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罐头》 ㄨιáοSんυο。Цk 抵达 江淼抵达威尼斯的这天说不上多好,太阳被遮得严严实实,云群压在头顶像是随时要来一场倾盆大雨,坐在水上巴士时她分不清窗上的水迹是行船溅起的,还是外面真下起了雨。距离目的站点还有三程,睡眠不足和空腹使她有点晕船反应,耳朵也一阵针扎般的疼。书是看不下去了,她将书放回包里,拜托先前对过话、知道是同一站下的面善夫妇喊她一声,便闭上了眼。 昨日陪临时起意的朋友在外通宵,一看表才发现距离航班三小时,火速订车回去拿了行李直奔机场,连冲澡的时间都没。凌乱困乏的形象让她被工作人员频频侧目,自然逃不过比平时费时更久的信息审核下场,好在她熟练地拿出准备好的透明文件夹,里面按顺序放着详细资料,例如住处、往返机票、行程预订单之类的。机场盥洗室内她闻闻自己,烟、酒、汗臭、呕吐味、泛红的眼睛和惨白的脸,就算是本人看了都得怀疑是不是什么搞黄沾毒的不法分子。到底是过了熬三天都精神奕奕的年纪,想到平时夜店结束还能活力四射来上课的同学,她甚至有点感慨似乎自己的衰老都像摁了快进,比别人快上许多。现在连少睡两个钟都能让她倦怠一整天。 被喊醒已是一个小时后的事,善良的美国老太太担忧地看着她,问她要不要喝点水,她笑着表示自己无碍,并表达了感谢。江淼领了行李,谢过船员客气的一声“bella”,上了岸才发现这水城已入了夜。房东友善,接到江淼登船的信息后便算好了时间等在码头,打过招呼后她领着江淼去住处,江淼不习惯和人分享居住空间,尤其是陌生人,便租下了整套房源。房东是个说话温柔的意大利阿姨,一路上和她讲着附近餐厅、超市、药店的位置,景点怎么走,她想去的地方能用什么交通工具。江淼应着话,观察着两边——巷子窄,建筑高,哪怕正逢旅游旺季人来人往,也让她生出一种谋杀案最佳温床的奇想。纵是夏季衣物单薄,也抵不住一个月所需的物件,更何况她是个爱打扮的,零零碎碎的一放,箱子分量倒也不轻。房东和她一人在前一人在后,不算狼狈地进了公寓。简单介绍过设施后江淼将准备好的现金交给房东,用作城市税费,房东道着谢,利落地拿出本子写收据。 “这里是最安全的城市,”房东在离开前说道,“有问题请随时联系我。” “多谢您。”她笑道,送她离开后给门上锁。 卧室的茶几上放着细细整理后的家电使用手册、周边地图和推荐列表,带有艺术感的玻璃盘里还放了一套备用钥匙。房子面积比她想的要大得多,且打扫得十分干净,江淼感到满意。过于疲惫的她懒于收拾行李,就近从客浴拿了条毛巾铺在抱枕上,合衣在沙发上睡去。 次日早晨,江淼是被钟声吵醒的。起先是迷迷糊糊的“铛——铛——铛——”,江淼用毛巾盖住耳朵,捱过第一次,等她清醒时,这摁不掉的闹钟响了八声,她看着天花板,开始思考住一个月的决定是不是错了。八点的意大利几乎门门紧闭,搜到了几家供应早餐的osteria,都隔了一段距离。江淼的头还在隐隐作痛,横竖平时也没吃早餐的习惯,她放倒行李箱,翻出自带的拖鞋,去厨房烧水泡茶。等水冷却的时间她用剩下的开水烫了杯子,拿了护理包在客卫刷牙洗漱,出来时茶的温度已能入口。江淼研究了一下各个柜子里的物品,在手机上记下采买列表,“水,沐浴露,洗发露,面包,化妆棉,消毒纸,水果”。她将空调调低两度,把叠好的衣物按颜色挂进衣柜,书和画具搁在房东特意留出空位的书柜,再拿出透明拉链袋里提前洗过的床单被套等到主卧换上,瓶瓶罐罐按常用度依次摆上木制架子。等一切妥善处理完已过十点,她回忆昨天房东说到的超市,带上卡包、一支笔和笔记本便出了门。 巷子对面的餐厅老板正用好奇的眼神打量她,整座城市的游客都带着或多或少的兴奋,相比之下她就像只刚逃出生天的鬼。头发已经梳过,用了带遮瑕作用的防晒霜,甚至喷了香水,她知道自己看上去定还显着疲惫,事实上她就是这么觉得的。想到旅游城市谁会记得谁,她连平时不落的笑都懒得挂上,木着脸喝咖啡,心里忍不住吐槽“一个红酒吧和早餐店同时营业的地方有什么资格笑我”,手下还是装模作样地打开黑色软皮本,按做过的记录排接下来几日的行程。 “07/04,18:00,SUP @_____________。” 手机屏幕亮起,“Julie向您发送了一条信息。” *(bella:意语里指“美人”。) *(osteria:意语里的“酒馆”,通常会供应食物,英语翻译过去是tavern,不是bistro。) -- 乄īǎóSんǔó。Uк SUP SUP?江淼凝神想了想,记起是自己早早定下的桨板行程。她点开对话框,发现对方正是桨板活动策划者,热情的介绍过后附着见面的地址,建议提前十分钟抵达做准备。江淼搜索了位置,在城的另一边,但威尼斯就这么点大,至多步行四十分钟。她将事件加入手机日历,想着以防万一,那天还是把泳衣当内搭为妙,外面套个衬衫和短裤,哦,还有花丝巾,真落水了还能系住当半身裙使。 服务员将面呈上,她合上本子,打算去完超市后再睡上一天。 江淼宅了两天,除了吃饭的时候就没下过楼,有时连饭也不吃,吃个苹果就当一顿,没日没夜地窝在床上像是要把这一学年熬过的夜都补回来。毕业设计不是人做的,这天夜里她坐在床上想,睡饱了后脸像是被填充起来,连皮肤都发着光。如果不是被叫床声吵醒就更好了,她心想。老建筑墙薄,任何大一点的动静都能被听个大概,江淼对听活春宫没什么兴趣,确定再难入眠后她坐在客厅写写画画,都是些不知所谓的涂鸦和偶尔的只言片语。她在为接下来的研究生课题做准备。 又撕了一张写满的废纸,她干脆不再写,不愿意做费神的事,看到手机显示的日期,她开始准备今天要穿的衣服。正是当下流行的牛油果色连体泳衣,漏着背,两侧是镂空的细条,她在白色短上衣和薄荷色的丝质衬衫选了易干的后者,再挑了挑米白的短裤和及膝长筒袜配同色运动鞋。删掉这两天已去过的地方,江淼用电脑放了一场比隔壁更抑扬顿的歌剧节选,等困意上来时那边已经安静,她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这般睡不够,但现在处于假期,她有大把时间任性,还没想到更远,又睡了过去。 艾德文被强制抓去顶班时全身写满了抗拒。 “我从来没教过人啊!”他难以置信地看向朱莉。朱莉是他的阿姨,几年前跟着丈夫定居威尼斯。 “噢,亲爱的!少骗人了!前年你还教过女朋友玩这个,以为我们不知道吗!”Julie翻找着耳环,对侄子的拒绝充耳不闻,“一样的事,换了个对象而已!” “啊啊啊啊——”艾德文抓着头发崩溃,“直接取消不行吗?” “太迟了!” 朱莉扶墙套着鞋,门外传来吉纳多的催促声。 你倒是长点心啊!他腹诽道,人都快到机场了才想起有朋友来这件事是闹哪样啊! “她要是掉水里了怎么办?”艾德文还想做最后的挣扎。 “拜托!这边的水这么浅!再说你不是考了救生员证?”她白了一眼。 “亲爱的,我们要迟到了!跪姿练习,平衡,撑桨,上基本的,像你十四岁时做的那样。你们在市内划就行,救生衣在柜子里!”朱莉给他一个飞吻,“放宽心,一切都会顺利的。” 顺利什么啊!啊!!!!!他拿头撞墙。 在油管上迅速观看了几个教导视频,艾德文拿油性笔在手臂上匆匆记下教授要点,简单收拾了下背包就往基地冲。这是朱莉购入的一处底楼,除了自用外偶尔接些体验课程,常常作为和其他水上运动爱好者聚会的场所。距离预约时间还有两小时,他再三检查了设备和用具,确认状态良好后给也许会用上的鞋里外清理后按码数靠墙排列,按计划路线划了两圈,回来后检查了洗手间的水龙头是否能正常使用,丢掉落在角落的垃圾,又擦了遍桌面。还有一小时,他翻阅了一遍报名者的个人信息,将指引立板放到门外,从写字桌的抽屉里找出需要客户签字的同意书,对着手机再次循环SUP技巧课程和附近水域大概深度,一手抓来纸笔反复抄写自己的总结。 指针指向五点五十三分,门外传来女子的疑问声:“请问,这里是朱莉的威尼斯SUP一日体验课吗?” 艾德文将纸塞进柜子里,“噌”地站起,强装镇定地上去迎接。 “是的!是的!您是Miao Jiang吗?”他扫了眼预约邮件。 “中国人?”艾德文改用中文,一口标准的普通话。 “呃?对!”看着西方面孔特有的立体脸说出和国人无差的中文,说不出是惊讶授课者是男生,还是对西方人能读得准中文名感到稀奇,江淼有点愣神,但很快反应出来露出一个笑。 “真好。”少年也笑道,主动解释,“我叫Edwin,爸爸是德国人,妈妈是中国人。她从小给我读中国课本。” “我在学校也有选修中文。”他补充。 这种情况在现在并不是很少见,江淼点点头,没问怎么不是Julie,伸出一只手:“这样啊。很高兴认识你。” 艾德文轻轻握了握她的手便松开了,耳朵还有点发烫。 他的五官没有露出多少中国人的样子,有棱有角,眼窝深陷,眉骨宽,嘴唇薄,她第一反应也是日耳曼人,发色和瞳色倒是比一般的深。 皮肤也很白,她心想。 “在开始前,麻烦您在这签个字。”他递上免责同意书和水笔。“您以前玩过SUP吗?” “不,从没有过。”江淼快速地扫着条例,“所以请你做好准备,我可能是你教过最蠢的学生。” 艾德文心想,不幸的是你,女士,作为我的第一个学生。 江淼按要求填上所需的信息并在末尾签上名字和日期,拍了照。 “谢谢。” “Miao?”他捏着签字的那角问。 “对,淼。”她眯着眼笑,“也可以叫我Mia。” “很好听。”他说。 江淼只当他在客气。 艾德文像在上他最不自信的拉丁文课程般介绍着SUP的背景和基本原理,江淼边听边点头,同时找了个地方放包,她想了下还是摘下耳饰,向他表示准备好出发了。 “你可能会想要换双鞋。”艾德文拎了拎手里的橡胶鞋,磕磕巴巴道。 “这也许不是全世界最好看的鞋子,”他抖着嗓子开玩笑,将鞋递给她,“但防水功能还行。” *(SUP:全称“Standup Paddleb”,桨板,一项起源于夏威夷的水上运动,结合了冲浪和传统手划桨板。) -- 落水 艾德文和江淼在后门水道先练习了一会儿平衡和基本动作,遇到难解释的总要想一会儿,在英语和中文间来回找最贴切的词。江淼在国外呆了数年,对此并不感到吃力,两人便自然地持续用英语交流。江淼正在练习跪姿滑动,待熟练后她又习惯性三心二意,问水有多深。艾德文答非常浅,比了比大腿,又问她会游泳吗,江淼点点头,艾德文安慰她说别担心,桨板并不难掌握。 出发。 往日艾德文并不是个话多的人,但此时他有身为授课者的自我要求。开始是直行路线,江淼掌握得很快,一左一右地划着,艾德文告诉她一点加速的诀窍,渐入佳境,她像是孩童般快乐写在脸上。反观艾德文一脸忧虑,他挖空脑袋想介绍点这座城市,路过名人故居时他介绍起那人的生平,等结束后再以那栋建筑为例讲解典型的威尼斯建筑外墙特点和楼层分布:一楼是仓库,带阳台的二楼通常是最豪华的待客室,三楼主卧,阁楼通常是仆人居住的佣人房。“涨潮时能到这。”艾德文点向墙上暗色的痕迹,江淼听得津津有味。 临近第一个转角,艾德文早早和江淼讲到减速和转向的技巧,江淼不得要领,跪坐在板上越漂越远,一脸无奈还要带着笑。她穿着绿色,像一片叶子。艾德文喊着“别怕”,跟她报动作,她跟着做,谁知刚过了这关又撞上岸边停着的私家船,艾德文怕江淼受伤,让她用桨推开。“现在我们要作弊了。”艾德文说道。江淼说等等,她一只手撑在板上,另一只扶住旁边船的船沿,按他开始说的方法慢慢站立起来。 艾德文万万没料到江淼顺杆爬的坏毛病,在此之后里常常用桨省事,艾德文再一次看她理直气壮地捅向周边的墙,他带着好笑说:“Mia,让我们尝试一下停顿(break)好吗?”江淼握着桨乖乖点头,来回切换练习。这段路行得很慢,夏季水路繁忙,艾德文靠着边跟在她附近,时不时跟过路的船夫打声招呼,请求他们多多包容。 按路线划完一圈,艾德文问江淼想多玩一会儿吗,江淼连连说要。艾德文便带她走另一条道。不知不觉已到黄昏,两岸的灯亮起,倒映在水上跟着波流来回晃。有小孩结伴进糖果店,艾德文想起朱莉阿姨刚搬来意大利时邀请过他们来过万圣节,当晚他打扮的是德古拉,拎着南瓜灯跟热情的陌生孩子们挨家挨户讨糖。“他们非常慷慨,”指路过的糖果商铺,艾德文慢慢划着桨,就要经过矮桥洞,他微微弯下身,声音都带着点回响,“有的冰淇淋店没有糖果,就会给你迷你支的冰淇淋,非常可爱。” “哇哦——真好!”江淼想象了一下,不无羡慕地感叹道。 桥后是个窄小的弯,被称为“剪刀弯”,他说会比较难,跟她讲了两种不同的操作方法。江淼连着失败两次,眼看越来越远,急得皱着眉头笑意不再,盯着这个弯,嘴都抿了起来。艾德文安慰她别心急,说这是难度最高的一个弯,再提出几个操作上的意见。江淼过了之后第一件事就是重复练习刚才不足的地方,艾德文看着她不出声,倒觉得两人里她才像是那个小了三岁的。 “呜——”身后的电动船摁着喇叭,江、艾二人忙往边上划。江淼心急反而乱了套,船是贴着她过的,艾德文看得心惊,对这没有耐心的家伙感到十分不满。电动船经过后会荡起较大的水波,水漫上浮板,往另一边划动没止住后江淼慌了神。她见到前面有一艘泊着的贡多拉,伸手便要去抓,没料到距离太远失了重心。江淼落水了。 江淼在凑的时候便有预感,她反应快,攀住船立马钻上水面。 艾德文还没从震惊中缓过来,看她探出头,急急凑近方便她够。江淼的脚上绑着自己的浮板,艾德文帮着往前推,她试了试架在自己的板上往上撑,没成功,转往贡多拉的船身攀住两只手,用力撑起坐到了板上。 “看来这两个月的健身房训练有用。”她全身滴着水,还有心思说笑,接下来瞬间变得懊恼,“糟了!桨不见了!” 艾德文挥挥属于她的桨,恭喜她体验了最“本地”的沐浴方式。 夏季威尼斯的水总带着股臭味,艾德文见她一脸没事人,放下心来,只说:“等十月来就没那么难闻了。秋季是最好的。” 江淼的双脚还浸在水里,鞋里灌了水,带着原本的重量往下垂,江淼觉得好玩,两手撑在身侧,还在晃腿,想有没有小鱼能让她捞上。 天已暗下,虽是夏季,艾德文还是担心她着凉,提议回去。江淼亮着眼睛直道没事,“我想玩呢。” 艾德文无法,说“好”。 江淼行在前头,没一会儿又要颤悠悠爬起站姿划桨。他看她湿漉漉的发尾和贴出曲线的衣服正迎着对岸的光,心想民间故事里的水妖是不是长这个模样。 -- 毛巾 落水的那一刻,江淼有种宿命达成的安心,泳衣算是穿对了,不枉她下午在洗手间不得不全身赤裸如厕,让她持续五分钟地想骂娘。这很荒谬,但她能想到的形容只有这一句:“我会参加这个SUP,我会享受这个过程,我会落水”。她想知道什么时候能迎来“我会在今天死亡”。 任务完成了。 太平了。 回程的路她很放松,艾德文倒是被吓得不轻,兢兢战战地仿佛能看到竖在他头上的耳朵,只差给她围个电网,电死某些霸道的来往船只。路上有一对年轻夫妇眼尖,这么暗的灯光都能看出她的窘态,他们停下耐心地等她和艾德文过去,女方开玩笑道:“女朋友落水了?”艾德文立马否认,连话都说不利索,江淼感到好笑,恨不得给他挂上“我是清纯男孩”的狗牌。 返回基地后,艾德文将板放到一边便急忙进屋。江淼倒着鞋子里的水,听到叮铃哐啷一阵响,估计是在找什么。 不一会儿艾德文便拿着电吹风和浴巾出来了,他带她到浴室。这是一个十分简单的淋浴间,水龙头,遮帘,洗手台,没了,连瓷砖都没铺,简陋到他都不好意思了起来。江淼脱掉长袜,一双脚白生生的,涂着纯白的甲油,站在水泥上。 “没关系。”江淼说,“已经很好了。” 她都没指望有浴室。 江淼正要解开衣扣,注意到艾德文脸更红了,她笑道:“里面穿着泳衣的。” “我说了,来之前我就有预感会掉水。” 艾德文不敢看她,手还是老实地要去接她的衣服,“我去帮你吹干。” 不知怎地,吹风机的噪音竟盖不过水声。丝质衣物干得快,转眼只剩双层的袖口还有点湿。他听见里面水停了。江淼喊了一声“艾德文”。 他应道“来了”,匆匆放下衣服就要进去,走到半路又想到她可能是要问衣服,又跑回去拿。 进了门看见江淼穿着连体泳衣,头发随意地盘着,还有几绺落在肩头。他直觉应该回避,但她朝他招招手,他便转不了头,像是她手里有线似的将他拉了过去。 “还记得我的名字吗?嗯,中文名?”他被她压得贴在墙上。说压是过分了,人家什么都没动,只俏生生站在那,他倒是那个主动想把自己嵌进墙里的。 江家姑娘今年二十有一,因着出生被算到五行缺水,改了叠音的“妙妙”取了单字“淼”。 “...Miao”半天,他开口,念得像是猫叫。 “真厉害。” 乖孩子。 故事里的水妖从口中走了出来。 那衬衫终是落了被吹上第二回的下场。 (闻个肉味) -- 同行 半小时后江淼擦完头发,弯身拾起包里的耳夹别回耳朵上。艾德文像是没回过神似的呆愣着将东西放回原位。江淼对他的纯情感到十分有趣,见他这样更要逗他。 “帮我看看,戴正了吗?”屋里没有镜子,她也假装懒得找手机。 “唔.....我看看。”艾德文像是鉴赏古董一般认真地看了起来,“右边的有点歪。” 于是江淼伸手去调,这次更偏左了。 “嗯,再往外一点。”艾德文想伸手,又觉得不妥。他刚降温的耳朵再次红了。 “帮帮我,麻烦你了。”她抬着脸看他,眼睛湿漉漉的,比耳夹上的宝石还好看。 两人凑得极近,艾德文屏着息,手都有点颤,江淼倒是自然得很,垂着眼,其实看着他领口里显出的胸腰。 “能有幸邀请你吃个午餐吗?” “明天你还上课吗?” 他俩异口同声。 两人又同时闭上嘴,江淼摆出等他先开口的手势,艾德文不敢再谦让,他怕等等就没了勇气。 “我是说,嗯,我明天不上课,事实上今天应该我阿姨来的,她临时有急事......见鬼,我都在说些什么......”他从未像今天这般憎恨自己的语言组织能力,他深吸一口气,“我的意思是,我明天有空。” “后天也没事。”他补上一句,耳朵更红了。 “我第一次来威尼斯。”江淼歪头看他。 “我可以当向导!”艾德文脱口而出,“还...还还算熟悉。” “那么,就麻烦你了。”江淼笑笑,“明天十二点见,好吗?你选个餐厅?” 艾德文立马说好,抓起手机开始询问她的偏好。 “都可以,非要说的话,有点想吃披萨。”她让他别着急,抽过他的手机打下一串数字,“我的账号。” “那么,明天见。”她站在门口朝他挥挥手。 “明天见。” 艾德文觉得自己的耳朵在喷火。 “你去过哪些地方了呢?对哪方面感兴趣?”怕自己看上去太过急切,艾德文回到家硬生生忍到洗完澡,摘写了昨日划出的文章段落后才给江淼发信。 “哪儿都没去过,只在圣马可广场走过一圈。” 那边回得很快,艾德文当下鄙夷自己白矫情了一小时。 他发出早就准备好的餐厅截图,他滑到了看上去最美味的两张反馈照片,希望这能抵过点评网站上的超级低分。艾德文介绍这是一家传统的意式披萨店,非常受本地人欢迎,因为服务态度较为随性,并不是很受游客待见,评论里写的基本是觉得价格高,服务差。他去过好几次,其实侍应生们不是故意不理人,只是单纯的随意罢了。他再三保证食物是美味的。等回复的时间,他列出一行景点表,对着地图迅速整理出路线,再重新排序后等江淼回了“好啊,看上去很棒”看着表数了六十下才发出。 翌日,艾德文提前一刻钟到达,他本该更早到的,由于途中路过花店,他犹豫了好一会儿要不要买花,最后考虑到接下来的行程拿着不会方便,于是作罢。江淼是卡着点到的,她穿了一条鹅黄色吊带裙和白色运动鞋,艾德文坐在显眼的位置,她一下就看见了他。她摘下宽檐帽,坐下后放在脚边。 “等了一会儿吗?” “没有,我也刚到。” 江淼看他还是平时的穿衣风格,除了头发梳得格外整齐和T恤衫明显被熨过,不得不承认,她有被这份恰到好处的用心可爱到。 艾德文看江淼什么都不说只朝他笑,倒紧张了起来。他低头喝了口水,找到话题开始闲聊。 这顿午餐十分愉快,不仅是食物。 江淼了解到艾德文正要升大学,九月的新生,和她同国不同城,而艾德文得知她是独自旅行,并且是单身。 好消息,她挑眉,收到原打算来找她的朋友改了计划不能前来的通知。 饭后两人前往圣马可教堂,游客排成长龙,烈日照得人广场泛起白光。艾德文说:“别担心,我们的第一站不在这”。江淼心想谢天谢地。他带她往岛的另一头走,像是随意漫步中偶遇到景点,有的冷门,甚至没太多参观者。 艾德文提前做过功课,每到一处都能说上简短的一段背景,两人会站在一处阅读官方介绍,有时江淼不知道是累还是故意为之,会在教堂的祷告位坐上片刻,艾德文也不刻意找话,只陪她静静坐着。有时她盯着壁画,离开时他便装作不知地问她刚刚在看哪段画面。江淼把心中所想讲给他听,他总能接上,二人会互相补充点典故的细节,还要细心地递过不知何时买来的水。两人走过一重重桥,江淼停下和他讲刚看到的小事,例如一排鸽子停在了窗前像鸽子motel、有人抱着车轮那么大的芝士看上去好辛苦、有个小孩帮快递员上桥之类的,他不觉得无趣,还能正经地开出胡说八道的玩笑,逗得江淼笑声连连,甚至回到圣马可教堂时脸都有点酸。 成为了长队的一分子,艾德文好奇她为什么打算在威尼斯呆这么久,这座小水城,能呆一个月的游客实在不常见。江淼说自己相信直觉,半夜冒出这么个念头就定了。接着聊到明日计划,今日已将主要景点走了个大概,已经历过似乎融入到城市里的桨板体验,再看运河坐船,想到昨日看到的黄昏日落,想来已无甚能取替的地方,便失了兴趣。江淼点名要去“佩姬古根汉美术馆”,艾德文点头记下,看江淼的架势定要呆上半天,立马将去玻璃岛的打算往后推,心想着回家要再做点相关搜索,免得明天相对无言。 人太多,摆着的物件再大,看的也多是人的后脑勺。后面的人挤着前面的,江淼扫了几眼穹顶,熙熙攘攘地也没法停下琢磨,大概看了看便出去了,这么一对比,倒是外边的石纹更吸引她些。艾德文问她要不要登钟楼,江淼坐在椅子上想了想,说等晚餐后。于是两人便找起了餐馆。 艾德文看她略显疲态,原打算在广场附近用餐,有一家老牌的做得尚可。江淼最怕人潮,只说去附近边逛边找,随后在隔了三个街道的小酒馆里简单地点了份意面。江淼原想点杯红酒,又担心喝了酒走不稳,转而点软饮。说来奇怪,明明身处意大利,整个威尼斯却没有鲜榨的橙汁,江淼纳闷地盯着杯子,喝了一口便没再动过,艾德文不动神色地追加一瓶无酒精啤酒,借着让她尝一口的由头将橙汁换了过来。 等回到钟楼入口,人群已散去不少,两人赶着末班登上钟楼,99米,不算高,江淼爬得直喘气,艾德文倒是一切如常,不忘将目光落在别处,怕她尴尬。江淼问他是不是一天23个小时都在锻炼,他笑说哪有那么夸张,顶多20个小时。江淼夸张道:“我就知道。” 夏季的暮色长得像是不会结束,钟声响起九下,三好青年捏造不出顺路的谎话,红着脸问“我可以送你回去吗?”。江淼心想你不仅能送我回去,还能在我家深夜喝茶。 -- ※墙 江淼靠在门口问他要不要上楼喝茶时,艾德文整个人都在颤栗,他说不出自己是震惊还是兴奋,在此之上,他更庆幸巷子的灯光那么暗,热度怕是延到了脖颈。 “可.....可以吗?”他明确知道自己不该这么回答。用和阿姨做了什么今晚是家庭聚会之夜约定之类的婉言谢绝,互道晚安,最多留下一个晚安吻,转身离去,这才是他该做的。但他没有。他甚至在望向对方带着笑意的眼时再次确认道:“真的.....可以吗?” 江淼此时也有选择,如果是平时,她会上前轻轻拉住对方的手,像是要将人拽入混沌的鬼怪,或是坏心眼地关上门,容那人或后悔或如释重负。 她什么都没做。 她什么都不做。 只静静地看着他,用那一双眼。 艾德文还是喝到了薄荷茶。 艾德文的确算不上丁点不懂,他有过交往一年的女友,对性抱有好奇的青春期两人互相探索着成人的身躯。像是早有预感地,他给朱莉阿姨发了含糊的信息,只说可能会晚归或者太晚就在朋友家过夜,信息显示送达,他便收起不再看。 两人天南地北地聊着,无非是为了更了解对方一点,双方都很珍惜这样的和谐,没人提那事,就都很有默契地不谈。等江淼说要去洗澡,艾德文不受控地露出纠结不安的样子,他暗暗讨厌自己这种迟疑不决的态度,江淼看他这样,宽慰道:“不做别的。”店都打了烊,没有措施,她本身就没打算做点什么,顶多图相拥睡上一晚,只是此话一出,连她都觉得自己像是霸王硬上弓到临门一脚良心发现的采阳老妖精。她想着都笑自己笑出了声,艾德文听到笑声更显局促,她装作没察觉,和他讲了下除了黑色笔记本外随便看,拿了睡衣往浴室走。 等听到关门声,艾德文将脸埋进抱枕,狠狠锤了两下。 的确是什么都没做。江淼出来后拉起他的手,走到卧室前关上了所有灯,只留下里边洗手间透出的白色灯光。家是回不了了,艾德文觉得自己中了东方秘术,也许是苗疆的蛊,他心想,不然怎会这般动弹不得。 二人无言,江淼将他的手搭在自己腰间他便搂着,落下一吻他便回应,拉他睡下他便睡下。江淼和他相对躺着,抚着他的脸说“睡吧”,他便听话闭眼。 大约是一个钟后,墙后又传来一阵呻吟声,江淼原也只是闭目养神,一下就被这动静吵了个清醒。她怀疑隔壁有七个女人并有证据,不然怎么能夜夜笙歌成这样。来自少年的暖意变得格外明显,她翻过身,对上睁着的眼,被她突然的转身惊得一愣,下意识闭上,自知太迟便放弃自欺欺人再睁开。 “睡不着?”女人低着声音问。 他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最后还是女人先主动。 她先撑起身,凌在他上空,又覆上他的唇轻啮,隐约传来的声响太刺激,艾德文用了好一阵才恢复身体掌控权,将她反压在下,胸膛贴着绵乳。 从唇到眼,到脖颈,轻轻痒痒地,密得很。 她忍不住,拉着他的手往下伸,艾德文到此时还尚存一丝理智,哑着嗓说:“没有套,只能用手。”像是道歉似的温柔地舔起她的颈。 江淼想要更多,她故意吟出声、手亦不停地撩拨他。 艾德文的手在她里面,她上下撸动着他的下身,将睡裙卷起又挺着胸去蹭他结实的胸膛,还嫌不够,就抓着他的大掌揉。 “我用腿,不进去。”她娇声磨道,自己动着缠上他,“上个月刚做过体检的。” 嫌湿透的底裤碍事,急急剥下,握着他往里塞。她夹紧双腿,褶皱被熨开,湿的贴着热的 ,两人皆是发出喟叹。 江淼早就想过把电脑开最大声放歌剧和隔壁对擂,此时叫得更是起劲。艾得文不愿她叫,至于原因,他也说不出是害臊,还是不想让旁人听了去。之后便缠着她吻,不让她轻易漏声。 快要到的那刻,艾德文连忙避开。湿哒哒的污了被褥好几处,他用手帮江淼到过一次后,才顾得上羞愤欲死这回事。 凌晨两点,江淼拿出平时自己当睡衣穿的男式衬衣和男士平角裤。她向来喜欢宽松的,对艾德文不至于太紧。清洗过后,两人正各自拿着一角换被套。江淼故意将换下的团起,往艾德文身上一丢。 “你洗。”她颐指气使道,又立即意识到自己无由来的耍赖模样。 正要开口收回,艾德文带着两抹红晕,顺从地抱着床单被套道: “嗯,我洗。” -- Kaki 牢记P/o/1/8/网址导航站:ρ/о-1/8/點/¢/ο/┮M 牢记P/o/1/8/网址导航站:ρ/о-1/8/點/¢/ο/┮M 夏季的衣物晾上一晚上就干。江淼贪睡,十点多才醒来,她跻着拖鞋出了房门,看见桌上摆着好几个纸袋,个个图案样式不同,钥匙搁在她昨晚随手放下的位置。艾德文正穿着自己的衣服坐在桌前写些什么,手边搁着一听无糖可乐。他的坐姿很标准,腰背笔直,侧脸被光打得模糊了线条,头发显得毛茸茸的。江淼想到他撑桨板时的身姿也是这样,直挺挺地站在那,下巴优雅但不带冒犯性地微扬着,异常地漂亮。 艾德文听见脚步声,转过头说“早”。江淼刚睡醒时不爱说话,朝他点点头算是回应。艾德文毫不在意,搁下笔起身挨个打开纸袋,“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挑着买了一些”。江淼走近,看到有甜的杏子挞、蝴蝶酥、巧克力羊角包、黄油饼干、黄桃酸奶,咸的有帕尼尼,三个圆滚滚的Arani,个头比她在巴勒莫吃到过的小了几圈,但仍有掌心大,还有一袋橙子和小盒装燕麦奶。 江淼提了Arani和杏子挞,艾德文十分自然地接过。 “不好意思借用了你的钥匙,看你在睡不想吵醒你。”他解释着,要去厨房拿碟子热。“你想先吃哪个?我看了下有咖啡机,想喝点什么吗?我可以做。”江淼从后环住他,艾德文的身体立刻绷直,她将头靠在他的背上摇摇头。艾德文什么也没说,覆了下她的手接着准备食物,任她趴着,除了步伐和移动都轻缓了很多。 两人在微波炉前等,艾德文先是一阵手足无措,然后轻轻地、慢慢地、将手落在了她的手上,江淼一动不动,艾德文甚至一度怀疑她是不是睡了过去。 “叮——”声响起,艾德文刚拉出一条缝隙,香味便带着热气窜满了整间屋子,江淼主动松开手,像是兴奋地小跑去刷牙。 艾德文看着她的背影笑笑,转去杂物间启动洗衣机。 饭后江淼打算换衣服出门,她看了眼气温,选了件白色吊带配印花半身裙,知道今天不用走太多路,她拎上金色凉鞋和一对琥珀纹的60年代风格亚克力方型耳环,将本子装进奶油色棉布托特包。艾德文翻着江淼带的诗集,做好了要等上一个钟的的准备,谁知她才进去十分钟便在手臂上抹着防晒霜出来了。看她够了够背最后放下乳霜,他放下书,倒了点在手上:“我帮你。” “谢谢。”江淼过了迷糊劲,短暂的惊讶后单手撩起头发,又是熟悉的从容样子。 佩姬古根汉博物馆位于大运河旁,展馆里多数为二十世纪艺术收藏,覆盖立体派、超现实主义派、波普艺术、抽象表现艺术等流派佳作。面积算不上顶大,优秀的展品却很是密集,江淼觉得光冲它来这一趟都值了。 现代艺术是江淼擅长的领域,这天多数是艾德文听她讲。持续兴奋的大脑和接受了太多信息量,两人都感到略微的精神疲惫,他们决定前往咖啡厅坐下歇会儿。坐着的时间艾德文向江淼讨要了一张纸和笔,江淼看他动笔,手痒也跟着瞎画。半晌艾德文举起毕加索立体风格的涂鸦,还特意加了阴影。 他说:“刚才有只鸟停在你正上方的树枝上。” 江淼失笑,加速完成了自己的给他看。 “你坐在夜里。”对应着第二个展厅里两人驻足许久的《Empire of Light》和贾科梅蒂的铜塑。 “谢谢你把我画得这么好看”他眨眨眼。 通过这两天的接触江淼了解到艾德文更偏爱古典艺术,尤其是文艺复兴时期的,但艾德文对现代艺术并不抵触,“带着孩童般纯真的眼去接纳一切”,他总是这样,她在心里想着。他对现代艺术和当代艺术接触不深,却正因如此,往往会给出身为“外人”的独特视角,她听他说自己对眼前画作和某处教堂彩窗的联想及两者的相似处,只觉被开辟了新角度,备受启发。艾德文也不嫌她讲到偏好时的喋喋不休,事实上他认为这样的她十分可爱,眼里满是热情,还有她见到最爱艺术家的作品时试图忍住却压抑不了的兴奋和钦慕,比遇到偶像更为理性,那神态上掺杂着欣赏、喜悦和爱恋,是难以掩盖的真诚。 一晃竟呆到将要闭馆,江淼拉着他匆匆跑去纪念品店扫了一圈展览周边,没有太感兴趣的书,她迅速挑了几张明信片,抓过艾德文手里拿着的一起付了款。 两人都不饿,艾德文提议可以沿岸走走,路过一家冰淇淋店,艾德文随口提到“这家不错”,江淼便馋。这是本地的手工Gelato店,独此一家,没开在别处,江淼闻着牛奶香、看着大颗的巧克力碎、曲奇块、柠檬片和各类对应果仁犹豫不决。艾德文隔着玻璃点点放着一颗大柿子的那格,木板上还写着“KAKI”四个大字。江淼顺着他的目光当下决定买牛奶和柿子,艾德文则要了一支柠檬雪芭作底,上面覆的开心果味。等到了结账,江淼坚持因早餐的事要她来付,包括晚餐。后边还等着疑惑的游客,艾德文便不和她争,心想之后借去洗手间为由离席,偷偷结账便是。 傍晚的风总算是带了点凉气,江淼突然“呀”地一声,说自己吃到柿子里的小舌头了。艾德文说“是吗”,弯身端详似地靠近,江淼转过咬出缺口的那面给他看,却被他突然凑近吻住。看他一脸正经,舌头在口腔里缠弄,像是搜寻似的,还要顶上一顶,似是要检查她口口声声说的果肉在哪。 “真的有。”艾德文认真道,顺势松松地握住她的手。 江淼有点犯晕,脸颊发烫地任他牵。 像一对真情侣。 江淼回程路上才回过味来。她自觉着了他的道,店是他带着去的,他能有多清白? *(Kaki=意语里的“柿子”,法语和日语里也都叫“Kaki”,英语通常写“persimmon”。) (Arani=炸饭团,里面的馅通常会有番茄、芝士,通常所在城市的个头大小:巴勒莫威尼斯佛罗伦萨/那不勒斯罗马/米兰) -- 乄īǎóSんǔó。Uк 晚风 艾德文消失了四天,事实上他们只是在各忙各的,艾德文也在为大学做准备,听同为校友的表哥说学院教授的课程已假设学生具备非常强的自学能力,他想先预习、巩固些可能会触及的专业知识和通过训练改善已养成的学习习惯。他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天才,从过往的学习经验里甚至觉得自己有“容易复杂化问题导致过度解读”的短板,这也是他跑来威尼斯的原因,他想几日后便会无事可做,能逼自己多学一些。江淼同样需要独处的时间整理思绪,尽管她没说,于是两人便很默契地没有提到下次见面,最多偶尔发去一张无上下文的日常照片,也许是被树叶盖住的灯,也许是刚吃到的冰淇淋,有可能跟着标题一样的客观陈述短语,或是看似不相关的奇思妙想。有时候会是像在对话的两座桥、站在广场另一头牵着气球学狗叫的小孩、还有夜晚路过的书店——店门紧闭,书都摆在外头,一个钉在杆子上的木制收银盒,旁边还有花,没写价钱,由顾客决定。艾德文很少存照片,他更喜欢用文字,往往是简短却趣味十足的一句话,若是收到的照片让他联想到什么,他会用拙劣但明了的画技涂一张速写。他俩都很享受这样的互动。 距离上次见面已过去了五天,艾德文虽是想念,亦不想露出过于黏附的样子。奇妙地,江淼传来简讯,说能订到后天双年展的三日连票,问他感不感兴趣,艾德文当即说去。两人约了碰头地点和时间。艾德文早上醒来时嘴角都是扬着的。 第一届威尼斯双年展于1894年举行,算来已过百年的历史。艺术节的主要展馆集中在一处,不少地方馆散落在城市里。江淼和艾德文计划两天看完主馆,最后一天在城市探索。江淼赞叹威尼斯市长有远见,想到现在已经成熟举办戏剧节的乌镇,只觉得这对人文艺术支持的同时成全了旅游城市的可持续性规划实在妙极。 前两日的行程相似,十点吃了早午饭后进主展馆,听见关闭提醒广播就往出口走,出去了找餐厅,吃完晚饭大概是八九点,要是江淼不累,艾德文就陪她散步。江淼对主街道堆满的刻奇氛围嗤之以鼻,每家卖的都一个样,质量也粗糙劣质得很,有艾德文同行,两人专挑小路走。主街道外的夜灯不算密集,不少路是由彻夜不熄的商铺橱窗照亮的。她眼睛尖,知道这些是真用心做的,遇到灵的少不了停下欣赏一番。江淼最常用“可爱”夸入了眼的,时不时再讲解自己了解到的工艺细节,艾德文和她并肩一起看,有时说自己喜欢里头的另一个,江淼闻言细看。她试图用艾德文的视角去理解他的喜好,还会解释为什么对自己没那么大吸引力的原因,也许是主题,又或许是细节,艾德文会再就她讲出的反馈一些见闻,例如解释工艺原理或材料本身的局限,一起探讨是什么导致了她认为的不足之处。走着走着到了一片亮出,依旧是暖黄色的光,照在小教堂前的石砖上,还有一棵小树垂着细溜溜的枝,在风中轻摇。不约而同地放慢脚步,江淼想起被劣质商品充斥的地段,为这些真心实意延续着香水、面具、Triangel、玻璃器等工艺的当代匠人感到可惜。艾德文想到某日餐桌上来客说起刚颁发的新法令,三年后将限制主街道在售商品的生产地,他将此事分享给江淼听,江淼真心祈愿此律能带给这些艺术家们更多的发展空间。随即又想到这有张良计,他有过云梯,供应商照样可以挂个海外公司出售。 零点的报时声敲响,江淼的叹息被淹没在钟声里。 第三日结束后,两人路过蔬果摊,摊主正要收摊,看卖相极好,江淼当机立断,眼疾手快挑了些包起,边掏钱边和艾德文说“走,上我那吃晚饭。”艾德文自然没有意见。 江淼到底是中国胃,连着几日的西餐,有点受不住。有了菜便去超市买搭配的肉,酱料家里有,这个不担心。路过饮料区,江淼拎起一小箱无糖可乐递给艾德文,故意板着脸说“谁喝谁提”。等结账时江淼半逗弄半认真地眼神暗示他拿安全套,艾德文愣怔后会了意,脸色迅速涨红,江淼推着车看他笑话,他手足无措地犹豫一番,匆匆抓起几盒塞到肉盒下,再不敢看她。 回到公寓,江淼拿出食材分类,用不着的放入冰箱,艾德文此时已恢复原样,却还是不敢和她有眼神接触,小媳妇儿似的问过要用到哪些,老实地在水槽冲起砧板和菜。纤细的手摸到方盒物,听见纸盒相撞的声响,艾德文择菜的手一顿,好不容易褪下红的耳朵又红起。江淼装作无意地指尖划过他的后腰,满意地见他把头埋更深之后,大摇大摆地拿着盒子往卧室走。 “你阿姨不担心吗?”江淼调着酱突然想到。 “打了招呼的。”他脸红,切菜,“我吃完饭就回去。” “噢。” 水咕噜咕噜响。江淼将肉倒入焯水,专心做饭。 江淼考虑到德奥菜系的特色,将菜做得比自己吃时咸上些许。两素两荤一汤,江淼各夹了几筷后便不再动,喝汤为主,艾德文负责清盘扫尾。饭是蒸出来的,超市的米和平时吃的米总有点差距,江淼本身便没抱多大希望,能入口就行,剩下的她盛出后罩上膜,放进冰箱打算明早煮菜泡饭。 饭后艾德文自觉洗锅,江淼刚要把碗碟放进洗碗机,发现清洁剂用尽,正要叹气,艾德文像是长了两双眼睛似的伸手去接摞起的餐具,江淼心里流过一丝异样,那是一种难得的熨帖感,少见到她都不记得上次有这种感受是什么时候。她戴上橡胶手套凑在他身边,艾德文用海绵,她就用手抹,两人挤在水槽前一起洗,身贴着身,心是暖的。 接着将桌面擦净,艾德文拧了抹布挂在钩上,江淼躺在沙发上像是睡着了,他给她盖上毯子。他正打算回家,江淼听见开门声,从沙发上坐起,不留他,只揉着眼说送他下楼。艾德文拦她让她继续睡,江淼坚持换了鞋。 不同于白日带来的炙热,风吹着头发,江淼想起《夏夜晚风》,边哼边踩艾德文的影子。 “上楼吧。”他说。 江淼不肯,踩着影子头也不抬道:“再走会儿。” 艾德文看她在玩,作势也要踩她的,江淼连忙闪躲,艾德文伸手要抓,等捉住腰了又温柔搂住轻挠,惊出一阵笑声。 “这边。”艾德文朝窄巷抬抬下巴。尽头是水,江淼看不清,不疑有他,直直向前走,被艾德文在后头拉住她的手腕,折过将她抵在墙上缠绵一吻。水波摇晃,细碎的光在水面上抖动着显出波纹,像一把洒在河里的星辰,还有拍打岸边的轻响。 “别回去了,嗯?”唇间拉出一条银丝,江淼勾着他的脖子,抬眼看他。 *(Triangel=意大利缘分娃娃。) -- ㄨιáοSんυο。Цk ※湿发 关了门便将江淼压在门上亲昵,“耳朵不行。”她的手指压上他的唇,“嗯,不碰。”埃德温顺势捉着舔她手,从指尖细细吻,一路留下水迹,连指根都不放过,湿滑的舌头在指缝间来回吮像在抽插。江淼抓着他的手解开前搭,领着大掌碾在胸乳上。 埃德温一手仍握着她的腕,热度源源不断地传来,他转向舔吻她的掌心。江淼勾着他的腿轻蹭,上身任他揉着,自个儿的左手从后探进他的裤子,在紧翘的臀瓣上轻轻一抓,埃德温闷哼出声,咬她鼻尖作惩。 “先……嗯,先洗澡。”两人急喘,艾德文要去含桃色的乳头,江淼半推他。 艾德文深吸一口气,停下腰下动作,耳鬓厮磨一阵后抓过她的手轻咬。 “一起?” “嗯” 方才还被习性困扰的人在浴室急急脱下他的衣物,身上的吊带和里衣散落一地,连成一条清晰的路径。艾德文不像西方审美的健身房身材,他身量高,说得上筋信骨强,然虽有肌肉,却整体偏瘦、骨骼明显。日耳曼人的皮肤偏冷白,江淼摸着他的皮肤,想到自己曾在征得某艺术家允许后触摸过的大理石石雕,她用嘴描他的轮廓,最后跪在地上抬着脸看他的无辜样,仿佛嘴里含的只是一颗冻樱桃。 “啵。”她握着他的阴茎故意吮出声响,被水淋湿的长发贴在背上。和初识那天献吻的画面重合。要去了。艾德文想让她吐出,手却违背着意愿抱着她的头。江淼咽得心甘情愿,还要故意给他看,像是展示自己空碗的稚童。 艾德文用指腹抹去她唇角的残留,哑着声音说:“不用这样。” “我乐意。”江淼娇声道,带着一贯顽劣的神气,还要伸舌勾他手指。 艾德文摁她的舌尖,被她顺势卷住更多。他的脑海中浮起波斯诗人鲁米的一段诗: “我只求一吻 但你吻我万千 在这事上你如此博学 想必也曾求教于旁人。” 他微合眼睑,亦要跪下身去,被江淼察觉了意图拦住。她圈住他的脖子,整个人要挂在他身上似的,一边踩着他的脚下令:“不在这,去房里。” 于是他听话将她抱起,不忘腾手抽过一条毛巾,盖在江淼头上。 等上了床,江淼立马翻身跪好,像瑜伽里的bsp; pose。江淼的腰肢下沉,一手做着扩张,不忘哼叫着朝他摇摇屁股。艾德文伺机报复浴室里她使的坏,戴上乳胶套后不轻不重地拍上一记,这下倒好,碰上这么个不知羞的,除了使她叫得更勾人外没达到一点威慑。 “艾德文,艾德文,嗯,进来”艾德文就在穴口,江淼带着媚意催促道,身体向后拱。 她退,他也退,还要轻笑着像是嘲弄。 江淼痒得不行,气急之下转了身就要压着他往下坐。 艾德文揽着她的腰在腿间小幅摆动,抽过枕头垫在她腰下好让她靠。江淼的腿屈成“M”形,进入时她闭着眼发出呻吟,艾德文啄她泛青的膝盖,柔和地像是羽毛拂过。 *(鲁米诗歌翻译来自微博博主:@mahinynnnnn_) -- “日落” 江淼雷声大雨点小,约莫来了两回便阖了眼睡在艾德文怀里,艾德文发现时还在她的体内,自觉好笑地咬咬她的脸,放慢耸动几下后退了出来。想给她调个舒服的睡姿,江淼无意识地转成背朝他,身体蜷起,人还抱着他的手臂拉在胸前。艾德文无奈,心想麻就麻吧,贴着她躺下。临睡前闻见江淼的体香,并不是沐浴露的残留气味,是一股做白汤时的奶油味道。 “明天问问她要不要做香水。”他迷迷糊糊地想。 次日又是艾德文先醒,他俯身落下几个吻,被还在睡梦中的江淼嫌弃着发出呜咽声闪躲。自是没躲掉的,他也不敢再闹,捋了捋她的头发、蹑手蹑脚地出了卧室。 借用江淼的漱口水漱了牙、洗了脸,艾德文闲不住,将地上的狼藉收拾好,撞下的物件摆回原位,正当他打算泡杯咖啡时江淼正揉着眼来找水喝。 “早。” “早。”她应道,初醒的声音不同于平日里清亮,有点绵。艾德文心里一软,想要吻她,被她后仰避开。“还没洗漱。” 他想说自己不介意,但又觉着不合适,退而求次地亲在她额头上。 “我去买早餐。”他说毕就要去拿钱包。 “不用,等会儿出去吃吧。” “好。” 江淼装作找水杯,背着他摸摸额头,怀疑空调失修,怎么脸热得要冒蒸汽。 最后仍是在小酒馆解决的早餐。坐到一半江淼说想去外面吃,好在点的是三明治,不像汤汤水水的麻烦,打了包带走。两人坐在河边,善变的人又觉得此时晒,昨晚留下的痕迹不多,江淼再不要脸也只是个纸老虎,围着丝巾遮着,热意上来,一边隔着墨镜瞪“始作俑者”,将自己的过错摘了一干二净,掰着面包边丢他。艾德文实在是好脾气,虽不知是什么让她突然发难,只说“你是想把我变成鸽子的移动旅馆吗?”,手下老老实实地将座椅上的残渣包起。 两人走在街上,艾德文一看手机,突然记起下午有节名师网课,他低声骂着,欲托朋友录屏,江淼问他怎么了。他说没事,自然瞒不过她,江淼知道后让他去上。 “可是我想和你一起。”他可怜巴巴的像只小狗。 “好好上课。”江淼踮脚揉他的头,“上完回来说给我听。” “我们可以晚上见。”她补上一句,“如果你想的话。” 艾德文衡量一番,江淼在一旁接着劝说几句,最终不舍地答道,“晚点联系。” 他匆匆收起物件,临走前想到香水制作的课程,问她要不要去。江淼看上去挺感兴趣,立马同意。艾德文说“我晚点发详情给你”,刚跑走不远,又想起什么似地折返回来,江淼以为他落了东西,正检查着附近。艾德文捧起她的脸,在她脸颊留下一吻,再次跑开。 香水课约在第二周的周五晚上,艾德文有事,二人便在香水师的工作室见面。当晚除了他们还有一对来威尼斯旅游的情侣,健谈友善,十分好相处。香水师带着浓厚的意大利口音默认他们也是一对,直说“看来晚点我得去趟酒吧,今晚爱神托使者们带来了口信。” 简单的自我介绍后,香水师拉开玻璃柜递来写着编号的瓶子,边和他们互动“气味盲测”边详细讲述了香水制作的步骤。结束预热后,香水师示意他们上手尝试。 “想象你想要的效果会比较有帮助。”他看众人举着材料瓶纠结。 艾德文一早就有了打算,正敛眉认真地闻着每一种气味。 “女士们,先生们,请不用着急,我们有一整晚。”香水师说着,“气味会伴随着嗅觉记忆,连接惊人地紧密,我是说嗅觉,和个人经历。打个比方,各位在最后做出的香调,以后都会让你们记起今晚,我衷心祈愿它会是令人愉悦的,带着祝福的。” ...... 实际上四人都表示成果和自己预想的出入较大,像是中途失控了一般。几人交换着喷有最终成品的试纸,香水师挨个走近,极尽诗意且贴切地描述着每人的作品。 “这很有趣,”到了艾德文,香水师说道,再次放在鼻下嗅了嗅,“它让我想到了在沙滩看日落,暮色绚丽,光和波浪融合在一起,像印象派的颜料一般,你会踩着水,它初闻是暖的,但留下的是潮湿的冷意。” “像刚退去的水。” 江淼就是这样的人。 尽管和他设想的场景不同,本质却不谋而同,艾德文想他做到了。 “谢谢您。很美的形容。”他看向正在和情侣聊天将他们逗得前仰后合的江淼,低声询问是否能做成大瓶。 江淼闻着他的那叠试纸时朝他看来一眼,见他也在看他,将手上试纸往唇上一贴,送出一个飞吻。艾德文原是想取名“MIA”的,转念改了主意。 “就叫它‘日落’,麻烦您。” 香水师在配方上记下,点头说没问题。 -- 夏日烟火 周六是威尼斯最为传统的救世主节,16世纪的瘟疫夺去了当地数以万计的人的生命,在这场灾难过去后,人们坚信是耶稣显灵救了大家,从那时起便在每年七月的第三个周末全民庆祝。主岛Zattere和救世主教堂所在的Giudecca岛屿间没有桥梁,当年大主教来时还没有像今日有浮桥,船夫们将船连在一起,供主教在船间踩过。 艾德文早早和江淼介绍了这个节日。庆典于晚上7点开始,江、艾相约五点在圣马可广场附近的小餐馆碰头。临近五点,艾德文收到江淼信息说约莫迟到半小时。江淼连发四句道歉,艾德文说没关系,只嘱咐她节庆人多,路上小心。 五点二十分钟,江淼拎着袋子风尘仆仆赶到,袋子里露出点颜色少见的毛线,艾德文一看便知她定是去城里“寻宝”了。自打上次发现部分工作室后,江淼便沉迷于寻找独立艺术家和设计师们。在此之前,她已对两位当地雕塑家和纺织艺术家称赞不已。她连声说着“抱歉”,艾德文合上书,给她倒水。 “L阿姨超酷的!白色的眼线,湖蓝色眼影,看看这个!”江淼给他看手机照片,“她做的,可真美!” “很特别。”他赞许。 “是织出来的,你相信吗,就是这个材料。”她从袋子里翻出一团给他看,“L还教了我一些技巧,她特别可爱。” 他摸着材料惊讶道:“这很惊人!我以为是别的什么,像是皮草、人工毛发之类的。” “给,这是菜单。” “谢谢。”江淼接过,“我保证下次会注意时间。” “不碍事,真的。” “谢谢。” 等到了广场自然都是人,兴高采烈的每一张脸张望着压根不可能看见的浮桥。艾德文在外圈护着江淼,怕发生踩踏事件,他拉着她的手从人群外围绕出,往“基地”走。艾德文将双人kayak放下,他知江淼爱俏,但落水的事不是没遇到过,不顾江淼瞪着眼给她绑上了救生衣。艾德文先上船稳住平衡,他向江淼伸出手,半开玩笑似的说: “这次不会让你掉。” 江淼嘴硬,目指气使地接道:“我才不怕,我会游泳!”手倒是把他抓得牢牢的。XiaoShuo。Uk 船自然是艾德文一人划的,江淼惫懒,又生着被迫穿上救生衣的气,顶多故意后划捣乱,艾德文装作头疼的样子由她耍性子,不忘帮她挡住堪堪擦过的边角。抵达中心时,水面上已停着不少船只,虽拥挤,总归比陆上少。他们本就不是为了当第一,找了处地方停下,和周围的人聊起天,静静等待十点半的烟火。 江淼问他信教吗,他说有了解,但没正式信哪一个。 江淼接着话茬说起借宿过的一个教宗教信仰课程的无神论教授家的故事 耳边响起第一声撕裂声,紧接着第二三四五六朵按着不同的节奏在天空炸开,流焰“呲啦啦啦”地往下划,有人伸手去接,像是真能落入他们的手心。天黑了个完全,烟花印在水面,分不清哪处是虚哪出是实。江淼正躺在他的腿上看烟花,艾德文摸她缎一样的头发,她仰着脸看烟花,面上无悲无喜。艾德文低头吻她,她没挣扎。 艾德文确实不信鬼神,但此时他心想: “不管是哪家神明、救世主、菩萨、鬼怪,谢谢您将她带来。” *(救世主节=The Rede,真实存在。) (kayak=皮艇,分单人或双人) -- ※临别 距离江淼离开剩下不到两个礼拜,艾德文像是一时间没了任何安排似的随时等她召唤。也不是夜夜欢好,江淼想她做事、他看书的下午也很好,一点都不比对坐式差。 同时她也不得不承认艾德文的身体对她的吸引力,已央过他一次当人体模特,仅同意了那么一次。这天江淼又将刚拿过冰梨子的手钻入他的衣内。艾德文一个激灵,书页撕开一道,抓住她乱摸的手,就要把她打横抱起。 江淼立马求饶,趴在他的胸前做乖巧样。 “我错了我错了。”她主动亲艾德文,“不敢了,不闹你了。” 艾德文不理会,把她压在床上剥了个精光。 上次的痕迹还没退,又被他留下几个新印。 “不准咬。”她用两指撑开他半张的嘴,可算是发现了这个男孩的性癖。 指尖还留在口腔内,艾德文便用牙磨她的指。不让他动那处,就转道往下揉阴户,江淼半眯着眼,任他动,没过一会儿就发现了他有多记仇。江淼不让他咬胸,他确实没再碰,只在乳晕旁亲吻舔舐,打着圈吻到肚脐眼,再朝下,吻出汁水涟涟都没碰过一下。这次轮到江淼想求他亲一亲了,可她落不下这个脸,只能自己揉着去蹭、去勾。 每每送到他唇边,他又不知是真乖还是假装的避开,往上吹着气,一本正经地说着:“嗯,不碰。” 最后还得她被冲撞得带着哭腔,掐着乳尖求他“照顾”。 坏,实在是坏。 事后她咬着牙,自觉低估了这小子,当即拿来速写本开始动笔。 画的什么? 都是男子面容不清的动情模样,躯体线条倒是明显得紧,一眼就能看出是同一人。 艾德文擦着头发出来时,她正画到想象中他弯着背自慰的样子,免不了一场大战。 最终以江淼被他抱着,在镜子前做出画中同样姿势为收场。艾德文一边抱着她,一边握着她的手进出,任凭她怎么求都没用。失控的恐惧和羞耻心作用下江淼险些尿出。抬头时看见江淼满脸泪容,说不出是惊还是被刺激的,艾德文自省做得太过火,俯首于她的腿间,温柔地用唇舌安抚。 “你不,你不能这样...”她带着哭腔别开头,有点接不上气。 艾德文心疼了,连忙吻她的眼睛。 “是我不对。” “是我不好。” 抱着她哄。 江淼缓过劲来想打他,艾德文顺势接过往脸上带,还未碰到,江淼自己握起手要挣脱,他引到唇边密密吻。 江淼止了抽泣声,红着眼把他压在身下要自己来。 江淼回程的前一夜,艾德文帮她拿着叠好的衣服,第三次试探真的不能多留几日吗。江淼好笑地给予同样的回复,不能,不行,后面的行程也订好了。 “那么等十月见。”在他们共同上学的国家见,他查过,火车时长两到三小时,并不算远。 “好,到时候见。”江淼亲他一口,将衣服放进箱里。 当晚艾德文没回去,他洗了澡正在检查公寓里有没有遗落,回到卧室时一片黑,他正要开灯,一只手搭上他的。黑暗里江淼散着头发,因一天的扎绑还有点卷。外头的灯光漏进一点,照在她未着寸缕的身体上。 “你闻。”她笑着凑前,正是他刚领到的“日落”的味道。 “我喜欢这个香味。”她像是看不见似的贴着他、闻他的气息。 “本来就是你的。”他亲她的颈后,低声说道。 他特意定了两瓶,一瓶偷偷放在她的行李箱中,没想到被发现得这么快。 “老师说哪几处最宜挥发?”她提问道。 只要是她,艾德文乐得陪她玩这种游戏,“嗯,我想想。” 先亲一口耳后,“这里。” 沿着小臂内侧往下,停在手腕处,“这里。” 他装不知,在两边乳房各嘬出一声,“这里?” 江淼拧他,他便假扮好学生,“江老师教教我。” 江淼有样学样玩他乳头,她的指甲有点长了,刮在身上带出一阵麻痒。 “答错了,该罚。” 江淼将他往床上推,跨坐在他腰间。 “Yes, maam.”他往床上一躺,任她处置的模样,只要不看他的手在何处。 “湿了。”他拨开蕾丝丁字裤揉阴唇。 “嗯,”许是将近离别,江淼比以往放得更开一些,“你来的时候就想要了。” “边整东西边想会怎么被你操。” “想被你从后面插入,顶到最里面。” “射得满满的。” “操到我两腿发软。” “想操你。”她咬着他的耳朵,坐在他的指上上下起伏。 “......坏孩子”艾德文沉默半晌,打她屁股,哑了声音。 “嗯——”江淼配合地叫,将硬物撸得挺立后就要往下套。艾德文止住她,要去拿安全套,江淼不让他动,不一会儿叼着一枚回来,往他手里放。 这晚艾德文险些达成目的,江淼差点睡过闹铃。 -- 再见 多年后记起,艾德文觉得江淼下床不认人的做法做得是真利落。 马可波罗机场不算大,江淼办完托运行李,第一次对着艾德文用长辈似的语气嘱咐着:“不要在车上看书。” “船上也不行。”她加上一句。 艾德文的失落肉眼可见,他安慰自己两个月后就能再见了,他们甚至说好了要一起去看新音乐剧。 江淼摸摸他的头,却最终没讲嘴边的“再去买杯咖啡?”说出口。 她装作看了眼表,说排队的人居然有这么多,艾德文让她快去吧,她抱抱他,说“再见。” 艾德文将她紧紧抱了一下才松开 他说:“See you soon.” 她没说话,只在入关区域前最后朝他挥挥手。 分开后的第二个小时,艾德文确定不会发生天降大雪突发暴风雨之类的神迹,坐上水上巴士,心想这个暑假也算是非常戏剧的18岁了。 江淼发来登机消息后的第一个小时,艾德文给好友发了一句“仿佛经历了一场失恋”。 江淼离开威尼斯的第一个清晨,艾德文盯着屏幕里江淼最后发来的“到了。别来西班牙,这就是个烤箱。”,认为自己完蛋了。 “...... 我既没有和你在一起 又忍受不了没有你。 虽然无罪,但我是她的奴隶 ......” 送别江淼的第四晚,艾德文退出朋友发来的派对现场大图,锁了手机屏,端坐着拿钢笔抄了一夜的《爱应该永远冲上云霄》。 一个月的时间能做成什么? 能让一对陌生男女过上压缩版热恋情侣的生活,也足够他们认清当时的激情是一时兴起还是因为无趣。一见钟情?等冷却下来后便不再可信。 起码对江淼是。 江淼并没有完全断绝和艾德文的联系,事实上她对他任何一处的表现都非常满意,甚至和友人说起时都用着令人捉摸不定的语气说道:“我有好几个瞬间愿意和他结婚。”听过无数类似话的好友嗤鼻一笑,倒满酒塞她手里一碰:“你说的话我也信?”江淼窝在沙发里,笑得道不清情绪。 彼时艾德文正坐在电脑前修改邮件,多数是删减,他在努力让这封邮件看上去得体——克制的情意,避免压迫感,留有一点尊严。 他最终在朋友夸张的嘲笑下,没有决定跟随她的步伐,而是按了原计划留在了水城,做苦行僧一般的修炼。为了转移关注,他一起乱糟糟的念头,就逼着自己学习,学术方面确实有了突破。这日他刚梳理完一套新理论,作为奖赏似的留出一整个下午去划单人双桨艇。出汗的确让心情有所好转,到熟悉的弯角处,他吹着风,只觉得心脏变成了一团棉,此时被浸在了水里,就要沉到看不见。 他删掉刚拍下的角落,这一切都不自然,他带着茫然,想他也许回去后会附上一段她可能会喜欢的荒诞剧段落。 对于江淼来说,八月九月除了0性生活外并没有其他差别。亚洲女性相比之下较受欢迎,何况她为人风趣,什么话都能接上两句。玩伴不少,要进行到开房时,总是兴趣缺缺,看这人的手不够漂亮,嫌那人太过色急。完了,她想,年纪不大就开始挑东捡西,活该DIY。她看到对方尴尬地收回手,轻飘飘买了酒单,拿包离场。 返程的路上她坐在车里,心想还好自己不碰上瘾的东西,不然这狗样子,怕是得剁手剁脚才能留住体面。 回到酒店她往浴缸里放热水,第五次读艾德文的邮件。同一封,只是她还没想好怎么回。她对人敏感,感受得到他的真诚和克制,但对方是个才成年的小孩,她自己经历过,虽是只比他大了三岁,清楚这个年纪对理想爱情的憧憬,也知道这三年能给人带来的变化。他是个优秀的后辈,一定会是有成就的人。而她过日子不着边际,每天都当做最后一日活,别说是他,扪心自问都不该祸害别人。有时她甚至会后悔不该轻举妄动,又随性做出影响他人的事。这封回信她久久不知该怎么落笔,她不想给他留念想,也不想伤了少年人的一颗真心。 终于等来了十月,艾德文从未觉得一天能有如此漫长,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前去大学报道。艾德文和多年好友一起入的学,好友提前找了房子,两人一起办的手续搬入。大约在出发的七日前,他收到江淼的回信,开头短短一段,写她很喜欢他发来的剧本,一笔带过去了哪处,后面全是她在该国多年总结出的生活经验,小到SIM卡、预约医生、宽带办理,大到警局注册、租房建议和房屋中介。她写的细心,他看得出来,但唯独缺了点什么,是什么呢? “哟?迷人大姐姐?”好友打断他的思路。 “是缪斯!”他毫不含蓄地回道。 “Eww”好友比着领带,为晚上的迎新派对做准备。 *(《爱应该永远冲上云霄》=鲁米的一首抒情诗。) -- 锦书休寄 感受到她的态度,虽不解,比起死得明白,艾德文更怕惹她讨厌。于是说好的十月之约便搁置下来,她不提他便装作不记得。唯一值得慰藉的是江淼不会回避他的邮件,尽管那是他记着日期数,有意隔上一两月的信。有意义非凡的事发生时他总会记下,例如参加了比赛、进入了校队、看到的某位不知名人士留下的诗歌残片等。江淼的每封回复都很认真,发自内心地替他高兴,独独没有恋人间的爱意。他的邮箱里有专门为江淼创建的文件夹,标题“1”,他回顾着篇幅愈发短的正文,像是站在这个城市的雾里,又像是站在威尼斯深夜的巷子前,往前一步也许就是水,这一次绝不会是只到大腿。 Lucas看他闷闷不乐,等他斟酌着概括了个大概,便说她明显没认真,说难堪点只是玩玩,艾德文想替她否认,回忆了总结的说辞,似乎就是这样。更郁闷了。Lucas拍拍他的肩,劝说道:“伙计,将她抛之脑后吧。相信我,你能虏获大把女孩的青睐。她move on了,你也需要开始新生活。你才18呢!走吧,今晚克劳斯那小子组了酒局。加入我们吧,见见新的姑娘。” 他听罢依旧坐在窗边,手里夹着香烟滤嘴,一手在纸上划着无意义的细线,丝毫没有要起来的意思。Lucas知道他没那么快接受,拿上外套便出门赴约。 平安夜那天他收到了江淼主动发来的信息,非常简短,通篇就写了一句圣诞快乐和三句祝福,底下配着她拍的雾里麋鹿照片。艾德文有一瞬间甚至嫉妒起了那头鹿。 当天夜里,艾德文像是有预感地梦见了江淼,他正和她坐在一家酒馆样子的昏暗角落,艾德文听不清两人在说什么,但知道江淼在和他告别,这种感觉在机场送别那日也有过,只是从未这般强烈。他坐起,不顾时钟指着2点,写下了近日来的所有不解和委屈,他想问她是要和他结束了吗?刚打完便删了,两人顶多多夜情和笔友的关系,她怕是一开始都没想过离开后再有任何联系。一时间他不知道将内心汹涌的情绪放置于何处。 [06:14]“你什么时候回L城?”(已送达) 江淼确实想过老套的那一句“XXX发生的事留在XXX。”这是她一贯的路数,但艾德文有点不一样。他太美好了,简直像上天赐给人间的礼物,同时让人嫉妒。是什么才能养出这样的人?金钱堆出的风骨,文学砌起的谈吐,爱意浇灌的为人处世,她怜惜这种少见,起了呵护的心。事实上收到他的信息时她同样吐了口气,这样不上不下的的确不是她的作风。她承认自己对他有觊觎,另一方面更不愿这样影响别人。 她回复道:“1月8号你有空吗?我去找你。” 她是去告别的。 前往C市的路上她还有点蔫,一是天气冷,二是她昨天刚下的长途飞机。艾德文和她约的是家咖啡厅,前两天似乎是受了凉,她原想说改日也行,艾德文难得坚持,说小病很快就好,最后还是改成家里见。江淼到时房里只有艾德文一人,她提着从日本带回的咖啡豆,刚打了招呼就被他抱紧。她无奈,骗自己他生病脆弱,安抚性地拍拍他的背。 “先关门,冷呢。”她说。 艾德文“嗯”了一声,大概是感冒的缘故,鼻音很重。 江淼让他坐下,摸进厨房泡了两杯热茶。艾德文昨夜高烧刚退,出过一场虚汗后人萎靡得很。冬季天黑早,外边天泛着蓝,照在家具上。他似乎比夏季瘦了些,五官更加深刻,闭眼倚在那像一幅带着情绪的油画。这是江淼出来时看到的模样。 艾德文听见动静,强打着精神端坐。江淼看不下去,不知哪来的郁结之气,抓起奶白色的羊绒毯子给他恶狠狠盖上。两人相对无言,江淼竟有种离婚夫妻对峙的代入感。 谁都没有开口,最后还是江淼下了决心。她整理了思绪,清清嗓说:“我想你大概也有预感。” 艾德文直勾勾盯着她。 “跟你在威尼斯的时间,或许是我最快乐的一段日子了。” 艾德文抓住杯耳。 “非常谢谢你。” “我很感激。” “但.....” 终于来了,他想。 “艾德文,我是说,这不是你的错。但我想我们并不合适。” 又是沉默。 “为什么?”无数的话翻滚上来,他只吐出这一个单词。 “你才18岁,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江淼顺着早已打好的腹稿连连道出,语速都顺畅了不少,“你有太多可能性了,不要浪费这段时间。我和你是很难有结果的。” “大学三年对你来说会是最丰富的时光,你难道要浪费在我身上吗?” “我并不觉得那是浪费。” “我也不认为我们会有那么困难。”艾德文说。 江淼头痛,心想往往是东方女人更容易当真,怎么到这倒了个个。 “你知道你要做什么吗?你的人生规划?你知道我打算做什么吗,难道想跟我结婚吗?” 果然提到未来和婚姻,少年人露出了迟疑和犹豫。 江淼忽略心中略微的失望,乘胜追击:“明年我毕业后可能就回中国了,你难道要和我异国?对不起,但我真的没有心思去处理一段不会有结局的关系。” 艾德文觉得沮丧,但同时迅速地捕捉到了本次谈话的本质。 “如果我能给你明确答案呢?也许不是现在,给我一些时间。我能想明白。” 江淼此时已经不怀疑“三岁一代沟”的言论了,她扶额想吐槽当代青年对“真爱”的笃定:“也许你现在觉得我有趣,但事实上我有很多毛病,你喜欢的我有多少是基于新鲜感和在威尼斯的无聊。我们真的了解吗?” “在此之前你得先给我个机会了解吧。” “我明年就要毕业了,你懂吗,艾德文,我不会留在这,我也不希望你为了我飞大老远就为了‘爱情’,这太浪费了。”她一想到他本能达到的成就,感到痛心疾首,“你该去做能让你感到激情、战栗的事,别说爱情就是,你我都知道人生远多于浪漫。” “如果我能找到出路呢。”他抿着唇固执道,“我不会骚扰你的,我们就这样,做个笔友什么也好,不要刻意回避我,我们保持联系。我们从头认识,但如果有机会.....在未来遇见,不是像夏季短暂的那种。” “能给我个机会吗?我会想明白的。”他重复。“等我成熟之后,我们再来讨论这件事。” 江淼没招了,挑衅似地说道,“行。如果你到时候还没改主意的话。” 江淼临行前端着过来人的身份絮絮叨叨:“多去接触些不同的人,别一根筋。烟少抽,酒别过量。” 艾德文任她说,也不知听没听进去,最后抱住她:“祝你一切都好。” 江淼不再说话,轻轻回抱了一下, 回去后,江淼依言和他保持着邮件联络,都是些平平淡淡交代着最近动向的事,关于试探性的外出邀请,她一律找“行程冲突”“课业紧张”之类的理由婉拒。艾德文知道她在给他“戒断”的意思,三次之后不再多问。 九月江淼交了毕业论文,艾德文从邮件中得知她已返回中国,距离她海运了所有东西回家已过了两月有余。一月江淼前来参加毕业典礼,在她的社交网站账号上见到了照片。又到一年夏季,江淼在M市拥有了自己的工作室。同年十二月,江淼在H馆举办了个人展,这次艾德文是从艺术资讯网站上发现的消息。 *(“锦书休寄“=渡头杨柳青青,枝枝叶叶离情。此后锦书休寄,画楼云雨无凭。——出自晏几道的《清平乐留人不住》) (艾德文不断重复的“我会想明白的”=“I will find it out.”) (至于为什么江淼把态度搞得这么抓马,一是因为她对长期关系没有信心,二是觉得大好青年把时间花在她身上纯属浪费、特别是认为对方还不够成熟,她把自己当作最次的误导,也不想为任何人一生里的重大决定负责。) -- ※番外:黑 江淼在艾德文的旧物盒里发现了一条黑色丁字裤,她原本是打算发难的,但越看越熟悉。她想起离开威尼斯前晚的记忆,突然记起了这是那条她以为落在住处的蕾丝裤。 “!变态”她暗骂,连忙塞回去。 刚要将盒子放回原位,她又改了主意。 艾德文直觉江淼今天不太对。她的眼睛转得太快,神色是压抑不住的兴奋,典型的要干坏事的亢奋样。她不动,他就装没察觉,直到车开进车库时,他才知道原来在这等。 “不是嫌车挤?”艾德文捏她等车熄火后立刻不安分的手。 “抱我。”江淼伸手。 艾德文这么多年习惯了被她奴役,怕她再和上次一样没个轻重,在变速杆上蹭出淤青,绕到她那边开门抱她下车。 艾德文用的无尾熊抱法,江淼自觉将腿挂上他的腰间,手里勾着鞋。艾德文一手托住她的屁股,一手护着背,到地下室的电梯有段台阶,江淼挂着不舒服,要扭,被艾德文轻拍一下警告:“别动。” “去游戏室。”江淼将鞋往门垫上一丢。 他看她表情便知有诈,但能有什么损失?依言将她抱进屋。 游戏室的皮沙发被空调吹得带了冷意,江淼光裸的腿碰着一抖,用脚趾夹住拖来抱枕垫下。艾德文脱下外套坐在一侧,看她要作什么妖。 果不其然,没出半分钟江淼就爬了过来,开叉裙被脱下,全身只剩下胸衣和底裤。当真是爬的,和刚成精的蛇似的,二话不说开始解他皮扣。 “玩什么呢?”他看她扯开领带往他手上绑。 江淼不应答,系上结才骑坐在他身上问他:“眼熟吗?” 艾德文眼皮一跳,能不眼熟吗,陪过他三年的东西,小艾德文也挺熟。 “你落那了。”他直言不讳。遥想18岁动不动就脸红的男孩,现在竟能如此淡定地承认。 “哦?”江淼解了他的裤子,前后磨蹭:“说说,都拿去干什么了?” 艾德文挑眉看她。 江淼仿佛被下了战书。 “快说。”施虐欲一起,掐他的乳头催促。 “用来想‘你’啊。”艾德文被掐得一麻,将“你”字拉得老长。 近墨者黑,他嘴皮子麻溜了不少:“想它包裹小穴的样子。” “想把它弄湿听你喊我。” 他的视线若有似无地扫过江淼身下。 “嫉妒它勒近肉的地方。” “搓成条研磨你。” “逼你浪叫。” “隔着它磨你。” “含你“ “等你求出声” “摇着屁股说‘要’的时候” “眼睛都会湿。” “挂在腿上操的时候还会滴水。” “想把它撕碎” “塞进去” “捅烂” “把你玩坏掉,做我的性爱娃娃” “操坏的时候可能还会喊出‘主人’之类的话.....” 后面的不让说,被江淼捂上了嘴。 他轻笑出声,细细舔她掌心。 -- 乄īǎóSんǔó。Uк 重逢 生意桌上遇上前炮友的体验,饶是江淼都表现出些许惊讶和尴尬。 今年是她回国的第三年,她首次清楚地感觉到事业步入稳定。前一阵遭遇创作瓶颈,画作卡在一半,她怎么都不满意,出去采风亦没什么帮助,一度让她躁郁到差点约见医生。这时合作过的一位工作伙伴问她有没有兴趣接个小型定制,她木着脸收拾完被捅得面目全非的帆布,答应了。这不是她第一次干这种事,她偶尔会在独立创作外接些私人单,像个命题挑战,同时江淼挺享受和他人互动的过程,交流对她来说颇有启发性。 但她没有想过会是艾德文。 三人是在江淼的工作室里见的面。引见人自然不知两人认识,从善如流地做着破冰任务。江淼尴尬到坐姿僵硬——她不确定来者是什么态度,笑容都比以往淡了几分,再看桌对面身着休闲西装和高领毛衣的艾德文,亦是十分正经地正襟危坐。引见人没有察觉,他做完本职,知道江淼跟客户会一对一了解需求的习惯,礼貌地告别离开,于是变成了两人独处空间。 此时问“你过得还好吗?”未免太酸,江淼喝口茶,率先开口:“听说你是要装饰家里?” “是的,想要放在卧室或客厅,不用大。”他拿出别着回形针的文件,薄薄几页,“我想以这篇为主题。” 再次听见艾德文的声音不免让她失了片刻神,距离上次书信是半年前,一向和她事无巨细的艾德文居然一次也没提起过来到中国的事。她借着拿文件看他一眼,许是骨相的原因,艾德文没表情时会透露着一种凌厉。他的轮廓并没有太大变化,但气质这事非常玄妙,江淼的见到他进门的第一反应是“他变成熟了”,对比他大二那年留过长发或胡子的样子,都不曾有这种认知。 第一次,她感受到曾经能预知到对方所有意图的处境变了,哪怕是亲眼看着对方,她都摸不透他的意图。又或许是心乱了。 公事公办,她拼命对自己重复,凝神读起手上的内容。前几页是公寓的实景图,色调是奶油白和原木,看上去非常新,也很空,除了基本的家具外没有一样多余的东西。往后翻,纸上打印的是塞林格的短篇《破碎故事之心》: “爱你是我唯一重要的事,莱斯特小姐。有人认为爱是性是婚姻是清晨六点的吻是一堆孩子,也许真是这样的,莱斯特小姐。但你知道我怎么想吗?我觉得爱是想触碰又收回的手。” 江淼的指尖停留在这句。 几乎是直觉性地,她打开随身的本子迅速涂写出预想:一只食指向前探着,小心翼翼地像是要触碰泡沫的手,似乎即将要碰到什么下一秒却要握紧。她想了想划掉备注的“石膏”,改成了“大理石”。 江淼做正事时心无旁骛,浑然没注意到艾德文在盯着她。事实上哪怕她发觉了也不敢自作多情,只会当他看重作品。 她将图纸给他看,陈述了一遍想法,询问他的意见。艾德文似乎对这个雕塑的想法非常满意,连表情都柔和了不少。两人正经地交流完,不可避免地回归沉寂,然艾德文没有要走的意思,江淼思绪混乱,正想着要不要去泡个茶缓解气氛,艾德文刚暗下的手机一亮。他扫了眼通知内容,说着“不好意思”,正要关上屏幕,手指碰到“home”键,自动解了锁。江淼瞟了一眼,看到了熟悉的画。 对艺术家来说,每幅作品都堪比自己的孩子,而母亲对孩子的熟悉能到什么地步?自然是看了部分都能认出,何况是她的偏爱。 仅仅是放大数倍后的一角,江淼仍认出了艾德文的主页壁纸她创作的《晚秋》。这幅画可以说是她目前最为满意的作品,当初绘制时她带着前所未有的充沛激情,不眠不休了三十个小时一口气完成,没有任何修改。然而《晚秋》迄今只展示过一回,在她的首个个人展。 她甚至没掩饰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艾德文的手还搁在关闭键上,只一秒,他像是放弃了什么重大决定似地和她对视。 一时间江淼猛地想通了什么。 她换了个姿势,看着仍端坐着,桌下右脚已脱了鞋蹭进了他的裤脚,一路往上。 隔着丝袜的热意贴来时艾德文紧张得绷直了身体。 “我能得到一个吻吗?”她用德语问着,已然是熟悉的志满气骄模样。 艾德文的心中甚至升起一丝恨意。 *(《破碎故事之心》的末句:“在一个“当男孩遇上女孩”的故事里,总是该男孩主动出击的。”) -- 炼金术 “《弱点》: 你不曾拥有/我有过一个/我爱过 ——[德]布莱希特“ 艾德文不知道自己的恨意该朝谁去。这些年来再多的不解和委屈都从未滋养过恨,但一见江淼成胸在竹的态度,所有情绪都化为了报复心——他想看她因为意外而慌张,看她在意到惴惴不安,粉碎她的笃定。他第一次抱怨他和她之间的不公平。 “我可以告你性骚扰。”他缩起脚,带着点怨愤地警告道。 江淼突然有了闲情开玩笑,她假想了一番真入狱的场景,估计还没把审讯室的椅子坐热就会被江父骂着“家门不幸”提出来。她想着都乐了,狂得要死。 “你去,我还真没体验过上法庭。” 艾德文还在那生闷气,江淼的性子厌烦与人不清不楚,她索性直言问道:“装得尴尬吗?” 艾德文不搭理她,将咖啡一饮而尽。江淼也不恼,再次抬脚,这次直奔他大腿。 “我可腾了一天迎接‘贵宾’,看咱俩谁耗得过谁。” 艾德文瞪她一眼,拍开她的腿,跟当年切菜不让她闹似的。 江淼不逼他,托着腮看他半天,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还没改主意?” “......” 原本也没指望他会回答,她正打算问他别的,没想到看见他揪了揪头发,像是失了所有力气般,用叹息的语调吐出:“没改。” 这次换江淼接不住招了。 难耐的沉默中,艾德文看着江淼,他的双眼灰暗无神,仿佛刑场上等待刽子手动手的死囚。 江淼有一瞬间甚至起了反省的心。 她转而问他近况。 “刚租的?”江淼点点房子。 “嗯。” “到多久了。” “三个月。” “工作?” “嗯,在XXXX。”是一家世界名企。 “哦,那不远。”她点点头,顽劣劲过去了,不知道再接什么,两人对着喝茶,皆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你该讨厌我。”她用陈述的口吻说。 艾德文回神,摇摇头。 “不。” 计划里江淼是想调笑的,可她看着对面人的模样,像有小人坐在脸上似的,一点儿也笑不出来。真傻,都捱过一脚了还要把肚子翻给她看的傻仔。 “我够格了吗?”艾德文看着她。 按照以前,此时江淼该像朗读宣言似地讲出自己一系列不可能让步的原则,但她张了半天嘴,最终像是要借着这口气吐出心中酸涩似地蹦出一句,“试试呗。” “别握了。”江淼抽出嵌进他掌心的文件夹。 “明天我去挑材料,你要改要求了跟我说。”她写下现用的手机号,“微信按这个搜能搜到。” “......嗯。” 艾德文像是没回过神,愣了会儿才应道。 “周五上我家吃晚饭?地址等下发你。”江淼将文件规整放进档案袋。 “啊?嗯。” 傻愣愣的,白说他长大了。 江淼将档案袋放工作桌上,跟让他带把菜似地流利道:“来的路上带点药。” “买长期的。” 那头没了声。 江淼瞟他一眼,心想穿得人模狗样有什么用,该脸红的还是脸红。 *(诗歌分享源自微博博主@德语文学bot) -- 江淼番外:天生天养 江父江母在事业腾飞后才怀的她,“我们的孩子得有一个良好的生活基础”,江母说。物质上他们确实做到了。 江淼幼年算得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市里最紧俏地段的别墅,读的是上过报的“贵族”学校,出入豪车,吃穿用度皆是能最好的,外国童话书,西方洋裙,成箱的进口玩具,连娃娃都有专门让裁缝做来更换的衣服。为了带她,母亲不再去公司上班,先不说企业能走到这步有一半是江母的功劳,出于对妻子和独女的疼爱,江父再忙都会腾出周末和假期陪她们出游,在大多数人还没有护照的年代,江淼三岁便有了整本在海外旅游的纪念相册。 然而江母性格强势,尽管人不在公司,对着业务动向了解得一清二楚。几年时间足够让人产生轻视,父母不和的矛盾逐渐出现。九岁时,当保姆还局促地站在门口,江淼已能面无表情地从凌乱不堪的书房前走过。江母还在指着江父的鼻子破口大骂,江淼说要上楼休憩,不用准备甜点了。大约是过了二十分钟,江淼听见门外母亲的脚步声,她翻身合眼装睡。母亲立在门口,也许是在平复心情,敲了三下门后放轻脚步进来,坐在她的床边给她掩被角,江淼竟也真的沉沉睡去。 过了一年,江父江母决定离婚,再亲密的人在分割财产时都成为了彼此眼中不择手段的蛇蝎。江淼习惯了他们争吵,反而对跟谁过的事比较头痛。跟影视剧里不同,江家父母推让着江淼的抚养权,一个和她整天灌输着母爱有多伟大,判决前的日子里总挂着“宁死当官的爹,不死讨饭的娘”。反观江母就直白得多,她和她坐在私密包厢里,江母和她剖析了很多,末了,江母说:“妈这辈子只会有你一个,我有的之后都是你的。你爸这人,难说。” “知道。”外面的风言风语她也听到过,亦知道母亲说出口的就一定会做到。 “你听话。” 江淼的泪一下就淌了下来。每天送她上学时,江母也都这么说。 “谁敢欺负你你告诉妈,妈泼了这条命都给你讨个公道。”江母红了眼圈,哽咽道, 在江淼的表态下,抚养权归江父,关于财产,双方协商的结果是公司完整地留给江父,江母拿现金和其他资产。事实证明江母的才干是实打实的,离婚后江母拿着款项投了房地产,不多时,彼时的江太太成了众人口中的“成夫人”,“成”是她的本姓。 若说上天给的安慰,江淼遇到的各个都是好老师,她们的关爱和呵护发自内心,离了成夫人,江淼依然拿得出一手好成绩。另一方面,成夫人对她要求高,次次见面都问学业;她亦同样喜欢当第一的滋味,爸爸总会因为这个和她多聊上几句。直到初中一次比赛,江淼捧着奖牌,江父的秘书陈叔站在颁奖台下,周围的家长以为这是她的父亲,纷纷说着恭喜。上车后陈叔满脸笑容,递给她一封红包,说董事长很替她开心,只是今天出差在外,过两天才能回来。她礼貌道谢,打电话给成夫人,却是忙音。 江淼十二岁的某日放学进门,遇到一张从未见过的新面孔在厨房里忙活。她的妆容精致、发型时髦,对着帮佣虽是柔声细语,言语里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态度。江淼看着厌烦,将包一甩站在门前,冷冷说道:“我不爱吃胡萝卜。”女人闻声做出的笑脸一僵,下一秒便摆出泫然欲泣的模样、咬唇连声说着“对不起”,一脸为难地看着江父,解释着“我原先想胡萝卜对眼睛好,都怪我,没考虑到小淼的口味。”江淼嗤笑出声,毫不留情地问“你算谁?”。江父的脸色变得铁青,斥责她没礼貌,将她一把拉进书房,女人还在一旁拦。江淼顾不上被拽到发痛的胳膊,心想少年犯几岁才用负刑责。 当晚江淼将此事告知成夫人,拍下江父掐出印的手臂,成夫人暴跳如雷,当即打给江父,骂他迷了眼,骂他做得出。江父没听完就把电话挂断。 之后江父越发频繁说忙,冬天过后,江淼有了个七岁的“弟弟”。 成夫人再婚是在江淼十三岁生日后的一个月,成夫人绕不出“二嫁”的老思想,没有办宴。成夫人的新任——李先生是名大学教授,气质的确过人,端的是文质彬彬,讲起话来活脱脱“文人雅士”的体现,只一接触便知他做事条理清晰,待人接物奉的是温和二字。 他是头一回见江淼本人,坐下便调侃成夫人拍照技术有待提升。桌上摆的蛋黄酥、夹心威化、坚果、零食,从牌子到口味无一不是江淼喜欢的,李教授手里剥的正是她爱吃的桂味。成夫人照例问过一遍江淼学业,得知江淼化学略感吃力后,还未等她风风火火地寻人安排,李教授拍拍成夫人的手背,说自己有个得了奖学金的学生正在做家教,改日介绍她俩认识。李教授一早计划了亲自下厨烧几个拿手菜,让母女俩先聊着,自个儿系上了围裙,江淼看他动作利索得很,想必平日没少做。 不知是有意还是真心为之,李教授说着怕油烟窜出,拉上了门。成夫人立马放下茶,和她说起江父新发展的公司,教她去要。她知母亲是为她好,虽不是她愿开口的事,也老老实实记了下来。 这天江父难得和江淼共进晚饭,自他有了另一处,二人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从原本的一周一次,已到了时常一月一次的地步。江父知道女儿不喜那头,便没强将那户迁进,悄声领了证,单独购入了一套新开发的别墅。可距离也挡不住他说起儿子的心。他夸江嘉豪弹琴弹得好,说他比赛又得了几等奖,最近在准备什么机器人大赛。江淼连饭都不吃了,心想这些她也会,还做得比他好,书房的盒子里奖状那么厚。等江父注意到江淼停了筷,正坐在桌前沉默地掉着眼泪,这才住嘴,尴尬圆场道:“爸爸不是拿你俩作比较,你们在我心里是一样的。”以至于后面讲起新公司持股的事变简单了不少。 十四岁时,江淼的自残行为是被保姆发现的。她被保姆求着涂了药膏后正坐在沙发上,成夫人攥着带血迹的床单背着她抹眼泪。江父从酒局赶来,成夫人将床单直直丢在他仍泛红的脸上,最后竟发展成了互相指责对方作为人父/母的不尽职。江淼不在意他们起争执,她用指甲代替美工刀,在手臂上划出新的几道,像是在算着什么时候能上床睡觉。 最终以成夫人略胜一筹,一句“上个月阿淼发高烧到引起肺炎,你在哪?”终结闹剧。江父哑口无言,“砰”地甩上大门,扬长而去。 接下来的两个月都由成夫人作陪。成夫人将房子里里外外都检查了一回,最终认为是读物给的坏影响,扔了她的书、没收手机,正要检查她的摘抄本。江淼拉开阳台门,像是宣布般说道:“你要扔我就从这跳下去。”成夫人气急,将本子撕得稀巴烂,说“你去”,最后还是保姆冲上前死死抱住江淼的腰,回过神的个助立刻去掰她抠进栏杆里的手指。成夫人跌坐在地上,哽咽着重复“作孽啊”。 出国是十五岁的事,江淼躺在病床上,旁边站着她的心理医生和江父。江父手里捏着一瓶空了大半的安眠药,江父眼角挂着泪,他问江淼,“你有什么好不开心的?”,江淼看着天花板,意识到泪是真的,他的不解也是认真的。 这一晚江淼没有睡,她仿佛一夜之间想通了似的。第二天江父醒来时,江淼穿着病号服坐在床上,他像是才发觉似地感受到自己的女儿瘦了多少,一把骨头照着阳光,像要被照穿一般。 江淼说:“我想出国。” 学校由她和成夫人选出,前四年寄宿。江父特意差人和校方沟通她的情况,寻了著名的心理专家定期见江淼,又雇人随时在她附近应急。江淼从上飞机都有特派人员跟在身边。和以前雷同,江淼的运气似乎都用在了家庭外,她的同学善良友好,老师的能力出色、在了解她的情况后非常自然地给予了有尊严的特别关照。在国外的这些年,江淼将自己投入了艺术。升大学时她想都没想报了纯艺专业,成夫人起先带着艺术家都会落个疯狂下场的偏见不许,在她说出“这是唯一让我感到开心的事”后让了步。住处由江父安排,江淼虽不想被人打扰,在递交医生报告和自己发誓不会再轻生之后,作为证明,允许名为家政实则看护的简阿姨隔周造访。 成夫人逢年过节会飞来找江淼,在她逐渐稳定后,两人会一起旅行。成夫人常常绷不住对江淼作息的不满,两人频起口角,若是李教授在,还能当个和事佬。江父来得少,在前往欧洲的工厂考察时,偶尔会和她吃个饭。他将关注体现在金钱上,说来好笑,江淼常常睡醒收到无缘由的到账通知,打开信息定会有江父的一句“近来好吗?”,也仅此而已。 后来江淼和友人戏谑,常借用心爱画家的一句“Ibsp; werde für die Kunst und meine &en gerne ausharren.” *(“Ibsp; werde für die Kunst und meine &en gerne ausharren”是奥地利画家席勒的一幅作品名(1912),英文版是“I Will Gladly Endure for Art and My Loved Ones”,意思是“我愿意为艺术和我的爱人坚持”。) -- 散步 江淼现住在城市外沿的郊区,一套老别墅,看结构,建得有点年份了。别墅自带一片大绿地,外墙由绿植围起,院内还种了一棵细溜溜的银杏苗,拔得高高的,正是秋季,落下不少金灿灿的叶子,树下放了两把未来感的白色蛋形椅,正逢落日,似是将霞光吸进表面。她住得自在,一楼一侧做了客厅和开放式厨房,还有个装饰精致的客卫,盥洗盆旁放着玻璃制的饮料瓶,瓶子里摆了一枝花,白色的小雏菊。除了会客区域外都被她打通改成了画室,画架上还钳着一张半成品,和她平时细腻详尽的画风不同,有点抽象表现主义的意思。艾德文捧来的向日葵被她插进客厅右边的浅青色大瓷缸,“平时放雨伞用的”,她叠着包装纸。 艾德文说:“特别‘你’。” 晚上江淼炖了鸡汤当锅底,洗了青菜、冻豆腐、粉丝、年糕等排在大大小小的手工彩碟里,一人端着一个白色葵口瓷碗,两双同纹不同色的细木筷,对坐在飘窗前的木桌,看热气氤氲,将窗外的凉意模糊了去。 准备得多,两人都没有浪费的习惯,江淼硬是比以往多吃了一些,腹部酸胀,她翻翻冰箱,邀艾德文去附近散步。路上遇到同小区的邻居,和她很是相熟的样子,结伴健身的中年夫妇远远朝她笑,大概上小学的孩子拉着母亲的手,一手举着小风车,口齿灵活地喊道“三水姐,男朋友啊?”,说罢像是骄傲用到了新学会的词,自个儿咯咯笑了起来,被年轻妇女敲了记脑袋。 出了住宅区,仍有不怕事的小吃摊贩沿路摆摊,烧烤、凉粉、烤冷面摆成一排,还有玩沙画、打气球和套娃娃的,竟有点像为了个什么特意举办的游园会。穿过夜市街就是万X城入口,崭新的建筑宏伟得不容忽略。广场中央已摆上了圣诞树,正巧碰见工作人员往上装饰。雪花形状的灯挂满了每一处,家庭、情侣们带着笑脸牵手进出。江淼带他上顶楼影院,看了眼没感兴趣的片,在家居馆逛了逛,去了地下一层的超市。近几年政府开发到这片,先是给著名高校拨了新分校校区,配套的影城和商场被接连引进,商家们自发加入,虽然位置偏了些,该有的都有,倒也方便。超市不是艾德文想象中江淼会去的超生活一类的规格,平平凡凡的模样,非常有生活气息。江淼熟练地挑拣起水果,接着路过生鲜区,称了几个扇贝,又往推车里扔了两块牛腱肉。 “喝牛奶吗?全脂还是脱脂?”她问。 他反应过来:“全脂吧,我来。” 回程路上一人一袋,江淼抱了根法棍和酸面包,单手剥着新烤的糖炒栗子递到艾德文嘴边让他尝味道。艾德文似是无意地舔过她的指尖,被她面不改色地扯过衣角揩在衣服上。 江淼家的咖啡机差不多是个摆设,纯属图好看。她刚买来时还玩过一阵,兴头过了便嫌麻烦。艾德文有条不紊地擦着冲洗过后的部件,江淼抱着摞起的多色铁罐过来,打开全是品种各异的咖啡豆。她没说什么,往他那一推,自己又窜上爬下地给刚带回的物品归类。 二楼卧室亦占了大半楼层,想来做成了套房。客卧的门微掩着,新日式风,绵的白、木的浅褐色、带着竹子的绿意,角落摆着分不清真假的绿植,还看得见屋内自带了单独的浴室。上下两层挑空的区域被江淼改成了带有木制窄楼梯的复古书房,以假乱真的电子壁炉前,两把做工精细的皮椅,颜色比书架更深几度,更偏棕红。一把放有带着穗的麦金色软垫,另一只若草色掉在了同样以泥黄色为主调的波斯地毯上。两把搁脚凳,一个小圆桌,复古铜皮的花瓣烟灰缸,残留下的雪茄尾巴和焦木片,一盏刻意留有修缮痕迹的琉璃小灯,还摆着喝了一半的威士忌杯。江淼打开投影仪,从书桌旁遮起的架子上取出两个酒杯,提着小小的咖啡色冰块桶,沿着杯壁挂上不锈钢夹子。暗处有个矮矮的内嵌式酒柜,她给自己倒上一杯,示意让他自便,自己侧靠在椅背上盖上了羊绒毯。 选的是奥地利导演迈克尔哈尼克的《爱》,在这样平静的一晚看似乎太过沉重。 毯子大小覆盖相邻坐的两人还有余,江淼给他留了半截,艾德文在下面握住了她的手。 江淼的手指轻轻一动,她调了调姿势,慢慢闭上眼,留下一句“出门关灯”。 艾德文觉得她和当时哪儿不一样,话少了,笑少了,但他很喜欢。 -- ※奴 距离应下艾德文的单已近一个月,虽画作方面的想法略有突破,江淼不想拔苗助长,干脆舍了旁的事,专心凿起石雕。雕塑不算她的长项,她力气小,遇上用大理石做圆雕,费时免不了比她偏好的石膏更久些。定型、做细、打磨、抛光,完成这天江淼拍了图,让艾德文得空了来工作室验收。 说的是正经工作室,艾德文到的时候江淼正在用余料做小摆件。到达全透明的工作间前得经过一卷草编的卷帘,头一次是卷起的,想来放下代表着“正在工作”。卷帘用的家染彩绳,用线上留白隐约露出个日本漫画风格的鬼怪模样,拉绳上还编进了大孔的玻璃珠子,一看就知道出自江淼的手。艾德文拨开帘子,封闭的屋内粉尘飞扬,他从置物柜上拆了口罩,将鞋换了走进。看她刚打了个雏形,看线稿是要做对着鱼眼镜头看的水鱼透雕。 江淼做工时极为专心,哪怕是听了响声也不抬眼,等一笔落成才看他。她的工作服是一套软牛仔布的连体衣,衣领、袖口、裤管上都沾了粉末,底下的裤脚微微卷起,露出一条金色的脚链。江淼干活时喜欢全身放松,领口的扣子松着几枚,里头穿了件背心,看模样压根没穿内衣。 “打扰到你了吗?”他认出桌旁放着的手,都说不管创作者有意识无意识,作品中多少都会带点创本人的信息。明明骨节、形状都不相同,艾德文硬是从这尊像里看出江淼的影子。 江淼认真的样子带着点戾气,侧头看来,发现来者是他才松了眉眼。 艾德文原是伸出了手要和雕塑相握,见她似乎刚从某个世界脱离出的恍惚模样,转向拉开她的面罩,凑前推上了护目镜,捏着她的下巴激吻,又急又深。被工具和作品环绕,江淼想“进攻”却怎么动都拘束,够他够不着,白白落个被吻到唾液横流的下场。艾德文把她压墙上解衣服,她推搡着嫌脏,引他往外走。脱掉鞋,剥外套,等滚上外头的木长椅时,扣子已被解了大半,乳头挺立,衣物松松团在她的脚下,露出陷在股间的细带,被情迷的眼,好不淫荡。 艾德文全身衣物要掉不掉的,江淼没耐心,压着他抽皮带,拉下内裤就含进一点小口吃。江淼非要自己来,动了没一会儿戳到一点,瞬间失力软了身子,哭哭唧唧的还得艾德文动。艾德文向上挺腰,江淼撑在他胸口哼叫,心想上辈子得欠了她多少债。江淼嘴里还含含糊糊地喊着“深一点.....嗯....快点.....”艾德文直起身,手陷入她后腰,探舌顶她上颚,下身依言加快频率动着,越发怀疑自己是拿炮仗炸过她祖坟才得这般奴颜婢膝。想着便掰开她的腿,狠狠操到她什么话都往外蹦。 ...... 闹完天都黑了,江淼时常在工作室过夜,淋浴间、毛巾一应俱全。艾德文吹灭纸香薰,要送她回家。江淼套上一件短袖白T,夏季的布料,艾德文怕她冷,要给她系自己的围巾,也不知她哪来的脾气硬是不肯。早就领教过她孩子气的艾德文掐着她的腰,俯首舔湿她的胸前,双指并拢夹住乳头扯、压着打圈。薄薄的衣物沾了口水变得透明,江淼被“教育”得腿发软,最后还得穿上艾德文的大衣下楼。 “别想控制我!”江淼上车便立规矩,自以为恶狠狠地威胁。 “嗯,刚算我求你的。”国家一级舔狗艾德文接得从善如流。 江淼被他一噎,半天才憋出一句“你这话我没法接”。 -- 博物馆奇妙夜 一周一次的约会似乎成了不成文的约定。 次日早晨,艾德文约江淼等他下班后一起去博物馆。这家博物馆每周五晚会延迟休馆时间至九点。冬季天黑得早,从外面看窗内走过的绰绰人影,直到站在蓝鲸骨架前都有种身处梦境的不真实感。 江淼和艾德文正在看瓷器,隐隐传来一阵小提琴声。江淼问了工作人员,原来是附近音乐学院的学生在表演。工作人员热心,翻过计划书给他们指了路。展馆各区域按时间线顺序排列,琴声越来越近,存在了成百上千年的文物静立在灯光里,走去表演场地的路竟像是走过了时间。 表演者站在近代设计的木制建筑里,是个年轻的男孩,脸上还带着稚气,看表情似乎有点紧张,手上却拉得沉稳。场地提供了长短不一的座椅,环着他围成一个圈,像个迷宫。艾德文和江淼坐在外圈的一张长凳上,后来的观众们陆续入座,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青年拉过五首曲子,江淼的左肩一沉,看见艾德文靠着她睡了过去。 年底忙碌,常常能看见约会途中艾德文遮遮掩掩打的小哈欠,江淼对艾德文无论如何都要挤出半天时间、哪怕只是和她吃顿饭的行为,心情复杂到无以言表——好笑、无奈、怜惜......“五味杂陈”说的就是这般。 江淼将腰挺直,好让他靠得舒服些。青年在介绍下一首歌曲时瞟过这边,她带着歉意朝他笑笑。 到家过了十点,江淼让艾德文留宿。她常有朋友到访,家里准备了不少一次性用具和定期清洗的均码白 T、睡裤。 “床单枕套周一刚换过,洗手间在这,毛巾在柜子里,都是干净的。”江淼将一次性内裤、牙具、睡衣和润肤乳递给他,“还要什么跟我说。要用洗面奶吗?” “不必了,谢谢你。” “嗯,有事喊我。” “晚安。”她在他额头上留下一吻。 “晚安。” 翌日上午江淼下楼时,艾德文已坐在餐桌前工作。她打声招呼,煮了燕麦粥一人一碗。艾德文感激地看她一眼,主动揽下洗碗的活,江淼说不用,让他专心干活。她放水泡锅,给他倒了杯热水去了画室。 下午一点,桌上的水几乎没动几口,江淼问他大概还要多久,艾德文想了下,回“三个小时”。江淼“哦”了一声,让他接着忙,自己拿上钥匙出了趟门,回来给他烤了份三明治。 下午五点,艾德文终于关上了电脑。江淼戴着耳机在画画,他靠在门口看了会儿,转身回到厨房,拿出洗碗机里洗净的餐具,按着记忆放回碗柜。擦净了水龙头上的水渍,接着把客厅的抱枕抖松放好,取出烘干机内的衣物一一叠上,分类放在沙发右侧。 大约到了六点半,江淼穿着沾满颜彩的衬衫裙出来。艾德文对吃没要求,简单来说就是“好养”。江淼上楼换了身毛衣长裤,下来不忘给他带了件没剪标的男款橄榄绿长袖T恤衫。 “买来想自己穿的,便宜你了。”她把他换下的衬衫放进拎袋,搁在他的公文包旁。 最后去的是面馆,江淼给他点了份红烧牛腩,自己吃酸菜冬笋肉丝,等上了向服务员讨了个小碗,分了些给艾德文尝味道。 饭后去超市也成了他俩的新默契。途中路过商铺,江淼赶在关店前给他买了套石灰色带米白边的丝绸睡衣,同色拖鞋和纯棉内衣。 晚上两人对着看书,江淼看到有趣的段落时总会忍不住念出和他点评文章,久而久之艾德文也学她,用温润的声线读出写得漂亮的节选。小桌上摆着刚洗好的樱桃,江淼和艾德文同时去拿,碰到了对方的手指。江淼拎起一枚送进嘴里,捏着梗末吐出一个结,看他。 *(周五晚9点关门的博物馆原型是英国伦敦的维多利亚和阿尔伯特博物馆,简称VA,每个月的最后一个周五晚上还会在馆内举办特别活动。因为和皇家音乐学院离得近,经常有皇家音乐学院的学生跟博物馆合作办对公众开放的音乐会。;25米的蓝鲸骨架也是英国伦敦的自然历史博物馆的镇馆之宝,他们以前以大厅的恐龙骨架出名。) -- ※报复 艾德文在周日睡了个懒觉,醒来时原躺在身侧的人已经不在,留下片凹陷。 客厅的长桌尽头,江淼正面无表情地用钢勺挖着奶油草莓蛋糕,一整个,纸盒被搁在地上。桌上摊着一些草稿和笔记,面前的笔电正在放一部古早港片,情色的气息溢出画面,镜头拉近,拍到男人伸舌像蛇一样舔着雪白的颈,若有似无的喘息声传来。江淼无动于衷,机械似地往嘴里喂蛋糕。 艾德文从后遮住她的眼,跟着电影同步,镜头到胸,他便解开她的胸衣,扫过肚脐,他将指捅进蛋糕里,暗示性地搅上一搅,蘸着奶油像划分界限似地从胃部抹下一道。不知江淼是不满奶油的黏腻还是动了她的蛋糕,手覆在他的手背上作势要咬。艾德文将椅子往后拉上些许,自己跪在她正面,抽开系上的蝴蝶结,将短裤和内裤一起勾至膝盖。江淼缩在椅子上、抱起膝,伸脚要踹他,被艾德文捉住,像在品尝什么般从脚背往小腿内侧吻,沿路留下水迹。艾德文伏在江淼腿根,含着她的阴部卷、搅、吞、吮,将她伺候得服服帖帖,只知抓着他的头发哼,再嘬上一口,彻底泄了一回。 谁还要管旁的? 跌跌撞撞上了楼,开衫拖鞋小物掉了一地,回回都是这般。进了主卧,两人以对坐式坐在床沿,江淼跪坐在他大腿上,撩起他的t恤丢到一旁。艾德文给了她一次后,起了他心捉弄,抽出一些让她喊他名,江淼依言照做。顶了几回又停下让她说爱,江淼只想让他进来好好捅那痒处,哪想得到别的,但她往下压,艾德文就跟着撤,最后竟快退了个完全。江淼恼得牙痒痒,湿着眼要去扒拉床头抽屉里的小玩具自力更生。 自然是没得好下场的。八浅二深的频率,阳具在阴道两壁相互摩擦,像鳗似地横向摆动。柱状物将里边儿填得满满的,“充了公”的小玩具被艾德文用手握着,开着最大档压在外阴,别说爱不爱了,就是“老公”“哥哥”的也没少喊。 ...... 两人的相处中就不存在常胜将军。江淼的报复来得快,艾德文事后洗澡时她裸着身进入,说是帮忙,将沐浴露抹在乳上给他擦身。水流在刚印上的痕迹上,还有粘稠的奶白色液体,艾德文欲将她压在墙上,却被她灵活避开,关上房门前,迤迤然留下一句“慢慢洗”。 (卡肉了,接下来应该多清水) -- 乄īǎóSんǔó。Uк 暂别 牢记P/o/1/8/网址导航站:ρ/о-1/8/點/¢/ο/┮M 牢记P/o/1/8/网址导航站:ρ/о-1/8/點/¢/ο/┮M 外企放圣诞假,恰逢和周末仅隔两天,艾德文请了假,将假日和休息日串成一个长周末——他早答应了家里会回家过节。 定的是夜里的航班,下了班直奔机场,他没想过江淼会送他,在途中收到她问他到机场了吗的信息时,他能想象到她倚在沙发上侧着身玩手机、或是坐在高脚椅上从木推车上取了手机的姿态,可能还会推下眼镜。还是免不了期待落空的失落。但她来了,她问他在哪。在航空公司的值机柜台前见到她时,他甚至闪过一瞬取消航班的冲动。 江淼穿着大衣围巾,手上拎着一袋吃食,到他手里时还是温的。领登机牌,托运,送到入口,他们没有像其他情侣样或含泪或亲吻,艾德文抱着她,像是第一次离开家人远行的小孩。他凑在她耳边祈愿,来年能和爱侣共度。 她拍拍他的背,艾德文松开手,又是成熟的样子。 艾德文在检票时朝她挥挥手,她插着兜意思了两下。江淼不擅长道别,就像毕业晚会时,同桌的人都在落下的气球中起立欢呼,她留下了一张手写的卡片,悄悄离了席。艾德文却是安心的,不同于前几次的分别,这次他似乎心有笃定,知道有人会等他回来。 ============================================== 圣诞节后一天,江淼和成夫人前赴东京跨年。李教授和儿子李斌约了元旦吃饭,李斌礼数周全地邀请成夫人,她谢过好意,用和江淼早就定了日本之行推脱,提前备了礼让李教授带去。她不兴得去这种局, “一桌子没一个能吃得好饭的。亲生的女儿不管,我去那充什么母慈子孝。”,成夫人换上拖鞋抱怨。 母女二人去过不少次日本,目黑川的樱,京都的枫,冲绳的海水,北海道的雪但凡是旅游博客上排得上号的,早被她俩逛了个遍。两人傍晚到的,成夫人说累,饭也不吃就要休憩。江淼在西餐厅点了个道汤垫肚子,成夫人跨不过独自吃饭的这个坎,起来终归得让她陪着才肯吃。确认了隔日晚上的观光直升机,算着时间去了水疗中心撞运气。脸部护理做完,手机已传来成夫人的消息。成夫人每到一处地方都要研究别家的设计,语言不通的硬是自个儿转完了酒店设施,还要给她发图片点评。她回“马上来”,签了单找她去。 照理说节假日旅客多,或许是她们来得迟,反而遇上了一张靠窗二人空桌。成夫人满意地看着夜景,江淼提了一句明晚的包机游览,她点点头,敲板白天先逛街。 成夫人身材不适合西方设计,因此对日本设计师情有独钟。一天下来,大包小包地全部让百货送到酒店,再急急忙忙赶去机场。约的时间段标题都特意突出了日落之美,这天藏青色下似是被平铺开的绿色橙黄,看过富士山和伫立在城市间的晴空塔、东京铁塔,介绍里说东京夜景像“堆满星辰、宝石的珠宝盒”,确实如此。 第二日换江淼做主,两人在各馆年休前走马观花地转了一圈,下午去了齐藤上太郎家领了和服,牛仔布上印了竹,丝绒的足袋上纹的是星星标,店员介绍刚推出的改良版木屐,换了材料,更加防滑。江淼定的是男式,引来成夫人连连皱眉,借着由头给她在附近名品店买了几套裙装,蕾丝、刺绣、水晶、羽毛,都是成夫人喜欢的少女风。江淼在试衣间和艾德文发信息,瞥见成夫人笑逐颜开地坐在外面和中文导购员聊天,过了会儿又提来两双鞋和没摆在外边的包。她叹口气,提着新换的裙子一脸无奈地走了出去,听成夫人指挥来回转圈。 艾德文在另一头看着照片笑,回了一句“很好看”。 新年那天,成夫人有意避开人流量最多的浅草寺,母女二人转而去了清水寺。成夫人存心来感受节日氛围,别人是来参拜神灵,她尽了礼数便开始看人,一下说结伴前来的姑娘头发盘得好,一下夸另外一位的和服花纹有意思。江淼求了个签,大吉,找会日语的朋友翻译了一番,样样都说好,成夫人一高兴,往賽銭箱里卷了不少现金,临走前还要双手合十、连连道谢。 在东京多呆了两日,江淼买了些纸和画具,遇到一件喜欢的大衣,码数太大她穿不了,干脆买了给艾德文。在临行前一天,江淼特意早起,带着成夫人在日比谷公园吃了心心念念的松本楼蛋包饭。老天爷给面子,连着几天都是大晴天,成夫人给她系紧围巾,挽着她的手在公园走,走着走着擦起了眼泪,江淼一顿,装没察觉。最终还是忍不住拿了纸,给她擦泪,“新年哭什么,福星都要被您吓跑了。” 成夫人呸她,直念“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江淼好笑自己都能合法当妈的人了,还被她用这个理由脱罪。 “成老板,我错了。”拿晚上要去的豆腐屋哄她,说在东京铁塔下,日式老建筑,那庭院有多漂亮。 对坐喝茶时,成夫人说:“我就想你有个人陪,男的女的都行。你一个人,年纪大了怎么办?我和你爸”知道她不爱听这个, 成夫人特意用“老”代替了“死”。 江淼垂着眼,以往怕是软硬兼施,强调一番自己不婚不育的主张,今天就转转茶杯,说了句“再说吧”。 成夫人瞧她一眼,觉得稀奇。 &=直升机场,照搬有点怪,干脆写作机场。) (賽銭箱=日本庙宇里的“功德箱”。) -- 乄īǎóSんǔó。Uк 生日 牢记P/o/1/8/网址导航站:ρ/о-1/8/點/¢/ο/┮M 牢记P/o/1/8/网址导航站:ρ/о-1/8/點/¢/ο/┮M 大衣很合身,说来奇怪,简简单单的设计和面料,穿上时竟给他带了些与他贴合的亚洲气息,跟游客租借他国的服饰拍照的违和感全然不同,柔和了他肢体自然呈现的锋利。艾德文回来时亦给她带了礼物,用圣诞主题的红绿彩纸包着,还用白色绒带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江淼拆开,是一个手工的彩绘玻璃花瓶,用色非常素雅,还有一套内里是里希特风格的圆碗。 “谢谢,我很喜欢。”她接了水,将刚买的新鲜百合放进花瓶,去而复返,兴高采烈地将碗冲洗后按颜色放入柜中。艾德文撑在桌上看她,她奖励似地吻下他的脸颊,再次重复道:“我真的很喜欢。” 艾德文的生日在一月末,江淼上次在他的护照上瞟见,她问过那日行程,艾德文和同事仍是西方式的“公司和私生活分开”,他虽有几个朋友在M市,男孩子之间似乎也不太会去记对方的生日。江淼状似无意地问他那礼拜安排,艾德文如何知道她得知了他的生日,完全没往那想地老老实实汇报。 江淼计划给他庆祝一番。 江淼说那天要去见人,正好在他家附近,有一套书顺便给他送去,以此为由问他拿钥匙。艾德文虽是疑惑,二话不说取了备用钥匙。 书是真的有一套,江淼从别人那儿收来的未开封限量,是艾德文称赞过的摄影师,序号也好听,986。江淼算着他上班的点到的公寓,半年过去了,和三月前的照片没多大变化,除了玄关处灯下放着的手雕,全是实用派,极简风格的用具,“包豪斯”三个字直冲脑门。江淼知道没人,仍自顾自地嘲笑着“还真拎包入住”,挑高的酒店式公寓,她又“啊——啊”两声测试会不会空到有回音。 江淼在茶几上放下书和新买的钢笔,再看了眼冰箱,心里有了数。楼下就是一体式的高档商场,她按盘算好的菜式采购,一个人拿不动,她分了两趟采买,第二次顺便给他准备了些水果和按他平时口味选的一些速冻食品。有锅,这点她确认过,虽然新得像是刚拆封。路过礼盒柜,她猛地想起某次听说的德国习俗“生日筐”,挑了个小篮子,到家将里边的巧克力等拿出,把准备的礼物放了进去。到了预约拿蛋糕的时间,江淼特意和店家商量过她来裱花,她将头发扎起,戴上厨师帽,画了片海。 艾德文被告知的是江淼想不出吃什么,等他到家再决定。他进了门,桌上已经摆着几道标准德系菜,搓成小球状串起的土豆丸子架在盘上,下面是冒着热气的肉酱汁,散发着肉桂和水果香气。Weckewerk装在碗里,相邻的小碟中装着切片的腌黄瓜。土豆沙拉中放着血肠、酸菜、萝卜丝,血肠他前不久见过,是江淼从丹东老板那买来的。酒柜里多了啤酒,他拉开一听,厨房里江淼套着橡胶手套一脸凝重地炸肉排。 “别忙了,够吃了。”他不敢惊她,等她关了灶才出声。 “想得美,就这些了。”江淼端着盘子,凑过咬啤酒瓶,艾德文托着瓶底喂她,“吃不饱叫外卖。” 江淼从冰箱拿出蛋糕,22岁的生日,她偏插11根蜡烛,中间不知道从哪搞来的老式莲花蜡烛,吱吱呀呀地放着生日快乐歌,把她自己都丑到了,还止不住地笑。艾德文拍了张给父母,之后抱着她拆礼物。这次他什么也没有说,江淼一派顺从样,他低头吻她,脸庞映着烛火,一隅温暖的光。 晚上客厅里放着歌剧,艾德文躺在沙发上回接连不断的祝福信息。江淼洗了澡出来,穿着吊带,外边套了件他的睡袍。艾德文见状将温度调高几度。她拿着一瓶身体油,让他转身,将她跟泰国按摩师学的技巧试验起来。摁到紧绷处,江淼用肘使力,艾德文舒服得闷哼出声。他将脸埋进枕头,想起留宿的第一次,红了耳根。 *(里希特=指德国艺术家格哈德里希特,作品以“模糊”感为主要特点,曾说出“艺术是最高形式的希望”(Art is the highest form of hope, 1982);画作常用刮刀(squeegee)和油漆创造质感,开头的图片是里希特作品非常典型的一种表现效果。) (包豪斯=德语音译过来的“Bauhaus”,起初是德国学院的名字,以“形式追随风格”出名,在现代主义风格中占有相当重要的一席之位。德语喜欢组词,bau意为建造(build),haus是房屋(house)。) (生日筐= 德语Geskkorb,德国小寿星会把想要的礼物放在生日筐里,亲朋好友们会从里面选一个付款,虽然艾德文不小了也根本没有选择礼物的权利,但江淼长不大,也安排上~) (Weckewerk=德国的一种香肠,外观像肉泥,里面含猪肉和煮过的猪皮,一般和腌黄瓜搭配食用。) (丹东在朝鲜对面,市里有个朝鲜城,有不少北韩人跑到东北开餐厅。吃过一家高丽火盆,是老板家自己做的血肠。) -- 春至 二月中旬,眼下青黑的江淼躲在艾德文家睡觉,艾德文起夜喝水,江淼睡梦中皱着眉,不安地动了动,他扶着她的头替她平了平枕头,两人就这样度过了情人节。眼下家里已被她添置了不少东西,自从发现艾德文对她宽容到似乎无下限后,江淼往他家里陆续运了枕头,睡衣,衣架,突发奇想做的小玩意儿.....得寸进尺的放肆存在于她的基因里,只要还有一秒呼吸,都改不掉这个毛病。自己添置新衣,就要给他带两件,离不开身的毛毯要去买同款,见了喜欢的袖扣一个颜色不够,得买三对。哪怕她鄙夷江父,也从他那潜移默化了用金钱表达在意的陋习。直到有天她又拎着两个购物袋,往他身上比尺寸。艾德文无奈地说:“亲爱的,我都快穿不过来了。”她当即领悟到他是真的不适应这样,很快住了手,改空闲时会为他准备便当带去公司。艾德文让她不用费心,她说“给我个逃避的借口吧”,他知道,指的是她少有进展的作品。 二人依旧会出去约会,中国对艺术界的关注和引进以井喷式增长,不少大家来M市、J市和邻近的H市巡演。有时他们会去看剧,遇到不喜欢的江淼不愿浪费时间,等中场休息退场,想到正中间空了两个座,往往艾德文是不好意思到坐立难安的那个。 “这叫tough love.”江淼说。 艾德文说不过她,任她指挥。 春节江淼受邀去李教授那过,走之前她带着艾德文包饺子,起先还在好好地掐褶子,渐渐地捏成什么样的都有,熊耳朵,兔尾巴,超重金鱼,江淼说什么,艾德文便指鹿为马。全城禁止燃放烟花,她就拿个小时候玩的窜天猴、飞碟和呲花,搁在纸上和他用蜡笔画燃放的样子,画过就算放过。下了几个算是过了年,吃不完的裹起来放在冷冻柜。 也不是没吵过架,艾德文更倾向于称之为一场合理的“tiff”,他说这读音听上去更像是场不那么严重的小争执。 记得是在三月头,江淼将自己关在工作室,半月来没回复任何一人的消息,睡了画,醒了抹,这是场前所未有的停滞,她的“梦”停止了生长,相较于几月前几乎没有差别。她不明白哪里堵住了倾诉欲,没日没夜地坐在帆布前,像是要等它出声对话。 艾德文含着愠怒抵达工作室时,江淼正坐在一片漆黑里,仅留了一盏灯,打在画上。 “我很担心。”他压下汹涌的情绪说道。 江淼下意识想回些什么,即将出口前意识到会有多伤人,她摁了摁手机,早就没了电。明白自己一声不吭地与世隔绝行为,她亦感受到一丝愧疚和无措。 “.....对不起。”她说。有几天没跟人说话了,她的声音有些低。 艾德文一看周围就知道她没好好吃饭,绷着脸点外卖,勾的是粥。 “它包含的情绪太多了,不是直击的强烈,每一道都非常激烈,复杂到,有点.....。会让人想逃避。也很,”他想了想形容词,“.....困顿。” 艾德文再度端详了片刻,发出反馈,柔声道,“让它停留在未完成的阶段,重新开始一张,可以试试吗?” 江淼想为作品申辩,她想捍卫每一个落笔的用意,想和他解释每一个使他感到不足的困惑,但对视半晌,她想他是对的,她在这画上赋予了太多的意义,繁复到甚至忘了初衷。 粥送到了,艾德文在桌上理出一片空处,给她拿了勺子。 “下次起码留个短信吧。”他敛了怒气,坐下陪她吃饭,“我又不会拦着你。” “对不起。”她小心翼翼勾住他的手指。 之后江淼开始养成时不时和他更新行程的习惯,这事就算翻篇。 有时江淼到了艾德文公司附近,会在路上买点没什么气味、方便分享的点心,分量足够他分给同事,也不尽是“高大上”的,红宝石蛋糕,咸蛋黄肉松青团,小盒装的蒸汽眼罩。动物表达友好最有效的方式就是分享食物,搁到现在,对高级办公大厦内衣冠楚楚的人类仍是适用。艾德文在公司的形象一向是认真不苟到带着德国人的较真,虽然不够圆滑,好在文化差异和偏见带来的隔阂在关怀备至的好意下销声匿迹。渐渐的,同事们在早晨或下班时见了面会带着真诚的笑意和他问好,也有人和他分自己的零食小点,到了应酬前多嘴,提醒他几句该注意的当地风俗。有次在休息区撞见艾德文热饭,矮个子的小吴感叹一句“长得帅就是好啊,找的女朋友都这么优秀”,艾德文闻言友善一笑,认真地说“您也会有的”。小吴抱拳道“借你吉言”,引来哄堂大笑。 清明节前后,江淼许久未见的两位高中同学来M市找她。平日里虽有信息来往,见了面仍是说不完的话。艾德文给她录了段敲器皿的音频,叮叮当当的依稀能听出是前日一起听的CD开场曲。她了然这是想她的信号。她抿嘴笑,回道:“在XX喝酒,快结束了。”那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没一会儿,叮,“我来接你”。 这便是要来的意思了。艾德文的嘴像会吐魔法,但凡是说过的都会成真。 朋友抓到她玩手机,看了眼时间戏谑道“查岗啊?” “不是,说来接我。”她眯着眼笑,甚至带了点没察觉的小炫耀。 算着艾德文差不多到了,她们仨结了账,正巧艾德文挽了件大衣进来。 “Penny,Zoey,高中开始认识的朋友。”江淼互相介绍,“艾德文,我男友。” “你们好。”他落落大方地伸出手问好。 “可以啊。”三人小群里Zoey发道。 Zoey玩得开讲得出口,这些年没少说过她约炮约到了朋友的前炮友之类的猎奇事件。江淼嗦着温牛奶,发了句“我的”,招来一顿嘲笑。她装作要捏Zoey手里的牛奶盒,后排三人笑闹得专车司机都转头看了眼。 艾德文主动提出先送她们,四人到了酒店,江淼送她俩上去,三人许久没见,站在房门口又聊了会儿天,艾德文在大堂耐心等候,想起同事教的套路,从车窗里给司机递去两根烟,司机摇摇手,表示自己不抽,他就扫码转了一百以示谢意。 江淼看了眼表,想到车还在等,正想着要不要让艾德文取消,晚点再叫一辆。昔日同窗催促她快走,临行前想到她几年前多次说起的夏日艳遇,惊讶道“不会是他吧?” 她难得羞赧,别别扭扭地承认。 “搞什么啊,江淼,这么认真?” “怕不怕啊?”Penny知道她高中的精神状态,替她担心。 “和他在一起没什么负担。每一天都很开心。”她想了想说,让她们关门,别整什么十八相送那一套。 “回哪里?”艾德文问。 江淼退出地图,放下手和他的交叠,“你那儿吧。” 闭目靠在他肩上。 *(tiff=英文里的“拌嘴”。) (=压倒性的,命令艾德文明天开始背汉语词典。) (原想把本章取名“料峭春寒”,取自释普济的《五灯会元》卷十九:“春寒料峭,冻杀年少。”,想想不合适,惊蛰都过好一阵了,眨眼。) -- 赴青柳 江淼和艾德文逐渐找到了两人相处的平衡点,事多时留个简讯各忙各的,得空了一起出趟门,时间短就吃个饭,周末无事还能坐高铁去附近城市玩一玩。天气逐渐起了热意,岸边的柳树都泛着鲜活的青色。江淼知道他喜爱运动,关注着周边的户外活动,赶在最后的运营时间定了长白山滑雪。江淼连着几个周末来带他爬山游湖,累得够呛,自称“不学任何网络视频教不会的事”,艾德文不愿勉强她,不去怀疑这话有几分假,和朋友去了吉林。 机场回来路上江淼收到艾德文短信,说等下有客人来,是这趟同去的朋友。江淼家热水器坏了,来修的师傅说要等部件到,她能躺着绝不坐着的性子,把钥匙留给阿姨,艾德文外出的这几日,住的他的公寓。 江淼没有意见,回复“好啊”,再洗了些青菜,多抓了一把面。边切菜才转过来,自己也算半个客人,跟她说这些干嘛。 两位到了家,James放下包和她问好,热情得不用开口就能感受到他是美国、澳洲那边的人,恨不得跟她碰个拳再击个掌。 艾德文无奈地解释James不知道哪来的精力,非要和他比游泳。江淼但笑不语,听James说“艾德文整天都在讲你”,知道是对方醉翁之意不在酒,是来看“好看”的。 如她所料,两人压根没下水,艾德文拉他去楼下买酒,估计是在路上叙旧,好一会儿才回来。江淼切了点香肠陪他们喝,她跟人熟得快,接上几句,最后倒成了James和她聊天,大讲特讲艾德文在大学那几年,艾德文偶尔申辩几句,被他嘹亮的笑声盖了过去。江淼脸色不变,握着艾德文的手,笑着和James碰杯。 近年来浸入式戏剧开始流行,其中江淼最欣赏的Sebsp; ema开到M市,江淼得了消息去订票,抽到一张上层阶级一张底层舞女。舞女自然是她了。江淼在官网买了两套戏服,两人牵着手进剧场,在场所有工作人员都十分入戏,表现出震惊或艳羡的模样。一位画家被她碰掉了笔,她蹲身去捡,反被他惊叫着驱赶嫌弃。剧场各厅同时进行着各项活动,还原出一个完整的世界,有马戏团,有高雅沙龙贵妇人景象,有贫民窟困境,细节无一不用心。主人公的剧情保持发展,众人前去合唱最著名的主题曲,她和艾德文进了还原当时年代风格的酒吧,坐在过道旁的桌边看大家歌唱。 回了家已是精疲力尽,江淼不肯起,艾德文轻车熟路地帮她挂好衣服、给浴缸放水。两人玩得水花四溅,地上湿得不成样,江淼踩在他脚背上出的浴室。次日不用上班,江淼有心为难艾德文,非要他给她涂甲油。艾德文哪有说不的时候,就算是拒绝也得发表德式特有的三行字铺垫,说到一半先因为拒绝了人而内疚不安起来,还不如不说。江淼捧着画集,艾德文背靠在沙发扶手上,将她的脚搁在自己的膝盖上,先拿底油练手,再颤颤巍巍上红色。好不容易涂完了一只,被江淼故意一晃,划出去一道。他拍拍她的小腿警告,拿着棉签蘸卸甲水。 聪明的人是不是学什么都快?她看他匀称涂抹的样子心想。江淼突然想到下午友人吐槽她那个二十九岁了还没有人生规划的享乐主义男友。 “.....晚开出去一天能省一千刀,我实在忍不住了,我说‘兄弟,你这事是不是做得有点太鲁莽了’,你知道他说什么吗?他说‘我这叫快而准确’,我的天,我当时都不知道先杀谁。我还是他!快!而!准!确!” 友人抓狂的破音还在耳边萦绕,艾德文还在涂,她用脚跟压他,问他接下来什么规划。艾德文的手停了一秒,他给十趾上完护甲油,让她能想到他展示PPT时的模样。艾德文有条理列出两项选择,在中国内地发展的考虑,先大夸中国市场在国际的重要性,像是自辩似的说着在中国的工作经历对他有多有益,对他未来发展方向多么多么意义非凡等等,欲盖弥彰地绝口不提她。又说到最近亦在参与、促成父亲的慈善组织的活动安排,目前主要在非洲进行援助,讲到和中商的合作;如果返德,大概率进自家公司。德国风格的低调让他不习惯这么坦白,但他仍强迫着自己忍住尴尬,准备交代家底。 江淼像是突然厌烦了这段对话似地打断他的面试应答,她问他五一去不去旅行。 艾德文一愣,说好啊。 *(三行字的梗来源于马克吐温吐槽德语的这段话:“每当德国文人跳水似地一头钻进句子里去,你就别想再见到他了,一直要等他从大西洋的那一边再冒出来,嘴里还衔着他的动词。”) (标题来自wuli仙女苒:“我看清明前后,突然想到‘赴青柳’。春天到了,柳树也开始变青了,但是初春的时候柳树还是黄的,到热起来了才会葱郁,青柳一相赴。而且柳树感觉比别的树飘渺,更中国的感觉?西方国家感觉说春天不会想到柳树。”打个广告,苒妹超有文化,欢迎去起点看绝美古风群像《冉冉岁将宴》。) -- 靖边 牢记P/o/1/8/网址导航站:ρ/о-1/8/點/¢/ο/┮M 牢记P/o/1/8/网址导航站:ρ/о-1/8/點/¢/ο/┮M 这回江淼当起甩手掌柜,做攻略的事都交给艾德文。首先是定目的地,天还有点冷,不好下水,艾德文划掉海岛。这位远道而来的西方人士显然对中国人民节假日出行的人流量一无所知,江淼当即划掉韩国泰国,让他选个冷门点的避人潮,换了衣服出门健身。艾德文撑着笔劳心苦思。忽然想到有日加班后和同事们吃宵夜时,有人推荐的陕西靖边。 “看看这照片,每个评论都以为我去了美利坚。”陆哥将手机递来,一手划动着屏幕。他握着看了几眼,发自内心地赞叹。 艾德文搜了靖边的景点和相关历史,写下龙州丹霞地貌,备注了“波浪谷”和一线天。毛乌素沙漠、统万城遗址列为待定。阅览过几篇游记后,选过航班和酒店,他将行程排顺,一天只有两趟航班,都是深夜抵达,到了在酒店歇息;波浪谷一天,查了当地包接送的地陪;第三天看江淼,累的话就市里走走,不累就报一日游或租车自驾去。问过陆哥,记下多带点干粮以防万一的建议。 江淼对他的安排没有意见。 资源有限,市里最好的酒店也就那样。江淼没太大讲究,这些年外出也就一个要求,干净就行。艾德文读书时参加过不少学校的野营、出海等活动,更差的餐风饮露都经历过,更是没异议。设施略显老旧,江淼滚了开水烫杯具,艾德文正拿着消毒巾擦在盥洗室擦弄。 等客房服务送餐的时间,江淼先去洗了个澡,出来湿着头发画画,艾德文跟伺候皇太后似地杵她身后给她吹头发。 次日起了早去赶火车,向导在车站出口等,接他们上了辆老吉普,见着艾德文的外国脸孔觉得稀罕,一路上像背书似的介绍完景点后盯着车内后视镜,问来问去绕不开那几句“小伙子第一次来中国啊?头回来西安呐?”“感觉中国甚么样?”“跟你们国家比呢?”。艾德文如实一一作答,最后江淼听不下去了,瞥见街边饭馆,岔开话题问起土特产。 自然的治愈性总是惊人的,身处于广袤的沙丘中,感受着数百万年来风、水和时间留下的痕迹,江淼拿出随身本速写,一站就是半小时,明明是丹霞,她非要用黑墨水画。老张小声嘟囔着“文青”,艾德文装没听见,给两人递去两瓶矿泉水。 回程路上江淼查租车行,艾德文庆幸换好了中国驾照,她说不用,她开。 租的也是吉普,江淼开出了生死时速的架势,别人摁喇叭她不理,常常擦着人过。艾德文没见过她开车,尚在猜测路怒和发泄意图间徘徊,犹豫了半天还是觉得不说为妙,乖乖拉紧把手。 风驰电掣到了毛乌素沙漠,由于50年代末政府的大力改造,结合本身的高降雨量,这片蒙古语里为“坏水”的沙漠早就绿意盈盈,有了地质学者笔下古时牧场的水草肥美模样,说是绿洲倒更贴切点。视线内的过往车辆逐渐变少,江淼随便挑了处田边停下,她往包里掏烟,细细一根夹在手里。艾德文从边袋拿出打火机,观察着江淼的神情。江淼以为他在讨烟,翻了烟盒盖挑眉看他。 “这并不酷。”也不知他指的是车技还是烟。 “嗯。” 静静抽完,留了一截烟尾摁灭,江淼重新启动车,沿着路边广告牌的导向找了家农家乐。 回到市里已是夜深,满天星斗挂在头顶,地上的灯火都掩不掉它们的灿烂。 这个点只有街边大排档还开着,江淼嘴甜,哄着老板用余料炒了点菜。 两份蛋炒饭,一碟炒时蔬,江淼吃了几口开始刷INS,鬼使神差地点进艾德文的主页。艾德文设置的私人账号,亦很少发动态。他最新的一张还是M市国际机场的照片,没有配文,上一张是完整视角的《晚秋》,底下写了江淼的名字,一百来个赞,跟网络红人们比自然不算多,但点进去个个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江淼关了手机,艾德文正在收拾餐桌。她想到《Amour》里的Anne,江淼说:“如果有天我丧失了行动能力,或者不能听,不能说,看不见,那么对我来说,我的生命已经终结,宁可安乐死。” 艾德文传递碗筷的动作一滞。他向老板道了谢,指指天空说,“对于这样美好的一天来说,这未免太过沉重。” “失去接收新信息和与人沟通的能力也许sucks,但关于身体残疾,我的叔叔在车祸中失去了左腿,也许他能给你反馈点感受,如果你愿意和他对话的话。他曾是一名专业舞者,但现在过得还不错。” 计划走回酒店,行至暗处,江淼说:“你说得对。” 艾德文贴近她的唇轻啮。 一吻毕,他伸出食指指指她,眼睛一眨不眨,“Der &ern.” 江淼一知半解,打了个哈欠。 *(美国有个波浪谷,位于亚利桑那州,因岩石表面像波浪被称为“The Wave”,得穿越犹他州的沙漠,美国政府为保护地貌,每天抽签限制20人进入。) (丹霞=“有陡崖的陆上红层地貌”,1928年冯景兰等在广东省仁化县丹霞山考察时首先命名”,以上从百度百科复制来的。) (Ins=instagram) (der &ern=德语“心爱的人”,Augen指眼睛,Stern是星星,眼里的星星,个人很喜欢的一个词,德式细腻;der是德语阳性定冠词,意同英语里的“the”。) (偷一组朋友在靖边的实拍。) -- 同居 假日后返工,艾德文和一同留下加班的同事们出去吃饭。此时大家已对这个平日里西装都比一般人贴身、精致的外籍同事改观不少。聊起去了哪,听艾德文简略说完,对着他大呼“婚前考核啊!”。艾德文倒没感到多少压力,觉得和平日相处无异,但“婚”这个字还是在他心尖上跳了一跳,勾出些自知为时尚早的期待。解外套的瞬间,迷表的大伟惊呼他腕上的表是不是5170J,艾德文含蓄地推说是成人礼,几人对着艾德文又是一通调侃,他虽听不懂“变形计”“体验生活”的意思,依旧被惹得面红耳赤。 自打上次“婚”字入了耳,艾德文回顾起两处住宅的变化,似乎两人已自然而然地到了稳定的同居阶段。一件件物品搬入或搬出两人居所,像是锯齿的不止是留了对方气息的每一处,还有彼此磨合后的生活习惯。 最明显的在吃饭上,口味不同,江淼喜清淡,艾德文偏重口。起先见面频率在一周一次,江淼还能迁就,时至如今,按她的话说“都大宝天天见了,谁做饭谁决定”,艾德文明白后半句,选择性忽略前面的广告名台词。可就算出了这个解决方案,两人也是不一样的。艾德文掌勺时会顾虑江淼口味,江淼则研究了可以自己倒酱的菜式,比如牛排、焗海鲜、意面等,大大小小的碗里盛了不同的调料,传统的黑胡椒、海盐,实验性的石榴青柠汁。 江淼创作听歌,有时用音响,艾德文上楼前跟江淼说好几点喊他,在床上戴着耳塞睡。第二天醒来看见江淼站在百叶窗边拉窗帘,都不知她是睡醒起来还是压根没睡。 江淼分得清轻重,喊他起床的事上从没失职过。比起外放音乐,矛盾最激烈的在江淼的眼镜摆放处上。江淼有随手搁东西的习惯,艾德文看不了零零散散的这一堆那一堆,隐晦地提过多次意见无果。认命买了毛毡收纳盒,每天跟在后面把她放下的东西收进。江淼为此发过一次火,她坚称这么做有她的逻辑,她记得住东西最后放在哪,指责他这么收走反而让她在需要时找不着物件。艾德文脱口而出:“那你上副眼镜是怎么坏的?”。还不等江淼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他率先道了歉。 “对不起。”艾德文没有搬出“我是为你好”之类的话。 江淼将到了嘴边的“用你管”咽下。 “没关系。” “我原谅你。” 艾德文克服了这方面的强迫症。 同样地,江淼没想过在吵架时揪他喜欢在椅背上放衣服的这点。以前是她看到后半埋怨地挨件挂进衣柜,后来干脆在客厅一角拉了绳,挂上相同的黑绒面衣架,好供他安放。 近来江淼在计划一场行为艺术,她联系了某次活动结识的新晋艺术家,探讨出明确主题后,最近常常碰面聊进一步的构思。她的心情肉眼可见地变好,不止是食欲,还有面貌上,越能听见她刮着面包哼唱小调,有时还会和影子跳段伦巴。这种许久不见的活泼也带来了一些甜蜜的负担。 有日艾德文问她想吃什么,她答要三个月大的小孩,多一天都不行。艾德文拍拍她的屁股示意严肃,她反而驴唇马嘴地扯个诗句让他背全。他在那好端端念诗,江淼从毯子下伸手捣乱。往往两人最后都吃不上饭,某种意义上算是变相解决了问题。 要说最让艾德文忍俊不禁的还是客卧的地位。现下客房变了他的常住房,自打获得自己的睡衣拖鞋后,他还有了专属的毛巾和拉柜。主卧的定义也变得莫衷一是起来,明明晚上进的不同的门,最后算下来还是和江淼睡居多。其背后原因是江淼睡不着时就会摸进他房。起初他还会被带着凉意的肌肤吓到,昏暗中两人相对无言。艾德文无奈地给她个台阶,道:“我做噩梦了,你抱抱我。”配合伸手。江淼也真会用帮助者的姿态钻进他怀里。次数多了就不同了。江淼再在半夜潜进时,他已能条件反射般听见关门声后迷迷糊糊将她搂住,合着眼够床边的开关,摁掉夜灯。 *(文章开头的“返工”烦请以粤语里“上班”的意思理解,不是指质量不合格送回去重做的那个返工哈。) -- 乄īǎóSんǔó。Uк ※差旅 外地的会议结束后,客户为尽地主之谊留了他们吃饭,饭后又差司机将他们送回落脚的酒店。甲方在时,哪怕对方再平易近人都不免拘束。这次的项目汇报说得上进展显著,方才谈话时看得出雇佣方的满意,众人在电梯里交换眼神,都是松了口气的模样。Johnny等人来过C城不少次,对哪里好玩哪里可去了如指掌,正商量着去哪庆祝。艾德文静静听着不免露出几分笑意,像是读书时的同伴们喝酒总能找到借口,翻着异国旧典非要在千奇百怪的节日掺上一脚不说,更直白的例如“成功了就喝一杯,失败了就喝两杯”。 几人的房间相邻,宋哥问艾德文要不要一起,艾德文谢过好意,表示身体有些不适就不去了,祝他们玩得开心。 “嘀”地自动锁门声响起,艾德文松了领带,挂上西装外套,进浴室洗了把脸。没走两步,抵达时感激不尽的低温空调此时吹出的阵阵冷风刮得他头疼不已。调高温度后他盯了会儿拖鞋,想到这家酒店最出名的园景,解了衬衫最上面的两粒扣子,出了门去。 六月下旬的白天已是滚滚热意,晚风亦不仁慈,携着燥意而来。艾德文沿着人工湖走了一圈,起了薄汗,衣料贴着背的滋味不怎么舒服,他想起中国老话“心静自然凉”,再走过一座假山,进了曲廊尽头的亭子里歇息。风在林间吹过的沙沙声,树上暴响的蝉鸣,仿古石灯低低照着,偶尔有蟋蟀类的虫子跑过,拉出长长一道影子。木制的阑干倒比外边叶子上的月光凉快,艾德文早已领教过喂蚊子的苦,却升起种听天由命的顺从,不管挽上小臂一半的袖口,拧了瓶盖往嘴里送水。江淼的电话就是在这时打来的。 “在做什么?“反倒是他先问。 “正打算睡觉。你那边怎么样?” 艾德文听见她那头垒枕头的声响。 “很顺利,晚饭吃了什么?” 江淼像是抱怨过于严厉的父亲一般顿了一下:“粥和肉松。” “明天下午到?”她问。 “嗯。” “给你煮百合汤。” “好。” 起了阵风。 “你在外面?” “嗯,刚在散步。” “和同事吗?” “不,一个人。他们去喝酒了。” “你怎么不去?” “今天有点累。”艾德文说,“这边的园林很漂亮。我现在正对着湖,不像是天然的,但很干净。面积不小,灯不多,我跟夜色融为一体。有鸟掠过,就在刚刚。” “听上去很美。”江淼说。 似乎有蚊虫靠近,艾德文调整了下坐姿。江淼在那头说着自己的一天:“乔安娜又朝我推荐了一本书,她就是台没有感情的读书机器,我真怀疑她睡觉吗?” “哈哈,是吗?哪本?” “让我瞧瞧,似乎是跟俄罗斯相关的,哦,是布罗茨基的散文集,他还写过散文吗?” “我只读过一两篇,有篇有提及圣彼得堡的白夜。布罗茨基,嗯,很有趣的样子,可以等我回来一起吗?” “好啊,那你得当枕头。” “是,长官。” 电话两头陷入沉默,两人静静地听着彼此的呼吸声。忽然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动,转眼化为平静。江淼喊了声他的名字,他“嗯”了一声应答。 “艾德文,再说说。” 他听见关灯声的咔哒声。江淼的声音放大,似乎戴上了耳机。 “嗯?说什么?“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不由自主地压低了嗓子。 “嗯……随便什么。”她的声音放柔却带着些压抑的不耐。 握手机的手收紧,压在耳廓上。他听见了,有时断时续的震动声。 “喊喊我,好不好?“江淼的声音快渗出水,甚至有了些祈求的意味。 他从不知道自己的听力能如此敏锐。他听见手机陷入枕头的声音,听见水一样的丝绸往上撩的滑动,他能跟着那些细碎的声音想象到她屈起的指节。 “江淼。”他说不出自己在责怪还是羞臊,像是明知故犯的罪犯,小心翼翼地轻声喊道。 她不应,去摸索手机所在。 传来的是清晰的振动。 他夹着烟,将半张脸埋在掌心里, “……江淼。” (出现了!大家!不好意思这次依旧是短小君T-T,手机太不方便了,如果明后天没有出现,那么提前说一声“圣诞快乐”~!) -- 狗 江淼没心没肺地睡了过去,艾德文听了半小时她安稳的呼吸声,极轻柔地小声说了声“晚安”,才挂断电话,起身时脚底烟灰快被磨成一幅枯山水。 回房洗澡,规律的运动让他的身体素质未曾下降一分,睡了一觉便好了大半。 艾德文最后也没如愿“收拾”一顿江淼,事实上在他被她抱着腰埋在胸前耍赖时已失了礼尚往来的心思。 下了班,江淼拉他去游泳。决定得匆忙,泳裤泳具等皆是现场买的。有学生模样的情侣在浅水区跟对方嬉闹,江淼和他一对视,立刻懂了对方的意思。她比着“3,2,1。”,两人像飞鱼一般冲了出去。 赢家是艾德文。 江淼搭在沿上,半个身子浮在水里。有一绺细发漏了出来,贴在她的脖颈。艾德文伸手去整,终是揽着她的腰,大大方方印下一吻。 晚饭吃的东北菜,北方老板客气,认出江淼是常客,上的几道菜垒得厚厚的,最后还得靠艾德文扫尾。江淼和自个儿碗里的作斗争,他自然地拿过她撕了一半的馒头,像模像样地蘸起了鱼汤。 吃不下的打了包,从店里出来没多久遇见两条狗。艾德文莫名招它俩喜欢,扒着他的腿兴奋地叫个不停,主人拽绳都扯不回。江淼熟练地跟狗主人寒暄,艾德文抓抓这个的脖子,摸摸那个的头,舒服得两只眯起了眼。 和萍水相逢的狗主人道别后,江淼过了许久才开口。 “我不喜欢养宠物。”她说,透着点攻击性,像是要威慑未知对手的动物。 艾德文对她突然的态度有点摸不着头脑,直觉绝不是宠物那么简单,应道:“那就不养。” “可是你很喜欢。”江淼甚至没来得及思索她是什么时候考虑起了两人真正共同生活时可能会遇到的冲突。 “事实上我和爸爸都梦想拥有两只狗,不,三只,但我妈妈对动物毛发过敏。” 江淼停下看他,仿佛在跟什么对抗似地吐露着,“这不一样,艾德文,我的问题在于害怕责任,我不认为我能为任何一条生命负责。” 她咬了咬唇,“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等选择迫在眉睫时再做决定不是我的风格,我想先说清楚,as a 。”她站在晚霞里说。 “我还没准备好为任何一种,成人式的……不,应该说是我自身以外的任何人给予真正的承诺。也许你有想要的某些仪式,可能我无法给你。” “起码现在的我做不到。” 看着艾德文的表情从困惑到紧张到明朗,江淼暗暗掐住了指腹。 “那我也有话要跟你说,请你像希望我怎么对待你的自白的认真态度来听这些话。”艾德文说。 “首先,狗或其他宠物对我来说也并没有那么要紧,以及谢谢你对生命的重视,我很欣赏。” “其次,关于仪式的问题,你不喜欢,我们就不用,像这样就很好。我都可以,如果是你的意愿,我们可以像这样‘恋爱’一辈子,这没什么不不了。” “如果我有哪里让你有压迫感,请告诉我。” “我的诉求只有一个。” “我想要的是和你在一起,江淼。” 对话用的是英文,路过的老人家听不懂,打量着他们的神态,朝站在路旁良久的两人投来好奇的眼神。 “谢谢。” 她透着股死里逃生后的魂不守舍,语序颠倒地补充着:“也许会变的,我是说如果我们真到了那步的话。” “再给它点时间,给我们的关系。” “我知道我不能总是这样。” “给我点时间……长大。” “我有大把时间,只要你是爱我的。” 艾德文始终挂着安抚的浅笑,替她将碎发别到耳后。 “回家吗?”他朝她伸出手邀请。 “回家。” *(=自白/告白,不是表白爱慕意义的表白,实在不知道怎么翻译了就用了原词。) (特别短的过渡章,实在抱歉,等我回去就好好码。留言我都有看,谢谢各位,真的感谢。) -- 容让 自上一次的坦白后,艾德文感受到二人相处出现了某些不对劲,具体表现在江淼越发对他容让,甚至算得上讨好。刚开始时确实是乐在其中,譬如一大早拉她晨跑时她呆着脸任他揉脸,楞过一阵后一副认了的样子去换衣服,或者是假装没看到他偷偷往她碗里放萝卜片的,再视若无睹地吃下去的顺服。时间一久便成了如鲠在喉,当她颤着身忍着配合时,借着灯光他看见被纵容留下的青紫印子,比以往都深,换平时早该被她警告。一再的包容变了味,他轻吮着她的肩头——“Shall we talk” 沙发上,江淼抱着被薅平了一片的兔子玩偶“温迪”,艾德文放下两杯水,坐在相邻的单人扶手椅上。他染了她的习惯,用水代替软饮的次数比从前多出不少。 “这一切都很不自然。我想我们的共识是‘好好过’?”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不认为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江淼下意识作出防御姿态。 “你知道事实并非如此。”他喝了一口水。 “爸爸希望我明年去他在X区的分公司,年后我会辞职。” 江淼思索了下位置,“这里近些,你那套公寓也退了吧。” “我查了一些资料,有些事我必须承认,你是对的,我的确想到过婚姻的事,等你觉得合适了,我打算把意向监护指定给你。体检报告和财产公证也会更新。当然,这些都是我的事,你不必因为我做了也做同样的事,请不要有任何负担,按你的节奏来。” “孩子,如果你想要的话可以用亲子鉴定入籍。” “财产公证没必要,你也不用学中国文化上交工资卡,我的支出我自己负责,我想先这样。”谈到正经事,江淼倒是跟找回主场似的松了口气,“不瞒你说,我也想过,领证手续太麻烦,我的意向监护很早就是我妈.....” 她迟疑了下,艾德文自然接过话:“无妨,保持原样就好。” “孩子这几年肯定是不要的,太早了。婚礼也太累了。” 艾德文在听到婚礼时虽然表现得有些可惜,他仍点点头:“我理解,听你的。” 江淼想说“这不是板上钉钉的事,也许我会改主意。”,她摸了一把兔耳朵,想了想没说。 艾德文回忆了下还有什么遗漏的话题,他看了眼时间,将她打横抱起。 “晚安。”艾德文推开门,轻柔地将她放在床上。 “我想听你讲故事。”江淼抱着温迪,揪住他的睡衣。 艾德文闻言像是半叹气半给自己加油似的,坐在床沿好一会儿才想出:“从前有个村庄.....” 艾德文醒来时温迪被压在他的身下,江淼早已不见踪影,他赶紧抽出捋顺了毛,确认鼻子上的纽扣没松后,小心翼翼地摆回床头的老位置。 江淼正在楼下煮汤,今天是简单的西红柿蛋花汤。 烤箱里放着撒了罗勒叶和迷迭香的牛尾段,他戴上手套替她端出。 又到了艰难的清盘行动阶段,肉类能放冰箱,蔬菜倒不适合放久。江淼剩了一小摞胡萝卜,他一改往日清道夫职责故意不吃,反和她玩起了问答。 “世界末日只剩下青椒和胡萝卜,你吃哪个?” “我选择自杀。”江淼咬牙叉下最小的一片。 “AV存在哪个盘?” “.....”脸有要红的征兆,艾德文借着捋头发,“索尼SSD。” “理想型?” 江淼往后一靠,吊儿郎当地应道:“斯文败类,床上功夫好,博物馆讲解员。” “没机会了。”艾德文不甘示弱地挑眉,分走一大块。 “可以一辈子不要小孩吗?”她拨弄起了仅剩的几片,摆成了金字塔状。 “如果你想。”他应道。 (出现!接下来都会比较忙,依旧是不定时更新。在这祝大家新年快乐,百事亨通:D) -- 又一年 下半年两人各自忙碌,江淼连吃两个礼拜外卖后先受不了,那是艾德文第一次碰着兰姨。屋里飘着桂花的甜味,隐约传来咕噜咕噜的水声,头发梳得整齐的妇人在厨房里忙里忙外,艾德文提着袋子有些愣怔,尚在思考该用什么身份自我介绍,兰姨听见开门声,连声道“你好你好”,忙在围裙上擦干手,笑眯眯地要来接艾德文手里的花束。江淼出来倒水,留了句“哦,回来啦”,像阵柔风似地吹回了工作间里。艾德文将路上捡来的叶子搁在窗台,上楼换了身衣服,内敛地要帮她打下手。 兰姨连道不用,“小伙子,你忙你的!”年纪大了听力有所下降,说话不免响亮。 江淼从里屋喊道:“阿兰阿姨,让他帮,你别管他。” 是在搓汤圆,从粉和起,兰姨手脚麻利地揉起面团,一掌下去手感不对,倒点粉再往碗里捻些水。艾德文话不多,基本都是兰姨在说。艾德文在脑子里预演了一遍问到哪些问题该怎么说,没想到兰姨也不问旁的,就说着做饭的诀窍。她说江淼爱吃糯米食,甜咸粽子青团年糕松花汤团肉汤圆,只要是糯米做的她都爱。年糕怎么吃?炸的一整条涮豆瓣酱,蒸的蘸白糖,太太管着不让吃糖,把糖罐放在柜橱最上边,还能被她踩着椅子爬上台面去找,让太太又气又笑。咸的就排骨年糕年糕泡饭荠菜年糕,蟹炒年糕里要加足足的料酒,非要闻着那香才满意,蟹要够鲜。“阿淼嘴刁,蔫一点的买回来,她尝一口就知道。”黑芝麻是上午炒的,比外面买的都香,兰姨拿着料理机打成蓉,加了红糖搅。馅做完了,兰姨向他示范包汤圆,兰姨擀得快,手指一转,个个皮薄馅大,把艾德文看得不由自主挺直了背效仿她的手法。拨了二三十个进滚水里,兰姨早有准备,从布包里拿出几叠装速冻食品的塑料板,铺上一层保鲜膜,倒点面粉,艾德文将多出的挨个放进凹槽,最后再盖上一层。台板上的玻璃罐放着自家晒的鲜桂花,兰姨撒了把进锅里,边念叨:“以后啊你们就拿着这蒸饭,可香了,阿淼就爱吃这个。”兰姨拧紧瓶盖,艾德文自觉将它放进调料柜。 茭白炒肉,蒸蟹,腊味煲仔饭,醋秋葵,炒藕片。江淼新买的洛可可风瓷杯里盛着鲍菇花胶汤,水果旁是切成小块的广式月饼,莲蓉、咸蛋黄、枣泥和陈皮枣泥各一角,拼成一块摆在水晶盘上,放了珍珠母贝做的甜品叉。兰姨做了饭在主屋里收拾了一番,阿淼夺了她抹布喊她一起吃,她驱赶着她,说“去去去,阿姨等着做完回家陪孙子呢。” “那您快别忙活了,赶紧回去。” “又不费时,吃你的去。” 艾德文仿佛能看见小时候的江淼重叠在眼前这个画面上。 两天后成夫人来了电话,江淼早就料到兰姨脸上不动声色,出了门搞不好连艾德文有几条裤衩都跟成夫人汇报得一清二楚。 艾德文暂停音响,看她漫不经心地捏起窗台边的梧桐叶,嘴上应着“嗯”,“是”,“对”,“知道了”。他编起她的头发,换了一记无甚威胁力的警告。同样是打发上级的态度,但艾德文能区分出另一头是谁。 “没乱来。” “谁吃亏都不会我吃亏啊。” “一时半会儿说不清,过阵跟您当面说。” “二月我和他去趟日本乡下。” “嗯,十天吧。” 艾德文含上她的耳垂,听见话筒漏出的一句“没良心”。 “挂了,妈。” “拜拜。” “嗯,拜拜。” 20XX年的最后一天,江淼和艾德文开着电脑、手机和投影仪,倒计时0点时同时跳起。 ——这是江淼的主意,问她原因,她就说一句“我想”。 二月的日本之旅,这是个较为尴尬的月份,冬意未散,树枝光秃秃的,连水面都呈现着一层煤灰色,艾德文倒不觉得遗憾,他见过号称最佳时节的日本,此时倒觉得这份平凡十分静心。江淼定的路线较为冷门,反而见到的日本银发旅行团居多。长野的白骨温泉、青山和星空,在千叶的海边放烟花,去能登参加朝市,在号称“小京都”的金泽逛兼六园。两人定了民宿和宿坊,有家民宿在山林间,屋后正对着湖,艾德文和江淼常常骑车环行四周。屋主有间农场,江淼靠着自学的日语和他们交流,白天和屋主一家采摘食材,晚上由他们代劳做晚餐。房间里起了小暖炉,江淼咬着烤苹果,和艾德文并肩坐着,看外面突下的小雪。 京都安排在了最后,江淼熟门熟路地直奔松荣堂,补了些线香。饭后无意路过地主神社,江淼信缘分,带艾德文进去拜上一拜。 夜里江淼埋着脸说“不要了”,颈后一片泛着潮红。艾德文三指埋在她的大腿缝内抠弄,恍若未闻。 手机传来成夫人专属的信息声,江淼挣脱开他作乱的手,匆匆看了一眼。 “我妈喊你明天吃饭。” “?”换艾德文脑袋乱了。 *(宿坊=日本寺庙为云游的僧侣提供的歇脚暂住的房间,现在有些会供游客预约留宿,一般还会提供素斋。) (新年快乐!) -- 情人知己 好在是下午的航班,次日早晨八点,江淼就被艾德文翻箱倒柜的动作吵醒,他正熨着本就平整的衬衫,像是处理什么危险物品似地将领口再次熨上一回。江淼捂住耳朵,日头携着绰绰竹影照进房间,她翻了个身,闭目半分钟后决定起床。 艾德文给了她一个像是误会般短暂的早安吻,他弯腰拎起两双鞋,江淼看了眼他铺在沙发上的衣物,指了浅色的那双。 上午九点五十二分,艾德文站在橱窗前纠结款式,江淼戴着墨镜朝天翻了个白眼,对艾德文问了一早上的“成夫人喜欢XXX吗?”充耳不闻。 最后是在BAL买到的一顶女帽,还是江淼定下的,随着艾德文表现出的前所未有的龟毛,吹毛求疵地要求“够有心意又能显示郑重”,她手一指,艾德文又对着成夫人的照片在店里研究了半小时。 下了机,成夫人的司机一早就等在接机口,艾德文拒绝不掉他的好意,松开装着两人行李的推车跟在一旁。 江淼给成夫人发了到达的信息,成夫人学着年轻人回了个卖萌的表情包。 “李叔也在?”她问。 “不在,今晚就您三位。” 成夫人早就等在包房内,她保养有方,看上去才四十出头,看见她们进来立刻三言两语挂了电话。进了包房,艾德文的严肃仿佛到了头顶写着“一级警戒状态”的级别。江淼好笑,脱了大衣递去礼物,成夫人知道是他送的后连说“有心”,招呼二人坐下,让他别拘束。 气氛还是和睦的,成夫人象征性问了问旅途还辛苦吗,日本玩得怎么样?等上了主菜,正经问题也接连而至。 拿捏好分寸地盘问清家里情况后,成夫人直截了当问出打算什么时候结婚,江淼夹菜的手一停,替他答道:“我不想结。” 果不其然,成夫人立马黑了脸,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骂道:“你知道个什么,就成天闹。” 江淼一派不进油盐的样子,和她宣布了之前两人商量好的事。 “就当我谈恋爱谈五十年呗。您也别一副才知道的反应,我都说几年了,您都没当过真?” 成夫人恨不得拎着她揍,最后像是分不清谁才是亲生女儿似的,对着艾德文拉帮结派:“她闹你也跟着闹?” 下一秒又回了神,她擦擦嘴角,招了服务员上甜羹,再看又是无可挑剔的成功人士模样,“见笑了。” 江淼看她脸色,知道成夫人有话没说完,主动提出晚上去她那过夜。艾德文坐在车里,她躬身在车窗边,当着众人的面抓过他的手一咬,这才看到他今晚第一个放松的笑。 “去吧。”她朝他挥挥手。 说服成夫人不容易,直到江淼几近无情地分析财务各自独立,住的房子在她名下,如果他犯错了也是他搬出去的话,才让成夫人松了口。 母女二人仍在婚礼的问题上争执不下。 “那就是场大型表演,我不干,我才不要当彩衣娱亲的那个。” “压根不是宴请的事!仪式感才会让男人珍惜。”成夫人咬着牙道。 “我追求了她四年,去年才在一起的。” “她很好。” “没有关系,我父母那不会有问题。” “是的,都随江淼。” 艾德文在席间回答的声音响起。 跟婚礼没关系,她心想。 接踵而至的还有江父,比起成夫人,他倒是爽快了很多,尤其是在听说了艾德文的资历和家境后。关于不领证和生育打算,他像是开明地在小小地蹙了眉之后,说了一句“你们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我们老人家就不插手了。”江淼脸色冷淡地舀了勺汤,说了句“谢谢您理解。” 饭后江淼和江父留在后头,庭院的灯光打在江淼脸上,那是一种许久不见的冷漠。她和江父讨论着什么,江淼抬头和他对视一眼,才柔化了一瞬。 司机早就得了信息等在门口,暖气烘得恰到好处,江淼上车后一语不发,看窗外飞逝的灯光。艾德文握住她的手,她像是被人从水里捞起一般,浸着缄默的情绪像是潮水般退去,她扯出一抹笑,问道: “这算不算闪婚啊。” -- 乄īǎóSんǔó。Uк 迎接 江淼在三人晚餐后收到了各路“梦幻婚礼”模板的讯息,皆是成夫人试图勾起她的幻想。相比于成夫人的如临大敌,艾德文父母明显轻松得多。他们像是度假般于次月抵达,艾父身着50年代意大利绅士风格,戴着帽子,一身质感极佳的白西装,胸口折起的淡蓝色口袋巾,提着棕色软皮包,这一对比才发现,艾德文的五官和他神似,但有了艾母的温和中和,显得更为柔和好相处。艾母的连衣裙简单又新潮,十分漂亮的剪裁,优雅却不老气。算来还在倒春寒的季节,她在外头穿了件短开衫,腕上戴着一块细巧的表,脚下一双手工低跟鞋。她挽着丈夫的胳膊,是伪装不来的融洽。 将二位送至酒店,江淼和艾德文腾了几日陪他们在M市游玩参观,其中两天艾德文和艾父单独去分公司考察,江淼跟艾母用完早餐,正逢晴空万里的好天气,艾母提议去公园转转。 “多谢你照顾他。”她拍着江淼的手,艾母散发着的温柔气质让她很难不产生好感。 很多细节艾德文不会主动说,艾母像是道歉似地将二人未有交集前的时光娓娓道来。幼时就能预见的坏习惯,高中瞒着家里参加的支教活动,大学时他很少提自己在学校的成就,以至于家里一度怀疑他是不是被开除了实际上在世界哪个角落洗盘子。“还是个很省心的小孩。” “您把他教得很好。”江淼见她在卖白兰花的摊上驻留了片刻目光,“现在少见了。”她买下一串替她戴上。 “今生卖花,来世漂亮。”艾母谢过,对着支摊的老太太笑道。她将多出的一对放进包里。“他爸爸对他有些要求,不是坏事,我没什么大志,就希望他做个善良的人。” 艾母又讲了些艾德文的趣事,谈及未来生活的事,艾母说:“他在我们来之前就说了,我们夫妻俩都没什么意见。你和艾德文都是理性的人,我们相信这是你和他深思熟虑后的选择。” “谢谢您的信任。” 艾母拍拍她的手背。 江淼最终还是在他们临行前改了主意。 也许是成夫人发来的图文起了效,也许是这几日的天气过于明媚。她做了一个长长的梦,醒来她决定举办一个婚礼。艾德文得知消息很是惊喜,艾父艾母改签了机票,江、艾两家共六人聚于一起,不像有众多细节要讨论,仅一个下午就定下了所有事项。 江淼不愿意人多,考虑到邀请了一位就得邀请同交情的其他人,最终定下仅限于双方父母和两位关系极亲的阿姨。过程很简单,来年五月好天气,饭后新人前往教堂受礼,教堂在日本的光之教堂举行,共游几日,散伙。艾德文在前天夜里和江淼讨论了婚纱照,两人决定拍两套,今年正好等礼服,一套秋季到废弃游乐园,一套等明年开春去油菜花田。成夫人一听愿意举办婚礼,其他什么事都由着她俩去,其他三人更是没意见,连细节都没过问,交给他们全权负责。开销虽无一方计较,想着横竖都是由新人操办,一合计双方直接给二人开张卡作为婚礼资金,至于怎么支配全由他们负责。 送机当日江淼才发现,艾德文父母原是有备而来。父子二人对视一番,艾父从口袋里拿出艾德文曾在大学时佩戴的的印章戒指,为他重新戴上。艾母摘了胸前的钻石胸针放入盒中,是件老物,其意义不言而喻。 “你是第五位。”艾父眨眼。 艾父艾母离开后的第二个礼拜,江淼拿了一袋文件和两把钥匙回来。一把车钥匙,是她喜欢的大G,连号车牌,寓意极佳。另一串是房钥匙,看合同正是常被媒体提到的别墅群。周末艾德文同她去实地看房,确实好,艾德文算了物业水电,开玩笑道:“搬进之后我们只吃得起腌黄瓜配泡饭。” “亲爱的,怎么办,以后只能两个月给你买一次裙子了。” 江淼也不喜欢这地方,太大了,空落落的,设计得也太现代,像是去参加建筑设计比赛而不是给人住的。她确实从一开始就挑贵的要,原本也没打算住进来,她拿着存折笑,没带多少感情:“我早说了他是债务转移。” -- ※新居 没隔几日,江淼见着成夫人,讲起换房源的事,她想拿江父给的换套市中心的高层。成夫人询问了两人要求和计划,排除下来手上有套新开发的江景顶复,因着实在中意,是她当时自留的。至于别墅她不肯收,硬气地说他送得起的她也送的,最后定下替她代管,如何处置以后再说。 江淼拿了图,大体无需太多变化,虽嘴上说着要过自己的生活,想着女儿偶尔能过来住住的成夫人原本就在装修上问过她的意见。江淼和艾德文商量后作了几处小改动,算着日子,秋季就能搬。 迁新居是十月尾的事,艾德文给搬家工人挨个递了水,站在门口一一道谢后将他们送出门。公寓几处朝江的阳台,江淼正在最大的那间挪竹子。艾德文将道路中央的龟背竹放到角落,辟开一条宽敞的路,这才得以接近大敞的阳台门。日落像碾碎的金粉,洒在江面上是一个样,抹在人脸上又是另一番模样,他看得痴了去,唯恐是一场梦,醒来仍是阴冷镇落里的孤衾独枕,以及等不到尽头的夜。江淼笑他,“看什么,还不来帮忙?”,他没回神,江淼从壶里倒了点水,在他脸上划上一道,才将他惊得向后一仰。艾德文抱她,一声不吭,江淼不知他在想什么,却也觉得此时言语些什么都显得单薄,她陪着他沉默,半晌才埋在他的臂弯间。 “艾德文?” “嗯?” “我们有家啦。” 他没回应,她也不生气。 “真好。” “嗯。”艾德文说。 江淼难得不抓着机会嘲笑他像个孩子,他带着浅浅的鼻音,江淼装作无意地顺了两下,拍拍他的背。 “走吧,收拾吧。” “......嗯。”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要立刻用的都集中在两个箱子里,江淼拆了箱子给便歇在沙发上,她点了份披萨,艾德文单独点了份鲑鱼沙拉。她乜他一眼,自打量了尺码后,艾德文比她还注意身材管理。江淼休息,艾德文接棒整理。要拆的说多不多,房里大多数家具都是新购入的。搬家公司服务周到,江淼坚持要搬来的,大物都已摆放到了要求的位置,细的亦在箱子上备注了类别。艾德文将物品放入柜中,时不时问问江淼意见,两人有时已不须对话,他举着某物,江淼也像有心灵感应似地从屏幕上挪开视线,指指某处,遇到指不着的,她就指桌面,让他先放着,自己稍后再决定。 饭后江淼从标识着“易碎物品”的纸箱中拆出琉璃台灯,将泡沫纸扔到一边,兴高采烈地放进楼上书房,艾德文抱着书,一手环着金合欢的花瓶,在后面让她跑慢些。成箱的衣服不着急拿,最后取出的是留声机,又是江淼找来的旧物,卖家还特意给她写了份说明书。卧室内,艾德文坐在地上调试留声机,江淼在一旁辨认字迹。她还有一摞黑胶唱片,除了从唱片店淘来的,还有自己专门让人刻录的专辑。似乎完成了,江淼挑出一张递去。吱呀吱呀地渐渐摇出“if I believe you....”,艾德文和江淼相视一眼,他站起理理着装,欠身行礼。 “May I have a dance” * 艾德文揽着江淼,两人抵着额头,倒是一副交颈缠绵的要好模样,只跳着跳着,那像弹钢琴般搭在皮肤上的手逐渐下移,他揉着她的后腰,江淼会了意,反客为主将他推至床边。 他将她密密吻着,江淼倒是手下动作快,剥了他的上衣,小口咬着下巴再舔上一口。江淼摸来眼罩给他戴上。江淼坐趴在他身上,伏着咬遍全身,艾德文凭记忆向下摸索,摸到穴处用指做着扩张,抠到一处,江淼叫出一声,她抓紧他的手臂,夹住他的大掌。艾德文摸到一窝水,江淼勾了松紧带向下褪,艾德文直起上身要环她,抱了个空。江淼不愿他如愿,绕到身后贴他,一手夹着乳头,一手在肚脐下打着圈,不时摁压几点。眼看艾德文要摘眼罩,江淼眼疾手快攀住他的手,自个儿挪了位置,她的舌在艾德文的双腿间来回舔舐,吮着龟头时还不忘抓捏他的臀肉。肉柱起了反应,江淼拿手圈住底部,渐渐向上滑动,至顶端时,她用掌心轻轻按揉着龟头,再沿着冠状沟往下捋。逐渐加快速度后,艾德文脸色潮红,他发出闷哼,将江淼的裙子卷起,解了搭扣,急冲冲地抓她的奶子,另一只手掰着她的臀,无节奏地进出,一下下像要从后面捅进去。江淼自觉脱了裙子,拢着乳肉好让他捏个爽快,马眼吐出些精液,她用他的手指刮起一点划在自己身上,又吻吻他的指尖。 “好可爱。”全身只剩下袜子,她用脚趾去夹,将前端迅速濡湿。 艾德文喘着气向她讨吻,她一心慢慢地脱下袜子,抵着他的手将他压在床面上。 “叫出来,艾德文。”说罢在柱身上蹭出一圈水光。 热源靠近时,艾德文情不自禁地往上顶,江淼迅速撤开,又重复了一遍,“叫给我听。” 他害羞到浑身发红,阴茎上的青筋暴出。 “好厉害。”她咬起他大腿内侧。 又射出一点,江淼将他滴下的用舌沾起,在根部打圈。 “哥哥好厉害,好想老公进来嗯。”她轻笑着说起骚话。 艾德文呼出一口气,不多时终是低低叫出了声。 江淼听满意了,转过身背对他坐下,含着他摇屁股。 等进去后,艾德文却是摘了眼罩。他将她抱起顶在落地玻璃前,双手架过头顶,对面办公楼还亮着灯,虽是隔着江,江淼仍是一阵紧张。 “会被看到。”玻璃的凉意袭上身,她慌张地想哄骗。 艾德文不理她,将她翻过身操弄。 江淼挣脱不能,她绞着穴,挑衅地看向艾德文。 “你今天最好是把我操死在这。” 他不做回答,带着狠劲捏起她的下巴,叼她舌,惹得她口涎横流。 -- 番外:小姨视角 我从不对做的事感到后悔,但对于那年夏天让艾德文顶课,我一直对那天的决定表示怀疑。 我不知道那个女孩和艾德文发生了什么,艾德文自那天起就陷入了恋情,你能看得出来,少年人的心事是藏不住的,他的情绪就写在那,明晃晃的,“我——恋——爱——了——”,像是那样,没错,就有那么明显。他有时候会在外过夜,我跟吉纳多有时还会在饭桌上开玩笑,说年轻啊。他一直都是个很成熟的孩子,也不知道是怎么养出来的,简直是完美小孩,真是羡慕鲁道夫。我对他没什么好担心的,唯一交代的就是要注意安全,至于他的手表这类,真遇上了让他交个学费也好,要知道有些孩子去夜店被偷的次数可少不到哪去。 让我想想,Mia,应该是这个名字没错,那阵子他在很努力地不要老是提及她,但总会什么都绕到她身上,当吉纳多都半开玩笑地问有这么好吗的时候,他试图去形容他们相处时的感觉,他说是soul mate,当时我和吉纳多都以为这只是场crush,但我忘了这个孩子的偏执。他从来做事都有始有终,有时候这很好,有时候我们称它为“小毛病”。比方说在他还只有桌子那么高的时候,他就算是用笔也一定要用到写不出墨才肯换另一支。吃饭也是,一道菜必须要吃完,才肯动另一份,我说“艾德文,你最爱的苹果派都要凉了”,他那张漂亮的小脸只会笑笑,他会说“谢谢你,Julie阿姨,我会尽快品尝的。”,但要把面前的那道都处理干净了,才会享用下一道。我问过他父母这件事,鲁道夫也只是翻了页报纸,不以为然地说“让他去吧,不是什么大问题。”我想知道他在拿到艾德文的尾戒时还是不是这么想。 艾德文上次给我写信是在大学的时候,他一般只有在有重要决定时才用这种“老派”的方式。说来是大概是毕业的那个学年,他说他要去中国,他列了他的职业规划,读到这认为这很好,然后他提到了那个女孩。其实关于她的不多,他在一个长久停留的墨水痕后写下了这句话——他说“我还年轻,还有时间犯错”。他会分享喜悦,但对私事保护得很好,这些年我们只知道他总有一丝忧愁,却误以为是那个年纪都会经历的不确定,我们以为等上个些许日子,这就会消失了。的确是这样的,大一的他瘦了不少,他推说是要适应学校,这有些道理。大二他又像从前的艾德文了,没过多久,又像放了气的可乐,或者说更像风吹过的湖水,他的谈吐没什么不同,还是那样聪颖,但表现出来的沉稳,在那个复活节里,我看着他,这是他成年来,我头一回感受到他是个可能不久后就会有个女友、没多少年后会跟人谈婚论嫁也不会显得突兀的大人了。鲁道夫和他进行了一场父子间的饭后散步,回来时他说“他明白自己在做什么,我被说服了”。从那天起我总能想起他那副唯独有经历过什么才会呈现的通透。这很迷人,可我还是想刨根问底,是谁为他带去了磨砺。这种心情很复杂,我既明白他迟早需要这种蜕变,又偏心他其实不受这些也能被照顾得很好。鲁道夫不会透露他的秘密,于是我就自己去问。他跟我说这是他最后的尝试,他是去结束的,如果不是理想的结果,工作满期后,届时就回来。 我听他形容的这个女孩,不得不说,的确很不寻常,但我对他俩并不抱什么希望。我没有说,只抱了抱他,送上了祝福。 从他登上飞机的那天起我便为他祈祷。 大概是半年后,我收到一张印着上海夜景的明信片,我敢说鲁道夫可没有这个殊荣。上面只有一句话: “I found her.” 再一次收到信件是这个月的事,这次是跟包裹一起来的。 我拆开信件,里面是四张机票和两封请柬。 -- 请柬 请柬是江淼亲自做的,中间铜板凸印出一只玻璃罐头,罐头里奇花异草,坐着闭眼的小姑娘,罐头上方被一条小龙顶开一角,龙圈着瓶身探进一角,悬在她的头顶。底下还有凸版印刷的一行字,“Till Death Do Us Apart”。两人照着文本写完,为此还特意练了好一阵字。艾德文给每封夹进两张婚纱照,江淼后来特意为他加的俩插口。早早约了朋友拍摄,一组以灰色为基调,江淼如愿穿上了马蹄莲形的极简礼服,艾德文则身穿带着不对称裁剪的新廓形西装,两人呈着自然的无表情站在废弃游乐园的平地上,手相牵着看着镜头,背后是有着斑驳腐蚀痕迹的游乐设施。画面中江淼是白,艾德文是温柔的淡蓝色。另一组则活泼得多,好友捕捉了江淼见到油菜花田的欣喜,她正大笑着提着丝裙在田野间奔跑,头纱飞扬在空中,羊绒开衫滑下一角,艾德文转头看的侧影被模糊在左侧,却能看出他正看着江淼的方向真心一笑。 打着单身派对的旗号,江淼带着女友们去了海岛度假,也算是达成了上学时的戏言。艾德文则像举行全球巡演,带着影集到各大城市挨个上门通知。 婚礼如期举行,前一晚几人跟助手们做完最后的检查,菜式,灯光,花卉,婚纱是否需要缝补,力争完美,在岔口临别时,艾父从口袋里递去一份地图。地图展开,用记号笔圈着几处地点。艾德文看着哑然失笑,上前拥抱了父母。回住处的途中艾德文指着一处说:“妈妈有一阵很喜欢这,我们每年都会去。这处自带了一片果园,他们午休的时候我就会跑到里面,有次我在树上睡着了,他们以为我掉进了井里,是被那儿农夫的大声呼叫惊醒的。”江淼事后才得知,作为亲家同样考虑周全,成夫人得了块红宝石胸针,江父收了名表,江家父母亦是有备而来,一对古董花瓶,一枚玉镯,周道地交予对方。 新郎新娘分居两处,艾德文将江淼和成夫人送回住所,照理说新人这日不该见面,可这场婚礼都简化成这样了,若不是出于给惊喜和让他别碍事的考虑,怕是当晚各住一栋这环都被否决。夜里江父折而复返,讲的不外乎是要互相包容、互相支持的劝诫,言毕和她尴尬对坐半晌。江父不懂,平日多少从新夫人那听来些什么“黑眼圈”“水肿”,组着词胡诌了几个,以让她早些休息为由,便离去了。成夫人等他走后才从二楼下来,她发出一声冷哼,也不愿在女儿大喜日子前谈些不开心的。见她人一走立刻没骨头似地躺在沙发上两眼放空看木梁,她将人拉起哄到镜子前,拿出老玉梳给江淼梳头,嘴里说着些吉祥话。语调像儿时给她哼唱摇篮曲似的,难得带着乡音。成夫人不敢说自己是好命婆,但思及事业和李教授,亦自信没差到哪去。母女二人躺在一张床上,久到江淼都以为成夫人睡着了,正要回复艾德文明显紧张到失眠的信息,她听见成夫人突然冒出一句:“小艾人挺好,但人说不准以后什么样。最近家暴新闻这么多,他人高马大的,你也别管婚内被强奸什么,挣脱不开的先确保自己安全,逃出来,回家来,妈给你撑腰。” 江淼刚想开玩笑,又听她说:“我养你这么大,自己都舍不得打,他要敢对你动手,我找人做了他。就是坐牢也认了。” 那头还似乎在算着能找谁,江淼的泪“哗”地流下,短短四个“法治社会”都呜咽得不成样子。 第二日清晨,成夫人将军似地率领着美容师、美甲师、化妆师、美发师等人冲进别墅,众人有条不紊地各寻一角,将设备拿出、摆在桌前。成夫人打开房门时江淼蒙着枕头呻吟,成夫人难以置信的模样只维持了一分钟,她埋怨似地拉开窗帘,见她还不起身,坐在一旁,极为真诚地提议道:“要么咱不结了?”语气之认真倒是把江淼彻底吓醒了。 乐师早早等候在了教堂前,曲目是两人挑选的,费时很短便决定了,仅用了二十分钟。婚礼当日,江淼佩戴的是一套珍珠钻石首饰,她没耳洞,成夫人特意将整钻耳钉送去改了耳夹。戒指是艾德文定的,他设计的造型,一如既往地简约,机关藏在内环,交换时江淼瞟见自己那枚刻着“Mein”。也不知道江淼什么时候联系上的制作商,艾德文的那枚就更直白了,极小的一串“如遇丢失,请联系&lt;a href=&quot;mailto:<a href="mailto:Miao_Jiang@xxx.iao_Jiang@xxx.&lt;/a&gt;">Miao_Jiang@xxx.iao_Jiang@xxx.&lt;/a&gt;</a>”。两人对视一眼,连牧师都未曾注意。宣誓后江淼含着笑送上一吻。 掌声中成夫人不断拭着眼角,江淼亲亲她的脸颊,成夫人不愿人看见哭相,挥手赶她出去。受邀而来的几位正在交谈,几人聚在教堂前的空地,江淼从艾德文手里抽出一支烟,凑在他的那根前点上,艾德文替她抚去头顶的花瓣。江淼一手挽着艾德文,倚身听他们讲,不时附和几句。路过的小女孩正牵着妈妈的手驻足打量,一副好奇的天真模样,艾德文正在说话,江淼将烟夹在他的指间,从捧花里抽出一枝花,蹲下身送给了她。 江淼婚后的展里有幅油画,日落中,暖橘色的日光照在敞开的棕红色窗台边,照过冰蓝色晶莹的立方体,像被凿出的冰砖,又像是映着火光。这幅画叫“Für Ihn”。 (正文完)乄ǐàΘSんυΘ。ひK *(Mein=德语的“我的”,但如果说“我的妻子”会跟着名词词性变化成meine Frau;f für ihn=for him。) (造型:艾德文西装可参考迪奥Tailleur Oblique系列;江淼第二套可参考西班牙品牌a婚纱系列,项链可参考Tasaki的Waterfall。) (正文就此结束,之后还有四篇番外,不日更新。谢谢大家:)) -- ※番外:婚后番外两则 1)※Grotta Azzurra “今年你想去哪?”艾德文翻着杂志问道。 江淼刚从工作室出来,背带裤解了一半,正抓着头发叼着头绳含糊问道:“哪儿?什么去哪?” “你完全忘了。”艾德文放下册子,不无意外。 “我没有。” “你说出来了。” “不可能!你听错了。”她瞪大双眼,“给我半分钟,不,二十秒,我知道你在说那件事。” “那件事?”他带着些戏谑的语气。 江淼仍在给自己争取时间:“是的,那件事,你知道的,我知道的,那件事,对!那个日子!” “哪个日子?” “我知道了,我知道!亲爱的,你是在说五月的结婚纪念日!放轻松,你看我记得清清楚楚。”她得意洋洋地诡辩着,“我还没从刚才的创作情绪中抽出,你看,我记得的。” “所以?”艾德文摇摇手里的旅行专栏。江淼放下水杯,跨坐在他身上,捧着他的脸说:“事实上我正想跟你讨论这件事,我正在做的这幅大概还要一个月,但破坏连续性并非最理想的情况。六月初还有个客座讲座,糊弄过也不太合适,你说呢?” 说罢她像奖励似地啄下他的眼睛。 艾德文点点脸颊示意这边也要,他接下她的话:“而你又不善于组织语言,所以还要提前半个月改稿练习,让我想想,八到九月合作展,九月底结束,要我说,十月怎么样?你十一二月还没有太多安排。” 得了满意的答案,她也毫不吝啬地接连在他脸上落下好几个吻:“听你的。” “有想去的地方吗?”艾德文摩挲着她的后腰。 “意大利蓝洞!”江淼欢呼着。她的动作太大,迫使着艾德文不得不往后一仰。 考虑到假期出行的学生潮,两人拖至十月初出发,此时已无甚暑气,不似七八月时炙热难熬,甚至带了些凉。岛上的老太太撑在窗台边看来往的游客,艾德文和江淼登上前往蓝洞的船。蓝洞入口低窄,船只们聚集在前方,轮次换乘成小船,水下的小鱼清晰可见。进入时不得不躺下,江淼熟练地枕在艾德文身上。洞内光线昏暗,像是进入了异世界般,只有洞口聚着白光,水面呈现出前所未有的清澈,散发着幽幽蓝光。被溶蚀的石壁上映着变化的蓝色,船夫们用意语唱起歌谣,从远至近,激起声声回响。 旁边有北美口音的游客问“能下去游泳吗”,江淼没听回答,她对艾德文道:“现在你可以向我再求婚一次。” 艾德文愣怔了一秒,随即亲亲她的手背,道:“我的荣幸。” 悠扬的歌声未停,艾德文坐起,他扶着船的侧板,最终以双膝跪着的别扭姿势郑重其事地问道:“您愿意嫁给我吗,江淼女士?”为求逼真,他摘了自己的戒指充数。 四周的人不明真相,看了场景,信以为真地大力吹着口哨鼓着掌,为他们送上祝福。江淼难得害羞般搂住了他。她埋在他的颈间,散下的长发遮住了她的脸。艾德文听见她在耳边闷闷地说:“我愿意嫁给你一万次。” 当夜沐浴后,艾德文系着浴袍腰带走进卧室,却看见床上一角铺着面朝下的一袋什么,一盒按摩膏,一瓶罐子,摊开的说明书,江淼正戴着耳机复习似地认真听着什么。她见艾德文来了,将东西一收,招招手示意他到她身边来。眼罩是不论怎么说都不肯再戴的了,江淼只笑眯眯地说是按摩犒劳,弥补自己差点忘记的过错。艾德文将信将疑地翻过身任她摆弄。 起初是正常的按摩手法,如今江淼已熟知他的哪些部位需要额外关照。漏出闷哼后,江淼起了劲针对那几处,来回时还装作无意地划过他的敏感带。点到三角洲时,艾德文忍不住躬起了身。不知觉中江淼将他调换了姿势,跪趴式使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羞耻,但他的身子被江淼从后覆着。江淼的手上下抚动,他像是被箍住般紧绷着身子,高起的背凸出一排骨节,江淼的吻依次落在上方。她停了片刻,艾德文听见乳胶材质弹在皮肤上的“啪嗒”声。后方被抹入润滑剂,手指从后方轻轻插入、搅动,隔着指套能感受到食指的温度,艾德文的脚掌紧绷。他不安的扭动,江淼吻着他的背脊发出“嘘”声。 “我不行,江淼.....”他甚至带了丝哭意。 江淼仍是用吻安抚他,她用左手和他的相握,唇舌在他的身上吸舔出暧昧的水声。 周围的肠子柔软得不可思议,江淼的指头抵着中间硬点画圈,艾德文从哼叫叫出呜呜声。江淼停在中央沟自上而下按压,他全身的皮肤都泛着红,分泌出的液体向外漏出,身前还不停噗噗地往外射。江淼的乳头挺立,她却从艾德文哀哭的样子里得到了从未有过的快感。她吻吻他湿透的眼,却被他仰着头像狗儿似地求去一串湿吻。 2)孕事 江淼28岁那年花在镜子前的时间明显比以往多多了,起初艾德文以为她是在观察,因为她并没有显出对皮肤变化例如眼尾纹的焦虑,她不像成夫人爱做医美,但他也察觉到了她的一丝顾忌。至于顾忌是什么,当他问起时,江淼回答道:“就是觉得意外,一天天的没什么察觉,隔了一大段时间对比,变化就明显了。”她耸耸肩,艾德文知道她是真不在乎衰老。 “我就是觉得,来的速度很不受控。像是我还没准备好,它就到了。”她抚上脸,“我不是说我无法接受这样的存在,只是有时候,你知道有些事是会发生的,但是从前都是我预期中某个时间段会发生,这个就不太一样了。” “这让我感觉有些失控。” 艾德文不知道说什么,只能贴着她的额头静静对视。 “与其说这个,不如说说你的新同事。”她忽然发难。 “我的新同事?”艾德文不明所以。 “对,就那个胸很大,腿很长,人间芭比样的金发妹子,跟我说说她。” “我对她没什么了解。”艾德文纳闷,沉吟片刻,“德国人?XX大学毕业?现在在市场部?” “还邀请你去爵士乐晚?”她“好意”提醒。 艾德文会了意,“我们都被邀请了,真的,她只是想表示友好。” 自认识以来,尽管二人从未有过要求对方和所有异性保持距离,彼此都未曾做出过任何逾矩的事。她知道艾德文的为人,自己都厌烦了胡搅蛮缠,她难得收起调笑地一本正经问道:“你有过认真考虑过的理想型吗?我是说,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了一个人,也许她比我更符合你的标准,你会?”你会后悔吗。 她停在这里,但艾德文懂。 他亦认真地回道:“其实很多年前,我们......联络没那么频繁的那两年,我有想过这类的事。我问自己,在带着所有不确定启程前,我设想过如果有更合适的呢,如果实际上命定之人不是你呢。每次看那些罗曼蒂克或是伦理电影,我总会把自己代入进去,问自己如果我是主角会怎么样。一阵时间后我整理出了一套清晰的回答。” 他抚抚她的头发。 “我想出轨不是一瞬间的事,它更像是一种选择,并且需要一个过程才会达成的选择。人不会一上去就和另一个人对视后就去开房。既然有这个过程,我会从一开始就去避免和对方接触。好吧,”他思及自己和她,不由得笑开,“我们俩也许没资格说这种话,但我们当时是自由的不是吗。” “我也许会有丁点可惜,但绝不会后悔。” “理想型只是个大概吧,并不会因为是理想型所以要找理想型?” “再次向您申明,江女士,克莱尔也不是我的理想型。”艾德文赶在江淼作妖前极限求生。 “你对她笑!你不讲男德!”江淼明显开始耍赖。 “对不起?”他哭笑不得,看她满嘴跑火车。 不知怎地,江淼讲着讲着突然从从演的伤心掉起了真的眼泪。艾德文慌了神,蹲在地上为她擦泪,她越哭越凶,从开始的啜泣到后面的嚎啕大哭。肩头的布料很快便洇湿了,江淼呛出一串哭嗝,艾德文问她哭什么,她就只会用手背擦眼泪,啊呜啊呜地胡言乱语,一会儿说新陈代谢下降了,身体疼痛越来越频繁了,一会儿又说要是没碰见怎么办啊。艾德文抱着她哄,忽地想起江淼最近抱怨许久未犯的月经不调,和以为是肠胃毛病犯的呕吐和少食。他摸上她的肚子,福至心灵,小心翼翼道:“江淼,我们去趟妇科?” -- 江筠番外:我妈 江筠如约于四月降临,预产期原是10号,图的大圆满的好寓意,可能是他急着看这春光明媚的人间好景色,四日凌晨便闹腾着要出来。老人家迷信,抱着江筠眉头皱得死紧,嫌弃日子不吉利,说他多忍个两日也好。 江淼不在意这些,拿音节开解——“阿婆你看钢琴do re mi fa,第四个和‘发’同音嘞。” 阿婆听了当即喜笑颜开,看看外头晴朗无云的大好天气,愈加认同江淼胡诌来的结论,摇着小江筠改口:“别人顶多一个发,你一回占俩,小子定是好福气。” 后来据阿兰阿婆描述,他出生当天他妈倒是淡定得很,推了推丈夫,平平淡淡地宣布道:“好像要生了。” 临近生产日,准爸爸倒是比孕妇还紧张,日子越近越是忐忑,连夜的失眠。这日埃德文才“昏”过去两个钟,听见动静虽是立即起了身,却还是迷迷糊糊,以为她如往日一般饿了,嘴里答着“嗯,这就去”。穿鞋时被江淼轻踹了一脚,江淼好气又好笑地睨他一眼,提声重复道:“孩子他爸,要,生——了——”,说着自己去够铃。 这下可算把好爸爸弄了个清醒,倒不如说是吓的,埃德文一个激灵冲上前去扶着她,一手猛摁铃,傻愣愣地重复着:“哦,要生了。淼淼你别紧张,别紧张……”,也不见整间屋里最慌的还不是他。阿兰阿婆有条不紊地检查着准备好的备产包,笑他:“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生小孩。” 江筠有两个名,这不少见,然他有两个姓:由于属于“时代先锋”的两人跳过了领证的步骤,江淼用的亲子鉴定证明给儿子落了户,棕红色的护照上边儿写的是江筠,竹子的那个yun,第二声,据说他妈早就想好了,倒没出现什么小孩大几斤重还没定下个名的情况。另一个名字随他爸姓Meier,首名是“Joe”,和代表着快乐的joy发音相似,再从祖辈中继承了中间名Lucas,据说是一位格外擅长写诗的浪漫天文学家。 江筠的少年期除了偶尔抱怨名字太女性化,常引起误会,倒没显出过旁的叛逆样子。毕竟当他有什么疯狂的想法时,父亲总会用心听他说完后和他一起钻研实行的方法,而身为母亲的江淼往往比他更疯。如果说江筠打算去野外生存一个月,江淼必定是那个迫不及待撺掇他去无人岛的那个。在埃德文会陪他预演任何可能发生的情况时,江淼则会在排船、shelter和用具建构上提出点意见,然后拉着父亲在无人岛对岸的私人海滩晒着太阳喝椰子,等他在第三天日落前灰溜溜地被船接回。 江筠回顾童年,也算过得顺风顺水,家庭和谐,朋友真心,成绩不算好到拿变态满分大满贯,门门得A的自我要求还是守住了。他兴趣广,性格好,结交的好友什么样的都有。遇到零花钱被紧缩,攒钱买限量版鞋时常常惨到得蹭兄弟点的披萨,也没觉得有什么丢不丢人。直到十五岁那年的冬天,父亲出事,晚饭时江淼接了个电话,深晚回来时没说发生了什么,抱着他抖了一晚上。第二日江淼不提出了什么事,仅交代了一句“你爸得有一阵回不来”,江筠惴惴不安,知道父亲从不做出格的事,只可能是他出了意外。母亲在平复心情前不愿让他知道,他就装不知道。信息如此发达的今天,就是小学生也能熟练用电脑手机,何况十五岁的少年。他看见网上铺天盖地的报道,怎么遣词造句都表达着一个内容: “肇事者逃逸,疑似毒驾”,每篇都跟着各个角度的照片——一辆被撞到变形的车,让他想起了纪录片里废车场处理报废车的样子,隐约能看见熟悉的尾号。有的认出了艾德文,还不忘附上他的照片,介绍他的背景,前半生就这样凝在屏幕上,那么短,张开手就能遮个干净。 “爸爸那样的人,怎么能被这样对待。”他想,身体已是全身脱力软在电竞椅上。 他学着母亲昏昏睡上一觉,梦里纷乱扭曲的有幼时爸爸带他拼乐高的画面,在非洲草原的帐篷里带他认星星,近的是他放学回家看到摆在桌上的性知识科普手册。说来奇怪,坐在床上时他又忘记了梦到了哪些,只记得梦见一次妈妈生病时正逢爸爸出差,梦里的他还没桌子高,身上还穿着睡衣,他抿着唇站在门前要送他。父亲蹲下身,摸着他的头说:“爸爸出门一趟,你替我照顾好妈妈,可以吗?”他含泪点头,父亲伸出右掌,他会意击上,发出清脆的“啪”声,一手抹着眼泪。这一觉睡得他头痛欲裂,醒来时枕头湿掉大片。 江筠强打起精神,回忆着看过的未亡人们写下的书,想到家里似乎总有花,他也学会了在放学路上抱上一束,细细修剪后放在家的各处,像是在延续一个长久的传统。每晚做完作业,他会翻阅心理治疗和营养学的文献,跟着建议学煮粥熬汤,江淼回来再迟都盯着她配着清淡小菜喝下一碗。 江淼让他好好上学,捣着汤说考不好就让艾德文打他屁股,话还没说完,就见眼泪往碗里落。江淼攥着毯子撇开头,江筠打了个虚假无比的喷嚏去拿纸巾盒,搁在她旁边时,江筠觉得鼻子酸酸的。“花粉过敏”他胀着眼眶对自己说。 看儿子走进厨房,把碗碟放进洗碗机,“明天下午带你去医院。”江淼低头整理着文件。 “知道了。”遥遥传来他的应答。 十二月末,抓到肇事者,听说是个有背景的,原想仗势解决,压案件和打点的流程走得十分娴熟。先不说江家父母这么多年经营的人脉,艾德文和江淼来往多年的好友、合作时累积的结识,谁还没个大有来头的关系。看江淼是个啃不下的硬茬,对方又托人带话想私了,江淼自然不肯,她的眼里都能见到恨意,势必要让对方付出代价。忙得连轴转,硬是掘出吸毒贩毒的证据,连有背景的幕后之人都被举报涉嫌沾血的旧案,双双入狱。开庭前,对方母亲便带着他的三个姐姐堵在门口说软话,又是“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他一直是个好孩子,只是一时糊涂”“可怜天下父母心”,又带着病历单说自己时日不多,求她手下留情。江淼冷笑,警告对方再不让开就报警。四个女人见求饶不成便开始歇斯底里闹事,骂她心思歹毒要绝他家后,“婊子”、“贱货”的一通滥骂,说她连病重的人都不善待,必下十八层地狱,生生世世不得超生,被匆匆赶来的物业、保安拉走时还诅咒江家一家不得好死,自己做鬼都不会放过她。江筠绷着脸护着母亲,身子都气到发抖。 后面牵扯得深,利益关系错节盘根,江父甚至一度劝江淼停手,江淼不愿意,据说大吵了一架,闹到差点要断绝父女关系。另一边江淼不肯用成夫人的钱,每每听她提头,就风轻云淡地岔过话题,只说够得很,让她多顾自己身体,少操心。听说她手上卖出不少资产,用来“还人情”。江筠知道自对方闹事后,以新司机名义成日跟在身边的阿锋叔怕是来头也不小。 开庭当天,听证席上的江淼已是肉眼可见的消瘦,连月奔波、精神的折磨和爱人迟迟不转醒的绝望,江筠听过从她房间传来的呕吐声,也见过她落在沙发缝里尚未拧开的药瓶。 下午母子二人驱车前往医院,江筠早已习惯了在这度过一天,放下背包先是向事发以来一直处于昏迷的父亲打了招呼,熟练地收拾了探望者们留下的好意,接着抱起病床旁的花瓶进洗手间换水。等弄完一切转身,他难得见到江淼休息的样子,此时江淼正睡在会客的沙发上,卷着毯子蜷成了一团,报告和满是医学术语的文章皱成一团。江筠怕吵醒她,小心翼翼地搬过椅子写卷子,偶尔停笔揉揉眼,他会看着躺在床上的父亲,在内心祈求道:“快醒来吧,就当是为了妈妈。” 日子一天天过去,艾德文不见醒,偶尔有个条件反射都能让守在母子欣喜半天,居然就这样迎来了春节。江淼带着儿子守完夜,在艾德文的床边系满了手打的吉祥结,拍下一张照说日后好嘲笑他。清晨六点从医院出发开了五小时车上山参拜,寺名饶是江筠都有点印象,据说十分灵。泊完车江淼去后座取东西,自父亲出事后,他知她抄了不少经文,仍是被厚度吓了一跳。恭恭敬敬将经文交给僧人后,便去烧香请愿。大雄宝殿内,江淼双手合十,口里念念有词,又轻又快,可那语气比起阿太家做祭祀时的祷告又有所不同,似乎更像在谈判。江筠屏息一听,这不听还好,待他听清内容,当下头都大了,哪有人这么求佛的。“淼姐”说:“万千罪孽我一人担。我生来最是自私,您罚旁人有什么用?若真心想惩戒我,冲我来就是了,别冲我妈、我儿子,也别冲艾德文。您要嫌我口孽多,便拿去这嗓子;要我做的坏事多,这条腿,这双手,这对眼,您尽数取走,别为难他们。”她一改往日掌心朝上的受福样,将掌心贴在石砖上。正逢大年初一,寺庙里前来祈愿的香客一批接一批,说是人声鼎沸也不为过,比哪儿都更有新年的样子。江筠只看得见她起来时额头带着点红,她嘴上还是不停,直道:“他们遇上我,还不算报应吗?”带着迷茫和不平,说罢再拜两回,次次都拜得深深的。 进出的人群络绎不绝,跨出殿后她又合着手朝那金像三鞠躬。 江筠想起祖母生气时骂过江淼天不服地不服,空长一身傲骨迟早被人磋磨,发生口角时也摔过杯子狠狠道“老天自会收拾你,你且等着!”。他再看向母亲,只觉得这桩宛若儿戏的交易怕是成了,那脊背弯得像拉满的弓,千年的野鬼终是为了僧人吐了内丹。江筠觉得眼睛发酸,他拢下围巾、清了清嗓道:“妈,走吧,爸还等着我们呢。”说着偷偷摘了手套握紧她的手。仿佛不久前还是个小矮团的孩子早已长成多点亲昵都显得别别扭扭的青年模样,他立在一旁像一棵挺拔的树,眉目间依稀还有他父亲的影子。 “明年就给你换个活蹦乱跳的爹。”下山后江淼提高声量。江筠知道她又在嘴上逞能,顺势接道:“好,明年换俩。”末了再补上一句,“咱妈这么漂亮,两个都少了。” 夜里带着一身香火味回到病房,江筠取了温水,沾湿帕子递给江淼。高价请的护工自然有照顾周全,江淼却坚持再做一遍。她轻柔地拭着他的脸,擦完用手贴着一寸寸划,好像要量出他变了多少,方便以后计较。 “医生说40%的病人能在三个月恢复,6个月还有可能,1年后.....”江淼不再说,掰着艾德文的手指算月份。 “你说你一等学位有个什么用,”她嫌弃道,“40%都争不过。” “你看你现在这样,又蔫又丑的,不是我吹,我这条件去二婚还是有人要的。”江筠剥着桂圆的手一顿,左耳进右耳出,把自己当块木头。江淼毫无当着儿子面的自觉,接着叨叨:“横竖还有俩月江筠满十六,新对象要是嫌弃我带拖油瓶,我就把他抓去卖屁股,养这么多年也该回点本了!” 江筠知道她每天会做些汇报,通常是讲些不知所谓的小事,譬如W记又开新店了,XX的女儿生了,告告江筠的状,像是上次和她看电影结果自己先睡着啦之类的,语气轻松,仿佛以往饭后一家人聚在客厅会天南海北扯的琐碎。江筠没见过江淼崩溃,但有一阵江淼不知道信了哪家邪,进门就是骂艾德文王八蛋,数落他说了一年半的巴哈马没见他提,总算被她推断出了去年冬天一盒神秘失踪的奶油草莓是他下的毒手,八百年前答应了她去西班牙教她冲浪结果到现在都没实现的事也拿出来说,一听年份怕是比江筠年纪都大,江筠当场都想否认这是他亲妈。等江淼沉默时,屋子里也没多出另外一人的声音。没过几天她自己消停了,再也没用过这类邪门激将法,怎么今天又开始了? 那头还在讲:“我字练得可好了,米米前天还夸我写得不错,我实在是太厉害了!” “回头我再吃个人血馒头出个书,名字就叫《一个混血男人戛然而止的一生》。把你跟刚见面的女人打炮的事说出去,让大家伙看看你这个人多没有男德。” “听说乔三回来了,我看他实在不错,练出来那腰、腿,啧啧,年纪轻还好骗。” “你是打算气死我爸骗保?”江筠听不下去了,连忙打断。 他妈一愣,展露出近月来第一个真带着笑意的笑,摸了把江筠的耳朵说:“这都给你看出来了,你李姨教得不错。” 胡言乱语完了,也该回去了。江淼套上大衣正要往外走,刚关了灯便听见一道男声哑着声音骂出“你...敢!” 江淼站在暗处,艾德文看不见她在抖。 接着一阵手忙脚乱,被推开的椅子划着地的“刺啦”声,水杯撞翻的“扑噜”声,摁下的叫人铃,男人的咳嗽声,女人捂着脸的啜泣声,比昨晚的鞭炮还热闹。 江筠心想她有什么不敢的,让她等上个十年、三十年、一百年,花白着头发上感动中国都是敢的。 -- 乄īǎóSんǔó。Uк 江婵番外:Zen 江婵被江家收养时正值六岁,她不记得自己的生日,在舅舅家时没过过,也没人把这件事放心上。江淼对此并不是太意外,带她洗完澡后抱她下楼。江婵身上套着海岛棉做的睡裙,裙边带了两圈棉布蕾丝,比她见过所有的裙子都好看。 江淼差使艾德文拿来每页带着精致小画的可爱日历,自己抱着她让她慢慢选,看她茫然也不催,拆下自己头上坠着玻璃樱桃的发绳给她扎辫子。暖暖的,她想,这温度竟让她记了一辈子。江筠正端着切好的水果从厨房出来,没走几步像是突然想到了似的,原路返回,只听见柜门“嘭嘭”的开合声,接着“嗖啦嗖啦”一阵响,再出来时他用托盘托了一套印着迪士尼公主的彩色塑料碗,里面放满了带着用糖霜绘制出卡通图案的纸杯蛋糕,小熊饼干,妙脆角,蘑古力,曲奇饼,威化饼干,果冻,还有各式她在舅舅的小卖部都没见到过的糖果,堆得高高的,江筠不得不走得小心翼翼,江婵看他颤颤巍巍端着的样子,让她想起了电视机里的小丑,不禁被逗笑。她不敢笑出声,她的门牙刚掉,缺了一块丑丑的,连她自己都不喜欢,她怕。 收养手续和迁户口程序于前几日刚刚办完,江淼拿着打开本子对她解释:“这是妈妈”,江淼指指自己的名字,又指指自己。“这是哥哥。”她问江婵有没有讨厌的味道,江婵犹豫半天指了葡萄味的软糖,江淼笑着握着她的手,捏起一粒就往江筠身上丢。江筠装作中弹的样子,捧着心口倒在沙发上,还要挣扎两下,力求逼真。“这是爸爸。”江淼又指了指坐在一旁的艾德文,“爸爸坏,不带他玩。”江婵不明白为什么说艾德文坏,只觉得江淼语气轻松,她便也不当真,一双眼睛眨着。江淼使坏挠她痒痒,终是没忍不住“咯咯咯”笑出声。 江婵和他们已经相处了一阵,少了些最初的胆怯。她喊不出“爸爸”“妈妈”,于是便更努力想要记住他们的特点。 艾德文的喜爱最为明显,她坐在江淼怀里,眼看着这个深棕色头发的“爸爸”刚坐下又站起,每次都抱着不同的玩具出现,娃娃、毛绒玩具、首饰制作箱、有会跳舞的芭蕾舞女的八音盒、七巧板,“妈妈”扬声陶侃他注意“性别偏见”,江婵听不懂,只知道“爸爸”在和“哥哥”简单交流后走上楼,过了会儿拿出一箱积木、模型和桌面游戏,眼带讨好地看着她。 客厅还飘着彩色气球,二十岁的江筠在外留学,虽是处于假期,收到消息时他正在欧洲旅游,为这桩事特意飞回国。贺卡上仅有一行“欢迎妹妹”,占了绝大多数纸面的倒是幅画,背景是她的新卧室,画的是四人合照。江筠画得写实,到了能以假乱真的地步,仿佛是他照着不存在的全家福临摹的。江婵看到右下角的署名,写在画出了毛发质感的泰迪熊掌心里,下面是日期。江筠留的是“大哥”两字。 一看钟已过了十点,艾德文接过睡眼惺忪的江婵,把她抱回了蓝白色的卧室。 江婵最终把生日定在了6月23日,这是她正式入住江家的第一天。 在领江婵回家前,江淼和艾德文早早带着小礼物和邻居、联系好的校方还有家长们打了招呼。报道日,办好入学手续后,江、艾两人一人牵着小江婵的一只手,带她在园内走了一圈。开学前一晚,全家人席地而坐,地上散着前几日一起买的纸和文具,她点了哪个,艾德文便递给她,江婵轻轻地说了声“谢谢”,江淼趴在她身边陪她一起折,夸她懂礼貌;文具则抛给江筠,让他装进妹妹毛茸茸的白色笔袋里。江家大哥还有另一个任务,给下午四人一起烤的饼干分袋、系蝴蝶结,时不时偷吃一块,有时江婵瞧见了,他便掰下一块放她手里,还要做个“嘘”的手势,江淼和艾德文装作不知道兄妹俩的“秘密”。包好书本,江淼握着她的手,教她写自己的名字。在舅舅家时,她没有名字,舅舅醉醺醺地嚷嚷“小杂种”,舅妈骂骂咧咧地喊她“赔钱货”。他们说日本商人搞大了女人的肚子就跑了,女人最后病死了,留给他们收拾烂摊子,江婵坐在小板凳上不知所措。 江婵小声说想先在别处写,艾德文立马架上练字板,江婵跟着江淼练习,等熟练后才在封面一笔一划地认真写下——三点水的江,月亮的婵。 第二日江淼亲亲她的脸,给她换上昨天挑好的裙子、短袜和发饰。江筠忙着往妹妹的书包里塞零食,安姨在厨房忙碌,艾德文正坐着看报纸,手边一杯咖啡,听见动静和下楼的二人打招呼。一路上艾德文和她讲着勇者和她的伙伴们的故事,紧紧握着她的小手。等见到老师们穿着淡粉色的衣服等在校门前,江婵听到有小孩在旁边哭闹不要上学,紧张地拧起了装着要分享给新朋友的饼干袋。三人轮番鼓励着,江淼给她别正珍珠发卡,让她再讲一遍怎么打她的电话,“摁1,找妈妈;2是爸爸;3是哥哥。”“想我了就打,知道吗?”江淼捏捏她的鼻子,她点点头。“等妈妈来接你。跟好老师,别人谁都别跟着走。”她再点点头。 “我听话。”她说。 江淼抱抱她,“真乖。” 放学,老师领着孩子们到校门口,远远就看见“妈妈”的身影,“哥哥”提着一盒粉红色的纸盒,站在一侧正在跟别着袖章的保安叔叔登记。 艾德文匆匆赶来,为迟到连声道歉。他单手抱起江婵,手里还拿着一个纸风车。“给莹莹。”她的小名。 不同于江筠小时候的家庭庆祝,江婵的每次生日都是大规模举办。小学时每逢生日,江淼便定下能给全校分发的蛋糕量,装着精美蛋糕的车一辆辆推进学校,回了家能收到各路阿姨、叔叔包装好的礼物,每个的上面都写着“给莹莹”“给小婵”,妈妈的总会像她人似的摆在最上头,今年是“给全世界最可爱的莹莹”,来年便是“给全宇宙最美丽的婵宝”。初中了便办时髦的主题派对,高中就由她自己决定。江家对她永远上心,成年礼的宴会上江淼给她戴上一顶Chaumet皇冠,明明一家都是低调的个性,只在她的事上张扬,他们用这种方式对所有人宣告着自己的偏爱。直到江婵成家生子,江淼都说她顶贴心。多少年江婵从不恃宠而骄,可贵的是她早早地就学会了不自卑自怜,单纯一门心思地想要回报养父母、兄长。江淼有时挑剔,再复杂的食材江婵都翻着花样,只图她一顿好胃口,遇上生病,她尽心尽力守在跟前。一次江筠在荒郊野岭车子抛锚,她连开三小时接他回家。江淼自然清楚江婵的想法,更是往心里疼她。这些都是后话。 上了初中,江婵偏科严重,她知道父母不会介意,在拿到一次测验拿到不及格后仍是躲在盥洗室隔间哭得抽抽搭搭。上交给老师的是江淼给她买的模拟机,情绪崩溃中,她摸出手机给江淼打电话。江淼接起,刚喊了声“宝贝”,江婵便止不住难过、嚎啕大哭起来。江淼按捺着着急问她发生了什么,她只说“想回家”,江淼问她在哪,她理智回笼说没事,不用来,却止不住哽咽。江淼听得心都碎了,总算是问出位置后让她呆着别动,她说:“你等妈妈一小时。”江婵听见她的换衣穿鞋声。 往常要开一小时的路,江淼用了四十九分钟抵达,并找到她。她抱着江婵安抚,以家里有事为由跟班主任简单打了个招呼便带她走。晚上艾德文拿着热鸡蛋给她敷眼睛,难得开她玩笑:“就为这点事”。艾德文问她明天想去学校吗,江婵难得任性一回,小幅度摇着头。当晚艾德文找老师谎称她生病,问了课程,给她请了两个星期假。除去晚上跟学校课程外,白日里带着她四处野,钓鱼,玩泥塑,卡丁车,玩滑板,听歌剧、主题乐园,摘果子,骑单车,打鼓,划船,演话剧再稀疏平常的事,艾德文或江淼都能你一言我一语地讲出相关的原理或故事,江婵觉得打那以后,自己看世界的方式都变了。半个月后重返校园,她主动找老师补习、专攻弱项,平时自处似乎也能得出点学习的乐趣。 高二那年,借了一屁股债的舅舅听说了江家把她当亲女儿疼的事,不知道从哪拿到了她的联系方式,说她麻雀登上枝头,找她要钱。江婵起先不理他,他便开始漫骂,拉黑一个就再换一个,江婵不愿让她引起的腌臜事污了父母兄长的耳朵,直到便宜舅舅骂昏了头连江家三人都要威胁,江婵知道他成不了什么气候,仍是气得失了脾气。一向温温柔柔的江婵给他打了电话,还没等那头开口,江婵恶狠狠地说:“你要敢扰他们一下,我死都带下你一家。”说完便挂,自此安静了半月。这日又逢他不死心发件,江筠正在给她讲题,他发现妹妹神情不对,耐心询问着,并和她多次重复有什么事只管和家里说。江婵不愿寒兄长的心,咬着唇交代了明白。江筠说:“阿幺,不怕”。一如哥哥一向说到做到的作风,江婵再没收到过任何骚扰。之后要问江婵在这件事里反省出什么,她只恨自己过于无能好欺,才让这种垃圾给长辈添烦恼。 每逢春节,江淼都会上山烧香,江婵每次定会陪着去。江婵不信佛,但江淼敬,她便敬。然自打上次无意中撞破父母在书房的奇怪动静,虽是即刻走开,瞥见母亲抓着桌沿的手和那一地黄澄澄纸张的场景在脑子里挥之不去。身侧江淼已行毕一叩首,她敛敛神,跟着行礼。 “唯愿父母和兄长一生安康喜乐。” -- 乄īǎóSんǔó。Uк 艾德文番外:我必须 结婚前夜,Julie曽对我告解过⼀次,她说:“这听上去也许很荒谬,但这么多年来让你 的问题。” “我没有任何说你们不般配的意思,只是常常会想,那⼀天是不是改变了太多。” 让我想想当时的回答,我⼤概是这么说的:“它发⽣了,像任何命运中关键的⼀天。” “请不要⾃责。” 我想说到底都是我的选择,像每⼀位Meier,我从不为选择后悔。 关于江淼,很多事我在威尼斯时就已经察觉了,譬如她不喜欢承诺。当时是没有依据的 ⼈⾝上隐隐看到什么。她做什么都有股明天是世界末⽇的劲,可以说她不管不顾。我想 每⼀个对她的回应,从措辞到态度,如果是讯息就很简单,我有⾜够的时间预演、判断 致命的吸引⼒,我想是她⾝上极为⽭盾的⾃我毁灭欲,就像⼀个插在转折点的箭⽮,再 有多想活,你能看得出来,但她做的每个举动都是在认真对待“活着”这件事,像⽪兰 攥在⼿⾥的精神。不得不说,她的⽣机和认真让⼈喜爱,但我更着迷于她的挣扎。 不会有比和她呆在⼀起更让⼈放松且快乐的时间,在⾃然地做⾃⼰的同时还能被⼈喜爱 这样的体验作为最⾼的祝福。也许我们都把它当做了露⽔姻缘,少了矜持的试探,像是 欢”,“我不喜欢”,很幸运,我是她喜欢的那部分。我当时知道我不该那么想,正确 ——“别太当真”。我⼀向认为⾃⼰很有⾃制⼒,但每跟她多呆⼀分钟,我就会想,如 结果就是她同意了,天知道我从未这么喜欢⼀场没看过的剧本,只为了它存在于那⾥, 但她⽤她的⽅式跟我告别了。我没有成为例外。 朋友们说起我⼤⼀的时候,都评价那是我最⽆⽣机的⼀年。我⽤了⼀整年和⾃⼰的幻想 疑⼀切是不是因为不如愿才异常固执。⼤⼆时我变回了⼈们印象中以前的我,我让⾃⼰ 只有偶尔在⼀个⼈时才会想起她。期间我还和⼏个女孩约过会,她们都非常好,我和其 认和她们共处时有过愉悦,但那是独立的、只存在于那⼀刹那的欢声笑语,事后我仍在 努⼒。⽆数的⼼理解析和教⼈如何“放下”并没有帮助到我,我想我得再⻅到她⼀次, 能⾛出去。感谢互联⽹的存在,我还能知道她的动向。我为⾃⼰做了职业规划,⼀条是 毕业后我如愿在M市找到了⼯作,⽤了三个⽉时间整理好了情绪。能安排到和她会⾯不 的合作⽅,她⻅到我时的防备,甚⾄让我担⼼起了她是不是讨厌我。我在确定⽇期后整 都没想到怎么开场。她⼀定很反感吧,这样纠缠不休的。 接下来的发展出乎我的预料,我没想到她还记得我在乞求时语⽆伦次说的话,我的反应 ⼼想法表现着。这样的事她对多少⼈做过?这⼜会是另⼀场失败吗?凭借着最后的理智 的纸条捏得紧紧的。想到⼤⼀时的委屈,在和她告别后我都在唾弃⾃⼰,她⾔辞中的诚 什么呢?这不正是我期望的吗,还比预想的任何⼀种情况都来得顺利。于是我想,管它 ⼀起过上了没有明天的⽣活。 事实证明我的第三份“如果再次没有她该怎么做”的⼈⽣规划并没有派上⽤场,年后我 诚地向我展⽰着她的每⼀⾯,原来她独处时死⽓沉沉的样⼦居多,也许这是种威慑,但 裸的⼈,逐渐对着对⽅展现着完整的样⼦。当她愿意对⼈好时总是那么体贴的,比起很 分⾃然地融合在了⼀起,像是延续了在威尼斯的⽣活。 江淼很少提起她的⽗⺟,我很少主动去问她不愿意说的事,况且她已找到了和他们相处 处久了也松懈了她的防备,我其实最喜欢她⽣病的时候,那时候她总能轻易地表现出她忧惧和想念,⽽我⼗分喜爱被她渴求的感觉,比性给的还要过犹不及。 结婚比我想得要快,甚⾄说是意外,发⽣得却很⽔到渠成,好像突然间⽣活⾥就撞进了 仪式、不领证件、丁克等都成了预料中的事。重逢以来我时常能感受到她的让步,像是 的事,但我仍害怕有天醒来她突然对我说“抱歉,艾德文,我还是做不到”。尽管我⼀ 备,直到交换婚戒的那⼀刻我才有真正的安⼼感。江筠亦来得不在计划之中,当时按计 ⼜⾼兴⼜难过,我以为她不会要这个孩⼦。她看出来了,但没有说。第⼆天她扔给我⼀ 画室时她正在和成夫⼈打电话,轻描淡写地说了检查结果。 我比任何⼈都期待江筠的出⽣,但越近她临产⽇,即便知道现代医学已经格外发达,我 她的病史,尽管翻阅了再多的书和⽣产前后准备,还是会梦⻅我⼀个晃神她就从窗外坠 不得不安抚我,偶尔睡着时还会被江淼哄醒,好⼏次她说我是哭着醒来的。总算熬到了 ⼉的相关资料,任何⼈⻅了我都会说句“恭喜”。她就洒脱得多了,甩了句“谁在乎谁 有次我起夜,发现她正蹲在摇篮前探着江筠呼吸。成夫⼈和她不愧是⺟女,嘴上说着谁 的将来,⼀样样安排好,还有江淼先前不肯收的都被她⽤江筠的名头塞了进来。江筠满 了带绿化的别墅,加了更多⼉童的设计,江淼还特意为他定了⼉童专⽤的家具。江淼和 保姆常驻,成夫⼈选的⼈,⼀个专⻔照顾江筠,⼀个负责打扫烹饪。最让我难受的是江 知道,像是《爱》⾥的安⼀样⼏乎是求我出去,⽩⽇⾥她依旧按医嘱做着凯格尔运动, ⼀天去做⼿术。再后来我去做了结扎,这是我和她沟通后的决定。 要说起⻋祸这场⽆妄之灾,对我⽽⾔更多是对妻⼉的⼼疼,也许是被江淼潜移默化了, 倒觉得跟凭此付了代价似的对以后的⽣活安⼼了不少。事发时来得太突然,我努⼒回想 她了吗?以后⼀定要每次都在离开前告诉她,我对能和她再共度⼀天感到有多幸运。 失去意识前比起“会死”更多是不⽢⼼。怎么会⽢⼼呢,他和江淼的⽇⼦还不够呢。苏 ⾸诗以江淼的声⾳不断放⼤在他的⽿边,忽然间他听⻅江淼在岸的另⼀头说话,他费了 在胡⾔乱语。他想到年少时在海上被浪打下⽔的经历,像是当时那样⽤尽了浑⾝⼒⽓要 ⾊彩。 “我必须徒步穿越 太阳系, 在找到我红⽑衣上第⼀根线头之前, 我预感到了这⼀点。 宇宙的某个⾓落悬挂着我的⼼, 火从那⾥迸溅,振动空⽓, 并向其他狂放的⼼涌去。” End. -- 完结问答 1. Q: 为什么江淼说不结婚不生小孩的到最后婚也结了孩子也有了? A:江淼一开始就不是那种“因为我说了所以我必须那么做”的定死的人,可接受的范围内让步,随缘,follow the flow。观念是流动(fluid)的。 2. Q: 番外里为什么要加上毒驾被撞的剧情? A: 一是表现江淼的成长阶段,文中第一次成长是两人重逢,第二次是同居磨合,第三次是她能强迫自己去面对责任,而婚后他们也没有停止成长,在遇到这种事情的时候,比起最开始遇事逃避的性格(包括断交,包括找死),她学会了主动变坚强——“爱是软肋,亦是铠甲”;另一方面是因为一直都想写一个有头有尾的,有男女主在一起之后后续的故事,像是看两个孩子长大一样。 3. Q: 艾德文也太没脾气了吧。 A: 艾德文像在熬鹰,其实还是个有心机(非贬义)的人。他不会做让江淼不喜欢的事,但凡是能表现的机会他都会去争取,属于不打不骂不用激烈手段,怀柔政策,但一定要达到目的。艾德文的成长是:第一阶段,他坚定了不会让爱情动摇自己做个人的念头(简单来说就是完全杜绝恋爱脑了),他也用三年沉淀,剥离悸动理性剖析过自己是认真想要和江淼一起的。第二阶段,他对江淼大一的态度虽然理解,但还是会有不满,可是同样复杂的,他不会想说去报复、伤她心为目的,“在一起”才是他的最终目的。所以江淼厚脸皮当没发生过 和他重逢就立刻旧情复燃,他也顶多吐槽。过去的都过去了,没有那些事他们可能过一阵就分手了。在艾德文眼里,两人能到复合,江淼空缺的三年冷静期功不可没,某种意义上的没有当初那样就没有今天的自己,所以他看很开。在他能证明这不是冲动,到江淼能把他当和自己平等地位的成熟人士看待时,他才有资格去动摇江淼的观念。 4. Q: 第三十四章里江淼说的“债权转移”什么意思? A: 她认为江父把她当烫手山芋,把她嫁出去就有别人对她负责了。江淼对江父的态度一直都是不齿的,包括三十三章里的江父,和艾父母还有成夫人对比就能体现出他对女儿看似开明其实不能说称职。 5. Q: 艾家出手这么阔绰为什么艾德文还会算物业费! A: 因为艾德文属于经济独立的老实小孩。江淼有成夫人帮她管钱,还有江父那边躺拿股份分红。会替物业费发愁的小艾,更真实了有没有(喂)。 6. Q: 好想代入,艾德文是啥样的详细外表! A: 不予详细描写的原意是想读者按自己的喜好捏~非要给个具体的话,阳光版尊龙:D 7. Q: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故事? A: 两个被生活照顾得不错的小孩,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包容和互相付出的故事。 对结尾我犹豫了很久是不是太快了,有些一脚油门踩过头的仓促,如果沉淀后再看还是同样想法,会找机会大修。接棒的两本大纲已经细化完毕,因为事情比较多,具体什么时候开还不确定,争取随时掉落些番外或短篇(短篇会投放在隔壁练车场)。谢谢看到最后的各位,谢谢你们的鼓励,对我来说意义重大。祝福每一位新春快乐,万事顺遂。那么大家,春天见。 岁岁光 敬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