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是一生最初的苍老》 分卷阅读1 等待是一生最初的苍老 作者:周白 分卷阅读1 《等待是一生最初的苍老》作者:周白 文案: 短篇大乱炖 内容标签:阴差阳错 情有独钟 天之骄子 三教九流 ☆、青阳囚 入夜以后的听风馆一派纸醉金迷,傍晚时分下起的小雪,此时已在地上浅浅的铺开一层,院中两排红色的纸灯笼被高高挂起来,凄迷的灯光落在雪上,楼里隐隐传出嬉笑的声音,有几分说不出的慵懒颓靡。 殷旦是第一次来花楼,原就纯情的他此刻更是无措,身边的女人见他年少羞涩的模样都笑起来,不停地向他劝酒,殷旦不只如何拒绝,只能悉数饮尽。 和殷旦的窘状比起来,尚书家的小公子宋承砚却是左拥右抱如鱼得水。他揽着花魁娘子促狭的看着殷旦:“纯一,怎样?是不是觉得这里是人间仙境,有没有乐不思蜀?” 殷旦面上泛红,不知是因不胜酒力,还是因了宋承砚那句调笑。 他和承砚自幼时便在一起,一个老师教出来的,承砚长大了一派放浪形骸,自己却是一副拘谨内向的性子。父皇常常看着他这个太子莫名叹息,担心他生性懦弱将来难担大任。 又不是他愿意当太子的。殷旦有时想若是弟弟殷玄是太子就好了,他从容沉稳,办事利落,大家都喜欢他,若他是太子就皆大欢喜了。 殷旦推开门走到廊上,雪依旧未停,静静的落满了听风馆的重檐朱瓦,素净如纸,和被关在门内的喧嚣浮华仿佛是两个世界。 他战在一盏灯下恍惚了片刻,直到扑面的冷意让他酒醒了几分,才随手招了一名路过的龟奴问明茅厕的所在。 从茅房出来,殷旦有些懵了。想起承砚曾说过听风馆是京城最大的花楼,这话真的没有错——他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不知转过几道月牙门,耳边的浪声笑语越来越模糊,殷旦知道自己一定是走错了路。 出门时忘了把鹤氅披上,这时殷旦觉得浑身的血都凉了下来。 京中的冬天竟是这么冷。殷旦一边将肩上的雪花拍打下来,一边打量自己所在的地方。 大概是听风馆荒废下来的院子,漆黑一片,不见一个下人,全没前院那份红灯高挂的热闹。只有雪悠悠的落着,不知何时处了月亮,映着满院的寂寞。 是继续一个人乱走下去,还是在原地等承砚来寻,就这样犹疑着,耳边忽传来一阵琴声,慷慨疏朗的调子,是一曲《酒狂》。 殷旦循着琴声向前走了几步,转过一道月牙门,又是一座院子,琴声便是自这里传出来。 男子在雪地上盘膝而坐,抚弦急奏,雪花一片一片无声的落下,而那男子恍若未觉,衣襟坦荡的敞开,露出瘦而精壮的胸腹,浓墨似地的长发用红色丝绦随意的扎在头顶,青丝披挂而下,铺在他的肩颈与脊背。 殷旦站在月牙门旁看得呆了,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叹,却未想扰了抚琴的那人。 铮然一响,琴弦应声而断,雪地里的男人皱了皱眉,似乎颇觉扫兴,他将琴从膝上推下,琴落在地上又有几根琴弦挣断,发出一种金石崩裂的声音。 “你是谁?”殷旦犹豫半天,终于怯生生的开口问。 男子并不回答,他抬头看着殷旦,朗声反问:“你又是谁?” 殷旦被他凌厉的目光逼得手足无措,惟听见自己胸膛中心跳若擂鼓。他张口语言,却想忘了怎么说话似的吐不出一个音符。 “纯一!纯一!”远处传来人声,殷旦听出是承砚在喊自己的小字,一定是发现自己半天没回去,于是带着人四处找他了。 男子扭过头看着远处执灯来寻的众人,冷哼一声,俯身拾起地上的七弦琴抱在怀里,在众人来之前便从一旁的侧门离开。 宋承砚找到殷旦时手都抖了。他一刻也没敢停留,当夜就带着殷旦回宫。 回去的路上宋承砚不停地骂殷旦:“殷纯一,你从小就傻还敢乱跑!你若是让人拐跑了,我爹非把我脑袋揪下来当球踢。” 殷旦抱着暖手炉缩在马车的一角,不敢说话,只拿一双眼睛惶惶的瞅着他。 离开时走得急了,那件鹤氅就留在听风馆没带走,殷旦在雪地里站了半天,此刻还没缓过劲儿来,脸还是青的。 宋承砚突然就骂不出口了,他泄气似的叹了口气,把身上的狐裘解下来披在殷旦身上,道:“我的太子殿下,以后出宫,吃喝拉撒你都千万别离了我。” 殷旦乖乖的点了点头。 太子雪夜逛妓院的事儿不知怎的就在宫里宫外传开了,皇上气呼呼的闯进东宫,原本想训斥一番,但一看太子那副不成材的模样便气不打一处来,最后一句话没说就拂袖离开了。 后来在宫里遇见殷玄,对方问他:“听说殿下前几日在宫外险些走失,此事可是真的?” 殷旦有些尴尬,脸立刻烧起来。 他向来不擅与这个弟弟相处,殷玄是那么优秀,和他在一起,殷旦总觉得自己亏欠着他,仿佛是自己抢了弟弟的太子之位。 没有得到回答殷玄也不介意,他笑笑,意味深长的说:“殿下身份尊贵,加之秉性纯良,日后出宫还是小心为妙。” 殷旦连声道谢:“皇弟说得是,说得是。” 与殷玄分开之后,殷旦就急急忙忙赶去尚书府。 宋承砚因为带着太子出入青楼这件事被宋尚书施以家法打了个半死,还要禁足一个月。殷旦去探望他时,宋承砚还趴在床上哼哼唧唧的,一副快死的样子,他的姐姐承画在一旁照顾他。 他恨恨的对殷旦说:“肯定是韩凛把事情捅出去的,那晚他就在听风馆。那小子早就看我不顺眼,必是想借着这事儿整我!妈的,有种等爷爷我好了——啊哟!” 许是太过激动扯到了背上的伤口,宋承砚疼得龇牙咧嘴,他姐姐赶忙过来安抚他。 韩凛是长安侯的独子,京城出了名的才子加美男子,除了有些眼高于顶的桀骜,倒也是个出类拔萃的人物。但不知为何,宋承砚就是与他不对眼,处处看他不爽。 但殷旦觉得,韩凛那样的人是不屑于传流言的。 从尚书府出来,天色已晚,停了几日的雪又开始下起来,雪不大,落在人眉睫指尖,顷刻就化开了。 殷旦就想起那个于雪夜抚琴的锦衣的男子,那副磊落疏朗的样子烙在他的眼底,挥之不去。 不知道他的琴修好了没有。 殷旦在尚书府的门口立了半晌,终于给自己找了个借口——他的琴是因为我才弄坏了,我该给他赔个礼的。 到了听风馆,正是开门做生意的时候。几个在 分卷阅读1 - 分卷阅读2 等待是一生最初的苍老 作者:周白 分卷阅读2 门口招徕客人的龟奴误以为殷旦是嫖客,不由分说将他拉进馆中。 尚未入夜,比起第一次来时的热闹,听风馆略显冷清,清闲着的鸨母见客人来了急忙迎上前来,招呼道:“这位公子看起来眼熟得很,不知要点哪位姑娘?” “不是,不是!”殷旦急忙摆手说,“不是姑娘,我找的人是男的!” 鸨母会心一笑,“一看公子就是识货的人,听风馆的小倌也是一等一的好,不比外边相姑堂子里的兔爷儿差,不知公子找的是哪个倌儿?” “我不是来找小倌的,”殷旦一听知道她又误会了,面红耳赤的解释,“我找的人会弹琴,前几日我在后院里碰见他,不小心坏了他的雅兴,这次……这次是来道歉的……” 鸨母闻言,热情立刻冷了下来。 “公子找的大概是我们馆里的琴师阮放,我让人带您过去吧。”说着招了一个粉衣的姑娘过来吩咐她带路。 “阮放不比一般人,他可不是出来卖的,我劝公子还是别招惹他的好。”鸨母好心的奉劝殷旦。 阮放住在听风馆的僻静处,粉衣姑娘带着殷旦七拐八拐了好一阵才到。 阮放正侧身躺在廊上看雪,一只手托着头,一只手拿着白瓷酒碟,衣襟敞开着,似乎全然不觉得冷。 见着殷旦来了,阮放抬头冷冷的瞅了一眼,问:“怎么又是你?” 那一眼让殷旦的心又砰砰乱跳起来,紧张得不知所以,张开嘴就乱起来:“我知道你叫阮放,我那天弄坏你的琴,我是无心的,我那天以后一直记挂着你,我、我喜欢你!” 阮放没说话,殷旦身边的粉衣姑娘“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殷旦被她笑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呆呆的看着阮放。 阮放却没看殷旦,他从地上起身整了整衣襟,吩咐那粉衣的姑娘:“是我到前面弹琴的时候了,子衣,去把我的琴拿来。” 子衣应声进屋将琴抱了出来,和阮放一前一后的朝前院去了。 殷旦冲着阮放的背影喊:“我以后还可以来找你吗?”他握着的手心里都是汗水,害怕得到否定的回答。 但前面的人头也没回,甚至脚步也没缓一下。 倒是子衣笑回过头来,笑嘻嘻的看着殷旦道:“先生说,随便你!” 这一年的冬天,京城大雪连绵不绝,仿佛一心要淹了这浊世喧嚣。 听风馆的生意依旧热闹如常,门口的灯笼映红整条花街。 殷旦日日风雨无阻的来,日子久了,楼里的姑娘也认识他。殷旦一踏进听风馆,就有姑娘从二楼探出身来嗤嗤的笑他:“公子又来啦,阮先生在后院等你呢!” 这样被戏谑多次,殷旦还是忍不住脸红。 阮放喜欢在后院弹琴,尤其是下雪的日子。多数时候阮放并不搭理人,殷旦只是在一旁看他便满心欢喜。 这次来,阮放并未弹琴,他盘膝坐在廊上,一边烫酒一边看雪。殷旦在他对面坐下,忍不住问:“先生喜欢雪吗?” “喜欢到谈不上,只是稀奇。”阮放端着酒碟,眼神落在满院铺地的白雪上,“我的家乡从不下这么大的雪。” “先生不是京城人士?”殷旦有些惊讶,这是阮放第一次对他谈起自己的身世,“那你的家乡在哪儿呢?” “家?”对面的人声音顿了顿,而后才说,“从此往东南走,有一个叫青阳的小镇,那里有广漠的平畴,黄金石的花田围绕在拔地而起的石峰周围,潮湿的暖风从大海的方向吹来,睡梦里能够听到花海轻轻摇曳的声音。” 他漫不经心的指向东南的方向,雪花轻柔的掠过他如剑的食指,然后悠悠落地。 殷旦在这个奇异的冬夜仿佛真的看到疆域的东南有一片黄金花海,嶙峋的石峰突兀的耸立在月色下,在沉睡的花田上投下细长削瘦的阴影。 后来他想,那是他一生最美好的夜晚,仿佛梦境一般,让人永不愿醒来。 残冬未尽,皇上却染了风寒,起先不过是有些头痛发热,谁知拖了半个月,病势愈沉,卧床多日仍不见起色。 朝中人心浮动,□□和二皇子一派冲突多了起来,两方人马朝堂上唇枪舌剑私底下勾心斗角,京城中一些无权无势的小官已经开始忧心,生怕自己成为这一场皇权游戏的牺牲品。 飓风风眼中的两人却依旧平静的不见一丝波澜。 二皇子殷玄闭门谢客,除了每日进宫请安早没有别的动作。殷旦那里,皇上病中下旨太子监国,再无空闲出宫。有时夜里批改奏折,神思恍惚了些,就会听见飘忽的琴声传来,自远而近。仿佛一推门,那人就在门外的雪地里按琴而坐,锦衣如雪。 伤还没好利索的宋承砚刚被尚书解了禁足令,就迫不及待的去找韩凛挑事儿,结果又被宋尚书痛打,再次禁足。 琐事一件一件,等殷旦再次见到阮放,已是桃花含苞的时日。 殷旦在后院等了很久,阮放才从前堂奏曲而回。 那时殷旦已经趴在书案上睡了,桌上点着一盏灯,火苗突突的冒出来,衬得挂在后壁上的一把黒鞘长剑忽明忽暗。 听到开门的声音殷旦就醒了,他看见站在门旁的阮放,有些羞涩的笑,带着长梦初醒的惺忪与朦胧。 他说:“先生,我梦见青阳了。” 阮放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灯火不明,他整个人被掩在阴影下。 “你想去青阳?”他问。 早春的夜晚依然料峭,微微的寒气袭肘而来。殷旦拿着灯走近他,小心翼翼的回答:“嗯,我想和先生一起去。” “你说你喜欢我?”灼灼的灯火下,阮放的表情阴晴不定,而逼视着他的眼神锐利而冷漠。 殷旦受了惊吓,一时没拿住,手中的灯落地,他急忙手忙脚乱的去灭火,却不防被阮放一脚踩熄。 黑暗中那个人捏住他的下巴,低下头亲他,力度凶狠粗暴,如果那不是一个吻,殷旦会以为阮放恨他。 “殷纯一,你还想骗我吗?”阮放松开他,冷笑着说,“去青阳?恐怕这天下都要是你的了,还会把一个小小的青阳放在眼里?” 阮放知道自己的身份了。 殷旦有一刹的恐慌,但立刻镇定下来,他听见自己平静的询问:“我会去青阳,一定会去的。到那时,你带我去好吗,阮放?” 这是他第一次连名带姓的喊阮放的名字,声音里带些哀求。 阮放盯着他看了许久,这样回答他:“若你舍得这天下,我便带你去青阳。” 月光从门外铺进来,他站在那里,一般是阴影,一半是月华。 窗外有一树桃花待放。 很 分卷阅读2 - 分卷阅读3 等待是一生最初的苍老 作者:周白 分卷阅读3 多年后殷旦依然常常回忆起这个夜晚,然后在漆黑的深宫内轻声嗤笑自己。 整个王朝的地图在他的手下展开,属于他的天下,无边无际。 皇上的病愈发笃重,太医局一干御医每日进进出出,面上神色皆十分凝重。有人前去询问,他们也只是缄口不语。私底下,赵御医已经对几位朝中重臣和几个皇子说,皇上怕是熬不过这个春天了。 当时殷玄也在场。殷旦看了他一眼,心底暗下决心。 回到寝宫,他铺开信纸,提笔许久,最后只写下一句话,随即封好,叫身边的贴身太监李直送到听风馆琴师阮放手里。 李直前脚刚走,宋承砚就来了。他找到殷旦,只对他说一句话:“纯一,离开阮放。” 殷旦似是一时没听清楚,“什么?” “今后不要再与阮放见面了,他是殷玄的人!”宋承砚一向吊儿郎当,此时却一脸严肃,他看着殷旦,“虽然他隐藏得很好,还是让我查到他与殷玄暗中有联系,你遇见他绝不是偶然,阮放接近你分明别有所图。如今多事之秋,皇上病危,朝中不稳,若你出了什么事,天下尽入殷玄手中。这几天就是关键,纯一,无论如何你都不要出宫。” 殷旦怔怔的坐在书案前,宋承砚的每一句话他都听见了,但有似乎每一句都听不懂。他抬起头静静地看着宋承砚,张了张口,却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半晌,他低低的说了一声:“我不信。” 宋承砚皱着眉头还想再说什么,最终还是不忍,他叹了一口气,“我会吩咐护卫把守东宫,随时保护你。”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 殷旦仍坐在那里,他想起送给阮放的信: 明夜听风馆,必赴青阳约。 窗外不知何时阴云满布,皇城之中风雨欲来,而殷旦的心是无根之萍,在满室的风中摇摇欲坠。 密布的乌云酝酿了一夜,直到第二日的下午才倾盆而下。皇上从昨夜开始就昏迷不醒,御医一位接着一位往返在太医局和皇上寝宫之间。 殷旦站在东宫门口,看见步履匆匆的宫人撑着伞,一个一个消失在茫茫雨幕之间。 轰隆的雨声将一切都淹没殆尽,殷旦抬起头,看着满天无根的雨线急速坠落,觉得自己一颗心也如同这雨,不停地坠下去坠下去。 太监李直这时走过来,在他头顶撑了把伞,低声劝道:“太子,这里雨势太大,还是先回寝宫吧。” 殷旦轻轻摇了摇头,问李直:“皇上那边怎么样了,太医局说什么了吗?” 李直小心的回答:“太医局那边倒没下定论,但大概也就是今夜了。” 殷旦没有再说话,李直也就乖乖的陪在一旁。在宫中沉浮多年,他敏锐的觉察到今夜必定是个混乱的不眠夜,借着这风雨之势,各方势力厉兵秣马,只等最后那一刻。 想到这里,他看了看身前的太子。殷旦站在漫天风雨之中,单薄的仿佛随时要被吞没一般,他会是最后的赢家吗? 李直料到今夜必然混乱,却没想到竟然如此混乱。当六神无主的东宫护卫找到他,对他说太子骑着塞外进贡的汗血宝马冲出宫去谁也拦不住时,李直手里那碗太子刚刚吩咐厨子做得莲子粥“啪”的一声落在地上。 “一群蠢货,养你们是干什么吃的!赶快派人去尚书府通知宋尚书!”李直气急败坏的命令。 等到宋承砚得到消息时,殷旦已经骑着马在去听风馆的路上。无人的街道上只有瓢泼的雨声,疾驰的马蹄溅起水浪,殷旦狼狈的伏在马上,大雨将他淋透,他的一颗心凄惶急切。他不信,不信一切都是假的,他要亲自去问阮放,他对自己许下的诺言,那个名为青阳的小镇,还有那些黄金似的花海,难道都是假的吗? 一切都是假的吗? 哀帝登基的那个早春雨夜被后世之人津津乐道,酒楼茶馆里的说书先生们不遗余力的渲染那个惊险隐秘的夜晚,皇室的险恶与莫测在那一晚表现的淋漓尽致。那一夜也是后世史学家争论不休的话题,没有人知道当时的太子殷旦为何在如此关键的时刻连夜出宫,他这一招险棋将原本诡谲的局势推往更加凶险的方向,虽然他最后彻底的赢了。也没有人知道他在大获全胜之后为何没有趁机一网打尽,为他的弟弟光帝死灰复燃埋下隐患。 那一夜有太多太多的疑团与秘密。但是在这许多年以后,所有知情的人都已老去,仿佛那一年早春的桃花,在夜雨中凋零,然后深埋黄土之下。 宋承砚在离听风馆所在的街口将殷旦拦下。狂风骤雨之中,宋承砚几乎是扑过去拽住殷旦,两人双双摔下马去。 “殷旦,你疯了!”宋承砚朝倒在地上的殷旦怒吼。 殷旦一言不发的爬起来,抓住缰绳想要上马继续前行。宋承砚一把抓住他的手:“你还要去找他!你现在去了只有死路一条!礼部和内务司正在准备皇上的后事,殷玄已经入宫了,难道你想让殷玄和他的党众接下即位诏书吗!” 殷旦甩开宋承砚的手,徒步先前走。听风馆门口的红灯在雨中飘摇,仿佛近在眼前,却又那么遥远。 他想跟宋承砚说,他不想要这天下,他可以不要这天下,他甚至连命都可以不要。他只想去问问那个人,他还会不会带自己去那个南方的小镇。 死去,或者和他在一起。殷旦这一生只要这两个选择,也只有这两个选择。 “纯一,小心!”忽然,宋承砚在他身后大喊一声。殷旦刚一转身就被宋承砚压倒在地上。 “你怎么了?”殷旦被这突生的变故惊呆了,他胡乱的抱住身上的宋承砚,却在他背后摸到一枝箭,殷旦难以置信的看着掌中的鲜血,慌乱的喊着宋承砚的名字,“承砚,承砚,承砚。” “快逃,这里埋伏了杀手。”宋承砚虚弱的说。 “那你要怎么办。”殷旦紧紧抱住他。 宋承砚轻轻摇摇头,“快回宫去,你还有机会。”他轻轻握住殷旦的手,笑容惨白,“纯一,你会是个好皇帝的,我一直都这样相信。” 殷旦抱着宋承砚,想要赶快带他去最近的医馆。但两匹马均受到惊吓,早已不知所踪。宋承砚在殷旦的怀中逐渐冰凉,大雨浇洗着殷旦同样冰凉的心,他茫然的站在雨中,四面楚歌,不知道什么时候另一只箭就回来洞穿他的胸口。 而听风馆就在不远的地方。 不知从哪里闪出两个黑衣人,架住殷旦将他往听风馆的方向带,他毫无挣扎反抗。 远处传来马蹄声声,杂沓而焦急,是韩凛带着羽林军来了。然而一切都晚了,殷旦呆呆地看着躺在街心的宋承砚。 带他逃课的宋承砚,拐他吃花酒的宋承砚,为他打人的宋承砚,替他受罚的宋承 分卷阅读3 - 分卷阅读4 等待是一生最初的苍老 作者:周白 分卷阅读4 砚,吊儿郎当的宋承砚,嬉笑怒骂的宋承砚,从今以后再也不会有的宋承砚。 这世上唯一肯对他好的宋承砚,被他害死了。 听风馆后院。 殷旦坐在一张椅子上,双目空洞无物,雨水顺着他的衣袂淌下,他恍若未觉。 韩凛带着羽林军已将听风馆重重围住,而听风馆内数十黑衣人也各守其位,双方剑拔弩张。早春的雷雨轰隆,似乎迫不及待的等着一场血战展开。 阮放望了一眼伏在墙头的弓箭手,对殷旦冷笑道:“以前是我小瞧你了,你遣人来信,我还以为你真的舍得这天下,没想到原来是你设下的陷阱,准备在今夜将我们一网打尽吗?” 他从身后的墙上抽出一柄长剑,手腕一抖,在殷旦面前划出一道刺眼的白光。 殷旦对指向自己的利刃视若无睹,他只是低头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 “承砚死了。”他低声说,“是我害死他的,我不信他。” 殷旦抬起头看着阮放,两行泪水潸然而下。 阮放皱着眉,“殷旦,事到如今你还在演什么戏,今夜我不会让你活着走出去。” “那你何不现在就杀了我。” 殷旦突然起身去抓剑尖,阮放一惊,急忙收回剑身,饶是他动作极快,锋利的剑刃还是割伤了殷旦的手心,鲜血沿着剑刃滴落在地上,很轻的声响,听在耳中,却如玉碎。 “我不会杀你,”阮放握剑的指节青白,“过了今夜,二殿下就是九五之尊,你死不死也无甚区别。” 殷旦凄凉一笑,“是,我死不死又有什么区别。” 阮放看着殷旦,还想再说什么,却听门外数声惨叫,长箭在大雨中破空而来,裂石穿云。 韩凛等不下去了。 窗外天色将白,龙床之上那人奄奄一息,这天下,也等不下去了。 院中刀光剑影,喊杀声声。阮放早已提剑冲了出去,离开时他看了一眼殷旦。 他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右手掌心不时有鲜血滴落,很快就在他脚下那滩积水中洇散开去。 大雨将歇,天光未醒。 殷旦看着窗外,不时有力道惊人的长箭破窗而入,钉在身前的青石地板上,迸溅起的碎石屑击在殷旦脸上,他不躲不避。 他只是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无涯的时间和空间都在他的脚下渐次老去,他觉得自己也随之死去。 当一切都平息下来,韩凛带人破门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景象,无数飞矢落在殷旦的周围,却没有一枝射中他,他站在箭丛之中,仿佛一尊冰凉的石雕,无泪无笑,明明近在眼前,却远似天边。 羽林军被惊呆了,不知谁起的头,他们一个接一个的跪倒在地,无声无息的膜拜着眼前的人。 最后只剩下韩凛站在那里与殷旦对视,被雨水淋湿的他浑身染血,昔日京城佳公子如今一身狼狈。 他轻轻一笑,说,“承砚说得对,或许你命里注定就是这天下的主人。” 说完,他转身穿过跪倒的人群,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回来。 殷旦赶在最后一刻回到了皇宫,他的父亲颤巍巍的将遗诏放在他手心,然后与世长辞。 他展开明黄的诏书:……太子殷旦,仁慈贤德,堪当大统…… 已逝的老人一生中从未对这个不成器的儿子满意过,但是最后的最后,他还是没有放弃他。 有人敲响丧钟,低沉的青铜之声传遍整个皇宫,下了一整夜的雨此时终于停了,雨霁云消,无数道金光自东天散射出来。 殷旦站在父亲的床前,身下跪了一地的人,他隐隐听到有哭声,又隐隐听到有笑声。然而他抱着那一纸天下,只觉得万古孤独。 若你舍得这天下,我便带你去青阳。 像是很久很久很久以前,一个桃花未破的夜晚,有个人曾经这样对他说。但是,他却从未想过,青阳竟是这么遥远的地方,他已倾其所有,却终究不能到达。 这一夜,他得到一切,也失去一切。 历史 哀帝即位半年之后,娶尚书之女宋承画为后,此外再无一妃一嫔。宋家由此兴盛,宋尚书的两个长子宋承棋次子宋承音皆高官厚禄,宋氏一族一时恩隆无二,权势熏天。但是七年之后,宋尚书突然上书乞骸骨,称年事已高,希望告老还乡,哀帝再三挽留,最终还是恩准。不久之后,连他的两个儿子也自请远调京城。 此事当时在朝堂之上引起轩然大波,人人皆以为宋尚书年老心衰,无力再搏,也有人耻笑宋氏二子胆小,失了老父庇佑便不敢再京城拼闯一番。直到两年之后,光帝登基,血洗皇城,将哀帝时的重臣一一斩草除根,唯独宋家早已远离皇权中心,逃过一劫,倒成了明哲保身的典范。 但某些宫廷野史所载,宋尚书隐退另有隐情。据说宋尚书六十大寿那一夜,哀帝送上一盒大礼,打开之后,里面只放了一味药材——当归。第二天,宋尚书便上书,要求辞官归隐。 哀帝时,另有一桩故事时时在王公子弟的宴聚之间流传。长安侯独子,羽林军都统,京城名人韩凛在哀帝登基那一夜挂冠而去不知所踪,有人在塞北大漠见过他,有人在烟雨江南见过他,有人在苍山之巅见过他,也有人在洱海之滨见过他。见过他的人都说他身边总是有一个人陪伴左右,丰神俊朗,倜傥风流,神韵恍如宋家早夭的小儿子宋承砚。然而一切终究都是传闻而已。 哀帝在位期间仓廪丰足府库皆盈,上天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他在位时间虽短,仍被人誉为中兴之治。哀帝最为人称道的一项功绩是他两次派人测查绘制全国地图,大到峰山河川,小到乡镇村落,无一不细致翔实,为后人研究地理变迁留下了宝贵的参考。哀帝时的宫人们说,哀帝在时,常常在大殿翻阅那些地图,一卷一卷,直至天明。深夜的宫中常常传来他自嘲的笑声,在空荡荡的大殿里轻轻回荡,叫人凭生悲凉。 后来哀帝驾崩,文武众臣在朝堂上为他的谥号争论不休。最后他的皇后宋承画说,皇上幼年丧母,亦不为先皇所爱,不为兄弟所敬,其后痛失挚友,不得所爱,不偿所愿,他这一生未曾真正开心过,谥号就叫哀吧。据说后来光帝听了这段话,沉默良久,说了一句无人能解的话,若一生不得所爱,不偿所愿,谥号即为哀,那我百年之后,谥号又当如何? 哀帝九年,冬,大雪。 回青斋是座不起眼的小院,它的低檐矮垣隐藏在皇宫的碧瓦飞甍之间,只有一名又聋又哑的老奴打理。总管太监李直却知道,回青斋里关了一个人,每隔一段时间,皇上都要去看看他,已经九年了,往日那纯良和善的太子什么都变了,唯独这点从未改变。 今夜,皇上又去了那处。李 分卷阅读4 - 分卷阅读5 等待是一生最初的苍老 作者:周白 分卷阅读5 直抬头看着天空四散飘零的雪花,忽然无故觉得浮生凄凉。 回青斋内,灯火未燃,屋内只有院中大雪反射来的清冷白光。 殷旦坐在阮放床头,表情隐没在黑暗中,叫人看不清楚。 阮放被软禁在此已经九年,两条精铁所铸的锁链扣在他的双脚上,将他囚困于深宫之中的回青斋。九年来,他与殷旦就这么相看两相厌,在无边深夜中彼此对视,却从不曾说一句话。 要多么大的痛恨,才能如此年复一年的彼此折磨。 “我遇见你那一年,也是个大雪的冬夜。”殷旦忽然说。 阮放不知道殷旦说这句话的意思。 “现在想来,那也是事先安排好的吧。” 阮放九年未曾听过他说话,殷旦的声线并没有多大的变化,只是比起当年,少了一分青涩,多了几许冰凉。 “遇见我,接近我,喜欢我,说要带我离开,一切都是假的,可笑我太迟了才看明白。”殷旦说。 对于他的话,阮放没有辩驳。其实很多事真的也好,假的也罢,都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弄明白了又能怎样? “那时好些死士与朝臣都支持殷玄,他们都不信我能当一个明君,连我自己都不信,但是承砚一个人信我。”殷旦讥诮的说,“可是如今天下承平四海平安,人人都将我比作开国的高祖,这番景况又是当日谁能想到的呢?” 阮放默然。恐怕世间没人能料到,九年前那个懦弱无力的太子将这个逐渐衰落颓败的王朝力挽狂澜,那时以为自己对了,原来是错得厉害。 “不过一切都无所谓了。”殷旦站起来,深深望了阮放一眼,“那一夜,你既然不想带我走,为什么不杀死我。如果那样,我永远都不会知道,那些都是你骗我的。” 殷旦将一枚锁链的钥匙放在床边,精致的银色质地入眼冰凉。阮放抬头,看见殷旦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奇异而温煦的光芒,仿佛他看到了某种无可名状的、有关幸福的场景。 殷旦没有再说什么,他推门而出,时值隆冬,寒风凛冽,两扇木门在风中轰然而开,门外雪地流银明光遍地,真的恍如他们在听风馆内初见的模样。 借着雪光,阮放看到鲜红的血从殷旦的衣上滴落,在雪地上开成一路凋零的梅花。阮放霎时明白,殷旦被刺伤了。 他为什么不叫御医? 情急之中,阮放喊出他的名字,九年未曾开口说话,他的声音生涩而嘶哑:“纯一,纯一。” 是那一年听风馆中他告诉他的:“我姓殷,表字纯一。先生以后就叫我纯一吧。” 殷旦脚步顿了顿,停在院中。 他背对着他,他遥看着他,隔在两人中间的是那些漫漫流年,那一夜他是怎样的焦灼怎样的期盼,然而一切终成过眼云烟。 殷旦终于没有回过头来。 哀帝九年,皇上遇刺身亡,对外宣称是病故。 阮放离宫之前,殷旦的皇后宋承画来看过他,带着七岁的儿子殷同砚。 她要把他托付给阮放。 “殷玄生性狠厉,他登上宝座之后,必然不会放任同砚这个隐患。你若对先皇有一点情意,就帮我保全他儿子一条性命,若不……”宋承画凄然一笑,“这也是他的命。” 阮放答应了她,悄悄把殷同砚藏在车中带出了皇宫。 “你出了皇城,就再也不要回来了。人人都觉得这里金碧辉煌,却不知这里曾是多少人的伤心之地,有多少人费尽一生力气都不能逃离。” 当阮放抱着殷同砚站在城门之外,看着这细雪之中惨白的城市,忽然想起离开时宋承画对他说的这句话,忽然觉得,她原来是如此睿智的女子。 “叔叔,我们要去哪里?”怀中的孩子突然问,“是要去青阳吗?” 阮放忽然浑身一震,“你怎么会知道青阳?” “是父亲跟我说的。”殷同砚回答,“他说从王城向东南走,有一座叫青阳的小镇,那里有黄金的花海和如林的山石。在年少时有个人答应父亲要带他去,但是,最终还是没有去。叔叔,你知不知道为什么那个人不肯带年少时的父亲离开呢?” 孩子的问题纯粹而锋利,割开他心底最后一层伪装。阮放不能回答。 要他怎么回答呢? 那个名为青阳的小镇,那些月影下起伏的花海,不过是他精心谋划的阴谋中一场无心的欺骗,那个雪夜他信手一指的方向,不过是一个不堪深究的谎言,黄金花海,青阳小镇,广袤平畴,一切的一切都是假的。 而那个人却用一生去追逐那片永远无法到达的梦境。 他是这个国家的主人,整片疆域的王者,他早就知道这片土地上从来不曾存在一个名为青阳的小镇,然而他却仍然执着的想要去到那里,即使死后也不曾停息。 青阳,是他给过他的最残忍的美丽。 “叔叔,你为什么哭了呀。”孩子天真地问。 阮放摇摇头,默默无言。 曾经,有个怯怯的少年对他说:我会去青阳,一定会去的。到那时,你带我去,好吗。 原来很久很久的以前,他也拥有过那样好的时光。 ☆、少爷和他的故事 我初见少爷时,他还是个七八岁的孩子,穿着一身黑色贴身小礼服,皮鞋锃亮,整个人看起来苍白瘦弱,不经风雨。 他的家族在政界呼风唤雨,满门煊赫,这一辈却只有他一根独苗,父母长辈都爱他护他,娇宠得很。 他的父亲聘我做他的保镖,贴身保护。 我在少爷身边统共十八年,直到他和他一起离开的那一天。 少爷小学中学都在普通学校。 他的父亲在电视机屏幕里高喊平等,那么多媒体盯着,因而少爷十几年来注定与那些华贵优雅的贵族学校无缘。 也是因此,少爷才会遇见本不该遇见的人。 我尚记得一日放学后,少爷有些委屈的问我:潘,为什么他那么讨厌我。 年幼的少爷有一双漆黑湿润的眼睛,湿漉漉的仿佛某种孱弱可怜的小动物。我有些惊讶,究竟对方是何方神圣,竟能忍心拒绝少爷。 从少爷的叙述里,我得知,那个他是少爷的同伴同学,一向沉默,衣着又邋遢,班上没人喜欢他。少爷细心,发现午休时他从来一个人独坐,也不带午饭。于是少爷就将自己的便当分给他,孰料他不领情,还生气的把便当扫在地上。 我为听完已知其中症结。 想必对方家境恶劣,缺钱亦缺爱,这样家庭出来的孩子多敏感,难以接受他人的好意。在他眼中,少爷的好心不过是廉价的施舍。 我不禁摇头,才这么小的年纪。 潘,我很喜欢他,我想和他做朋友。 分卷阅读5 - 分卷阅读6 等待是一生最初的苍老 作者:周白 分卷阅读6 少爷低头捏着自己的衣角,可怜兮兮的说。 我摸摸他的头,说,少爷你这么优秀,一定能和他成为朋友的。 那时我本想劝告少爷与他保持距离,身份家世差这么大,怎么能凑成一堆。谁知话一出口,却成了别的话。 因我不忍他伤心。 没人忍心教少爷伤心,所以最好他还是成了少爷的朋友,最好的朋友。 因为少爷的缘故,我时常见到他。 我靠在车旁,远远地看见两人并肩向校门走来。 升入中学,少爷不再是一副弱不经风的模样。他长高了许多,穿着学校统一发放的制服,显得温文尔雅,与众不同。 他比少爷稍高,皮肤略黑,表情淡漠的听少爷讲话,只有偶尔侧过脸去看少爷时,眼睛里才掠过细微暖意。他走路时也紧绷着后背,仿佛一只随时会猛然跃起的兽,浑身散发着难以驯服的野性。 分明两个完全不同的人,但他们站在彼此身边的画面却那么自然和谐。 少爷和他第一次吵架,烦闷的整天吃不下饭。坐在饭桌前,一双筷子拿起又放下,最后索性甩在地板上。 我躬身去捡筷子,递还少爷手中。 少爷结果筷子,闷声朝我道歉,潘,对不起,我只是有点心烦。 你和他吵架?我问。 是。少爷微微侧过头,似乎并不想提起,期期半天还是开口,他抢走我的女朋友。 我当他是朋友,他竟这么做!如果他喜欢那女孩子,和我明说,我未必和他抢,可是他怎么可以毫不在乎的挖我墙角! 他忍不住愤愤,脸颊也因气愤而通红。 最后还是颓然,一个人趴在桌子上,闷闷不乐许久。 我明明喜欢他多一点,可是他却因为一个女孩子,这样对我。少爷小声说。 最后还是他来道歉。 春寒料峭的清晨,他一直站在大门外,头发都被雾水打湿,他却一动不动,像座雕塑摆在门口。 仆人前来通报,少爷却仍在闹脾气,懊恼的说一声,不见!又把自己埋在被子里,整个人像蚕茧一般裹起来。 我被请去劝告少爷。 他在外面等了一个多小时,看来是诚心道歉,你还不原谅他?我问。 少爷一声不吭,翻个身,将自己埋得更深。 我心知他倔强,有些无奈,只得说,那我去叫他离开。 少爷还是不说话,我苦笑着离开。 让人大开大门,我走出去。 见来认识我,他有些冷淡的问,他呢? 一张脸臭着,好似被露水冻僵了表情,霎时令我对他的同情统统消失不见。 少爷不想见你,你还是走吧,明天再来。我告诉他。 他不为所动,道,他不出来我就不会离开。请你转告他,我会一直在这里等到他出现为止。 真是任性,我忍不住想,就和少爷一样。 知道对这样倔脾气的人,说什么都没用,只好无功而返。 可没等我走几步,少爷便迎面朝我奔来,身上还穿着睡衣,看来颇为匆忙。 他见我往回走,慌乱的抓住我的手,一边喘气一边问,潘,他走了吗?他走了吗? 一副焦急的样子。 我朝门外撇撇头,喏,还在那里呢,他说不等到你就不会走。 我话音未落,少爷已经从我身边跑开,冲出门外。我也只好三步并作两步跟在少爷身后。 门口那里,他对少爷解释,她名声不好,我是怕你受骗。 仍是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可是从他绷紧的下巴,可以看出他还是有些紧张。 少爷大喊,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害我以为你不把我当朋友! 我怕你不信我。他竟有些讷讷。 少爷十分不高兴,我怎么会不信你,这世上我最信的人就是你! 少爷把他的两只手紧紧攥在自己手中,一字一句对他说,你记得以后不要叫我这么伤心,因为你在我心里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少爷和他之间不同一般的感情,自那时已初见端倪,可惜身边的人都不够细心,没有及早发现。 但是早早的发现了又如何,我想,这世上有谁能阻止他爱他呢? 少爷一直没有交女朋友,他的父母问起,少爷只拿学业搪塞。 可最终还是暴露。 有狗仔队拍到少爷和他接吻的照片,因为是在夜里,又是偷拍,画面不是很清晰,只看见两个人,其中一个与少爷身形相似。 先生怒斥媒体捕风捉影,造谣生事,妄图抹黑儿子以便拉老子下马。 熟悉少爷和他的我却看得清楚,照片里他手指插在少爷发间,低头亲少爷的嘴唇。 我认得出来,先生自然也认得出来。 先生紧急把少爷从大学里召回。 少爷一进门,先生就怒气冲冲的把印着那张照片的报纸丢在他脸上,报纸飘飘落地,二人接吻的画面就那么展开在眼前。 少爷脸色惨白,却坦然承认,既然爸爸你已经知道了,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先生被少爷的话气得浑身哆嗦,电视里谈笑风生的政客,此刻也不过是个暴怒的父亲,他指着少爷,你这个逆子!逆子! 夫人赶忙过来扶住先生,一边朝少爷打眼色。 少爷装作没看到,扬着下巴不肯退步,我知道我对不起爸爸,可是我喜欢的人是他,以后我也不会娶别的女人,我只会和他在一起。 你……你…… 这下先生连话都说不出来,他涨紫了脸,手用力一挥,竭力骂道,你给我滚! 少爷就这样被软禁在家中。 装疯卖傻也好,大声叫骂也好,拒绝进食也好,万般手段用尽,但没人敢放他来开。 少爷红着眼眶向我哀求,潘,你放我出去,他还等着我。 我心中虽不忍,却还是摇头,少爷,以你的身份本就不该和他交往,何况他还是个男人。 连你也这么说!少爷猛地站起来,大声朝我喊,世上每天有那么多人结合,为什么我就不能同他在一起!我们不过是相互喜欢,你们却一个个都来阻拦,只是因为我两个都是男人吗!是谁规定同性恋就不能在一起! 少爷,你已经长大,该成熟点,你明明知道有些事不该做。 难道就因为我是父亲的儿子,所以连爱一个人的权利都没有了吗?少爷质问我。 我一时语塞。 少爷,爱情不是那么简单的东西,你现在还年轻,什么都不懂,等到将来,你总会后悔今天的轻狂。我斟酌的词句,我们只是在为你好。 潘,什么都不懂的人是你。少爷对我说 分卷阅读6 - 分卷阅读7 等待是一生最初的苍老 作者:周白 分卷阅读7 。 少爷被囚禁的第三天,他出现在大门之外,挺直脊背站在门口,仿佛一枚笔直的钉子,浑身都是不屈的硬骨。 我想起多年前那个冷春的早晨,他也是这样倔强的站在门外。 少爷从窗口里看见他,发疯似的用拳头砸门大喊,开门!你们快放我出去!混蛋!你们给我开门! 夫人听到少爷房间的吵闹声,皱着眉吩咐道,潘,你去把他赶走。要快,别让记者得到消息。 我点头,点了几个人跟在我身后。 不必我动手,几个手下他已招架不住,一通拳脚下来他只能遍体鳞伤的趴在地上喘息。 不要再来找少爷了,你们是不同世界的人。我低下头,对他说。 他艰难的仰起头,冷冷的看着我,一言不发。 他已经长大,少年时青涩的眉眼已经渐渐展开,眼底深处的刀锋隐隐逼人,像一头嗜血猛兽露出自己锋利的爪牙。 我被他的视线看得有些不舒服,于是我吩咐手下将他从大宅门口带走。 当两个人用胳膊将全身无力的他架起时,他忽然开口,告诉他,我一定会回来带他走。 口气笃定。 我一愣,回过神他已经被架上车,远远离开。 先生在本市手段通天,他不会有机会再回来。 而失去了他的少爷日渐消沉,往日那个有些任性有些活泼的少年渐渐长成一名沉默忧郁的青年。 我时常看见他长久的倚在窗边,无声的注视着远方,仿佛仍旧在等待那个人再次出现在大宅的门口。 我从来没有把他离开时说得那句话告诉少爷,我想这样对少爷对他都好。 我始终认为感情这种东西不过是一种奢侈品,只适合存在于特殊的环境之下。它经不起时光以及琐碎生活的消磨。 我总是想,再等一等,再等一等,少爷就会忘记他。 可是一年又一年的过去,少爷却始终在等他。 夫人为少爷安排了一名未婚妻,对方是上流家庭的千金小姐,门当户对。 我曾在酒会上见过她一面,美丽大方的女人,和少爷相当般配。 少爷却拒绝与她见面,我只能亲自陪同。 女方见到站在少爷身后的我,只是扬了扬眉毛,微笑落座。 她问少爷,你好像很讨厌我。 不算讨厌,只是不喜欢。 少爷坐得端正,与她四目相对,他说,我想我不能和你结婚。 为什么?她十分冷静,丝毫不惊慌。 因为我并不爱你。 她一愣,似乎有些惊讶,但随即大笑。 她说,我都不知道你是这样天真的人,竟相信结婚是为了爱。若不是有人告诉我你已经二十六岁,我会以为你是十八岁纯美少年。 少爷皱眉。 好在对方不拘小节,一顿饭吃得倒也算和谐。 少爷的婚期被订在六月,是个阳光灿烂草木欣荣的季节。报纸上大肆宣扬这场即将来到的婚礼,认识的不认识的人都十分识趣,纷纷道一声恭喜。 我不会娶她。 少爷反应并不激烈,他靠在窗边,头也不转,只是平静的对我说出这样一句话。 不要再说这种话,先生听到会不高兴。我提醒他。 关上身后的房门,我走到少爷身边,顺着他的视线望向窗外,看到禁闭的大门,而门外空无一人。 我时常梦见那个早晨。少爷慢慢开口,薄雾好似轻纱,他就站在门口。 少爷,那只是个梦而已,他已不再那里,你该忘了他。 少爷不语。 我叹口气,说,如果你继续这样固执,先生不会坐视不理,不要逼他将所有不安因素都抹去。 他猛地抬起头,紧紧盯着我,潘,你威胁我? 我迎着他的目光,不能退缩。 其实我们早已失去那个人的消息,他被逼离开本市之后,再没人关心他的消息。也许他早已湮灭在异国他乡,但此刻,他是少爷唯一的软肋。 我不觉得我有错。 少爷最后还是妥协。 婚礼如期举行。 少爷穿着白色礼服,英俊年少,教许多人十分欣羡。 只可惜面如白灰心若死水。新娘如是形容。 她端着酒杯问我,他娶我真的这样痛苦? 我问,你此刻不该在化妆室心如撞鹿,忐忑不安,怎么有闲情在此喝酒? 你在和我说笑?她仰头笑。 至少应该装装样子。我说。 她耸耸肩,说,我有种预感,这场婚礼会很热闹。 说罢,提着裙子走回化妆室。 他再次出现,在少爷的婚礼上。 礼堂里,众人依次就座,新郎新娘已经站在宣誓台前,只等那一套古老刻板的誓词。 从此以后相依相伴,至死不渝。 我站在角落里想,少爷和他的故事终于能够结局。 礼堂禁闭的大门却被轰然打开,众人纷纷回头。 一个男人逆着光走来,一身黑色西服,仿佛是迟来的宾客,只是步履坚定,一步步踩碎众人的沉默,朝着宣誓台走来。 我看着他,想,这头野兽终于长大,已经没人能阻拦他。 宾客的窃窃私语中,少爷转过头去,一刹那所有尘埃落地。 他停住脚步,站在原地对他说,我说过,我一定会回来带你走,你还愿不愿意跟我走? 少爷什么话没说,只是哭着点点头。 我目送他们离开。 新娘站在我身边,她用目光扫了扫十数名站在门口阻拦宾客脚步的黑衣男子。 怎么没人告诉他喜欢的人是黑社会?她说,明天我必定成为本市最出名的新娘,一大群人争先恐后想我贡献同情。我讨厌记者。 我不说话。 六月阳光盛大,我眯着眼睛看那两个人逐渐消失在灿烂的阳光中,就好像一起走进黄金色的幸福里。 这就是少爷和他的故事。 ☆、等待是一生最初的苍老 彼岸花开,奈何桥边,三生石上,莫问前缘。那是谁,衣冠胜雪,痴守一生;那是谁,眉眼如画,望断天涯。 “电视机前的观众朋友们,欢迎收看《聚焦地狱》,奈何桥前叹奈何,望乡台上望故乡,本期话题是‘徘徊不去的奈何鬼’。”主持人路倾昙对着摄像机镜头,笑得恰到好处。 随着阳间人口爆炸性的增长,阴司各部的工作量也激增,前几期我们曾讨论过青面鬼差罢工抗议超时工作,十八地狱抱怨刑讯器材老化以及鬼魂攀折花草导致彼岸花逐渐绝迹等话题,而今天讨论的话题也与此相关。 自古以 分卷阅读7 - 分卷阅读8 等待是一生最初的苍老 作者:周白 分卷阅读8 来,奈何桥就是三界鬼魂投胎往生的必经之路,渡忘川,过奈何,饮尽一碗孟婆汤,这是轮回转生的必要手续。然而不知从何时起,一些执念未消的鬼魂不愿投胎,执意留在奈何桥上等候。最开始时,那些徘徊不去的奈何鬼还曾是阴间的一道风景线,与忘川彼岸的曼珠沙华并称双绝。可惜,昨日双绝,今天早已名存实亡。彼岸花绝迹多时,而奈何桥上风景,也不复往昔。 青石板面,白玉阑干,十里红尘碧水流过桥下,无数无根青莲随水飘零。桥阶冰凉,一阶一阶拾级而上,这一步是前尘,下一步是今生,再上一级,便是来世。千百年来,多少痴男怨女泪洒桥头,又有多少深情魂鬼不愿离去。可是…… 镜头一切,转到现在的奈何桥。 “哎哎哎,让一让,让一让,赶着投胎呢!”夜游神扯着嗓门的冲着桥上的挤做一堆的孤鬼们吆喝,“你们不想转世,也别挡着别人投胎的道啊!” 他的身后跟着一群鬼魂,男女老少皆有。一个满面富贵的中年胖子满头大汗,他拽着夜游神的胳膊焦急的说:“夜游神大人能不能快点啊,我妈在上面已经干嚎三天了,我再不去就来不及了!” 夜游神不耐烦的看了他一眼,说:“三天算什么,瞧见那个没有。”夜游神指着不远处一个面黄肌瘦的白发老头,“他都在这儿等了两个月了,他妈生他生了一个星期没生出来,生生给憋回去了!” 说着夜游神掏出一把骨扇,边扇风边抱怨:“他奶奶的,现在不愿意投胎的鬼怎么这么多,这奈何桥都成了专供他们等小情人的地方了。” 镜头切回演播室。 路倾昙:“从上面的片段,我们看到,与日俱增的奈何鬼阻塞的奈何桥的交通,严重影响了阴司投胎工作的进程。针对这一问题,今日我们有幸请来了十殿阎罗中的秦广王,忘川亡者渡的艄公雪三千,以及奈何鬼姬墨。” 镜头一一扫过这三人。秦广王宽额方颐,一身黑色西装,不苟言笑。雪三千披着蓑衣,头戴一宽沿斗笠,看浑身上下只有一双手指纤长肌肤胜雪的手露在外面。而坐在最后的姬墨一脸深沉,但漆黑的深眸仿佛被灌进了三千弱水,深情得不像话。 路倾昙:“几位认为造成上述情况的原因是什么呢?” 秦广王首先开口:“出现这种状况,原因只要在于阳间发展太快,阴司各部没有及时更新,导致阴阳两界不同步,阴间的法律制度和基础设施等都滞后于阳间。而且是对于以前的奈何鬼,我们没有很好的疏散规劝,以致以后的鬼魂们争相效仿,日积月累,就出现了现在的状况。” 雪三千:“……,……” 翻译:“他说他只负责摆渡,奈何桥不归他管。不过要是谁敢在他的船上赖着不走,他会叫那个人死的很难看。” 姬墨:“情深有罪吗?情深无罪!上一世我误会了他,直到他死了我才明白。所以我在奈何桥上等他,我要把欠他的都还给他,这又有什么错。可是我等了这么久,为什么他还不来。阿苏,为什么你还不来?” 这时雪三千突然插话:“……” 翻译对姬墨:“他问你,你等的人是不是叫范青苏?” 姬墨惊道:“你怎么知道。” 雪三千:“……” 翻译:“他说,几百年前有个叫范青苏的男子坐他的船渡忘川,到了河心的时候,那男子说,喜欢一个人原来这么痛,这一生我已经够了,不想再要来世。说完就跳进忘川,化作一朵无根青莲飘走了。或许你在奈何桥上等他的时候,桥下流过的一朵青莲就是他。” 姬墨闻言,愣住半晌。突然他捂着胸口,哇的吐出一口血来,只听他喃喃道:“阿苏,你竟恨我至此吗?” 演播室内一时混乱,导演大喊:“快叫鬼医,快叫鬼医!” 混乱持续了好一阵,广告也插播了好几条,等再回来,镜头前只剩下路倾昙,秦广王和雪三千三个人。 路倾昙摇头叹息道:“杯具啊!” 秦广王点头:“嗯,像姬墨这样的等了好几百年,等的那个人却早已化作青莲在他眼前飘过,他却不知道的例子奈何桥上有很多。也有很多人相逢不相识,就那么擦肩而过。甚至有些鬼魂等得太久,在等什么都不记得了,等成了惯性。” 雪三千:“……” 翻译:“他说,最近有很多鬼动不动就跳河,他的压力也很大。” 路倾昙:“看来问题不仅仅是出在阳间人口激增的问题上,那些滞留在奈何桥头的孤鬼们大多是为情所困不能自解。” 秦广王:“的确如此。就我所见的奈何鬼中,十个有九个是在等情人,还有一个武林盟主执意要等一个邪教教主一决死战,怎么劝都不走。” 雪三千:“……” 翻译:“这也是无可奈何,现在上面写虐文悲文的作者太多了。他们在阳间不能相守,只好到阴间来团聚了。” 路倾昙:“关于这一点我也略有耳闻,那么到底关于奈何桥头奈何鬼究竟要怎么解决呢?” 秦广王:“我们十殿阎王商议,近期会动工扩建奈何桥,前期投资已经到位。而且十殿阎罗已经发出招聘启事,征召心理医生以及谈判专家,专职开导奈何鬼以及雪三千那边想不开的跳河鬼。我们还打算派遣使者到天庭和文曲星交涉一下,让阳间那些准备be的文都he了,不过这还只是个计划,具体方案仍需商议。” 雪三千附议:“……” 翻译:“他说最好再招几个人捞莲花,忘川那边鬼魂所化的青莲多的他令他无法摆渡了……” 最后,路倾昙总结:“都说做鬼有三好,身轻腿快永不老,可谁又知道,奈何桥头的等待,便是一生最初的苍老呢。欢迎收看本期《聚焦地狱》,下期话题:为救最爱血洗双城,一代名将入十八地狱,罪与刑是否相适应,六殿阎罗卞城王,枉死城主君不见为您解答。谢谢收看,下期再见。” ☆、见鬼! “见鬼!”陆则低声咒骂。 他正站在父母家门口,可翻遍了口袋就是找不见钥匙。 “我明明记得放在这儿啊?”他皱着眉头咕哝。 陆则觉得自己最近必然是衰神附体,自从半个月前宣布出柜,倒霉的事儿就一件接着一件,先是被盛怒的父亲扫地出门,又跟陈听一言不合冷战至今,今天刚出门就撞车,还好只是轻微脑震荡,不过那辆凌志算是彻底报废了。 本来医生要求住院观察几天,但昨天母亲就打电话给他,让他今天回家吃饭,到时趁 分卷阅读8 - 分卷阅读9 等待是一生最初的苍老 作者:周白 分卷阅读9 机跟父亲认个错,还是一家人。陆则心想反正脑震荡也死不了人,还是跟父亲道歉要紧,于是就直接从医院走了。 可他站在医院门口招了半天手,愣是一辆出租车都不停。陆则憋了一肚子气上了一辆公共汽车,站在投币箱前时,他才尴尬的发现自己浑身上下没有一分钱。他问司机能不能通融一下,结果司机鄙夷的瞥了他一眼,很干脆的说:不行!最后还是一个老婆婆帮他垫了一块钱。 整辆车上除了司机,只有陆则和那个阴沉沉的老婆婆两个人。陆则试图跟老婆婆道谢,但不知道她是年纪太大反应慢还是怎么着,陆则谢谢了半天,她才慢慢转过头,黯淡无光的眼珠子紧紧盯着他看了半天,才又慢慢的转回头去。陆则只觉得汗毛倒竖,路上再也没敢吭一声。 陆则父母住的地方年代很久,小巷交错胡同纵横,跟迷宫似的,当地人送外号“鬼门关”,意思是进去了就别想出来。陆则在父母家门口敲了半天也没人出来应门,最后实在等不下去就准备回去了,没想到在这“鬼门关”住了二十年的他今个竟然迷路了。他转了大概一个多小时,次次都回到原来的地方。 陆则看着父母家那两扇熟悉的朱红大门,浑身冒出一层冷汗。 今天一天没出太阳,整片天空阴惨惨灰蒙蒙的,就好像天公被老婆抓奸在床似的,让人心里瘆得慌。 陆则下意识的想给陈听打个电话,手摸进兜里才想起来,撞车时手机也被碾碎了。 正当他心慌意乱手足无措的时候,前边突然出现了一个扎辫子的红衣小女孩,陆则立马上前拦住她。 女孩大概七八岁的年纪,长得唇红齿白,还没等陆则说话,她就先开口:“又是一个迷路的呀!跟我走吧,我带你出去。”陆则终于松了一口气,跟上了蹦蹦跳跳的女孩。 女孩虽小,但走的很快,陆则已经竭力跟上,却总是与她差了四五步的距离。两人七拐八拐,没一会儿就出了鬼门关。 陆则刚想道谢,那女孩又抢先说:“谢谢就不用说了,给我买瓶饮料当谢礼吧。”说完她朝着旁边一个小报刊亭努努嘴。 陆则满脸尴尬的说:“我今天恰好没带钱,要不以后补给你一瓶。” “以后?哪来的以后,你骗小孩哪!”小女孩撅着嘴,不高兴的看着他。 看陆则窘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女孩就丢下她一个人跑过去买 饮料了。 “大爷,来一瓶鬼血番茄汁。”女孩把钱递过去,拿了一瓶番茄汁打开喝。 陆则瞪大了眼睛,他看的很清楚,刚才女孩递过去的钱,分明是冥币!此时他再看那女孩,只觉得她一身红衣越发衬得她肤色惨白,鲜红的番茄汁沾在她的嘴角浓稠如血,她伸出艳红的小舌头轻轻一舔…… 陆则惨叫一声,拔腿就跑。 不知跑了多久,等停下来时,陆则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十字路口。正是下班高峰期,路上却一个行人一辆车都没有,偌大的十字路口,只有红绿灯凄迷闪烁,仿佛黄泉路上指引游魂的鬼火。 陆则定定心神,把刚才的小女孩甩在脑后。现在的他只想回家,抱着陈听好好睡上一觉,让这见鬼的一天赶紧过去。这么想着,陆则快步走上人行道,朝对面走过去。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刺耳的音乐,陆则还没来得及转过头去,一辆白色的救护车就呼啸着朝自己冲了过来。 陆则躺在地上想今天真是见鬼了,自己怎么会这么倒霉,早知道就不跟陈听吵架了,现在向他说“对不起”,还来得及吗? 然而预想之中的死亡并没有降临,救护车的车声逐渐远去之后,他从地上跳起来,发现自己竟然毫发无伤,刚刚那辆救护车竟然就这么从自己身体上穿过去了! 陆则惨白了脸,这种情况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他早就不是人了!其实早晨出车祸的时候他已经死了,只是他还不知道而已! 怪不得自己遇上这么多怪事儿,原来自己早就死了! 他跌跌撞撞的回到家,陈听还像他早晨离开时一样,坐在电脑前玩游戏。是鬼域公司新出的网络游戏《死界》,网络上玩家众多,陈听就是其中一个。当初就是因为陈听太过沉迷这个游戏,对他爱答不理的,他们俩才吵架的。而此时,陆则看着面前那张专注的脸,发现原来只要能够这样安静的呆在他身边,他就幸福已足,别无所求。 “对不起。陈听,对不起。”他说着,眼泪噼里啪啦的落下来。 陈听吓了一大跳,停下手边的游戏,手忙脚乱的说,“你怎么哭了呀,别哭别哭呀。” 原来他还能看见我,那些小说里写的情人之间能够心灵相通也不全是假的。陆则哭着想。 哭了半天,把心中的痛楚与恐慌发泄了一下,陆则这才稳了稳嗓音,对着陈听说:“今天早晨,我出了车祸。” “车祸?”陈听一听车祸这两个字,脸色都变了,他抓着陆则将他浑身仔细检查了一番,“这么大的事儿你怎么不跟我说一声!伤着哪里没有?” “现在说不说都无所谓了。”陆则眼角还挂着泪,笑得很勉强。 他按住陈听的手,让他平静下来:“陈听,接下来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要害怕。” 陈听见陆则这副样子,果然停止慌乱,认真的看着陆则,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陈听,你听我说,我现在已经不是人了。”陆则深吸一口气, “我今天早晨出车祸死了,现在我已经是个鬼了。” 陈听的表情很怪异,他拧着眉头说:“陆则,你是不是被车撞坏脑子啦?咱么现在赶紧去找个医生看看吧。” 陆则以为他一时接受不了,便把今天发生的事情一一跟他说了。 “现在想想那个小女孩的话,原来是令有深意,我真的没有以后了。”陆则凄凉的说。 陈听脸色更难看了:“陆则,你是不是在吓唬我,你本来就是个鬼呀!” “什么!”陆则觉得自己听力出了问题。 陈听却一脸歉疚的说:“都是我不好,这几天老是上网玩游戏疏忽了你,没想到几天的功夫,你两自己是人是鬼都分不清楚了。我发誓我再也不玩游戏了,这几天我就在家好好陪着你,过几天我去你家求你爸答应咱俩的事儿,如果他不答应,我就在你家门口长跪不起。” 陆则这下糊涂了:“你在说什么呀。” “咱们鬼城最近治安不好,交通事故频发,今天早上你妈还给我打电话,说是你小叔被车撞了,今天早晨在医院‘活’了,她和你爸赶着去奈何桥送你小叔投胎,叫你不用回去吃饭了。但是 分卷阅读9 - 分卷阅读10 等待是一生最初的苍老 作者:周白 分卷阅读10 你的手机老是打不通,就背着你爸给我打了个电话,叫我通知你。我怎么会知道竟然你也出了车祸。”陈听自责的看着陆则,“幸好刚刚撞上你的是施了‘穿墙咒’的救护车,不会撞伤行人。否则要是你也‘活’了,我就跳忘川自‘救’,省的你转生路上一个人孤单。听孟婆说,一起转生的人投胎的地方离得也近,到了上面,我还要找到你,和你在一起。” 陈听说得情真意切,陆则听了也很感动。 “还有,这几天没事儿就呆在家里少出门,上面新下来一批鬼,都带着传染病,好像是叫什么‘脑残’病毒,据说这种病毒厉害得很,传染一个‘活’一个,阎王殿那边已经发出紧急通知了,市民凡是看见满口火星文,自诩棒子粉的鬼,一定及时躲避,不要试图与他们交流,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只需打001,等鬼警的特种部队来处理。”陈听接着说,“医院也少去,据说传染科已经住满了脑残患者,大夫护士进进出出都得消毒,望乡台附近的一个医院已经被封锁了,谁都不让出去,连出租车都不敢在医院门口拉人。现在城中人人自危,公司学校都放大假,街上也没人。这几天你就在家好好休息,啊。” 陆则觉得自己好像还有些地方没弄明白,张口欲问,陈听已经把他打横抱起来,丢到卧室的床上去了。陈听趴在陆则身上,咬着他的耳垂,甚是情\色的问:“我这几天没要你,想不想我,嗯?” 陈听温热的气息拂进耳朵里,让他浑身发热,想说的话也忘了,只能咬着嘴唇呻吟着向陈听索求。 陈听撬开他的牙关,湿润的舌头长驱直入…… ☆、没有明天的少年 我去找他,大概是一时心血来潮。 因为要和一个女人结婚,我又回到少年时代居住的小城。在母亲的墓前祭拜过之后,我便在老城区里随意逛了逛。 这里和我离开时并没有多大的分别,长满爬墙虎的矮墙在午后的阳光中沉默的延伸着,狭窄曲折的巷道幽深阗寂,仿佛永远也走不到尽头似的。 由于大部分居民都搬到东面的新城区,这里显得异常安静,除了夏蝉此起彼伏的鸣叫,再也没有其他的声音。一个人在街巷中走久了,仿佛是漫步在一座巨大的废墟中。 脚步声孤独的回荡在小巷的阴影中,哒、哒、哒。我蓦地回头,身后空无一人。 爬墙虎明亮的绿意染透长长的小路,整个世界在聒噪的蝉鸣中渐渐沉没。盛夏的热度侵入躯体,我的大脑中一片晕眩。 “夏为序。”我低低的说出这个名字。 我与夏为序并不太熟悉,高中三年都在同一个班,说过的话却寥寥无几。 高中时代的我阴沉寡言,可以在教室的角落里一言不发的坐上一天,同班的人都不愿意接近我,在他们眼里,我是一个阴郁的怪人。 而夏为序恰恰是与我相反的人,教室里最活跃的人永远是他,无论是课上还是课下。同学和老师都很喜欢他,若是教室中偶然爆发笑闹声,不用抬头我也知道,夏为序肯定在那里。他永远是一切欢声笑语的中心。 有时我的视线会追着夏为序,在角落里暗暗观察他的一举一动,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大概是因为羡慕吧,他总是被包围在人群之中,仿佛众星捧月一般,笑起来像阳光里灿烂的葵花。我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夏为序偶尔也会发现我在看他。 有时他会从人堆中回过头来,与我遥遥相视,然后朝我展颜一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 我则迅即收回视线,尴尬的侧过头。心中有如擂鼓,只觉得莫名惊慌与羞耻,这种仿佛偷窥被发现的心情往往能够令我坐立不安一整个下午。 但是夏为序从来不会对我说什么,于是我忍不住将视线再次投向他的方向。 后来诸如此类的情况太多,我便泰然,再也不会因为他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而惊慌失措。 成年以后,我依旧不太合群,永远游离在人群之外,保持着疏离的距离。而夜深人静之时,却忍不住想起高中时代的那个少年,自人群中向我投来灿烂一笑,又随即转过头去。 我的初恋是在高二,对方是个文静温柔的女孩子,与我一样,天生寡言。我和她坐得近,平常难免闲聊几句,后来就自然而然的在一起。 平平淡淡,温开水一般的感情。我并不是喜欢她,只是不讨厌,在所有人都情迷意乱的年纪,如若不亲身经历一场恋爱,总是少了些什么。 大概我们两人平时低调惯了,班里没几个人发现我们之间的暧昧,连一向自诩眼毒的班主任也没看出来。 夏为序却看出来了。 那天刚走到校门,却想起来课本忘记带,匆匆折返,一路噼噼啪啪的爬楼梯,总算没关门。 教室里人走得干干净净,没有一点声音。外面乌云密布,天阴沉沉的,我顺手按下墙边的开关,头顶上两排节能灯闪了两下全亮了。 这时才发现窗台上坐着个人。 “你回来干什么?”夏为序也被吓了一跳,看着站在门口的我问。 “课本忘记带了。”我下意识的回答。 “哦。”他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尴尬的沉默。我走到课桌前,只想马上找到课本立即离开,却不知为何,越是着急越是找不到。 我在堆积如山的书本间一册一册的翻找,一会的工夫,额上竟出了一层汗。 夏为序见状,双手一撑,从窗台上跳下来,踱着步子走到我身边。 “你找什么课本,我帮你吧。”他随手拿起桌上一本练习册,漫不经心的问我。 听了他的话,我的手顿了顿,随即回答:“化学。” “别着急,教学楼关门很晚的。”他冲我笑笑。 我焦躁的心一下子冷静下来。 两个人把我所有的书都翻了一遍,最终还是没找到。夏为序大大咧咧的坐道我旁边的位子上,一副脱力的样子:“你再想想,你到底把书放在哪儿了?” 我皱着眉头竭力回想,几乎从晨读开始一点一点复原今天的记忆,却听见夏为序“咦”了一声。 我转过脸去,看见他从面前的课桌上拿起一本化学课本,翻开封面,轻声读内页上的名字:“陈若愚。” 他的声音像水面散开的涟漪,让我的心蓦地一跳。 他抬起头,扬扬手中的书,对我笑道:“找了半天,原来在这儿呢。” “我忘了,我白天借给她了。”找了半天,原来在她那里。 我伸手去要课本,夏为序却不着急递给我,他盯着我问道:“你 分卷阅读10 - 分卷阅读11 等待是一生最初的苍老 作者:周白 分卷阅读11 和她在谈恋爱,是不是?” 我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不知道他说这句话的意思。 看我着我模样,夏为序笑起来:“干嘛这么紧张,我不会对别人乱说的。” 我只好回答他:“是。” 他翻开我的化学课本,白色的灯光从头顶倾泻而下,他一手托腮,一手轻轻摩挲书页上的字迹。从我的方向看来,夏为序仿佛一尊温润的白玉雕塑。 我满耳都是自己心跳的声音,仿佛那双修长的手摩挲的是我的心头。 “陈若愚,你以后会结婚吗?”他问我。 我愣了一下,说:“会。”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顺手把化学课本递给我。 夏为序的神色有些黯然,我听见他低声说:“如果永远永远没有以后就好了……” 窗外突然下起大雨,整个教室被瀑布般的声音充满。 后来我想,那个突然下起暴雨的傍晚,是夏为序消失的前兆。 升上高三,只有两件事值得一提:我与她和平分手;夏为序搬家,就在我家隔壁。 夏为序仍然耀眼,一如这年盛夏灼灼艳阳,光芒万丈。那个雨夜里略带感伤的少年仿佛是我的记忆力的幻影,只存在于我的臆想之中。 唯一的不同之处就是,夏为序再也没有回过头来朝我微笑。我心中怅然若失。 我家和学校隔着一片老房区,每次去学校,必然要经过曲折的巷道,巷子两边的矮墙上长满爬墙虎,盛夏之时绿叶繁盛,将整条路点缀成深深浅浅的绿色,清晨的雾气中看去,仿佛一场永不醒来的梦境。 我一个人在前面走,夏为序拖着惺忪的步子踢踢踏踏的跟在后面,深寂的小巷子里回荡着他的脚步声,哒、哒、哒。 我和夏为序虽然同路,但不是每天都能遇到,偶尔遇见了,便这么一前一后的走着。 这么多年过去,每次听见身后“哒哒”的脚步声,都会下意识的以为是他跟在我的背后,半睁着一双睡眼,依旧是年少的容颜。 其实早就知道再也不会与他相见。 那是个少有的没有晨雾的早晨,阳光清亮。 我照例走在巷子中,却在中途遇见夏为序。 他站在那里,看见我,就笑起来,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你来啦。” 夏为序与平时有些不同,但具体哪里不同我又说不清楚。只是有一种感觉,如果此刻我不紧紧抓住他,他就会消失在我眼前。 他黑色的眼睛一直看着我,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好说:“嗯,我来了。” “我等你等了很久。” 他看起来像一个疲惫的旅客,为一辆不知何时汇到达的汽车在原地等了许久。 那时我其实并未真的明白他在说什么,只是下意识的回答:“对不起。” “如果明天我就消失,你会想我吗?” “什么?” 我转过头去看夏为序,他就站在我身边,或许因为等我等了太久,他的身上有一股露水的味道。 “如果明天以后,我再也不会出现,你会想念我吗?”他看着我,一字一句的问,“喜欢一个人的话,就会忍不住想他。你会想我吗?” 我怔住,不知如何回答他。 两个人对视许久,最终我先败下阵来,我想要摇头,夏为序却移开视线。 他对我说:“不要说话,我已经知道你会说什么,因为你每次都会说一样的话来拒绝我。” 我不明所以的看着他:“我什么时候说过……” “陈若愚,你相信世界上有彼得潘吗?”他打断我的话,“我遇见他了,我对他说,我不希望长大,因为那样的话,我喜欢的人会和别的女人结婚、生子,最后一起老去。于是彼得潘把我的时间沙漏停止,我再也不会有明天了,因为我永远在重复今天,向你告白,被拒绝,然后等待下一个今天的到来。” “你在说什么呀?”我第一个反应是他在和我开玩笑,可是,说出的话却毫无底气。 “我在说我喜欢你,陈若愚,我喜欢你,一直都喜欢你。”夏为序用手捂住我的眼睛,他的手指微凉,像是被水浸过的绸缎。 我在他的手心里闭上眼睛,黑暗中看不见一丝微光。 “陈若愚,明天见。”说完,他轻轻一笑。 这是夏为序和我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他的手离开很久以后,我才睁开眼睛,身前早已没了他的身影。 那一天,他没有来上课。 从那天以后,夏为序再也没有回来过。而他的家人也在不久之后移民澳洲,一个名为夏为序的少年从此在我的生命中消失了踪影。 从此以后,我和他,再也不会相见。 我醒过来时,一个人躺在小巷子中,爬墙虎的叶子青翠的要滴出几滴绿意来。 我扶着额头坐起身来,后背靠在墙上。 竟然晕倒了,还梦见那么久之前的事情。我自嘲的笑了笑,眼泪却不自觉的从眼眶中淌出来。 “夏为序,我也喜欢你。你听见了吗?”这么多年过去,我终于敢说出自己的心意,“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所以才会一直追逐着你的身影,所以才会因一个笑容而手足无措,所以才不敢接近你,所以才从来不敢承认。 他是不是仍旧在那个早晨等待着我呢,一遍一遍的等待着一个无望的答案。 或许,总有一天,他会遇到不一样的我,那个我会告诉他,我喜欢他,重新开始他被停止的时光。 然后我们会在另一个明天相见。 ☆、《没有明天的少年》番外 离婚时,妻子给我一记耳光。 “陈若愚,你是个混蛋!”她含泪朝我怒骂。 我立在原地没有反驳,无声的表示默认。我的确是个混蛋,结婚两年之后,我向她承认,我是个gay,我喜欢男人。 一开始并不是想要欺骗她的感情,我只是以为我能够与她长久安稳的生活,平淡的过完一生。 但是,我不能。 我时常听到“哒哒”的脚步声在我身后响起,懒散的步子,仿佛少年时的召唤,轻轻的,不曾止息。我总忍不住想,那个无法长大的少年是不是还徘徊在昨日的路口,等着我去给他一个答案。 可惜我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离婚之后的生活更加单调,公司里没有人会邀请我参加下班以后的消遣。 我一个人坐在酒吧的角落,点燃一支烟。 酒吧里放一首舒缓的英文歌,我听得不太仔细,隐隐听懂两句 分卷阅读11 - 分卷阅读12 等待是一生最初的苍老 作者:周白 分卷阅读12 :我想念你;我想此刻你与我同在这里。 不知不觉间喝了很多酒,我酒量向来浅,等我准备离开时,脚下早已不知深浅,视线里一片朦胧模糊的影子。 我眼里的世界一派光怪陆离。 摇晃着走了两步,快要摔倒时旁边伸出一只手扶住我的腰。 “你没事吧。”一个男人在我耳边低声询问。 我抬起头,酒吧暧昧的灯光里,我看见一张被我深藏在时光深处的脸。 那首英文歌此时恰巧唱到:everything that i do reminds me of you . 所做的每一件事都让我想起你。 “你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他说。 我发不出声音来。 我闭上眼睛,过多的酒精侵蚀了我的神经,世界如潮水般向我涌过来,我想在波浪之间睡一觉。 男人把我带到他的公寓,七手八脚的为我除去鞋袜,用温热的毛巾擦拭我的额头。 中途我醒过来,脑子里仿佛有一块千金巨石,拉扯着我不断向无尽的深渊里坠落,落在眼睛里的景象层层重叠在一起。 他问我:“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他的声音像是隔着薄薄的水面传来,模糊而零散。 我伸出手捧住他的脸,他有些惊讶。 我说:“你像一个人。” 他僵硬了一下,随后又问:“什么人?” “一个我喜欢的人。”我说。 “你喜欢的人是谁?”他问得小心翼翼,仿佛说出每一字都是易碎的琉璃。 我有些想笑,于是就真的笑了。 “我喜欢的是夏为序。如果你遇见他,请帮我告诉他,陈若愚喜欢夏为序。” 说完这句话,我如释重负,终于顺应意志,沉沉睡去。 清晨醒来,我赤裸的躺在一整陌生的床上,头痛,腰,也痛。 当我扶着额头慢慢梳理昨夜混乱的记忆时,浴室的门被打开,走出一个男人,裸着上身,下身裹着白色浴巾,未干的头发湿漉漉的往下滴水,顺着小麦色皮肤滑落。 他斜斜的靠在门框上,笑着看我:“醒了?” 成熟英俊的面孔,没有一丝一毫少年的稚气,然而,他笑起来阳光灿来,露出两排雪白牙齿,这个笑容,正是属于我记忆的那个少年。 我怀疑自己大梦未醒。 “夏为序?”我试着叫他的名字。 “是我。”他说。 “可是…你不是…失踪…”酒精余力尤在,我思维仍有些混乱,我只能抓住一些零零碎碎的词语,“你说你遇见彼得潘……还有,不会长大……” 夏为序睁大眼睛瞪了我几秒,随后弯腰大笑起来:“陈若愚,你竟真的相信那样的蠢话。” 我呆呆的看他失态的大笑,许久才反应过来:“你那时原来是骗我的吗?” “你真是呆得可爱,”他说,“那种事怎么可能是真的呢。” 可是我以为是真的。 那天以后,我曾去他家找他,他的家人告诉我,他已经失踪很多天。 我以为我再也不会遇见他。 他走过来坐在床边,轻轻摸我的头发。 “那一年我父母决定要移民,那时我喜欢你,不愿离开,于是离家出走,几天之后就被捉了回去。我原以为你不喜欢我,所以那天早晨遇见你,才会说那些话,我希望你永远记得我。” 他停顿一下,视线看进我的眼睛里:“可是我现在才知道,原来你喜欢我。若是你早些说,说什么我都不会跟着父母离开的。” 他说这些话,我有些窘迫,但心底却渐渐泛起莫名的庆幸。 “还好你还在这里。” 我一直害怕,害怕永远只活在今天,没有明天。害怕他在我的昨天一次又一次的与我相遇。可是我再也不会遇见他。 “还好你还在。”我说。 “你让我白等这么多年,我要补偿。”夏为序把我扑倒,整个人压在我的身上,“说你喜欢我。” “夏为序,”我乖乖答应,“我喜欢你。” “再说一遍。” “夏为序,我喜欢你。” “再说一遍。” “我喜欢你,夏为序。” “再说一遍。” “我喜欢你,喜欢你……” 没有说完的话被他堵在嘴中,他疯狂的掠夺着我的呼吸,在我的每一寸肌肤之间攻城略地。 “只是这一句话,我等了好久。”他把我抱在怀中,低声说。 每一个明天来临之时,我都等待你来我面前,对我说出这句话。 等了这么久,还好,你终于来了。 ☆、不肯输 作者有话要说:  就改了个标题…… 我这一生最为人所诟病不是谋权篡位不是杀害忠良,而是娶了我兄长的皇后,宋承画。 后世有许多人猜测我的这一举动,究竟是丧心病狂,还是有意折辱。 当日我坐在明黄的宝座上,笑着说“朕意已决”时,呼啦啦跪倒一片人,尤其是殷旦的旧时朝臣更是义愤填膺。 我看着好笑。后来凡是上书异议的人都被我斩了,皇城中一时间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不少人回想起我初登大宝的那段时间,仿佛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血腥味。 自此以后,朝中再也没有哪一根硬骨敢与我抗辩,任他铁骨铮铮,大殿之内也要他敛容噤声。 每每看着众人臣服在我脚下,我就忍不住快意的笑。 这天下着实好得很呀。 “我可怜你,因为你永远得不到你最想要的东西。”宋承画冷冷的对我说。 我大笑起来。 可怜我生前身后,竟再没一个人比得上宋承画了解我。 我的皇兄殷旦死在一个白雪如银的冬夜,我被回荡在梦中的钟鸣惊醒,一睁眼便看见遍地银光。 纷飞大雪停了很久,月光如水倾泻。我只觉得心中有一处空旷起来,好像蓦地起了一个深坑,怎么也填不满其中空虚。 这时府中管家匆匆赶来敲门,我皱眉:“何时这么急躁?” 他满脸焦急,对我躬身禀道:“宫里来人,好像出了大事儿,急召满朝文武进宫。” 隆冬的深夜刺骨冰寒。我怔怔看着天上一轮明月半天,直到管家小声提醒我,“王爷,宫里来的人还在外面等着呢。” 我进宫时众人还未到,只有皇后宋承画站在寝宫内,她容色淡淡,无悲无喜。 我越过宋承画,看见殷旦闭目躺在龙床之上,面色僵冷苍白,比外面的雪地还白上半分。 我收回视线,看这眼前的宋承画,想说话,却不知怎的,无论 分卷阅读12 - 分卷阅读13 等待是一生最初的苍老 作者:周白 分卷阅读13 如何都开不了口。 “陛下驾崩了。”她说。 此时恰巧赶来一班臣子,听到皇后这句话,纷纷跪倒在地,更有人哭天抢地,帝寝之内一片慌乱。 我仍站着,定定看着宋承画,一贯虚伪的微笑还僵在脸上,也不管那满地悲怆。 殷旦怎么会死呢? 他怎么会死呢? 但他真的死了。 一时间天地都荒凉。 我的皇兄殷旦大概是有史以来最笨最傻的太子,我总有种错觉,他是误闯兽穴的小白兔,天真又惊惶。 年幼时,我一直想要保护他,默默将他护在身后,帮他挡住所有明枪暗箭。 每次见他又害羞又感激的对我说,“谢谢你帮我解围,玄。” 我总忍不住微笑,心中如抹了蜜糖,有些甜有些暖。明明是他比我大的。 但不知何时我开始疏远他,或许是因为我渐渐长大,慢慢明白一些事情。 大概是那个晚春,日光慵懒,繁华开到最盛,已见颓势。 我与殷旦贪玩,误了上课的时候。 周太傅那处戒尺要打殷旦手心,我不许。 我站在殷旦身前,仰着脖子和太傅争辩:“是我非要缠着皇兄陪我玩的,若是要罚,那就罚我好了!” 年至耄耋的周太傅须发皆白,他摇摇头对我道,“太子是东宫之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将来更是九五之尊,肩负天下苍生大事,我罚他是要他记住自己的身份职责。二殿下,你还太小,不懂。”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我和殷旦是不同的,我是不能永远保护他的。总有一天他不会再需要我。 他是太子,有一天他会站在金殿之上俯视众生,而我只能跪在他的身下,远远地仰视着他。 我不能和他永远在一起。 我开始收敛孩子心性,认真读书,慢慢学会宫中那些权谋倾轧,喜怒哀乐皆敛在胸中,对任何人都虚伪应对,百转玲珑。 父皇渐渐对我青眼有加,在众人面前对我大加赞许,而对于仍旧不通世故的殷旦,父皇渐生不满。 到我十八岁开府出宫时,朝中已有众多势力暗中倒向我这一边。 但午夜梦回之时,我总是梦见那个小小少年,他低着头小声向我道谢,“多亏有你。” 我不知是得是失。 其实我早已发觉我对殷旦不同寻常的感情,那是藏在我心底最深处一簇小小火苗,我因无处倾诉而日夜烧灼。 我记得母亲一句话。 我母亲是父皇的宠妃,父皇爱她温柔婉约,似贴心小棉袄,不像宫中其他嫔妃那样钩心斗角,暗中倾轧。 年幼无知是我曾问母亲,“您真的爱父皇吗?怎么能笑看他陪在其他人身旁?” 母亲轻轻抚摸我的头,这样对我说,“因为我怕输,我怕一说出口就被他拒绝。所以我从来不说,也从来不争。” 我母亲是再聪明不过的女人。 她知道即便开口祈求到最后也不过是失望,所以她从来不说。 所以她也从来不输。 我永远记着母亲的话。 这世上只有一个人我不能放手,但我永远不会告诉他。 殷旦死的太过突然,他没来得及留下一封遗诏。 他与宋承画只有一个七岁的儿子殷同砚,朝中倾向我的势力以皇子年幼不堪大任为由,拥我为帝。 自有一帮骨鲠臣子不肯,朝堂之上两拨人马你来我往,血雨腥风。 京中一时剑拔弩张,人心惶惶。 独缺了我。 殷旦的梓棺停放在太元殿中,等在三日之后大葬。 我守在他的棺前已一夜。 他是被人刺杀,伤在胸口不治而亡,但对外只能宣称是暴病亡故。 宋承画步入太元殿中,将所有太监宫女屏退。 她站在我身后,我没有回头,只是看着殿中白幡。 “你信不信,不是我。”我对她说。 我曾养过一批武功高强的死士,个个对我忠心耿耿,但我早已将之遣散。人人都以为是我暗遣死士行刺,却唯独我一人知道,不是我。 “斯人已逝,我信有何用,我不信,又有何用?”她淡淡回答,“我今日来,是与你交易。” 我转身看她。 “你放同砚出京,我便支持你登上皇位。” “你凭什么以为我会放一头幼兽逃离我的视线。”我盯着她,问道。 “凭我是个母亲,我不怕和你鱼死网破。”她毫不退缩。 我动容,人人都小觑了皇后宋承画。 “同砚终归也是他的孩子。”她忽而低声说。 我终于答应宋承画,因她这一句话。 可是那个人再也不会出现在我面前,对我低声道一声,“谢谢你,玄。” 黄泉碧落,天上地下,再也无他。 我终于得偿所愿登上那无上荣光的位子。天地忽然低矮,而山河浩大。 不知道殷旦坐在这里,看见的是怎样的风景。 我将所有精力都用来开拓疆土,在位三十年,我将多年来敢欺我无力犯我河山的戎狄盗寇一一驱出千里之外。 世人都以为我雄才大略,野心勃勃,却无人知我深宫之中难以入眠,永夜寂寞。 我睡不着时便召来宋承画,同她在更漏声中对坐,让她一遍遍给我讲殷旦年少的往事。 殷旦自幼与尚书公子宋承砚相交甚密,而作为宋承砚的姐姐,宋承画知道许多我不知道的事。 那些很久很久以前的事,如旧墨故纸,早该堆在角落中落满灰尘。 “他曾为你落泪。”她说,“那时你渐渐疏远,不再理他,他以为自己做错了事,惹你不高兴。他跑到尚书府,哭着对承砚,说‘我惹他讨厌,玄不再喜欢我。’” 啊,他竟为我哭过。 我听到这段,忍不住想笑,心中却不知为何痛起来。 “殷玄,是你想要的太多,所以你失去他。”宋承画怜悯的看着我。 我沉默良久,最后说,“我只是以为,得到了天下,便可永远和他在一起。” 却不知,世上有些东西,永不属于我。 我在一个春天的清晨在金殿上倒下,御医对我无力回天。 宋承画早在十多年前故去,再也无人陪我在无边长夜里回忆那个人。 多年过去,我也几乎忘记他。 如今我终于要去找他。 不知他有没有在黄泉路上等我一等。 宫中的桃花开了,纷纷扬扬如雪落下。 我看见我的皇兄殷旦站在春风里,对我温柔微笑。 桃花花瓣落在他白色的锦衣上,他朝我点点头,然后转身离开。 我对着他的背影轻轻一笑,慢慢合上眼睛。 只要我不告诉他,我就不会输。 我万古孤独。 但是,殷旦,我没有输。 分卷阅读13 - 分卷阅读14 等待是一生最初的苍老 作者:周白 分卷阅读14 因为我从来没有告诉你,我爱你。 ☆、城南夜 一个燥热的夏夜,唐小白正挑灯夜读,埋身题海。 “砰”的一声,一枚白翎羽箭自敞开的窗口射入,钉入唐小白身后的白墙。待唐小白慢悠悠的转过头,箭尾还犹自震颤。 唐小白点点头,称赞道:“嗯,称得上稳、准、狠。” 转回身,又拿起课本埋头苦读起来。 过了约有十分钟的时间,又有一枚羽箭射入窗中,贴着刚刚的箭钉在墙上,看起来就像后现代风格的晾衣架。 这次唐小白索性关了窗户。 开玩笑,明天就是期末考试,谁有空跟你玩射箭游戏。唐小白心中开骂。 其实她早就知道是谁,如此之准又如此之狠的箭法,在她认识的人中,除了乔亦凉那个“箭”人还能有谁。 但她就是刻意不去看箭上附着的字条。 有种你就接着射呀。唐小白心里得意洋洋的笑。 作为唐门传人,唐小白的内心实在要比她用得毒药黑暗些,她自己也承认,她非常记仇。 很不幸,乔亦凉同学就是她“女子报仇,十年不晚”黑名单上的第二名,仅次于唐小白的叔叔唐笑。 说起他们二人结仇的原因,也就是芝麻绿豆大点的事儿。 那时乔亦凉和唐小白还不认识——到现在他们俩也不怎么认识,乔亦凉新转入城南高中,他那“宛如天神”的脸和“冷似寒冰”的气质引得一帮女生在他班级门口尖叫。“乔亦凉”三个字迅速登上慕容久的“校园帅哥风云榜”,并稳稳占据了第一名的位置。 到现在为止,乔亦凉和唐小白似乎还未发生什么交集——他在一班,她在十二班,走路遇见的机会都微乎甚微。 坏就坏在校报记者江无语一张嘴上。 在一次针对乔亦凉的采访中,江无语这样问道:“作为校帅榜状元,你是怎么看校美榜榜首唐小白的?你觉得你们两个有机会发展朋友以外的关系吗?” 据传闻,乔大帅当时很是不屑,冷笑着丢出四个字:“那个女人!” 虽然传闻有失真实,不过后来据江无语回忆,乔大帅的确说了“那个女人”四字,他的原话如下—— 那个女人……我不认识。 从此唐小白就迅速火起来,走在路上就有人在她背后指指点点: “看,‘那个女人’!” 自从去年登上“校园美女风云榜”之后,唐小白就没这么火过,而且是熊熊怒火。 总之梁子就这么结下了,虽然乔帅看起来很无辜。 第二枝箭过后没多久,乔亦凉果然忍不住了。不过这次他学聪明了,没往窗户里射箭,他打电话。 “小白,去接电话!”叔叔唐笑的声音响起来。 唐小白恨恨的从书桌前起身。 明明是你离电话比较近,为什么要我去接! 心里是这么想的,但嘴里却不敢说。在叔叔高压统治下这么多年,唐小白早已学会乖乖合作。 总有一天把唐笑化成一滩尸水——这是唐小白同学多年来的志愿。 “喂!”唐小白接电话的口气甚是不佳。 “唐小白?我是乔亦凉。” 对话那头的声音不带感情,仿佛一缕不知何处吹来的夜风,带着七月月色的凉意。 唐小白挂上电话往外走。 客厅里看电视的叔叔高声问:“小白,哪去?” “下楼散心!”唐小白边系鞋带边说。 手放在门上,忽又想起什么,她扭头恶狠狠地威胁:“别跟着我!” 客厅里一阵朗笑。 “姑娘大了,有心事了。” 唐小白“砰”地一声甩上门,把唐笑提醒她明天有考试的声音关在身后。 北河公园,虽然叫公园,不过一块地上随便中了些花草树木供上了岁数的大爷们早晨耍耍太极拳。因为靠着护城河,夏天蚊虫异常的多。 唐笑就曾在此捉过蚊子,在他精心培养之下,终于产生了一种剧毒蚊子,据说被咬上一口浑身流脓。结果那个夏天唐小白是枕着灭蚊剂度过的。 “说罢,什么事儿?”唐小白不耐烦的看着身背长弓的少年,以及靠在他肩头看起来奄奄一息的少女。 那是乔亦凉的妹妹乔亦浓,她本来也是个美女,但在“宛如天神”的哥哥映衬下,她的美就有些差强人意。 “我妹妹中了唐笑的毒。”乔亦凉揽着妹妹站在树影里,说起话来言简意赅。 夜晚昏黄的灯火零碎的落在两人身上。 唐小白一眼就看出来乔亦浓中的是“三日红”。 顺带提一下,唐小白的叔叔唐笑也在城南高中混,就任生物老师一职,专门教高一。此人戴一副金边眼镜,笑起来斯文有礼,但内里就是一超级变态,专以蹂躏祖国的花朵为乐。每年惨死在他手下的学生不计其数,想过生物一科,不如祈祷中国早日实现共产主义来得容易。 当然,也有很多不怕死的新生曾勇闯办公室,夜盗考题,但无一例外的突发高烧,三日乃醒。 从此,唐笑办公室就成了经年古墓一样的存在,神秘而诡异,校报将之奉为“南高七不思议”之一,外号“期末考试前的诅咒”。 只有唐小白知道唐笑那个变态在办公室洒了“三日红”,一种除了使人体温突然升高没别的作用的毒。 “回家睡三天就好了,死不了。”唐小白很不屑。 乔亦凉仍是淡淡的说:“但你有解药。” 解药是有,但我不想给你。 唐小白准备这么说,但转念一想,又笑了,她笑起来很恶毒。 “解药给你!” 指风一弹,一枚牛奶硬糖笔直的朝着乔亦凉射过去,他眼疾手快,以左手的食指和中指接住来物。 他皱着眉,明显不相信这枚奶糖就是解药。 “只此一颗,”唐小白撇撇嘴,“爱信不信。” 乔亦浓高烧不退神智混沌,乔亦凉仍犹疑踌躇,唐小白拔脚作势欲走——就在此刻,树影中忽然闪出一人,一招惊龙入水攻向乔亦凉面门,逼得乔亦凉揽着妹妹向后跃出三尺。 唐小白猛地扭头,只见偷袭者气定神闲的站在路灯下,一双桃花眼笑意盈盈,手中一把平摊开来的纸扇上,静静的躺着一枚牛奶硬糖。 “慕、容、久。”唐小白咬牙切齿的喊出一个名字。 来者正是慕容久,南高年度最骚包男性,没有之一。作为慕容家传人,自从姐姐慕容舞毕业,他正式掌握了南高情报网,平时喜欢以他人隐私敲诈勒索。去年将唐小白钦点为校美榜头号美女后,慕容久荣登唐氏黑名单第二名,不久前才被乔大帅挤下去。 后来据校记江无语透露,当他询问相貌平平的唐小白上榜理由时,慕 分卷阅读14 - 分卷阅读15 等待是一生最初的苍老 作者:周白 分卷阅读15 容一双桃花眼脉脉含情,良久乃言:“一切都是因为爱呀!” “小白,我好伤心哪,你竟然背着我私会男人,还暗赠定情信物!”慕容无比哀怨的捏着那颗奶糖向唐小白控诉。 唐小白被气得哑口无言。 远处乔亦凉已长弓在手,凛冽的破空之声撕裂夜色凄迷,羽箭直取慕容眉关。 慕容从容不迫,一式杨柳随风向后仰去,羽箭堪堪擦着他的鼻尖飞过。 “好险好险,不愧是射日乔的后人。”慕容久装模作样的抚着胸口,脸上却嘻嘻哈哈的一点诚意也无,“不过,要射中我,乔兄还是要更高、更快、更强才行呀!” 乔亦凉面若玄坛,握弓的指节青白。 慕容得意的抖开手中纸扇,借着灯光可以看到扇面上用瘦金体写着四个大字——笑傲南高。 慕容家以剑法独步武林,独独传到慕容久,他死活不肯用剑,说什么剑气太戾,不符合他浊世佳公子纤细忧伤的气质。后来他将剑式化入纸扇,以扇当剑,自成一绝。 “把解药交出来!”乔亦凉双瞳如墨,映着明月微光,整个人凌厉了三分。 慕容久不理即将发飙的对手,将牛奶硬糖随意的抛上抛下,嬉皮笑脸的歪着头看唐小白:“这是倾注了小白浓浓爱意的糖果,我怎么能随随便便给了别人呢?” 唐小白面色铁青,只恨走得匆忙没将暴雨梨花针带下楼,否则定将眼前骚包男射成蜂窝。 没得到答复的乔亦凉再次拈箭搭弓,三发连射,三枝白尾羽箭破空而去,仿佛三道追光流电。 “呵!”慕容久赞叹一声,翻身跃起躲过两箭,眼见第三箭疾疾迫近,他扇面一合,竟用手中的纸扇生生将那来势惊人的长箭格挡开去。 一切不过刹那,待慕容立定,额上已覆了薄薄一层冷汗,精铁打制的扇骨早已扭曲得不成样子,他握扇的手也微微颤抖。 乔亦凉射日长弓虽厉,却始终奈何不了身手敏捷灵若轻鸿的慕容久,但慕容也不敢贸然离开,把大开的后背留给眼前这名神箭手。 两人一时僵持住。 “慕容久!”谁也没想到一旁观战的唐小白突然出手,一脚飞踹慕容久的胸口,没有防备的慕容趔趄了两步才止住。 “说!你又有什么阴谋!”月下少女双手叉腰,颇有一副母老虎的架势。 慕容被抛弃的怨妇似的看着她:“小白,你竟为这个小白脸这么误会我。我不过是对你一片痴心而已。” “呸!”唐小白啐他,“还跟我装蒜!当我不知道,你是怕乔亦凉抢了你全校第一的位置,刻意唆使乔亦浓夜盗考题,她中毒之后,乔亦凉心神俱乱,明日考场之上自然在无人与你争锋!” 慕容苦笑:“不愧是我的小白,既然被你看穿了,那就没办法了。” 手中纸扇被当做暗器丢向乔亦凉,慕容出其不意的拧身逃入身后葱茏草木之中。 “想逃,没门!” 唐小白紧随其后。乔亦凉亦拔足追上。 三人在枝桠间缠斗,你来我往拳脚相加,可怜乔亦凉射日弓英雄无用武之地,白翎箭竟被那两人顺手拿来作手中棍使用。牛奶糖在三人间来来去去,几乎没有停顿的时候。 “啊!”唐小白一时激动,不小心将迎面飞来的牛奶糖当做暗器一脚踹飞。 三个人停下动作面面相觑,几乎同时,三人抢向牛奶糖消失的方向。 梁轻北哼着小曲路过北河公园,一手提着刚从超市买来的罐装啤酒和泡面。突然一不明物体从旁边的树丛里丢出来,恰好落在他脚下。 他弯腰拾起来一看:“牛奶硬糖?” 本着“天上掉馅饼,不吃白不吃”的做人原则,梁轻北把糖丢人口中。三人赶来时,也只来得及听见那一声“嘎嘣”——牛奶硬糖被牙齿咬碎的声音。 实乃人间惨剧。唐小白忍不住别过头去。 第二天期末大考。 高一三班乔亦浓,高烧不退,缺考。 高二一班乔亦凉,照顾妹妹,缺考。 高二九班慕容久,被人破相,声称没脸见人,缺考。 高二十二班唐小白,考场上睡觉,无视考纪,所有成绩以零分算。 另外,高三生物老师梁轻北不小心食物中毒,开学后仍卧床不起,学校决定暂由高一的唐笑老师代替他。 ☆、没忘记 沈修齐出车祸,伤在头部,送进医院时已经陷入昏迷。 昏睡中,他听见有人在自己耳边读《论语》:“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 极动人的声音,像春风中垂下的一把绿柳梢,千丝万缕,拂过他心。 沈修齐忍不住想,这人是谁,竟会如此明白我的心? 沈修齐生于钟鸣鼎食之家,相貌英俊,一表人才,美国学成归来后便逐渐接掌父亲的公司,人生可谓一帆风顺,正是本城枪手的青年才俊。 可他仍有遗憾。 沈修齐生性淡泊,平生所愿不过结庐人境之外,与一所爱之人相依相伴,平静渡此余生。然而长久以来,始终为俗事所耽,每每欲抽身离去,父母一番殷切劝,又打消他的念头。 最重要,他始终没有遇到那个人。 一个人自然也有一个人的乐趣,只是缺少赌书煮酒的默契,终归寂寞。 有个人曾嘲笑他:在这个朝三暮四的年代,只有你还追求生死相许的感情。 但是沈修齐自有他的一套看法:其他的事情或可将就,但是感情这回事,岂能随便? 沈修齐在心中叹息。 “……我答应你,等你醒来之后,我们寻一座四季如春的小镇子住下,买那种独门独户的屋子,在房顶养一群鸽子,院子里就种石榴树和芍药花,你说好不好?”那温柔低沉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如微风掠过平静湖面。 沈修齐一下子睁开眼,四面白色的墙壁使得阳光越发刺眼,他忍不住发出轻轻的呻吟声。 立刻有女声大叫:“病人醒了!医生,病人醒了!” 一阵人荒马乱之后,沈修齐又再次沉入黑暗中。 昏迷之前,他脑中只闪过一个念头:那个人在哪里? 再醒过来,父母已经守在床头。他喊一声:“爸,妈。”声音干涩嘶哑,难听至极。 沈夫人一下子泪如雨下,她过去握着儿子的手:“修齐,你终于肯醒过来……”话未说完,已是泣不成声。 沈修齐想抬起手安慰母亲,却发觉浑身乏力,根本抬不起手腕。 他已经知道自己躺在医院里,却完全记不起是因为什么事。他看向父亲,问:“爸,我是怎么了?” 沈先生见儿子醒来,心中也激动难抑。他说:“你不记得了,你发生车 分卷阅读15 - 分卷阅读16 等待是一生最初的苍老 作者:周白 分卷阅读16 祸昏迷不醒,医生本来说你伤太重,已经没有希望,可能一生作植物人。幸好你醒过来!” “什么?!”沈修齐听了,极为震惊,这样惊险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他一点印象也无。 他抬眼看见墙壁上挂着的日历,有些不可置信:“我整整昏睡了一整年?” 他的话让沈父沈母都是一愣,沈夫人欲开口,被沈先生一瞪,又低下头去。只是沈修齐仍在震荡中未回过神,不曾注意到父母异常的神色。 沈先生镇定的问他:“你还记得什么?” 沈修齐苦笑:“我只记得昨夜与鹏程工业的合约终于谈成,席上喝了两杯酒。是我不该逞能,坚持自己驾车回家。” 听到这里,沈先生已经了然。与鹏程工业那笔生意,正是一年多以前。 沈先生安慰他:“你好好休息,不要想太多。”然后夫妻二人携手匆匆离开。 沈修齐躺在病床上,十分怅惘。 日历上的数字分明已经是新一年,而沈修齐的记忆却停留在去年昨夜。三百多个日日夜夜就那样悄无声息的自之间流失,而自己却无知无觉。这种感觉,叫人十分茫然而无力。 他禁不住想起睡梦中那个声音。 是谁在对他说:“沈修齐,如果你不醒来,我该与谁长相厮守,地老天荒?” 第二天,沈修齐借机问父母:“我入院期间,都有谁来看过我?” 沈夫人似乎早知道他会这样问,立即答他:“你可还记得心爱?你昏迷的时候,是心爱不眠不休在床边照顾你,几乎寸步不离。她对你的心意,任谁看了都感动!只可惜昨日她家中出了点事,她匆忙回去了,否则你睁开眼第一个看见的人就是心爱。” 原来是闵心爱。 不知为何,从母亲口中听到这个名字,沈修齐有些微微的失望。 闵心爱是闵家的二小姐,本城数一数二的名媛,相貌姣好举止端庄,是与沈修齐门当户对的人物。沈夫人一直大力撮合他们二人,只可惜沈修齐没有这个意思。 没想到闵心爱会对自己到这个地步。 沈夫人一边说话一边小心观察沈修齐的神色,见他没露出异样表情,于是接着说下去:“呆会儿心爱会来看你,你不要再人家不理不睬,无端叫人寒心!” 沈修齐只好答应:“我知道。” 但是仍不死心,忍不住要问:“除了闵小姐,还有其他人吗?有谁在我昏迷时同我说过话?” 沈夫人脸色立刻变得不好看,她沉下脸说:“你以为谁都像心爱?你那班朋友,只在一开始来给你送过水果花篮,日子久了,谁还记得有个你!” 沈夫人一向对沈修齐的朋友颇有怨言,只觉得自家儿子至今单身未婚,全是那些狐朋狗友教唆,这下终于找到机会给她发泄。 沈修齐苦笑不得,只得推说:“我知错了。” 沈夫人忽而叹口气,拍拍儿子的手:“经过这次,你也该定下来了。” 沈修齐沉默不语。 闵心爱不是不好的。 出身高贵,学识一流,谈吐优雅,容貌出挑,即使以挑剔的眼光,她也是难得的。最重要是人家放着满城钻石王老五不要,偏偏爱上了沈修齐。 更不要说这一年多来,她鞍前马后目不交睫的照顾。 只这份情谊,沈修齐已经还不起。 沈修齐忍不住想,原来从前自己是错的吗,世上本没有那样一个人,于千千万万人中与自己灵犀相通,知他情意,解他心愿。 可是仍不甘心:是她吗?我一直在等的那个人,难道真的是她? 沈修齐很快出院,医生说只要坚持复建,很快就会恢复。 沈父沈母坚持沈修齐回家住,沈夫人说:“你差一点叫我们白发人送黑发人,现下不过刚出院,一个人住在外面叫我和你爸爸怎么放心!” 沈修齐终究拗不过父母,回到家住了半个多月,只有闵心爱来探望过他。而其余闲杂人等,大概一律被沈父沈母挡在门外,不予接见。 有一天,沈夫人试探着问沈修齐:“你觉得你和心爱怎么样?” 沈修齐不说话。他不知道如何回答,他对闵心爱是心存感激的,但,感激并不是爱呀。 沈夫人叹口气,她幽幽道:“修齐,人家心爱已经等了你这么久,虽然嘴里不说,但是女人的青春是耗不起的。”这已经是在逼他。 闵心爱付出那么多,并不是不求回报的。 感情的债,只能用感情来还。沈修齐想,我不能这样伤害一个爱我的人。 如果注定等不到自己命中注定的那个人,那么不如成全另外一个等爱的人。 “一切听妈你安排就是。”过半天,沈修齐终于说出这样一句话,算是答复。 沈夫人面孔上露出极为喜悦极为欣慰的笑容,仿佛终于松了一口气,刹那间容光焕发。她起身离开,准备将这大好消息告诉所有人。 然而沈修齐却笑不出来,话一出口的一刹那,他的心口掠过一阵痛楚。沈修齐不知道那是为了什么,但那痛几乎令他凄楚的落下泪来,他捂住胸口,慢慢等待着阵痛消失。 固执这么多年,终于向生活妥协。 沈修齐用手撑住额头,露出疲惫神色。 沈修齐做梦,梦里有个人伏在他耳边,低声笑:“呵,这下真是糟,沈修齐,我猜我是爱上你了。该怎么办才好?” 那人绵长呼吸拂过他的耳际,叫沈修齐在梦中也无端心跳加速,面色灼灼。 但梦醒过来才知道,这世上并没有那样一个人像自己梦里人那样,教他如此心动。 沈修齐躺在床上,长久的看着头顶的天花板,有那样一秒钟,希望自己仍在昏睡中,永远不要醒过来。 他自嘲的想,还未进入婚姻的围城,灵魂已经开始惫懒。 闵沈两家已经开始筹备订婚宴席,每每看见自己母亲那兴高采烈的姿态与闵心爱脸上淡淡的幸福神色,沈修齐总觉得游离于她们的世界之外。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美丽感觉,在人前还会保持着恰到好处的礼貌微笑,独处之时,他便陷入沉默。 并不是后悔,只是茫然,似不知身处何处。 他心中总是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你不应该在这里。 沈修齐已经离开父母家,回到自己的公寓。公寓换过锁,据沈夫人说是原来的门锁不安全的缘故,沈修齐倒也没追究。 房间摆设大致还是记忆里的样子,只有一些地方发生小变化,略显陌生凌乱,或许是昏迷期间父母派人来收拾过。 但是他在冰箱里发现罐装啤酒。 沈修齐在家里一向只喝红茶,下班之后绝没有喝酒的习惯,更不要说一下子买回这么多酒回来贮存。狐疑的看着冰箱里的罐装啤酒,沈修齐始终想不起会 分卷阅读16 - 分卷阅读17 等待是一生最初的苍老 作者:周白 分卷阅读17 是谁买来放到这里,最后只好一并收拾出来,丢进垃圾桶里。 有时还会发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像是那用了一半的须后水并不是自己常用的牌子,或是抽屉里多了一条自己没有印象的领带,最荒谬,有一次沈修齐竟然从床底下掏出数枚没有使用过的避孕套! 简直像是自己离开期间,又有另一个人住进来似的。 沈修齐问自己母亲这件事,沈夫人一脸懊恼,最后也只是支支吾吾的把所有事情推到钟点工的身上去。 可是有哪个钟点工会用江诗丹顿的限量版? 订婚宴定在下个月月初举行。 沈夫人越发忙碌起来,几乎每天一睁开眼便开始开始打电话,分发请帖。她终于不再抓住沈修齐耳提面命,沈修齐抓住机会到外面散心。 他去了一间以前常去的咖啡厅,点了一杯黑咖啡,在临街的位置坐下。 正是上午时分,外面下着雨,雨水落在玻璃上,不住向下流淌,像一条奔流不息的河挂在眼前。沈修齐就那样看着玻璃墙,出神。 再一回过神,身边竟站了一个高大的男人。 那男人似乎是冒雨冲进来,不断有雨水从他衣服上滴落,但他理也不理,只是一瞬不瞬的盯住沈修齐看。 沈修齐被他看得不自在,抬起头,略为迟疑的开口:“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吗?” 男人像是定身咒一下子被揭开,终于开始有了动作,他径自坐到沈修齐对面的座位上,熟稔的问:“好吗?还记得我吗?” 那样流畅自然,可是他的一双眼睛,那样祈盼、渴望又哀伤沉郁的眼睛,已经出卖他。 沈修齐本来是不认识他的,但被那双眼睛一看,竟说不出否定的话来。 他想:这人一定是我认识的,否则,他又怎么会有这样的眼神?那么,他究竟是谁?小学或者中学同学,或者大学舞会上认识的朋友? 沈修齐虽没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但只要见过的人,一般都会留一点印象。 他想了片刻,才在那男子期盼的目光中缓缓开口:“你是苏祁粲先生吧!” 对面男人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好似黑夜中突然亮起的两点寒星。 沈修齐礼貌的笑一下:“在一年多前的酒宴上我们有过一面之缘。” 沈修齐确与面前这位苏祁粲见过面,真是巧的很,正是沈修齐发生车祸的那一夜,在和鹏程工业签订合约的酒宴上,有熟人介绍他俩认识。苏祁粲是那种非常抢人眼球的男人,高大英俊,有一双会笑的眼睛,有时看起来似乎有些玩世不恭,但并不会令人生厌。 沈修齐记得与他握手,他手掌宽大,连手心的温度都比常人灼热两分。 虽说那已经是一年多以前了,但对昏迷许久的沈修齐来说,那不过半个多月以前的事。 回想起这一件小事,不知怎的,沈修齐觉得手心蓦地都热起来,他赶忙压下胡思乱想,抬头去看苏祁粲。 但是他惊讶的发现,对面男人眼睛里的光不知何时黯淡下来,连同挺直的后背也塌下来,整个人显得异常失望与落魄。 苏祁粲笑得很勉强:“是吗,原来是这样吗。”然后便沉默下来。 沈修齐找不到别的话可以说,也只好陪他不说话。直觉地,眼前这男人十分伤心。 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吗?沈修齐不知道该怎样安慰一个陌生人。 过半天,苏祁粲似乎终于调整好情绪,他问沈修齐:“听说你车祸昏迷,最近刚刚出院。” 沈修齐点点头,笑着说:“一睡睡一整年,差点醒不来。” 苏祁粲贪婪盯着沈修齐的面孔,眼底有一种贪恋与不舍的神情。 他低声说:“我以前听说,伤到脑部的人都会忘记一些事情,你呢?” 沈修齐愣一下,原来他是要问这件事。是人都有好奇心吧,于是他笑道:“你说失忆?那都是无稽之谈罢了,只发生在一些极之不幸的案例身上,至于我,我恰好是幸运者那一大堆里的一个。” 苏祁粲又沉默了,半晌,他缓缓说:“有没有可能,你以为没忘记,只是因为不记得。” 沈修齐怔住:“你说什么?”他一时没反应过来苏祁粲的话。 但苏祁粲已经站起身来,走过沈修齐身边,他展露一个微笑,轻声说:“祝你幸福,再见。” 他推开门,就那样直接走进雨中。 一直到很久以后,沈修齐都记得他离开时的微笑,那是一张极之哀伤的笑脸。 那真是很久很久的以后了,沈修齐在自家阳台的藤椅上打了个盹,醒过来,想起苏祁粲的脸,忽然泪如雨下。 因为不记得,才会以为没忘记。 那一夜,沈修齐与父母摊牌,说他要同苏祁粲在一起。父母大怒,他只好驱车先离开,路上却突然冲出一名醉汉,他一时措手不及,急打方向盘,一下子撞到路边,当场昏迷。 其实他统共只睡了三个月,苏祁粲守在他窗前,不曾稍离。只有那一天他不再他身边,只那一天,已经足够两个人错过一生。 沈修齐父母找到苏祁粲,恳求他,说沈修齐什么都不记得,请他放自己儿子过正常人的生活。 苏祁粲在沈家大门口守了很多天,始终没有等到沈修齐。苏祁粲已经知道,沈修齐是真的不记得他。 不是不爱他。 他只是不记得他爱他。 他的记忆停留在一年以前的夜晚,那一夜,他们俩初相见。 此后的属于他俩的时光,他已经统统不记得。 作者有话要说: 这其实是个he文。就是he的部分没写出来…… ☆、一桩十年前的小事 作者有话要说:  考试间隙的发泄之作,可能有点雷 小眉吞安眠药自杀了。 小眉是我小姑,我丈夫的妹妹。 大半夜接到医院电话,先是吓得魂飞魄散:什么,小眉自杀?那样快乐的一个女孩子! 全家上下被搅得鸡犬不宁,七手八脚起床来,全部赶往医院去。 顾明朗坐在走廊外,疲惫不堪的问:“前几天见到她,她还那么高兴。究竟发生什么事,小眉竟然会自杀?” 我坐在一边,默不作声。 我想,我大概知道那是为了什么。 还能是为了什么呢?自古以来,女孩子若是不珍惜自己的性命,不过是为了那么几件事。 但是小眉的这一桩略有不同,小眉自杀,大概与我脱不了干系。 果然,小眉醒过来,第一个要见的就是我。 我的公公婆婆和丈夫都在团团聚在医院里呢,即使她第一个要见家里的老佣人桂姨婆,也要比见我这嫂子要来的合情理。 我和小眉一向不亲近。我嫁进顾家时,她已经 分卷阅读17 - 分卷阅读18 等待是一生最初的苍老 作者:周白 分卷阅读18 在国外念书了,念道今年才回来。 她竟然第一个要见我! 一帮人到底把我拥在前面进去了。进去了,又不说话,一双双眼睛全看着小眉。 小眉刚刚醒过来,她只吃了几片药,人是不再有事了,但是面孔苍白削瘦,双眼黯淡无神,好像她灵魂里的一把火被谁吹熄灭了。 我坐在她病床前,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小眉拿那双悲哀而美丽的大眼睛看我,她问:“嫂子,你告诉我,你跟他说什么了?” 他?他是谁? 在场的人全部一头雾水,只有我和小眉明白。 我垂着眼睛,不说话,也不敢看小眉。 我心中实在对她有愧。 小眉眼角落下泪来:“自从那天他见了你,突然像变了一个人,我约他,他也不再出来,他在电话里对我说,我和他是没有可能的了。嫂子,那一天,你究竟同他说了什么了。” 小眉这一番话出口,所有人都明白那个“他”是谁了。 他是容瞿,小眉在国外认识的同学,今年一道回国。有眼睛的人都知道小眉喜欢容瞿,而容瞿呢,那副淡然样子,大概也是不讨厌小眉的。 谁都以为他俩最后会成为一对。 这下子全家老小眼睛全部长到我身上来,我一下明白一个词——如芒在背。 他们以为我在容瞿面前编排小眉的不是,惹的容瞿疏远起小眉来了。 我当然不是那种人。 但是,但是,叫我从哪里说起好呢。 从容瞿,从裴洛阳,从我的十周年结婚庆典那一天? 不不,还是从开头说起吧。 那时候,我还没有嫁给顾明朗。那时候,我才二十多岁呢,和现在的小眉差不多大。 一眨眼,那已经是十年前的旧事了。 有一天,裴洛阳找到我,求我帮他一件事。 我和他从中学就是同学,到现在,我俩还在同一层公寓楼住得门对门,做好邻居。 那时候,我俩真是郎才女貌,没的说。没有成为天造地设一对的唯一理由就是,裴洛阳不爱女人。 他是同性恋,他只爱男人。 我看他的确为难,问他:“什么事,能做到一定帮你。” 结果裴洛阳说:“我请你做我的女朋友。” 我被他吓得笑了,我说:“谁给你苦头吃,你去找他报仇,怎么过来打趣我?” 裴洛阳摆摆手:“不不不,西瓜头,你误会了,我不是要追求你。” 有一个从小和你长大的人在身边,有时真不是一件好事。我不过留过一个学期西瓜头,这外号却被他叫到如今。 我从鼻子里哼出声来:“我陈良好还轮不到你来追。” 裴洛阳苦笑:“你又来了。”他向我赔罪,但没诚意,“算我说错话,你倾国倾城的人物,我不配追你。” 我问:“那么,你究竟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 裴洛阳说:“我是要你假扮我的女朋友,和我去见一个人。” 我瞪大眼睛,像听了天方夜谭:什么时候他裴洛阳要甩一个人,竟然这样拐弯抹角? 我说:“又有人缠着你不肯分手?换个新电话号码就是了,何必这么麻烦!” 裴洛阳沉默了。 裴洛阳是个漂亮的男人,连同他沉默的时候,也别有一番风情。 过半晌,他低声说:“他是不一样的。” 我想,有什么不一样的,不过都是男人。 但是裴洛阳那张一向玩世不恭的脸上,竟然有了一点点眷恋的神色。 我的天。 那个男人的确是有一点不一样的。 我说:“既然你喜欢他,不如和他在一起。”又欠揍的添一句,“你年纪也大了,比不了当年。” 他瞪我一眼,“陈良好,你嫁不出去,就是因为这张嘴巴!” 我抄起手边的书砸了他。 他站起来到阳台吸烟,一根烟还没有吸完,突然说:“我和他,一点可能都没有。” 说完就落寞的笑了。 有风从外面吹过来,他的短头发轻轻飘,他穿洗得发白的牛仔裤,白衬衫的袖子挽上去,一只手绕在胸前,一只手拿着烟。我看着他的侧脸,觉得真是悲伤。 裴洛阳是多么洒脱不羁的一个人哪,考九门课有六门不及格还可以嘻嘻哈哈的,谁把他变成这副鬼模样? 最后我还是答应了裴洛阳,他身边只有我一个适合的女友,其他的不是不熟,就是已婚生子,断了联系。 那一天我特地选了一身紫色连衣裙,又把去年买的那双银白色细高跟鞋拿出来套在脚上,平常放养的头发也好好的盘在头上,用一根玉簪子(其实是塑料的,但看起来像玉)簪起来。 往镜子前面一站,真是端庄又高贵。 裴洛阳看见我,笑着说:“原来你也是不错的,怎么会到现在还没嫁出去?” 别说他不知道,我也搞不明白。 我不高兴的说:“你不要五十步笑百步啦,先把自己的事理清楚再来管我。” 裴洛阳沉默了。 他又沉默了。 我真后悔戳了他的痛处。 裴洛阳这种人,是不容易爱上一个人的。但一旦爱上了,又不容易忘记。可是他说他两个不能在一起,不管是为了什么原因,裴洛阳心里一定是不好受的。 他说得对,我的这张嘴巴。唉,我恨不得扇自己两个耳光。 我向他赔不是:“你知我喜欢乱说话。” 裴洛阳笑了一下,他伸手摸摸我的头说:“不是你的错,西瓜头,是我自己。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 我大声尖叫:“不要碰我的头,发型会乱的!” 后来,我总算见到裴洛阳的那个他。 我们约在一件饭馆,不知怎么搞的,那一天好多人都拖家带口去吃合家饭,孩子哭大人骂,一片鸡飞狗跳。 我向裴洛阳抱怨:“你也太小气,要谈分手,至少要一个包厢!” 裴洛阳还笑着说:“这样气氛好一点。” 然后他就不笑了。 我一抬头,看见了他。 想必所有人都猜到,他就是容瞿。十年前,我俩已经见过面。 但是,十年,十年。 十年前,容瞿还只是一个小孩子。 我看见容瞿就愣住了,那个少年站在门口,身上还穿着学校的校服,只有十六七岁的模样,长得倒是英俊挺拔。可是,我的天,他还只是个孩子。 他沉默的看着我俩。确切的说,他眼睛只盯住裴洛阳看。 我一下子就明白了裴洛阳为什么说他俩没可能。他怎么能和一个小孩子谈恋爱呢?对方还没是未成年。 裴洛阳怎么同他搅到一起的? 我转头看裴洛阳,他也看着我,轻轻笑,笑得真悲哀。 容瞿走过来 分卷阅读18 - 分卷阅读19 等待是一生最初的苍老 作者:周白 分卷阅读19 ,坐我们对面。我马上挺胸收腹坐得端正起来,脸上也温柔的笑,心里紧张的要命。 但是容瞿自始至终看都没看我一眼。 裴洛阳给他介绍我:“这是我的未婚妻,陈良好。”声音温柔的像一个梦。 我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但是我还是很礼貌的对着容瞿笑了一下,又不动声色的将无名指上的钻石戒指露出来,让他恰好能看到。 当然那不是什么钻石戒指,来的路上有人在路边摆地摊,裴洛阳突发奇想,拽着我去买了一枚戒指,价值八块五毛钱——裴洛阳砍了一半的价。 但看起来蛮像真的。 容瞿到底年纪小,面孔一下子沉下来。 他盯着裴洛阳说:“我不信,你是不会和女人结婚的。” 裴洛阳真是好样的,神色一点都没有变,他从容的看着容瞿,说:“我们这种人总是要结婚的。玩玩可以,但是玩累了,还是会安定下来。” 容瞿转过头来看我——他可算看我一眼啦——问:“你嫁给他,你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总算到我出场的时候,我连忙做小媳妇状,又哀怨又神情的说:“我自然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十几岁就认识他了,我怎么会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但是我爱他,无论如何,他还是选了我。我已经心满意足,别无所求了。” 我的妈。这是什么狗屁话,我一边说一边在心里吐。全是裴洛阳给我编的台词,他倒是足够了解容瞿,连他会问我什么话都提前算出来了。 但是这臭小子可真不客气,什么话都敢说。如果我真的是裴洛阳的未婚妻,一定被他气到吐血。 不过,这一下子,容瞿是真的相信裴洛阳的话啦。 他漆黑的眼睛底下有深深的哀恸。他受伤了。 我倒有点同情他了。 幸好裴洛阳在桌子底下掐了我一下,我才没把实话全部说出来。 我伸出准备也掐裴洛阳一下,但是他一下子站起来,他对容瞿温柔的笑:“我们要走了。” 容瞿没有说话,他脊背绷直,紧紧抿着嘴角,眼睛看向别处。 那副倔强的样子真叫人不忍心。 裴洛阳站在那里,静静看了容瞿一眼。 他的脸上又露出那种悲哀而眷恋的表情,他又说了一句:“我走了。” 容瞿始终没有看向他。 我在一旁看着这两个人,真受不了。整层饭馆里都是合家欢乐,孩子哭大人骂的,他们俩却在上演生死离别。 真受不了。 但是裴洛阳是不能和他在一起的。 不是有没有勇气负不负责人的事,是他只有十七岁。 他可以找一个年龄相当的花季少女谈恋爱,谈得昏天暗地你死我活,没人会管。 但是二十七岁的裴洛阳是不行的。 大人和小孩是分属两个世界的,彼此相爱也不行。 我同情他俩,但是他们真的不该在一起。 裴洛阳拉着我出去了。 我不习惯穿高跟鞋,在门口崴了脚。裴洛阳把我背起来,就那样走到他停车的地方去。 我知道他是做给容瞿看的,初中那年我骨折了他都没好意思背我一下子呢。 我趴在他背上,忽然说:“其实你可以等他的,他几岁了,十六还是十七?你等一等,他很快就长大了。” 裴洛阳笑了。 “西瓜头,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等他,我不想骗他。再说,他是那么好的一个男孩,我不想耽误他。”裴洛阳说,“不管他将来怎么样,他不能是因为我而走错路。” 我不说话。 后来容瞿来裴洛阳的公寓楼下等过他,淋了一夜雨,第二天看见他和我一起走出大门,再也没来过。 听说他去国外留学了。 除了偶尔裴洛阳喝醉酒会模模糊糊喊一个名字,我再没听说过他。 我以为这只是一件小事,并且到此为止了。 我没想到还会再见到他。 那天是我和顾明朗十周年结婚庆典。 顾明朗这个人是好一点面子的,外面传说我俩夫妻不和睦,虽然是事实,他依旧不高兴,于是请了许多人来见证我俩的鹣鲽情深。 趁着机会,小眉把容瞿也一起请过来了。 我们听说有这样一个把小眉迷得魂不守舍的男人已经很久了,终于有机会见面。 可是我一见到他,就呆住了。 世上怎么会有那么巧的事情呢?他变了很多,成熟了,神色比之十年前更加淡漠,但我还是一眼认出他。 他见到我,也呆住了,一脸震惊。 我们两个把所有人都撂下,走到角落去。 容瞿急急问我:“你怎么会是顾太太,裴洛阳怎么办?”那副神色,一点没有刚才的从容淡定。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我已经忘记十年前的事了,我傻瓜似的问:“我是顾太太和裴洛阳有什么关系?” 他先是一怔,马上明白过来,也冷静下来。 容瞿是一个聪明人,我只说了一句话,他就知道当年是我和裴洛阳合起伙来欺骗他。 我也回过味来了,心想:真是糟糕了。 可是谁还能记得十年前说过的一句谎话呢? 然而,我也是真的惊奇,十年都过去了,容瞿居然还没有忘记裴洛阳。 那一整晚我都提心吊胆,生怕容瞿再追问我裴洛阳的事情。 幸好,幸好。 我心里有一点侥幸,他只是没忘记裴洛阳,但是爱情,爱情已经过去了。 没想到还是出事了。 本来他与小眉走得好好的,眼看就能成一对,现在他突然斩钉截铁说没可能了。 全毁在我的一张嘴上。 我只好去找容瞿,妄图戴罪立功。 但是容瞿已经先找到我这里来,他约我出去吃饭。 还是十年前那家饭馆,十年前那个座位。都十年了,这家饭馆还不倒闭?真坚挺! 我一看这副架势,心里就叫苦:容瞿这个人到底有多记仇? 但他到底还是彬彬有礼的,替我拉好座位,等我坐好,他才坐下。 他翻开菜单,笑着问我:“顾太太喜欢吃什么?”故意说重“顾太太”三个字。 我一张老脸都红了。 “你做主吧。”我说。 容瞿点了菜,交给服务生。 他又转过头,盯着我,温和的笑:“不知道顾太太做什么工作?” 我一头雾水,问这个做什么。我回答他:“惭愧,这些年一直在家里做全职太太。” 容瞿“哦”了一声,话锋一转:“顾太太演技那么好,没有当明星,真是明珠暗投了。” 我的妈!这话说得多厉害! 我抹抹额上的汗,顾左右而言他:“这里有点热。” 容瞿招招手,让服务生给我上了一杯冰水 分卷阅读19 - 分卷阅读20 等待是一生最初的苍老 作者:周白 分卷阅读20 。 我一边喝冰水,一边把话题往小眉身上引:“你知不知道小眉为了你……” 提起小眉,容瞿对我脸色总算好一点。 他说:“明眉是一个好女孩。” 我赶忙点点头:“她一直喜欢你,你知道吗?” 容瞿斜睨我一眼,我立即噤声。 鬼知道我怎么这么害怕他。 他沉默片刻,才说:“我一直把她当朋友看,是我没有说清楚,她才误以为我们有可能。” 容瞿一边说,我的心一边凉下来。 小眉是没有机会了。 “可是,可是……”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容瞿打断我:“明眉那边,我会找她说清楚。现在,我们要说的是另外一件事。” 他看着我,眼神锋利的像刀子。 我立刻低下脑袋,像犯人同警察认罪。 “当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问我,声音倒还是平静的,但是看我的眼神可真是吓人。 于是我原原本本把当年的事交待给他,连裴洛阳说过的话都一字不漏。十年都过去了,我竟然还记得那些话。 容瞿点点头,好像是满意了。 我也松了一口气。 这时饭菜端上来,我两个开始吃饭,没有人说话。 可是我哪里有胃口,全是填鸭似的填进胃里。 容瞿倒是慢条斯理,胃口也挺好,一顿饭足足吃了一个多小时。 他把筷子放一边,又拿纸巾擦擦嘴巴,做好一切,然后双臂抱在胸前,好整以暇的看我。 冷汗一下子从我脊背流下来。 “你知不知道接下来我要问你什么?”他问。 我点头:“是,是。” 他要问裴洛阳在哪里嘛。 容瞿是找不到裴洛阳的,但我还真的知道裴洛阳在哪里。 几年前裴洛阳投资失败,一下子潦倒落魄起来。他也心灰意懒,没兴致东山再起,索性拿了剩下的钱在一件高中附近开了网吧,坐起网吧老板来。 现在见他,简直和十年前是两个人。 满脸胡茬,几天几天不洗澡,浑身一股烟味,但是裴洛阳就是裴洛阳,这么潦倒了,依然是迷人的。他一副随性的不羁的样子,笑起来迷死人不偿命。 他这种人在哪里都能活得好好的。 那天我见到容瞿,马上就给他打电话。 我说:“我的妈呀,你猜我见到了谁?” 裴洛阳说:“听你这激动,你应该是见到了张国荣。” 我骂他:“你去死吧,我见到容瞿了!” 他顿一下,问:“谁?” “容瞿呀!容瞿!你不会忘了他吧?” 裴洛阳笑:“我还真就忘了!” 我着急:“你不要和我玩了。他今天见到我,已经知道咱们俩当年骗他的事情了!这下怎么办?” 裴洛阳倒是一点不着急:“你怕什么,他能去起诉你伙同诈骗!” 他是不在我面前的,他要是在我面前,我一定砸死他。 我问他:“要是容瞿和我问起你,我该怎么说?” 裴洛阳沉吟,我还以为他也在为难呢,结果他想了半天,回答我:“你就说我死了吧。” 然后他就挂上了电话。 他妈的。 他这是认真的还是和我说笑话呢! 现在,容瞿就在我面前了,我可管不了裴洛阳了。 容瞿一问我:“他在哪里?” 我立刻把裴洛阳的老窝报出来。 容瞿满意了,他点点头,对我说:“谢谢了。” “不客气不客气。” 他说,“我要走了,顾太太呢?” 我急忙说:“我不着急,不着急,等会走。” 容瞿笑一笑,他说:“那么再会了。” 他转身走了。 我坐在哪里,心里默默说:裴洛阳,你自求多福吧。 ☆、出卖 有一次我问妈妈为什么会和段浓离婚。 她推我脑袋一下,不高兴:“大人的事,小孩子不会懂。” 又把冰淇淋推到我面前,对我说:“快点吃冰淇淋,不要再问东问西了。” 姑姑说是她贪慕虚荣,嫌弃段浓没出息,抛夫弃子和一个有钱人跑掉。 我问段浓姑姑说的是不是真的,段浓尴尬的笑,摸摸我的头说:“这些都是大人的事情,你长大就会明白。” 他们都拿我当小孩子。 我叫段申,今年九岁半,已经升入小学三年级,次次考试都拿第一名,人人见我都夸一声聪明。 我有什么会不懂。 比方说,那个姓君的叔叔对段浓有意思,我就知道。 段浓第一次把他带回去,他还是个醉鬼,浑身酒气,神志不清,只知道一味把段浓抱在怀里,迷乱的说些胡话,还试图去亲段浓。 我站在一边问段浓:“这是谁?” 段浓一分神被那醉鬼亲在脸颊上,他很尴尬。 他说:“小申,这么晚怎么还没有睡?” “我被你们吵醒。” 我仍旧看着那醉鬼,问,“他是谁?” 段浓支支吾吾,对我说:“这是爸爸的朋友。” 又试图把我支开,胡乱说个理由:“快去睡吧,小申,明早你还要早起。” 第二天其实是星期六,但是我还是留给段浓一点面子,听话的去睡觉。 我早上起来,那个醉鬼竟然还在我家里。 他穿着段浓的衣服坐在厨房里悠闲的喝咖啡,一本真经的样子,丝毫不见昨晚的狼狈相。 桌子上摆着煎好的糖心蛋和烤面包,段浓不知道去了哪里。 我坐在他对面,问他:“你是谁?” 他想了想,回答我:“我姓君,是你爸爸以前的学生。” 从那以后,他便常常出现在我和段浓的家里。 姑姑说段浓好心有好报:“我记得那个君青,以前段浓常常把他带回家,还免费替他补习功课。没想到他竟然变成这么了不起的人物,现在回来报答你爸爸啦。” 但是我不相信他对我爸爸只有师生的情谊。 你问为什么我会知道? 你为什么不去问问为什么我们整个班里的人都知道张大山喜欢苏美美。 长了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 如果他不是喜欢段浓,那么殷勤热心是为了什么。 但是段浓是个书呆子,他什么都感觉不出来。 君青约他出去吃晚饭,他竟然把我带了一起去,虽然君青没有说话,但是他的表情已经说出他的无奈。 当然我也是无奈的。 难道我想夹在两个大男人中间,在漆黑的电影院里看《艳阳红》这种师生恋的老电影。 看到最后,段浓一直在哭,君青隔着我给他递过纸巾。 我撑着下巴,无聊在他两个递纸巾的手臂缝隙里,看着那女 分卷阅读20 - 分卷阅读21 等待是一生最初的苍老 作者:周白 分卷阅读21 老师坐着火车慢慢离开了。 从下个周一开始,学校有一个星期的连休假期。 君青邀请段浓和他一起去国外旅游。 段浓为难的看着我:“可是,小申……” 我立即说:“我可以去妈妈那里。” 段浓还是不放心,他说:“到了你妈妈那里,你要听话。” 我点点头。 我不明白,五年来我从来没有出过纰漏,他为什么对我还是这样不放心。 不过段浓还是没能和君青好好度过这个假期,他俩下飞机的第二天便被迫飞回来。 原因是我妈妈和她老公之间出现第三者,那天晚上对方找上门来,三个人乱战成一团,妈妈不小心摔下楼梯,摔断一条腿。 她老公同那女人走了,妈妈没有别的人可以找,只好一个电话打到段浓那里去。 我守在妈妈的床边,十分无聊。 她一直在哭,十分之伤心,她说:“我要同他离婚,我和他无法再生活下去。” 我问她:“你真的想好了吗?” 她叫:“他竟然那样对待我,我没办法原谅他。” “可是即使你离开他,也不会找到比他更好的人。”我慢吞吞的说。 这个时代对女人有偏见,男人离过两次婚,不过挂一个风流倜傥的称号,但是女人离两次婚,那么人们在背后绝对不会用好听的话去形容她。 当初她在离婚的时候就应该仔细想一想,那个男人可以为了她抛弃自己的糟糠之妻,那么总有一天,他会为了另外一个女人背叛她。 她听了我的话,呆了片刻。她盯着我,好像今天才认识我。 我也睁大眼睛看着她。 她摇摇头,说:“不,大人的事情你不会明白。” 我睡着了,又被段浓风风火火推门进来的声音吵醒。 段浓先把我抓起来,关切对问:“小申,你有没有事?”他害怕我被殃及池鱼。 我摇摇头,说:“只有妈妈受了伤。”这一段糟糕关系里,所有人都旗开得胜,唯独她一个受了伤。 不是不悲惨的。 段浓这才看向床上,他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喊出妈妈的名字:“淑君——” 我很识趣的走出病房,果然看到君青就站在走廊外面。 他从口袋里翻出一盒香烟,从里面拿出一根来。 我说:“医院不允许吸烟。” 他低下头看见我,终于把烟又放回了衣袋里。 我在靠墙的那排座椅上坐下,又问君青:“你不坐吗?” 他走过来,沉默的坐在我身旁,英俊的脸上有一点忧郁的表情。 我问君青:“你在担心他吗?” 他说:“谁?” 我指指病房:“你在担心我的爸爸吗?” 他笑了:“小孩子懂什么。” 我说:“刚好比我爸爸懂得多一点点。” 他盯住我,似乎在看我究竟瞧出来多少。 我问:“你喜欢他?” 君青两只眼睛瞪大,一副好像见了鬼的表情。 不用说话就已经是回答。 我又问了一遍:“你喜欢他,对吗?” 他与我对视半天,终于败下阵来,向我投降:“是的,我喜欢你爸爸。” “有多喜欢?” “不知道,”他苦笑说,“我只知道,过去十多年,在我梦里,我仍追着他的背影跑。除出他,在没有别人。” 我点点头。 走廊里很安静,一直没有人走过。 我坐在椅子上,两条小腿晃来晃去。段浓在妈妈的房间里一直没有出来,想也知道,妈妈在向他哭诉她的伤心事。 君青显得很烦躁,他又把烟盒掏出来,但是并没有点燃,只是放在手里转来转去。 我问他:“那么,你会拉小提琴吗?” 他转过头看我。 我朝他做出一个拉小提琴的动作,一手撑琴,一手提弦,在虚空中拉动琴弦。 他轻轻笑。他说:“是的,我会拉小提琴。” 段浓说毕业那一年,君青在他面前拉完一曲勃拉姆斯小提琴奏鸣曲,然后就那样一言不发的离开。 对古典音乐一窍不通的段浓一定不明白,勃拉姆斯小提琴奏鸣曲,即是没有说出口的爱。 “那么我请你做我的家庭教师好不好?”我问他。 君青怔怔的看着我。 我不说话,也静静的看着他。 然后他明白过来。他说:“谢谢你。” 我说:“他很喜欢中央大街街尾那家店卖的冰激凌蛋糕。” 君青来教我小提琴的那天,我一早就跑出去玩。 段浓追在我身后:“小申,你要跑到哪里去?你忘啦,君叔叔今天要来!” 我做出才想起还有这么一回事的样子。 我说:“可是我约了美美一起去吃冰激凌,不可以失约。” 段浓着急:“这可怎么办才好?” 我跑下楼去,一边跑一边说:“你一定要帮我把君叔叔留下,我到了中午就会回来!” 事实上我一直玩到吃晚饭的时间才回来。 君青一直呆在我家等我。 段浓生气:“你跑到哪里去?君叔叔等你一整天。” 君青说:“不要紧,现在学也是可以的。” 我们两个在房间里学了三个小时的小提琴,天已经完全黑下来。 我对段浓说:“这么晚了,路又那么远,让老师留下来好不好?” 段浓看看外面不见五指的天色,只好点点头。 我家只有两个房间,那天晚上君青和段浓睡在一张床上。 这种事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渐渐君青已经把我家当做他家,段浓已经习惯君青睡在他身边。 那天妈妈来接我。 她显得很憔悴,好似最近过得并不如意。 等我吃完一客水果冰激凌,她终于开口问我:“你爸爸……最近好吗?” 我点点头,已经明白她要问什么。她后悔了,希望能够再次回到段浓身边。 我说:“最近有人正在追求他。” 妈妈怔了怔,问:“那人怎么样?” 我想了想,说:“很年轻,长得也很好看,有一间自己的公司。” 妈妈不再说话。 我对她说:“有些女人没有男人,一样可以过得很好。” 过得不好的偏偏是那些有了男人的女人。 妈妈勉强的提了提嘴角:“你一个小孩子怎么会明白。” 我用吸管把玻璃杯里最后一点桃子汁吸干净。我第一次想,也许是我真的不明白大人的世界。 过了几天,段浓把我叫住,期期艾艾大半天,忽然问我:“小申,你觉得君叔叔这个人怎么样?” 我回答:“他很好,我很喜欢他。” 段浓闲得很犹豫,终于又小心的问:“那么,如果他要和我们 分卷阅读21 - 分卷阅读22 等待是一生最初的苍老 作者:周白 分卷阅读22 住在一起……” 我想了片刻,做出一个十分惊喜的表情,跳起来抱住段浓:“那真是太好了呀!” 整件事情就是这样子的。 ☆、不寂寞 不寂寞 寂寞,不寂寞。 当你问出这个问题时,你已经开始寂寞。 他对我说,你为什么总是这副表情?你为什么总是不开心? 我说,我没有不开心,只是我开心的时候,你并不在我身边。 他冷淡的说,那么你还是不开心。 我问他,你可以吻我吗? 他沉默片刻,回答我,不可以。 我很失望。 我问他,为什么? 他说,你知道原因。 外面开始下大雪。从白天到黑夜,无边无际,没有尽头。 我躺在床上,新闻上说这是三十年不遇的大雪。 他说,你该出去走一走。 我在床上翻了一个身,我说,让我睡觉吧。 他把我从床上弄起来。 他独断专横,从来不曾尊重我的意愿。 外面的雪下到膝盖那么深,白茫茫一片,令整个城市的交通瘫痪。 雪地里只有一排脚印,从很远的这一头延伸到很远的那一头。 雪太深,没有别的办法,只好沿着前人的脚印走。 我们两个也沿着那排脚印走,一脚深,一脚浅。 走到一半,我不耐烦,就那样躺在雪地里,噗通一声,满地雪花被我拍散。 他皱眉,问我,你在干什么。 我不语。 雪仍在下,轻轻的从昏暗的天空中飘下来,落在我的睫毛上,很快融化,顺着我的眼角流下来。 我问他,是我哭了吗? 他说,不,那只是雪花。 我说,那是天空在哭。 我们躺在茫茫的雪地里,整个世界寂静无声,只有雪花从高空跌落的声音。 漫天漫地都是寂寞的颜色。 我问他,我累了,你可以背一背我吗? 他不说话。 他强迫我从雪地里站起来。 我们两个像来的时候那样,一步一步走回家。 雪地上只有一排脚印。静静的,寂寞的。 学校里有一颗海棠树,花开的时候,有个女生站在树底下问我,你可不可以做我的男朋友? 我回答她,不可以。 她问我,为什么? 我看着满树开到繁盛的海棠花。我说,我有一个正在交往的人。 女孩问,那个人是谁?我可不可以见见她? 我说,不可以。 我想,我爱的那个人不能和我一起站在阳光下。 她并没有不高兴,她只是对我说,那个人并不爱你,她让你有那么寂寞的表情。 我问他,寂寞是什么样子的? 他说,寂寞就是你的样子。 我觉得很好笑,于是哈哈大笑。 但是他没有笑。 慢慢的,我觉得没意思,于是也不笑了。 有一天,我发现我所有的衣服都放在洗衣筐里,全部待洗。 我发怔。 我不满的问他,你洗自己衣服的时候,为什么不帮我也洗一洗。 他面无表情的说,不要用你的懒惰责备我。 好吧。都是我的错。 可不可以把你的衣服借给我?我说。 我拉开他的衣柜,所有衣物摆的整整齐齐,全部黑白灰三色,如同他的人,严肃端正,冷漠无情。 物似主人形。 像我的衣服,全部花里胡哨,五颜六色。 我穿上他的衣服,站在穿衣镜前。 镜子里的人有一张苍白的脸,神色冷漠,双眼漆黑,深不见底。 我伸出手去抚摸镜子里的那个人,他的眉毛,他的眼睛,他的嘴唇。 我想起那个女孩子的话。 我想,这就是寂寞,寂寞就是我。 我问他,你可不可以吻我? 他说,不可以。 我说,永远都不可以? 他说,永远。 我说,为什么? 他说,你知道原因。 我说,那么,你爱我吗? 他说,不要再问下去,很久之前,你已经知道所有答案与结果。 寂寞,不寂寞。 当我问出这个问题,我已经开始寂寞。 而你是我寂寞的原因。 ☆、弟弟的出柜 那天我回家,爸爸拿着一根马鞭追着弟弟满院子跑,一边跑一边喊:你这不孝子,给我站住! 弟弟跑了一阵,累得喘不过气,索性停下来,耍赖似的躺在地上。 他对爸爸说,你打死我吧。 面上挂着一脸无所谓的笑。 爸爸气得脸发紫。 我冲过去,把爸爸手里的马鞭夺下来。 我问,你这是干什么?小弟干了什么? 爸爸很生气,指着弟弟怒吼:你问他! 弟弟仍躺在地上,他枕着自己的两条胳膊,懒洋洋的仿佛在晒太阳。 我喊他,小弟。 他眯起眼睛看我,哥,你回来啦。 我说,你快起来,躺在地上像什么样子。 我伸手去拉他,他听话的抓着我的手从地上站起身来。 弟弟比我高半个头,长得高大英俊,十分健硕。他伸了一个懒腰,四肢舒展开,像一匹午睡醒来的豹,身体上流动着野性的力与美。 他转过来对我笑,浓黑的眉毛,会笑的眼睛,还有一口白雪似的的牙齿。 我想,真是奇怪,拆开来明明都是普通的五官,为什么长在弟弟的脸上,竟然有这样惊人的效果。 怪不得我一个女同事对我说,第一次看见你弟弟,简直忘记呼吸。 我和他朝屋子里走。 他说,幸亏你回来的及时,否则我会被爸爸打死。 我问他,你到底干了什么,竟然惹得爸爸这么生气。 我不相信爸爸会无缘无故生那么大的气,他并不是一个蛮不讲理的人。 那个啊——他摸了摸自己脑袋,对我露出一个笑脸,我跟爸爸说,我以后不会结婚,因为我喜欢男人。 什么!我惊讶的睁大眼睛。 哥哥,不要露出这样可爱的表情。他伸手捏捏我的脸。 他仍一派轻松悠闲的模样,好像刚刚那堪比晴天霹雳的话并不是从他嘴巴里说出来的。 我不敢置信,问他,你真的跟爸爸这样说了? 是啊,没想到老头子会发那么大火。弟弟一脸的无辜。 我俩个刚一推开门,一只花瓶便朝这边飞过来。弟弟抱着我往旁边一闪,那只花瓶砸到墙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弟弟不满的大声嚷,老头你干什么,想杀人吗? 爸爸的音量一点不输他,杀 分卷阅读22 - 分卷阅读23 等待是一生最初的苍老 作者:周白 分卷阅读23 的就是你这不孝子,你还有胆进门!我怎么养出你这混球,林家的脸面全部被你一个人丢光! 弟弟没有理他,只是皱着眉头查看了一下旁边的我。他问,有没有被碎片迸到? 我想对他说,还是先关心一下你自己比较好,刚刚那碎片明明冲向你的多。 但是我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我已经十多年没有见过爸爸发这么大的火。 我拉住他,压低声音说,要不我先进去劝劝爸,你在外面等一会儿。 他嘿嘿一笑,对我说,没关系,不是什么大事。 然后拉着我一起朝里面走。 爸爸坐在沙发上,君姨也坐在他身边。 我和弟弟并不是同一父母所生,确切来说,我和他甚至没有一点血缘关系。 我是妈妈带过来的拖油瓶,妈妈嫁过来不久便生病过世,后来爸爸同君姨结婚,有了弟弟。 我和弟弟一起走进来,爸爸只是看了一眼便转过头去,显然还在气头上。 弟弟一点也不在意,大喇喇走过去,喊,爸,妈。 君姨只是点点头,爸爸还是不理弟弟。 我悄悄拿手肘碰他,低声说,去给爸爸认个错。 弟弟耸耸肩:哦,好吧。 他对爸爸说,爸,我错啦。 他那副样子,好像爸爸在无理取闹,现在他大方的不予计较。 我真想捂住自己的脸。 在爸爸发火之前,我先开口,爸,您别生气了,对身体不好。 大概看在我的面子上,爸爸没有再扔出另一个花瓶。 他气呼呼的骂,难道是我想生气的吗!但是你看看你弟弟那个样子,我们林家怎么出了这么一个东西! 我安抚道,小弟一向这样,他并不是故意惹你发火。 但是他说他喜欢男人! 提起这个,爸爸又怒火中烧起来。 我无奈的看了弟弟一眼,他却咧开嘴巴对我笑。 我对爸爸说,这也不能怪小弟,有些人一生下来就是这样,并不是他愿意的。而且现在社会风气这样开放,喜欢同性其实也并不是什么骇人听闻的事情,前几天有人在街上游行,要求同性婚姻合法化的时候,你不是还很开明吗? 对对对,弟弟在一旁插嘴道,你还说,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伴侣的自由。这是天赋人权。 我和爸爸一齐扭头怒视他:这个关头他竟然还敢火上浇油! 弟弟耸耸肩,调皮的对我眨眨眼睛,总算闭上嘴巴。 爸爸说,那不一样!你弟弟和他们是两回事! 我说,对别人的儿子你都能够那样宽容谅解,为什么对待自己的儿子却那么苛刻?你应该知道,这件事并不是小弟的错。 不是他的错,那是谁的错?爸爸大声说,难道是我的错,是我不该把他生下来? 我对爸爸说,谁都没有错。小弟只是和大部分人的选择不一样,并且勇敢的说出来,这难道也是错误吗? 爸爸沉默了。 过了半天,他悻悻然道,算啦,我老了,不懂你们年轻人的事,随你们去了,以后发生什么事不要再来找我。 我喊他:爸爸—— 爸爸挥挥手,没有再说什么,转身上楼了。 看着他的背影,不知为什么,我觉得有一点愧疚。 君姨坐在旁边一直没有说话,这个时候她突然开口。 她波澜不惊的对弟弟说,记得要带安全套。 我听见自己下巴落在地上的声音。 弟弟说,我会记得的。 君姨也上楼去了。 客厅里只留下我和弟弟两个人。 我一脸茫然站在原地。就这样结束了?我还以为要闹到天翻地覆日月无光呢,居然就这么平淡的收了尾。 倒是弟弟十分高兴,他拦腰把我抱紧怀里,在我耳朵旁边说,多亏了你。谢谢啦哥哥。 他把头枕在我的肩窝处,一动不动像一只撒娇的大狗熊。 我推一推他。他动也不动,只是不满的轻声咕哝:别动,让我抱一会。 我迟疑的问他,你怎么突然决定出柜了?是……有喜欢的人了吗? 他发出闷闷的一个音节:嗯。 我有点惊讶,又问:那,那个人知道你喜欢他吗? 他还不知道。弟弟终于抬起头,他嘴角噙着一个灿烂又自信的微笑,对我说,不过,我很快就会让他知道的。 这样近距离面对弟弟的笑脸,我的心跳不禁加快。 我心想,大概不必为他担心了,小弟的荷尔蒙是全方位无死角任何人都无法免疫的。 弟弟偏着头看我,他问,你为什么脸红了? 我十分心虚,对他说,因为你把我抱得喘不过气,还不放开我! 弟弟笑着放开我。 他说,哥,我搬到你的公寓住好不好? 咦?我抬起头看他,家里住得好好的,为什么搬到我那里去? 他朝我摊开手,撇撇嘴说,我和老头子闹成这样,家里还怎么住下去。 我想了想,的确像他说的那样,他若继续住在家里,只怕永无宁日。 我点点头说,那么好吧,我那里刚好有空着的房间。 弟弟高兴的说,还是哥哥对我最好。 他又给了我一个亲密无间的拥抱。 就是这样,一个阳光温暖的下午,我的弟弟有惊无险的出柜了。 ☆、异类 裴将老了。 他的头发变白,皮肤松弛,眼神浑浊。 他渐渐地不再记得我。 他坐在轮椅里,安静的看着窗外开好的一丛花,就这样沉默的度过整个下午。 他已经很少说话。 有一次他问我:阿羽是谁? 我在他身前蹲下,将我的手放在他的手上。 他的双手干瘦,像一段枯萎老去的枝桠。 我说:阿羽是我。 很多年以前,我第一次睁开眼睛,他对我温柔说:以后你的名字就是阿羽。 很多年以后,他用昏浊的双眼注视我,问我:阿羽是谁? 我再一次回答他:阿羽是我。 他已经对这个问题的答案不再感兴趣,他的视线飘到窗外去。 窗外有温暖的阳光,杨树绿色的叶子在微风中轻轻的响。 这座城市被覆盖在巨大的透明罩子里,风霜雨雪春夏秋冬都由人类选择,由超级计算机运行。 人类已经掌控整个世界,可是却不能掌控自己的生死。 裴将说,人类是悲哀的物种。 我说,可是你们同样也令人羡慕。 我的一些同类愿意付出一切,只为成为人类。 可是机器人终归只是机器人,无论在外表上多么相似,我们始终无法成为真正的人类。 我是一名机器人。 我由裴将一手设计、制造、 分卷阅读23 - 分卷阅读24 等待是一生最初的苍老 作者:周白 分卷阅读24 组装。 我所有的思想和感情都自身体里一枚电脑芯片产生,只要联通无所不在的无线网络,我便无所不知。 但我也有我的无能为力。 我看着裴将从一个挺拔的青年慢慢长出白发然后慢慢变老。 然后有一天,他从睡梦中醒来,不再记得我是谁。 机器人对时间并没有概念,可是在他的身上,我却清晰的看见时光的流逝。 时间是那么温柔,又是那么残酷。 它教会人类如何去爱,又强迫人类去忘记。 我无法形容裴将问我“你是谁”时我的感觉。 人类痛苦悲伤时会流眼泪,但是机器人不可以。 我的一名同类曾为自己安装了与人类泪腺类似的装置,只要接受刺激信号,泪水便可以从眼眶中流出来。 但是那始终不过是个机械装置罢了,机器人的眼泪永远无法发泄它们的感情。 人和机器人终归是不同的。 智能机器人问世几百年。 数百年来,科技不断进步,在近十数年,机器人拥有可与人类媲美的智力、逻辑,甚至感情。 世界上始终有人反对智能机器人的发展。 他们害怕拥有智能的机器终将代替人类统治世界。 甚至有极端分子将机器人当众烧毁以向发泄他们的不满。我记得那段视频里有个人类向所有人流着眼泪大声疾呼:你们亲手打开了毁灭自己的潘多拉盒子。你们会后悔的! 裴将捂上我的眼睛。 但是视频里损毁的机械的断肢残臂始终留在我的脑子中。 我很害怕。 我问裴将:他们为什么这样做?我们并没有伤害人类。 裴将沉默片刻,然后摇头。 他说:我不知道,或许因为你们不是人类。 我们是异类。 人类有一句话,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们暴虐残忍又悲哀脆弱。 他们自相残杀,制造无数能够毁灭整个星球的武器,但是他们却害怕着自己创造出来的东西。 他们做这一切只为了他们的恐惧。 裴将是一名科学家。 他一生致力于研究机器人。也是他创造出最接近于人类的ai。 网络上充满了反ai组织对他的谩骂,经常有人向他投递威胁性邮件。 他从不在意,只是默默删除那些邮件。 裴将对我说:我并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否正确,我只是做我想做的。 我问:你也觉得机器人会毁灭人类? 他说:我不知道,我的眼睛看不到那么远的未来。没有人知道将来会发什么事。 我问:你会后悔创造了我吗? 他说:永不。 他拥抱我,对我说:唯有对你,我永远不会后悔。 我说:人类和机器人,这件事真可笑。 他说:怎么会?几个世纪以前已经有人写小说拍电影,传颂人类与机器人的伟大爱情。 我:人类该有多么奇怪。他们拥有数不清的同类,但是在他们想象的世界里,他们与机器人、外星人爱得死去活来。 他:或许只是人类只是太寂寞了。 太寂寞了,所以他们创造与自己相似的生物,赋予它们相似的外形,思想和感情。 到头来,人类却不肯承认和接受与他们相似的我们。 一个女人向全世界宣布她要同机器人结婚。 这个星球尚未有任何法律能够允许或禁止这件事。 他俩在网络上举行虚拟婚姻,有人在婚礼上献上鲜花,也有人制造混乱。 反ai组织的人冲进来大肆破坏婚礼,直到网络警察制止他们。 有媒体评论这历史上第一场光明正大的人类与机器人的爱情,称其挑战世俗,颠覆人伦。 那个机器人说,我不是人类,但我拥有与人类一样的感情。既然赋予我爱人的能力,为什么又要剥夺我爱人的权力? 我和裴将混在人群里。 网络上人类与机器人都是虚拟的,无谓异同。 他看着穿着礼服的两个人,问我:羡慕吗? 我想了想说:太过惊世骇俗,我愿意安静的爱你。 世俗的偏见与恶意都太过沉重剧烈,我没有那么大的勇气去对抗。 我爱他,不需要其他人做见证。 然后他慢慢老了。 他有时会忘记东西放在哪里,忘记有没有吃过早午饭,甚至渐渐忘记那些仿佛烙印在脑子里的复杂公式。 他说:阿羽,有一天我忘记你…… 我说:但是我会永远记得你。 只要我的芯片仍在,我永远不会忘记他。 已有科学家提出机器人设计中的这一漏洞,ai拥有强大的记忆力,却没有相应的遗忘能力,机器人的视觉听觉以及思考系统逐渐趋近人类,目前的存储设备将无法满足它们的记忆系统。 有人提出,可以设计一段程序插入ai芯片,当储量即将达到饱和值,程序会自动删除以前的存储内容。 但是裴将说,记忆也是生命体的一部分。忘记了一切,那与死亡又有什么不同? 忘记了裴将的阿羽还是阿羽吗? 但是也没有人知道,当一个机器人的记忆存储达到饱和,将会发生什么。 我想,或许那就是机器人的终结。 所有事物都有会消亡,高山会化为平川,海洋会成为陆地。 有一天我也会停止记忆,停止学习,停止思考。就好像人类停止呼吸。 因为漫长的生命也会带来漫长的寂寞。 没有谁能够忍受那么久的孤独。 裴将死的那一天,一个男人闯进来。 我看着机器将裴将慢慢分解成液体元素和沉淀物,然后汇入城市的回收系统,然后一切尘归尘土归土。 裴将曾说,我们由最初何处来,最终也向何处去。 我想问一问他,那么我呢。 我自何处来?最终又该向何处去? 身后有开门的声音,我转过身。 一个陌生男人走进来。 男子并不慌张,他打量我一下,似乎在想我是哪一个。 他笑着问我:裴将在哪里? 激光枪的光线映在我的额头,他已经锁定我。 他不知道我是人工智能,只有指向我的芯片才能威胁我。 我平静的说,你来晚了,他已经死了。 他先是一愣,然后有些惊讶的问:死了? 所有人都会死。 人类追求几千年,始终无法得到永恒的生命。 我问他:你找裴将又有什么事呢?或许我可以帮你。 男人将激光枪收起来。 他耸耸肩:你可帮不了我了,我是来杀死他的。 我一呆:为什么?裴将一生研究机器人,他从未伤害任何人。 他说:就是因为他研究机器人。这个世界是属于人 分卷阅读24 - 分卷阅读25 等待是一生最初的苍老 作者:周白 分卷阅读25 类的,有些人不喜欢人工智能。 我恍然:你是反ai组织的。 他说:如果你愿意这样想,也不是不可以。 他找一张椅子坐下,仿佛一个受邀而来的客人,悠闲地等着主人端上茶点。 他对我说:你是裴将的什么人?我劝你趁现在赶快逃跑。 我不解:为什么要逃走? 他有些惊讶:你还不知道吗?那可是大新闻。 我在网络里搜索片刻,那条新闻第一时间跳出来。 机器人伤害人类的消息如一滴水投入滚油中,短短几分钟内引起轩然大波。 受伤的人是反ai组织的一名成员,他在试图销毁一名高级ai时遭到抵抗,那名机器人反将他打伤,他没有死,但是成为植物人,醒来的可能微乎其微。 我怔住,这消息太震撼,我一时无法反应过来。 男人好奇的观察我。 他说:那机器人由裴将参与设计。他一手造就这样的错误,没想到竟然最后如此平静死去。 我说:但是那个人想要杀死那名机器人。 他挑起眉毛:你的意思是? 我说:换做人类,这不过是正当防卫。如果有人想要杀你,你难道不可以反抗? 男人笑了,他说:但那并不是人,它只不过是机器人。 我忽然觉得很悲哀。 我说:但他拥有同人类一样的思维与感情,他也会恐惧害怕。他没有犯任何错,为什么你人类要杀死他?只因为他不是人类? 他说:人类制造了它,人类就能毁灭它。 那么母亲是否可以杀死自己的孩子? 上帝创造了生命,生命是否仍属于上帝所有。若他决意毁灭人类,人类是否该束手就擒,沉默赴死? 人类有反抗的权力吗? 我说:人工智能与人类有什么不同,除了身体的构造,人工智能已经无法与人类区别。同样的思想,只因为换了不同的载体,所以便被区别对待? 男人拖着下巴思考片刻,然后说:我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他对我说:但是你不能否认,它们是危险的,机器人已经开始伤害人类。它们终归不过是一段电脑程序而已,不同之处不过那复杂反复的编码。 我沉默良久,说:人类的基因不过是atgc的不同排列,人类的思想也不过依附于简单的细胞。 他皱起眉毛,盯住我仔细看。 我说:人类中也有卑鄙无耻的败类,你们发动战争残杀同类,你们曾数次将自己种族甚至整个星球陷于灭绝边缘。机器人与人类又有什么不同?我们有好有坏,可以恨,也可以爱,会伤人也会受伤。 他问:你……不是人类,你是机器人? 机器人。机器人。 当初人类将“人”这个字赋予给机器时,难道不是希望机械能够无限接近人类吗? 为什么我们站在人类面前,他们反而恐惧退缩了呢? 我问他:人类的定义到底是什么呢? 难道只要拥有一副血肉的躯壳,便可以自称为人? 他挑眉:人类的定义?这倒把我难住了。 他看着我问:你是裴将制造的新型机器人?倒是很有趣,我居然有点喜欢你了。 我说:但是我不喜欢你。 他笑出声,过一会儿才说:算你运气好,我不会杀了你。你走吧,否则等下那群暴民冲进来,他们会把你的芯片烧成灰。 走? 我又可以走到哪里去呢? 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第二个裴将。 我从房子里走出去。 人工的阳光那样耀眼,那样温暖。 裴将曾说,人类从何处来,终究会回去。 我忘记问一问他,那么机器人呢?我想知道机器人死亡以后会去到哪里。 我用右手轻轻捏住左手手心,我的智能芯片就镶嵌在那里。 我微微用力。 我最后听到一声轻微的响声。 我希望这个世界对所有生命都是公平的。 从何处来,向何处去。 我由裴将制造,是否最后,我会回到他的掌心。 ——阿羽是谁? ——阿羽是我。 ——那么你是否知道,有个叫裴将的人深爱着你。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并且永远都不会忘记。 ☆、好朋友 我对住镜子不断地对自己说:姚大猛,你可是个爷们,纯爷们啊! 可是当我想起黎虔,我的手却不由自主的摸进裤子里。 最后一刻,欲望的巨浪扑过来,我哆嗦着射出来。 我迷乱的的喊着:“黎虔——” 我马上回过神来,想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真是羞愧难当,立马伸手给了自己一个巴掌——然后才记起自己满手的□□还没有擦干净…… 我揪着自己的头发把脑袋往墙上猛撞,一边撞一边狠狠骂自己:姚大猛,你这个渣滓!竟然做出这种事,你还没有一点羞耻啦!你快点死了吧! 是的,没有错,我,姚大猛,男,十九岁,身体健康,至今单身,刚刚想着自己住同一件屋子的好兄弟撸管了! 我真是男生中的畜生,人类中的败类,我应该被塞进垃圾场粉碎! 外面响起敲门声,“大猛,大猛!” 是黎虔的声音! 我立刻收拾好自己,把卫生间的门打开。 黎虔站在门口,他皱着眉毛看着我,问:“大猛,你怎么了?你进去快半个小时了。” 我猛地摇摇头。 被他这样看着,我觉得身体所有的血都在向脸上涌,心脏在胸腔里乱跳,好像随时都会冲出去。 “是吗?”黎虔不信,“可是你的脸很红,好像是发烧。”他说着伸手来探我的额头。 我吓一大跳,连忙向旁边躲了一步。 我摆着手,十分慌张的说:“没有事,我没有事!”我的脸越发的烫了,几乎燃烧起来。 黎虔盯着我看了半天,忽然轻轻笑了一下,他对我说:“好吧。不过有事要跟我说。” 我点点头,我说:“我会的,我会的。” 我不知道我脑袋里是怎么产生出这么龌龊的想法的。 原本我应该只是把黎虔当做好朋友的。 我这人又蠢又憨,老是惹人笑话,但是黎虔从来不嫌弃我,还和我做好朋友。和他一起走的人个个都是出类拔萃聪明漂亮的,然而黎虔对我说:“他们哪里有你万分之一可爱。” 从小到大还没有人这么夸过我!我爹妈还不只一次恨铁不成钢的骂我“夯货”哪。 虽然可爱这个词用的有点怪,但是士为知己者死,他这样看得起我,我真是感动得说不话来,当下暗暗发誓 分卷阅读25 - 分卷阅读26 等待是一生最初的苍老 作者:周白 分卷阅读26 将来要为他上刀山,下火海。 可是,可是,没想到我竟然对他产生出那种想法。 当那天我梦见自己与黎虔抱在一处亲嘴巴,醒过来发现裤子湿了的时候,我真是恨不得拿一把刀捅死自己。 虽然我羞耻愧疚的要死,却忍不住想着黎虔自渎了一次又一次。 一切都是从那一天开始不对劲儿的。 那天白天,王小明在寝室问:“哎,我问你们啊,唐僧和苍井空有什么共同点?”说完还贱兮兮的笑出声。 我问他:“苍井空是谁啊?” 寝室三个人都转过头盯着我看,我被他们看得一头雾水,忍不住摸摸脑袋,又问一句:“很有名吗?” 李小刚对着我伸出大拇指:“猛哥,果然猛!” 王小明叹口气说:“猛哥,啥都不说了,小弟服了。你这么多年怎么活过来的啊。” 他俩都转过身继续玩游戏。 我不明所以的看着黎虔:“怎么了?” 黎虔神秘的笑了一下,什么话也没有说,躺下去继续看他的书了。 到了晚上时,李小刚和王小明都跑出去,说了晚上不会回来。 黎虔把我从床上叫下来,打开他的电脑。 我问他:“干什么呀?” 黎虔意味深长的笑着对我说:“我来为你介绍一下苍井空。” 那时我还不知道苍井空是做什么的哪,一看到屏幕上的人开始脱衣服,我立刻像屁股被烫到了一样从椅子上跳起来,但是马上被黎虔揽住腰按了回去。 我脸发烧,把脖子梗向一边,几乎说不出话来,只会“我…我…”个不停。 黎虔从我背后弯过来,捏着我的下巴把我的脸拨向屏幕。 他靠近我,贴着我的耳朵,轻声说:“乖,别动。” 他的气息吹进我的耳朵里,不知道为什么我一下子就红了脸。 电脑屏幕上白花花的一片,音箱里传出暧昧黏腻的声音。 我拿手按住下身慢慢隆起来的某个部位,努力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但是黎虔却把手伸过来,沿着睡裤的缝隙慢慢探进去。 我吓一跳:“别……” 我很快就说不出一句话来,我连气都喘不过来啦。 黎虔拉着我的手放在他那里,我忍不住喊他的名字:“黎虔——” 他应了一声,“嗯。”有点低沉有点喑哑,仿佛压抑着什么。 他凑过来亲一下我的额头,说:“没事的,我们是好朋友,好朋友就该这么互相帮忙。” 那天晚上我又激动又紧张,连苍井空的样子都没有记住。 从那天以后,黎虔就频繁出现在我梦里。 我觉得自己肮脏!龌龊!无耻!下流! 我愧疚得都不敢和黎虔对视,我想我已经不配和他做朋友了。 我找足了各种借口避免和他单独相处,因为我害怕他一看我的眼睛就会知道我脑子里的想法。 如果他不再和我做好朋友,那时我该怎么办! 那天是黎虔生日,整个寝室出去庆祝,吃饭的时候我们喝了好多酒,到结账时除了黎虔,都东倒西歪走不动路。 于是当晚我们只好找了一间旅店住下。 黎虔要了两间双人房,我死活拽着王小明的胳膊说要和他一起睡。 王小明喝得十分醉,抱着我几乎哭出来:“猛哥,没想到你这么爱我!小明我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了!” 黎虔沉着脸将我俩分开。 他攥着我的手腕把我塞进房间里,把我丢到床上。 进了房间,我的酒好像醒了一点。 黎虔坐在旁边床上,面无表情看着我,一句话都不说。 我像做错事的小孩子,端端正正的坐好,两只手都放在大腿上,低着头也不敢说话。 黎虔问:“难道你没有话对我说?” 我摇摇头,垂着头仍旧不说话。 黎虔又问:“你最近在故意躲我是不是?” 我头垂得更低。 他沉默片刻,说:“是我做错了什么事让你生气吗?” 我使劲儿摇头。 黎虔说:“那么是你讨厌我,讨厌到不想见我?” 我眼泪哗啦啦掉下来。 我嚎啕大哭着说:“黎虔,你不要说啦。不是你的错,都是我,是我不好!” 看我哭得这么惨,黎虔一时倒怔住了。 我索性全部都坦白出来。 我断断续续的说:“我……做梦,梦见和你……没穿衣服抱在一起,我还……还想着你的样子……” 我说不下去了。 我想我真是个变态,这下子黎虔再也不会和我当朋友了。 床向下陷下去一块儿,黎虔坐到了我旁边。 我浑身都僵硬了,一动都不敢动,只有眼泪像开了闸的水,噼里啪啦向下掉啊掉。 黎虔开口了,他问我:“想着我的样子,然后呢。” 我不说话,只知道哭。 “嗯?”他语调上扬,好像有点生气了。 我嗫嚅:“……做那个……” “哪个?”他低声问。 “对不起,我……”我后悔的肠子都断了。 但是黎虔揽住我的肩膀,让我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他问我:“你知道为什么你会梦见我,还想着我做那个吗?” “因为我是个变态。”我哽咽着说。 “不,你不是变态。”黎虔说,“你只是爱上了我。” “我……爱上了你?” “对,你爱我,所以才想和我做那样的事情,”黎虔十分肯定的说。 “那该怎么办……”我迟疑的问。 原来我不是变态,原来我只是爱上黎虔了。但是,我的妈呀,我爱上我的好朋友了,该怎么办啊? 黎虔笑了一下。 他把我整个儿揽进怀里,他说:“我们是这么好的朋友,既然你爱上了我,那么我只好勉为其难和你谈恋爱啦。” 黎虔说:我爱上一个笨蛋,然后笨蛋被我吃掉了。 ☆、误会 这完全是一个天大的误会。 他竟以为我爱上他。 事情是这样的,乔二是我的金主。 我原本是一名九流明星,但混得实在潦倒落拓,只差去拍三级片挣伙食费。不知哪里长得顺眼,我居然被乔二看上。 我的经纪人简直似皮条客,八百年没见过面的他现身在我面前,一副为我好的样子,苦口婆劝我:“小沈,不要怪我说话难听,你年纪已经不小,又得罪过人,注定很难混得出头,不如从了乔先生。” 他怕我要脸 分卷阅读26 - 分卷阅读27 等待是一生最初的苍老 作者:周白 分卷阅读27 。 呵呵。 然而我实在不是个要脸的人。 于是我就这样挣扎也没挣扎的跟了乔二。 乔二是个极好的金主,慷慨大方,平易近人,我跟他两年,他从未为难过我,连脾气也极少发。 又或许是因为,我这个情人配合得实在太好。 不止一个人对我于心不忍,劝阻我:“小沈,乔二不是良配,不要真的爱上他。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我不过笑而不语。 如果他们看过我的履历,那么他们一定会知道,我其实是科班出身,演技备受师长称赞,如不是时运不济,如今早已是沈天王。 那不是爱,是职业道德。 乔二看上我,因为我长得像他爱的人。那个人无法接受他,多年前已经出国。 这种剧情电视剧都不流行,我见怪不怪了。 我倒是比较稀奇,我同那个人有多像。 有天在乔二书房翻书,在一本书里翻到那个人的照片,不得不承认我们两个的确很像,起码有七分相似。 我怀疑我俩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开玩笑的。 因为这件事,乔二对我发了脾气,他怪我乱翻他的东西,他让我滚出他的书房。 他说:“沈唯一,你不过是我花钱买来的,记住你的身份。” 我做出一个受伤的表情——就是静静的凝视着他的双眼,似有千言万语,但终于无言的转身离去。 其实我是很无所谓的,就他给我的那些钱,让我每天向他下跪高喊“万岁万岁万万岁”也不是不可以的,何况听几句难听的话。 但这个时候是万万不能让乔二以为我无所谓。 果然第二天,乔二便将名下一份房产划给我,我很默契的收下,自此二人绝口不提这件事。 但我还是时不时的露出忧伤的神情。 我的一个师姐说得很好:对着一块儿猪头肉发愣只是发愣,但是对着一朵玫瑰花发愣就是忧郁。 鉴于我是个男人,我一般对着乔二送我的一只打火机发愣。 有时在夜里也不开灯,我坐在沙发上呆呆的望着那朵幽蓝的火焰,一边等乔二回来。这样的场景的确颇有些孤独悲哀的味道。 每当乔二见我这样,他会更加迁就我。 但我好像敬业过了头。 那天乔二把我叫过去,这之前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面,听说他爱的那个人从国外回来了。 我去之前已经隐约有感觉。 我颇有点遗憾的感觉,毕竟这样不劳而获的机会不容易再获得。 我怅然长叹一声。 乔二在书房见我,他坐得离我很远,微微蹙眉,对我数次欲言而止。 我等得有些不耐烦,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犹豫。 终于乔二说:“他回来了。” 我一言不发。 他这样一句话,想让我怎样回答? 恭喜还是混蛋? 我个人喜欢后面那一种风格,撕心裂肺,张力十足。 我觉得他实在是不明智,与情人分手这种事,交给助理处理就可以,不过交代一声,我立刻卷铺盖走人。 现下他当面说明,让彼此都这样尴尬。 对手戏最怕对手出戏,不过鉴于乔二是业余的,我原谅他。 我转过身去看一本本陈列在书架上的书,在心里默念书名。 我相信我的背影是脆弱而绝望的。 乔二走到我身边,他说:“我希望你能够尽快离开,我不想他知道。” 我肩膀微微颤抖。 我张张嘴,最终没有说话。 乔二提给我一张支票,我轻轻瞟一眼,上面的数字出乎我的意料。作为遣散费,它有些多得过分。 我抬眼看他。 他说:“这是你陪伴我两年的谢礼。” 按照常理,我应该伤心欲绝的将支票退给他,然后说一点煽情的台词,可是我十分害怕乔二把我的做作当了真,那我岂不是自掘坟墓。 是以我迟疑着。 乔二把支票放到我的手里,他说:“我并不是个好人,忘了我,你可以重新开始。” 我一双眼泪落下来,滴落在他没有收回的手上。 这一刻,我演技达到巅峰。 我心里想,真是滑稽,他竟然以为我真的爱上他。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是完结了的,真的 ☆、不尽头 十数年未见的高中同学给我打电话。 他笑嘻嘻的说:还记得吗,你答应为我做一件事。 他曾从小混混手底下救过我,为此他进了医院。 当时他说:不需要你报答我,只要你答应为我做一件事。 直到毕业,他也没有说是什么事。 后来我们没有再见过面。 这么多年过去之后,他却打电话过来,要我实现那个当初的许诺。 他只穿着一件衣服就来投奔我。 一开门就看见他风尘仆仆的样子。 情形相当狼狈。 他摸着脑袋,笑着的说:我在那边惹了不得了的人,在你这里避一下风头。我救你一命,你帮我这一次,咱们就两清啦。 我把他引到客房,对他说:以后你住在这里。 他一下子扑倒在床上,露出舒服的表情。 他对我说:你还是老样子啊,冷冰冰的的,见到老同学,至少笑一个啊。 他仍是以前那副不学无术游手好闲的样子。 我和他念同一所中学,并没有分在同一个班级。 我是所谓的优等生,成绩优异,沉默寡言。而他是不良少年,老师眼中的麻烦精。 我们日常最多的交集不过是走廊上擦肩而过的一瞬间。 或许世界上真的存在孽缘这回事,不然我想不出我们两个之间有什么相识的理由。 那天我在校外的小路被几个小混混拦住。 为首的那一个抬着下巴,恶狠狠的说:你就是那个敢骂弟弟的家伙? 他们说我太嚣张,决定给我一个教训。 我嫌恶的说:滚开。 我对他们并无偏见,只是觉得这类行为幼稚而无聊。 那个人拿出刀子的时候,是他突然冲出来挡在我面前。 刀子割伤他的后背,鲜血洇红白色的衬衫,那些人一哄而散。 他倒在我的怀里,出了一头冷汗,却强笑这对我说:你傻啊,为什么不躲开。 我很冷静的拨电话叫救护车以及报警,他慢慢在我怀中昏迷,我拥着他,感觉到胸口有一团温暖。 虽然是他自作主张的冲出来救我,但我并不是一个不知道感恩的人。 我提出给他一些钱作为回报。 那时他刚刚在医院中醒过来,脸色苍白而虚弱,面孔上却仍挂住一个开心的笑容。 他是一个有点乐天有点傻气的家伙。 他搔搔头,说:我 分卷阅读27 - 分卷阅读28 等待是一生最初的苍老 作者:周白 分卷阅读28 不要你的钱,如果你真的过意不去的话,那么就帮我做一件事吧。 我问他是什么事,他却不说。 他只是笑:我想好了再告诉你,一定不会让你很为难的。 然后十多年过去,他孤身千里来投奔我。 他赤着脚在我的公寓中乱逛,一边逛一边赞叹:真是了不得啊,一个人住这么大的公寓,打扫起来很辛苦吧。 我回答:不会,有家政会定时过来清扫。 那很贵的吧。他又问。 我想了想,答:不,那点钱微不足道。 他微笑:你果真成了大人物呢。在学校的时候就觉得你同其他人不一样,走路都目不斜视,对喜欢你的女生也很冷酷。 我不记得有这种事。我说。 我不觉得自己与众不同,也没记得有女生喜欢我。 你啊,果然很无情。 他走到我身边,一手撑着桌角,微微弯下腰,在我耳边轻声的这样说。 陌生而温热的气息喷在我的耳侧,让我有种领地被侵犯的警惕感,我身体向后,拉开与他距离。 他却忽然说:我们做吧? 我惊愕,看向他。 我问:你在说什么? 他却一脸无所谓的说:做爱啊,这个你不会不明白吧。 好像在笑我过分大惊小怪。 我皱起眉头:我是个男人。 我知道啊。 他笑,将身体附过来,双臂缠上我的身体。 他的手指轻轻略过我的皮肤,隔着一层薄薄的睡衣,仿佛有电流流窜而过。 他轻轻舔了我的耳朵一下,声音低沉而蛊惑:你没有试过吧,其实男人之间也可以做的。 我或许被他引诱。 我没有推开他。 他用牙齿咬住镜片脱下我的眼镜,然后用舌头卷过我睫毛。我闭上眼睛,在黑暗中感觉那濡湿而温热的感觉。 中学时候的我是一个孤僻的人,很少笑,也很少说话。 他或许算得上我唯一的朋友。 伤好之后,他就以我的朋友自诩,开始接近我。并不吵闹,也不过分纠缠。 放学的时候,他会在门口等我,背靠着墙,百无聊赖的样子。 看见我出来,立即笑嘻嘻的迎上来。 只是这样而已。 回家时穿过一条小路,僻静无人,路两旁长满野草,夏天时一片深浓浅淡的绿。他走在我前面,嘴巴里叼着一根狗尾草,嘴里哼着歌。 我们就这样一路走回去。 高中毕业时,我们没有考入同一间大学。 最后那一天,所有人忙着离别忙着欢庆忙着狂热,他把我从人群中拉出来,一言不发的往外走。 我从没有见过他这么安静的表情。 他什么也没做。 我们只是像从前那样,沉默的,一前一后的,再一次走完了那条无人的小路。 他并未多说什么,而我也没有开口。 那时草薰风暖,夏日正长。 茂盛的狗尾草在风中发出沙沙的声音,像遥远的低语。 他转身凝视我,轻声说: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这样一起走了吧。 我点点头。 毕竟已经毕业了,我可能不会再回来了吧。我说。 他低头笑,说我:你可真是个无情的家伙,难道你一点都不留恋我吗? 我疑惑的看着他。 他却忽然又问:你还记得你答应为我做一件事吗? 我点头,说:记得。你想好要我做什么了吗? 我…… 他想说什么,但不知为何又闭上了嘴巴。 他说:算了,还是让你欠着我吧。 这样你就不会忘记我了。他笑着这样说。 我想,他真是个奇怪的家伙。 我一直搞不懂他。 我醒过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有了人。 偌大的房间里静悄悄的,仿佛一切不过是个梦。 我拾起地上的裤子穿上,像他那样赤着脚走出卧室。 清晨的光微微有点冷意,从百叶窗的缝隙中漏出来,我环视四周,属于他的一切痕迹都消失。 我没有喊他的名字。 我知道我并不会得到回应。 他死了。 据说是得罪了很厉害的人,整个人扔进江水中,尸体没有能够找到。 但是没有人认为他还有生还的机会。 他沉入江水时有没有想起我? 这是发生在不久前的事情。 不知道他走了多远的路才终于找到我。 来进行这一场告别。 我突然想起很久以前,学校组织课外活动,参观一间寺庙。 寺院中鸟语花香,香火鼎盛,佛祖像前跪着许多人,双手合十,神情虔诚。 他在我身边,笑着问我:你有没有什么愿望希望佛祖帮你实现? 我想了片刻,摇头。 那是并没有想到什么希望实现的。 现在想起来的话,我的确是有一个愿望。 渺小的,微不足道的愿望。 我希望再回到那一年的盛夏。 有那样一条路,长长长长,路边长满繁茂的狗尾巴草,有风吹过,轻轻摇曳。 你走在我的前面,背影挺拔。 你不必回头,不必说话。 少年的我远远的跟在你身后。 一切都尚未发生,我还未曾察觉。 你无须多看我一眼,也不要多说一句话。 只要我们慢慢走,永远不要走到头。 作者有话要说:  这仍然是篇he文 he的部分被我吃掉了 ☆、六千七百万年前 姚家谦这个人,我第一次见,是在父亲的聚会上。 他独自站在角落里,端一杯酒,脸色很平淡,仿佛要遗繁华于外的样子。 在一群大腹便便、猥琐庸俗的中年老头子里,他显得格外显眼。 他可能有三十岁?短发梳得整齐利落,两鬓略有灰白,眉梢很长,嘴唇很薄,总之是很有味道的一个男人。 我问身边的堂姐:“那是谁?” 堂姐百无聊间抽空帮我看了一眼,说:“哦,那是姚家谦。” 这年我十八岁有余,正是神憎鬼厌的年纪,整天无事生非,胡作妄为。我因为与小明星打得火热,被父母禁足在家,停掉所有零花钱,每天都过得乏味至极。 所以立志要干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好让父母知道希望我安分守己是多么愚不可及的一件事。 然后我就看见了姚家谦。 姚家谦并不是个商人,他在大学当讲师,教地理还是地质那之类的东西。但是他继承大笔财产,身家十分可观。 我想,他真是个异类,如果我有那么一大笔钱可以自由支配,早已经跑去花天酒地,纸醉金迷。但是他跑到国外念书,回来在大学教书。 我眼珠子在眼眶里转了两转。 分卷阅读28 - 分卷阅读29 等待是一生最初的苍老 作者:周白 分卷阅读29 堂姐用白眼瞟我:“你又在起什么坏心思?你能不能安分一点,叔叔已经被你折磨到秃顶。” 我没有回答。 我跑到楼下去,把酒泼到姚家谦的白衬衫上。深色的葡萄酒,泼上去一片红。 我很不好意思的道歉:“对不起,我是不小心。我带你上楼换件衣服吧。” 他没有生气,他冷冷淡淡的说:“没有关系。”他眉毛眼睛嘴巴都冷冷淡淡的,整个人透着疏离。 他谢绝了我的好意,穿着那件湿哒哒的衣服直接开车走了。 他一定早就想走了,我成全了他。 我有点失望,我还没有把我的名字告诉他。 堂姐说:“你干嘛招惹姚家谦?人家是正经人。” 我没有理她。 这怎么能算是我招惹他?是命运将他送到我面前,是命运叫他遇上我,一切都是命运作怪。 看,我并没有错。 过了几天,我跑去大学找姚家谦。 他还记得我。 我递给他一件白衬衫,对他笑:“我来道歉。” 姚家谦有一双黑沉沉的眼睛,仿佛灯火辉煌的城市一下子停了电,夜里凉风吹过星光和月光。 他说:“那只是一件小事。”但是他还是收下了那件白衬衫。 我没有识趣的立刻离开,我赖在他的地方,向他自我介绍:“我叫陆潮生。《书剑恩仇录》里也有人叫潮生。你读过这部书吗?” 姚家谦迟疑一下,他大概没见过我这样的人。 我看着他。 他说:“是陈家洛的妈妈吧,她生于海潮最大的那一天,所以叫潮生。” 我接近他是不怀好意的,姚家谦或许大概是能感觉出来一些的。或许是因为我太过咄咄逼人,他没有拒绝我。 后来他有没有后悔? 我勤快的往姚家谦那里跑,父母以为我终于悔悟,开始一心向学,还向我语重心长,要我好好随着姚家谦学。 我心里简直笑死。 只有堂姐隐约知道我。 她那天在往手指上涂指甲油,刺眼的鲜红色,有一股怪怪的味道。她不无厌恶的对我说:“我保管你会下地狱。” 我在她所有指甲油里都倒了麦麸。 姚家谦的办公室里放着很多石头,他大概有石头癖。 我指着一块石头问:“这是什么?像鸡蛋。”那的确像一颗蛋,外面裹着一层青白色的石皮,被斜着切掉一块,露出里面一圈一圈的纹理。 仿佛是某个印象派画家的大作。 姚家谦看一眼,说:“那是玛瑙的原石。” 我惊讶了。 玛瑙石长成这幅样子的吗? 我弓着身子仔细看。 他走过来,对我解释:“古人觉得这些石头形似马脑,所以把它们叫做玛瑙。有人说这是从马口中吐出来的宝石。” 他站在我身边,向我介绍每一块石头,如数家珍。 他脸上专注而温和的表情有点让我动心。姚家谦并不像他外表看起来那样冷峻漠然。 我情不自禁的亲了他。 那一瞬间我的脑袋是空白的。等我清醒过来,看见他错愕的表情,我知道我做错了。 我应该慢慢来的。 我没有说对不起。 他先离开了。 姚家谦可能把我当做一个晚辈,但我其实是有一点认真的。 一开始可能有一点恶作剧似的坏心思,但后来我居然有一点认真起来。 我有点不知所措,这是一种新鲜的感觉,前所未有的,我只好向堂姐倾诉。但是这个恶毒的女人只是朝我竖起两根中指,她已经不涂指甲油了,我拯救了他的手。 她说:“下地狱去吧。” 我蹲在姚家谦的家门口,正午阳光最烈的时候就守在那里,一直守到他傍晚回来。 他回来了,径直的走过我身边,背影很美丽。他的身材修长,人略微瘦,所以背影看起来很好看。 我蹲在原地呆呆的看着他的背景。 夕阳的余晖铺在整条街上,淡淡的红色,很有一点忧伤惆怅的味道。我觉得我有点想哭。 我一直蹲在那里,蹲到月亮星星都出来了。 后来姚家谦就出来了。 他站在我面前,我抬起头,呆呆的看着他。 我应该是一个很伶牙俐齿的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说不出话来。 我就那样看着他。 姚家谦叹了一口气,说:“跟我进去吧。” 我想要站起来,但是双腿已经麻木,一下摔在地上。姚家谦扶住我,我可怜兮兮的说:“我腿麻了。” 他露出无奈的表情。 后来他把我背进了他的家。 我在他家的沙发上哀嚎,简直流出眼泪来:“好痛!好痒!又痒又痛!”我的腿在逐渐恢复知觉,那过程让人痛不欲生。 姚家谦坐在一边帮我按摩。 他一定对我无可奈何了。 真怕他嫌弃我。 他对我说:“不要再做那样的事了。” “可是我喜欢你。”我说。 他看着我,说:“你只是个小孩子罢了。早生几年,我能做你爸爸了。” 有句诗是怎么说的来着,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我心酸了。 老天爷,我居然心酸了。 不管怎样,我还是留在了姚家谦身边。 我开始收集各种各样的石头,大大小小,绿绿红红,在卧室里摆成一堆。 堂姐走进我的房间,发出惊叹:“我的天!” 我要亲手做一座石头森林送给姚家谦。 堂姐扶额,她说:“所有发生在少年时的恋爱大多数都是悲剧。” 我将她轰出门外。 过了一阵子,我才发现,姚家谦实在是一个很抢手的人物。有女生在他的课堂上凝视他,略微出神的样子,十分的怅惘。 我心情十分抑郁。 我想造一座没有门的城堡,城堡里面只有我和你。 我阴雨连绵的初恋在我十八岁最后的夏季姗姗来迟,我听见窗外绵绵雨声,仿佛在说,我爱你,我爱你。 我的天! 我多愁善感的坐在姚家谦的办公桌旁边,我映在窗户玻璃上的像一个忧郁的希腊青年。 然后我就看见那个女人在门口同姚家谦讲话,姚家谦轻轻的笑了一下,她的脸上便泛起红霞。我一下子生起气来,我冲到门口去,把姚家谦拉进办公室里,然后当着那个惊诧莫名的女人的面猛地关上了门。 姚家谦被我按在椅子上,他微微皱眉看我,问:“你干什么。” 我像一头领地被侵犯的狮子,暴躁而愤怒。我阴沉着脸,在姚家谦面前不停地来回走动。 我在干什么我也不知道。 我的理智早已被感情所控制。天啊,我只是个十八岁的无知青年,他怎么能指望我在凶猛 分卷阅读29 - 分卷阅读30 等待是一生最初的苍老 作者:周白 分卷阅读30 的爱情的熔岩中进退自如? 我露出痛苦而悲哀的表情。 我跪在他身前,揽住他的腰,将脸贴在他温暖的身体上。无比绝望的恳求他的怜悯:“说你爱我吧。” 我想我终于到了这一步,我在乞求他的施舍。 我是一个爱情的乞丐。 我的世界如此贫苦荒芜,长年有狂风吹过尘沙。他是我的乍眼繁花,我哀求他为我留下。 我真想哭。 姚家谦一直沉默。 我感觉到他身体的僵硬。我吓到他了吗?那么请原谅我,一切不由我自主。 过了半晌他开口,说: “我已经有白发了。” 我紧紧搂着他的腰,闷闷的说:“我爱你的白头发。” “可我已经三十二岁了。”他又说。 “到你九十二岁的时候,我仍会爱着你。” 他好像笑了,他说:“你是个不负责任的小孩子。” 我抬起头,一个字一个字的对他说:“我没有说谎,我会爱你到我死的那一天。” 那时我的脸上是什么表情?后来我怎么也回忆不起来,是认真的诚挚的吗?所以他才被我打动了。 后来我在异国的教堂里听一对陌生的夫妇互念誓词,我是他们唯一的观礼人。 他们说:“till&h do us part.” till&h do us part. 直到死亡将我们分开。 我忽然就想起他。 教堂外面一直落着雨,而雨像眼泪从天空落下。 我爱上姚家谦的事被人捅到八卦杂志上去,附了一张照片,是我偷亲姚家谦的那一次,不知被谁拍了照。 这件事引起轩然大波。 我与姚家谦虽然都不是什么娱乐明星,但是我这几年来绯闻不断,那个以前和我有过瓜葛的小明星也借机造势,把水搅浑,让这件事越发沸沸扬扬起来。 父亲暴怒,骂我:“你这次太不像话了!”他险些对我动鞭子。 父亲从安保公司雇佣四名彪形大汉看守我,不许我迈出家门一步,从我房间的窗户能看见门口拥挤成一堆的狗仔记者。 我十分惶恐。 并不是为自己担心,我名声早已经败坏的千疮百孔,我怕牵连姚家谦。 堂姐外出回来,对我说:“真是夸张,大学出动数名保安护送姚家谦突出狗仔包围,有女生伤心欲绝,在课堂上痛哭。他怎么样姚家谦只有那么一个冷淡的表情,我哪里知道他怎么想的?不过要我说,这次你真对不起人家,你名声已经那么坏,什么都不怕,可是姚家谦被你拖累得被学校停了课。我看你也不过是与叔叔斗气罢了,随便与个名媛歌星闹点绯闻,对方指不对你定感恩戴德,何苦缠上姚家谦,坏人家一世英名。” 连表姐也这么说,她以为我不过是逢场作戏,以为我对姚家谦的一切,不过是青春期叛逆,与父母作对的缘故。 我已经知道外面的人要怎么传我。 姚家谦会怎么想? 他看到那些新闻,会一笑而过,还是觉得受到欺骗? 他会否伤心? 可是我已经没有脸面去见他。 胡作非为十八年,我终于知道害怕。 父亲要送我出国。 出乎意料的,我并没有拒绝。所有人都以为我会闹得天翻地覆。 我只是沉默的接受了。 堂姐以为我消沉,拍我肩膀安慰说:“不要在意,数年后你仍可回城再战。” 我只是很平淡的说:“已经太晚了。” 堂姐疑惑的看着我。 我会努力做一个端正优秀的人,心无旁骛,一心一意,如果我早知道我会遇到他。 可是一切都晚了。 我可以慢慢重新来过,可是他不会在原地等我。 飞机起飞前,接到姚家谦的电话。 我接起。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一直沉默。 后来飞机内的广播提示请关闭手机,姚家谦说:“祝你一路顺风。” 我突然平静下来。 我说:“原谅我年少轻狂。” 那个夜晚,我看见他站在那里,仿佛黑夜里独开的花,不由自主受他吸引。可是若我自知,我该就那样转身离开。 堂姐说的对,一开始我便不该接近他。 飞机轰隆的起飞,将一切往事留在原地。 到了国外,依然风花雪月,仿佛与姚家谦那一段旧事,不过插曲。 但是□□愉过后,到了早晨。 洋妞坐在床头,一边梳头一边问我:“家谦是谁,昨夜你一直在梦中向他道歉。” 我愣住。 我说:“你听错了。你中文那么差,你一定是听错了。” 洋妞耸耸肩。 她走了。 自此我意兴阑珊,拒绝一切声色犬马。 有一天去跟随众人参观博物馆,馆内导游介绍一块石头:“这是玄武岩,是火山喷发出的岩浆冷却凝结而成……” 我忽然被往事击中胸口,因心脏疼痛而忍不住弯下腰去。 众人纷纷围过来询问,我摆摆手,示意我没有问题。 我只想起姚家谦,他的手指苍白修长,轻轻搭在黑色的玄武岩上。 他的深情那样专注美好,我忍不住欺身上前,亲吻他的唇边。 他说:“六千七百万年前,它是一团不肯熄灭的熔岩。” 后来我终于在国外呆得烦了。 正好堂姐要结婚,我趁此机会收拾行李回去了老家。所有人都说我变了一个人,比之几年前,成熟稳重许多。 堂姐笑我:“哟,改邪归正了?” 我说:是是,我已脱胎换骨,洗心革面。以前多有得罪,还请多多包涵。 母亲说:“你的房间已经收拾过,有一堆杂物放在那里,你看看有什么要留下。”她有抱怨:“真是的,这几年也从来不会来。” 数年过去,一切都时过境迁。 没有人再提起姚家谦。 我上楼去,看见一堆东西堆在那里。我随手拾看,然后我看见那座我没有来得及完成的石头森林。 我蹲下身去,用手指抚摸每一块蒙尘的石头,触之冰凉。 他说:“这是玛瑙,有人以为它是从马口中吐出的珍宝。” 他说:“这是萤石,古时的夜明珠就是有它制成。” 他说:“这是辰砂,磨碎之后可做丹朱。” 他说:“这是响岩,沿着节理敲打,会发出动听的声响。” 他说:“这是玄武岩,六千七百万年前,它是一团炙热的熔岩。” 我忽然就落下泪来。 我没来没有忘记他。 但是一切都物是人非。 姚家谦从原来那所大学辞职,他早已离开本城,没有人直到他的去向。 他没有等我。 而人和人 分卷阅读30 - 分卷阅读31 等待是一生最初的苍老 作者:周白 分卷阅读31 之间,就是这样彼此错过。 堂姐的婚礼如期举行,两人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我在男方亲友中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她也看见我,彼此对视片刻,然后她恍然说:“原来是你。” 我也认出她来。 我同她只有一面之缘。那一年我十八岁,爱上姚家谦,她是无辜的同事,因为与姚家谦站在一起谈笑,被我无故牵连。 我笑,说:“对不起。” 她说:“你真正对不起的人是他。” 言辞恨恨,颇有咬牙切齿之意。 她是我回国来第一个对我提起姚家谦的人。 我一时怔住。 半晌,我问她:“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 “你以为我会告诉你?”她鄙视的看了我一眼,转身走开。 仿佛黑夜中露出一缕光。自此我缠上此女,在我锲而不舍的追问下,她终于松动。 她将姚家谦的新地址给我。 她说:“希望我没有做错。” 他受聘于另一所大学,在遥远的北国之地。我马不停蹄的赶到那所学校,又被人告知,他带领一帮学生去了沙漠。 十月的沙漠冷风如刀,触目一片荒凉。 当地人领着我去一座盐湖。 他在那里。 像多年以前,人群中,我一眼看到他。 那个当地人喊:“老师,有个人来找你!” 他转过头来。 一刹那间往事迎着十月的朔风扑面而来,我鼻子酸楚,虽有万语千言,可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越过千山万水,我终于找到他。 这一次,我不会再放开他。 ☆、艾利克斯 自从与男友分手,妹妹成日在家蓬头跣足,指天骂地,十足恶毒怨妇一个。如果被她那帮追求者看到她这幅模样,恐怕他们会恨不得自插双目。 说实话,我实在不知道那个艾利克斯陈到底有什么好。 诚然,我并不了解艾利克斯陈。 我只远远望见过他一次,他来接妹妹,开一辆红色跑车,戴一副半张脸大的太阳镜,我甚至还未来得及记住他的脸,妹妹已经尖叫着跳入他旁边的座位,两人驾车绝尘而去。 但是,妹妹只得十九岁,成日除了吃喝便只记挂住玩乐,可想而知她身边不会有什么出色的男人。 我相信艾利克斯陈也不过是另外一个不学无术,花天酒地的纨绔子弟罢了。 妹妹这样自暴自弃,不过是因为他居然胆敢先于自己提出分手。 自幼稚园起妹妹便仗着美貌在男孩子当中无往而不利,十九年来第一次有人敢对着那张脸说不。 妹妹简直气疯。 我叹息:“外面那么多男孩子等着你,何必为了一个他。” 妹妹怒气冲天:“哥,你懂什么!他当着所有人面前甩掉我,使我丢尽脸面!” 她双手擂床,数天没有打理过的头发甩到我脸上:“我恨死他了,假使能够与他同归于尽,我即刻就从十八层楼跳下!” 我妈被妹妹这番言论吓破胆,于是把责令我七日之内使妹妹恢复正常。 无可奈何之下,我只得约出那个艾利克斯陈来面谈。 翻开妹妹手机通讯录,不禁莞尔,不过一个星期之前还是埃里克斯我的爱,现在却已然变成人渣狗屎陈。 少年人的爱恨,这样来去如风。 我觉得我妈实在多虑,她以为这个时代还有人肯当梁山伯与祝英台。为爱自杀?那已经是上个世纪的事了。 电话里艾利克斯陈的声音听起来年轻而轻佻,已经过了下午二时,他才刚刚清醒,十分惺忪的问我:“你是梁瑾声的哥哥?可是,梁瑾声又是哪一个?” 梁瑾声便是我妹妹的大名。 可是我完全无法责怪对方,恐怕妹妹也未必早知道艾利克斯陈大名是哪个。 我耐心解释:“乔茜梁,记得吗?不久前你还来我家门口等待她。” “啊,让我仔细想一想。”他懒洋洋的说。 这帮年轻人记忆力都短暂似甲虫,一个钟前同谁在一起都要想一想。 一分钟后他才答:“哦,是的,乔茜,是的,我记得她,你是他的哥哥,那么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有些事需要同你谈,可否约个时间见面?” “当然,”陈没有考虑,对我说:“今晚有一个聚会,我会出现。” 他将地点时间告诉我。 那是一间酒吧,聚会当夜十时开始,我入场时酒吧内已经开始群魔乱舞,音乐声震耳欲聋,灯光如机枪四处扫射。 老实讲,我做了二十多年良家子,还从未涉足过这类场合,一进门还当真有些手足无措。 五分钟后才惊魂甫定,抓住身边一个人大声吼:“请问艾利克斯在哪里,他约我在这里见面。” 对方亦大声吼回来:“那边那个就是艾利克斯!”这才发现她是个女孩子,画着好大两只黑眼圈,假睫毛几乎戳到我的脸。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走过去,听到有人围住一座台子高喊“艾利克斯!艾利克斯!”。 大多数是女孩,群情涌动的,不知情的人会以为这里是某种违法宗教的集会现场。 艾利克斯应当就在前方,于是我奋力向前,希冀在这些激动的妖男艳女之间杀得出一条血路来。 忽然之间人群开始大声尖叫,我抬头,发觉有东西朝我面上扑来,晃动的灯光下看不出是什么,只是下意识伸手抓住。 周围人尖叫声更大,几乎震破我的耳膜。 有人大力鼓掌,还有人对住我吹飞哨,仿佛是幸灾乐祸的表情。 我被众人推搡着往前走,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抽空看了一下手中拿着的东西,那是一只小巧的竹编球,上面系着许多五彩色的布条,很像是传奇小说中提到的绣球。 然后我就被拥到台子上。 终于看清台子上站着另外一个人,身形高大,如果我猜得没错,他就是我找了许久的艾利克斯陈。 这一夜光怪陆离,此刻看见他,我总算松一口气。 我走向他,喊出他的名字:“艾利克斯。” 艾利克斯扬扬眉毛:“你认识我?我却仿佛从来没见过你。” 走近了才看清他的相貌,年纪比我想象中要大一些,但是那张脸,再英俊没有,难怪有信心甩掉妹妹。 我道:“你我今夜有约,我已经找了你许久。” 艾利克斯有些惊讶的样子:“是吗,我们有约过吗,我不记得了。” 我对他们这帮人的态度习以为常,开口欲解释,他却轻轻笑了笑:“不过没有关系,你接到了我的绣球。” 我想的没有错,那的确是一只绣球。 “我接到你的绣球,”我傻子似的问,“可是,那即是怎样。” 分卷阅读31 - 分卷阅读32 等待是一生最初的苍老 作者:周白 分卷阅读32 艾利克斯陈用行动回答了我的疑问。 他上前一步,长臂捞住我的腰,将我的上半身揽在他的怀里。 这是一个很经典的动作,经常出现在上个世界六七十年代爱情电影的海报上,通常由一男一女演示,双方深情对视,身后战火纷飞。 此刻的我抱住绣球,大脑一片空白。 艾利克斯对我露出迷人的笑容:“你接到我的绣球,今夜我便属于你。” 他的脸压下来,他的嘴唇对住我的嘴唇。 那是一个吻。 自妹妹六岁为生日礼物亲过我的嘴之后,我再也没有和人接过吻。 台下一帮人唯恐天下不乱,吹口哨,喷彩带,高声大笑。 我觉得我身处一个梦境之中,剧情太过荒诞以至于我无法察觉。 我猛地推开身前的人。 我捂住自己的嘴巴。因为我觉得他似乎把舌头伸进了我的嘴里! 艾利克斯好笑的看着我,他牵起我的手走下台去,围在前面看热闹的人都渐渐散开,只有几名艳女恋恋不舍的抚摸艾利克斯的肩头,状若惋惜的说:“下次绣球一定要丢给我。” 艾利克斯微笑着打发了她们。 他带我走到角落包厢坐下,我深受打击,尚未回神。 他递给我一杯酒,我接过,一饮而尽。 我还没喝过这么烈的酒,喉咙好像着火,我猛地咳嗽起来。 艾利克斯被我逗得放声大笑,他过来大力拍打我的后背:“我可不知道你不会喝酒。” 我好半天才缓过劲,脸色惨白的对他说:“我们之间好像有什么误会。” 他靠在椅背上,好整以暇看着我。 “误会?难道今夜你不是为了我而来?”他看了眼被我捧在怀里的绣球。 我烫了手似的将这小玩意儿扔在一边,它是我今夜灾祸的根源。 我痛苦的扶住额头,那杯酒似乎开始灼烧我的神经。 我说:“不,不,我当然是为了你而来。我们有个约会,你记得吗?你说你会在这里等我……” “哦?有这样一回事吗。” 他语气中带着好奇。 他完全忘记了今日下午的对话。 我脑袋昏昏沉沉,对他不住点头:“是的,你忘记了,我是梁谨行,乔茜梁的哥哥,我约你是因为有话对你说,乔茜为着你同她分手那件事伤心至今,我希望你向她道歉……” 我想起身靠近他,不知怎的浑身乏力,才抬起脚双膝已经发软,我眼前一黑,仿佛被人用双臂接住,此后便不省人事。 翌日清晨自陌生房间醒来,头仍痛得欲裂开。 真是庆幸身为男人,否则一个女子如此不省人事一整夜,第二天还不吓得魂飞魄散。 有人在床边打电话,赤着上身穿一条牛仔裤,宽阔的肩膀与窄窄的腰身一览无余,身材好极。 我□□出声,那人转过身来,对我微微一笑,正是艾利克斯陈。 他结束通话,走到床边。 他递一杯水给我:“头还痛?喝点水吧。” 我正口渴,于是没有客气接过。 我同他道谢:“昨夜多谢你收留我。” 他笑:“不,是我的错。我没想到你的酒量那么差。” 我脸红。 我突然想到昨晚,颇有些唐僧误入盘丝洞的错觉。夜间毫不犹豫便与陌生人接吻的男子,那般惊世骇俗,在阳光下看来,也只是凡人。 除了那张脸。 我叹息,起码再过五十年,才会生的出一个比他更英俊的人。 我想起正经事。 对他说:“我是为我妹妹来的,记得吗,乔茜梁。” 他微笑,点点头。 “你昨夜醉酒,一路上已将所有事向我交待清楚。你是梁谨行,乔茜梁的哥哥,你妹妹自失恋后便一蹶不振,你母亲太过担忧,于是派你出马解决此事。昨夜你出现是与人有约,你来找艾利克斯陈。” 说得一点错都没有。 然而他并未就此打住,仍面带笑意娓娓道来:“你单身至今未曾恋爱,母亲日□□婚你不胜其扰。你怀念你养过的大丹麦犬,他自幼护送你上学放学,然而他在你十二岁时病逝,你为此伤心欲绝。” 我目瞪口呆看着他,不记得自己曾说过这么些。 他唇边带着戏谑的笑意:“你昨夜已将平生都讲给我听。” 醉酒后我口无遮拦喋喋不休,居然所有琐事都说给人家听。 我脸上有没有着火?真是丢脸。 “这没什么,我喝醉酒会和遇到的每一个人说‘我爱你’,所以有人为我起外号叫告白狂魔。” 我忍不住笑起来。 对这个艾利克斯陈心生出好感来,他这样体贴,替狼狈的我解围。 他并不是我想象中那种轻浮的年轻人,反倒是个成熟风趣的成年男子,不知怎么与妹妹搅在了一起。 我略尴尬的对他说:“我是为我妹妹而来,……” 我话未说完,他却打断我:“我知道,但我并不是艾利克斯陈。” 我惊讶的看着他。 他对我笑笑,解释:“我姓许,昨夜是我的生日聚会,对所有知道消息的人士开放,恐怕你要找的是另外一个艾利克斯。” 我愣住,半晌才反应过来,张目结舌看着他。 没想到自己闹出大乌龙,这下简直糗大。 我努力保持镇定,站起身来,“真是抱歉,我认错人。昨夜是我打扰,现在我该告辞了。” 艾利克斯不介意,反倒大方的说:“我送你回家。” 我急忙推辞:“不,不必。” 他坚持,“你的车还停在酒吧街,况且你有宿醉,我实在不放心。” 最终还是由他送我回家。 到门口,我实在不好意思,于是请艾利克斯进门喝杯茶,他欣然接受。 刚进大门,就看见妹妹穿一身白色睡衣蓬头垢面走到楼上去,幽幽如女鬼。 艾利克斯发出“呵”的一声。 我向他解释:“我妹妹只是失恋,她平常绝不是这幅样子。” 他点点头,“看得出来。” 我自厨房端出冰茶,与艾利克斯对坐。 他说:“这次失恋对你妹妹打击似乎颇大。” 我叹气,无奈:“瑾声年纪小,多年来从来只有男生围着她讨好,这次被人甩对她来说已经是奇耻大辱,所以才这样耿耿于怀。真是不知道该怎样开解她。” 艾利克斯一直侧头微笑听我牢骚。 他问:“你一直为这件事苦恼?” “是,”我忍不住对他倾诉,“瑾声威胁要跳楼自杀,我妈险些被吓晕。我倒不担心她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可她一向任性,难免偏激,这样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我怕她心理出现问题。” 艾利克斯听完,笑着对我说:“我有一个办法 分卷阅读32 - 分卷阅读33 等待是一生最初的苍老 作者:周白 分卷阅读33 让你妹妹恢复。” “真的?”我抬头看他。 他笑笑,“这事实在简单,你不过关心则乱。” 过了两日,艾利克斯把我叫出来。 他手持一张邀请函,问我:“把这封请柬给你妹妹看。” 我接过,好奇问:“是什么?” “一场专为单身男女举办游艇聚会,届时将有无数俊男美女参加。”艾利克斯这样说。 我疑惑,“只是这样而已?” 他点头,“我向你保证,只要你带她出席,她一定会快乐起来。” 艾利克斯这样信誓旦旦,我只好将信将疑。 他一只手按在我的肩膀上,笑说:“把一切都交给我好了。” 到了那日,我费了好大功夫才把妹妹劝出房间——我答应为她换一辆跑车。 一路上妹妹都那样心不甘情不愿,提不起精神。然而到了码头,看到那条崭新的白色游艇,妹妹立刻忘记了什么事忧愁。 她自车位上跳起来,雀跃的说:“多么漂亮的船!” 甚至催促我,“哥哥快些,我们已经迟到!” 啊,艾利克斯说的对,还未踏入聚会现场,妹妹已经恢复。 好容易找位置停好车,妹妹已经抛下我奔过去。 登船时,传遍一个男人伸出手臂拉她一把,他目不转睛盯住妹妹看,问她:“你是谁,为什么我从来没有见过你?” “我姓梁,乔茜梁。” 妹妹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她已经忘记令她既悲又愤的艾利克斯陈是哪一个了。 转眼两人已经不见。 到底青春无敌。 我看见这一幕,知道妹妹已经完全走出了阴影,于是笑着摇摇头,转身取了一杯鸡尾酒,看船头晒太阳的泳装少女。 不知何时,艾利克斯走到我的身边。 他眼带笑意,问我:“效果如何?” “多亏了你,瑾声她此刻已经乐不思蜀。” “她不过是钻了牛角尖,耍些小脾气,让她出来与同龄人走一走,她哪里还会记得不开心的事。” 他深知少女心思,早料到这个结果,难怪那样信心满满。 我向艾利克斯道谢,“这次聚会一定花费你不少心力,我欠你一个大人情。以后如果有事找我,我一定不会推辞。” 他挑眉看我:“真的?” “赴汤蹈火。” 艾利克斯笑,“赴汤蹈火倒不必,我只有一件事……” 我看着他。 他接着说下去:“我想请你今夜同我晚餐。” “只这样?”我笑了。 我以为会是多么棘手的一件事,没想到只是这样。 然而他又说:“不要急着答应,这是一个约会,并非普通晚餐,请你仔细考虑。” 我一下子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我惊讶的看着他,没有想到他喜欢男人。 “可是我……”我迟疑。 “你也喜欢男人,不是吗?”艾利克斯突然靠近我的耳边,“那一夜,你什么秘密都说给我听。” 我脸上升起火烧云,没先到我竟然连这种事都说给他听! 艾利克斯拉过我的手放在他的掌心,说:“给我一个机会,那天晚上,你从人群中走出来,我已经对你有感觉。记得吗,你对我说‘你我今夜有约’,那时我就在想,这难道是上天的安排,让你出现在我的面前。” 他说的十分诚恳,让我有些心动。 老实说,我很少出来走动,女孩子都难得遇见,更不要说与我志趣相投的男人。总不能单身一辈子。 而他,我想,我不会再遇到比艾利克斯更好的男人。 况且,只不过是试试,又不是拍定板要白头偕老。 思虑良久,我长长吁出一口气,道:“我还不知道你的真实姓名呢。” 艾利克斯知道我已经答应,有些用力的握紧我的手,对我说:“良生,我叫许良生。” 呵。真没想到他有这么一个温顺的名字。 分卷阅读3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