《元宫》 001 成了皇后 不曾经历过的人也知地震的无情,来时地动山摇,山崩地裂,顷刻间,房屋倒塌,山石滚滚,一眨眼的时间而已,繁华都市化为废墟。 夏明曦昏昏沉沉醒来,她甩甩疼得睁不开眼睛的头,刚才她正给人取药,旁边饮水机上的桶装水突然飞出来,砸向她,当场将她砸晕。 脑袋刚清醒些,又是一阵地动山摇,轰隆声此起不绝。 “地震了?” “地震!”夏明曦吓得一激灵,立刻便要夺门而出,然而墙体倾斜,门怎么都打不开,第一次亲生经历地震这种天灾,她内心很慌,尤其头顶上不断掉水泥,撒了她满身。 “窗!”她当机立断转身找窗,却发现窗被倾倒的架子挡住,窗与她之间堆了小山一般的药。 咬咬牙,她摸了摸手中纳戒,轻轻一挥,满屋子的药全数收入纳戒,包括架子都不放过。 路清出来了,她冲过去,打开窗…… 被泥石流淹没的那一刻,夏明曦内心充满不甘……三个月前她花光所有存款刚装修了房子,至今没住过! 还有从小跟随她的纳戒,那可是小说里才有的空间戒指!不知她死后,谁会幸运的得到它,成为它的主人。 带着满腹怨念和不甘,夏明曦脑子越来越昏沉,耳边还吵吵闹闹,像是有什么人在哭泣,紧接着又感觉自己被人抬了起来,她心想,难道自己获救了?肯定是! 感觉自己有可能获救,她再也坚持不住彻底晕了过去。 当再次醒来,她呆愣住了,只见眼前站着八个妙龄女子,她们都梳着同样的发髻,穿着同样的粉色襦裙,见她醒来站在最前头的女子惊喜道:“皇后娘娘醒啦,快去叫碧儿姐姐,翠儿去宣太医,绿儿去请皇上,青儿去禀报太后。” 啥玩意儿?夏明曦被整懵逼了,一定是自己睁眼的方式不对,重来! 她闭上眼睛,再次睁开,说话的女子已拿来引枕垫在她后背,“皇后娘娘放心,皇上一定来看娘娘。” 夏明曦愣愣的还没反应过来,好不容易反应过来,她急忙看自己的手指,还好还好,纳戒还在!要是穿越了,纳戒却丢了,那就算穿成皇帝她都不会开心! 纳戒就是她的定心丸,定心丸在,她在哪里都能生活,穿就穿了吧,她很乐观的想。 正打量周身环境,门外就冲进来一女子,她的穿着明显有所不同,地位应该要高些,比起其他几位女子,她要纤瘦得多,眼眶赤红,脸色苍白如纸,憔悴得厉害。 “娘娘,您终于醒了,奴婢对不起您,对不起夫人,是奴婢没保护好娘娘。”她又哭又笑,同时自责无比,噗通跪在夏明曦面前,“娘娘,碧儿恨不得能代替娘娘,娘娘,很疼吧?” 她眼眶中大颗大颗的眼泪落下来,但她没有去擦,而是轻轻抚摸夏明曦的脚,此时夏明曦才发现自己的左腿被绑得严严实实,用力想动弹一下,发现动不了,还疼得直冒汗。 “娘娘别动,太医说娘娘这是扭到了,要静养,不能动。”先前说话的女子道。 夏明曦抬头看她,发现她柳叶眉殷桃口,肤白胜雪,身量婀娜,长得端是美丽不可方物,比跪在地上悲痛欲绝的碧儿要好看不少,尤其那双纤纤素手,如青葱般,该是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手,而碧儿的手却粗硬,一看就是常年干活的。 “我有些饿了,你去给我找点吃的。”夏明曦淡淡道。 “是,奴婢告退。”她的表现并无异样,看来之前也不得原主喜欢,很快便退下去了。 “碧儿,别哭了,我不怪你。”夏明曦轻轻拍碧儿肩膀,“起来吧。” 碧儿却不肯起来,她跪在床前轻轻给夏明曦捏右腿,“娘娘,您长时间不动,身子骨肯定不松快,碧儿给您捏捏。” 瞧她真挚忠心的模样,夏明曦得出结论,方才所见的八个宫女中,恐怕都不及她忠心。 “多亏你在我身边,不然这日子可如何熬。”她故意伤感道。 碧儿好不容易制住的泪水又夺眶而出,“奴婢的命都是娘娘给的,当年要不是娘娘把奴婢带进府,奴婢恐怕早死了,伺候娘娘是奴婢的福气,不管多难,奴婢都会永远在娘娘身边。” 原来还有这一层,幸好她不设防,一套就套出来了。 “其他人要是能有你一般忠心,就好了。”她又伤感道。 “娘娘,流……”碧儿话还未说完,门外便有太监尖细的声音传来,“太后娘娘驾到。” 大约是肌肉记忆,夏明曦发现自己竟然要起身下床,刚一动,腿上便传来剧痛,疼得她眼冒金星。 “别动。”太后刚踏进殿门便出声制止了,夏明曦松口气,幸好不用真起身下跪。 她抬眼望去,太后很年轻,保养得极好,看起来也就四十左右,身上的暗红金边绣凤展九天宫装将她衬得威严无比,头上错满凤钗,尊贵十足。 “参见母后,不能给母后行礼,还请母后恕罪。”学过礼仪的她,基本的礼仪还是会的,不用起身,做起来就更简单了。 “哀家知道你是懂事的孩子,无需那些繁文缛节,好好养伤,你好了比什么都好。”太后一副好婆婆模样,单从神色和语气上看,她似乎是真关心夏明曦,丝毫生疏都没有。 夏明曦还没搞清楚状况,只能努力微笑装乖巧儿媳,“多谢母后。” “皇上来过了吗?”太后突然问。 早已跪在边上的碧儿闻言答道:“回太后娘娘的话,已谴人去请皇上了。” 言外之意就是皇上没来过,太后闻言瞬间大怒,“岂有此理,哀家都到了,他还没到!宣政殿到凤栖宫有那么远吗?来人,去把皇上给哀家请来!” 太后的话刚落下,被派去请皇帝的绿儿回来了,她见太后也在,唯唯诺诺的不敢说话。 “有什么事,说!” 太后面色不善,声音冰冷,吓得绿色噗通跪在地上,“回回回太后的话,皇皇皇上在青华宫。” “啪!”太后拍案而起,面如寒霜。 002 别古代三日游啊 太后突然而来的盛怒,吓得殿内所有人都跪了下来,个个静若寒蝉,“去告诉皇帝,如果他当真是为如妃好,就给哀家过来看皇后!” “是。”太后身边伺候的宫女去了一人,她刚出殿门,派去请太医的翠儿回来了,她是独自一人回来的,跨进殿门,她噗通就跪下了,像膝盖不会痛般,“太后娘娘,您救救皇后娘娘吧,太医都被请去青华宫了。” 太后本便盛怒,闻言更是气得差点晕倒,“岂有此理,哀家倒要看看,如妃到底得了什么了不得的大病,需要整个太医院的太医!” 她说完怒气冲冲离去,都没顾上交代夏明曦好好养病。 很快,殿内清净了,夏明曦叹口气,看情形,原主在宫里的日子是相当不好过呀,堂堂皇后,失宠到这地步,连基本的皇后脸面都没有。 “如妃怎么了?”夏明曦挺好奇。 翠儿闻言道:“回娘娘的话,青华宫上上下下嘴巴都很严,奴婢不知。” “去打听打听。”这深宫寂寞,不八卦点,怎么熬下去?全当看戏咯。 翠儿还跪在地上,得令爬起来就走,出了凤栖宫大门,恰好撞见取膳食回来的蓝儿,便抱怨道:“蓝儿姐姐,皇后越来越不得皇上欢心,可青华宫那边却被皇上宝贝得跟什么似的,这可怎么办啊?原以为进了凤栖宫就高人一等,没想到却是比进了冷宫还不如。” 貌美如花的蓝儿也为自己前途揪心,对夏明曦自然抱怨多过忠心,“我刚才打听了一下,国舅前几日惹怒陛下,被革职闲赋在家,夏阁老告老,夏家那几个都不成器,皇后是完了,咱们各谋生路吧。” 她说完快步进殿,汤洒了都不顾。 夏明曦不能下床,碧儿特意在床前支了小几,膳食端上来,见汤洒了一半,碧儿气不过,怒斥道:“汤都端不好,要你有什么用!” “碧儿姐姐若觉得我没办好,大可自己去,看御膳房给不给你这么好的汤!”蓝儿自打听到国舅也失了圣心,心中便决定要自谋生路,反正夏明曦不受宠的,夏家也倒了,胆子便大起来,粗着脖子跟碧儿吵。 说完她还不解气,又倨傲的道:“莫说汤了,能有个馒头就不错了,既然娘娘嫌弃奴婢办事不周,不如放了奴婢,奴婢哪怕去浣衣局,去针线局,也好过在这讨娘娘嫌,娘娘看到奴婢,心情还烦闷!” “你好大的胆子!”碧儿气得扬手就要打。 夏明曦拉住她,“既然你请辞,本宫若不允,倒是本宫的不是了,你去吧,想去哪里去哪里。” “多谢皇后娘娘。”蓝儿敷衍的福福身,转身便大步出了凤栖宫。 碧儿替主子委屈,又气自己没本事,“娘娘,您为何要放她走?” “她心既已不在咱们这里,走了也好,我饿了,先吃东西吧。”夏明曦捂着肚子,想来是原主很久没进食了,她此时饿得前胸贴后背。 膳食还算丰盛,一碗白米粥,一罐党参汤,四个热菜,两个凉菜,只是卖相有些难看,尤其是红烧肉,刀工很差,像是练手用的,吃一口,甜腻甜腻的,不过软烂适中,没有异味。 粗略扫一眼,夏明曦得出结论,红烧肉和牛肉都是同一个人切的,玉盘里的牛肉切得很粗,绝对练手无疑。 不过,吃惯了各种便宜外卖的夏明曦也不嫌弃,吃了几口,没有馊,咸淡适宜,且都熟透了,囫囵吞枣的,把肚子填饱了。 填饱肚子后,碧儿将碗筷收拾好让人送走,不甘心道:“娘娘,您是皇后,蓝儿那蹄子不过是个下人,您即便发落了,谁又能说您什么?你为何要轻易放她走?” “急什么?我好了再说。”夏明曦冷笑,“就她那心思,还怕抓不到错处吗?” 碧儿只是气不过夏明曦堂堂皇后被下人欺负,她心中最关心的当然是主子的身体,“太医怎么还没来?难道连太后也请不动吗?” “等等吧。”夏明曦倒是不急,她纳戒里有很多药,只等天黑,她就自己给自己配药。 又等了差不多两刻钟,太医终于姗姗来迟,“微臣参见皇后娘娘。” 太医老态龙钟,走路颤颤巍巍,年岁绝对不低于七十,都说中医这一行,越老越吃香,她略略放心。 “免礼平身,赐座。”她说得倒也顺嘴,甚至还有些暗爽,腐败的速度,简直一日千里。 碧儿亲自把老太医扶起来坐在窗边杌子上,老太医业务能力很强,望闻问切后,马上写药方,又叮嘱碧儿一些看护常识,便匆匆离去。 “要是流云还在就好了,有她照看娘娘,奴婢去煎药,也能放心。”碧儿拿着药方为难道,煎药时间长,她不敢把主子独自留在殿内,也不敢让别人煎药。 夏明曦对宫里情势了解得差不多了,正瞅没机会了解细节,闻言立刻装作伤感的长叹一声,“是我无用。” “娘娘别这么说,若不是那如妃陷害,流云怎么会被陛下贬去倒夜香!”碧儿气如妃奸诈,又气自己不够聪明,此时还拿着药方左右为难,夏明曦瞧着就为她难受。 “你放心,我一定会为流云做主,你也不用太担心,再怎么说,我也是皇后,他们不会就这么闯进来把我毒死的。” “可是……”碧儿还是不放心。 “那位生了儿子,还怕废我没理由吗?”夏明曦也不知自己有没有孩子,只得不断套话。 “要是娘娘能有个小皇子就好了,就算老爷告老,您也还有个依靠。”碧儿落寞道。 夏明曦恍然大悟,原来这么惨,娘家失势,膝下无子,不得圣宠,看来后位岌岌可危呀,难怪区区宫女也敢欺负她。 “先去煎药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夏明曦觉得自己有点脑壳疼,被废的皇后都没好下场吧?改嫁肯定是不行了,搞不好会被赐死。 夏明曦摸了摸脖子,凉飕飕的,她刚从泥石流里爬起来,难道又要鸩酒白绫古代三日游? 绝对不行啊! 003 保护我方皇后凉凉! 直到天擦黑,太后也没再来过,只派宫女来说一声请皇后娘娘好生养伤。 翠儿夜幕完全降临才回来,磨磨蹭蹭的,想来她是知道蓝儿已经离开凤栖宫,正心思活络呢。 “如妃到底怎么了?”夏明曦问。 “奴婢给了青华宫小圆子五两银子他才告诉奴婢,如妃娘娘小产了,至今还昏迷不醒。”她特意咬重五两银子四个字,凤栖宫的冷清使她无法想象皇上是如何的在乎如妃,亲眼所见后,翠儿更坚定了离开的心,凤栖宫是真的要完了。 夏明曦听罢算是全部明白了,太后对她也没多少看重,方才恐怕也只是找个借口冲皇帝宠妃发难罢了,气势汹汹冲到青华宫却发现如妃小产至今昏迷不醒,便也不好再发难,不能发难,心中气闷,自然不会再来凤栖宫看她。 娘家、太后、圣宠,三路都崩了,保护我方皇后凉凉! 让翠儿退下后夏明曦咬咬牙在纳戒里翻找,她虽只是个给病人取药的药师,但次数多了,只要是药房有的药,她基本都记得,而且常年拿药,见的患者也就那几大类,药拿多了,自然也就记住了基本的处方,她的脚是扭伤,又肿又痛,找了活血化瘀消肿止痛药,按说明书吃下。 吃了药,就容易犯困,不多会她就昏昏欲睡了,碧儿煎好药拿进来时,夏明曦已经发出均匀的呼吸,她心疼的为夏明曦掖好被角,“几日未眠,娘娘累坏了。” 翌日醒来,夏明曦觉得通体舒畅,脚也轻快了不少,“娘娘醒了,昨日都没喝药,奴婢熬了粥,您先把粥喝了,再喝药。” 碧儿似乎守了一夜,她比昨日更憔悴,“你也要保重,你倒下了,谁来照顾我?” “是,奴婢省得。”她低头道,到嘴边的话却被她强压了下去,娘娘还病着呢,何必拿那些事来烦她? 夏明曦不是一个特别会察言观色的人,但碧儿在她面前藏不住,还是让她看出有心事,她也不问,正好肚子咕咕叫,她赶紧喝粥祭奠五脏六腑,只是今日的早膳一点荤腥都没有,素得寒酸,“今日的早膳好清淡。” “噗通”碧儿突然跪下,眼眶含泪,委屈道:“娘娘,御膳房那帮腌臜货说娘娘病了,要吃清淡的,就拿这些打发奴婢,奴婢想给娘娘拿些点心,就被轰了出来,是奴婢没用,没照顾好娘娘。” 夏明曦想到了在宫里讨生活艰难,但没想到这么艰难,她深吸口气,白粥就咸菜吃了起来,“不慌,你记住那些人,脚好了本宫带你十倍奉还!” 吃了几口白粥,夏明曦以没胃口为由把剩下的白粥赐给碧儿,“娘娘,奴婢给您留着,等您饿了再吃。” “我没胃口,况且我一直躺在床上,吃多了不易消化,你赶紧吃吧,你不多吃点,怎么有力气照顾我?”夏明曦苦口婆心,连皇后的吃食都敢克扣,区区宫女就更不用想了,肯定更惨。 碧儿也知道处境艰难,没有再推迟,她怕夏明曦看到她哭,把粥端到外面边落泪边吃。 她不在,夏明曦正好可以把苦药扔了,还可以吃纳戒里的东西,不是她吝啬,实在是纳戒这个秘密她不能告诉任何人。 纳戒是从小跟着她的,从小到大,她在里面存了不少东西,当时放进去是什么样子,如今拿出来还是什么样子。 第一次认认真真在纳戒找吃的,夏明曦发现,她是真的能存,吃了一半儿的苹果,吃了半只的烤鸡,甚至吃了一半的鱼头、半截卷粉、半杯奶茶……幸好放在里面不会腐烂,不然得恶心死。 不过也多亏以前能存,才填饱了今日的肚子。 为了能两个人都生存下去,夏明曦都只是假意吃几口碧儿带来的吃食,剩下的全部赏给她,然后在纳戒里找吃的,这样的日子过了一个月,夏明曦的脚好了。 “娘娘,他们竟然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还要让娘娘吃两个月素!”碧儿差点气哭,“奴婢去祥安宫找太后,太后也不见奴婢,娘娘,怎么办?”她现在是毫无办法了。 这一个月,夏明曦除了养伤,还仔细了解这个世界,这里是大兴朝,当今陛下年号永昌,是新帝登基,不足两年,尚未稳固帝位,但也收复了不少政权,比如国家的钱袋子户部,原本原主的祖父就是户部尚书,原主入主中宫不久,户部尚书入阁拜相,后以身体不适为由告老还乡,户部换上皇帝自己的人。 虽然捏住了国家的钱袋子,但军权还掌控在太后的手里,如今的天下兵马大元帅就是太后的堂兄。 亲母子都会因为这样的权利分配而生出隔阂,更何况太后和永昌帝并非亲母子,是以,太后和永昌帝水火不容。 至于青华宫的如妃,军方背景,她父亲是天下兵马大元帅的得力干将,看来永昌帝是打算内部分化,如妃的父亲也很有野心,想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现在的形势对夏明曦很不利,很显然,她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只要有需要,永昌帝会毫不犹豫废掉她。 都说富贵险中求,为了登上后位,如妃肯定不介意冒冒险。 夏明曦苦思良久,夏家已经从这一届政治斗争的舞台败退,老尚书应该是有几把刷子,不然不会全身而退,既然夏家都退了,她再掺和……从她病了一个月夏家无人探望便可知,肯定会是要单枪匹马,没有支援的孤军奋战是不明智的,是以,只能韬光养晦,方有后路。 只是再避其锋芒韬光养晦,也不能天天吃素,她咬咬牙道:“碧儿,去祥安宫。” 碧儿去找肩舆,却不知小太监跑到哪里偷懒去了,她气得脸色铁青,“找到他们看我不打断他们的腿!” “走着去吧。”小太监偷懒正合夏明曦的意,皇后越惨,皇家威严被挑衅得越严重,她的目的越容易达到。 祥安宫在西,凤栖宫在北,相隔甚远,幸好今日日头不算太毒辣,只是刚出宫门不久,她便已大汗淋漓。 还是低估了夏日的温度,皇后的凤袍虽是上好的凉纱锦缎,但一层层叠加,太厚了!脚又刚好,加之这具身体养尊处优,非常不争气,走得她苦不堪言。 “参见皇后娘娘。”祥安宫守门的太监见皇后满头大汗,心中对她又轻视了几分。 夏明曦累得面色苍白,她有气无力问:“太后呢?” “太后这个时辰在午休。”一般这么说就是不见,哪怕皇后亲自步行前去也不见。 夏明曦点点头,扶着碧儿慢慢跪下,“那本宫就在这里等母后醒来。” 她跪的地方正当夏日暴晒,很快殿内喝着解暑汤的太后便知晓了,她“嘭”的将玉碗放下,“哀家已经够烦的了,她竟还要来烦哀家!” “那奴婢让她回去?”伺候的嬷嬷问。 “罢了,让她进来吧,哀家可不是皇帝,做得那么绝,他不爱惜身上的羽毛,哀家可还在意皇家的颜面!” 夏明曦被扶进祥安宫时,已虚脱得快睁不开眼睛,太后见她快死了般的惨状也吓了一跳,凉凉道:“身子还未痊愈,就别出门。” “母后,求母后救命。”夏明曦忍着膝盖的痛跪倒在太后面前,“臣妾愿让出后位,只求留臣妾一命,臣妾从此落发为尼为母后诵经祈福。” 太后闻言大惊,同时心中盘算开了,此时若废后,她这边没有可马上接后位的人,万一皇帝执意立那贱人,她岂不是损失了个后位? 004 将腐败的人生进行到底 “皇后,何出此言?”几个呼吸间,太后已权衡出利弊,便温和的把夏明曦拉起来。 嬷嬷搬来椅子给夏明曦坐,她最是了解太后,知晓当下不是废后的时机,便心疼的道:“皇后娘娘定是受了委屈,太后,当今天下,除了您,没人能为皇后娘娘做主了,奴婢瞧娘娘这憔悴模样,心疼。” “可不是,哀家这心呐。”太后念了句阿弥陀佛,“皇上为了如妃,简直是任性妄为,皇后千万别跟他置气,哀家护着你,看谁敢对你不敬!” 夏明曦心中冷笑,面上却装出感动模样,“可是臣妾无所出……” “你无所出,那如妃难道就有?皇后莫要思虑过度,以免伤身,自请废后的话可千万莫要说了。”太后那慈祥模样,若单纯点的,怕是要感动哭了。 夏明曦装作感激涕零的样子也哭起来,“臣妾多谢母后,只是……只是……” “有话就说,在母后面前,别怕。”太后随和极了,像对待亲生女儿般。 夏明曦有瞬间迷离,但很快她便回过神来,“只是皇上盛宠如妃,这宫里……” 太后是上一届宫斗冠军,自然知道宫里捧高踩低,“哀家这便吩咐下去,看谁敢给你脸色看!” “多谢母后,母后替臣妾做主,臣妾本不该再提要求,但臣妾自小受流云照顾,她一走,臣妾便觉得诸多不适,还请母后让流云回到臣妾身边。”夏明曦说完又跪下。 流云与碧儿一样,自小伺候原主,流云年长几岁,为人更沉稳聪明,入宫后是她为原主挡了四处来的暗箭,挡了别人的路,是以才被陷害,还牵扯了凤栖宫其他人。 陷害的是如妃,永昌帝也不问青红皂白,直接发落,压根没通过原主,上次如妃小产躲过一劫,正愁没错处打如妃脸呢,夏明曦话出口,太后立刻便答应了,“来人,传哀家懿旨,原先伺候皇后的仍旧伺候皇后,后来的从哪来回哪儿去。” “多谢母后。”夏明曦再次叩谢。 “起来吧,你身子太虚,要好好养养,以后啊,就别大老远来请安了。” 意思就是哀家忙着跟皇帝斗法,你没到死的那一步别来烦哀家,夏明曦很敏锐的懂了,并且严格照做。 夏日炎炎好睡眠,夏明曦回到凤栖宫后偷偷从纳戒里拿出解暑药喝下,便歪在贵妃榻上假寐,歪着歪着便睡着了,一觉醒来,眼前多了好些人。 “奴婢/奴才参见皇后娘娘。”众人齐声行礼,黑压压跪了一片。 “娘娘,奴婢没想到还能回到娘娘身边伺候,奴婢无能,被人陷害,还连累娘娘受苦。”并排与碧儿跪在一起的女子哽咽道,她比碧儿还要纤瘦,手泡得浮肿通红,脸上的肌肤也粗糙脱皮,头发虽然是刚洗过,但枯黄干燥,一看便知是营养不良。 “说什么傻话,是本宫没保护好你们,快起来,以后咱们主仆一心,好好过日子。”夏明曦为原主感到开心,虽然她的一生,三路崩塌,水晶爆炸,但起码她还有忠心的仆人。 碧儿将流云扶起来,又去扶跪在流云旁边的太监,他是凤栖宫的总管太监,穿着与其他普通太监不同,是有身份的,三十多岁左右,正直壮年,不过好像是受了刑,脸上还有伤痕在,天气炎热,伤口没及时处理,已经流脓,“李公公,你没事吧?” “劳碧儿姑娘关心,能再回来伺候娘娘,奴才岂能不好?只盼着娘娘能早日康复,只要娘娘好,做奴才的自然就都好。” “你们忠心,本宫自然能好。”夏明曦笑道。 “奴才/奴婢誓死效忠娘娘,绝无二心。”众人又是叩拜表忠心。 “好了,都起来吧。”酷暑盛夏,殿内站的人太多,便更热了,做皇后穿得又多,夏明曦恨不得脱光泡进水里,“小李子,你脸上的伤赶紧去太医院找太医治。” “是,多谢娘娘。”小李子快忍不住要嚎啕大哭了,离开凤栖宫的日子,他每一日都如在油锅里煎熬。 很快,小李子领着其余宫人下去了,只留流云和碧儿两人伺候。 “苦了你了。”夏明曦拉过流云粗糙的手,“碧儿,把我的愈肤膏拿来。” “娘娘,不用,奴婢是奴才,哪里有资格用那些金贵东西。” 夏明曦摇摇头,“你是本宫的大宫女,你不体面就是本宫不体面,区区愈肤膏而已,如何就用不得了?” 碧儿与流云情同姐妹,也心疼她,把愈肤膏塞她手里,“你就拿着吧,娘娘有太后撑腰,还怕以后要不到愈肤膏?” 夏明曦叹口气,碧儿果然单纯,看来得调教调教了。 流云倒是聪慧,知晓夏明曦的难处,她把碧儿拉下去就是一通训,“太后虽然下旨让我回来伺候娘娘,也惩治了那些捧高踩低的,可太后不是在为娘娘撑腰,她是在打如妃的脸,你说话做事能不能过过脑子?” 碧儿知道自己没流云聪明,没做辩驳,只委屈的点头,“我知道了。” “你啊,好好学着吧!别到时候连累娘娘。”流云恨铁不成钢,又不忍心太过苛责,训两句便训不下去了,“这愈肤膏,你分出一半来给李公公送去,这次如妃发难,他没给娘娘泼脏水,是个好的,我们不能寒了人家的心。” “我知道,那日你被打,我身上也没银子,还是他偷偷给了我二两银子,我才能进去救你。”碧儿说罢心疼的哭起来,“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我还没说你呢,娘娘昏迷不醒,摆明了就是用我把你调走,万一你离开了他们对娘娘不利怎么办?!”流云忙又把碧儿拉远些,生怕吵到夏明曦休息。 碧儿闻言后背发凉,心惊胆战,“幸好娘娘没事。”她拍拍胸脯一阵后怕。 找回旧部,夏明曦明显感到凤栖宫不一样了,像一座皇后住的宫殿,她借口消食里里外外仔细看了遍大扫除后的凤栖宫,作为后宫第二大宫殿,凤栖宫格局大方,场地宽敞,巍峨恢弘,雕梁画柱金碧辉煌,位置也要比其他宫殿高出一些,象征着皇后在后宫至高无上的地位。 作为居住地,夏明曦很满意。 “还有凉殿,不错呀。”正是盛夏,身上一层层丝绸,繁琐,炎热,夏明曦恨不得自己做件短衣短裤穿,奈何是不可能的。 凉殿在清池中央,清池虽不大,却种满荷花,清风拂来,携带荷香袭人,然而夏明曦是个俗人,她不适时宜的感叹道:“养养鱼该多好,再养只猫,然后在敞轩里支藤床软褥,睡累了起来钓鱼逗猫,困了抱着猫一起入睡,那简直就是人生巅峰。” “娘娘,您怎么还想着养鱼喂猫。”流云摇头做无奈样。 夏明曦震惊,看来原主和自己一样,不喜欢附庸风雅,倒是对这遛狗逗猫感兴趣。 “要不钓两尾鱼?”夏明曦无聊透了,以前这个点她在上班,生活充实而简单,难道她是劳碌命?闲下来就全身不得劲? 不不不,她打了个激灵,好不容易穿成皇后,虽然不得圣宠,但也要将腐败的人生进行到底! “把阁子门打开,然后把里面这些煮茶的用具和古筝撤了,再搬藤椅来,哦,对了,再去切点水果,要甜的,不要酸的。”她决定了,只要一日还是皇后,她就要享受一日!所谓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是也。 005 夹缝中如何生存 005 立志享受皇后人生的夏明曦不知皇帝和太后又吵了一架,整个皇宫的气氛更加凝重,但她却很惬意轻松。 “要是能吃上一碗冰镇凉粉就好了。”夏明曦也就随便发发牢骚,她现在是不用陪睡,不用请安,整日呆在凤栖宫有人伺候着,再挑刺就过分了。 “都是那如妃,诓陛下把娘娘的厨子都赐给她,要是咱们小厨房的厨子还在,娘娘要吃什么没有!”碧儿愤愤道。 夏明曦愕然,还有这种事?永昌帝也太不尊重皇后了吧,本宫诅咒他亡国! 额……不对,诅咒他早日驾崩,然后她当太后! “风有些大,小李子,去搬张枕障来。”夏明曦有意转移话题,她懂碧儿愤怒,如妃如此欺负堂堂皇后,不给她点颜色看看,皇后威严何在? 但,她还需要等把能让她指哪打哪的抢,如果不出意外,那把抢很快就要进宫了。 “娘娘,何为枕障?”小李子疑惑问。 夏明曦愣然,“额……就是小屏风。”装逼过头,她不会露馅吧? “原来是枕屏,娘娘稍等,奴才这便去取。”小李子恭顺下去。 这本是个小插曲,却给夏明曦提了个醒,她虽然了解了基本情况,但很多细节需要学习,“流云,找几本书来给本宫看,笔墨也准备些,闲暇无聊,练练字。” “娘娘您终于肯看书练字了,以前夫人打您手心您都不肯多看。”流云像是把夏明曦当孩子般,宠溺无奈。 夏明珠吐吐舌,原来原主和她一样不思进取啊!要是当年她认真读书,就不只是药师,而是手术室里手握手术刀的天使。 流云吩咐人去书房取来几本书,小李子挪来小屏风后又搬书桌,笔墨纸砚由碧儿摆好,夏明曦有模有样的开始学习。 书本打开,夏明曦心中一句卧槽,书里的字她一个不认识!不是说好了穿越后的字都是繁体吗?不对,话她怎么听得懂? 再仔细看,她松口气,原来是繁体小篆,她没学过书法,又常年用电脑,对小篆这种字体很陌生。 “娘娘,夫人说练字就是练心,只有静下心来,才能把字写好。”流云似乎对原主母亲很推崇,她倒是很想见一面,可惜在原主小时候就去世了,能被流云天天挂在嘴边的,肯定是个奇女子。 夏明曦抿嘴,脑海里一直思索着那句“就日移轻榻,遮风展小屏”,想很潇洒的写出来,展现一下她穿越人士的文化素养,然而……笔都不知从何处落。 “我知道,慢慢来。”她决定晚上偷偷练,先能写,然后再写好! “娘娘,常姑姑来了。”小李子突然来报。 夏明曦不会写小篆,正尴尬,这常姑姑的到来,她立刻找到理由放下毛笔,“快请。” 常姑姑,是祥安宫的大宫女,除了打小伺候太后的于嬷嬷,常姑姑算是祥安宫最得脸的宫女,她亲自来,那肯定是有大事。 “快请。” 夏明曦坐在摇椅上,吃了块切成精致小块的白啄瓜,据说马上要过季了,再不吃便要等明年,相较于白啄瓜,她更喜欢哈密瓜,不过想来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吃到了,永昌帝是不会像唐明皇对杨贵妃那样对她‘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的。 常姑姑三十左右,虽是宫女,但受太后赏识,并不用做粗活累活,保养得不错,看着比同龄人要年轻些,“奴参见皇后娘娘,娘娘金安。”她福身揖礼。 “常姑姑免礼,可是母后有什么吩咐?”夏明曦问。 常姑姑微不可查的观察了番敞轩,之前的茶具和古筝都已不见,看来皇后对皇帝是死心了,也能理解,皇帝对她无情无义,她再痴情也只会被更看不起,如此一来,为太后娘娘所用,就更放心了。 “太后担心娘娘,特意派奴婢来问,您的脚伤可痊愈了?”常姑姑很官方的先寒暄。 夏明曦含笑道:“多谢母后关心,本宫的脚已好。” “这伤筋动骨一百天,娘娘还是莫要大意。” 寒暄到这儿,夏明曦以为差不多了,又谢了太后,常姑姑才紧接着说:“太后娘娘说后宫凋零,皇上子嗣不丰,娘娘是后宫之主,这广选后妃之责,娘娘得担起来才是。” 原来是选妃啊,太后有内定的人了吧,不过……她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是本宫思虑不周,事事都要母后提点,还请常姑姑告知母后,本宫这便着手去办。” 常姑姑见夏明曦面色坦荡大方,半点没有拈酸吃醋的样子,心中打鼓,皇后真对皇帝一点留恋也没有了?以前她一听选妃就装病,不过……换做她,她也会死心吧,毕竟皇帝对皇后是太过于绝情,绝情到不近人情,若不是太后压着,她早被青华宫那位虐得渣都不剩了。 “娘娘是先帝亲自为皇上选的皇后,自然是聪慧过人。” 夏明曦闻言微笑,原来她是先帝钦定的皇后啊,那想废她,就没那么容易了。 送走常姑姑,夏明曦陷入沉思,按她所了解的情况分析,永昌帝登基以来没大规模选妃过,如妃是他自己选的,目的在于抢夺军方势力,而户部原是中立态度,因为她户部成了永昌帝的助力,对她应该是恨之入骨,之所以没废掉她,只有一个原因。 那就是永昌帝和太后都想自己人当皇后,但双方目前谁也没能胜过谁,是以,在夏家失势的情况下,她仍是皇后。 那么,她要做的就是,在夹缝中生存,并培植自己的势力,让太后和永昌帝都不能轻易废掉自己。 原本她想过自请下堂,反正和永昌帝也没感情,但她回忆了一下,皇后被废,最好的待遇就是在宫里落发为尼,最惨的就是死,一万种死法,看别人心情如何,然后给她挑一种。 如妃父亲都能想搏一搏单车变摩托,她为何不能想?万一挣了个太后当呢? 而,在夹缝中生存,也是门技术,活不活得下去,是要好好谋划的。 目前来看,太后要安排人入宫,目的在于接替后位,而永昌帝是不可能允许的,那他会不会同意选妃? “管他同不同意,这妃必须选。”夏明曦立军令状般嘀咕。 第一次参与宫廷争斗,夏明曦没经验,她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想了半宿,终于想到让永昌帝同意选妃的计策。 006 想要生活过得去 翌日天亮,夏明曦便吩咐流云,“去礼部要适龄女子名单。” 昨日夏明曦在思考如何在夹缝中生存,言语少,也不笑,流云以为她在为陛下终究要广纳妃而伤怀,一夜过去,夏明曦吩咐她去礼部要名单,她松口气,看来娘娘是想开了,自古皇帝三宫六院佳丽三千,作为正宫娘娘,最要不得的便是拈酸吃醋。 “是,奴婢这便去,让碧儿伺候娘娘梳妆。”碧儿话多,她是特意让碧儿来哄夏明曦开心。 然而她走后,夏明曦又吩咐碧儿,“好久没去御花园走走了,乘日头还不毒,本宫出去走走,你去取些茶点来。” 碧儿点头如捣葱,欢喜道:“是呢,御花园的花儿都开好久了,娘娘还没去看过,奴婢这便去取娘娘喜欢的零嘴。” 礼部是太后的人,早前便得了太后的吩咐,流云到礼部只简单的说明来意,礼部尚书便亲自将资料送到凤栖宫。 趁着清晨凉爽,夏明曦赶紧看,礼部尚书统共送来了十张丹青,以及名册,粗略过目后,夏明曦表示反正不是给她选小老婆,管她皮肤白还是黑,有无麻子,丹青上的轮廓差不多就得了。 “一时半会也无法决定,再耽搁下去日头就要升起来了,流云,带上名册咱们去御花园的亭子看吧。” 见到主子没有像以前般说起选妃就装病,反而落落大方的操办起来,流云心疼又开心,在后宫中,作为正宫皇后,最不能有的就是痴情,否则是当不好皇后的。 她欣喜点头,“嗯,娘娘好久没出凤栖宫了,正好出去走走。” 夏明曦看得出两个贴身宫女的欢喜与心疼,她为原主感到高兴,并且在未来的日子里,她会善待她们,给她们好的前程。 后宫妃子不多,目前只有夏明曦这个皇后,和如妃,皇后是先帝驾崩前看着完婚的,如妃是在国丧期间纳进来的,是以不管是宫里还是宫外,都盛传如妃得永昌帝隆宠,不惜在国丧期间就纳进宫。 国丧期间纳妃,自然引起无数朝臣不满,永昌帝为了顺利把如妃纳进宫,硬生生将三年国丧改成短短三十六天,以日代月,宫里的评价是——这无疑说明了如妃受宠程度,而皇后……显得就很可怜了,任凭谁看了,都会说皇帝心里没她这个妻子,只有如妃。 尤其如妃是林将军唯一的掌上明珠,而夏明曦生母早逝,国舅和外嫁的陈国夫人夏明微与她都不是同一个母亲,是以在外人眼里,她这个皇后迟早会被废。 不过夏明曦敏锐的发现,在时间上是有问题的,在夏家还没退出政治舞台前,永昌帝只有皇后一个女人,如妃是他彻底收服户部后才纳的。 讲真,这么利用女人,夏明曦看不起他。 不过也好在女人不多,她操作的空间才大。 翻来覆去,都快把手里名册背下来了,夏明曦还是没等到号称每日都要逛御花园的如妃,难道她今日不逛了?不会吧,运气这么不好? “娘娘,日头上来了,要不咱们回去吧?”流云问,她并不知夏明曦在等如妃。 “好吧。”她不能做得太昭然若揭。 刚起身,远处便有銮驾驶来,如妃阵仗很大,前头两个宫女打头阵,青华宫太监总管躬身扶着她,身后跟了六个宫女,四个太监,这些宫女太监中,除了大太监和一等宫女,其余人都手握吾仗,立瓜,红直柄花伞,金黄素扇,金香炉…… 夏明曦嘴角抽抽,她是来逛御花园,还是去祭天?从青华宫到御花园,也就不到两刻钟的事,至于将仪仗都搬出来吗? “原来姐姐也在呀,参见姐姐。”仪仗中,如妃被扶着过来,她走到夏明曦面前款款行礼,不等夏明曦说免礼便起身了,“看来姐姐的脚是大好了。” 夏明曦第一次见如妃,只见她身穿金色披帛玫瑰红底色暗纹抚胸长裙薄纱衣,高髻花冠金步摇,珠翠金钿,那金钿、步摇在艳阳之下,烁烁生辉璀璨夺目。 “妹妹真是贵气逼人。”夏明曦差点没笑出来,真的很想问问她,谁给你搭的?作为宠妃,也太珠光宝气了……好吧,也没人规定宠妃必须要清纯淡雅。 “哪里比得上姐姐母仪天下来得尊贵。”如妃不痛不痒的道,说话间不停那眼睛去瞄那金香炉黄金素扇。 夏明曦此刻心里很高兴,看到如妃,她的胜算又大了几分,永昌帝果然会选人,如妃是家中唯一的女孩儿,万千宠爱长大,入了宫离开父母,无人帮衬,自然好拿捏,“妹妹客气了,妹妹既然来了,不如一起品品茶?” 如妃摆出那么大阵仗,就是来夏明曦面前耀武扬威的,她还怕夏明曦要回宫呢,闻言马上笑道:“那多谢姐姐了。” “不客气,正好本宫这里有件为难事,想请妹妹参详参详。”夏明曦装作为难的道,说完又和蔼的看着她,“这宫里,本宫只有你一位妹妹,本宫有难处也只能找妹妹了。” 如妃一下子不知该如何接话,不对呀,以前皇后看到她不是训斥就是怒斥,怎么变得这般和颜悦色了?难不成有阴谋?还有,此番仪仗是她像皇上讨的,仪仗只有帝后以及太后才能用,她没发现?难道发现了隐忍不发?她警惕起来,“姐姐说笑了,姐姐身为皇后,母仪天下,能有什么事难得到你。” “哎,陛下子嗣不丰,后宫凋零,母后派人来训斥过本宫了,说本宫这个皇后不称职,本宫思来想去,母后说得对,本宫确实不称职,是以,决定给陛下选妃,妹妹,素闻妹妹闺中密友众多,你帮本宫看看,这几位闺秀,哪几位德行更出众些。” 夏明曦说完都被自己帅到了,没想到她竟然能说出如此有理有据贤德大度的话来,难道她命该为后?肯定是! 如妃听完,脸色都变了,她强压住心中的不悦和嫉妒,用颤抖的声音问,“陛下同意选妃了吗?”她还没做好和别人分享夫君的准备! “陛下忙于国事,日理万机,哪里有空管后宫小事?母后说了,替陛下管理后宫,开枝散叶,是本宫的责任,此事本宫全权处理。” 夏明曦边说边打量如妃,见她脸色渐渐阴沉,又添了把火,“本宫理解妹妹的心情,起初本宫也不愿看到陛下选妃,俗话说得好,只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但,谁让咱们入了宫呢?妹妹别难过,你国色天香,又是陛下心尖儿上的人,陛下不会忘记你的。” 夏明曦安慰得无比诚恳,半分不作假,越说越觉得自己就是皇后的命,大度贤德。 如妃听不下去了,她猛的站起来,“妹妹身体不适,先行告退。” “夏日暑气中,妹妹多注意身子,还未问妹妹上次小产……” 话还没说完,如妃便跑得不见踪影了,只可怜她的那些宫女太监们,手里拿着东西追得辛苦。 “噗,哈哈哈。”碧儿第一个没忍住,笑起来,“娘娘,如妃的脸都绿了。” “要想生活过得去,头上哪能没点绿?”夏明曦优哉游哉饮完茶,不自觉的摸摸自己脑袋,她也不知为什么要摸。 007 良药苦口 回到凤栖宫后,夏明曦该吃吃该喝喝,日子惬意悠哉,要是不用每天看书练字就更完美了。 流云本想把如妃僭越用仪仗的事与夏明曦说道说道,但看她一副不在意的模样,便没多说,只是如妃好大的野心,皇子的影没见到着呢,就想着后位!必得替娘娘防范着这贱人。 “娘娘,您太久没写字,字又丑了。”碧儿实在看不下去说了实话。 夏明曦撇撇嘴,继续练,在痛苦的练字中静候青华宫佳音。 翌日,去御膳房取点心的碧儿一回来就兴致勃勃的对夏明曦道:“娘娘,如妃病了。” “她病了你那么高兴做什么?”夏明伸手戳了下她脑门,不过自己也跟笑起来。 碧儿知晓主子没生气,便献宝般道:“娘娘,如妃派人去请皇上,皇上没见。” “皇上每次都见如妃吗?”夏明曦对那个素未谋面的皇帝还真有点好奇,不知道长得怎么样,万一是个朱元璋,那她选择死遁! 碧儿摇摇头,“也不是,皇上一个月来两三次后宫,其余时间都住在宣政殿后殿,不过自从如妃入宫后,每次皇上都只见如妃。” “这样啊,对了,碧儿,你去找常姑姑,然后一起去请专门给太后看诊的刘太医,就说为太后办事。”夏明曦突然想到一个见效更快的办法。 碧儿很喜欢现在的主子,开朗、悠然,不像以前,整日为陛下伤神哭泣,得令立刻便去了。 常姑姑也听说夏明曦在御花园把如妃气病了,正解气,听了碧儿的来意,没拿乔,爽快的去太后跟前请示,有她说项,太后没为难。 很快,刘太医来了,他是个胡须发白的老者,颇有威严,是太医院院判,“微臣参见皇后娘娘。” “刘太医免礼,如妃病了,皇上又忙于朝政不得空去看她,本宫是皇后,理应关心后妃,劳烦刘太医陪本宫走一趟青华宫。”夏明曦气势十足,把皇后的架子摆得既贤德大度又不失威严。 刘太医是奉太后命令来的,自然不会拒绝,他躬身道:“是。” 一行人浩浩荡荡从凤栖宫出发,直奔青华宫,到青华宫门口时,那日扶着如妃的大太监跪在门口,“奴才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千岁。” “免礼,本宫听说如妃病了,特意请院判大人来给她诊脉。”夏明曦假装不知小罗子是在拦她。 话音落下,小罗子果然为难道:“皇后娘娘恕罪,我家娘娘病来如山倒,太医刚开了药,服药后娘娘便睡下了,多谢皇后娘娘关心。” “小罗子,莫非如妃不愿见本宫?”夏明曦悲痛道,“本宫只是关心她,不是害她,如妃为何不愿见本宫?” “娘娘,我家娘娘没有……”小罗子没想到夏明曦不按常理出牌,这不是她以前的套路呀。 “既然不是,那为何不让本宫见如妃?小罗子,本宫有理由怀疑你对如妃不利!”话说到最后,她面色一变,眼神冰冷,吓得小罗子以为见了鬼,皇后有如此气势? “皇后娘娘,奴才冤枉啊,奴才怎敢害如妃娘娘?”他急得满头大汗,如果如妃不出面,他一个奴才,是无论如何也斗不过皇后的,就算她不受宠,但发起狠来非要处理一个奴才还是没人能说什么的。 夏明生面色更严肃,“既然不敢,那便让开,如妃昨日还好好的,今日怎就病得卧床不起了?” “娘娘……”小罗子实在是没辙了,皇后换了行事作风,他措手不及呀。 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如妃的大宫女酥袖就出来了,她来到夏明曦面前屈膝行礼,“奴婢参见皇后娘娘,我们娘娘得知皇后娘娘屈尊降贵来看她,很是感激,只可惜我家娘娘病得厉害,不能出来迎接,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夏明曦闻言立刻变脸,那神色紧张、担忧,姣好的容颜将忧心忡忡表达得淋漓尽致,“本宫就这么一位妹妹,怎会怪罪?本宫疼她都来不及。” 说话间已大步进殿。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夏明曦觉得自己的凤栖宫已经很好了,然而当踏入青华宫,她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奢侈。 家具摆设自不用详说,都是上上品,材料基本与凤栖宫差不多,但更精致,从礼法的角度来说,是僭越了。 走入寝殿,宝熏扑鼻,夏明曦是个俗人,饶是她是个俗人,也闻出了香气中含有淡淡檀香、沉香、桂花香……在凤栖宫,她从未见碧儿和流云燃过香。 纱帐已撩开,露出面色苍白有气无力的如妃,褪去妆容,白衣素面,夏明曦终于看清如妃的脸,那是一张鹅蛋小脸,轮廓分明,五官精致,肌肤白皙,若不强行打扮,还是很顺眼的。 “请姐姐恕罪。”她假装起身,但似乎力不从心,刚支起身体,又躺了回去。 夏明曦眼疾手快,立刻伸手压住她身体,“勿要多礼,刘太医,快给如妃看看。” “姐姐,不必了,张太医之前看过了。”如妃不打算配合。 “那怎么行?刘太医可是太后特意派来看妹妹的,妹妹总不能拂了太后的好意吧?”夏明曦满脸关切,她觉得以前自己选错行了,做什么药师,直接去横店演戏! 如妃千算万算没算到夏明曦会直接搬来太后,以前她可没那么聪明! 太后与皇帝虽然不和,但对于如妃而言,太后依然是座高耸入云的大山,大兴以孝治国,表面上皇上还是要尊重孝敬太后,否则大臣们不会饶过他,作为妃子就更不能不孝了。 见如妃找不到理由,夏明曦立刻让出位置,“刘太医快好好看看,如妃妹妹可是皇上心尖儿上的人,万万不可大意。” “老臣定尽心尽力,娘娘放心。”刘太医是个人精,以他多年行医经验,别人看不出如妃是装病,他可看得出。 如妃心中无比忐忑,甚至已示意小罗子去请皇帝来救场。 然而,刘太医把完脉后,没有揭穿她,而是一本正经道:“夏日暑气重,娘娘近日为了解暑可是吃了冷食?” “是。”如妃愣愣的,搞不清楚夏明曦要做什么。 “那便是了,娘娘,女子本便易体寒,夏日暑气重,您又大量用寒凉吃食解除,暑气不但没解,反而积于体内。” “那该如何办?”夏明生很上心的问。 “待老臣开副方子,早中晚各一剂,三日便可痊愈。”老太医说罢开真开始写药方。 “本宫听闻黄连清热解毒,可是真的?”夏明曦脸上的神色关切担忧,话却让如妃气得差点跳起来对她破口大骂。 刘太医头也不抬,“是。”他最是了解宫里的弯弯绕绕,不用夏明曦言明提醒,自动加了三两黄连,其他药也都是奇苦无比,呼应了那句良药苦口…… 送走刘太医,夏明曦没有走的打算,“快去把药煎了,本宫不放心,要看着妹妹喝下药,再走。” 如妃:“!!!!” 008 好一个以退为进 盯着如妃把一整碗苦药喝光,夏明曦才心满意足离开。 夏明曦离开后,如妃疯狂吃糖,她苦得几乎失去了知觉,眼泪哗哗往下落,“陛下呢?陛下为何还没来?” “几位大臣正在与陛下商议国事,皇上说了,晚上来看娘娘。”小罗子小心翼翼道。 如妃恨不得此刻就把夏明曦摁在地上揍,也让她喝一大碗苦药,但皇帝不在,她只是个妃子,品级上就被死死压着。 “皇后,你给本宫等着!”她咆哮道。 是夜,永昌帝姗姗来迟,如妃一见到永昌帝,立刻可怜兮兮我见犹怜柔弱不能自理,“陛下……” 永昌帝早已知晓事情经过,他很惊讶,皇后今日竟然把如妃治得死死的,这可不是他认识的那个皇后,变聪明了? “病了就好好休息。”永昌帝也知道如妃是装病,但他没有拆穿,“喝药了吗?” 如妃想起那碗苦药脸色大变,忙点点头,“喝了。” “既然喝了就早点睡,等你好了,朕再来看你。”他拍拍如妃手背,“天热,别总去御花园晒。” “皇上……” 永昌帝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青华宫,如妃生气又委屈,眼眶都红了,“酥袖,皇上是不是心里没有本宫了?” “娘娘说什么傻话,皇上为了娘娘不惜与太后和大臣们对抗,可见娘娘是皇上心尖儿上的人。”酥袖紧张的宽慰。 “也对,皇上只是太忙了。”恋爱的傻女人啊,就是会给渣男找借口。 好不容易把如妃哄去休息,酥袖立刻给宫外传信息。 永昌帝离开青华宫后,边走边问身边的太监总管,“鹿全寿,皇后最近还给朕送汤吗?” 鹿全寿摇摇头,“自从上次摔伤,就再没送过了,听说皇后娘娘最近迷上练字,不煲汤了。” 永昌帝想起来自己好像几个月没去看过皇后了,便道:“去凤栖宫。” 最近夏明曦都喜欢置凉床在敞轩睡觉,是以早早的凤栖宫便落了锁,永昌帝来到宫门口发现宫门已落锁,“皇后睡这么早?” “自从上次摔伤,皇后娘娘便改了许多习惯。”鹿全寿道。 “都改了哪些习惯?”永昌帝不打算敲门,走路也无聊,便随口问问。 “以前皇后娘娘每日烹茶钻研茶道,练筝弹琴,但自从上次摔伤醒来后,改每日看书练字。” 永昌帝回头看了眼一片漆黑的凤栖宫方向,“朕记得当初议亲,夏阁老提醒过朕,说她这个孙女不学无术,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不行,让朕选夏家嫡长女,但父皇偏让朕选了她。” 鹿全寿赔笑道:“先皇是看上了娘娘简单至纯的性情。” “太后要给朕选秀?”永昌帝突然转了话题,说到太后,他语气带着不可抑制的杀气,脸色也难看异常。 鹿全寿更小心了,“皇后娘娘去求太后,让太后给她一条生路,说是愿意让出后位。” “哼,好一招以进为退,朕这个皇后何时变得如此聪明了?”永昌帝的脸被黑夜笼罩,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语气冰冷彻骨,伺候的人大气不敢出。 如妃的父亲骠骑大将军林加启看完宫里传出来的信,沉默许久,“欢儿还是太单纯了,连皇后都斗不过。” “你也别太紧张,皇后而已,有皇上在,太后都动不了咱们欢儿,这皇后做得多错得多,早晚会被废,到时候咱们运作运作,欢儿就是下一任皇后。”林夫人周氏道。 林加启嫌弃的看了眼周氏,“妇人之见,你以为太后会让欢儿那么轻易就当上皇后?没看见酥袖传来的消息?太后要给皇上选妃!” “那怎么办?”周氏被夫君嫌弃,气愤反问。 “没点手段怎么能顺利登上后位?我记得你上次从尤侍郎家回来说,他家有个庶女颇有心计,可是真?”林加启问。 周氏想了片刻才点点头,“没错,把嫡母嫡姐治得死死的。” “正好,让她进宫去帮欢儿铺路。”他咬咬牙眼神狠戾,“尤敬国那老匹夫有把柄在我手上,他女儿若敢不听话,有他们满门抄斩的时候!” “早知深宫艰难,就不该送欢儿入宫!如今你还要找个女人来分她的恩宠!”林周氏考虑问题的角度不同,在她眼里,不管尤家那个庶女听不听话,都是在抢她女儿的夫君,作为亲娘,自然不高兴。 林加启却嫌她妇人之见,“你懂什么?到时候宫里斗起来,脏的是尤家庶女的手,想要收拾还不容易?再说了,皇帝哪有不三宫六院的?” “我不管!我欢儿不能受半点委屈!”林周氏哭起来。 “哭哭哭,就知道哭!我本有意让三弟家的雨儿入宫,你说我偏心,非要把亲女人送进去,现在又来怪我。”林加启也是心疼得的,如妃是他唯一的女儿,从小捧在手心长大的明珠,他又如何忍心推她入火坑? “你竟然怪我?要不是那日你允许欢儿出门,欢儿怎么会遇到皇上?不遇到皇上她怎么会想到要入宫!”周氏气得拔高声音,怒视林加启。 林加启见夫人又要翻旧账,提起墙上挂着的佩剑直接出了门,走前还丢下一句,“本将军懒得和你说。” 翌日下早朝后,永昌帝在批阅奏折,脸色渐渐变难看,恰此时鹿全寿进来禀报事情,“皇上,如妃娘娘宫里来人,请皇上去用膳。” “哼。”永昌帝将奏折往地上一扔,“林加启可真会心疼女儿,竟然连朕的后宫都管起来了,好你个林加启,以为朕离了你,就做不成事了?” 鹿全寿立刻静气凝神,生怕稍有不慎惹主子更加不快,“皇上,小心龙体。” “太后让朕选妃,他也赶紧找人写折子递进来让朕选妃,可以呀,学会跟太后一起逼迫朕了!” “皇上喜怒,切记保重龙体啊。”鹿全寿揪心的道。 “你除了这一句还会不会别的!”永昌帝捡起桌上的奏折砸向他。 鹿全寿受着,也不敢躲,“奴才只会伺候陛下,不会别的。” “去,告诉皇后,既然要选妃,就多选几个!”永昌帝受够了被逼迫的感觉,他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009 本宫没有想不开 夏明曦一觉睡到自然醒,通体舒畅,刚洗漱完,碧儿便道:“娘娘,鹿全寿来了。” “请他进来。”意料之中的事。 鹿全寿到底是做太监总管的,不卑不亢中,又无比恭敬,在礼数上让人挑不出错来,“娘娘,皇上得知娘娘正在着手操办选秀之事,特地让奴才给娘娘送来几幅丹青,这是礼部落下的。” 夏明曦当做不知是永昌帝内定的人,“有劳鹿公公,本宫定好生甄选,不辜负陛下和太后的嘱托。” 以前只是听传说,此刻正面见夏明曦,鹿全寿觉得皇后娘娘是真的变了,这也太大方得体了吧,她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就算隐藏得再好,也不可能不被他发现。 难道真的就一点不难过?尤其是,不但不难过,甚至还很开心,为什么? 回到宣政殿,鹿全寿都还在想这件事,做事便没那么灵光了,已调整好情绪的永昌帝见他沏茶差点溢出来,手指叩了叩桌面道:“心不在焉,活腻了?” 鹿全寿是自小伺候永昌帝的,细心周到还聪明,很少犯错,是以永昌帝对他颇为宽容,不过他从来不仗着永昌帝对他的信任就不尽心,闻言惊醒立刻请罪,“请皇上恕罪。” “想什么?” 永昌帝视线在折子上,眼皮也没抬一下,鹿全寿瞧见永昌帝没发怒,便组织好了语言道:“皇上,皇后娘娘突然变得很大度贤德,奴才想不通。” “皇后又怎么了?”永昌帝换了本折子看,漫不经心的问。 “皇上,奴才觉得皇后娘娘现在很开心,跟当初刚入宫那会差不多。”这是他不理解的,如妃一听要选秀都病了,以前的皇后和如妃差不多,但现在压根感觉不到皇后难过,反而很开心,难道她突然想通了? 永昌帝这回赏了他一个白眼,“你有空管皇后的闲事,不如给朕沏壶好茶。” 他心里其实也好奇,以前皇后日日给她煲汤送点心嘘寒问暖,直到摔伤,至今他好几个月没听到外头禀报皇后求见了,但他是皇帝,能表现得跟太监一样吗? 是以,傍晚,他把手头要紧的政务处理好后,慢悠悠来了后宫,“皇上,娘娘煲了您爱喝的汤……”如妃的宫女酥袖守在从宣政殿入后宫的必经路,见到永昌帝便扑上去。 然而永昌帝却扬手打断她的话,“如妃不是病了吗?怎还煲汤?” 酥袖有些尴尬,她没想到永昌帝会这么问,以前她来请永昌帝只要不处理朝政都会直接去青华宫,“娘娘想着皇上喜欢喝她煲的烫,奴婢也劝了,但娘娘不听,还请皇上去看看娘娘。” 她这是是而非的回答让永昌帝很不满,他不客气道:“既然病了就好好养病,煲汤的这种事有御膳房,朕养着御膳房不是让朕的爱妃带病煲汤的。” 酥袖慌了,难道皇上知道娘娘装病骗他?不可能啊,太医都打点好了……莫非是刘本榆那老匹夫?肯定是,他是太后的人,肯定告诉太后,太后告诉了皇上! 一方绢帕被差点被她绞烂,也没想好接下来该说些什么,不过永昌帝可不等她,“告诉如妃,好好养病,她好了朕再去看她。” 此时,夏明曦刚吃饱,练了半天字,目前是看到毛笔就想吐的状态,至于看书……她晚上从不看书。 于是,无聊他妈给无聊开门,无聊到家了! “娘娘,要不您弹一曲?”流云道。 夏明曦都要笑了,她弹曲?她连乐器都没认全,还弹曲?哼哼两声,“本宫是皇后,弹什么曲?” 碧儿深表同意,“娘娘,要不打叶子牌?” 夏明曦想起自己十把九输的斗地主生涯,依旧哼哼两声,“本宫这里禁制黄赌毒。” “那娘娘早日歇息。”碧儿没辙了。 流云无奈摇头,“娘娘,方才你还知晓自己是皇后,现在怎么又乱说话了?什么黄赌毒,呸呸呸,娘娘没说过!” 夏明曦葛优瘫在妃榻上,想着,做皇后真他娘的没意思,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要不,泡澡?”夏明曦扯扯都是汗的凤袍,心中吐槽,大兴朝也忒落后了,最基本的冰块消暑设备都没有! “娘娘,天还没全黑呢。”碧儿道。 “天黑了才不好呢,这个点正好,快去把宫门锁了。”夏明曦一双美目盯着敞轩外的清澈池子,这方池子是引的活水,干净清澈,水中石子清晰可看,正适合夏天游泳! “娘娘!这个点皇上该来后宫了,万一皇上来咱们凤栖宫,您锁了门,让皇上如何进来?”流云极不赞同。 夏明曦闻言板着脸,“本宫是皇后,你得听本宫的,赶紧把宫门关了,皇上就算来了后宫也是去找如妃,不会来找本宫的。” 流云虽严肃,但还是无奈又心疼的遵命,亲自去锁宫门。 永昌帝来到凤栖宫宫门前,恰好听到里面落锁的声音,鹿全寿脸色很精彩,他在皇宫生活了半辈子,第一次见天边还有余辉就锁门,还把皇帝锁门外的娘娘…… “皇上,自从上次娘娘扭伤脚后,这凤栖宫的锁便落得早。”鹿全寿捏着心脏小心翼翼的道。 永昌帝有些尴尬,又拉不下面子去敲门,“消食消得差不多了,回宣政殿。” 凤栖宫内,流云和小李子安排好人守卫,碧儿负责带人准备沐浴用的花瓣。 夏明曦穿着里衣,直接走到拱桥上,目测了一下水深,跳下去应该不会碰坏自己,她好久没游泳了!希望技术没有生疏,活动了几下手脚,深吸一口气,然后跳了下去。 “娘娘!娘娘!”流云时刻注意夏明曦,发现她竟然跳水!以为她想不开,立刻便大叫的奔过去。 夏明曦跳入水中,顿时一阵舒畅,没等她好好游,“噗通”一声,流云落水了,“娘娘,您还有奴婢,还有老爷,你还是大兴的皇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娘娘您想开些……” “快,把娘娘扶上来。”小李子亲自带了几个太监过来,整个凤栖宫愁云阵阵。 夏明曦懵逼了,她只是跳个水而已,至于吗?这点水,最深的地方也只是及胸,能淹死她?而且,池子里清澈见底,定期有人打理,防蛇虫的药也撒着,没什么危险啊。 硬生生被捞起来的夏明曦发现周围的人都变了,他们脸色不对,一个个凄凄艾艾的,首先是碧儿,她哭着道:“奴婢知道娘娘心里苦,可是再苦也不能想不开呀,皇上是宠着如妃,可花无百日红,她总有失宠的一天,娘娘您不同,您是皇上的原配,是大兴的皇后。” 夏明曦满脸问号,她不苦啊,每日有人伺候,什么都不用干,多好的日子呀,怎么会苦? “娘娘,您想哭便哭,别总做出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会憋坏的。”碧儿接着说。 夏明曦彻底懵逼了,她什么时候做出没心没肺的样子了?她也没憋什么呀。 “那个……我想静一静。”夏明曦觉得得捋一捋,必须捋一捋,自从穿到大兴,她了解过当下政治局势,了解过后宫党派问题,了解过原主娘家人员关系,唯独忘了了解原主对永昌帝的痴心。 010 造型很满意 好说歹说,流云和碧儿终于下去了,独留夏明曦一人在寝殿内。 她吐口浊气,从纳戒里掏出镜子对着自己的脸,“我在强颜欢笑?我求而不得然后假装释然?不是吧,不像啊。” “按照刚才流云和碧儿的反应,原主之前应该很爱永昌帝,坏了,我怎么忘了这茬!”她一拍脑门,“会不会露馅?” 紧接着她又无奈摊手,“那也不能怪我呀,我一钢铁直女,压根没考虑过爱情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夏明曦觉得自己很委屈,委屈过后她又拍脑门,“都怪你,一门心思去享受皇后那前呼后拥的待遇去了,才疏忽了这至关重要的一茬!” 她一人分饰多角,嘀咕半天,最后倒头把自己埋进夏凉被里,不多会,困意袭来,她打了个哈欠,抱着被子翻了个身,“算了,深毛线的情,两个人同时有生命危机,狗皇帝不救原配,跑去紧着小妾,多次为小妾打原配的脸,还深情?是个人都知道该回头是岸了,好吧!睡觉!” 翌日,可能是有心事的缘故,她起得很早,但宫里有人比她更早。 刚睁眼,碧儿便面色难看的道:“娘娘,如妃来了。” 伸个懒腰,揉揉眼睛,夏明曦清醒多了,“她来干什么?皇上不是特意恩准她不用来给本宫这个皇后请安吗?” “不知哪个狗奴才嘴巴欠,把娘娘昨日的事传外边去了,如妃说来看您有无大碍。”碧儿咬牙切齿,夏明曦相信,只要找到那人,她定会撕烂那人的嘴。 只是这不是当下最紧要的,最紧要的是如妃来了!夏明曦一个鲤鱼打挺,没成功,不过她也没在意,直接翻身下床,“给本宫梳妆,梳正装!”,虽然输了圣宠,但气势不能输! 说完她想起在御花园初次见如妃的情形,又问:“如妃今日做什么打扮?” “如妃穿的是嫔妃常服。”碧儿答道。 夏明曦撇撇嘴,“那本宫也穿常服吧,不过本宫记得有一支嵌宝石顶簪,甚是好看,将它戴上。” “娘娘,您有很多宝石顶簪。”碧儿将首饰盒打开,露出满目琳琅的顶簪,只是顶簪,便足足有十几支,支支价值连城。 夏明曦吓一跳,以前她为了不露出破绽,从来不主动翻东西,要不是碧儿把盒子拿出来,她还不知道自己家底这么厚呢。 “这支吧。”夏明曦挑了支之前用过的,簪子极为精美,造型是为皇后特制,簪子上头有白玉龙升腾而起,有这条白玉龙在,那绿玉雕成的描金火珠、圈白玉雕的牡丹花,和花心镶嵌的红宝石,便都没那么显眼了,当然,除了太后和皇后,别的女人也不能用了。 “娘娘,戴了凤冠便没地方用这簪子了,要不咱们今日不戴凤冠?”梳头的流云道。 夏明曦看了眼凤冠,确实没地方放下顶簪,可惜了,“还是凤冠吧。”,和凤冠相比,顶簪的分量轻多了,她每日戴的可是九龙九凤冠,还是常服冠!虽然很重,但一想到象征着地位和价值连城的份上,她立刻俗不可耐的觉得可以忍。 梳妆打扮后,夏明曦借口出恭,把人都支开,在屏风后偷偷拿出镜子看自己的造型,今日身上的交领凤袍正红底色,上好的丝绸用金线绣凤展九天图案,暗红为边,内衬白纱交领衣,腰束玉带,腹前垂落地暗红长敝膝,腰配雕凤玉佩和香囊。 而头上,金色九龙九凤冠,嵌红宝石以点缀,左右两边还垂有珠滴,她走几步两边珠滴随着姗姗移动。 这具皮囊夏明曦很满意,冷白色肌肤,几乎没有瑕疵,肌肤胜雪说的便是这张脸吧,眉不画而黛,大眼睛灵动如会说话,虽然脸似乎比如妃的大些,没别人追求的小脸那么小,但胜在五官立体精致,还满满的胶原蛋白。 “娘娘,好了吗?”碧儿在屏风外问。 夏明曦忙收起镜子,从屏风后出来,“走,见如妃去。” 若是往日,如妃早等不了走了,可今日她是特意来看皇后笑话的,是以很耐心。 “皇后娘娘驾到。”小李子高呼。 如妃坐在正殿凤座下手的椅子上,闻言也不起身,夏明曦出现在正殿内时,她才款款起身,脸上带着怕夏明曦看不出故意装着不经意露出来的嘲笑,“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妹妹今儿怎么有空来给本宫请安了?”夏明曦也不叫她起身,直接走到凤座上坐定。 如妃翻了翻白眼,站直,然后坐下,压根不等夏明曦说免礼。 “臣妾听闻姐姐昨日不小心落水,担心了一宿,今日便早早的过来看姐姐,姐姐啊,不是妹妹多嘴,实在是身为后妃,该劝谏一句,姐姐是皇后,母仪天下,怎能做出如此失态之事?” 夏明曦神色不变,表着官方笑容,等她继续往下说。 “姐姐是皇后,陛下心里自然是有姐姐的,姐姐何必做出如此不体面的事让皇室蒙羞?” “妹妹!”夏明曦打断她的话,“本宫做了什么让皇室蒙羞的事?” “你跳……” “妹妹!”她话还未说完便又被夏明曦打断了,“本宫跳什么?妹妹可要想好了再说,生为后妃,人云亦云,更失体面!” “你明明……” “妹妹!”夏明曦再次打断她,“本宫好好的在这儿,你可看见本宫哪儿不好了?自戕可是死罪,但污蔑皇后,同样是死罪,妹妹是觉得皇上对你的宠爱可以让你随意污蔑当朝皇后?” “你明明跳了!”如妃没想到自己在理还是说不过,气得语无伦次起来。 夏明曦觉得真是好生无趣,就这智商,也就只能在选秀之前作了,大选后,可又是另外一番天地咯。 “本宫凤体安康,如妃你却听信谣言人云亦云,跑到凤栖宫教训本宫,好大的胆子,来人,送如妃出去。”她拿出皇后的威严,冷着脸,言辞严肃不容置疑。 “如妃娘娘,请吧。”碧儿畅快的道,娘娘不整日围着陛下转后,太让她喜欢了! “哼!”如妃见夏明曦确实凤体康泰,她轻易讨不了好,便冷哼一声甩袖而去。 送走如妃,碧儿还嫌不够解气,便道:“娘娘,您何不罚她跪几个时辰。” “到时候再惹来皇上打我的脸?”夏明曦想起渣男皇帝便没好气,“放心吧,有人替咱们教训她。” 011 皇上与太后 祥安宫,太后先是听了夏明曦寻短见的传言,气得大骂:“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后又听如妃跑去找茬却被皇后轰出凤栖宫,她冷冷一笑,“皇后身子当真无事?” “回太后,皇后好着呢。”常姑姑刚打听消息回来,又把凤栖宫的情形说给太后听,皇后不但没病,反而神采奕奕,半点不像爱而不得要寻短见的人。 太后听完冷哼道:“这个如妃,大错吧她没胆犯,小错又罪不至死,麻烦。” “是太后您仁慈。”于嬷嬷边伺候太后用早膳边说。 “你亲自去。”太后对于嬷嬷道:“如妃人云亦云有失体统,罚跪五个时辰,不许她喝水进食。” 如妃被罚跪的事,很快传到夏明曦耳里,她正在练字,闻言放下笔,“拿些点心,咱们去祥安宫给太后请安。” 永昌帝比夏明曦要早得到消息,他先是得知皇后昨夜疑似因为得不到圣宠想不开自戕,紧接着,他又得知酥袖火急火燎来求他去救如妃,如妃因为人云亦云污蔑皇后被太后罚跪五个时辰。 “摆驾凤栖宫!”他倒要看看皇后到底变得有多聪明!借刀杀人的招都会用了。 然而他来到凤栖宫,守门的太监却告知:“皇上,娘娘去祥安宫给太后请安了,不在殿内。” “去祥安宫!” 夏明曦来到祥安宫,刚福身揖礼道了太后万安,常姑姑便来禀报:“太后,郎大人求见。” 能入宫求见太后的郎大人,自然只能是兵部尚书郎世彦,他是太后的表兄,经过不断了解,夏明曦对大兴官场上的党派已经了解得非常透彻了,兵部和礼部还有工部都是太后的人,永昌帝只有一个户部,至于吏部,则是中立。 不过永昌帝有皇家宗室支持,想要废帝,太后还做不到,但也紧紧是做不到,宗室又没有实权,根本奈何不了太后。 夏明曦很自觉的告退离开,一般大臣很少进后宫,但凡进来就是有要紧事,她再不知好歹的杵在那显得太不懂事。 从祥安宫出来,有两条路可以回到凤栖宫,一条走右边,近道,一条左边,要绕路走,她想了想选择走左边。 “娘娘,您怕热,为何还要绕路走?”碧儿百思不得其解。 流云恨铁不成钢的拧了她一下,“外边传娘娘要自戕,娘娘便让他们看,娘娘好着呢。” “哦,原来是这样。”碧儿恍然大悟,点点头后又开心的道:“那娘娘,咱们再去御花园走走。” “都依你。”夏明曦悠哉悠哉走着,她不敢走快,走快太热,但又想快点回到凤栖宫,因为走慢也太热! 大兴皇宫风景如画,精美绝伦,处处雕梁画柱,金碧辉煌,夏明曦忍着暴走的冲动,耐着性子看花,看水,喂鱼,偶尔还和碧儿说几句玩笑话,氛围和谐融洽,她皓齿明眸,笑比骄阳,刚才还在争相传播的谣言悄然间熄了下去。 “不是说皇后因得不到圣宠想不开跳湖?” “跳什么湖,明明是池子,池子能跳死人?” “说不准,万一里面有水鬼呢?不然以前的人是怎么死在池子里的?” “别说了,再说我都不敢低头看水了。” “想必是如妃见皇后好了又想欺负她,这不,被太后罚跪了呢。” 宫女太监们聚在一起畅聊开了,闲得像是不用干活般,不过后宫妃子少,他们确实也闲。 “皇后是真有福气,先帝钦定的皇后呢。” “可不是,上次皇后摔伤,也只是扭到脚。” 小李子专门负责偷听,夏明曦满身大汗回到凤栖宫,他便把宫里闲人们的闲话说给夏明曦听,听到最后一句,她眯了眯眼,“本宫若瘸了会怎样?” 瞬间,碧儿和流云都停下来,整个大殿气氛凝重,仿佛有冷风从地狱吹来,大热天,冷得所有人一激灵。 “自古便没有瘸子皇后,大兴也不允许国母是瘸子,若娘娘瘸了,那便只能废去皇后封号青灯古佛一辈子。”流云道。 夏明曦浑身一震,后宫比她想象的还要波云诡谲,要原主命的是谁?表面看似乎直指如妃,但背后的真相恐怕没那么简单。 “本宫这不是好好的吗?别多想,快去准备,本宫要沐浴。”夏明曦快窒息了,管她真凶是谁,当下这一刻,她再不洗澡就要疯了。 祥安宫,永昌帝气势汹汹来到祥安宫,没找到夏明曦,反而见到兵部尚书,他脸色立刻便变了,“郎大人不在衙门处理公务,反而跑来后宫,若朕今日不来看母后岂不是不知郎大人入宫了!” “老臣参见皇上。”郎世彦揖礼,其余问题没回答。 太后高坐凤椅,俯瞰下臣与皇帝,不悦的道:“郎大人是哀家表兄,许久未见哀家,就是进宫来看看哀家这孤寡老人,皇帝难道这都不允吗?” 郎世彦立刻笑着再次揖礼,“太后哪里的话,皇上是娘娘您养大的,母子情深,哪里会不允许老臣来看娘娘?先帝诸多皇子中,其他几位王爷老臣不了解,但陛下小时候老臣还抱过,老臣了解陛下,陛下乃是仁孝之人。” 言外之意就是没有太后和太后背后的家族就没有你的今天,你若不听话,先帝可还有别的儿子等着继承皇位。 永昌帝袖中的手紧紧握成拳头,脸色紧绷,他努力压住心口怒火,费了大力气,才让自己不爆发,“看也看了,郎大人可能随本宫去宣政殿商议政事了?” “皇上,一应折子老臣都已送到宣政殿,皇上只需用玺即可。”郎世彦面色和气,话却不容商量,丝毫不把永昌帝当皇帝,兵部的事压根没打算让他参与。 “朕若不用呢!”永昌帝咬牙。 郎世彦有恃无恐,“皇上若不用,苦的自然是大兴边关将士,遭殃的自然是大兴黎民百姓,毁的是大兴百年基业,皇上是明君,想必不会看到边关将士因您一时任性而葬送性命,也不会看到黎民百姓陷入水深火热之中,大兴的基业是陛下的,陛下想毁,臣自然是拦不住。” “放肆!”永昌帝气得脸色铁青,“你竟敢威胁朕,来人啊,郎世彦藐视君主,罪大恶极,押入天牢听候发落!” “陛下,你二十六了,还如此任性妄为,你让哀家如何放心还政于你?”太后从凤座上起身下来,“忠言逆耳利于行,作为皇帝,你连这一点就做不到,怎么?你想把贤臣都砍了?然后没人管你,你好为所欲为?先祖创业不易,哀家绝不允许任何人危害大兴基业!” 012 皇后三卿 努力了很久,永昌帝才压住心头要跳出来的怒气,“母后教训得是,是儿臣冲动了,儿臣只是想到郎大人一介男子,不该出现在内闱之中,儿臣在为母后清誉着想,未曾考虑到郎大人是母后表兄。” “老臣就说嘛,皇上是太后您养大的,最是孝顺不过,只是年纪尚小,偶有思虑不周的时候,您提点便是,何必动气?” “朝中诸事多仰赖表兄,皇帝年纪小,冲动任性,又没接受过太子的正统教育,你多教教他。”两人一唱一和,完全把一个二十六岁男人当无知儿童,牢牢把持大兴绝大部分权利,永昌帝基本属于被架空状态。 “母后,儿臣身体不适,先行告退。”永昌帝敷衍的道,不等太后应允便离开了祥安宫, 宫外烈日当天,万里无云,他抬头望天,都说天子至高无上,而他却顶多是世上最尊贵的囚徒! “陛下,皇后娘娘回凤栖宫了,绕路走的。”鹿全寿躬身小心翼翼道。 永昌帝收回视线,脸色已恢复正常,他以前不是太子,只是一介无依无靠的闲王,不懂得为君之道,没学过治国之策,太子薨后,先帝病危,将他提做了太子,没几日先帝便驾崩了。 他虽登基为帝,却无权过问朝中大事,国之重器掌握在太后手里,她才是大兴真正的掌权人,若不是先皇提前给她娶了户部尚书的女儿,他的日子恐怕更不堪。 “罢了,回宣政殿。”他长叹一声,政权还握在太后手中,哪里还有时间去管女人的事? “那如妃娘娘呢?”鹿全寿又小心翼翼问。 “让张太医去看看。” 知晓主子心情不佳,鹿全寿不敢多说,回到宣政殿,永昌帝把自己关在殿里,连鹿全寿也不让近身伺候。 守在门口的鹿全寿揪住下属小安子的衣襟,“你为什么不提醒我,你要是提醒了我,我让皇上在凤栖宫等皇后娘娘,皇上不就不会遇到郎世彦了吗?!” “师父师父饶命啊师父,您都没想到,徒儿怎么能想到?您比徒儿聪明那么多。”十几岁的小安子激灵聪明,几句话就脱离了魔掌。 鹿全寿一拍脑门,“我当时怎么就没想到拦着?皇上怎么就想着去祥安宫找皇后?!” “兴许皇上是想去找太后替如妃娘娘求情。”小安子分析。 鹿全寿斜了他一眼,拂尘稳准狠落在他头上,“还不去做事?!就你话多,” 小安子跑开后,鹿全寿自言自语,“皇后娘娘最近事儿挺多。” 正沐浴的夏明曦打了个喷嚏,“谁在背后骂本宫?” “娘娘,您一冷一热的,莫不是着凉了?”流云担忧道。 “没事,流云啊,你去准备准备,把那几位闺秀请进来本宫瞅瞅。”闲来无事,做点皇后的基本工作,也是项解闷的趣事。 流云偷瞄夏明曦,见她神色正常,像是在说无关紧要的事,娘娘真的真的一点都不吃醋了吗? “看我干什么?直勾勾的。”夏明曦抬眼便瞧见流云偷看自己,目的性太强,便成了直勾勾。 流云被发现忙福身请罪,“娘娘恕罪,奴婢只是担心娘娘。” 这么说夏明曦就明白了,流云是怕她想不开,怎么可能?她夏明曦怎么可能想不开,要想不开也是因为成了素未谋面男人的妻子,而不是因为给皇帝选妃。 说起来她确实应该想不开,成了皇后,虽然有诸多特权,身份尊贵,但是!她连和离的资格都没有,想要脱离永昌帝,只能被废! 思及此,她长吁短叹起来,永昌帝要是太丑可怎么办……要不找个机会去看看他到底长什么模样? 不不不,他本来就不喜欢原主,凑上去也只是自讨没趣。 选妃的时候他应该会露面吧?对,肯定会露面。 夏明曦心里活络开了,越想越期待接下来的选妃事宜。 “御花园的花开得不错。”其实没那么好,好些都谢了,“便邀她们来赏花吧。” “是,奴婢亲自去找少府大人传娘娘的懿旨。” 夏明曦闻言皱眉,难道还有她不了解的凤栖宫从属人员?“本宫让你办!” “奴婢也想为娘娘分忧,可凤栖少府一职太后给了陆大人。”流云委屈道,按理来说凤栖少府一职应该由她或者碧儿担当,但太后根本就没想过要把凤栖三卿的位置留给娘娘自己人。 夏明曦沉默,她穿来也有一段时间了吧,这个什么凤栖少府陆大人从来没来拜见过她!这是作为凤栖宫皇后属官该有的态度吗? “瞧本宫这记性,她许久没来给本宫请安,本宫都忘了这号人。”她心中很不是滋味,但还是选择隐忍,看来还是得永昌帝大权在握,她才有翻身之日,虽然她不愿承认,但在古代,丈夫的地位是决定妻子的地位的。 恰好碧儿熨好了凤袍,听了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娘娘说不想看见她们,她们便真的不来给娘娘请安了,还不是仗着是太后的人!” 她们?难道还有别的人?夏明曦决定继续套话,“本宫找个机会,把位置给你和碧儿要回来。” “奴婢多谢娘娘,凤栖三卿让不让奴婢做,奴婢都是无所谓的,奴和碧儿本便是奴籍,授予奴婢,是娘娘看重,不授予也在情理之中,卫尉大人也便罢了,他为人正派,绝不会害娘娘,但这三个位置对娘娘至关重要,断断不可落入外人手中。”流云苦口婆心劝谏。 这个道理夏明曦自然知道,皇宫是她今后长期生活的地方,身边的人肯定要换成自己人,但目前最重要的是先套话,“卫尉他为何也不来拜见本宫?”。 “东方大人是男子,只有娘娘出宫,他才会出现随行,而且上次娘娘您摔伤,太后罚他在家闭门思过呢。”碧儿是话痨,抢着事无巨细的说了。 东方?夏明曦默念这两个字,倒是个会产出玉树临风俏公子的姓,不知他人长得怎么样……突然间,夏明曦发现她还不知自己这具身体叫什么名字,穿来这么久,都只听到别人叫她皇后、皇后娘娘、娘娘,以至于她都没机会知道自己在这个时代叫什么名字。 “这也能怪他?”夏明曦记得她刚醒来没多久就套过话,原主是在御花园摔伤的,没出宫吧。 碧儿撇撇嘴,“太后说他没保护好。” 夏明曦懂了,这东方卫尉不是太后的人呗,那他是谁的人?皇帝?不对,吏部尚书好像也姓东方…… 013 抄经 夏明曦是一个想知道某件事情真相就必定要想方设法知道的人,经过她不断套话,终于套出卫尉东方大人的家庭背景。 弱冠之年的东方大人出身书香世家,父亲是当朝吏部尚书大人,外祖是大兴名将,是以他自小走的是武官路子,先帝驾崩前钦定他为凤栖宫三卿之一的卫尉,他还有一个好听的名字——东方世玉,夏明曦初听这个名字时,差点一口凉茶喷出来,对此人更好奇了。 可惜没等她想到办法召回东方世玉,太后那边便派人来请她了,太后来请,就算来的只是个小太监,她也是要乖乖过去的。 “参见母后。”她乖巧揖礼,都懒得问有什么事,既然叫她过来,不问太后也会主动说。 太后今日有所不同,只见她摘了凤钗,白衣素面,手里还挂着佛珠,双目紧闭,嘴边念念有词,夏明曦请安后她才睁开眼睛,“昨日哀家梦见先帝。”她哀戚的道。 “母后节哀,先帝只是去见列祖列宗了,若先帝在,也不希望看到母后难过。”夏明曦搬出安慰未亡人的万能公式,很恭敬的说出来。 太后哀叹,“皇后啊,皇帝不曾受过先帝亲自教导,还不甚懂得为君之道,哀家得为他盯着这大兴江山,无暇他顾。” 夏明曦很想说永昌帝没受过先帝亲自教导,你就受过?别为自己霸占政权找冠冕堂皇的借口。 但嘴上不能这么说,“母后辛苦了,皇上能有母后如此帮衬,是皇上的福气。” “还是你懂事。”太后赞许道,然而话锋一转,“皇后啊,本宫实在精力不济,你替哀家去梵华楼为先帝抄七七四十九遍金刚经。” 听前一句夏明曦脸上是较为真诚的笑容,后一句,她的笑容僵在脸上,四十九遍?金刚经?这是要她的命! “母后,臣妾幼时顽劣,不思进取,字……写得有些难看。”她委婉拒绝。 然而太后却摆摆手,“先帝驾崩前,拉着哀家的手夸你是佳媳,你难道连为先帝抄金刚经都不愿吗?” “愿!”夏明曦立刻坚定点头,“只要先帝不嫌弃臣妾的字丑。” “先帝在意的是那份心意。”太后慈爱道。 死人知道个鬼,夏明曦算是看出来了,今日太后非要她去抄经不可,也不知她搞什么鬼。 “皇后娘娘,请随奴婢来吧。”于嬷嬷做了个请的手势。 夏明曦立刻提高警惕,于嬷嬷不常出面,她基本都站在太后身边,跑腿做事都是常姑姑,今次她亲自领夏明曦去梵华楼,事情不简单! 梵华楼是皇宫里礼佛的地方,夏明曦没去过。 祥安宫倒是里梵华楼不远,没走多久便到了,夏明曦下了凤辇后,流云想扶着她进去,却被于嬷嬷拦住了,“娘娘,请在楼前抄金刚经。” “于嬷嬷你没搞错吧?要不你回去问问母后,她真让我在太阳底下抄经?”这具身体顶着烈日从祥安宫到梵华楼便已是满身大汗,若真在太阳底下暴晒抄经四十九遍,那不死也得脱层皮。 “太后原打算风飧水宿以示诚意,但为了朝政劳心劳力,实在无暇他顾,只能请娘娘代太后抄经,自然是要在此处了,来人,把书几搬来。”于嬷嬷比常姑姑更不好说话,一张全天下都欠她的脸,小孩看多了怕是要有心理阴影。 夏明曦努力让自己平心静气,但脸上的怒容难掩。“嬷嬷,风飧水宿的意思是我不得回宫用膳歇息?” “娘娘哪里的话,抄完便可回去了,太后怎会让娘娘真的风飧水宿?” 于嬷嬷摆出公事公办你有问题找太后的神情,让夏明曦说话的欲望都没有了,她示意流云,流云意会从袖口掏出钱袋子塞进于嬷嬷手里,钱袋子分量很重,几十两是有的,但她却不收,反而怒斥流云行贿,得,还能怎样?抄呗,谁让她倒霉,碰到个傀儡皇帝老公。 抄经期间,夏明曦热得满头大汗,眼睛都睁不开了,碧儿想给她撑伞,于嬷嬷立刻道:“娘娘是替太后为先帝抄经,要诚心!” “可是我们娘娘身体弱。”碧儿快哭了,她家主子打小便没吃过苦,哪里经得起暴晒? 沉稳的流云也眼眶通红,可是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着主子跪在地上抄金刚经,若不小心,汗水滴在纸上,又得重写。 “皇后娘娘千金之躯自有天佑,为先帝抄经是功德无量的事,自然需得诚心诚意!”于嬷嬷冷漠道。 流云实在看不下去了,她转身直奔宣政殿。 然而此时在宣政殿的永昌帝也不比夏明曦好过,他龙颜大怒,把整整一桌子的奏折扫落在地,“不经过朕的同意,把朕的人调走,好,好,好得很!” 他说罢不解气,起身便用脚去踩地上的折子,“要银子,都要银子,不给朕人,不听朕话,却只会找朕要银子!乱臣贼子!乱臣贼子!” 鹿全寿把自己缩在角落,情况他了解,皇上刚准备纳几位大臣的女儿入宫,转眼太后便把那几位大臣调离了京城,如此情形,那几位闺秀自然也不能入宫了,都纷纷找借口说亲不日便会出嫁。 把有可能成为皇帝的人都调走后,太后又让兵部、工部等各部以各种千奇百怪的理由找户部要银子。 流云冲到宣政殿前时,被安小安拦住了,“流云姐姐,稀客呀,你怎么来了?” “我找皇上,快去帮我通传。”流云担心主子,没时间和他寒暄。 小安子也看出流云行色匆忙,但就算再匆忙他也不想进去禀报,皇上还在里头发脾气呢,“流云姐姐,皇上正在气头上,皇后娘娘的事我劝你还是押后些,免得皇上迁怒娘娘。” “我家小姐都要死了,皇上还是不管吗?皇上再怎么不喜欢我家小姐,我家小姐也是先帝钦定的皇后,是皇上的妻子!皇上!皇上!”流云委屈极了,什么也不顾了,放声大喊,就算得罪太后,得罪皇上,用一些对小姐不敬的字眼,她也要为她看着长大的小姐发声!她家小姐从小与人为善从不做伤天害理的事,凭什么受此委屈? 014 初次见面 流云的声音很大,殿内正发脾气的永昌帝也听到了,“何事喧哗?” “皇上,凤栖宫的流云姐姐求见。”小安子见不禀报不行了,急忙进殿禀报。 “皇后怎么了?”若是以前永昌帝定不耐烦的说朕没空让她回去,但自从夏明曦接手这具躯壳后,便再没去过宣政殿,那股厌烦感也消失了。 鹿全寿震惊,皇上竟然温柔的问皇后怎么了?他没听错吧? “回皇上,流云姐姐说皇后娘娘被欺负了。”小安子如实回答。 “叫她进来。”永昌帝一听,立刻青筋直冒,如妃虽有意争宠,但绝不敢逼迫到要皇后的宫女来宣政殿哭求的地步,定是太后! 流云被小安子领进宣政殿,噗通跪下便哭诉,“请皇上去救救娘娘。” “皇后怎么了?”永昌帝鲜少去凤栖宫,对她这个妻子素来都是漠不关心,还认不出谁是流云,谁是碧儿。 流云想止住眼泪,可怎么也止不住,只能继续哭诉,“太后让娘娘在梵华楼前抄七七四十九遍金刚经,还让娘娘风飧水宿以示诚意。” 永昌帝听罢一言不发,他脸色阴沉的直奔祥安宫,没有坐御辇,步行,步子很快,跟着的太监宫女要小跑才能跟上。 来到祥安宫,永昌帝进殿第一句话便是:“抄经在哪里不能抄?母后有什么冲朕来,皇后何错之有?” “皇上,太后乏了,正在休息。”常姑姑从屏风后走出来,“皇上若有事便稍等片刻,娘娘醒了自然会宣见皇上。” “母后避而不见,是打定主意让皇后在暴晒之下抄完四十九遍金刚经了,好,很好,朕这便去跟皇后一起抄!” 永昌帝说完甩袖出了祥安宫,他走后,太后从屏风后慢悠悠走出来,神色冰冷,“没有哀家,他不知早死在何处了,哪还有命享这九五之尊的福?当了皇帝便要自己培植势力,白眼狼。” “娘娘英明睿智,臣子们对娘娘也是忠心耿耿。”常姑姑奉承道。 这奉承太后很受用,她落座在凤椅上后道:“可惜本宫的晟儿,若他在,本宫又何须如此辛苦?” “娘娘,郡主秋天便回宫啦。”每次太后说起先太子,常姑姑便搬出太子遗孤来让太后转移注意力。 屡试不爽,太后脸色好看了许多,“永宁那孩子说要给父亲守孝,一去便是三年,哀家怎么劝都不听。” “咱们郡主是个孝顺人,对太子如此,对太后更是如此。”虽然先太子已被追封陈亲王,但太后身边的人大多还是保留以前的称呼。 太后稍稍得意宽慰,但很快脸色一变,“可偏偏帝位落在白眼狼手中!先帝尸骨未寒,他便与未婚女子牵扯不清,更是把三年国丧改为三十六个月!简直不孝至极!” 白眼狼永昌帝此时已到梵华楼前,许久未见的皇后并无想象中不得圣宠人比黄花瘦,反而丰盈了些,永昌帝顿时有种冲冠一怒为红颜那份心却被狗吃了的感觉 “参见皇上。”碧儿惊喜的高声道,于嬷嬷也看见了,她只是微微屈膝揖礼,“参见皇上。” 夏明曦没想到自己与永昌帝第一次见面是在如此情形,她慢慢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五官精致儒雅气质十足的脸,浓眉大眼高鼻梁,性感薄唇,刀削般的轮廓,深邃帅气。 明黄龙袍,明黄为主,宝蓝、朱红为辅助,二龙戏珠金丝冠,将他衬得如玉人般好看,但可能是登基不久政权不统一的缘故,他身上并无帝王那不可直视的霸气。 夏明曦看了眼自己的穿着,明黄凤袍,嵌珠宝九龙九凤金冠,凤袍以明黄为主,宝蓝色和朱红色为点翠,凤冠以宝蓝色为主,朱红色、明黄为辅。 这是情侣装吧?而且还是顶配版的。 “臣妾参见皇上。”夏明曦道,她已经热得没有耐心去顾那些繁文缛节,能说出这六个字,已是很给面子。 永昌帝默默看着夏明曦,满头大汗,脸上的妆容也花了,见到他不惊喜,不欢喜,不高兴,似乎一门心思只想着赶紧抄完。 “朕陪你抄。”他跪下来,拿起夏明曦放下的比开始抄,当看到夏明曦的字时他深深皱眉,太丑了…… 但看到夏明曦突然惊喜开心的笑容,他莫名选择了原谅。 “多谢皇上。”夏明曦双手撑在团扑上,认认真真看永昌帝抄经,他的字很好看,飘逸刚劲,有自己的风骨。 “嗯。”永昌帝微微点头算是回应。 大约是嫌弃夏明曦的字丑,永昌帝没让她再写,夏明曦乐得清闲,跪在旁边给他磨墨,顺便欣赏帅哥写字。 可,实在是太热了,起码38度!高温暴晒,夏明曦在现代的身体都受不了,更何况这具养尊处优的躯壳?再帅的帅哥也不能当灵丹妙药,很快她便要坚持不住了。 “皇后。”永昌帝突然道。 “嗯。”夏明曦压根没工夫去恭敬的说什么臣妾在,她全部身心都用在不要晕倒上,虽然晕倒了也许能回去,但晕倒可不是闹着玩的,一般晕倒轻则伤身重则脑死亡! “你挡朕的视线了。”永昌帝看也不看夏明曦一眼,说罢直接吩咐鹿全寿,“让皇后跪到朕右边来。” “皇后娘娘,奴才扶您起来。”鹿全寿招呼流云,两人一左一右扶夏明曦。 站起来走两步,夏明曦觉得整个人舒服多了,她实在不想再跪下,于嬷嬷本站得远远的,见夏明曦起身,立刻便冷着脸过来,“皇后娘娘,请继续参与抄经。” “不是还有墨吗!”夏明曦忍无可忍,她从没受过如此委屈,“于嬷嬷,外人若知晓母后让本宫与皇上大热天跪在太阳底下抄经,你说母后会怎样?!母后只会说你误会她的意思,是你让帝后在此抄经!你个奴才,真是好大的胆子!本宫和皇上好歹是皇室的人,你算哪根葱!” “是,奴婢是贱奴,但奴婢是奉太后指令行事,请娘娘继续参与抄经!”于嬷嬷有恃无恐,甚至怒视夏明曦。 在人人平等的时代,夏明曦都能撸起袖子打架,更何况成了皇后?当下她便扬手一巴掌便打过去,“啪!” 于嬷嬷没想到夏明曦敢打她,还没反应过来,又一巴掌拍了过去,“本宫自愿替母后抄经,你个狗奴才竟敢说母后恶毒?亏得母后将你当贴心人!” 夏明曦心中的恶气没有因为两巴掌而消退,她又打了一巴掌,可惜被于嬷嬷躲过了,于是她伸脚就踢,直接把于嬷嬷踢倒在地,“狗奴才,竟敢说母后的坏话,看我不打死你!” 跪太久,做几个动作便差点晕倒,幸好有流云扶着,夏明曦乘机又活动了几下手脚,“我告诉你,本宫不允许任何人诋毁母后!”她大声呵斥,远处的人也听到了。 于嬷嬷见夏明曦无中生有立刻起身要理论,夏明曦先发制人,大声嚷嚷道:“老刁奴,我母后岂是你能诋毁的?我告诉你,我要去母后跟前告你!别以为你知道母后太多秘密,她就不敢拿你怎么样!” 最后两句话让于嬷嬷脸色瞬变,却也不敢再理论,转身便找太后去了。 “皇后,跪下。”永昌帝此时开口。 夏明曦白了眼他,然后不服气的跪下,虽然不服气,但不能不跪,目前太后独揽大权,想捏死她还是很容易的。 碧儿和流云以及鹿全寿吓傻了,刚才皇后娘娘无中生有了吧?可是好解气,怎么回事?! “流云姐姐,你看,皇上用身子给咱们娘娘挡太阳呢。”碧儿细心发现,夏明曦换地方跪后,娇小的身子被笼罩在永昌帝高大的身影之下。 鹿全寿捏捏那没长胡须的下巴,皇后越发不同咯。 日头不知不觉已落入地平面,明月冉冉升起,永昌帝与夏明曦两人谁也没说话,仿佛憋着一口气在写,鹿全寿与流云准备了膳食,热了好几遍,两人也没想着吃。 主要是永昌帝不吃,夏明曦也不好意思吃。 碧儿和流云还担心于嬷嬷会找来太后,很是忐忑不安了许久,最后也没等来太后,才暗自松口气,鹿全寿却自在多了,因为他知道,太后是不会为了奴才特意来为难帝后的,执掌政权者,恩威并施,但不会被牵着鼻子走,今日她来了才是错。 终于,在天边露出鱼肚白,晨曦破晓十分,永昌帝抄完最后一个字,他放下笔,道:“扶朕起来。” 鹿全寿立刻上前扶永昌帝,流云和碧儿则扶夏明曦,两人都跪了太久,骤然起身头晕目眩,膝盖也直不起来。 好不容易适应站立的感觉,永昌帝道:“回宫。” “恭送皇上。”夏明曦忙以最真诚的语气道。 永昌帝窒了窒,他的本意是去凤栖宫……算了,人家既然不希望他去,他也懒得去。 送走永昌帝,夏明曦吩咐流云亲自将佛经交给太后,她坐上凤辇便回了凤栖宫。 在路上时她便一直打喷嚏,夜里跪了整宿,应该是着凉了,白天暴晒,晚上受凉,希望不要生病才好。 “娘娘,奴婢烧了热水,您先沐浴吧。”碧儿心疼极了。 “嗯。”夏明曦累得说话的力气都没了,任凭碧儿在捣鼓。 本来想在纳戒里找些药预防生病,但太累了,泡着泡着便睡了过去,翌日醒来,已在床上。 “碧儿。”一张嘴,她发现自己声音沙哑,喉咙疼痛。 015 滚 “娘娘您醒啦。”碧儿一直守在床前,半刻不敢离开,见夏明曦醒来喜极而泣。 夏明曦咧嘴一笑,伸手戳了戳她脑门,“本宫乏得很,再睡会。” “娘娘嗓音都变了,原以为太后是对娘娘好的,没想到竟然……”碧儿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总算是明白过来了,不容易,夏明曦心里很欣慰,“你一宿没睡吧?” “没事,奴婢守着娘娘。”碧儿明明已经很累,却不肯去休息。 夏明曦也不勉强,“你不肯下去睡,便在这儿眯会吧,本宫困得很,还想睡。” 碧儿仍旧摇头,“流云姐姐去找太医去了,奴婢等太医来了再睡。” “随你吧。”夏明曦此时腰酸背痛头昏脑涨,尤其膝盖更是火辣辣的疼,像是有人在用锤子敲打她的骨头。 翻身躺好后,落下帷幔,她开始在纳戒里找药,中暑是肯定的,暑热感冒也是肯定的,膝盖跪太久已经发紫,皮下淤血无疑,病情不复杂,但需要吃的药不少,不过好在不是大碗苦药。 刚找好药,流云便把太医请来了,“张太医,快给娘娘看看。” 夏明曦没有起身,碧儿把她的手拉出去,枕在锦垫上,又盖上绢帕,张太医开始把脉,“娘娘的症状与皇上一样,都是暑热之邪,侵袭肺卫,热蒸肌表,兼以耗伤津气,微臣给娘娘开副方子,早晚各一剂,七日便好,至于膝盖处,这是老臣研制的活血化瘀膏,每日擦拭。” “多谢太医。”流云亲自送张太医离去。 七天才好,也太慢了吧,七天的时间,足以让太后干许多不利于永昌帝的事了吧?太后既然不给她好过,那她也不必客气了。 “碧儿,本宫饿了,想喝粥。”夏明曦翻身起来,必须尽快把病治好,太后才没机会乘她病要她命。 碧儿惊喜,立刻把早已准备好的膳食都端到窗前的小几上,“娘娘,都是您喜欢的。” 这个时候根本没胃口,也尝不出什么味道,夏明曦强忍着呕吐的冲动喝了几口,然后倒头便睡。 “娘娘,流云姐姐去煎药了。”碧儿心疼道。 “光线刺眼,把帷幔放下来。”夏明曦要吃药,选在此时喝粥,就是算准了流云的药还没煎好。 碧儿见不得主子痛苦模样,赶紧依言放下帷幔,然后收拾小几上的吃食。 帷幔里,夏明曦吃了药,又拿出纳戒里的矿泉水喝了口,幸好她贪便宜,舍不得单买矿泉水,买了好几箱单位特供二十四瓶装的批发矿泉水。 吃药后,昏昏欲睡,流云煎好药拿过来时,她已睡着。 “娘娘又睡着了,药先放着吧,娘娘醒来再喝。”两人都不忍心叫醒主子。 夏明曦以为睡了很长时间,醒来时碧儿告知,她才睡一半时辰,不过身体已松快许多,也有了些许食欲,如法炮制,把人支开,然后将流云煎的药倒进纳戒里空的矿泉水瓶里,用过膳食后偷吃纳戒里的药。 翌日起来,她已大好,虽未痊愈,但脑子清醒,身体远没有第一日那么重,“皇上如何了?” “不知,皇上回养心殿了,如妃在侍疾。”碧儿阴阳怪气的道,就差没说那个狐狸精真会见缝插针。 夏明曦闻言失笑,“我是问皇上好点没有。” “反正没娘娘好得快,娘娘好得快,是平时娘娘与人为善,上天才庇护娘娘,不像有些人心肠坏得很。”碧儿忍不住指桑骂槐夹枪带棒起来。 夏明曦失笑,任由她发牢骚,“宫里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吗?” “皇上请了几个闺秀入宫,常姑姑今日假惺惺来请娘娘,像是她们不知娘娘病了似的!”碧儿义愤填膺,拉长了脸,“原先以为她是个好的,没想到和于嬷嬷一个货色!” “你闭嘴,娘娘要静养!”流云听不下去了,又把碧儿拉下去教训,“在宫里要谨言慎行,你这样只会给娘娘带来祸端!” “可是我忍不住,那些人太坏了。”碧儿委屈辩解。 “不管他们多坏,我们都不能给人抓到把柄,免得给娘娘惹麻烦,听到没有?”流云苦口婆心,“娘娘由着你放肆,是心疼你,你怎不知好歹?” 夏明曦知晓流云为人稳重谨慎,有她教导碧儿,也了却她一桩心事,只是太后已经开始着手在后宫安排人,恐怕接下来就是要她的命。 “流云。”她沉声道。 流云忙进殿,“娘娘,可是饿了?” “太后都请了那几位闺秀?” “奴婢这便去打听。”流云忙下去,这件事她不敢交给碧儿去做,只能亲自去。 没得到确切消息,夏明曦吃不下睡不着,直到流云回来,她才急切问:“哪几位?” “娘娘,太后之前给的名单里的闺秀在在邀请之列,后来鹿全寿拿来的名册里的闺秀没来。”流云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太后乘娘娘和皇上卧病在床,邀请这些闺秀入宫,目的昭然若揭。 夏明曦闻言手衬额头,闭上双眸,长叹一声,“死亡催化剂,没想到是我亲手下的。” “娘娘,咱们办?要不奴婢给老爷去信?”流云聪慧,和夏明曦想到一块儿去了。 夏明曦扬手制止她,“不,祖父辞官,就是不想让夏家满门牵扯进来,就算我跪下求祖父,他也不会救我。” “可是老爷最疼娘娘呀。”流云急了,她很少急的。 夏明曦自嘲轻笑,原主之前的表现让夏家对她早已失去信心,现在想得到夏家的帮助,除非有非常表现,否则说什么都没用,“没用的,你去准备些皇上喜欢吃的点心,我要去看皇上。” 虽然很看不上永昌帝,但现在唯一的路便是和他联合起来,只有他掌权了,太后才不敢随便杀她。 流云的动作很快,不多会便准备好了点心,太后正在亲自接待她属臣的女儿,时机正好。 夏明曦未施粉黛,显得整个人极其憔悴,到养心殿时被如妃拦住了,“皇后娘娘,皇上龙体欠安,需要休息。” “滚。”夏明曦刀子般的目光射过去,吓得如妃后退几步,她从未见过如此充满戾气的皇后,仿佛不让开,她便真得要扑过来生吃了她般。 如妃咽咽口水,努力坚挺,粗着脖子道:“皇上需要休息!” “太后正在给陛下选妃,很快你便会多出好几个妹妹,你有空在这里拦我,还不如想想该怎么保住你的地位。”夏明曦说完一把将她刨开直接进了内殿。 016 迫不及待 进入内殿,浓烈的中药味弥漫,让人喘不过气来,“鹿全寿,谁让你关窗的?” “刘太医说皇上吹不得风。”鹿全寿弱弱道,他也不懂医,只能按太医说的办。 “你不觉得闷吗?”夏明曦反问。 鹿全寿点点头,“闷。” “你健健康康都觉得闷,皇上呢?” 鹿全寿立刻反应过来,忙亲自去开窗。 窗子打开,舒服了些,夏明曦赶紧检查永昌帝的身体状况,发现他此时全身大汗却不退热,人昏迷不醒。 床边放了碗没喝完的药,夏明曦闻了闻深深皱眉,“谁给皇上开的药?” “起初是张太医,但张太医家偶感风寒,便换了刘太医。”鹿全寿脸色大变,“娘娘,这药有问题?” “没问题。”夏明曦冷冷道,不等鹿全寿松口气,她话锋一转,“但本宫都好了,而皇上仍旧昏迷不醒,你不觉得问题很大吗?” “娘娘是说……”鹿全寿不敢想下去,“皇上龙体康健,而娘娘更娇弱……”他吓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抓救命稻草般跪在夏明曦面前,“娘娘,怎么办?” “你按照张太医给本宫的药方煎药,亲自去,别让人看见,小李子和碧儿在外边守着别让人进来,流云你去准备些温水,其余人都退下,本宫要亲自照顾陛下。” 鹿全寿本不放心,但已被夏明曦吓得胆都快破了,只能选择听命,起码皇后是先帝亲自给陛下选的,可以不信太后,但皇后能信,他挥挥手,所有人陆续退下。 很快,寝殿里只有夏明曦和永昌帝,永昌帝躺在床上呓语,含糊不清的喊着:“母妃……母妃……” 夏明曦不是医生,但她是药师,知晓药理,永昌帝是热感冒,与其他季节的感冒是不同的,而刘太医却给他开治冬季风寒感冒的药,不但不会好,还会有副作用。 “希望你战斗力强些。”夏明曦边呢喃边从纳戒取药,好在殿内本便充满浓郁药味,不必再做遮掩,把药灌给永昌帝吃下,不多会流云端来温水,“你帮陛下擦擦汗吧。” 夏明曦给永昌帝吃的都是见效快的药,鹿全寿回来时永昌帝已沉稳睡去,鹿全寿以为是开了窗的缘故,顿时对夏明曦感激涕零,红着眼睛道:“奴才多谢娘娘救命。” 正此时如妃在外面闹着要进来,“皇上需要休息,你让如妃回去,今日起本宫侍疾,没有本宫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入殿。” 她神色凝重,吓都吓得半死,鹿全寿哪敢不听,立刻出去劝退如妃,夏明曦乘机把他端来的药倒进纳戒里,之前还嫌弃吃完的盒饭盒子没地扔,今儿便派上用场了。 好不容易把如妃劝走,再进殿,药碗已经空,“你去休息吧,这里本宫先给你盯着,皇上身边忠心的不多,你要好好保重。” 鹿全寿两宿未眠,确实快坚持不住了,闻言也不坚持,谢了恩便赶紧去补眠。 夏明曦没好利索,干脆叫小李子搬来软塌置于殿内,她吃了药后便在殿内休息,鹿全寿不敢真睡死,潜睡个把时辰便来看一次永昌帝,发现有明显好转迹象,对夏明曦又一阵千恩万谢。 永昌帝醒来时,已是午夜,夏明曦睡得正酣,流云和碧儿、小李子、鹿全寿全部守在殿外,空旷的寝殿内,月华从窗外倾泻进来,很难看不到软塌上的人,永昌帝下床来到软塌前,见软塌上躺着的是他的皇后,眼里先是差异,而后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他没有吵醒夏明曦,也没出声喊殿外的人,自己倒了杯水喝下,又上床接着睡。 翌日,夏明曦醒时,永昌帝已穿好朝服准备去上朝,只是他身体还未完全康复,但他已经清醒,想要给他吃纳戒的药有些困难,不过好在张太医开的药对症,只是慢些。 “皇上既然醒了,那臣妾便回凤栖宫了。”夏明曦微微屈膝行礼。 鹿全寿把他昏迷后的事全部说了,永昌帝此时心情复杂,他想起先帝拉着他的手说过夫妻一心的话,“皇后也累了,回去好好休息吧。” “是。”两人谁也没提刘太医开错药方的事,刘太医是太后的人,杀一个刘太医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刘太医,解决不了根本的问题。 回到凤栖宫,刚下凤辇,常姑姑便迎了上来,“娘娘可算是回来了,皇上龙体可安泰?” “有劳常姑姑关心,皇上龙体康健已无大碍,姑姑来找本宫何事?”夏明曦面带笑容,心底的怒气半点没表现在脸上。 常姑姑心头打鼓,皇后像换了个人般,难道对皇上死心后,人能变聪明? “娘娘和皇上的身体才是大事,其他事都是小事。” 夏明曦脸上的笑容淡了淡,“姑姑有话直说吧。” “太后找大师算过了,对于陛下而言,今年只有今日是宜纳妃的吉日,奈何皇上和娘娘偏偏在这几日染了风寒,太后无奈,只能先定下几位闺秀今日入宫,还请娘娘在凤栖宫准备准备,待会几位主子便过来给娘娘奉茶。” 还真是迫不及待,夏明曦冷笑一声,“待会?是多会?” “下午吧,几位主子此时应该在入宫的路上了。”常姑姑也不怕得罪皇后,她可是太后得力的人,皇上来了她都不惧。 夏明曦点点头,“想必几位妹妹住哪儿母后也安排好了吧?” “若娘娘凤体安泰,此事自然是娘娘劳心劳力,可娘娘染了风寒,太后不得不多操心。” 话说得真漂亮,难怪她得重用,“常姑姑真会说话,本宫真是替姑姑可惜,姑姑聪明能干,却要屈居于嬷嬷之下,不过于嬷嬷眼看着年岁大起来,姑姑早晚都是要接替她位置的,到时候还请常姑姑多照顾凤栖宫,天气炎热,姑姑进来喝杯茶?” “奴婢多谢娘娘,宫中事务繁重,奴婢比不得娘娘清闲,半刻也走不开,便不喝了。”她自得,却也听出了夏明曦有意挑拨离间。 碧儿忍无可忍,上前一步便要理论,还好流云拦住了,常姑姑轻蔑的白了碧儿一眼,敷衍屈膝告退离去。 “娘娘!”碧儿实在气不过,“她什么意思?说咱们娘娘闲吗?!” “可不是闲吗?作为皇后,皇后的实权都没有。”夏明曦慢悠悠进殿,“本宫今日想吃肉,大鱼大肉!” “好嘞,娘娘,清蒸鲈鱼还是红烧?”碧儿立刻忘了刚才的不开心,激烈的讨论起吃食来,“娘娘,要不还是清蒸吧,你刚染了风寒,再配上玉米翡翠饭。” 流云无奈,本想劝谏鱼是发物,但看夏明曦笑不达眼底,便放弃了,娘娘心中不痛快,由着她吧。 夏明曦歪在贵妃榻上等她的大鱼大肉,没想到先来的却是从未谋面但传闻已久的凤栖卫尉,“娘娘,东方大人来了。” “他不是在家面壁思过吗?”夏明曦起身有些惊讶。 “皇上让他回来保护娘娘。”碧儿开心道。 017 东方大人 夏明曦开怀轻笑,看来永昌帝还是有点用处的。 “快请东方大人进来。”凤椅上坐定,夏明曦期待的道。 不多会,小李子亲自领着名男子进来,他身穿黑底银白纹路铠甲,头戴银色发冠,身披黑色披风,脚踏黑靴,腰间佩剑,并不魁梧的身子却能走出虎虎生威的步伐。 走到近前夏明曦心中感叹,不愧是走武官路子的,外形大气,面目慈善,有正义感,只是……太年轻,仔细看有种偷穿他爹盔甲既视感。 “微臣参见皇后娘娘。”他单膝跪下抱拳揖礼,声音也中气十足。 夏明曦立刻从凤座上起身,亲自走下去扶他起来,“东方大人请起。” 东方世玉站起来,“娘娘,您的脚可好了?” “大好了,本宫还要向大人道歉,都是本宫不小心,才连累大人被太后责罚。” 东方世玉立刻拱手,“娘娘无需道歉,保护娘娘是微臣的职责,让娘娘受伤,就是微臣的错。” “碧儿,快,把南边进贡来的茶给东方大人。”夏明曦吩咐完碧儿,不等东方世玉拒绝,她又道:“本宫也不爱喝茶,听闻令尊对茶道有所研究,这好茶赠懂茶之人,才不浪费。” “那……微臣多谢娘娘。”东方世玉只好收了碧儿拿出来的贡茶。 “不必客气。”夏明曦对他很满意,同时在心里唾弃了下自己,上次听流云和碧儿两丫头说,说东方大人是绝不会害她,她还以为东方大人喜欢原主呢,现下看来,人家坦坦荡荡,半分私情都没有。 东方世玉的外臣,不能在凤栖宫内多逗留,谢恩后他便去巡逻了,送走东方世玉,夏明曦心中盘算开了,“碧儿,我看你平日活泼好动,在宫里挺吃得开。” “哪有,她们之所以给奴婢面子,是因为奴婢在凤栖宫伺候娘娘。”碧儿顺着机会便哄夏明曦开心。 “本宫交给你个任务,你可能办妥?”夏明曦戳了下她额头,严肃补充:“这项任务办不好,会丧命的。” 碧儿缩缩脖子,“什么任务?” 夏明曦瞅了眼,殿内就只有碧儿和流云,小李子在门外守着,倒也无人偷听,但她还是压低了声音悄声说:“离间常姑姑和于嬷嬷。” “如何离间?”两人立刻兴奋起来,尤其是碧儿,搓小手咽口水的模样,甚是可爱。 夏明曦邪魅一笑,“附耳过来。” 在将丫头耳边嘀咕半天,两人不住点头,最后说完,夏明曦拍拍两人肩膀,“小心行事。” “娘娘放心,奴婢保证神不知鬼不觉。”碧儿拍着胸口保证。 流云也道:“娘娘放心,奴婢会小心的。” 宣政殿,永昌帝正在批阅奏折,鹿全寿抱着拂尘从外头进来,“皇上,东方大人求见。” “宣。”永昌帝脸色不是很好看,嘴唇苍白,眼眶微红,桌上放着已喝空的药碗,他能感觉得到,这碗药药力很慢,喝下去几乎没什么感觉,但他问过好几遍,皇后给他喝的,也是这种药,他迷茫了。 “臣参见皇上。”东方穆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回现实。 东方穆,吏部尚书,已入知命之年,他身姿挺拔高大,虽是文官,却颇有英气,从他不再年轻但颇具仙风道骨的脸庞可看出年轻时的丰神俊逸。 “东方爱卿找朕何事?”永昌帝不咸不淡问。 东方穆心里清楚永昌帝为何此种态度,他今日来便是来请罪的,“臣有罪,治下不严。” “朕幼年时,便听父皇说东方爱卿为人端正正派,是大兴的栋梁之才,可朕看重的三位贤臣,正待提拔,转眼便被东方爱卿明升暗降去了边关,东方爱卿眼里可还有朕?”永昌帝‘啪’的将奏折扔在地上。 东方穆神色不变,不卑不亢道:“回皇上,那三位大人并非臣调走的,臣那几日病了,吏部的事由侍郎全权处理。” “好,东方爱卿,父皇口中的栋梁之才,也会推卸责任了。”永昌帝满肚子火气,方才为了把东方世玉还给皇后,他刚损失二十万两银子,是以此时濒临爆发的边缘。 东方穆立刻俯下身,额头滴在手背上,“皇上,臣绝非推卸责任,臣治下不严,还请皇上责罚。” “朕责罚你有什么用!你给朕想办法,你把这三个人调走,太后立刻补上自己的人,东方爱卿,太后如此任人唯亲,你作为吏部尚书,难道没有责任劝谏?”永昌帝很想敲开东方穆的脑袋,看一看他脑袋里到底装了些什么,外戚专权,他作为吏部尚书,竟然不帮皇帝拨乱反正,反而中立? 东方穆抬起头,很认真的道:“皇上,太后任免的三位大人颇具才干,绩效优良,堪当重任。” 永昌帝一口气差点没背过去,他死死盯着东方穆,目露怒色,东方穆丝毫不惧,依旧不卑不亢,“皇上,三位大人能力诸位同僚有目共睹,并非臣偏帮。” 沉默,可怕的沉默,永昌帝用沉默代替自己的愤怒,鹿全寿暗道不好,皇上生气了,找谁来救场?如妃?不不不,如妃蠢钝如猪,来了只会惹皇上更生气,皇后?对对对! “小安子,快去请皇后娘娘。” 凤栖宫,碧儿正带人给夏明曦布菜,“娘娘,有您喜欢的黄葵搬雪球,金鱼戏莲,殷桃肉……” 流云回来伺候后,夏明曦从未挨过饿,每次的膳食都吃不完,鲜少出现饿的感觉,但此时听碧儿报菜名便饿了,原主和她口味差不多,都喜欢吃海鲜,鱼呀,虾呀,贝呀……啧啧啧,说起来便要流口水。 正拿起玉筷,小安子便火急火燎来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奴才求见皇后娘娘。” 夏明曦最讨厌吃饭的时候有人打扰,她不悦的问:“何事?” “娘娘,您快去宣政殿看看吧,皇上……皇上……”小安子欲言又止,说皇上啥?她年纪小,没经验啊! 夏明曦闻言深深皱眉,“皇上怎么了?” “皇上……皇上……”他也不知道啊,他在门口守着,师父突然让他请皇后娘娘,他如何得知皇上的事? 夏明曦见问不出来,放下玉筷便直奔宣政殿,这个时候,永昌帝可千万别出事,他要出了事,她成了寡妇,就更惨了! 018 二卿 急匆匆来到宣政殿,鹿全寿扶了把额头上的汗,恭敬的把夏明曦请进去,“皇上怎么了?” “皇上的风寒尚在,龙体本便不舒服,东方大人还惹皇上生气,奴才没辙,只能请娘娘来劝劝皇上,保重龙体呀!”鹿全寿简单说了个大概。 他说完,夏明曦也入了殿,东方穆还跪在地上,永昌帝脸色极差,脖子和额头青筋直冒,他此时如同冰人般端坐在龙椅上,已是龙颜大怒。 “臣妾参见皇上。”夏明曦屈膝行礼。 永昌帝瞥了眼夏明曦,想起夏谦那老匹夫亦是不顾他帝王的挽留毅然辞官,便冷冷道:“你来做什么?” 态度不对呀,夏明曦心中疑惑,之前永昌帝明明对她态度有所好转,此时怎么变得如此冷漠? “臣妾担心皇上龙体,特意来看皇上。”夏明曦胡乱找了个借口搪塞,乘机还狠狠刮了眼鹿全寿,这厮分明是拉她来受气的! 鹿全寿心虚,缩了缩脖子,努力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看也看了,下去吧。”永昌帝竟是一刻也不想看到夏明曦。 这更让夏明曦疑惑了,难道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过去?永昌帝突然想起来,怒火中烧,于是对她态度冷漠? “皇上若没什么事,臣告退。”东方穆突然插话,他作为吏部尚书,向来遵照规矩办事,他也明白永昌帝的意思,是逼他上奏撤掉太后的人,但太后此次提拔上来的人能力不俗,甚至要比被永昌帝的人能力强,为大兴考虑,他当然不能撤掉能臣。 其实他也为难,太后权势滔天,皇帝正统君主,他作为吏部尚书,是半分差错都不能有,前几日他不过是病了一场,便引来今日之事。 偏帮太后,算识时务者,但有违为臣之道,做个帝王的纯臣,却恐累及东方家族。 是以,他只能做个中立的好官,努力维持朝堂官员个个皆是有能力者。 永昌帝知晓东方穆是说不动了,便疲惫的道:“退下吧。” 东方穆起身,分别冲永昌帝、夏明曦揖礼,然后转身离开了宣政殿。 “你怎么还没走?”永昌帝不悦的对夏明曦道。 “臣妾告退。”夏明曦才懒得问‘你为何对我突然如此冷漠’,稍稍屈膝行礼便转身离去。 走得太干脆,永昌帝有些不适应,但帝王的尊严让他说不出其他的话,鹿全寿在旁侧看着都替他感到难受,同时更对夏明曦刮目相看,看来皇后娘娘是真的变的,若是以前被皇上如此轰走,不哭也得红眼睛,可方才他看得真切,皇后娘娘不屑的翻了翻白眼。 回到凤栖宫,夏明曦往敞轩的藤床上一趟,吃着碧儿切的时令水果,小李子亲自扶着书,她负责看,看完一页只需动动手指,小李子立刻翻新页。 流云则被碧儿拉到远处吐苦水,“皇上凭什么这么对咱们娘娘?要不是咱们娘娘,他说不定脑子都被烧坏了!” “我的姑奶奶,你闭嘴吧!”流云捂住碧儿的嘴巴,又紧张的四处看,发现没人听得见才稍微松口气,“皇上也是你能随意非议的?” “我只是为娘娘不平而已。”碧儿委屈道,“娘娘为陛下做了那么多,到头来不如一个如妃得陛下喜欢。” “这些话可别当着娘娘的面儿说。”流云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碧儿长叹,“我知道,娘娘只是装得不在意而已,她什么都不说,更叫人心疼。” 若夏明曦听到了,非得笑死不可,她巴不得永昌帝对她冷漠呢,你想啊,永昌帝年纪正好,样貌俊逸,又是九五至尊,这样的人若对你好,你能不动心吗?反正她不敢保证,万一动心了,人家皇帝转身左拥右抱,那……心不得碎成玻璃渣子? “马上便是先帝忌辰,到时候娘娘可出宫散散心,见见老爷,兴许能好些。”流云心疼的转头看向夏明曦方向,她正示意小李子翻新页。 先帝忌辰,还未到,新后妃觐见皇后是当下紧要事,夏明曦也不懂小妾进门的规矩,不过既然太后安排她召见新妃,她只能照做,谁让太后手握国之重器,权倾天下呢? 到了下午,传说中的皇后三卿中的二卿终于露面,“奴婢/奴才参见皇后娘娘。” 夏明曦高坐凤椅,俯瞰跪在自己面前的男女,男的叫陈孜弈,三十出头模样,是名太监,女的叫陆浮月,二十七八左右,宫女出身。 他们与东方世玉并称凤栖三卿,但出身却相差甚远,东方世玉出身书香门第,前程似锦,而此两人出身局限了未来,他们不能得到比凤栖三卿更高的位置了。 这是奇怪的不对等的组合,夏明曦想不通,先帝为何要安排东方世玉做她的卫尉? 对于想不通的事,夏明曦选择放一边,“起来吧。”她不咸不淡道。 两人起身后,陆浮月先说话,“娘娘,太后懿旨,封兵部侍郎尤敬国庶出次女尤琼英为正五品美人,住邀月宫玉芙殿,封郎氏门郎娴柚正四品婕妤,住青华宫观云殿,封大将军义女郭楚楚为正三品昭仪,住永福宫。” 她说完把手里的册子呈给夏明曦,夏明曦接过册子走过场般翻了翻,不翻不知道,翻了吓一跳,郭楚楚才十一岁! 郭荩臣的郭家,也就是太后娘家,是有名的能生儿子,除了太后那一代有几个女孩以外,后来的郭家,无论郭家正经媳妇还是妾室,生的都是儿子,以致于想找个自家女儿接替后位都找不到,大有天都在帮永昌帝之感。 夏明曦忍不住多瞄了几眼,发现这郭楚楚是郭家出了服的族亲,看来郭家是真谨慎,她姓之人不要,而郭氏有分量的也都知道皇帝终有一日会彻底被太后控制,不愿意把女儿嫁进来。 “娴婕妤住青华宫?如妃答应了吗?”夏明曦好笑道。 陆浮月轻蔑一笑,“太后懿旨,如妃哪敢不答应?” 夏明曦点点头,想必此时永昌帝正烦吧,如妃不敢公然违抗太后懿旨,还不敢去找永昌帝闹吗? 不过,跟她有什么关系?夏明曦飒然轻笑,“都准备妥当了吗?” “回娘娘,太后交代,奴婢不敢怠慢。”陆浮月并不算很恭顺,句句不离太后,用太后压夏明曦的意图太过明显,若不是流云拦着,碧儿要冲上去与她争执了。 夏明曦似听不出来般,点点头,“你既是奉太后之命办事,想必尽心尽力,若办不好,太后怪罪下来,本宫也帮不了你。” 陆浮月暗暗审视夏明曦,传言皇后变了,看来果然如此,话里有话呀。 “娘娘,楚昭仪,闲婕妤,英美人求见。”小李子进来禀报道。 夏明曦精神一振,好戏开始,啧啧啧,瓜子板凳已到位,就等她们三个了,“宣。” 019 就他不知道 走在前头的,自然是品级最高的楚昭仪,太后早有预谋,正三品宫装都准备好了,只可惜郭楚楚人太小,衬不起昭仪正装的气势,反而像一个精致的牵线木偶被挂上不合身的外皮,夏明曦在凤椅上正襟危坐,俯瞰下方。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她人虽小,礼仪却全,规规矩矩,让人挑不出错来。 跪在她身后的两名女子,从宫装上可看出,一人是娴婕妤,一人是琼美人,两人年纪相仿,容貌秀丽各有千秋,齐齐跟着楚昭仪高喊娘娘千岁。 这是夏明曦第一次真正被妃子朝拜,感觉……爽!她内心深处甚至埋怨太后小气,把永昌帝选的人也纳进来,那感觉应该更爽!想象一下,高坐凤座,俯瞰下方,跪了黑压压一群人…… 陆浮月此时上前两步,吩咐人端来茶具,沏茶,然后把茶杯递给郭楚楚,郭楚楚接下,恭敬的递到夏明曦面前,“请皇后娘娘喝茶。” 她年纪太小,夏明曦有种在看儿媳妇的错觉,都快忍不住想说句乖了,接下茶杯,抿了口,“日后需得与后宫诸姐妹同心同德,伺候好陛下。” “是,臣妾谨遵皇后娘娘教会。”她稚声稚气的,挺让人心疼。 紧接着,娴婕妤敬茶,最后才轮到琼美人,三杯茶喝下肚,贤明大度的话夏明曦也说了好几句,此时要收尾,“入了宫,咱们便是一家人,各位妹妹需得齐心协力,为皇上开枝散叶绵延子嗣。” “是,谨遵皇后娘娘教会。”三人又恭顺道。 夏明曦感叹,真希望她们三个永远都那么恭顺,不过是不可能的,等着吧,好戏在后头呢。 “如妃还不来吗?”她迫不及待看到四个女人斗得死去活来的样子,那一定很精彩。 陆浮月道:“奴婢请过了。” 按理,如妃需要来与新进宫的后妃见面,大家相互认识一下,但也不是必须来,“罢了,随她去,只是娴妹妹住青华宫,如妃性子大,本宫怕你受委屈。” 娴婕妤没想到自己被点名,她立刻笑着屈膝道:“如妃娘娘尚在闺中之时,臣妾亦是见过几面的,那时如妃娘娘和善大方,想来入了宫后更加贤德,是以才得陛下宠爱,应该不会为难臣妾。” “你能如此想,便好。”夏明曦端着官方笑容,脸都要笑僵了,“各位妹妹刚入宫,想必都乏了,本宫便不留各位妹妹了,来日方长,咱们日后再闲话家常。” “臣妾告退。”三人也不想多跟夏明曦废话,还得赶紧去收拾住处,安顿下来。 送走三人后,夏明曦的目光看向陆浮月,她立刻问:“娘娘可还有吩咐?” “没事了,你们都退下吧。”夏明曦大手一挥,又加了句:“没什么事别来烦我。” 陆浮月是替太后办事的,没事她还不喜欢来夏明曦面前行礼呢,闻言立刻告退下去。 “什么玩意儿。”碧儿忍不住冲着陆浮月消失的背影道。 “你少说两句!”流云严肃道,“娘娘交代你的事办好了吗?” “在办。”碧儿委屈道。 流云无奈摇头,也就是娘娘心善,换个主子,她的日子该怎么过? “娘娘,奴婢瞧那娴婕妤和琼美人都不是好惹的。”流云忧心忡忡道,皇上登基才多久,宫里便有四个后妃了,将来只会更多,娘娘受得了吗? 夏明曦没她想那么多,不过也深以为然,“确实,不过咱们也不是没有出路。” “娘娘,您有什么打算?”流云忙问。 夏明曦嘴角微微上扬,身体靠在椅背上,“郎家,郭家,又岂能真的是一家?” “娘娘是说……”聪明的流云立刻意会。 碧儿愚钝些,她没想明白,“娘娘,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赶紧去给我准备晚膳,你家娘娘要被饿死了。”夏明曦直接葛优瘫在凤椅上,瘫得不舒服,起身直奔敞轩藤床,躺下后不多会便呼呼睡去。 被如妃闹得烦不胜烦的永昌帝鬼使神差……额……不对,应该是有目的的来到凤栖宫,如妃打翻醋坛子,一醋千里,按理来说皇后也应该似如妃般反应才对,但他等半天,没等到皇后求见的禀报,心中暗搓搓好奇起来。 宫里传言皇后对永昌帝死心了,也只是在除永昌帝之外的人里传,典型的所有人都知道就他不知道,是以,他来一探究竟了。 今日他运气好,凤栖宫还未锁门。 他没让人通报,循着人多的地方去,此刻凤栖宫中隶属凉殿的敞轩人最多,他阔步前往。 流云和流云去准备膳食,小李子在给夏明曦掌书,边上还有小宫女执扇扇风,比起如妃带来的哭哭啼啼,此处一派悠然。 永昌帝踏入敞轩,皱了皱眉,他记得以前这里有瑶筝、茶具,怎么换成藤床和书桌了? 小李子正专心掌书,边上的小宫女见到永昌帝了慌忙行礼,小李子不得不也行礼,连锁反应,夏明曦见到永昌帝了,不得不起身,“臣妾参见皇上。” 永昌帝点点头,走到书桌旁,当他看到书桌上的字,眉头紧锁,犹如笼罩了层黑云,“朕听说皇后近日都在练字?”永昌帝莫名觉得刚才皇后那慵懒的样子很是可爱,比之之前她小心翼翼讨好的样子顺眼多了。 夏明曦硬着头皮答道:“臣妾的字实在难看,就练练,毕竟臣妾是皇后,总不能连字都写得不好。” 永昌帝眉目舒展轻笑起来,“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当然,臣妾也不是没有优点的。”夏明曦干笑,目光接触到永昌帝投来的视线,她羞愧的底下了自备的头颅。 字,写得不好,果然不能使人骄傲的抬头挺胸! 永昌帝相信鹿全寿的话了,他也发现皇后变了,以前皇后在他面前从来都是小女儿姿态,羞涩讨好,甚至还会激动得颤抖,是以他便非常反感。 而此刻的皇后,落落大方,唯一别扭的那一下,也只是因为她字写得不好。 不知不觉,永昌帝开始翻开夏明曦之前的字,一张比一张丑。 “皇上,可不可以不看?”夏明曦打商量般道,虽然她脸皮厚,但她的字实在太丑了!根本见不了人好吧。 她越不想拿出来,永昌帝便越想看,“朕偏要看呢?” 夏明曦撇嘴,该死的封建社会,该死的君主专制! 越看,他脸色越精彩,又气又觉得好笑,气的是他皇后的字如同出自幼儿之手却无半分可爱,好笑的是,太丑了。 夏明曦低着头盯自己的裙摆,像个犯了错的不安分孩子,满腹怨念和后悔,怨永昌帝专戳人痛处,悔的是以前没好好提高文化素养。 “夏阁老的字有君子风骨,难道他没教你吗?”永昌帝问。 夏明曦撇撇嘴没回答,得知皇帝到来急匆匆赶到敞轩的流云怕主子惹怒皇帝,便恭敬的道:“回皇上的话,夫人临终前老爷答应过夫人,这一生都随娘娘的性子,她想活成什么样子便活成什么样子。” “所以皇后便拿着这条遗愿为所欲为?”永昌帝慢条斯理问,是个人都听得出他在说夏明曦不思进取不学无术。 夏明曦自觉字太丑,无力辩驳,但还是忍不住补充,“臣妾日日都在练了。”,要让那些看不起她的人知道,她夏明曦会进步的! 020 我不要面子呀? 永昌帝看她窘迫的样子忍不住失笑,被如妃闹的郁闷心情得到稍稍舒缓,他突然觉得,看皇后出糗,感觉也不错。 于是,他吩咐鹿全寿,“去御书房拿几卷字帖来。” “是。”鹿全寿心想——只要您开心,让奴才拿什么都行。 夏明曦脑子飞快转动,她优秀的发散性思维不约而同的想到一个可能,难道永昌帝要亲自教她写字?嘶……她倒吸口凉气,永昌帝除了当皇帝窝囊点,其他没什么毛病,尤其长得还颇为秀色可餐。 千古文人佳客梦,却是红袖添香夜读书…… “日后每日朕都要检查,皇后莫想着偷懒,堂堂皇后,字若狗爬,毫无风骨,说出去朕丢不起那人。”永昌帝不留情面的冷酷点评打破夏明曦心里那红袖添香的美好向往,但字确实太丑,她不好意思反驳。 不多会,鹿全寿回来了,带了几册字帖,“你写一个给朕看看。”永昌帝道。 鹿全寿懂事的将字帖展开来,又铺上宣纸,磨好墨,万事俱备只她提笔这东风,但永昌帝这么直勾勾的看着,她不要面子呀? “皇上,您不忙吗?”夏明曦生平第一次扭扭捏捏,说实话,她都讨厌此时的自己。 永昌帝毫不留情,直接戳破她的小心思,“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赶紧写。” 夏明曦脸立刻垮下来,极其尴尬的提笔,然后仿照字帖上的字写,写字这种事情,看似很简单,但真提起笔往下落的时候,差别就出来了,有的人一笔一画自成山河,有的人一笔一画自成爬虫。 鹿全寿不敢笑,但真的很想笑,他努力的憋,永昌帝刀子般的目光射过去,他立刻转头问小李子,低声问:“流云呢?” “在准备娘娘的膳食。”小李子回答。 “杂家去帮帮他。”再不走,他怕自己忍不住笑话皇后的字丑。 小李子已经见怪不怪,更丑的他都见过,鹿公公真是笑点太低。 一个字写完,夏明曦嘟嘟嘴,她快泄气了,“这种字体本来就软软的,不能怪我。”而且,笔画是真的多! 永昌帝从她手上抽走笔,在夏明曦写的赵字旁侧也写了一个,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夏明曦无地自容,羞愧得脸色通红。 “你写不好,还是字的错?” 夏明曦有种被班主任支配的恐惧感,无比盼望着谁来叫走这厮,大约她就是那天命之人,远远的,酥袖的声音划破苍穹,直达天听,“皇上,我要见皇上,皇上您去救救娘娘吧,如妃娘娘晕倒啦。” 永昌帝皱眉,“怎么回事?” 鹿全寿听了叫嚷马不停蹄去了解情况,永昌帝话出口,他便远远奔来,脚下不稳差点摔进池子里,“皇上,如妃娘娘与娴婕妤起争执,晕倒了。” 夏明曦露出惊讶神色,才第一天就开始斗了?效率啊! “不省心。”永昌帝轻声道,说完直接甩袖离去,不多会便消失在凤栖宫门口。 流云和碧儿也听到动静赶到夏明曦身边,碧儿问:“娘娘,要不要去看看?” “本宫饿了,用膳。”她才懒得去凑热闹,反正明天不用她问,自有人把事情的经过添油加醋说给她听。 都说艺术来源于生活,能听艺术版,谁爱看朴素版? 永昌帝龙颜不悦的来到青华宫,郎娴柚跪在地上,如妃已被抬进寝殿,“臣妾郎氏参见皇上。”娴婕妤恭敬道。 她不是第一次见永昌帝,永昌帝在继承大统之前是太后的养子,当初太后是先帝的德妃,收养永昌帝不过是为了固宠,后来生了太子,永昌帝便彻底被放逐,是有名的闲王,纵是闲王,也是许多春闺少女的梦中情人,只因先皇诸多儿子中,永昌帝长得最好看。 是以,只要永昌帝在京城,许多诗会茶会都会邀请他,娴婕妤便是在一次茶会中远远见过永昌帝,惊为天人。 永昌帝对娴婕妤没什么印象,又因为是太后安排,心底不可抑制的生出股厌恶感,便没有搭理,他直奔如妃寝殿。 “爱妃怎么了?”他一进殿便问。 小罗子跪在床前,紧张的看太医把脉,永昌帝进去他立刻换了个方向跪,“回皇上,娴婕妤给娘娘敬茶,才喝一口,娘娘便晕倒了,她要害娘娘!” 永昌帝神色阴沉,语气冰冷,“太医。” 张炳檀闻言立刻躬身过来,“微臣参见皇上。” “茶可有毒?”永昌帝那双仿佛要吃人般的眼睛,注视着张太医的眼睛。 不过张炳檀和刘本榆不同,医德尚在,一五一十道:“回皇上,茶无毒。” “不可能!奴才是看着娘娘喝下去的,怎么可能没毒?娘娘喝一口便晕倒了!”小罗子跪爬到永昌帝面前,砰砰磕头,“奴才求皇上给娘娘做主,请其他太医来查看!” 张炳檀生平第一次被人质疑,瞬间老脸色变,加之他不似刘本榆般圆滑,有时候耿直得厉害,当场捡起地上的医药箱便告辞道:“微臣医术不精,请皇上找其他太医!” 永昌帝清楚张炳檀的品性,是不会说假话的,“张爱卿,茶无毒,为何如妃会晕倒?” 看在皇帝信任度份上,张炳檀没真走,他紧锁眉头,似遇到了生平最难之症,“皇上,臣也诊不出如妃娘娘到底因何晕倒,娘娘身上无中毒症状,也无被击打的痕迹。” “可有先例?”永昌帝道。 张炳檀思索着摇摇头,“如妃娘娘此症状,微臣生平第一次见。” “掐人中了?”永昌帝又道。 “掐了掐了。”这会是小罗子回话,“但娘娘喘了口气又晕了。” 永昌帝闻言皱眉,他心中有个猜测,如妃装的?他看向张炳檀,张炳檀神奇的懂了他的猜测,微微摇头,以示肯定如妃是真晕倒。 “鹿全寿。”永昌帝喊了声。 鹿全寿立刻躬身上前,“奴才在,请皇上吩咐。” “你去太医院把得空的太医都请来。”他倒要看看,如妃是如何晕倒的。 021 你以为本宫愿意? 太医院的太医基本都到青华宫时,宫里也传开了,夏明曦刚放下筷子,准备喝杯茶刮刮油。 得夏明曦提点没有特意八卦,但被八卦主动找上的碧儿端了盘水果进来,“娘娘,整个太医院又去给青华宫了,奴婢听说张太医都没查出如妃是怎么晕倒的。” “怕不是装的吧。”夏明曦随意道,她在意的是盘子里的水果,今日竟然有甜桃和西瓜!没有西瓜的夏天,算什么夏天!她穿来这么久,总算是吃到了。 碧儿将果盘放在小几上,专心八卦,“如妃胆子也太大了吧,为了争宠竟然装晕?” 夏明曦享受的吃了块西瓜,发出舒畅的呻吟声,“好吃!” “娘娘,这寒瓜性凉,您少吃点。”流云苦口婆心的劝谏。 夏明曦吃得快乐,开心的也分了她一块,“好不好吃?” 流云猝不及防被塞了块西瓜,顿时无语,只能跟着吃,吃几口开心点头,“好吃,多谢娘娘赏赐。” 美食嘛,在吃得饱的情况下就是要分享,才更快乐,顺手也递给碧儿一块,“继续说。” “娘娘,奴婢说完啦。”碧儿委屈,她说得口干舌燥,她家娘娘一个字没听进去! 从果盘里抓了两桃子扔给小李子,夏明曦敷衍问道:“你刚才说什么了?” “奴婢说娴婕妤给如妃敬茶,如妃喝了一口,就晕倒了。”可能是八卦使人快乐,碧儿说得兴高采烈。 刚用完膳,又吃水果,夏明曦摸了摸肚子,肚子圆鼓鼓的,她吓得花容失色,妈呀,长肉了?不能吃了不能吃了,大好年华的不能被肥肉耽搁,她还想泡小哥哥呢。 “流云、碧儿,还有小李子,这水果和点心你们仨分了吧,本宫要去消消食。”夏明曦脑海里浮现出一座二百斤肥婆头戴凤冠、身穿凤袍,高坐凤座,底下清一色的美人在跪拜,身上便起了身冷汗。 当害怕肥胖时,凤栖宫便显得不够大了,恰好今日刮风,小风轻轻吹,走在阴凉树下,倒也不觉得很热,夏明曦走着走着到了凤栖宫旁边的清漪苑。 清漪苑无人居住,据说是已逝嫡母皇太后避暑之地,此处种满各色长青绿植,这些绿植是无花的,是以不比御花园万花盛开讨人喜欢,无巧不成书,太后正在清漪苑吹风,随身伺候的人只有常姑姑,于嬷嬷不在。 既然见到了,不去请安说不过去,夏明曦硬着头皮上前屈膝行礼,“臣妾参见母后,母后金安。” “皇后是去青华宫?”太后像是忘了上次恶毒对待过夏明曦般,满脸慈祥。 去青华宫?压根不顺路好吗!为尬聊而尬聊非要这么尴尬的吗?夏明曦满腹怨念,但不能表现出来,她笑着道:“皇上可能不喜欢臣妾去打扰,臣妾陪母后聊聊天吧。” “你们是夫妻,休要说那些见外的话。”太后慈爱的看着夏明曦,“先帝曾握着哀家的手说你是他的佳媳,自然也是哀家疼爱的儿媳妇,娴婕妤初来乍到,不懂规矩,你身为皇后,要多加教导提点,快去看看吧。” “母后……”夏明曦不想去。 “快去!”太后的目光依旧慈爱,但语气却坚定不容置疑。 夏明曦知道非去不可了,只得屈膝行礼退下,直奔青华宫。 她的背影刚消失,常姑姑便道:“暑气重,幸好在此处遇到皇后,不然娘娘您还得去青华宫,怪远的。” “别看她一副不情愿的模样,她其实想去青华宫,皇帝因为如妃打了她多少次脸?以前哀家还以为她是个泥人,没想到挺会耍手段。”太后看出了夏明曦几次借她的手惩治如妃,心中很不悦,有种并不是所有人都在掌控中的不安全感。 常姑姑微微冷笑,“泥人也有三分火,但再怎么火,也只是泥人,逃不出娘娘的手掌心。” 这话说得太后很熨贴,她满意道:“回宫吧,哀家还有折子要看。” “是。”常姑姑扶着太后,低声与她说话,“娘娘放心,奴婢定能找到,不会让人得了去。” “嗯。”太后很疲累,像是为某件事耗费了许多心神。 夏明曦来到青华宫,娴婕妤跪在地上,如妃已经醒了,但全身无力,脸色苍白,如大病了一场般气若悬丝,她见夏明曦出现,不但不行礼,反而闭了双眼。 “臣妾参见皇上。”夏明曦当做没看到,懒得跟她争闲气。 永昌帝坐在寝殿内的椅子上,微微点头,“你来做什么?” 夏明曦想翻白眼,你以为本宫愿意来?还不是倒霉,遇到你那恶毒母后,非逼着她来给娴婕妤保驾护航。 “臣妾担心如妃妹妹,特意来看看。”她张口便来,脸不红心不跳。 永昌帝抬眼看了她一眼,“皇后有心了。” “应该的。”夏明曦一派贤明大度。 “皇上!娘娘起疹子了!”突然小罗子惊声道。 所有人不约而同看向如妃,只见她脸上、脖子上起了密密麻麻的红疹子,几个太医立刻去把脉,“癣病。” 夏明曦闻言看向那名说癣病的太医,这明明是过敏,庸医吧。 “何为癣?”永昌帝问。 张炳檀颇得永昌帝看重,他回话,“回皇上,娘娘因是受某种刺激故而晕倒,且身上起满疹子,类似于桃花癣,有些人受不了桃花的花香,闻之会晕厥或者起疹子,只是当下桃花早已凋谢,微臣也不好判断娘娘是受了何种刺激。” 夏明曦暗自点头,说得倒也没错,这个时代的太医能看出这么多,已经很了不起了。 “可能治?”永昌帝问。 “微臣开副方子,娘娘吃几剂便可痊愈,不过身上的疹子断不可抓挠,会留疤。”张炳檀道,言外之意便是能治好,但没好之前会很痒,中药药效比较慢,起码得痒好几天。 永昌帝点点头算是应允,“把青华宫所有香都撤了。” 这本是为如妃好,但如妃用惯了香,以前也一直用,而且,她多方打听,知晓永昌帝也爱这帐中香,哪里肯撤?她从床上爬起来,“皇上,皇上,不要撤掉臣妾的香,是她!是她冲撞了臣妾,臣妾才晕倒的,皇上,你让娴婕妤去别的地方住,宫里那么多空殿,她为什么一定要住在臣妾的青华宫?” 022 很受伤 娴婕妤瞬间成为所有人的焦点,她今年才十六岁,刚及笄的青葱少女,又不是郎家嫡出,旁支而已,见过的世面自然少,就算未来可能成为宫斗大佬,但长路漫漫兮,还没开始成长呢,瞬间她手足无措起来。 “臣妾……臣妾……皇上……”她求助般看向永昌帝,祈求着她此生的夫君给予垂怜。 奈何她是太后的棋子,永昌帝厌恶至极。 就在永昌帝那冷酷的决定要出口时,夏明曦抢先了,“皇上,让娴婕妤不得用香,日后不出现在如妃妹妹眼前,您看如何?娴婕妤今日刚入宫,便因莫须有的罪名被迫迁宫,臣妾心有不忍。” 帝后四目相对,永昌帝双眸冰冷含有杀气,夏明曦毫不退让,她要让永昌帝想起梵华楼前抄经事件,让他不要忘记娴婕妤是太后安排在青华宫的,作为皇帝,兵权才是他目前首要夺得的,而不是区区一个婕妤住在哪里。 永昌帝是聪明人,他懂了,“依皇后。” 想起自己目前的处境,永昌帝心情极度不好,回头见如妃一张白脸,心情更差了,“爱妃好好吃药,你好了朕再来看你。” 丢下话,他甩袖离去。 如妃震惊,又悲痛,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皇上竟然听皇后那贱人的话?皇后竟敢管到她宫里来了?一口气没接上,她气得再次晕倒。 “太医!”夏明曦表出一副关怀备至的样子,紧张的看张太医再次掐如妃人中,如妃醒来,第一眼看到的竟然是她最讨厌的夏明曦,眼珠一番,第三次晕厥。 夏明曦那母仪天下的贤德之心很受伤。 张炳檀看不下去了,他道:“娘娘,暑气重,殿内人太多,不利于病人康复,还请娘娘殿外休息等候。” 这番建议很好的化解了夏明曦的尴尬,她亲自扶起娴婕妤出了如妃寝殿,殿外,娴婕妤跪下谢恩,“多谢皇后娘娘。” “起来,入了宫,便是本宫的妹妹,本宫对所有妹妹一视同仁,如妃方才无理取闹了,你也要理解她,你们没入宫前,她得皇上独宠,你们来了,她心里势必会不痛快。”夏明曦局内人说着局外人的话,贤明大度,好似头顶光环。 娴婕妤愣愣的看着夏明曦,入宫前郎家宗妇找她去谈话,说皇后没什么主见,也愚钝,今日一见,却与传言不符。 “吓傻啦?别怕,本宫在呢,本宫护不住你,还有太后,别怕。”夏明曦觉得可以拿慈祥来形容自己,虽然年纪没到。 娴婕妤回过神来,再次谢恩,才起身。 两刻钟后,张炳檀出来禀报:“如妃娘娘已转醒,无性命之忧,还请皇后娘娘放心。” “本宫去看看如妃。”夏明曦见小罗子出来,他应该是去煎药,故意说出来吓他的。 果然,小罗子吓一跳,立刻噗通跪下,“奴才替我们娘娘谢皇后关心,如妃娘娘睡下了,不能亲自出来恭送皇后娘娘,请娘娘恕罪!” 夏明曦皮一下很开心,“你们好生照顾如妃,本宫得空再来看她。” “遵命!”小罗子心想,您还是赶紧走吧,我们娘娘看到你又得晕了! 夏明曦转身拍拍娴婕妤手背,“你也累了,回去吧。” “臣妾恭送皇后娘娘。”娴婕妤懵了,在宫外得到的消息不准,她要好好回去筹划,再做打算。 回到凤栖宫,夏明曦倒头便躺在敞轩藤床上,摸摸肚子,今日的活动量应该够吧? 傍晚,夏明曦一觉从藤床上起来,流云立刻禀报:“娘娘,永宁郡主要回宫了。” “先帝忌辰,她回来不是很正常吗?”夏明曦喝了口水,随意道。 “若只是如此,奴婢便不急了,太后要将永宁郡主许配给东方大人。”流云着急道。 夏明曦一口水差点喷出来,“东方世玉?” “对!就是娘娘您的凤栖卫尉。” 夏明曦沉默了,太后要将她唯一的亲孙女许配给东方世玉,东方世玉是吏部尚书东方穆的幼子,而东方穆是出了名的中立派,太后这招是真的狠啊,连唯一的亲孙女都不放过,利用个透彻。 “娘娘,怎么办?”流云心急如焚,东方世玉娶了郡主,就不能在凤栖宫当值了,凤栖卫尉的位置空出来,太后肯定会安插自己的人。 夏明曦觉得脑壳疼,“太后想嫁孙,东方大人不一定肯应允,东方家世代簪缨,经营多代,势力盘根错节,岂能是别人随便拿捏的?放心,天大的事,有东方大人撑着呢。” 话虽如此说,她心里还是很慌的,“对了,上次让你们办的事怎样了?” “上次如妃陷害,皇上罚奴婢去倒夜香,奴婢倒认识了之前的一位老宫女,她原先是伺候嫡母皇太后,先帝驾崩后太后处理了许多得脸的宫人,都在宫里生不如死,她们答应帮奴婢。” 夏明曦拍拍她手背,“委屈你了。” “奴婢不委屈,只要娘娘好,奴婢吃什么苦都可以。”流云欣慰道,“而且奴婢因祸得福,不然也不能替娘娘分忧。” “娘娘,奴婢也快办好了。”碧儿忙汇报,一副求夸奖的模样,“这是奴婢记录的常姑姑和于嬷嬷的起居习惯。”她从怀里掏出张纸递给夏明曦。 经过几个月的研习,夏明曦已能无障碍认全常用字,碧儿看似咋咋呼呼管不住自己的嘴,但办事粗中有细,“碧儿也好样的。” “嘿嘿,多谢娘娘夸奖。”她开心得仿佛孩子。 “娘娘,咱们怎么离间常姑姑和于嬷嬷?”流云问,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到祥安宫那边鸡飞狗跳,好出口恶气。 碧儿也收起笑容,期待的看着夏明曦,等待她下一步指示。 然而夏明曦却摇摇头,“上次我言语上离间过,没成功,后来我想了想,觉得常姑姑和于嬷嬷好比你们两个,不可能被我离间,而且很容易暴露,我有被的打算,碧儿,你去记录这些起居规律的时候有没有被人发现?”她转而问。 碧儿摇摇头,“娘娘放心,奴婢没有被发现,奴婢计算着时间呢,没有靠近去打听。” “你们看,这份记录,常姑姑在太后身边待的时间远没有于嬷嬷多,而她却经常晚于于嬷嬷回住处,为什么?”夏明曦嘴角微微上扬,虽然把自己比作苍蝇有点恶心,但苍蝇不叮无缝蛋的蛋是有道理的! 023 就寝吧 “她有情郎!”碧儿第一反应,然后脱口而出。 流云立刻捂住她的嘴巴,吓得花容失色,“我的姑奶奶,你别什么都往外蹦,情郎这种话是你一个女子该说的吗?” 夏明曦失笑,摆手让流云放手,“你再不放手,她要被你捂死了。” 流云放手了,但忘不了教训一番,“你是娘娘身边的贴身之人,你的一言一行关乎娘娘的颜面,你怎么就那么不让人省心?” “流云姐姐,我错了。”碧儿知道再不认错就要挨训更久,立刻知错便认,从不拖泥带水。 流云狠狠戳了下她额头,“下回给我注意点。” “娘娘……”碧儿开始拉着夏明曦的手撒娇,祈求主子的庇护。 然而夏明曦也觉得她应该改改那口无遮拦的臭毛病,免得将来惹祸上身,便摊摊手,“流云都敢教训你主子我,本宫啊,帮不了你。” 碧儿嘟囔着最,耸耸肩,又底下头颅,无比诚恳的道:“流云姐姐,碧儿日后再也不敢了。” “不指望你马上不敢,你总是要改。”夏明曦都这么说了,流云也不好太过严苛,“娘娘,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很快转到正题,夏明曦心中的计策慢慢成型,“从碧儿的这份记录来看,常姑姑的情郎应该在宫里,而且绝对不是普通御林军,必得有一官半职,这样范围便缩小了,流云,你明日代本宫送些点心去给东方卫尉。” 流云意会,恭敬道:“娘娘放心,奴婢省得。” “有点饿了,但不能吃多,本宫发现自己腰上有一圈肉了!今日只吃素菜水果,不沾荤腥。”她悲痛的发现自己这具身体竟然不是那种让人羡慕的吃不胖体质! 这个发现,让她有种万念俱灰的感觉。 流云认真的注视夏明曦,看了半响点点头,“娘娘确实丰盈了些,不过更好看了。” 夏明曦起身,捡起屁股下的坐垫就扔过去,“我信你个鬼!” 流云难得如碧儿般活泼了下,站起来便躲开坐垫跑了出去,“娘娘,奴婢去给您准备膳食。” 碧儿则一心为了事业,很严肃的道:“娘娘,奴婢认识一个御花园花匠,他是宫里的老人了,也是先太后的人,奴婢去向他打听打听。” “你小心点,别被发现了。”夏明曦叮嘱。 “娘娘放心,以前他被人欺负,吃不饱饭,奴婢还帮过他呢,他对奴婢没戒心。”碧儿拍拍胸脯保证。 “好。”夏明曦含笑应允。 夏明曦伸伸懒腰,开始做起瑜伽,这具身体从来没好好锻炼过,做几个动作便已累得不行了,她的意志力也没多坚定,很想放弃。 但!一想到她的凤袍是无数桑农种桑,几千名桑女采桑养蚕,几千名织女织成丝绸,几百名秀女精心刺绣,经过数月甚至更久的打磨,才织成一件价值连城的凤袍,若没有完美的身材,怎么配得上那么多人的辛苦! ——其实,就是为了美。 为了美,再苦再累,她都不会放弃,要做个精致的米虫……额……精致的皇后! 流云回来时,她已满身大汗,一套瑜伽已做完,但不敢懈怠,绕着凉殿慢走,边走边给自己打气,生命在于运动,运动可以变美,还可以长寿。 “娘娘,该用膳了。”流云喊道。 夏明曦吐口浊气,“本宫先沐浴。” 沐浴的时候,夏明曦突然想到一件事,“流云,你说今日皇上先去哪个宫过夜?” 流云面色一红,腼腆道:“娘娘,要不奴婢去打听打听?” “算了,管他哪个宫,反正不是我凤栖宫。”夏明曦慵懒道。 然而话刚落下,外头鹿全寿的声音便不适时宜的响起了,“皇上驾到。” 夏明曦差点吓得魂飞魄散,不可置信的问流云,“谁来了?” 然而流云不同,夏明曦是惊吓,她是惊喜,而且是喜极而泣,“娘娘,您终于等来陛下了,奴婢这便去准备!” 夏明曦想拉住她,但流云走得太快,不多会就不见了踪影。 流云走后,凤栖宫的二等宫女鱼贯而入,“娘娘,奴婢伺候您更衣。” 夏明曦心思不在打扮上,她此刻内心很挣扎,她与永昌帝没感情,和一个没有感情的男人睡,想想都有些恶心,她虽然没有洁癖,但还是很有原则的,且很怂,永远喊着要泡小哥哥,要左拥右抱三夫四妾,但真让她行动起来,立刻怂了。 如同木偶般,被打扮妥当,流云进来请她出去,“娘娘,膳食已备好,皇上在等您。” 天色已晚,天边的余辉都不见了,夏明曦磨磨蹭蹭来到皇后用膳的承恩殿,永昌帝果然已端坐饭桌前,手里还捧着一卷书,似乎等太久,无聊,于是看看书。 以前夏明曦发现在大兴朝皇后吃饭的地方叫承恩殿,还有些诧异,这种殿似乎更像睡觉的地方,但后来想想,承恩承恩,便是承大自然养育之恩,也算解释得通。 但今日看到永昌帝坐在里面,她不受控制的污了。 甩甩头,把杂念甩出脑子,她僵硬的屈膝行礼,“臣妾参见皇上。” “坐吧,用膳。”永昌帝面无表情,放下书便开始拿筷子夹菜。 夏明曦依言坐下,流云立刻递给她玉筷,永昌帝看到她只吃素菜时,淡淡问:“为何只食素?” “臣妾……减肥。”夏明曦尴尬道,她也不想那么没出息,但一想到马上便要同床共枕,就止不住的尴尬。 永昌帝闻言撩眼看她,“确实胖了些,不过朕不嫌弃,你尽可不必为难自己,想吃便吃。” “臣妾多谢皇上。”夏明曦心想,信你个鬼,嘴里说不嫌弃,当真的胖成猪,你就会忘了今日说过的话,照常嫌弃。 夏明曦吃了几口便停下了,她是用过晚膳的,但晚膳的时间太早,申时末,也就是下午四点到五点之间吃晚膳,夏天昼长夜短,此刻差不多晚上八点,她便饿了,是以吩咐流云准备些夜宵,以前她也这么吃。 永昌帝看她不但没多吃,反而放下筷子,忍不住道:“朕说你不必为难自己。” “皇上,臣妾吃过晚膳了。”夏明曦微笑,只是笑容有些僵。 永昌帝闻言点点头,也放下筷子,“就寝吧。” 024 彼此彼此 永昌帝走几步,见夏明曦没跟上,回头问:“皇后还想吃?” “啊,没有。”夏明曦惊慌失措,但努力保持冷静,她起身跟上。 永昌帝在前面走着,步伐稳健有力,圆月高悬,夏明曦走在他身后,踩着他的影子,一步,两步,三步,越来越靠近寝殿,而她还没想好过关的对策。 “皇上,刚吃饱,不消消食?”能拖一会是一会,说不定散步散累了,直接倒头便睡呢? 永昌帝脚步不停,“朕明日要早起上朝。”大兴朝皇帝五更天上朝,确实有点早,这个点夏明曦还在梦乡与周公如胶似漆。 “皇上不沐浴?”夏明曦又想到一个借口。 这会永昌帝停下来了,他转身,比夏明曦高一个头的身高,足以俯瞰,猛然的转头,夏明曦与他近在咫尺,四目相对,那双幽深好看的眸子猝不及防的撞进眼帘,不知是谁的呼吸突然一窒,心口某个地方噗通噗通跳起来。 “你沐浴的时候朕也在沐浴。”永昌帝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沙哑,他想移开视线,但那双眼睛好似不受控般,注视着眼下之人,当年当闲王时,也见过不少倾国倾城的绝世女子,皇后的容貌虽不能说难看,但绝对不比她们好看,只是那双灵动大眼,自信、灿烂,如同太阳般,让人移不开眼。 他想了许久,终于想起来要如何去形容那双眼睛,长在充满爱与自由的环境下的人所拥有的自信和灿烂是他这样从小被漠视寄人篱下长大的人永远也模仿不来的。 突然,好羡慕,他想起流云曾说过,皇后的生母希望她由着性子过,不喜欢写字便不写,不喜欢琴棋书画便不学,夏阁老也是这样对待她的,当初父皇说夏明曦是夏阁老最宠爱的孙女,打小养在身边,京城若有诗会邀请她,夏阁老便会亲自赋诗写好让孙女揣在身上,轮到她的时候,拿出来念即可。 夏阁老说,我的孙女,我养,她就算是个废物,关你什么事?听说夏阁老从她三岁起便为她规划好了一生,产业、金银、忠心的仆人,若她没有成为皇后,恐怕会更开心。 现代的夏明曦,自信,是有的;自由,她也是有的;爱……她挺缺的,只不过这具身体天生便养成那样漂亮的眼睛,并不是换了个灵魂便能彻底改变的。 远远伺候的流云和碧儿紧张又刺激的看着两人,碧儿死死抓住流云的手,想看不敢看,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鹿全寿也是震惊,看来不光皇后娘娘变了,连皇上也不一样了,日后伺候时可得多长门心思! 就在所有人都觉得马上要发生非礼勿视刺激性肌肤接触时,夏明曦突然不适时宜的道:“皇上,别动,你脑门上有只蚊子。” 所有的唯美在那句蚊子出口,通通化为泡影,永昌帝伸手轻轻拂了下额头,蚊子没抓到,却抓到了满手清凉,原来下雨了,“就寝吧。”他说着转身进了寝殿。 阵雨来得毫无征兆,噼里啪啦的打在地上、树上、绿瓦上,夏明曦急忙双手护住头冲进寝殿,跟永昌帝相处得不多,她竟没注意到自己超过了永昌帝,先一步进入寝殿,进殿后抖落身上的雨珠,“这场雨下得好,今晚没那么热了。” 永昌帝站在雨里,愣愣的看着她,想起夏谦的话,那日被召入宫,父皇已病得下不来床,但他仍旧坚持召见夏谦,为他求娶夏家女,夏谦愿意嫁长孙女,却不愿嫁小孙女,可父皇坚持只要小孙女,后来,父皇驾崩,夏谦辞官。 时至今日,他依然记得夏谦辞官时的情形,他似乎一夜之间老了数十岁,整个人沧桑得仿佛被摧毁了坚持一生的信念,鹿全寿告诉他,夏谦去看皇后了,而皇后正在煲汤,因为他喜欢喝汤,夏谦在敞轩里等皇后,敞轩里摆着瑶筝、烹茶的茶具,因为他喜欢听瑶筝,喜欢喝茶。 而,这些,都是皇后不喜欢的,入宫后的她,早已失去灵魂。 “陛下,老臣唯一能为陛下做的,便是离开,请成全一个忠臣最后的体面。”说这句话时,夏谦是那般的怆然,他不得不答应。 夏谦虽走,犹言在耳,抖落漫天雨珠里的夏明曦,仿佛找回了灵魂。 “哎,怎么这么快就停了。”夏明曦的声音传来,语气里充满可惜,将他的思绪拉回现实。 “娘娘,奴婢给你擦擦头发。”流云与碧儿开始紧张的伺候,生怕她们家皇后娘娘有差池,夏谦选的人,向来忠心。 夏明曦却不在意,“没事,你们下去吧。”她方才想到一计,纳戒里有安眠药,待会给永昌帝吃两颗,保证他睡得跟猪一样死。 流云与碧儿余光瞄了眼永昌帝,两人挤眉弄眼的下去了。 鹿全寿觉得自家主子是真的凄凉,站在雨里看皇后,皇后连眼神都舍不得施舍一个……他已经忘了他家陛下是如何打皇后脸的。 “皇上,奴才给您擦擦。” 永昌帝却面无表情的走进寝殿,“退下吧。” 风一样的阵雨而已,在夏日里不算什么,头发很快能干,身上的衣裳也要脱掉,鹿全寿瞄了眼皇后,亲自关门,然后与小李子一起守在门外。 殿内,夏明曦偷偷从纳戒里取出两片安眠药,放进檀木桌上的水杯里,倒上水,静待融化。 “皇上,臣妾给你宽衣。”她现在需要找些事做,分散永昌帝的注意力。 永昌帝张开双手,任凭她磕磕碰碰的为他宽衣解带。 脱掉龙袍,放在架子上,抚平,然后坐在梳妆台前给自己摘掉凤钗,方才沐浴的时候已经卸过妆,此时倒不用做什么,只是永昌帝在,她睡眠面膜不方便拿出来用。 时间拖得差不多,她起身去看桌上的茶杯,药片已经融化,准备给永昌帝喝,哪想永昌帝也端来一杯茶来到她面前,“皇后,今日如妃的事你费心了,喝茶。” 夏明曦没多想,接过茶杯闻了闻,茶香四溢,闻之沁人心脾,是好茶,“多谢皇上,这是臣妾睡前喜欢喝的安神茶,是民间医者配的药茶,皇上也喝一杯,夏日炎热,喝上一杯能好眠。” “好。”永昌帝接过,饮尽。 夏明曦看他爽快,便也喝了手中香茶,茶喝下去,齿间茶香绵长经久不散,回味无穷,只是……怎么还有别的味道? 没等她想明白,便困意来袭,“困……” “困便就寝吧。”永昌帝温柔的道。 夏明曦觉得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与设想不符,她想挣扎,但没有力气,困得睁不开眼睛,渐渐的,意识越来越模糊,直到人事不省。 永昌帝去掉夏明曦身上的凤袍,把她抱上床放好,便已困意袭来,今日怎么比往日困得快? 茶? 皇后?他双眼迷离的看着夏明曦那张早已熟睡的脸,“皇后,你竟敢给朕下药!” 若夏明曦听到了,会说彼此彼此。 025 第一日 永昌帝心口有股怒火,可看到夏明曦安详的睡容,他莫名的气消了,那杯茶喝下去,也只是困而已,身体没有别的不适。 太困了,什么事明日起来再说,他这般想着陷入了梦乡。 翌日,永昌帝先醒来,醒来后他觉得通体舒畅,精神也比往日好,昨夜……睡得确实好,恐怕是他登基以来,睡得最安稳的一夜。 他转头看夏明曦,她斜躺背对着他,曼妙的身姿令他身心一荡,想要拥过去抱住,将那娇小的人揽入怀中。 但,他硬生生移开了目光,撩开帷幔,下床,动作一气呵成,“鹿全寿。” 鹿全寿推门进来,跟在他身后的宫女鱼贯而入,她们负责伺候皇帝起居,“轻点,别吵醒皇后。”永昌帝吩咐。 瞬间,所有人的动作放到最轻,连呼吸都慢了下来,只为床上的女主人能多睡会。 夏明曦被流云拉起来时,一副生无可恋模样,满腹怨念,“什么时辰了?” “卯时三刻,娘娘快起,今日新进的那几位要过来请安。”流云是等永昌帝离开后才叫醒的夏明曦,她也心疼,以前主子都是睡到自然醒,连带她和碧儿也能多睡会,但宫里新来了人,宫规不可违,生为皇后需要早起接受嫔妃请安。 夏明曦不耐烦的推开流云,撩起被子便往里钻,“告诉她们,免了。” “娘娘!”流云继续拉夏明曦,“娘娘,您若第一日便不起来,太后知道了,指不定又让您去抄经,娘娘,快起来。” 夏明曦觉得太后一定是上天派来妨碍她睡觉的大反派,睡个觉都睡不安稳,要死不活的被挖起来,坐在梳妆台前栽了又栽,打了无数哈欠,在除如妃外所有后妃都到凤栖宫时,碧儿和流云终于把夏明曦打扮妥当。 “娘娘,您别打哈欠了,眼角的妆又花了。”流云恳求道。 夏明曦任凭她再次补妆,活动了几下牙口,“走吧,别让太后的心肝儿们等久。” 走出寝殿,凉风袭来,夏明曦倍感精神,脑子瞬间清明了,昨夜的事也如潮水般袭来,昨夜她好像被永昌帝迷晕了,他那药,比安眠药还霸道,喝下去瞬间便困了,得用多重的药量!不会有什么副作用吧? 想着,她又打了个哈欠,药劲是真的大。 “娘娘,奴婢知道您昨夜累了,待会赶紧把她们打发走,便能回寝殿睡回笼觉了。”流云颇为不好意思的道。 夏明曦愕然,想也知道昨晚什么事都没发生好不好,永昌帝堂堂帝王想要睡自己的皇后需要迷晕吗?不过他为什么要迷晕自己? 这个问题,困扰着夏明曦,直到来到前殿也没想明白。 “皇后娘娘驾到。”小李子高喊。 入殿,三位新人纷纷起身,昨日虽然敬了茶,但与今日的请安不一样,是以三人行的依旧是跪拜礼,夏明曦从侧门入的前殿,流云扶着她坐上凤座,落座后,她看着下头跪着的三人,宽和道:“诸位妹妹免礼,日后都是一家人,不必拘礼,快起来,赐座。” 四人都知道,不过是句客套话,是以三人起身后娴婕妤道:“礼不可废,妾们知晓娘娘宽厚,体谅妾们。” “以前呀,宫里就本宫与如妃,你们也知道,如妃性子火热,而本宫又喜静,与如妃说不到一块儿去,是以宫里难免寂寞,这下好了,有了你们,本宫也不愁没人陪了。”夏明曦说着场面话,眼前的明明都是陌生人,却仿佛是多年老友般,其实这些闺秀,原主在闺中时也是认识的,不过她没继承记忆,只能官方些,以免露馅。 娴婕妤与琼美人对视一眼,两人都抿嘴而笑,“只要娘娘不嫌弃,妾日日来陪娘娘。” “楚昭仪也来。”夏明曦含笑的看向楚昭仪,她小小的个子,脸上稚气很重,却挽着妇人头,给人一种另类的感觉。 楚昭仪被点名,她起身屈膝行礼,“多谢皇后娘娘。” 她身边多跟了名嬷嬷,昨日未见到,想来是太后安排,除了那名嬷嬷,还跟着个做大宫女打扮的妙龄女子,夏明曦的老相识——蓝儿。 “昭仪在宫里可住得惯?吃食上可有什么不适应的?”夏明曦一副关怀备至模样。 楚昭仪小小的个子衬着三品昭仪常服再次屈膝行礼,动作迟缓,但甚是可爱,“多谢皇后娘娘关心,臣妾一切都好。” “以前蓝儿伺候过本宫,是个细心周到的,可惜缘浅,蓝儿可要好好伺候楚昭仪。”夏明曦生怕别人用蓝儿害她,直接挑明。 蓝儿从座位后走出来行礼,“奴婢敬遵皇后娘娘旨意,定会好生伺候昭仪。” 夏明曦满意点头,又慈爱的看向楚昭仪,“你年纪小,若奴才欺主,尽管找母后为你做主。” “是。”楚昭仪乖巧得如同牵线木偶,不,她就是可怜的牵线木偶,蓝儿什么心思,太后不可能不知道,却还是把她安排在楚昭仪身边,目的昭然若揭。 楚昭仪旁边的嬷嬷瞄了蓝儿两眼,没说话。 “诸位妹妹刚入宫,想来还有许多事要做,本宫便不留诸位了,散了吧。”她伸手,流云立刻上前来扶。 “恭送娘娘。”三人齐声道。 “奴婢参见皇后娘娘。”脚即将跨出侧门时,她顿住了,于嬷嬷上次被打,今日还敢登门,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太后又找到借口对付她了,不对,应该是对付永昌帝,而对付的方式呢,就是折磨他的非太后的女人。 夏明曦优雅回眸,从容转身,“原来是于嬷嬷,于嬷嬷找本宫何事?” “老奴不敢。”于嬷嬷阴阳怪气的,心里记恨着上回夏明曦打她呢,“太后让老奴给娘娘送本书,特意叮嘱奴婢,让奴婢伺候娘娘抄完。” “伺候?”夏明曦认真问。 “是,太后说让老奴伺候娘娘抄完,然后亲自呈给她。”于嬷嬷说罢示意身后的宫女上前,宫里手里捧着本金线装订的书。 隔得远,夏明曦没看到书的名字,娴婕妤等人可是看得清楚,观了书名后,娴婕妤与琼美人对视一眼,两人神色微异。 至于楚昭仪,她还只是个孩子,只好奇的打量着在场的人。 “母后又梦到父皇了?”夏明曦幽幽道,言语之中不乏嘲讽之意。 026 上瘾的于嬷嬷 “还请皇后娘娘慎言!”于嬷嬷怒道。 夏明曦好笑的走过去,当看到书名时,她面色变了变,竟然是祖训和皇室宗谱。 “皇后娘娘,先帝在尚未继承大统时便有了禹王、留王,而陛下已登基两年,却膝下空空,娘娘生为中宫皇后不但不规劝皇上雨露均沾,好为皇室开枝散叶绵延子嗣,却学妖妃行径霸占皇上,实属德不配位。” “本宫霸占皇上?”夏明曦像是在听天方夜谭,“皇上数月不来本宫这里一次,来了一次,就是本宫霸占皇上?” “若是往日也罢,昨日是几位主子入宫的日子,娘娘不该昨夜留下皇上。”于嬷嬷硬气的道,看着夏明委屈,她心情无比顺畅,没有什么比说皇后不知廉耻更打脸的了。 夏明曦都起乐了,“意思是说本宫这个皇后只配守活寡呗?”且还被迷晕了,比守活寡更悲惨。 “还请皇后娘娘慎言,身为皇后,一言一行皆代表皇室,娘娘方才的言论有损皇室颜面。”于嬷嬷仿佛要挣个第一般,咬着夏明曦不放。 “好啊,本宫看当这个皇后也没什么意思,今日便把这后位让出去,谁爱要谁要,娴婕妤,你来做皇后吧。”夏明曦豁出去了,踏马的,皇帝几个月没来看一次皇后,好不容易来一次,就成了妖妃霸占皇帝,德不配位?大权在握就可以随便无中生有对吧? 娴婕妤闻言立刻惶恐跪下,“臣妾不敢。” “琼美人,你来做好了。” “臣妾不敢。”琼美人也跪下。 夏明曦冷笑,“你们都不敢,那楚昭仪,你是太后娘家的人,你来做皇后最合适不过了,你来。”夏明曦说罢从头上把凤冠摘下递了过去。 楚昭仪愣愣的看着她,又看着于嬷嬷,她在家时确实听过自己会被封为皇后的话,难道这就是封皇后? 于嬷嬷眼角瞅瞅,这个楚昭仪竟然想伸手接?就在楚昭仪伸手将要碰到凤冠时,于嬷嬷拉了她一把,“娘娘生为一国之母,何故如此任性?” “本宫再任性也比不过太后任性,楚昭仪才十一岁,皇上不来本宫这里,难道去楚昭仪那里?母后让本宫抄家谱,责怪本宫没为皇上开枝散叶对吧?”夏明曦面色如冰,目光凌厉。 于嬷嬷想起那日夏明曦不管不顾伸手便打,她提高十二分警惕,力求夏明曦的手再次打不过来的时候能躲开,“皇上至今膝下空空,就是皇后的失职。” “本宫嫁给皇上没多久,先帝驾崩,本宫要服国丧,如何为皇家开枝散叶?”夏明曦上前两步,逼问于嬷嬷。 于嬷嬷后退两步,“可娘娘不该在三位主子进宫当日学妖妃行径霸占皇上。” 夏明曦笑了,“于嬷嬷生为太后身边的得力嬷嬷,说话竟如此没脸没皮不知羞耻,不知的人还以为于嬷嬷是在太后身边耳闻目染学会的呢!” 于嬷嬷脸色燥起来,她狠厉道:“你敢污蔑太后?” “本宫可不敢,话可都是嬷嬷说的,三位妹妹都是世家大族的闺女,初来乍到便看这么一出好把戏,想必不久后宫外便会有各色各样的戏本传唱了吧,不过太后位高权重,临朝称制,想要做女皇也是做得的,谁又敢多说半句呢?但嬷嬷便不一样了,像嬷嬷这般大的年纪,传出点什么也无口厚非,毕竟嬷嬷不是小孩。” 娴婕妤与琼美人闻言立刻惊恐的叩头,“妾断不敢传半句流言。” 楚昭仪愣愣的,她似乎被吓到了,原本和善的皇后娘娘突然凌厉起来,说的话她也不懂的什么意思,她身边的嬷嬷拉了拉她衣角,示意她也跪下。 “皇后今日是不打算抄宗谱了?”于嬷嬷狠狠问。 夏明曦轻笑,“今日把我杀了也好,一杯毒酒,一条白绫,一把利剑,母后随便选,眨一下眼睛,本宫便不配姓夏!” 刹那间,整个前殿鸦雀无声,于嬷嬷没想到一向温顺的皇后变得如此刚烈,不过是抄宗谱,竟都不愿,甚至喊打喊杀的,若是中规中矩,她有的是办法对付,可皇后如此抗拒,她却没辙了。 “皇后娘娘何必为难老奴?老奴不过是为太后办事。”再次搬出太后。 夏明曦冷笑,用眼神示意了下不远处的小李子,然后嘲讽道:“本宫今日就为难你了,你能拿本宫怎么样?你杀了本宫呀,反正本宫也没有皇后该有的权柄,祖父也早已辞官归隐,哪里有你这太后身边的得力嬷嬷有脸面!” 这话倒是提醒于嬷嬷了,她瞬间气势十足的逼上前,“老奴是奉太后之命伺候皇后娘娘抄祖训宗谱,娘娘还是抄吧!”她咬牙阴狠的样子把年纪小的楚昭仪吓了一哆嗦。 于嬷嬷说完吩咐身后跟着宫女道:“伺候娘娘抄宗谱!” 她身后的宫女都是随她执法的,个个孔武有力,闻言上前便要按住夏明曦,流云和碧儿立刻上前护住夏明曦,“你们竟敢对皇后动武?” “拉开!”于嬷嬷发狠道。 流云和碧儿哪里是那些虎背熊腰宫女的对手,很快被推开,摔倒在地,然后她们按住夏明曦的肩膀,让她跪在地上,于嬷嬷将宗谱和祖训扔在她面前,“皇后娘娘,抄吧。” 夏明曦抬头看她,突然冷笑,“老妖婆,本宫不会放过你的!” “老奴奉劝皇后娘娘,还是快快抄吧。”于嬷嬷得意道,说完还用手摁夏明曦的头,看着夏明曦跪在自己面前,仿佛在跪自己,她有种满足感、成就感,连皇后她都能随意欺辱呢。 这种思想就像毒药,使人上瘾,她摁得更用力了,直接把夏明曦的头摁在地上,她的老脸得意得扭曲,恶狠狠的道:“皇后何必为难老奴!老奴可是为太后办事。” “死妖婆,你会不得好死。”夏明曦从未受过如此羞辱,她嘴唇都咬破了。 娴婕妤和琼美人悄悄对视一眼,两人都不敢动,看来太后是特意打皇后的脸,她们若是走了,太后还会不高兴,但同时也觉得于嬷嬷太过分了,她只是个奴婢,又不是太后,竟敢如此羞辱一国之母! 流云与碧儿爬起来就要去拉开于嬷嬷,却被她带来的人拦住,那些人长期随嬷嬷帮太后管理后宫,手段狠辣,直接上手,掐得碧儿直落泪。 “放开我家小姐!你放开!”两人都哭了,她们痛恨自己没能保护好主子,让她受一个狗奴才的羞辱。 “来人,拉下去,各打二十大板,皇后娘娘老奴动不得,还动不得两个小贱婢吗?”于嬷嬷无比猖狂,她已经得到了羞辱皇后的快感,是以更加肆无忌惮。 “你敢!”夏明曦这回彻底慌了,小李子怎么还没来,这么不机灵的吗? “老奴奉太后命管理后宫,只要是后宫的奴婢,哪个老奴管不得?拉下去,重重的打!”于嬷嬷发号司令,像极了突然得势的小丑。 流云与碧儿打不过,挣扎着,还是被拉了下去,就在两人被拉到门口时,突然一道身影犹如天神下凡般出现在宫门口,从他的角度看去,皇后正凄惨的跪在于嬷嬷脚下。 顿时,他大怒。 027 帝陵事件 夏明曦抬头,恰好看到宫门口的人,只见他一言不发直接拔剑,押着流云与碧儿的宫女吓得赶紧放开。 “我看谁敢对皇后不敬!”东方世玉冲了进来,跟着他一起进来的还有几个御林军,他们个个拔剑,宫女太监们吓得脸色惨白。 于嬷嬷转头,看到东方世玉有些惊讶,不过她可是太后身边的得力嬷嬷,没有惊慌,“东方大人,这是后宫的事,我劝你最好不要插手。” “本官是先帝御封的凤栖卫尉,保护皇后娘娘是本官的职责,于嬷嬷,你可知跪在你脚下的人是皇后!”东方世玉怒问。 方才的快感还在,于嬷嬷没有慌,区区一个凤栖卫尉而已,他的主子都在她脚下,他算哪根葱? “我奉太后命伺候皇后娘娘抄宗谱,皇后抗旨不尊,我自然要监督她。”于嬷嬷丝毫不退让。 夏明曦冷冷道:“东方大人,还不扶本宫起来!” 东方世玉上前,于嬷嬷拦住,然而东方世玉抬剑,直指于嬷嬷,“让开!” “东方大人,我可是太后……” “啊!”夏明曦痛苦的叫了一声。 东方世玉眼眸一寒,剑直逼于嬷嬷面门,于嬷嬷没想到东方世玉竟敢对她动手,在怕死的驱使下,她避开了,东方世玉也没想真伤她,不然她根本躲不掉。 刹那间,东方世玉来到夏明曦面前,他两脚把摁着夏明曦肩膀的宫女踹倒在地,亲手把夏明曦扶了起来。 “本宫今日受此受辱,不是本宫一人之辱,于嬷嬷是在羞辱皇上,羞辱先帝,羞辱整个大兴皇室,然她是太后最信任的人,本宫不敢对她怎么样,但本宫要去跪帝陵!让列祖列宗给本宫做主!”她说完毅然决然,一甩凤袍广袖,直奔宫门。 所有人都吓傻了,皇后莫不是疯了?于嬷嬷也不是傻子,她只是被快感冲昏了头,此刻听夏明曦要去跪帝陵,瞬间便慌了。 不待她说话,夏明曦已出了凤栖宫。 流云和碧儿要扶她,却被她拒绝了,“流云,碧儿,让你们办的事如何了?” “奴婢本来想待会禀报的,可……” “办妥了?” 流云点点头,心疼得直抹泪。 “别哭,你赶紧交代下去,然后随我出宫,留在这里没人能保护你们,还有小李子。”夏明曦道,方才她就是在赌,赌小李子的忠心和机敏,她赌对了,小李子是忠心且机敏的,所以才找来东方世玉,东方世玉出身世家豪门,最看不得奴才欺主,是以,他一定会帮她。 “要快,不然就走不掉了。”夏明曦吩咐,同时脚下不停,甚至用小跑的。 小李子也知道,这一次彻底把太后得罪了,唯一的生路就是搏!他飞快的吩咐心腹,“去拦住报信的,确保娘娘能出宫,只要娘娘出了宫,就还有希望。” 宣政殿是离宫门最近的地方,养心殿是离宣政殿最近的地方,而凤栖宫是离养心殿最近的地方,夏明曦用跑的,她已经很累了,但好在是清晨,朝阳不烈。 当她来到宫门前时,太后才得到消息,而此时碧儿和流云也已回到夏明曦身边,“开门,本宫要出宫!” 夏明曦是皇后,皇后出宫无需任何人恩准,相反,除了太后和皇帝,她是唯一有资格批准别人出宫的人,是以不清楚状况的御林军开门了。 扶正头上凤冠,理了理身上的凤袍,夏明曦阔步走出宫门。 出了宫门,朝大街走去,当来到人潮涌动的大街时,她没功夫去欣赏,她问:“皇陵在哪个方向?” 东方世玉往西边指了指,“西边。” 夏明曦点点头,然后噗通跪了下来,嘴里高喊:“儿媳赵夏氏叩请父皇母后及列祖列宗圣安!儿媳无能,无力保全皇后尊严,不能保全皇室颜面,被太后身边的于嬷嬷欺辱,还请父皇母后列祖列宗给儿媳做主!” 说完她磕了三个响头。 见她叩头,东方世玉也跟着跪,他带了几十个御林军出来,这些都隶属凤栖宫编制,碧儿和流云还有小李子自然也跪下,街上的行人见一女子口里喊父皇母后,身上有穿凤袍戴凤冠,吓得也跟着跪。 夏明曦起身,继续往前走,嘴里数着,走了三百步再次跪下,将方才说的词高声说一遍,然后三叩首。 跟着她的人也跪下,周围百姓不明真相,但见到皇后,亦是要跪的。 很快,这件事以风速传播,国丈府也得了消息,夏谦深深皱眉,“你说皇后在街上跪?” “是啊老爷,小的亲眼所见,娘娘带人在街上跪,嘴里喊着要列祖列宗给她做主。”夏家的小厮道。 夏谦原本在饮茶看书,闻言立刻放下茶杯,“快,召集族里其他人,还有,派人去温家传信,不,不止温家,家里所有有亲戚关系的,都去通知,老夫生平没求过人,这一次为了皇后,豁出去了。” 皇后被太后身边最看重的于嬷嬷欺辱了,皇后惧怕太后权势,不敢拿于嬷嬷怎么样,是以正在沿去皇陵的路叩请列祖列宗做主,这件事在有心人推波阻拦的情况下风速传遍整个京城,宗室、高官、豪门、老百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整个京城的人都在议论这件事,很多人为了一睹皇后尊容放下手头的事也要来围观,夏明曦跪了一路,老百姓也跟着跪了一路。 史书记载,皇后跪帝陵,在郭氏强权下硬生生撕出了条血路,史称帝陵事件。 郭轻杨接到太后懿旨,桌上那碗解暑的糯米醪糟还未喝完,便急冲冲集了一队人追出宫,御林军在街上纵马驰骋也是常有的事,没人敢拦,他的速度要比往日还快些。 很快,他看到前方正在叩拜的明黄色身影,那道身影如同路边的杨柏,坚持挺拔,以义无反顾无所畏惧的姿态迎接一切风霜雨露,他眯了眯眼,作为御林军副统领,他还是天下兵马大元帅的儿子,夏家最受宠爱的千金他不陌生,她尚在闺阁之时便有过几面之缘,那是一个快乐的无知少女,可如今再见,那道背影承载了太多。 “大人,是皇后娘娘。”他的副手提醒。 郭轻杨翻身下马,缰绳丢给身边的御林军,他朝夏明曦走去。 028 老师布置的作业做完了吗? 突然,人群中突然骚动起来,一少年没轻没重撞了他一下,并且骂骂咧咧,“唐余淮,你是不是找死?别以为你别我大几岁,我就怕你!惹怒了小爷,小爷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温祝辞,先生交代的功课你做了没有?”那名叫唐余淮的少年问,他看起来年纪在二十左右,但尚未戴冠,只见他看似温文尔雅穿着打扮颇有书生气质,言行举止却咄咄逼人,“老师让我监督你,温祝辞,你落到我手里,还想跑?” “切,老师让你监督我又如何?你管得住小爷吗?来人,给我打!”那温祝辞十五六岁左右,一身的绫罗绸缎上等料子衣裳,不用问也能确定是出自望族,行事乖张,一派纨绔模样。 小少爷一声令下,他身边的家丁狗腿子立刻涌上去要打唐余淮,奈何唐余淮在对面,小少爷打头阵,直接又撞了下郭轻杨。 “大胆!”郭轻杨身边的副手出声呵斥,“你可知你撞到了谁?!” 温祝辞这时仿佛才回过神来般,只见他脸上露出惊容,“哎呀,郭大哥,你不是在宫里当值吗?怎么在这儿?” 郭轻杨脸上没什么表情,闻言只淡淡道:“奉旨办事。” “哦,那你去忙吧。”温祝辞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目光死死盯着对面唐余淮,只见此时唐余淮身边也站了不少家丁,他瞬间不服气起来,“唐余淮,有本事单挑!小爷不怕你。” 然而唐余淮却不理他,抬手与郭轻杨打招呼,“郭大人。” “嗯。”郭轻杨微微点头,他们虽然都是同辈,但他的年纪要大上许多,没什么交情和话题。 “喂,唐余淮,我跟你说话呢!你为什么不理我?!”温祝辞闹了,冲过去又要打,唐家的家丁冲出来保护主子,温家的家丁蜂拥而上,两家的家丁开始扭打在一起。 “温祝辞,要不是老师交代,我才懒得管你,既然你如此不听劝,来来来,打便打,当我怕你不成?倒是你,别被打了哭鼻子,说我欺负你。”唐余淮挽起袖子便要教训不懂事的师弟。 两家家丁打得不可开交,两位少爷又相互试探,大战一触即发,郭轻杨没空看两人小孩儿过家家,前方夏明曦已经起身,正继续往前走,他的任务是尽快带皇后回宫。 可,两位游手好闲的少爷在他面前打架,拦住了去路。 他想绕过去,两人却扭打起来同时撞到他身上,三人差点摔做一团,“郭大哥,你来评评理,我不过是想去城外钓鱼,他死活不让,你说他是不是很过分?” “郭大人,老师让我监督他学习,我难道有错吗?”两人拉着郭轻杨不放。 郭轻杨眼看着夏明曦的身影消失在街角,他心急如焚,“我还有事,两位不妨去府上找轻飞,让他陪二位玩。” “轻飞在家?”温祝辞惊喜问。 “嗯。”郭轻杨敷衍道。 “玩玩玩,你就知道玩,老师布置的课业你完成了吗?跟我回去念书!”唐余淮坚持不放。 温祝辞冲他吐了吐舌头,躲到郭轻杨身后,双手紧紧抓着郭轻杨衣角,“略略略,郭大哥,你救我,我不要回去念书,念书有什么好?” 前方已经不见夏明曦身影,郭轻杨想甩开温祝辞,却发现他抓得紧,竟是轻易甩不开,若用力怕是要伤了他。 “你放手,郭大人可是有公务在身,你休得妨碍郭大人执行公务。”唐余淮一派长兄气度,严肃认真。 温祝辞那双清澈无辜的眸子求证般看向郭轻杨,“郭大哥,真的吗?” “是。”郭轻杨濒临爆发的边缘。 温祝辞闻言立刻放手,“郭大哥,对不起啊,都怪唐余淮!” 郭轻杨此刻只想尽快带皇后回宫,不想与两人纠缠,敷衍点点头,阔步而去,他身边跟着的御林军也忙跟上。 这里的夏天可真是热呀,还未到正午,阳光已经如同惩罚般烤着大地,夏明曦的头磕在青石板上,能清晰的感受到上面已没有属于岩石的冰凉,炎热、烦闷,繁复的凤袍此时已被汗水打湿,紧紧的贴着她的肌肤。 当再次起身,饶是有流云与碧儿扶着,她也感受到一阵头晕目眩,眼前刹那间的一片漆黑,“娘娘,御林军副统领郭大人来了。”流云小声道。 夏明曦不动声色,继续往前走,心里默念步数。 郭轻杨快步上前,正当他穿过围观人群,要拦住夏明曦时,被马儿颠簸着送来,下马后几个踉跄差点摔倒的老者,不顾理正身上的衣袍在家丁的帮助下挤进人群来到郭轻杨面前。 “郭轻杨。”老者直呼其名,他气喘吁吁,满头大汗、衣袍凌乱,头上的玉冠也歪了,仪态委实不好。 在大兴朝,能直呼郭轻杨姓名的人没几个,就算是官拜尚书,见到郭轻杨区区御林军副统领,也要碍于郭家势力,或者礼貌,唤声郭大人,亦或副统领。 郭轻杨见到老者,微微一愣,而后拱手揖礼,“老师。” 原来,老者是郭轻杨的老师。 “天气炎热,你陪老夫去茶楼喝杯茶。”老者道。 郭轻杨不动,他尊敬的道:“请老师恕罪,学生奉旨办公,还请老师容学生日后再陪老师品茶。” 老者也不纠缠,只问:“皇上今日一直与老夫在一起商议国事,何时给你下旨?” 郭轻杨态度不变,只是眸子冷了冷,“学生奉太后懿旨。” “你是御林军副统领,御林军只尊圣旨办事,皇上若不在京中,你方可尊懿旨,你眼里还有没有皇上?”老者厉声质问。 郭轻杨面色冷下来,“老师还请莫要妨碍学生处理公务。” “行行行,老夫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老者不耐烦的摆摆手,扶着折腾不轻的腰道:“扶我去医馆看看。” 家丁立刻上前扶老者,“老爷,皇后在前面。” 老者闻言仿佛才知道般,他惊得立刻腰也不痛了,提起衣袍前摆便快步上前,“老臣参见皇后娘娘。”他叩拜下来,恭敬无比。 “娘娘,是户部尚书唐大人。”流云压低了声音道。 夏明曦心里默念着数,闻言对碧儿道:“帮我记着,第一百零六步。” 碧儿重重点头,此刻,她再活泼也不敢造次,规矩得让流云都对她另眼相看。 “唐大人免礼。”夏明曦说着亲自去扶唐悯之,这位唐大人她也曾听说过,曾辞官做过一段时间的教书先生,因本身出自书香门第,又做过三品大员,便吸引了无数世家大族的子弟前去求学。 唐悯之在文学造诣上年少时便颇有名声,乃是公认的大家,先帝慕其才名,将还是皇子的永昌帝交由他教导,后来永昌帝登基,得到永昌帝重用,担了户部尚书,与夏谦般也入阁拜相。 在大兴朝,丞相有四位,但均无实权,只是一种嘉奖尊荣称号,实权都掌握在六位尚书手里。 029 夏谦 “娘娘,您这是?”唐悯之明知故问。 夏明曦眼眸一动,心下已是了然,只见她神色立刻悲恸起来,“本宫多谢大人关心,是本宫无能,不能整肃后宫,致使恶奴欺主,无计可施,只得叩请列祖列宗为本宫做主。” “娘娘何出此言?万事还有皇上呢。”唐悯之冲着皇宫方向揖礼道。 夏明曦摇摇头,“那恶奴是太后最为宠信之人,本宫告知于皇上,皇上又如何能违背孝道去为难母后?本宫身为皇后,不能替皇上解忧,已是万死,又如何能给他添烦恼?” 唐悯之闻言,深以为然,“如此,老臣陪娘娘一起。” 额……夏明曦差点笑出声,这位唐大人真是可爱,难道他生为朝廷大臣不应该说如此恶奴老臣定当怎样怎样如此这般,他这一句老臣陪娘娘一起像极了他也惧怕太后权势般。 围观的百姓中有目不识丁者,有识文断字者,有博古通今者,有能吟诗作赋者,文化程度各有不同,但总有明白的人,只听有人闻言义愤填膺道:“太后竟然纵容恶奴欺辱皇后娘娘,连尚书大人都不敢替娘娘说句公道话!简直太过分了!” “莫不是丽朝宦官专权的悲剧要再次上演?”博古通今者忧心忡忡道。 “这位兄台说的莫不是前前朝那位摄政太监?”博古通今者大有人在,便悄声议论开了,与他们离得近的竖耳倾听。 “就是那位太监,不光欺辱丽朝皇帝,还把丽朝宗室屠杀殆尽。” 这话引来一阵哗然,“难道这位嬷嬷要效仿那位摄政太监?” “有可能,不然怎会欺辱皇后娘娘?说不定她早就架空了咱们皇上,不然皇上为何不帮娘娘做主?” “天啊!女奴乱国!天下万民要遭殃!”听到的百姓脸色惨白,皇室乱了,那江山便也乱了,江山乱了,接下来便是炼狱般的民不聊生。 议论着,声音渐渐变大,夏明曦也听到了,她见差不多,便一副先天下忧而忧的神情对唐悯之道:“大人,您不必如此,您是国之栋梁,还有许多大事需要您去处理,万一有重要大事耽误了处理的最佳时机,受苦的还是大兴的黎民百姓,本宫亦是不忍的。” 围观的百姓闻言心下纷纷给出自己眼见为实的评价,不愧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心怀天下,端庄贤德。 唐悯之对原主并不了解,只听过些许传言,不过今日一见,他大大放心,皇后端庄贤淑,言行举止也大气,“娘娘爱民如子,是大兴之福,是百姓之福,老臣替天下百姓叩谢皇后娘娘。”他说完又要下跪。 夏明曦哪能让他再跪,立刻扶住,“大人,还请回吧。” “老臣遵娘娘懿旨。”唐悯之坚持弯腰,郑重揖礼,而后才毅然转身离去。 终于等到唐悯之离开的郭轻杨听了百姓的议论,深深皱眉,他没有上过战场,但浸泡官场四五载,受过磨炼,他意识到自己中计了,先是唐余淮、温祝辞把他拦住,目的便是等唐悯之的到来。 唐悯之年纪大,来得没那么快,两个小辈打头阵,拦住他,而后他赶来,又耽搁了许多,给了其他人传播谣言的时间。 “微臣参见皇后娘娘,请娘娘随微臣回宫。”郭轻杨知道不能拖了,再拖下去场面将难以掌控。 可是,他高估了自己,场面已经不可控,他在耽搁时间,而别人在赶时间,若强行将皇后拉走,势必会引起骚乱。 但也不能任由皇后真的跪到皇陵去,所以他必须采取手段。 夏明曦看了他一眼,“是于嬷嬷派你来的吗?” 郭轻杨脸色很难看,他没想到皇后看似和气说起话来却句句诛心,“微臣奉太后懿旨接娘娘回宫。” “懿旨呢?”夏明曦问。 郭轻杨拿的只是口谕,自然拿不出懿旨,“还请娘娘随微臣回宫!若娘娘执意不肯,那微臣得罪了。”他说完吩咐属下,“带皇后娘娘回宫。” “你们好大的胆子。”人群中有人怒道,“竟敢要对皇后娘娘动手,众目睽睽之下便敢如此,在深宫之中,不知要如何羞辱皇后娘娘!” “太监摄政致使丽朝灭亡,难道太后想大兴亡国吗?竟然让一个奴婢发号司令,我们作为大兴的子民,绝对不允许!”人群中有人高喊,他的话得到绝大部分人的点头附和。 郭轻杨刀子般的眼睛扫向人群,他在找那个说话的人,这个煽动百姓的人绝对不是普通老百姓。 “对,没错,交出恶奴,太后不许干政,女人摄政,牝鸡司晨!” “交出恶奴,太后不许干政!” “交出恶奴,太后不许干政!” 很快,所有百姓都跟着喊,夏明曦冷冷的瞥了眼郭轻杨继续往前走,“碧儿,方才走了多少步?” “一百零六步。”碧儿乖巧道,此时此刻她是懵的,不过她与百姓们一样,激动、义愤填膺。 夏明曦继续边走便默念,身后郭轻杨见夏明曦继续往前走,立刻上前要拉夏明曦,人群中的百姓却都涌了出来拦住他去路,他想拔刀,但眼前的都是无辜百姓,他不能拔。 打不得,碰不得,今日若伤了百姓,明日等着他的便是弹劾,御史台虽然有郭家的人,但也不尽是郭家人,弹劾他倒不是很怕,最怕的是会伤及太后的名声,皇帝见缝插针夺权。 夏明曦拐过另外一条街,身后的吵闹已经很远,路上依旧有围观的,但她们都只是小声议论,她跪下时,他们也跟着跪,安静的怜悯太阳底下那个跪拜的女子。 “娘娘,奴婢刚才看到老爷了。”流云小声道。 传闻已久的夏谦,夏明曦是很好奇的,她压低声音问:“在哪里?” “前方茶楼二楼。”流云低声回答。 夏明曦抬眸望去,只见茶楼二楼窗前站了名老者,老者慈眉善目眼有乾坤,手执羽扇,给人一种放心的感觉,似乎他对所有事都成竹在胸,大约是身体潜藏的记忆,看到老者,她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心中的委屈涌现,迫不及待的想要与老者述说。 原来,他便是夏谦,一个她看外表便很喜欢的老头,亲近和蔼。 030 朝堂之上 夏谦来了,那么他背后的庞大家族是不是也来了? 夏家是没几个出色的子弟,但夏家百年世家,世代簪缨,势力盘根错节,也是不好惹的。 “最新消息。”围观的百姓看着夏明曦一步步往前走,三百步后叩首,在这期间他们也没闲着,相互传着道听途说来的八卦,“太后身边有两个得力奴婢,一个是欺辱皇后的于嬷嬷,一个姓常,名字不知道,宫里都叫她常姑姑,对皇后娘娘那是相当不恭敬。” 如何得知不恭敬,无人问,大家都想知道这位常姑姑是如何的不恭敬,“她也欺负皇后娘娘?” “可不是,这位常姑姑和于嬷嬷一样,很得宠爱,宫里太后最大,然后是她两,最后才是皇后娘娘,可见是恶奴无疑。” “兄弟,你的消息有什么新奇?我这有个更新奇的。”有人嘲弄道。 “还有什么新奇的?你说你说。”大家都好奇的伸长了脖子。 那人也不卖关子,直接道:“我听说那位常姑姑二十七八,长得花容月貌。” “重点!”大家等不及了。 “马上马上。”述说的人无奈,直接跳过描述样貌环节,“这位常姑姑有个相好,你们猜是谁?” “谁?难道是皇上?” “去去去,皇上才看不上她。”那人气恼,“是刚才要抓皇后娘娘回去的……” “哦~~~~懂了,原来如此。”大家秒懂。 “哼,身为御林军副统领,竟敢带头惑乱后宫。”有识之士愤然道。 “我听说宫女二十五岁就能放出宫,这常姑姑都二十七了,还留在宫里,莫不是想一直这般下去?” “我也听说了,皇后娘娘虽为皇后,却无权管理后宫,都是太后在管。” “太后纵容侄儿和宠信的宫女乱……”大家静默不言,但都懂。 夏明曦没想到事态发展得这么快,不由得回头看了眼茶楼,那里已空空如也,“祖父在帮本宫吗?”她不确定的问。 碧儿重重点头,并压低了声音,只给夏明曦听到,连流云都听不到,“娘娘,刚才奴婢看到管家的儿子在人群中说常姑姑的事,虽然他乔装戴了只眼罩,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夏明曦微微一笑,身后有人,那她便不会摔得粉身碎骨! 以前常听流云和碧儿说原主很受夏谦宠爱,她又赌对了,夏谦辞官不是她一开始想的那样原主被舍弃,他不是疼孙女,而是疼孙女,太后势大,若夏谦不辞官,太后首要除掉的便是皇后,夏谦辞官了,太后首要对付的便成了别人。 辞官也是夏谦的无奈之举,原主实在不适合在宫里生存,家族再强大,她不强大,也只是个扶不起的阿斗,是以,夏谦只能辞官,让出所有权利,以换取孙女活命,虽然这样不一定能保住孙女的命,但总比很快死亡的好。 只是,夏明曦想不通夏谦当初怎么同意原主进宫。 不过此时不是想那些事的时候,她专注的叩首,心里数着步数,三百步跪一次,身后郭轻杨已被拦下,他们相隔越来越远。 从京城去皇陵,是一段漫长的距离,夏明曦做好了长途跋涉的心里准备,接下来的事,朝廷就交给永昌帝,民间就交给夏家。 这是一场没有商量,但很默契的战役,为了相同的敌人,各自的利益,所有人都在竭尽全力。 皇宫,这座建立于上两个王朝的巍峨建筑,磅礴壮丽,金碧辉煌,经过多次修葺,他更加威严秀丽。 宣政殿,是这座宏伟建筑里最重要的殿宇,它是天子与大臣们上朝的地方,几乎所有关于社稷的策略都是在这里产生。 此刻,宣政殿内前所未有的吵闹,犹如市井中人最多的菜市场,身穿朝服的臣工们,各抒己见,好几位大臣激烈争论着,闹得面红耳赤。 永昌帝英俊的脸上罩了层寒霜,星辰般的眸子不知在想什么,他的手一下一下的轻轻敲打龙椅扶手,鹿全寿打小伺候他,最是懂得,陛下这是紧张了,大人们在讨论皇后的事,也不知陛下是因为担心皇后而紧张,还是因为别的。 突然,殿下有人高声道:“陛下,皇后娘娘生为皇后,本该端庄得体母仪天下,可娘娘此举实乃与端庄得体不符,臣恳请皇上废后令立贤后。” 永昌帝神色不变,只是眸子动了动,他看向说话的礼部尚书刘熠耀,“爱卿以为朕废了皇后令立何人为好?” 刘熠耀心中早有丘壑,举着玉笏恭敬道:“臣以为郭将军义女楚昭仪贤良淑德端庄大方,堪当重任。” 永昌帝冷笑,“爱卿还真会选人,楚昭仪年芳十一,爱卿是如何看出她贤良淑德的?” “皇上,楚昭仪总会长大。”刘熠耀强调。 “笑话,朕说的是闲后,而不是养孩子!”永昌帝怒道。 从街上差点累断老腰才折返到宣政殿的唐悯之没顾上喘口气,闻言冷声道:“国家大事如此儿戏,真是笑话。” 刘熠耀被呛,怒视唐悯之,奈何唐悯之压根不正眼瞧他,只见他举起玉笏恭敬道:“陛下,微臣以为正因皇后娘娘贤德,才要去叩请天家列祖列宗,那恶奴是太后的贴身嬷嬷,宠信有加,若娘娘发落了,难免惹太后难过,找陛下您做主,又恐陛下为难,娘娘知晓,皇上乃致孝之人,万万不敢惹太后伤怀。” “一派胡言,皇后此举犹如市井泼妇,引得流言四起,皇室威严荡然无存!”此刻说话的仍旧是礼部尚书。 “让皇室威严荡然无存的是恶奴,若恶奴不欺主,皇后娘娘又怎会出此下策?你此言有替恶奴开脱之嫌,你可是要寒皇后娘娘的心?”唐悯之厉色质问,“皇后乃一国之母,皇后受辱,便是大兴受辱,是我等做臣子的受辱!” “我可没有替恶奴开脱!”刘熠耀立刻否认,不管废不废后,于嬷嬷已在风口浪尖,除非太后铁了心,否者她是没救了。 唐悯之没有与他继续吵下去,说到此处他想起于嬷嬷还在后宫安然无事,“陛下,微臣恳请陛下立刻下旨捉拿于氏,以正皇室威严。” 永昌帝早就想断去太后在宫里的手臂,等是就是这句话,“来人,捉拿于嬷嬷,押入大理寺监牢看管。” 031 处决 除去于嬷嬷,便是从太后把持后宫的局面硬生生撕开一道血口,这关键的一步异常重要,鹿全寿亲自去办。 他带了一队人去祥安宫拿人,在过去差不多两年的时间里,整个皇宫都笼罩在太后的淫威之下,无人敢逆,今天,太后专权的局面将被打破,鹿全寿有些佩服夏明曦了,若换做他,定是不敢将自己置于风口浪尖的。 想着,已到祥安宫,“杂家奉旨捉拿恶奴于氏,还请太后娘娘恕罪。” 太后今日的妆容显得柔和许多,不过依旧荣用华贵,一身暗金底色缠枝纹重叠襦裙,头戴金箍制作的金冠,围着椎鬓,椎鬓边对插着两支镶玉花钗,两鬓又分插两支管状镂空雕花钗鬓上海插有宝石花钿。 这身行头当年先帝还在时她常穿,只因先帝说过他喜欢看她这么穿,穿上这身衣裳她显得稳重又不失去温柔,今日,她的统治遇到了挑战,穿上先帝喜欢的衣裳,她更有自信。 “皇帝呢?”太后沉声问, 永昌帝与太后水火不相容,鹿全寿对太后自然也没什么好感,闻言恭敬但公事公办的道:“回太后的话,皇上还未下朝。” “罢了。”太后伸手扶了扶头上的玉冠,手上的玛瑙扳指撞到满头珠翠,发出清脆的声音,“哀家亲自去给皇上一个交代。” 她说罢起身,常姑姑没有扶她,她手里捧着个盒子,不知装了何物。 鹿全寿没想到太后要去宣政殿,她虽垂帘听政过,但珠帘撤了有一段时间了,难道? 宣政殿,就要不要废后,废后后立谁为新后又吵开了。 “臣以为如妃娘娘深得陛下欢心,如妃出身将门世家,林将军为大兴立下过汗马功劳,可立为新后。”说话的是个五品小官,在大兴朝,五品以上包括五品京官都需上朝,像立自己女儿为后这种话尤敬国是不会说的。 “前年老臣夫人在府上办茶会,如妃娘娘曾到府上做客,老臣有幸见过娘娘一面,娘娘长得一派天真,如何统管后宫?”此人虽自称老臣,官位却是不高。 大佬们抱着玉笏在听,他们都知道,今日皇后虽在风口浪尖,但真正的主角不是她。 永昌帝任凭下臣们争论,他仿佛没听见般,静静的等待鹿全寿归来。 “太后驾到!”一声尖细的声音犹如有摧枯拉朽之神力般,让吵闹的宣政殿瞬间鸦雀无声,安静得落针可闻,太后的脚步声成了唯一旋律。 永昌帝好像听到了自己的心跳与太后的步伐重合了,他紧张的突然握紧龙椅扶手,眼眸死死盯缓缓朝他走来的太后。 “参见太后。”众臣起身行礼。 太后来到龙椅之下的台阶上,永昌帝起身亲自去迎,鹿全寿机灵的搬来椅子置于龙椅左边,“儿臣参见母后。” “皇帝,皇后的事哀家已知晓。”她声音淡淡,却有股凌然气势。 永昌帝将她扶到椅子上坐定,才为难道:“让母后为难了,只要母后一句话,儿臣便亲自去请皇后回宫,给您下跪请罪。” “皇帝这话说得倒让哀家不懂了,皇帝以为哀家会为了恶奴责怪自己的儿媳?”太后声音不高,但质问之意丝毫不弱。 永昌帝立刻请罪,“母后恕罪,儿臣不是这个意思。” “恶奴欺主,哀家并不知情,皇后去叩帝陵,哀家才知晓,皇帝与诸位爱卿请放心,哀家绝不姑息此恶奴,各位请看。”她指向产姑姑手中捧着的盒子。 众人猜到太后要采取行动,但没猜到她要如何做,是以都好奇的看向盒子,常姑姑轻轻将盒子打开,众臣哗然,永昌帝亦是神色微愣,他震惊看向太后,“母后,这……” “此等恶奴,不必皇帝亲自惩罚,哀家自会处决她!”太后加重了尾音,凌然威严。 永昌帝与之对视,那双老练的眸子早已与脸庞般喜怒不形于色,他根本看不出太后是心痛、还是愤怒,亦或是恨,可能都有吧,毕竟于嬷嬷陪了她几十年,多少个日夜,多少个艰险旅程,都是她走在最前头,为她的太后之路保驾护航。 “恶奴已除,皇帝,请皇后回宫吧!”她冷声道,“作为皇后,如此不知轻重的抛头露面,太让哀家失望了。” 她死了个于嬷嬷,当然不会让夏明曦好过,“诸卿以为皇后此举,可还配为我大兴皇后?” 众臣没想到太后这么狠,自己身边最亲近的嬷嬷,说放弃便放弃,甚至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把头颅搬到宣政殿。 殿下,相交好的臣子对视一眼,交换了下彼此的心意,太后是要废后的意思?也是,如果退步了,她便处于被动,若废后,那么她的权势将更上一层楼,这是个不是你死便是我活的局面。 “太后,臣有话要问这位常姑姑。”唐悯之突然道。 太后眼皮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迅速蔓延,她不善的盯着唐悯之,“唐爱卿要问何事?不如直接问哀家!” “问太后也可。”唐悯之郑重道。 太后一愣,这个老匹夫竟敢给她下套! “说!”她的声音威严沉重。 唐悯之高举玉笏揖礼后才道:“坊间传闻,这位常姑姑身为太后身边的掌事大宫女却与郭副统领惑乱后宫,副统领监守自盗,大宫女不守宫规,该当何罪?” “唐悯之,哀家敬你是先帝老臣,你莫要乱泼脏水污蔑哀家身边之人!”太后大怒,指着唐悯之,厉色道:“信不信哀家治你罪!” “老臣身为朝廷之臣,享陛下俸禄,自当尽心尽力为陛下分忧,陛下与太后的身家性命,尽系在御林军手里,若御林军监守自盗,知法犯法,宫女不守宫规肆意妄为,这让老臣如何放心?”唐悯之不卑不亢,言辞恳切,无比笃定。 其他人闻言,有人一派了然,有人却惊讶,“竟有此事?” “是不是真的,一查便知。”唐悯之扬声道,“陛下,太后,请允许刑部彻查此事。” “唐大人,郭副统领是太后的亲侄儿,他怎么会害皇上与太后呢?”兵部尚书郎世彦终于发话了,他方才一直沉默,静静的听其他臣子讨论皇后之事。 他发声后,工部尚书也举起玉笏上前一步道:“臣以为郎大人言之有理。” 刘熠耀方才被唐悯之抢白,此刻心情很不爽,闻言也上前表态,“臣相信郭副统领的忠心,他绝对不会害陛下和太后,唐大人,你多虑了。” 朝中其他依附太后的臣工亦是纷纷发言,无一不是为郭轻杨说话的,站在唐悯之这边的人很少,还有一部分人犹如木雕般站在那里,似乎不打算发表任何言论。 永昌帝目光动了动,他看向一直低调,从不张扬,也很少参与议政,被大多数人遗忘的刑部尚书,“乔大人,你以为呢?” 032 刑部尚书 乔景帆,刑部尚书,他如同其他几位尚书般,出身在书香门第簪缨世家,门楣显赫。 但相较于另外五位尚书,他极其低调,很少在朝堂上发言,下朝后也从不与其他同僚相聚,乔家的人也不出来应酬,先帝驾崩后的差不多两年时间里,他犹如隐形人般,不被人注意。 此刻永昌帝点名,诸臣才反应过来,原来还有位刑部尚书在。 乔景帆在六位尚书里最为年轻,不过四十出头,长相更是年轻,看起来三十五左右,他身姿挺拔,沉稳持重,气质淡雅,身上那股浓重的书卷气息使他不像刑部的人,反而像编著书籍的学者。 “按律法,有臣工提出疑虑,刑部有责彻查。”他站出来道,“请皇上下旨彻查郭副统领。” 太后对此很不满,但乔景帆不是她的人,原本她也想撤掉乔景帆换上自己的人,但乔景帆太狡猾低调了,根本无从下手,之前还以为他要不问党派之争,便放低了警惕,没想到今日却成了皇帝的利剑! 渴望独揽大权的永昌帝压根不想询问太后意见,但不得不顾太后在朝中的势力,他道:“母后以为呢?” “哀家以为不必多此一举!”太后当然不同意查,这是对她权威的挑衅。 意料之中的答案,永昌帝看向下方臣子,希望有人出来说服太后,就在唐悯之想再次出言时,吏部尚书东方穆站了出来,只听他高声道:“臣以为当查,太后和陛下的安危不可大意,事关社稷,还请太后见谅。” 东方穆是有名的中立,中立臣工几乎以他为首,见他出言,立刻纷纷站出来表明态度,齐声道:“臣附议!” 很快,殿内跪了大半,太后面若寒冰,她感觉到了,这些人要踏着她的尸体,喝掉她的鲜血,夺走她的一切! “哀家若坚持不允呢!”她寒声道。 “太后,国家大事还请交给陛下决断,后宫不得干着自古有之,还请太后回后宫静等佳音。”唐悯之道。 他说完不给太后反驳的机会,立刻接着道:“陛下,请陛下下旨彻查郭轻杨!” 永昌帝知晓机会难得,立刻言简意赅的道:“准奏!” 皇帝,君无戏言,话出口,便没更改的可能,不过以前太后让他改过多次,当众推翻他的决定也是常有,此次他很忐忑。 太后又想否定永昌帝的意思,哪想乔景帆快了一步,只见他噗通跪下扬声道:“微臣遵旨。” 朝臣,不是奴婢,朝堂之事非儿戏,皇帝已说准奏,大臣已说遵旨,若再改,便太过于儿戏了,太后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哀家便等你们查,若查不出什么来,哀家让你们好看!”太后甩袖离去,常姑姑忙跟上。 然而,乔景帆拦住了她的去路,“请常姑姑随本官去一趟刑部。” 太后闻言停下脚步,她慢慢转身,刀子般的目光射向乔景帆,“乔大人,你眼里可还有哀家?!” “太后恕罪,常姑姑不守宫规本该由后宫处理,但常姑姑涉嫌与郭副统领有染,臣是外臣,不便入宫,只能请常姑姑随臣去刑部,方便调查。”乔景帆不卑不亢,在太后高压眼神中镇定自若。 唐悯之暗暗震惊,不愧是年轻人,血气方刚,有斗志,尤其在对上太后丝毫不落下乘,此子前途不可限量,想来乔家也不甘心让郭家一支独大。 “乔大人,常姑姑可是太后身边的大宫女,你如此不顾太后颜面,以下犯上,是何居心?”郎世彦站出来质问乔景帆。 乔景帆神态不便,只是眸子更冷硬了,他坚定的模样让所有人都为之震惊,被他们忽略的刑部尚书,原来是这么块硬茬。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本官只是在做分内之事,更何况,她只是个奴婢,连进天牢的资格都没有,本官为何拿不得?太后这是要置国法于不顾吗?我等是朝中臣子,并非郭家家奴!希望太后能明白,国法不容情!” 一席话,满朝文武,无人再吱声,连郎世彦都闭嘴了,此刻为个奴婢再开罪乔景帆不值得,他是太后在朝中的仪仗,郭荩臣虽为天下兵马大元帅,却常年在军营,并不时时上朝,此刻,太后突然觉得若是堂兄在,定不会让她受此羞辱! “哀家等着,若没有证据,哀家让你好看!”太后放下狠话拂袖而去。 永昌帝松口气,幸好今日郭荩臣不在,郭荩臣是武夫,蛮横起来能在大殿之上拔剑相向,“乔爱卿,此事朕交由你全权处理,朕与太后的安危交在你手,务必彻查,不可放过一个不安定因素。” 他很巧妙的没有称母后,乔景帆闻言抬眸看了他一眼,“微臣定当竭尽全力。” “好了,诸位爱卿还有何事?”永昌帝此刻心情很美丽,于嬷嬷已倒下,常姑姑也不远了,郭轻杨接下来会被刑部无限打扰,在郭轻杨把自己摘出来之前,他要迅速控制皇宫,只要皇宫在他的掌控之中,此役便算赢了。 最好能换掉郭轻杨,只是该如何换……他陷入沉思。 连下头又开始争论要不要废后、废后后立谁为后的争吵都没听到。 鹿全寿轻声提醒了他好几次,永昌帝才回过神来,刚回过神来便听:“皇后以皇室尊严为由,让皇室威严扫地,如此任性妄为,实乃德不配位!当废!” 他深深皱眉,皇后此举虽张扬了些,可也撕开了一条血路,算是立功,怎么能废? 紧接着,他又听到,“皇后受辱是事实,叩请帝陵又如何是让天家威严扫地?让天家威严扫地的是太后,是她宠信恶奴,用人不当,致使皇后受恶奴欺辱,我等身为朝臣,不思如何为天家分忧,反而责怪受害者,这是什么道理?” 此话有理,皇后本便是受害者,没惩罚受害者的道理,他微微点点头。 “谬论!”下头又争论开了,众臣你一言我一语,永昌帝是时儿喜时儿怒。 “说什么立楚昭仪,郭家给你什么好处了?一个十一岁稚女,如何母仪天下?” 听了此话,他心中冷哼,那几个不过是太后的牵线木偶,哪里有资格站出来? “本官听说皇后受辱时,除了如妃,宫里的几位娘娘都在凤栖宫,无人敢站出来与那恶奴对抗,如此软弱,又有何种资格母仪天下?!” 虽然此话有偏帮如妃的痕迹,但让好一部分人闭嘴了。 033 天子六驾 城门。 夏明曦满身大汗,汗水进入眼睛里,火辣辣的难受,但她拼命睁开眼睛,望着眼前高耸的城门,历经数百年,这座城门上有斑驳的时间痕迹,也有坚不可摧的历史使命,更有保护一方平安的责任。 此刻,这扇门是关闭状态。 御林军在郭家掌控之中,京城亦是。 “娘娘,怎么办?城门关了。”流云焦急的问。 夏明曦此时感觉头很重,像是被灌了水,微微偏头,还能感觉到水在脑袋里翻涌着浪花,可她不能休息,今日就算是死,也要去帝陵。 “东方世玉。”她沉声道。 “微臣在。”东方世玉以前也是认识原主的,那时只觉得她是个被保护得很好,天真烂漫的少女,可此时,他突然觉得,眼前的女子长大了,已从温室花骨朵,长成可供人依赖的大树。 “去,把守门的给本宫叫来。”她咬紧牙关道。 东方世玉拱手领命而去,不多会带了两名身穿铠甲的校尉过来,“微臣城门校尉参见皇后娘娘。” 城门校尉,在大兴,并不是如同曹操袁绍时期哪般权利大,不过是个看门的,真正下令关闭城门的不是他们,犯不着与他们多费唇舌,想通这一点,夏明曦沉声道:“开城门。” “回娘娘,无诏微臣不能开。”城门校尉不卑不亢道。 夏明曦微微轻笑,“校尉关闭城门也是奉了旨?” “是。”两人答得坚定。 “好。”夏明曦点点头,“既如此,那圣旨呢?拿出来,否则,本宫治你们假传圣旨之罪!”她气势凌厉起来。 两名城门校尉,一左一右,两人对视一眼,他们并未收到圣旨,只有口谕。 “怎么?拿不出来?”夏明曦悠悠道。 “娘娘,微臣收到的是口谕。”城门校尉忙补充。 “但皇上并未传口谕!”夏明曦笃定永昌帝不希望她此刻回宫,反而希望她把事情闹大,好让他有时间收回最多的权利。 两名城门校尉面面相觑,“可是……” “现在本宫命令你们开城门。”夏明曦厉声呵道。 “可是……”话说到此处,东方世玉的剑已架在左城门校尉脖子上,“皇上并未下旨封锁城门,按照律法,皇上在京城,太后无权调遣京兆军备,也无权关闭城门,你既奉太后口谕关城门,只要今日你奉皇后懿旨打开,皇上和娘娘或许对你能网开一面。” 夏明曦闻言正色道:“你开了门,本宫和皇上不会怪你。” 对于城门校尉而言,太后和皇帝的权力之争就是神仙打架,他们还没有资格参与。 正为难之际,郭轻杨终于摆脱纠缠的各方假老百姓来到夏明曦身后,他高喊:“请皇后娘娘随微臣回宫。” 城门校尉松口气,郭副统领终于来了,然而紧接着,乔景帆也来了,他带了刑部的人,背着手走到郭轻杨面前,“郭副统领,请跟本官走一趟。” “什么意思?本官所犯何事?”郭轻杨犹如已出鞘的宝刀,寒意凌凌。 乔景帆姿态悠然,仿佛一切都只配用轻描淡写来形容,他先是冲夏明曦行礼,“臣乔景帆参见皇后娘娘。” “乔爱卿免礼。”太阳太过刺眼,她眯着双眼,微微虚扶,“请自便。” “多谢娘娘。”他说罢直起身,目光转向郭轻杨,从身后拿出圣旨淡淡道:“郭副统领,你涉嫌监守自盗知法犯法,与宫女私通,本官奉旨彻查此事,你已被停职,来人,缴械,带走。” 郭轻杨没想到还有一环等着他,乔景帆不给他考虑的时间,直接吩咐人过去卸了他的兵器和盔甲,他身边的人想要阻止,却被他扬手制住了,抗旨,只会让他更加难以脱身。 离开时,乔景帆再次揖礼,“微臣告辞,还请皇后娘娘保重凤体。” “多谢。”夏明曦点头示意,目送他们离开。 城门校尉想死的心都有,原以为郭副统领是来解围的,没想到下一刻却成了阶下囚,他可是太后的亲侄儿呀,难道郭家要失势了? “还不开城门?”东方世玉呵斥。 “是。”左城门校尉一咬牙,决定放夏明曦出去,既然郭副统领都栽了,再为难皇后没有意义,何况对方是皇后,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大无数级,到时候上头怪罪下来,他也能脱罪。 城门打开,夏明曦继续前行,依旧三百步三叩首。 宣政殿,永昌帝听半天废不废后的争论,听得心烦气躁,再也没有耐心了,他猛地站起来,厉声道:“皇后之所以出此下策,都是因为朕作为她的夫君,没保护好她,没有给她应有的统御六宫之权,你们要废后,先废了朕这个皇帝。” 他的话太严重了,瞬间,殿内鸦雀无声,永昌帝说完霸气的甩袖而去,可惜夏明曦看不到,来到偏殿,他立刻吩咐,“立刻请夏老入宫,还有,从京城去帝陵有几天的路程,你速速派人去照顾皇后。” 皇后仪仗这种东西,夏明曦是第一次亲眼所见,天擦黑的时候,陈孜弈带着属于皇后出门的仪仗浩浩荡荡奔来。 夏明曦站在小山坡上回首望去,只见犹如肠子般蜿蜒的道路旗帜随风飞扬,远远的便能看到黄伞、掌扇徐徐而来,其中,最为显眼的便是仪驾中那天子六驾,六匹健美壮硕的马拉着一辆马车。 碧儿最先激动,“娘娘!皇上把他的座驾给您了,哼,如妃不过讨得了一丢丢皇后仪仗便来娘娘面前显摆,这回看她还怎么显摆!咱们娘娘用的可是天子驾!” 夏明曦心情很复杂,她白了眼碧儿,虽然永昌帝把他的座驾送来了,但她不能真的坐,她是要跪着去帝陵的!能看不能用。 “奴才参见皇后娘娘。”陈孜弈与另外一名年轻男子过来行礼,那人穿的是正经官服,并不是宦官服饰,见夏明曦看向他,他立刻道:“微臣奉车都尉陆猷参见皇后娘娘。” 原来是掌管皇帝车驾的官,当皇帝排场真大,难怪那多人争破头也要上,别人的司机叫司机或者车夫,他的叫都尉。 “陆大人辛苦了。”夏明曦淡淡道。 “微臣分内事。”他答。 流云最是周到细致,她观天色不早,仪驾也都到了,便道:“娘娘,不如就在此处歇息一晚。” “嗯。”夏明曦为了给百姓们一个好印象,硬生生一天没进食,现在是饿得前胸贴后背,强撑着不倒罢了,好在她穿来后在精神上从不为难自己,还长胖了,身子骨硬朗不少,否则早晕了。 陈孜弈将仪驾中的宝床挪来,让夏明曦暂时休息,其他人开始搭建帐篷,和取水、生火做饭,东方世玉则把永昌帝新派来的御林军做了安排。 宝床四周支起帷幔,夏明曦她躺在象征着尊贵,但并不比藤床凉爽的宝床上,昏昏欲睡。 “娘娘,小安子来了。”流云进来轻声道。 034 抓鱼都尉 夏明曦此刻很想睡到地老天荒,但不行,她要做好表面工作,强撑着起来,迷迷糊糊看到一小太监躬身站在面前,“奴才参见皇后娘娘。” “免礼。” “娘娘,奴才赶着来伺候娘娘,只能在御膳房捡些现成的点心,和容易做的膳食给您带来,还请娘娘恕罪。”他说罢把手里和他差不多高的食盒递给流云,“听说娘娘爱腥,但奴才想着那是发物,便没给娘娘带,娘娘若是气奴才了,奴才明儿便去河里给您抓鱼。” 夏明曦见他小小年纪,机灵可爱,不由得笑起来,“行,本宫便封你做抓鱼都尉,如何?” “奴才多谢娘娘。”小安子开心的下跪谢恩,惹得流云和碧儿都笑了。 打开食盒,一股属于食物的香气扑鼻而来,这个时候更能感觉到饿了,夏明曦觉得自己此时能吃下两头牛。 “都是娘娘爱吃的,小安子你有心了。”流云将膳食取出放在小李子拿来的金几上,这金几也是仪驾中的一部分,可能是为表示皇族尊贵吧,样样都是金黄金黄的。 夏明曦不太爱吃点心,一般吃两块便觉得很腻了,流云说的是食盒里的满坛香,这满堂香由几十种名贵食材喂制数小时而成,是永昌帝的心头好,以前原主为了讨好永昌帝几乎每日都煲一罐,后来夏明曦来后,觉得这么好的食材拿去讨好渣男太暴殄天物,就经常自己享用。 “这是如妃娘娘给皇上煲的满堂香,皇上说娘娘更需要,便让奴才拿来了。” 小安子的话让夏明曦想起自己上高中的同桌,那位校草同学有大批爱慕者,爱慕者们每天给他花样送好吃的,然后都进了她的胃,大学毕参加工作业识破老师工作后优质男更多的谎言后,她才意识到,自己的直女癌怕是早已药石无医。 “臣妾多谢皇上。”夏明曦喝完满堂香才道,其他膳食陆续拿出来,分别是炒牛肉,油焖勺子菜,青豆玉米饭,花椒油炒白菜丝,炖羊肉,卤鸭肉……而这些菜,都有个好听的名字。 流云将菜一一摆出来,道:“娘娘,这是您喜欢的万里红梅。”食材是牛肉和辣椒,倒也好听。 “白玉如意娘娘好久没吃了。” 小安子闻言立刻机灵的接话,“吃了一切都随娘娘的意。” 对于这种名字与食材基本没联系的菜名,夏明曦早已习惯,比如青豆玉米饭,叫翡翠黄金饭,炒白菜丝叫云丝…… 边听几人说话边吃,夏明曦发现一碗翡翠黄金饭、几筷牛肉、几口素菜下肚,就差不多饱了!她不死心的看着满小几的膳食,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只这么点就饱了,炖羊肉和卤鸭肉都还没动! “流云,盛一碗米饭并鸭肉给东方大人送去,羊肉你们分,小安子,今日保护本宫的御林军们也整日未进食了,你把点心都分给他们。”夏明曦吩咐。 主子吃完,把膳食恩赐下去的事每天都会发生,流云和碧儿倒也没说什么,小几很快便清空了,“娘娘,食盒里还有您爱吃的零嘴,您若想吃便吩咐奴婢。” 夏明曦赞许的看向小安子,不愧是在宣政殿当值的,有眼力见,前途不可限量呀。 小安子得到赞许,羞涩的低下头,像个小姑娘般跑下去分点心去了。 天,完全黑下来了,以夏明曦为中心,帐篷和守卫铺开,将她保护在中央,宫女们烧好水伺候夏明曦洗漱,野外的条件和宫里不能比,不过已经是野外殿堂级享受,换做普通妃子,是没有这待遇的。 泡温水澡的夏明曦暗暗发誓,就算是为了这腐败的生活,也要保住自己的位置! 若永昌帝知晓,她的皇后努力保住后位只是为了皇后待遇,跟他无关,怕是要气死。 “娘娘,您忍忍,陈太医说这玉肤膏起初抹上去会有些疼。”流云打开一个瓷罐,里面浓郁的药香扑鼻而来,令人心旷神怡。 不过……夏明曦纳戒里有针对不同肤质的药,并不打算用随行太医开的药,“先放着吧,你和碧儿身上都臭了,赶紧去洗洗。” 流云原本想立刻给主子抹药,闻言手顿住了,她闻了闻自己的衣袖,果然一股子汗味,极其难闻。 “那奴婢让弯月她们才伺候您沐浴。”流云从来不让别人伺候夏明曦,大小事务都亲力亲为,生怕别人谋害她主子,此次迫不得已才提起二等宫女弯月。 夏明曦摆摆手,“不用,本宫在这里泡泡,等你和碧儿进来,别人伺候本宫不习惯。” 两人闻言心下一暖,越发坚定自己在主子的心中的地位坚不可摧。 好不容易把两人支走,夏明曦立刻拿出镜子看自己的脸,当看到镜子中的脸时,她吓得差点镜子都拿不稳,那猴屁股一样红的脸是她的吗? 看来这次的晒伤比上次在梵华楼前的晒伤更严重,都有些肿了。 幸好她有医用面膜和医用维生素乳液,“没本宫吩咐谁也不许进来。”她冲外面道了声。 守在外面的宫女闻言恭敬道:“是。” 吩咐后,立刻取出面膜敷上,背对着门,以防有人窥视,面膜敷上的那一刻,犹如干涸的河床终于再次迎来温柔的溪流,滋润着每一个角落,夏明曦长舒口气,闭上眼睛,放松自己。 只是,刚闭上眼睛,外头弯月的声音便传了进来,“娘娘,东方大人求见。” “让他等本宫两刻钟。”夏明曦打起精神,在纳戒里找解暑药,以防明日又病倒,有前几次经验,她已经很娴熟,这一次半点药味都没溢出。 感觉差不多后,把面膜取下,抹上自己的乳液,陈太医给的玉肤膏则抹在身体其他位置,以混淆气味。 做好这些,流云和碧儿也回来了。 “娘娘,奴婢看到东方大人身边站了位将军,奴婢没见过,不知是谁。”流云道。 夏明曦心口一跳,难道是郭家的其他人? 035 一个外戚打击另外一个外戚 因着要见外臣,为保住皇后颜面,流云取来面纱给夏明曦戴上,绞干头发,穿戴整齐后,夏明曦见到了那位三品大将。 “臣杨临渊参见皇后娘娘。”将军杨临渊,夏明曦略有耳闻,他是东方世玉的舅舅,父亲是大兴名将。 与杨临渊相比,东方世玉显得稚嫩许多,他身上那种经历过战场厮杀的气势是东方世玉没有的,与大多数将军一样,他身姿挺拔如松,剑眉下如寒星的眸子似残有杀气。 “将军免礼。”夏明曦还没搞清楚状况,以她一贯作风是等对方开口。 果然,杨临渊拱手行礼道:“臣奉命前来保护皇后娘娘,娘娘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 “有劳将军,你来了,东方大人便能稍作休息。”夏明曦颇为心疼的看向东方世玉,比之初次相见,他黑了好几圈,好好的少年郎,都快被晒成老腊肉了。 “微臣不累。”东方世玉拱手道。 作为他舅舅,杨临渊也是心疼外甥的,立刻道:“那臣便不不打扰娘娘休息了,臣告退。” “好。”夏明曦也困得快睁不开眼睛了,她此刻迫切需要一张床,慰藉疲惫的身体。 她躺下后,东方世玉还不能休息,帐篷里,主位上坐着杨临渊,他站在下属,“舅舅,你怎么出山了?你不是说再也不穿铠甲了吗?” 杨临渊颇为欣赏自己这位外甥,敢与他这么说话的,也就只有他了,“夏老亲自到府上请我。” “你是说皇后娘娘的祖父?”东方世玉震惊。 杨临渊冷哼,“自古文人看不起我们这些武夫,但首辅大人不一样。”说起夏谦,杨临渊神色务必恭敬。 “首辅大人?什么意思?”东方世玉搜肠刮肚想破脑袋,也没想起来大兴还有首辅这种官职。 “你还不知道吧,不光你舅舅我出山,夏大人,温大人也重回朝堂啦,就连消失已久的周寒光,都露面咯。”杨临渊看着夏明曦帐篷的方向,沉声道:“皇后这次,捅了大篓子,不过也好,平静无波的水面,不扔颗石子,怎起涟漪?” 东方世玉年纪虽轻,但他从小耳闻目染,自小便懂得许多官场之道,“舅舅,你是不是一直知道周寒光在哪里?” “不知。”他摇摇头,很快话锋一转,他又道:“不过我觉得他就在京城,他可是先皇最信任的御林军统领,怎么可能不管陛下?” 祖父成了首辅大人这件事,夏明曦翌日才知晓的,碧儿和流云高兴得都快哭了,只有夏明曦觉得不是什么好事,外戚专权的事情时有发生,一般这个时候皇帝都会培植另一股势力与之对抗,很明显,永昌帝就是用皇后的娘家打击太后的娘家。 都是棋子罢了,她淡淡想着。 此前,并未听说有首辅一职,如今突然冒出来,势必要做出改革,自古改革都是伴随着血雨腥风,等着吧,没那么简单。 不过,若不是她忍不了一时之气,也不会来叩帝陵,不叩帝陵,夏谦便不会重回官场,算起来,她是个坏人,利用夏谦对孙女的疼爱达到自己的目的。 思及此,夏明曦心情无比沉重,仿佛肩上担了沉甸甸的担子般,让她踹不过气来,以前她还觉得夏家是夏家,她是她,可如今夏谦出山,她却觉得夏家已是她不可推卸的责任。 “还有多久到帝陵?” “还有五天路程。”流云回话。 夏明曦点点头,抬头望望天空,依旧烈日高悬,防晒霜必须摸起来,就算只是颗棋子,也要做颗精致的棋子,拒绝当黄脸婆,“流云,本宫想出恭。” 出恭,已快成御用借口,每次要用纳戒里的东西时,就会拿出来用用。 杨临渊的到来,带了大批士兵,周围围观的百姓全部被挡在离夏明曦很远的地方,渐渐的,围观的人越来越少,不过夏明曦依然不轻松,还有大批士兵、宫女、太监看着她。 五天下来,到达帝陵,磕完最后一个头,夏明曦终于坚持不住了,栽了下去。 “太医,太医,快,娘娘晕倒了。”流云焦急的喊,晕倒前,夏明曦最后的意识是——身体还是太弱。 梦,夏明曦发现自己在做梦,是她却又不是她的梦,梦里的场景是一座陌生而又无比熟悉的宅院,她住在里面,身边有流云、碧儿,还有一个慈祥的老头,老头每天都会在书房里看书,而她便会在旁边看话本。 宅院里住了很多人,但人人都怕她,无人会欺负她,她每日都会看话本,她的话本很多,多到需要另别一间书房来做书房,一排排的书架,装的都是话本、游记、鬼怪传说。 一日日,一年年,她及笄了,老头说要给她说亲,拿了好多丹青给她看,竟然有东方世玉的丹青,不过她谁都没选,只对着一本《山河志》发呆。 后来,她依然没选好要嫁给谁,但收到了赐婚的圣旨,她被嫁给新太子,成了太子妃,这位太子也写过游记,他二十四了尚未成婚,便是因为终日在外游山玩水,时常两三年不归家,耽搁了。 出嫁那天,她那些如梦似幻的美好向往,八抬大轿,十里红妆,嫁入东宫,可老头的笑容很勉强,新郎揭开盖头那一刻也并不惊喜,反而很反感。 她的夫君长得十分俊俏,九五至尊,是世间最尊贵的男子,能满足她对另一半的所有幻想,可很快,这个满足她幻想的男人,来到现实,却是那样的冷漠和疏离,与话本里的美好故事相差甚远,她发现自己仿佛陷入了泥沼里,越挣扎,陷得越深,最后要喘不过气来了,眼前除了黑暗,什么亮光都看不见,可能,是死了吧,她想着。 “小姐,小姐。”是流云的声音,急切担忧。 夏明曦慢慢睁开双眼,便见流云胡乱的擦眼泪,她哽咽道:“娘娘,您终于醒了,您昏迷两天了。” 才两天吗?可是她觉得好长,仿佛一生过去了。 再次闭上眼睛,她好累,想永远这样睡下去,可闭上眼睛,梦就像连续剧一样,竟然有续播。 梦里,永昌帝冷漠的眼神,仿佛利剑一般凌迟着她,很奇怪,她明明应该不在意的,可原主的意识影响着她,心痛得厉害。 记忆,如潮水般的记忆席卷而来,如同电击般充斥着夏明曦脑海。 036 怀春的少女 记忆如潮水般袭来,夏明曦如同看了场无聊而漫长的纪录片。 原来原主和永昌帝并未圆房,每次同寝,永昌帝都用秘药把原主迷晕。 可原主正是怀春少女,满脑子恋爱思想,别的不行,这方面却聪明得厉害,她发现了自己与夫君竟只有夫妻之名而无夫妻之实,这无疑是毁灭性打击。 从此,活力少女成了整日胡思乱想的怨妇,太后时不时拿纳妃刺激一下,她更丧失斗志,心灰意冷,终于,如妃进宫,压死了她最后一根稻草。 若把她形容成一朵美好的花,那么这朵花枯萎了。 “娘娘如何了?”是熟悉的声音,让她确定自己还在大兴。 “太医说娘娘身子弱,受不了连日暴晒,暑气深入肺腑,得养一阵子。”碧儿恭敬道,“一切有劳杨将军为娘娘打点了。” “职责所在,两位姑娘请放心,帝陵已在掌控之中,你二人只管照顾好娘娘即可。”夏杨临渊道,听得出他刻意压低了声音,“陈国夫人派人从苏州送了几个大箱子过来,我已让人抬到偏殿。”。 记忆里,夏明曦与长姐虽是同父异母,可关系甚好,并无传说中骨肉相残的局面,兄长对她也宠爱有加,可以说在夏家,人人都宠爱这位早年丧母的可怜姑娘。 “大小姐送来的?”碧儿惊喜问。 “是,都是陈国夫人送来的,还有一车子鲜花。”杨临渊道,“我听说那些花摘的时候都是花骨朵,到帝陵前一日才盛开,甚是好看。” 是了,记忆里夏明曦两姐妹是同年,原本夏谦属意夏明微入宫为后,可先帝不要,强行定下了夏明曦,还给夏明微赐婚嫁去了苏州。 “大小姐最了解咱们娘娘了。”流云开心道,“碧儿,你带弯月去给娘娘拿些放娘娘殿内。” 大约是情难自抑,“阿姐。”夏明曦呓语起来,那句阿姐自然而然出口,眼泪控制不住的落,并不是因为身体难受而哭,她哭的是再也见不到疼爱她的亲人,像是在最后的告别。 夏明曦任凭眼泪哗哗往下落,她并不想阻止,原主已经回不来了,就让她做最后的告别吧,同时在心中暗暗道:‘你放心,你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我会好好对待他们,再也不会胡来。‘ 她觉得来帝陵是胡来,有了记忆后,想想,夏明曦也觉得挺胡来的,可能是之前她没什么归属感,对夏家也并不认同,是以行事才从不为夏家考虑,直到,她无比确认夏谦确实是疼爱孙女的,当看到那个站在茶楼上的老人时,她心有感触。 其实,想要打破僵局,还有更好的办法。 狠狠哭了一场,那种难舍的别离之情渐渐退去,对永昌帝爱而不得的怨念消失不见,夏明曦再次像条死狗般睡去。 不多会碧儿将插满鲜花的花瓶置于边几上,随着空气流动,花香渐渐充斥在整个房间,夏明曦早晨醒来,恰好听到帷幔外碧儿与流云在说悄悄话,“出了宫真好,娘娘喜欢花香,太后却不许咱们摘新鲜的花,只让用帐香,现在好了,大小姐送来的花够用好几天,可惜大小姐有了身孕,不能来京城,否则,看她们还敢欺负咱们娘娘!” 夏明曦有些恍惚,记忆里,她这个姐姐代母执掌中馈,把夏家后宅管得井井有条,连夏谦都夸赞她能干,她总是很细心,很周到,遇事也总会有解决的办法,而原主从小什么都不用干,想要什么,就张口,然后有人找最好的送给她。 就拿这花来说,她不喜制成的帐香,只喜欢鲜花自然散发在空气里的花香,夏家就专门给她辟了个花园,请最好的花匠种花。 真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只可惜造物弄人,她被选入后宫,成为皇后,却并无能力母仪天下,她只想与夫君花前月下,活在美好的话本里。 梦想和现实总是冲突的,她接受不了,宫墙深深,她孤身一人,无人倾述,渐渐迷失了自己,成为没有自我只知讨好夫君的深闺怨妇。 成为自己不喜欢的人,并不致命,只要活着,都还有机会改正,可敌人,没有给她机会。 记忆里,那日她单独赴如妃的约,先是听到了太后的秘密,又中了如妃的计,被人从假山上推下来,差点摔死,但紧接着,有人从身后搂住她的脖子,强行往她嘴里喂了毒药。 吃下毒药,原主很快便死了,夏明曦到来,如妃为了让皇后不治身亡,叫走所有太医,后来太医来时,夏明曦已转醒,身上的毒也不知为何再也查不出来。 清风从敞开的窗户吹进来,帷幔飞扬,带来丝丝凉意,而夏明曦却觉得周身寒冷,像是那个只想与夫君举案齐眉恩爱白头的浪漫少女在恳求她为她报仇般。 “你放心吧,我不会放过害你的人。”夏明曦轻声呢喃,像是对原主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 外面流云与碧儿听到声响,立刻开心道:“娘娘,您醒啦?” “嗯,我饿了。”夏明曦撑着起来,她不能再睡了,再睡就真要废了,然而刚翻身准备下床,头却太重,一阵天旋地转,差点栽到床下。 流云一个健步扶住她,“娘娘,太医说您要好好休息,您先躺着,奴婢给您去把药温了。” “我要喝粥。”她沙哑的道。 碧儿听主子要吃东西,惊喜得立刻拿出食盒里的正在保温的粥放在小几上,“娘娘,奴婢都给您备着呢,还是您喜欢的青菜粥,对了,奴婢先伺候您洗漱。” 夏明曦没想到这次热感冒这么严重,看来得赶紧吃药,否则以如今的高温,不知要什么时候才能好,疲累的点点头。 洗漱后,夏明曦吃了几口粥,便吃不下了,偏偏外头兵器碰撞的声音一声接一声,让她不得安生,“往左边逃了,追!” “蛇,快,保护皇后娘娘,他们竟然放蛇!” 紧接着,东方世玉突然打开殿门,着急的看向床的位置,发现帷幔已撩起,床空了,他脸色大变,不过很快又看到夏明曦坐在桌边,他才松口气,“娘娘,请随微臣离开,这座寝殿被人放了蛇,不安全。” 037 珍馐美味 夏明曦闻言紧促眉头,她不怕毛毛虫,不怕蜈蚣,不怕狗,不怕一切打不过人类的动物,但最怕蛇!想到蛇,立刻全身起鸡皮疙瘩。 几乎是瞬间,她惊恐的弹了起来,身体一片冰凉,方才还有气无力,此刻却健步如飞,跑得比东方世玉还快,不得不惊叹,人的潜力确实无穷。 冲出寝殿,夏明曦突然想起自己是皇后,作为皇后应该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区区蛇而已,便能如此失态,不妥,不妥!为了掩饰尴尬,她努力压住心口的起伏,淡淡道:“把蛇都给本宫抓了!” “娘娘放心,微臣立刻派人抓,还请娘娘在前殿稍作休息。”东方世玉恭敬道,他是男子,并不认为皇后就应该不怕蛇,倒也不觉得夏明曦失态。 一想到蛇进了殿,她便觉得哪里都不安全,“何人放蛇?” “娘娘恕罪,放蛇的是一伙黑衣人,舅舅已去追。”东方世玉道。 流云给夏明曦撑了伞,闻言接话,“没想到他们还没放弃,这都五六次了。” “有两批人要行刺娘娘,但路数都差不多,舅舅说他们都出身军旅。”东方世玉吩咐人进殿抓蛇后,过来禀明情况,“娘娘放心,舅舅此次带来的人都是多年跟随他的老部下,忠心耿耿。” “听你们这意思,是那些人来好几次了?”她压根不知道。 “是,之前也抓到过几个,可那些死士立刻自绝了,微臣至今没查出什么有用线索,请娘娘恕罪。”东方世玉愧疚道,之前他无比自信,觉得当个凤栖卫尉是屈才了,可现如今,他才发现,就算只是区区凤栖卫尉,也不是那么好胜任的。 夏明曦闻言紧紧蹙眉,两伙人,都来着军方,那很好猜了,一伙是太后的人,一伙是如妃父亲的人。 不过,不管是太后,还是如妃的父亲,都是有身份地位的人,没有直接证据,是动不得的。 “罢了,先把蛇抓了吧。”夏明曦想通后淡淡吩咐,同时拍拍东方世玉的肩膀,安慰道:“东方大人不必自责,那些杀手训练有素,能抓到几个,已经很厉害了,本宫也并未受伤,都是大人保护得当。” 这般安慰,东方世玉更无地自容了,不过心里很是感激,娘娘果然慈悲心肠,比他舅舅好,就在刚才,他还被舅舅骂废物…… 正说着话,殿内冲出名御林军,他手里捏了条身上有两种颜色,看起来无比渗人的蛇,“大人,蛇抓到了,还挺肥。” 夏明曦看到了,她看到那名御林军咽了咽口水!看着手里那条蛇,就像看美味珍馐。 “拿下去,别冲撞了娘娘。”御林军表现得如此明显,他很尴尬,但这是他的兵,心里还是疼的,“这条蛇惊到了娘娘,断不可放过,你自行处理吧。” 御林军闻言开心的赶忙跑下去,今晚加餐咯! 不多会,殿内又抓到一条,这条与上一条明显是不同品种,不过同样渗人,夏明曦都不敢看,怕看了睡不着,“还有蛇吗?”她问。 提着药箱赶过来的陈太医从医药箱里取出几包药粉,“把这些撒在殿内有可能藏蛇的地方,蛇闻到气味会自行离开,殿外周围也撒些。”,说完他才向夏明曦行礼,“微臣参见娘娘。” “陈太医免礼,有劳了。”这位陈太医她认识,在记忆中,陈太医常到夏家给夏家人诊脉,是夏谦交好的太医。 陈民典微微一愣,皇后似乎比以前沉稳了,虽然以前也很懂礼貌,但看起来并不沉稳,终于是被迫长大了。 “请娘娘移步前殿,微臣给娘娘把脉。”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夏明曦心里还是颤颤的,不过想来有那么多人在,她还表现得很害怕,有失皇后身份,便硬着头皮去了前殿。 从前殿到前殿,距离不远,数百步路程,山风徐徐,花香阵阵,几百步走下来,夏明曦觉得自己脑子清醒了许多,生命在于运动诚不欺我。 一路到前殿,她也观察了周围环境,此处是守陵行宫,比不得皇宫宏伟,规模却不算小,建筑年岁远远不及皇宫久远,看起来处处都很新。 路上,不停有守陵的宫女太监向她行礼,她们有的貌美如花,有的老态龙钟,想来大多是在宫里得罪了人,待不下去了,才被派到帝陵。 “本宫昏睡多久了?”夏明曦问。 “一天一夜。”碧儿掰着手指道,“娘娘,您昏睡的时候一直喊着老爷,可是想老爷了?” 闻言,夏明曦心头一紧,细细观察碧儿和流云神色,发现她两神色正常,应该没发现什么秘密,才暗暗松口气,“祖父可有消息?” “今早老爷派夏莫给娘娘送了封信,娘娘待会喝了药再看。”流云温柔道。 不同于她的安静温柔,碧儿如同小辣椒般火热,她兴高采烈的抢话,“娘娘,奴婢问了,老爷说最多十天就接娘娘回宫,老爷亲自来接!” 看来碧儿小辣椒是夏谦的狂热粉丝,说起老爷时,眼睛都是亮的,被她的开心感染到,夏明曦也跟着心情好起来。 到前殿后,陈民典把脉、写方子,一气呵成,又叮嘱夏明曦要好生修养,才退下,有士兵受了伤,他要去医治那些士兵。 听闻有士兵受伤,夏明曦忙问:“流云,受伤的人多吗?” “三十多个士兵受伤,不过大部分都是轻伤,只有五人生命垂危,陈太医正在抢救,娘娘放心。”流云如实回答。 夏明曦蹙眉,三十多人受伤,五人生命垂危,那么是不是也有人死了?思及此,她便心有不安,大约是在医院工作久了,对生命更有敬畏感。 “我在迷迷糊糊的时候听到姐姐给我送了几箱子东西?可是真的?” 流云点点头,“奴婢看了单子,是这几年娘娘您铺子田庄的红利,都只是些银子,没稀罕物,不过大小姐给您送了一车花,奴婢带回给您装几瓶过来。” 银子还不是稀罕物?夏明曦震惊,果然不愧是书香门第的丫鬟,品味清丽脱俗,不过银子正是此时她需要的,几乎是立刻,她吩咐道:“拿些银子给东方大人,让他改善大伙的伙食,受伤的士兵也给出相应补偿。” “娘娘……”流云语塞,她突然跟不上主子的思路了,不过这个决定好,反正娘娘每年都会有几十万两的纯利,不差那几个银子。 若是夏明曦知晓她内心真正的想法,得气死,也忒超凡脱俗了吧!这样显得她这个做主子的好俗气,想起几箱子银子就热血沸腾…… “快去,碧儿去煎药,待会喝了药,本宫要亲自去看望受伤的士兵。”夏明曦喝了粥,算算时间,可以喝药了,她想吃纳戒里的药,好得快。 “娘娘,奴婢让弯月进来伺候?”流云不放心主子一个人在殿内,试探性问。 夏明曦摇摇头,“本宫不习惯你和碧儿以外的人近身伺候,赶紧去吧,本宫觉得好多了。” 没有什么话,比这句话更能让两人开心了,连稳重的流云都被哄住了,她将夏谦的信递给夏明曦后躬身退了下去。 信上的蜡封未被动过,信件被保护得很好,上面写着‘皇后亲启’字样,夏谦的字不算秀美,甚至有些粗糙,但无比苍劲有力,且有种鬼斧神工般独一无二的气势,如同一只野兽,露出了它健美的身材,很难想象,出身书香门第,长相仙风道骨的人,能写出如此野性美的字。 038 祭拜 夏明曦没有着急,她先依着陈太医分析的病情在纳戒里找药,此次病情较为严重复杂,她不敢随便吃,抓了把处方出来,从医生龙飞凤舞的字迹中寻找相同症状处方。 好在她看了几年,能一般人所不能——认识医生们的字,否则还真不好办,纳戒里的时间比外面慢数百倍上千倍,她在纳戒里找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出来也只过去了瞬间。 吃了药,娴熟的掩盖掉药味,夏明曦打开桌上的信。 信的内容不多,写着:“棋谱背之可解眼下困局。” 从信封里倒出棋谱,棋谱薄薄的只有几页纸,上面画的是围棋棋谱,有详细的注解分析,都是夏谦的字,大约是考虑到孙女可能看不懂,他还用通俗易懂的方式写了围棋的规则,让夏明曦这个不懂棋的人看了也能明白。 眼下困局?夏明曦首先想到的是当下处境,她冲动的从皇宫出来,将自己置于风口浪尖,不管是民间,还是朝堂都会对她有不好的评价,太后会想尽一切办法弄死这个让她失去两大帮手的非亲儿媳。 换位思考一下,若有人伤了流云和碧儿,她也会弄死对方,所以,那么多杀手来刺杀她,还有,她出宫后,若自己回去,会有些尴尬,而永昌帝不太可能亲自来接她,除非…… 先把棋谱背下来吧,虽然她是个只会五指棋的普通人,但没有谁是无师自通的。 恰好流云把银子给东方世玉后回来,刚推门迈步进来,夏明曦便吩咐道:“去找几本棋谱来,对了,问一下谁会下棋,本宫想下棋。” 流云差点惊掉下巴,她听到了什么?娘娘要下棋?她以前不是最讨厌琴棋书画这些的吗? “愣着做什么?祖父让我背棋谱,我都没下过,怎么背?”夏明曦知晓她震惊疑惑,原主以前除了看话本,就是听人讲故事,对学习压根不感兴趣,突然变性,突兀了。 流云一听是老爷的安排,立刻便觉得合情合理了,“奴婢昨日见东方大人和杨将军在亭子里对弈,要不让东方大人陪娘娘?” “先找几本棋谱来给本宫看看。”她也是要面子的,别到时候被杀得溃不成军,就有失皇后身份了,就算输,也不能太难看。 流云意会,很懂事的下去找棋谱了。 殿内,又只剩夏明曦一人,她在纳戒里翻翻找找,希望能找到些有帮助的东西,之前她为了节省快递费、省事、节省空间,她几乎把所有东西都放纳戒里,连小学时候的课本都在…… 可是,找了半天,她认命的发现,她的人生和琴棋书画这四种东西完全不沾边,唐诗三百首倒是有,再不济拿出语文课本还能找到几篇文言文装逼一下。 然而,不对症呀。 流云没多久便回来了,她手里空空如也,“娘娘,奴婢无能,没找到棋谱。” “这么大个宫殿,就没个藏书楼什么的?”夏明曦有些不相信。 “没有,行宫虽大,常年住的却都是守陵人,主子们也只是一年来一次。”流云为难道。 恰好此时碧儿端药进来,好奇问:“娘娘要找什么书?是不是苍岭先生的新话本集?” 听这名字,夏明曦嘴角抽了抽,脑海里那些酸到掉牙的爱情话本便是出自这个苍岭青松之手,从他那细腻而温润又不失磅礴的字里行间,夏明曦肯定他是个男人!一个以女性身份带入话本的男人! 甩甩头,“棋谱!你主子我现在开始要苦练琴棋书画!” “娘娘,皇上也不爱下棋,皇上爱喝茶、喝汤、听瑶筝。”碧儿自以为是的道,她以为夏明曦是为了讨好永昌帝。 夏明曦白了她一眼,“说这么多,你能找到书?” “娘娘,奴婢听说先帝的陪葬物便有许多书,而且先帝喜欢与人对弈,陪葬里还有一副玉棋盘。”碧儿开始喋喋不休,“不过擅动先帝遗物是死罪,奴婢可不敢为娘娘去取。” 夏明曦眼珠一动,心头有个想法慢慢成型,太后还在,她死了以后是要跟先帝合葬的,是以先帝陵寝还未彻底关闭,倒是可以进去看看。 突然,她脑海里莫名其妙想到,盗墓,难道祖父是让她下墓?那棋谱是下墓的关键? “娘娘,您该喝药了。”碧儿的声音将夏明曦那奇奇怪怪的思绪拉回现实。 “先放着,你去寝殿看看,本宫什么时候能住回去,流云你去请杨将军,就说本宫稍作休息后要去祭拜先帝。”可能是刚吃了药的缘故,她此刻困意连连。 “是,奴婢这便去。”两人都没怀疑,很乖巧的下去了。 照旧,将药收进纳戒,夏明曦歪在榻上便睡了过去,这回她睡得久些,醒来时已是两个半时辰后,且是饿醒的,应该是得陈太医提醒,流云早早便备好膳食,夏明曦肚子咕咕叫时,膳食还温热着。 中医本便慢,加之夏明曦身份尊贵,陈太医不敢开药效猛的方子,就更慢了,现代的药,比陈太医开的好得快,是以,夏明曦感觉到自己身体明显舒畅了许多,吃得也比上一顿多得多。 “娘娘,杨将军说一切已准备妥当,您真的要今日去祭拜先帝吗?陈太医说您身体虚弱,需要休养。”流云不放心的道。 碧儿也在旁边附和,“是啊娘娘,要不过两天再去祭拜?” “不行,在帝陵病倒,已是不敬,怎能在醒来后不去祭拜?你俩不用说了,我意已决。”既然已在风口浪尖,那便要把事情往最漂亮方向办,有了口碑,一切就都方便了。 更何况,她还有别的打算。 流云见劝不住,也只好听命了,她唯一能做的,便是伺候好主子。 用过膳,夏明曦以出恭为借口,又吃了药,才去见杨临渊。 之前在路上疲累不堪,到帝陵后立刻晕倒,后来便一直病着,此刻身体有所好转,再见杨临渊和东方世玉,夏明曦有种恍如隔世之感,尤其东方世玉,他又黑了,不过看起来丝毫没影响他的俊俏,麦子色的肌肤令他更有男性魅力。 “微臣参见皇后娘娘。”舅甥两行礼。 “免礼,这几日多亏了二位,本宫感激不尽。”夏明曦感激道,“来了好几日,也没好好祭拜先皇,实在罪过,杨将军,这便去吧。” “是。”杨临渊提起十二分警惕,皇后脸色苍白,说话有气无力,比之初见瘦了整整一圈,万一有个不测,他如何向夏老交代? 东方世玉则没想那么多,忙给夏明曦开道,引她前往帝陵墓碑处祭拜。 上回只是匆匆一瞥,并未看轻帝陵墓碑全貌,今次夏明曦看了个全,先帝墓碑起码有五米高,宽有两米左右,墓碑两遍雕刻游龙、云纹,中间刻满密密麻麻的字,详述了先帝的生平,大多是歌功颂德。 杨临渊亲自燃了香递给夏明曦,夏明曦恭敬跪下磕头,然而,就在她磕头的时候,巨大的墓碑发出龟裂的声音,紧接着,石屑掉落,墓碑碎成数块,向夏明曦砸来。 “保护娘娘!”杨临渊大喊。 039 刘鬼火 夏明曦仰头,瞳孔骤然紧缩,只见巨大的石块朝她脑门砸来,本能的,她要躲,可脚下像是生了根般,就是动不了。 好在杨临渊就在旁边,他扑过来,伸手一捞,夏明曦便感觉一阵天旋地转,下一刻,人便已跌倒在远处的地方,身下压着的是杨临渊。 “娘娘,娘娘。”碧儿和流云跑过来,两人都快哭了,那石块像是长眼睛般,谁也不砸,就砸她们家娘娘。 夏明曦回眸,死死盯着那已倒成一堆的墓碑,神色极其难看,眼中充满了让碧儿看了立刻不敢咋咋呼呼的凌厉。 杨临渊没顾上身体的疼痛,他寒声吩咐:“传我命令,立刻封锁帝陵,不许放走任何一个人,今日之事若传出去半点风声,杀无赦!” 饶是年轻的东方世玉也知晓事情大了,他立刻带人下去封锁帝陵所有出口,而杨临渊则留在夏明曦身边,“娘娘,请娘娘回寝殿休息,微臣会替娘娘处理好今日之事。” 夏明曦没有动,她的目光依旧在石块上,“杨将军,你相信是天意吗?” “微臣从来不信天,微臣只信自己和兄弟。”杨临渊坚定道,“娘娘放心,微臣一定查到毁坏先帝墓碑的凶手。” “不,别人信,杨将军,没时间了,查凶手这件事押后,本宫不能等。”夏明曦发现此刻的自己无比冷静,经过刚才惊心动魄的刹那,她知道自己若再不争分夺秒,必将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杨临渊沉默了,他也知道舆论的可怕,众口铄金,若被有心人利用,在煽动舆论,对皇后将是灭顶之灾。 “那娘娘准备怎么做?”他鬼使神差的问,问完便后悔了,皇后不过是个长在深闺不知世事的女子,又如何知晓该如何做? 然而下一刻,夏明曦却缓缓道:“本宫做了个梦。” “娘娘梦到什么了?”杨临渊配合的问,他也不知自己为何要配合,可看到夏明曦那双坚定的目光,忍不住想去配合。 夏明曦慢慢走到陵墓门口,看着敞开的陵墓大门,一字一句道:“本宫梦到了先帝,先帝说他有嫡母皇太后、圣安皇太后足以,不想再有别人陪伴同眠于此!” “娘娘,太后毕竟是皇上养母。”杨临渊压低了声音道,“您如此,会背上不孝的罪名。” “圣安皇太后出身低微,没有强势娘家扶持,而祥安宫太后出身高贵,却无子,为保住地位,太后才求先帝将皇上放在她宫里抚养,后来祥安宫太后生下先太子,便疏远皇上,并未认真教导关心过皇上,是以,先帝托梦告诉本宫,他的墓碑上,不能有祥安宫太后的名字,要重新立碑撰写生平功过,还让本宫将一卷帝王心得交给皇上,流云,取笔墨来。” 夏明曦丝毫不为杨临渊的话所动,神色反而更加坚定,她不容质疑的话,让流云忘了方才惊心动魄的担心,她以最快的速度取来笔墨,小李子还机灵的找了小几过来,夏明曦在小几前,虔诚跪下,吩咐道:“燃香。” 小李子又立刻摆香案,在香炉上插了香,流云负责磨墨,碧儿和小李子伺候在两旁,时刻保护,生怕哪里又突然飞出什么东西来伤了他们的主子。 杨临渊静静的站在夏明曦身后,他不解的看着皇后,那个看起来年轻不知事的女子,她会写什么? 很快,他看到了纸上的内容。 “朕闻求木之长者,必固其根本;欲流之远者,必浚其泉源;思国之安者,必积其德义。源不深而望流之远,根不固而求木之长,德不厚而望国之治,吾儿当知不可……” 有些东西,刻在脑子里,是不可能轻易忘记的,夏明曦无比庆幸自己当年是认真背过《谏太宗十思疏》,也理解其深意,才能稍作改动以第一人称视角写出来,虽然可能有些不合适,但这是她记得的唯一比较像一个帝王父亲教导儿子的话。 虽然,牵强了些,皇帝可能不会这么教导儿子,很可能教导他们一些制衡之术,可她不会。 当一篇《谏太宗十思疏》被夏明曦稍作改动写下来,字虽难看了些,可字意却令杨临渊感到震惊,他无比明确的肯定,先帝绝无托梦,上面的文字都是夏明曦自己写出来的。 难道是夏老教她的?杨临渊这般想着,肯定是,若不是夏老教,她一个养在深闺的女娃如何知晓这些道理? 在心里给夏明曦找了个理由,杨临渊恭敬的接过夏明曦递过去的纸张,“娘娘放心,臣一定会让这张纸上的内容,以最快的速度传遍天下。” 有了纸上的内容,先帝托梦,便显得真实了许多,只要稍加润色,先入为主,百姓很容易相信。 杨临渊没有耽搁,他吩咐人去叫回东方世玉时刻守护夏明曦,便亲自去办这件更重要的事去了。 高度紧张,让夏明曦身上起了身汗,当写完《谏太宗十思疏》,目送杨临渊离开,她整个人虚脱般脚下踉跄差点又栽了。 流云和碧儿赶紧扶住,“娘娘,咱们回寝殿吧。” 夏明曦摇摇头,“还不能休息。” 话音方落,小安子便急匆匆来报,“娘娘,不好了,礼部尚书刘大人和留王来了。” 来的真是够快,夏明曦打起精,深吸一口气,“到哪里了?” “山门口,正往此处来。”小安子抹了把头上的汗回道。 “死鬼火。”夏明曦低低骂了声,“走,会会他去。” 留王此人志不在权利富贵,满心只想着游山玩水,棘手的是礼部尚书刘熠耀,这个刘鬼火,此时来帝陵,肯定与墓碑崩坏脱不了干系。 为了不让他们看到崩坏的墓碑,夏明曦健步如飞,纵是体力不支,也不敢慢半分,好在杨临渊没走远,他在帝陵山门口拖住了二人,“微臣参见留王殿下。” 留王风尘仆仆,想来是先帝忌辰将至,他结束游历归来,不过他常年在外游玩,倒也过惯了这样的日子,加之身体康健,并不算太疲累,他见到杨临渊立刻热络道:“杨将军,你怎么在这里?” 杨临渊见他神情,像是并不知墓碑崩坏,旁边的刘熠耀也极沉得住气,不急不躁,还很和气的打招呼,“杨将军,令尊身体可好?” “多谢刘大人关心,家父身体康健。”杨临渊道,对方不说明来意,他也不多问,像是什么事也没发生般。 刘熠耀笑呵呵的,像是与几人都很熟稔般,闻言点点头,很快话锋一转,“殿下,老臣随您去祭拜先帝。” “杨将军还未回答你为何在此处。”留王却敏锐的觉察到有异样,本不闻世事的杨临渊突然出现在帝陵,说不过去。 “臣在此保护皇后娘娘。”杨临渊抱拳回话。 “哦?皇后也在?”留王有些惊讶,“可是来准备先帝忌辰的?不对呀,这些事在宫里处理即可,皇后她……”留王想到一个极不好的可能,皇后可能是被罚来看守帝陵了。 他甚至觉得自己猜对了,以皇帝对皇后那不喜程度,夏老又辞官了,很有可能被贬来看守帝陵。 杨临渊看他露出同情的神色,以为他听说了皇后被于嬷嬷欺辱的事,便道:“王爷放心,微臣定保护好皇后娘娘,待惩治了恶奴,便送娘娘回宫。” 留王一愣,什么意思?他怎么觉得自己云里雾里的。 刘熠耀见杨临渊要拖延时间,立刻拐着弯儿的催促留王,“王爷,先去祭拜先帝,再去参见皇后娘娘吧。” “好吧。”留王点点头,已到帝陵山门口,是应该赶紧去上柱香。 杨临渊一步拦住留王,“王爷,您游历归来风尘仆仆,应该沐浴熏香后再去祭拜先帝,莫要失仪。” “杨将军为何故意拦着王爷?莫非帝陵里发生了什么不祥之事不想让王爷知道?”刘熠耀扬声质问。 040 气势 “刘大人如此诅咒大兴,不知是何居心?在留皇兄与本宫面前,对先帝不敬,又是何居心?”夏明曦及时出现,厉声质问。 杨临渊松口气,皇后虽年轻,倒颇有气势,不愧是夏老最宠爱的孙女,“参见皇后娘娘。”他率先行礼。 留王和气,也紧跟着行礼,“本王刚从西边回来,顺路来看看父皇,没想到皇后也在。” “留皇兄常年在外游历,许多事不知也情有可原。”夏明曦意有所指,留王敏锐的察觉到了气氛的异样。 刘熠耀急着要去看墓碑,行礼后道:“老臣对大兴忠心耿耿,天地可鉴日月可表,老臣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兴,娘娘若是不信,老臣可去先帝面前发毒誓!” “先帝面前?这里不是吗?”夏明曦讥讽道,墓碑刚崩坏,他就来了,说他跟这件事无关,鬼都不信。 刘熠耀窒了窒,“杨将军到底为何阻拦王爷?”被夏明曦怼回去后,他又回到刚才的话题。 不闻朝政如留王,此时越发感觉到不对劲,他在夏明曦、杨临渊和刘熠耀三人的脸上来回打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三个人的气氛怎么有些剑拔弩张? “本将只是提醒王爷,祭拜先帝需得沐浴熏香。”杨临渊愣愣道,“并未不许王爷去祭拜先帝,刘大人咄咄逼问,又是为何?” “方才刘大人说帝陵内发生了不祥之事,刘大人是能掐会算?还是你在帝陵做了什么大不敬的事?”夏明曦突然插话,极其凌厉的质问,吓了留王一跳,他愣愣的看着夏明曦,皇后何时有如此气势了? 刘熠耀也猝不及防,他以为来此最难对付的是杨临渊,没想到低估了皇后,怎么办?他要亲眼确认墓碑已坏,才能施展下一步计划,对,他的目的是确认墓碑是否已坏,而不是在这里多费唇舌。 找到重点,刘熠耀行礼道:“老臣出言不慎,这便去先帝跟前请罪,老臣告退。”说完,他便要陵寝墓碑处。 夏明曦断定他还不知墓碑已塌,但毁坏墓碑的人是他或者太后安排的,此时到来,是验收成果来了。 与杨临渊对视一眼,只见杨临渊眼中杀气闪过,动了杀心,夏明曦摇摇头,杀掉一个礼部尚书所带来的动荡是巨大的,得不偿失。 可杨临渊不能让人有重伤皇后的机会,他努力保护皇后安全,为她打退了无数次刺杀,千防万防,没防住敌人要在墓碑上动手脚,至今也没抓到那个人,恐怕事态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 “刘大人,本将陪你去。”他打算违抗夏明曦的命令,今日要让刘熠耀有来无回,就算不杀了他,也要让他失去行动能力。 就在刘熠耀转身的刹那,不远处有人喊住了他,“老爷,老爷,不好啦不好啦!” 刘熠耀神色巨变,他怒道:“毛毛躁躁成何体统?惊到了皇后娘娘和留王殿下,可是死罪!” “刘大人不必动气,本宫不生气。”她有预感,刘熠耀要倒霉了。 留王虽还是云里雾里,但也极为大度,紧接表明态度,“皇后娘宽宏大量,本王自然也不会小气,刘大人放心。” “多谢娘娘,多谢王爷。”刘熠耀强压着心中不耐道谢,“发生了何事?”他压低声音问家中家丁。 那家丁跪在地上,拿眼睛瞅了眼夏明曦和留王,在外人面前说家里的事不太好,刘熠耀知晓他的意思,但他只是臣下,没道理要在皇后和留王面前说悄悄话的道理。 “说!”他咬咬牙道。 夏明曦与留王浑然不在意的样子,但都没动,留王虽依旧云里雾里,但他有种刘熠耀方才在利用他的感觉,心里很不爽,是以,便想听听,他家到底出了什么大事。 简称——坐等他倒霉。 那家丁颇为为难,但家主都如此说了,他还能如何?一咬牙便道:“老爷,公子……公子……”他犹豫了,家丑不可外扬呀! “你倒是说啊!”刘熠耀气急,反正也是伸头一刀的事,早来晚来都会来。 家丁无奈,他暗示得很明显了,是老爷你执意要我在外人面前说的,“公子他和郭小公子在飘香楼打架,公子被……被……”家丁又说不下去了。 刘熠耀暗自松口气,不是把郭小公子打了就好,郭家那小子可是郭老太君的心头肉,碰坏根头发都要跟人拼命的。 哪想下一刻,家丁犹如上刑场般飞快道:“被郭小公子一箭射穿了子孙根!” 刘熠耀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低下头抓住家丁的衣襟,将他提起来,“你说什么?!” 家丁看到自家老爷眼眶赤红,脸庞扭曲,已是愤怒难过到极致,“你再说一遍!”他怒吼。 家丁惧怕的缩成一团,他不敢看刘熠耀眼睛,甚至想逃离,可刘熠耀死死抓住他衣襟,在他耳边怒吼,“你再说一遍!” 家丁哪里敢说,只不停的喊:“老爷饶命,老爷饶命。” 夏明曦与杨临渊对视一眼,两人同时挑挑眉,都露出舒心而又同情的矛盾神情,一边留王已是很同情,他走过去拍拍刘熠耀肩膀,“刘大人,你还是赶紧回去吧,赶紧找太医看看,兴许还有救。” 刘熠耀如同入了魔的野兽,可身为礼部尚书,理智暂时战胜了暴怒,他慢慢放下家丁的衣襟,缓缓转身行礼,“多谢王爷关心。” “不客气。”留王道。 夏明曦闻言差点笑出声,这留王也是蛮可爱。 刘熠耀仿佛瞬间苍老了许多岁,他走到夏明曦面前行礼道:“老臣家中有事,先行告退。” “刘大人慢走。”夏明曦淡淡道,这个时候奚落他,除了显得很没档次外,还会让他把仇恨的怒火加在自己身上,是以,夏明曦态度很合适。 目送刘熠耀离开,夏明曦同情的长叹道:“刘家就这么根独苗,还废了,真是可怜。”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娘娘不必同情。”杨临渊接话,“刘家那个纨绔,不知祸害了多少无辜少女,强抢少妇的事都能做得出来。” 夏明曦哑然,记忆里倒是没有这些传闻,只知晓刘熠耀妻妾成群,却独有一子,还是庶出养在正妻膝下。 也不知是意外,还是谁的手笔,她脑海里莫名想起站在茶楼上的那位老者,他仙风道骨目下无尘,像是仙山来的仙人,不过似乎冷静了些,就像执棋的手。 041 不想当傀儡皇后了 “皇后娘娘,本王看刘大人怪怪的,可是发生了什么事?”留王再蠢,看三人剑拔弩张的气氛也该知晓肯定是发生了些什么,刘熠耀已走,他只能问夏明曦了。 夏明曦伸手,杨临渊很默契的从怀里取出夏明曦微改的《谏太宗十思疏》,留王是先皇血脉,本身又无心朝政,整日醉心游山玩水,根本不可能被太后收买,或者是与太后沆瀣一气,此事由他开始传播,最为合适。 “留皇兄请看。”夏明曦将纸递给留王。 留王接过去展开一看,他眉头微微蹙起,字太丑,不过倒是都写对了,没有错别字。 当认真看内容时他震惊,“这……”内容是他没见过的,又以先皇口吻述写,“敢问皇后,这是?” “本宫昨夜有幸梦到父皇,父皇遗憾未能教导陛下如何为一国之君,是以只能托梦给本宫,让本宫代为转交。”夏明曦无比尊敬的道,说完还冲身后的帝陵屈膝揖礼,“父皇请放心,儿媳定不负父皇所拖。” “皇后,你是说,这里面的内容是父皇托梦让你告诉陛下的?”。 夏明曦还未回答,但留王几乎已肯定不是夏明曦自己写的,在他心里,皇后是写不出如此有大智慧文章的。 “是。”夏明曦道,“本宫一介女流又如何知晓该怎样治国?自然是父皇口述,本宫记录。” 瞬间,留王看着手中的纸无比恭敬,就像捧着传国玉玺般珍重,“让父皇忧心了,是儿子不孝。” “如今朝局动荡不安,外戚专权,祸乱社稷,王爷生为皇上血亲,更应该帮助皇上拨乱反正才是。”夏明曦说得极其直白。 留王吓了一跳,外戚专权他知道,但被如此直白的说出来皇后是第一人,“皇上没接受过太子的正统教育,母后不放心也是情理之中……” 话还没说完,夏明曦便厉声打断,“王爷此言差矣,皇上没接受过太子的正统教育,太后便接受过吗?朝中人才济济,父皇也安排了辅佐贤臣,哪一个不比只看得懂几个字的太后强?太后母族,把持朝政,把持兵权,皇上生为君王,无权决策国政,这些王爷难道都没看到吗?” 最主要的是,她不想当傀儡皇后了! 留王被她一阵抢白,有些讪讪的,“皇后所言极是,只是本王素来被父皇当闲王教导,也不知治国之策,实在帮不上什么忙。” 宗室无实权,只是一帮被圈养起来的贵族,先帝为了避免骨肉相残,选定太子后倾尽全力教导,而其他皇子则统一按照闲王教养,倒也不能怪他。 夏明曦缓了缓神色,语气也软了下来,“父皇托梦给本宫时说,他不希望与太后长眠于此,他有嫡母皇太后和圣安皇太后足以。” 留王闻言脸色变了变,不让太后薨后葬于帝陵?这不等同于不承认太后身份吗?太后能愿意? “皇后,这真是父皇说的?”他不敢相信。 夏明曦从他手里抽走微改版《谏太宗十思疏》递给杨临渊,淡淡道:“自古外戚专权,宗室亲贵都没什么好下场,王爷身为先皇一脉当朝亲王,应该知道本宫的意思。” 留王被吓得脖子凉飕飕的,像是郭荩臣已经挥军进京,要砍掉他头颅般,“皇后想让本王做什么?”他也不傻,夏明曦之所以跟他说那么多,肯定是希望他有所表示。 夏明曦暗暗点头,还算不太蠢,“本宫希望王爷联合宗室,逼迫太后从此不得过问任何朝中事务,让郭荩臣交出兵权。” “这……”留王第一反应就是好难,也不知该怎么做。 看他为难的样子,夏明曦轻叹,先帝真是会教儿子,一个个的只知道游山玩水。 “王爷只需联合宗室规劝太后不得过问朝政即可,其他的皇上会处理。”杨临渊道,他寻思着联合宗室不难吧,派几个下人去把他们叫到府上吃顿饭,酒桌上把事情一谈,几个人集思广益,想个办法出来即可。 然而留王还是有些为难,不过看夏明曦和杨临渊不好商量的模样,他硬着头皮点点头,“本王去找禹王兄商量商量。” “本宫替皇上多谢留皇兄。”夏明曦微微屈膝行礼。 留王忙回礼,“分内事,应该的,如此本王去祭拜过父皇,便去找皇兄商议。”他道。 “王爷,守好祖宗基业便是最大的孝顺,王爷还是先去找禹王吧,马上便是先帝忌辰了,到时候皇上也要来,此时帝陵内正在修葺,不方便祭拜。”夏明曦突然觉得,墓碑之事能隐最好别主动暴露。 留王闻言若有所思,“原来是正在修葺,那本王忌辰时再来。”他说罢恭敬的叩了三个响头才离开。 目送留王背影消失,夏明曦立刻商量式的问杨临渊,“将军,先帝的墓碑在忌辰之前能做出块新的吗?” “做块新的倒不难,难的是把墓碑做旧。” 确实,那块崩坏的墓碑在此处日晒风吹一年多了,新作的无论如何也能看得出来,“有没有那种造假高手?” “臣找人问问。”杨临渊道。 正说话间,东方世玉过来拱手禀报:“娘娘,舅舅,已经发现明显破坏的划痕。” “去看看。”杨临渊道。 夏明曦也正有此意,她倒要看看那么大块花岗岩是怎么做到让它在既定的时间倒下的。 三人回到墓碑面前,几个御林军将有破坏痕迹的石块搬到一边,杨临渊蹲下用手摸了摸有那明显的划痕道:“此人在碑背面凿了几个地方,这几个地方几乎要形成一个洞,但他怕被发现,是以并未凿穿,我们才没有及时发现,从表面看,应该不是同一日完成的。” “这几日不停有人前来刺杀,我们把全部心思放在娘娘的安危上,没想到却给了他可趁之机,小玉,此人必得是个身形不大清瘦之人,你速速去盘查。”杨临渊边分析边吩咐。 旁边东方世玉突然变得扭扭捏捏,“舅舅,不要叫我小玉!”名字跟姑娘似的! 杨临渊撩眼看他,站起来,拍拍手上石屑,“叫小世?” “噗。”夏明曦没忍住笑了出来,东方世玉闹了个脸红,满腹怨念的下去了,谁让笑话他的是皇后,乱给他取小名的是舅舅…… “娘娘,您凤体尚未痊愈,还请回去休息,接下来的事臣会派人亲自去跟夏老说,有夏老在,娘娘可高枕无忧。”杨临渊诚恳道,说起夏谦,他满脸崇拜和尊敬。 记忆里,夏谦确实是个博学多才的人,没想到连杨临渊这样的三品大将也是他的粉丝。 “有劳将军了。”夏明曦微微屈膝行礼,虽然皇后身份尊贵,可没有衬托和随从,也什么都不是,需要别人保护和辅佐,态度必得好些才行。 杨临渊立刻躬身避开不敢受,“职责所在,应该的。” 042 密道 临走前,夏明曦不忘叮嘱,“将军,本宫与你说的,你还需尽快与祖父商议,刻不容缓。” “娘娘放心,臣明白。”杨临渊目前是没有更好的办法,正为难着呢,也想尽快与夏谦对上话。 夏明曦还是不放心,可身体吃不消了,方才应付刘熠耀和留王,耗费大量心神,此刻疲累不堪,只得回寝殿休息。 “娘娘,今日想吃什么?”流云低声问,她能感觉到主子此刻已精疲力尽,“要不奴婢给您吨满坛香?食材也都有。” “好。”想起满堂香夏明曦马上便有食欲了,仿佛已闻到那四溢的荤香。 回到寝殿,沐浴后,夏明曦简单喝了些粥垫肚子,便沉沉睡去,杨临渊与东方世玉过来时,她还没醒,杨临渊似乎等不及,遂吩咐东方世玉道:“好生保护皇后,舅舅去找夏老,记住了,我没回来之前,任何人不得进帝陵。” “舅舅放心,我知道。”东方世玉认真点头,方才那点不愉快早在高度紧张的工作中消散。 杨临渊拍拍他肩膀,“走了。” 似乎睡了很久,夏明曦悠悠转醒时,已是下午,她是被热醒的,虽然碧儿一直在给她扇风,窗户也开着,可此处是帝陵行宫,不管上午还是下午,都能被烈日笼罩,条件比凤栖宫差远了,暴晒一天的行宫室内更是闷热,就算不停的擦汗,衣裳也还是会被汗水浸湿。 “娘娘,您醒啦。”碧儿欢喜道,“流云姐姐,娘娘醒了。” 在一边做女工的流云闻言立刻放下手中针线过来,“娘娘,可要沐浴?奴婢给您准备了水。” “嗯。”身上全是汗,浑身难受。 沐浴时,流云搬来小几,从食盒里搬出吃食,“娘娘,满坛香。”流云特意将满坛香放在夏明曦最近的地方。 揭开盖子,香气扑鼻,夏明曦立刻便饿了,转过身便趴在浴池边沿上喝起来,“食材是刚送过来的吗?” “奴婢拿了银子让李公公去集市上买的。”流云说罢已把所有吃食都摆了出来,都是夏明曦爱吃的,“娘娘放开肚子吃,这几日病恹恹的,都瘦了。” 夏明曦闻言摸摸肚子,感觉还有赘肉,果然生病和绝食都不是减肥的最佳方法,就算瘦了,也会有赘肉,生命还是在于运动呀。 “给东方大人和杨将军也送一罐去。”夏明曦吃饱后满足的道,其实她很容易满足,也不会吃独食,只要别人不来妨碍她,她不但不会主动害人,还会分享。 “杨将军回京了,东方大人正在外等娘娘呢。”流云道。 夏明曦一愣,“可是破坏墓碑的凶手找到了?” “奴婢不知,东方大人没跟奴婢说,娘娘,您不能再泡了,皮要起褶子了。”流云将新作的里衣与夏明曦的凤袍放在一起,夏明曦瞄了眼,黄色的交领里衣,配明黄凤袍,一身黄…… 不过都穿管了,看着看着,也很顺眼,任凭两个丫头在自己身上捣鼓,差不多半个时辰后,她终于被打扮整齐,流云挪来铜镜,“娘娘,您看,您都瘦了。” 夏明曦瞄了眼,哪里看出瘦了?里面的人她都不敢相信那是自己,“流云,你去请东方大人到前殿等候,碧儿,本宫要出恭。”其实她想吃药,哎,她发现自己越来越恶心了。 “娘娘,您该喝药了。”流云尽责尽职道,“药奴婢早已煎好,现在还温热着,奴婢这便去给您端来。” “好。”夏明曦无奈点头,只要支开流云,碧儿很好对付,而支开流云的唯一办法就是乖乖吃药,不然她能叨叨到天黑。 以出恭为借口吃药或者敢别的,这种事夏明曦已经无比熟练,她先吃药,然后取出镜子看自己的脸,病这几日,果然瘦了一圈,脸小了很多,不过就算是上了妆也掩饰不了脸上的憔悴,整个人恹恹的没精神,最主要的是,她发现自己黑了! 且,不只是黑了,是黑了好多! 看得出来,陈太医的药很管用,她被晒伤的脸上没留下什么坑坑洼洼,也没有长斑,但黑太多,她整个人气质都变了。 她飞快的掀开衣领,当看到脖子以下和以上是明显的两个颜色时,脸都绿了,再翻开衣袖,手背和手腕以上也色差很大,她发出哀嚎。 “娘娘,怎么了?”碧儿紧张问。 夏明曦立刻将镜子放进纳戒,“没事。” 去见东方世玉的路上,夏明曦想着,要不明年再回宫吧,她不要去做后宫最黑的女人…… “娘娘,凶手找到了。”东方世玉见到夏明曦立刻禀报。 深思回归,黑不黑的瞬间抛到脑后,“可问出什么了?” “死了。”东方世玉沉沉道,“破坏墓碑的是修缮帝陵雕刻的石匠,当初帝陵修建完成后放走大批工匠,留下一对师徒做日常修缮,方才微臣与舅舅在行宫外找到两人尸体,是被人用箭射死的。” “刚死?”夏明曦追问。 “是。”东方世玉点点头,“舅舅推测,那石匠原本不打算逃,可刘大人没进帝陵,他发觉不对劲,才跑的,可刚逃出行宫,就被射死在外面。” “他是如何逃的?”夏明曦又问。 “从帝陵里面,微臣也是找到尸体后搜山才知道,修建帝陵的工匠在帝陵深处留有条密道。” 传说自古修建帝陵的工匠都喜欢给自己留条后路,为的是被灭口时能活下去,看来传说是真的了。 “密道封锁了吗?” “娘娘放心,微臣已把密道破坏,外人不可能再从密道进来,里面的人也进不去。”东方世玉也是一阵后怕,谁能想到有人会在帝陵深处修密道。 夏明曦沉默了,这么说来,帝陵外时刻有人监视,“你舅舅回京了?” 东方世玉点头,他与夏明曦想到了一处,拱手道:“娘娘放心,那些人不是舅舅对手,只是舅舅需得两日才能回来,微臣想请娘娘配合微臣,以安然度过这两日。” 043 乔装 “如何配合?”夏明曦问。 “红鸾,进来。”东方世玉冲殿外喊了声。 声音落下,不多会殿外进来一女子,女子身形与夏明曦差不多,只是步伐更有力,她到近前屈膝揖礼,“参见皇后娘娘,公子。” “这是?”夏明曦已猜到,只是这红鸾她没见过,心下有些担忧。 “这是东方家族的死士,微臣和舅舅的意思是让她假扮娘娘留在行宫,而微臣护送娘娘离开行宫,等舅舅归来再多下一步打算。”东方世玉道,他生怕夏明曦答应,又补充,“娘娘放心,微臣会跟在娘娘左右。” “不行,你若不在,外人很容易看出本宫已离开行宫,会更危险,你派个能打的跟着本宫。”夏明曦想到的更多,她离开帝陵行宫,东方世玉便能把全部心思放在保护帝陵上,如此一来,就不怕太后再派人毁坏帝陵然后嫁祸到她头上。 不等东方世玉反对,夏明曦便敲定了,“东方,你立刻秘密找几件衣裳给本宫还要流云我们换上,不行,流云和碧儿不能打,算了,你叫个能打的跟着本宫就行,本宫乔装成采药的药女离开。” “奴婢要跟着娘娘!”流云噗通跪下,倔强的不肯服从,碧儿也跟着跪下,两人磕头道:“娘娘,奴婢从没离开过您,奴婢不放心,就让奴婢跟着娘娘吧。” “是啊娘娘,奴婢从小到大都跟着您,从没离开过,您就让流云姐姐和奴婢跟着您吧,奴婢保证,绝不给娘娘惹麻烦。”碧儿都急哭了。 夏明曦见两人是非要跟去不可了,她无奈,“流云跟跟本宫去,碧儿留在行宫帮东方掩人耳目,你们两个都不在容易暴露。” “这……”两人闻言说不出反驳的话来,不过也算达成所愿,起码流云能跟着,“那奴婢给娘娘炖满坛香,娘娘回来就能喝了。”碧儿不舍的道。 “还有煎药。”夏明曦好笑的戳了下她额头,“别给东方大人惹事,知道吗?” “奴婢觉不惹事!”碧儿搓搓脑门保证。 安排妥当,接下来便是乔装的事,乔装倒不是难事,把凤袍一脱,头上的凤冠摘下,换上朴质的麻布衣,支开碧儿和流云,夏明曦再偷偷从纳戒里拿出眼线笔点了几个黑斑,修容膏等在脸上抹抹化化,流云和碧儿看了都吓一跳。 “娘娘?”流云把自己捣鼓好来给夏明曦梳妆时,不可置信的的瞪大眼睛,“您这……”她叹服,娘娘还是那个娘娘,但不熟悉的人不一定敢确定那就是皇后。 夏明曦还发愁怎么给流云化妆,可当看到乔装后的流云,她沉默了,不愧是夏谦选中的大丫鬟,果然有几分本事,也不知她是如何做到的,竟给她一种十年后流云的感觉,不熟悉的人看了,肯定不会认为她就是她。 “娘娘,碧儿给您弄的?” “我自己弄的,怎样?还行吧?”万朝云对自己的化妆技术……算了,一言难尽。 044 出 不等两人交流下化妆心得,东方世玉的声音便传来了,“娘娘,时候不早了,该启程了。” “来了。”夏明曦生怕流云多问,开门便率先出去。 东方世玉愣愣的看了半响,行礼道:“娘娘,请随微臣来。” “好。”夏明曦道了声,低着头跟在他身后,七拐八拐的拐到了帝陵入口处。 因着太后还活着,帝陵的大门尚未关闭,负责看守的人也被东方世玉支开了,是以几人很快进入帝陵内部。 庞大的地宫壮观巍峨,夏明曦看得眼睛都直了,建造这座宫殿的人真有才,没亲眼见过很难想象在地底下能建造一座如此精美豪华庞大的宫殿。 只见宫殿琉璃瓦红宫墙,雕梁画柱,美轮美奂,长明灯一盏接着一盏,将复杂的甬道照得如同白昼。 饶是东方世玉手执地图,也辨别良久才走下一步,夏明曦与流云对视一眼,流云低声道:“娘娘,幸好碧儿没来给您取棋盘,否则都不知该如何出去。” 夏明曦:“……” 也不知在甬道里走了多久,夏明曦感觉自己身上起了汗,黏糊糊的难受,突然,一股带着湿气的凉风袭来,东方世玉惊喜道:“娘娘,到了。” 几人来到一堵墙之前,似乎没有前路,但东方世玉既然说到了,夏明曦便不问。 东方世玉将地图叠好放进怀里,伸手按了下墙上笔画中的龙眼睛,“咔”一声清响,紧接着“轰”的一声,墙成了石门,只见石门侧开,露出亮光来。 伴随着光,还有哗啦啦的水声。 “娘娘,从此处出去,便是白云湖。”东方世玉率先跻身出去,夏明曦随后,流云次之。 三人出了帝陵后,石门随即关闭。 夏明曦回望石门,从外面看石门,却不像门,只像块崎岖的巨石,根本看不出后面竟然是庞大的地宫。 哗啦啦的水声是从前方传来的,而脚下是一处小洞穴,整个小洞穴长满青苔,流云不小心差点滑倒,夏明曦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 “多谢娘娘。” “小心。”夏明曦边说边往外走。 没走几步,便看到水帘从上而下倾泻,原来洞穴在一个瀑布后。 “娘娘,微臣用绳子把您放下去。”东方世玉道。 “好。”夏明曦点点头。 其实瀑布并不高,夏明曦伸头一看,目测了下,至多三米高,下方是个小水潭。 东方世玉打算用绳子将夏明曦绑住,他担心夏明曦害怕,便安慰道:“娘娘放心,这绳子很坚固,微臣的力气也很大,一定不会让娘娘受伤。” “好。”夏明曦淡淡的,她确实不怕。 “娘娘,奴婢先来吧。”流云担心,她不敢让主子先试。 夏明曦见她坚定,满眼担忧,便点点头,“好吧。” 流云得令立刻用绳子把自己绑住,绑得结结实实,她心里害怕极了,但不敢表现出来,“东方大人,开始吧。” “流云姑娘,你小心。”东方世玉深吸一口气,他也无比紧张。 流云握着绳子,伏在地上,趴着下了岩壁,岩壁湿滑,她根本没着力点,万全靠东方世玉拉。 那么大个人,百来斤,确实不轻,夏明曦也搭了把手,慢慢把流云放进水潭。 流云不会游泳,只能挨着水潭边,往岸上挪,速度很慢,好在水潭不算大,一刻钟时间终于上了岸。 流云上岸后环顾四周,原来这是一处山涧,山涧之下才是白云湖。 洞穴里,东方世玉把绳子收了回来,“娘娘,您怕吗?” 夏明曦摇摇头,“不怕。” “娘娘,这是杨家死士令,您出去后,拉动引线放出信号弹,杨家的死士就会过去找您。”东方世玉说罢递给夏明曦一个油纸包得严严实实的竹筒。 045 东方大人从不乱看 绑好绳子,东方世玉还想着找个固定点拴住绳子,他护送皇后下去,毕竟京里的世界权贵圈都知道皇后是个被娇养长大的。 说白了,就是按废物养,只要会吃喝玩乐就行的那种。 纵是有之前的刮目相看,他也不认为皇后比她的婢女更大胆。 “娘娘,微臣……” 话还未说完,眼前皇后便化作一条线跳了下去。 “娘娘!” “娘娘!” 流云和东方世玉齐齐惊呼。 一个猛扎,在潭低逛了一圈的夏明曦冒出头来,抹了把脸上水珠,她畅快道:“人,要喝水。用水,干嘛怕水?舒服!” 两个看她不到没事,反而说上教了,松口气的同时,不约而同的笑了,娘娘的话似乎也有道理。 “娘娘,快上来。”流云担忧道。 “急什么?这么热的天,正好碰到这么清澈的水,不游个泳对得起大好河山吗?”说罢她噼里啪啦拍打潭水,鱼儿般在水里荡漾。 流云着急,“娘娘,奴婢不是不让您玩水,而且东方大人在!” 夏明曦闻言失笑,古代就是麻烦,“东方,不许偷看!” “娘娘,微臣不敢。”东方世玉背着身,把背药的小背篓放下来,无比端方,压根没想过美人出浴不可错过。 然而流云还是不放心,她怎么觉得娘娘出宫后就像逃离了牢笼,特别放飞自我了呢? “娘娘!您是皇后!就该有皇后的样子!” 夏明曦后悔啊,早知如此,她就该让碧儿跟来。 意犹未尽的拿着小背篓上了岸,湿漉漉的,衣裳贴着曼妙身姿,流云立刻过来挡,生怕被东方世玉看了去。 然而,人家东方世玉就没转过身,始终背对着她们,“娘娘,微信先告退。” “去吧。”夏明曦摆摆手。 如今全身湿漉漉的,得晒晒,好在当下是夏天,也不冷。 “娘娘,把人叫来吧。”流云不放心的道。 夏明曦却摇摇头,“笑离开这个地方,离远些再放信号,免得被人发现这个地方,走,下山。” 此处山涧,远远的不光能看到山下白云湖,还能看到有屋舍,建造帝陵的设计师胆子很大?还是他们走了很远,早已到达别的地界? “有人!”流云惊呼,警惕的挡在夏明曦年前。 夏明曦无奈,“你是担心对方发现不了我身份是不是?” 流云委屈,“娘娘,奴婢只是担心娘娘。” “叫姑娘!还娘娘娘娘的。”夏明曦无语,平时挺能干的流云,智商留在帝陵了? 流云自知有错,不敢多说,只默默请罪,“是,姑娘。” “走,去看看怎么回事。”夏明曦道。 走了差不多一个时辰的路,身上的衣裳不贴着皮肤了,倒也无事,不过终究不舒服,她很想穿纳戒里的衣裳,但……算了。 心里胡思乱想一通,两人已走到那人近前。 这是一座小山包,特别漂亮的小山包,小山包周围种满矮茶花,有的正生开着,各色颜色都有。 山顶,则种了棵无花树,三四米高的样子,树下一人,一棋盘,一壶茶袅袅生烟。 046 对弈 树下,棋盘旁,袅袅水雾里,坐着位老者,老者虚白长发,执棋自弈。 “去问问这是什么地方。”夏明曦道,白云湖很大,周围村落很多,知晓了才好做下一步打算。 流云走在前面,时刻护着,她想好了,那老者若是刺客,她便用身体给娘娘挡。 然而,提心吊胆了一路,直到两人来到老者面前,老者也没动一下,若不是山风吹起他的白色长胡须,两人还以为他是尊雕像。 “老先生,晚辈这厢有礼了。”夏明曦揖礼道,眼前老者虽然已经年老,但姿态悠然,一派仙风道骨,比起夏谦丝毫不逊色。 只是,她搜遍所有记忆,也没想起他是谁,就连流云都微微摇头,曾经特意记过的权贵名单里,并无此人。 老者如同没听到般,依旧纹丝未动。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看向棋盘,这一眼,夏明曦惊到了,棋盘里的棋局与夏谦给她的棋谱有些相同,其中有残局讲析,那残局正是眼下这局。 努力思考夏谦的讲析,他还列了走法以及落子后对方不得不走的路,在脑子里过了几遍,确定自己死记的没错,她才拿起白子。 当她拿起白子的时候,老者动了,他眉目微抬,看向已然坐在对面的姑娘,她脸上有些脏,但可看出龙章凤姿,眸子里有着如盛夏烈日般绚烂的洒脱和自信。 “啪”一声清响,白子落下,他瞳孔猛缩,棋局活了! 他迫不及待的落了枚黑子,并期待的看向夏明曦。 夏明曦心中狂喜,果然如同夏谦预测的那样,她拿出第二颗白子落下,老者也没多想,跟着落子。 边上看的流云眼睛亮了又亮,观棋不语的道理她懂,否则早已惊呼,这局太精彩了,她还未见过如同今日这局般针锋相对又心心相惜的对决。 老者突然觉得,坐在自己对面的不是美丽的姑娘,而是一个神交已久的老者,跟他一样,阅尽千帆,饱经尘世沧桑。 最后一子落下,是意料之中的结局,夏明曦起身深深鞠躬行礼,“老先生棋艺高超,晚辈佩服。” “哈哈哈。”老者扶着白胡须,目光审视,“还问姑娘贵姓。” “免贵姓夏。”夏明曦恭敬道。 “哈哈哈,你祖父棋艺进步不少。”他立刻便猜到夏明曦的身份,手虚浮一把,“站好,陪老夫走走。” “是。”夏明曦立刻亲自去扶,“老先生,您猜到晚辈身份了?” “你祖父那个老东西,又派人跟踪我。”他心情愉悦的道,并未怪罪,听语气与夏谦还是好友,“我曾答应过帮他办件事,条件便是这局残局了。” “说吧,想让老夫帮你做什么?”他轻笑,听说那老东西极宠爱小孙女,没想到宠到这地步,他的承诺随便就给了孙女,他就不怕这小孙女随便提个要求便过去? 夏明曦脸上露出惊喜笑容,同时也无比感动,能和祖父对弈的人,肯定也不是一般人,高人的承诺啊!一定不能浪费! 她欢喜的盘算起来。 047 豪言 山风拂面,带来丝丝凉意。 老者看着冥思苦想的女子,不由得失笑,任凭她像是要地老天荒的想下去,也不打断。 夏明曦此刻很为难,要金银珠宝吧,回宫后没地花,别跟她说什么后宫要使银子的地方多着呢,想让她用私库补贴不可能,后宫所有花销,必须由皇帝承担。 要不传世的兵书策略吧,她也不需要,三十六计、孙子兵法之类的纳戒里有,别看她只是个药师,纳戒里的书多着呢,比如什么想要学会说话看这几本书系列,这种书都有,别的能没有吗? 不要金银,不要韬略……婚事当然是来不及要了,不然凭老者这通体气质,他的后代肯定差不了。 哎,她在心中长叹。 老者有些好奇了,小姑娘神色一变再变,到底在想什么?就那么难选择吗? 不对,夏明曦发现自己想错方向了,方才老者说的是‘想让老夫帮你做什么?’ 突然,她脑袋清明起来,脸上绽放灿烂笑容,“前辈,我想请您入朝为官,如今祖父革新朝政,正是用人之际,前辈放心,只要前辈答应,晚辈一定说服祖父,让祖父把首辅之位让给您。” 她说完深深鞠躬,担心老者不答应,她还补充道:“其余的晚辈无任何要求,若前辈不愿入朝为官,晚辈也不强求。” 老者一愣,方才他还开心,一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女娃能提什么高难度要求?至多是让他帮忙度过当前难关罢了。 可他没想到,这姑娘心思大着呢,竟然想让他入朝为官,不简单纳。 瞬间,他神色严肃起来,“老夫年事已高,确实无心仕途。” “若前辈以年事已高为由拒绝朝廷授官,晚辈以为不能说服晚辈,太公古稀之年仍静候明主,最后成就大周天下,晚辈以为,前辈之才可比太公。”夏明曦神色郑重,语气诚恳,句句似发自肺腑。 毕竟,夏谦不可能让她费尽心思的讨好个废物。 老者闻言哈哈大笑起来,“老夫不才,不敢比太公,不过你这小姑娘,倒是很会说话嘛。” “那前辈是同意了?”夏明曦紧张问。 老者没同意也没反对,他只问道:“太公等到了明君,然,咱们今上是明君吗?”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若无贤臣辅佐,便会被小人利用,千防万防,总是防不胜防,天下,非陛下一人之天下,而是天下人之天下,天下孕育了我们,晚辈以为,我们应当还天下一个明君。” 突然之间,老者沉默了,他看着眼前这个说出‘天下非一人之天下’的女子,是何等的胸径,才能这般磅礴大气。 又是何等的意气风发,才说得出‘还天下一个明君’的豪言。 “好,老夫答应你,今上若不是明君,老夫也要匡扶一个出来。”他豪情道,说罢热切的看着夏明曦,可惜了,不是她的闺女。 莫名的,他很后悔年少时太过不羁,竟未娶妻生子,若她也娶妻生子,孙女也这么大了,也肯定这么大气。 夏明曦再次深深鞠躬,“敢问大人,眼下之局势该如何解。” 老者眯眼,扶了扶胡须,小姑娘算盘打得不错。 今天不能更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w ww.xxbi quge.c0m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