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象限》 第一章 沈泽 “啊，徐牟林你干什么，不要杀我！住手！” 沈泽猛地跳起来，撞得身前的课桌巨响，书本被带落一地。 教室中一下子静默，同学们的视线汇聚过来，紧接着，爆发三三两两的嬉笑声。 沈泽晃晃脑袋，恢复了清醒。他身在东海大学机电学院的阶梯教室，正上高数课，周围是自动化专业一年级三个班的学生。 刚才做了一个怪梦，或者说幻觉。阴森的圣保罗大教堂墓园中，沈泽化身为少年亚瑟王，拔出石中剑，突然有人在后面偷袭，一刀砍中他的脖子，鲜血四溅。 外籍老师穆尼奥斯在讲台上瞥沈泽一眼，面无表情继续往下讲泰勒公式。 同学们正听得昏昏欲睡，经沈泽一闹，教室里的气氛登时活跃起来。 “那人是谁？” “沈泽，二班的，你没听说过？” “听过听过，他是神经病耶，精神分裂。” “可惜，长的挺精神，咋得了这种病。” “人不可貌相，平时看着好好的，谁知道发病的时候会干出什么事。学校也是，还不劝退留着干吗，哪个敢和他住一个宿舍。” “等半夜舍友都睡着这家伙犯病，就团灭了，哈哈。” 这不是沈泽头一回出洋相，他的大名已飞出本班，在整个机电学院传颂，许多同学知道有这么一号人，今天亲眼得见。 出于好奇心，大家一边交头接耳，一边回头偷瞄。 沈泽心烦意乱，坐不大住。那些目光中充满了异样，有好奇，有鄙视，有畏惧，有厌恶，还有像看小丑一样…… 老子很正常，不是精神病！ 沈泽很想冲这帮人大吼一声，为自己正名。但他知道，这样做不仅于事无补还会闹得更加不可收拾。 算了，先撤吧，反正这会儿心情糟糕听不进去。 沈泽收起书本笔记，趁穆尼奥斯背过身写黑板时，快步从后门溜出教室。 来到教学楼外，新鲜的空气和暖洋洋的阳光让沈泽精神一振。 时当四月，东海市的春天渐入佳境。对于荷尔蒙旺盛的男生来说，春天的标志不是姹紫嫣红的鲜花开放，而是女子大生们的衣衫变薄了、身材变得凹凸分明起来。看到套着各色丝袜的一双双美腿从眼前晃过，沈泽应接不暇，精神一振再振。 林荫小路的另一头走来一个窈窕修长的身影，隔老远脸看不清，凭着多年来逛马路欣赏美女的经验，沈泽断定在85分以上。 人们经常说“背影杀手”，其实不尽然。如果一个女人够漂亮，那么她肯定充满了自信和骄傲，这种自信和骄傲必然反映在举手投足中。也就是说，美女和普通女人走路的姿态往往不一样，有经验的狼友不需要看脸就可以区分。 譬如出现在前方的女生，看她那摇曳优游的风姿、挺胸摆臀的劲头，显然很清楚自己的魅力所在，并且善于把这魅力发扬光大。 嘿嘿，够风骚，我喜欢…… 沈泽色迷迷张望，双方的距离不断拉近，忽然他发现不对，那女生的举止十分亲切熟悉，是老熟人。 裴雨晨，沈泽的青梅竹马，目前在东海大学历史系就读。 沈泽赶紧扬起头，一脸正气目不斜视，假装没看见来人。 裴雨晨走到近前，招呼道：“沈泽，你今天上午没课？” 沈泽当然不能说实话，含糊回应：“呃，我正要去图书馆。” “别去了，叔叔阿姨来了，在宿舍楼下等你。” 沈泽吃一惊：“老爸老妈？” “是啊，我在南院门口遇上的。正好你没课，快去找他们吧。” 沈泽是本地人，家就在东海。如果父母有事需面谈，直接把儿子叫回去就可以，没必要亲自跑到学校来找。 这是为什么？ 沈泽忐忑不安，与裴雨晨敷衍两句，往宿舍赶去。 东海大学占地很广，被马路分割成两个校区，南面是宿舍区、文学院、传媒学院和历史系哲学系，其他院系在北校区。 沈泽匆匆回到自己住的3号楼，果然远远望见，两位大人站在楼门外。 父亲沈延平是个精干消瘦的中年男人，无论何时何地都保持着仪容整洁，笔挺的西装，铮亮的皮鞋，腰杆挺得笔直。这大概是早年干销售留下的习惯，如今沈延平已是某央企东海分公司的副总，功成名就。 母亲廖枫在东海药物研究所任职，戴着淡紫框眼镜，一副温文尔雅、慢条斯理的样子。 父母都称得上社会精英党国栋梁，为人稳重处事得体，平日里家教也很严格，但不知为什么造就出沈泽这样gay里gay气的儿子——啊，不，痞里痞气。 “爸，妈，你们怎么来了，也不先打电话告诉一声。”沈泽问道。 沈延平露出和蔼的笑意，亲切慰问：“吃饭了吗，附近有什么好馆子，我请客。” 现在才十点三刻，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吃哪门子饭。拜托，没话找话别这么明显好伐。 沈泽更加不淡定，多半是出了意外变故。 “我不饿，要不上宿舍坐会儿，同学都去上课了，没人。” 沈延平犹豫一下，拒绝道：“不用了，好久没来学校，春天的景色不错，咱们随便走走。” 三个人信马由缰在校园里溜达，沈延平发挥出金牌销售员的口才，不住赞叹东海大学的优越环境，同时回忆自己上大学的艰苦岁月，对当今大学生的幸福生活表示羡慕。廖枫偶尔插上两句，配合默契。 沿花园绕一圈后，沈泽终于受不了，径直询问：“你们来学校有啥事儿？” 沈延平和廖枫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停下脚步。 “刚才你妈和我见了刘院长。”沈延平说道。 机电学院副院长刘宗维是沈延平的大学同班，沈泽选择东海大学有一半原因考虑到这层关系，将来出国交换、保研等方面能受照顾。 沈延平犯难地沉吟，尽管先前已思虑过措辞，仍不忍心对儿子说出残忍的真相。 “刘院长说，希望你休养一段时间，再回来上课。这是学校的决定，他也没有办法。” 沈泽的心沉下去，这一步还是来了，躲不开。 事情要从新入学的军训说起。 临结束前一天傍晚，大家一起在食堂吃饭。因为第二天会操后教官直接回军营，不再有告别的机会，所以这就算最后的晚餐。 同学们买来不少菜和饮料，举杯换盏，气氛感伤动人。 班上有一个叫李西敏的男孩，来自湘西苗族，俗话说湘女多情，这位李西敏同学生得白净水灵，说话时动不动爱脸红，很像是多愁善感的女孩子。 当此别离之际，李西敏同学取出苗家乐器芦笙，献上一曲。 不知名的曲调响起，悠扬中带着凄清，恍若银白色月光映照着一汪幽静的潭水。同学们沉浸于其中，食堂的嘈杂声小了许多，其他年级的学生也被吸引，一些爱炫的家伙拿手机拍照拍视频发朋友圈。 沈泽觉得曲子很是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过。 又一个音调蹦出，直击沈泽的心灵深处，某个遥远的记忆被唤醒，不知不觉，眼前的吹奏者换了形象。 深夜，太行山脚下的平原上，大片营寨影影绰绰隐藏在黑暗中，两支大军正在对峙。 在一棵火红的槭树上，坐着一位明眸皓齿的短发少女，她身穿粗糙的麻布衣衫，两只白生生的脚丫赤裸着一荡一荡，手擎一片树叶夹在嘴唇间。 美妙的音乐像山间小溪一般轻灵跳跃、流淌，打碎宁静的夜色和月光，接着又融入其中。 沈泽坐在少女的身边，莫名地，知道她的名字叫“小五”；同时更深深明白，这是灵魂的挚爱，一生所求。 一曲终了，女孩放下树叶，歪过头俏皮地看沈泽。 “明天就要同轩辕氏决战，我们九黎族一定能赢。阿泽，你是上天赐予九黎的神勇战士。” 沈泽无言以对。 是的，他有通天彻地之能，有扭转乾坤之力，区区原始部落弹指间灰飞烟灭；但是，他什么都不敢做，只能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女孩家破人亡，全族沦为奴隶。 “涿鹿之战”是一段极其重要的历史，一旦更改，因果链将遭受重创。即使用海因里希方程组封闭时空，也难以阻止连锁反应的蔓延，至少三分之一的银河系将堕入混沌深渊。 沈泽凝视女孩天真的笑颜和无比信赖的目光，心如刀绞。 “小五。” 沈泽轻轻呼唤一声，捧起少女的脸，吻下去。 当唇齿相接的一刻，沈泽心神俱醉，不由得打个冷战，浑身一震。 时空翻转，现实世界重返。 沈泽惊恐地发现，自己紧紧搂抱着李西敏，脸贴脸嘴对嘴。 李西敏面红耳赤，惊慌躲闪，双手娇羞无力地推拒。“不要这样，我不是你想的那种人……人家才上大学，不好太早谈恋爱……” 食堂中鸦雀无声，人人看傻了眼。 一旁的教官瞪大眼睛，半张着嘴，嘴里塞满酸菜炖粉条，一根粉条偷偷从嘴角溜出来，耷拉在下巴上晃荡。 城里的大学生真会玩，老子不应该当兵应该上大学啊。 ps：本文是一部奇幻与科幻结合的史诗，太空歌剧。主角觉醒异能，从蓝星上的三线小城市出发，走向广阔星空。形形色色的人物登场，被命运驱使或与命运抗争，上演一出波澜壮阔的大戏。 封面的内容简介不是很准确，刚上传稿子的时候随便写了几句宣传文案，后来几次申请修改，都被驳回，真不知道哪里违规了。。。 第二章 裴雨晨 沈泽红了。 在场的好几个人把视频传到学校的论坛，一夜之间点击率上千，尽管第二天被管理员删除，但很多同学已看到那一幕。 平心而论，沈泽很有那么一些帅气，李西敏也容颜秀美，两人是一对合格的cp。那几天，沈泽经常在食堂或图书馆遇到女生投来惊讶的目光，她们打量几眼后露出会心的神色，与同伴私语偷笑。 沈延平和廖枫得知儿子产生幻觉，紧张起来，带领他去各大医院就诊。东海、燕京、沪城等国内出名的几所精神病院跑遍，查不出病因。 仪器检查表明，沈泽的大脑无器质性病变，脑电波正常。在心理测试中，沈泽的理性认知、情感表达、意志和行为活动等方面全都正常，没显露精神障碍的迹象。 最关键的一点，精神分裂患者分辨不清自己发病时干过什么事，或者全部忘记，或者记得少许模糊的碎片，说不出完整的过程。 沈泽对“幻觉”清清楚楚，每次回想，树叶演奏的曲调清晰鲜明，女孩躯体的温软触感犹停留在手指上。看病时他没讲这些细节，只大概描述了幻觉影像，言辞有条有理，准确简练。 大夫们的诊断基本上一致：沈泽精神状态良好，幻觉的原因不明。 之后的日子，幻觉接连不断地产生。 他曾穿越到维多利亚蒸汽时代，大战吸血鬼和狼人；曾与异世界的凯瑟琳女王并肩作战，光复埃拉西亚大陆；曾降临于银河系边陲的某个冰雪行星，领导虎头人矿工反抗联合商会的盘剥…… 简直像活生生的无限流小说。 如果真那样还好，够刺激够爽快，而沈泽的幻觉只维持三两分钟，经历一小段栩栩如生的情节就苏醒，然后面对周围人的异样神情。 同学们逐渐对沈泽戒备和惧怕，越来越疏远。同寝室的三个哥们儿私下找班主任，要求换出去。班主任被打过招呼，知道沈泽是刘院长的关系，暂时压住没处理。 沈泽很知趣，打算到学校外面租房子独居，正在寻找合适的地方，不料先迎来休学的通知。 事已至此，难有挽回的余地。 “放心，广济大师答应医治你。”廖枫安慰宝贝儿子。 广济？沈泽哭笑不得。 释广济是螃蟹山金光寺住持，民间流传着不少轶闻，吹得神乎其神。那些事是真是假不好说，但在沈泽身上，广济的确展示了两次奇迹。 沈泽刚出生时不哭不动，不吃不喝，像睡着似的昏迷整整二十四小时。医生查不出原因，认为即使活下来也会有后遗症，建议放弃治疗。沈延平犹豫不决，廖枫哭哭啼啼，坚决不同意。 那天正好有一名金光寺僧人摔断腿，送到医院，按说以广济的身份用不着亲自操心这种琐事，但他偏偏去了，偏偏溜达到新生儿科重症室。 婴儿病房看守严密，禁止无关人等出入，不知怎么广济混进去，旁若无人穿过一大群正在会诊的医生护士，走到小沈泽的床前，轻抚他的额头。 “观自在，照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醒来！” 婴儿慢慢睁开眼，迷茫而好奇地观望这初来乍到的人世间，哇哇哭出声。 病房一片哗然，沈延平夫妇和医生们涌过来检查婴儿。忙乱过后，才想起始作俑者，大和尚早已不知去向。 医院有监控，很快查到当天来就诊的几名和尚，认出广济。 出了月子，沈延平夫妇专程前往金光寺道谢。广济很客气，说相遇即是缘分，举手之劳，从面相看沈泽一生多事，有好事也有坏事，将来遇上过不去的坎还可以来寺庙找他。 廖枫将信将疑，沈延平暗自嘀咕，怀疑和尚装神弄鬼。 日子一天天过去，沈泽平安成长，夫妇俩逐渐淡忘此事。直到十三年后的一天，沈泽在上学途中，突然一辆大货车冲上人行道，将他撞飞。 沈泽伤势沉重，在icu中连续昏迷三天，生命体征微弱，医生下达病危通知书。绝望之际，廖枫记起当年广济所说的话，抱着一线希望去金光寺求救。 广济到医院，给沈泽灌下一小瓶水，自称为“般若大光明阴阳调合露”。 说来邪门，那瓶白开水一样的玩意儿下肚，沈泽的身体机能迅速恢复，第二天早上便苏醒，一周后痊愈出院。 从此沈延平夫妇对广济奉若神明，逢年过节必上螃蟹山送礼拜会。 对于儿子的奇怪幻觉，沈延平廖枫无计可施，只好再请求广济帮忙。广济说，距离金光寺不远的山谷中有一个清静地方，可以让沈泽住几天，调节心理状态。同时，广济会经常探望沈泽，宣讲佛法，化解他的戾气。 那是一间职业技术学校，校长梁有根是广济的表侄，照顾好沈泽不在话下。只是，学校的规矩不接收外人，沈泽必须成为学生才能住进去。 沈延平夫妇抓到救命稻草，立刻答应。 沈泽不以为然，作为修炼社会主义二十四字真言的新时代青年，压根儿不信广济那一套。“阴阳调合露”，听着可疑，莫非大和尚经常看矽统文？ 父子三人走出校园，到停车场取车开上马路，这时候，学生们陆陆续续从北院返回南院。裴雨晨夹杂在人流中，身边一左一右跟随着两名护花使者。 她走下天桥，瞧见熟悉的小车驶来，便挥手打招呼。 路上车辆众多，沈延平无法减速。沈泽沉浸于惨痛打击中，心不在焉，未留意到裴雨晨。廖枫看见了，然而她总觉着这女孩心机过重，没什么好感，懒得理睬。 小车径直驶过，对裴雨晨视而不见。裴雨晨神色不变，保持笑容，继续向车子的背影轻轻挥手，目送它消失。 旁边的男生蒋辉看不下去，为女神打抱不平。刚才车窗摇下，沈泽露出半张脸，他认出来，是那个机电学院的神经病基佬。 蒋辉晓得，沈泽和裴雨晨交情不一般，常有来往，因此没贸然攻击本人。他机智地对车辆加以讥诮：“那辆车是桑塔纳，十几年前我家买的第一辆车就是这牌子。” 另一个男生林国亮反驳：“你外行了，明明是帕萨特，比桑塔纳贵。” 裴雨晨心中冷笑，直接给两位追求者下达了死刑。 沈延平开的车是辉腾4.2l，裸价一百五十万，实际上，以沈家的资产还能开更好的车，只不过迫于国企职员的身份避免招摇。 近来裴雨晨的心情十分复杂，好端端的沈泽怎得上精神病，一段上佳的姻缘泡汤。花费了好多心思，眼看要钓到手，可惜。 虽然沈家离富豪差得远，但堪称中层精英，嫁过去下半生衣食无忧。并且沈延平人脉很广，如果裴雨晨想在事业上发展，将是一大助力。 沈泽本人也不差，长相顺眼，脾气和善能容人，就是有一些痞劲。这不算大毛病，裴雨晨有信心实施婚后调教，把他整得服服帖帖。 “裴雨晨，今晚有空吗，《星空大战》第七集首映，我在‘狗眼电影’网站抢到两张票。”林国亮鼓起勇气邀请。 他是一个秀气中略带腼腆的男孩，小鲜肉类型，很受女生青睐，可惜裴雨晨挑男人的眼光比较现实。 裴雨晨扫一眼男孩身上最多两百块钱的路边店夹克，满心鄙夷，脸上却露出甜甜的微笑，一副惋惜的表情。 “啊，你不早说，我才约了高中同学打羽毛球，其实蛮想看这部电影的。” 林国亮犹豫着要不要再换其他时间，蒋辉已抢先一步：“那明晚去，我有百达的vip会员。” 蒋辉是b省人，家里开着一间小型榨油厂，贴假商标冒充名牌，收入蛮可观。只是人长的不行，尖嘴猴腮，气质土鳖。 唉，反正眼下没合适的人选，先吊着这家伙吧。裴雨晨心有不甘地盘算。 “明天怕是不行，有一堂《古代汉语》答疑课，我有问题必须请教老师……”裴雨晨故作为难，吊足胃口后才继续，“等周末再说好么？” 蒋辉大喜，连声答应：“好，好，等会儿我就订票，周五到周日全订上，你哪天有时间哪天看。” 林国亮难以掩饰失望之情，阴沉下脸，狠狠剜情敌一眼。蒋辉趾高气扬，对失败者不屑一顾。 见两个男生斗鸡似的围绕着自己，裴雨晨的心情稍微好转，小小地得意起来。 第三章 向日葵技术职业学校 按照广济的要求，沈泽孤身一人不携带任何东西前往螃蟹山中的向日葵技校。 那是深山老林中的一片陈旧建筑，荒凉寂静。大门口悬挂一块白底黑字的破木板，印有“向日葵职业技术学校”九个方方正正的大字。 沈泽感慨，我一个东海大学的小鲜肉，怎么就来挖掘机学校当老司机了？ 铁栅栏大门紧闭，环绕粗大链子锁。沈泽抓住铁条摇晃，咣当撞击声响起。 好半天，一个老头儿从传达室慢悠悠出来，蹒跚走到门前。 “大爷，您好，我叫沈泽，广济大师介绍来的。” 老头儿约莫七十多岁，手脚颤巍巍，对了两次才把钥匙插进锁眼，咔哒转开。 进门后是一片开阔的操场，左侧矗立着一栋陈旧的四层楼房，其余地方被浓密的树木占据，看不清深处的景象。 楼房大概是办公楼，沈泽向那边走去。 操场上，一辆巨大的挖掘机发出轰鸣，铲斗缓慢升起。 向日葵技校果真有挖掘机专业？ 沈泽好奇，绕路到近处观看。 地上有一个大坑，挖掘机正将泥土从坑里铲出来，倒在旁边的空地上，然后重复相反的过程，把堆积的土推回坑中。 并非施工，是在练习技术。 然而，这是一块足球场，土坑的位置不偏不倚在正中心开球区，整整齐齐挖了一个半径十码的圆。 到哪儿练习不行，非要祸害好好的足球场，是脑子有病呢还是脑子有病？ 沈泽迷惑地张望。 高高的驾驶室中坐着一个娇小的身影，身穿浅褐色工作服，侧脸被玻璃遮挡模模糊糊。 铲斗在半空中停住，那人回过头，居高临下审视下方的来人。沈泽感到一股无形的杀气如寒冰刺来，心猛跳几下。 挖掘机突突颤抖，铲斗水平移向沈泽的头顶，略一停顿，直直落下来。 沈泽看得津津有味，这是什么操作……不对，快停下，砸到人了！ 他慌忙躲开，沉重的铁家伙狠狠砸在地面，咚地闷响，造成一个浅凹坑。 沈泽大怒，正想破口叫骂，那人从驾驶室中跳出来，手提一把足有胳膊大的扳手。 是个女孩，短头发，身材瘦弱，脸给人一种古怪的印象。 沈泽来不及观察为什么古怪，因为那女孩拿着大扳手直奔他而来，杀气腾腾。 “你想干什么——”沈泽一边喊一边后退。 女孩三两步蹿到面前，挥起扳手横扫沈泽的太阳穴。 沈泽本能地侧身闪开，掉头就逃。江湖有言道，功夫再高也怕板砖，况且对方手里是远胜板砖的精钢大扳手，况且沈泽根本没有功夫。况且，好男不跟女斗。 两人在空旷的足球场上狂奔，一个在前面跑，一个在后面追。 沈泽算业余运动爱好者，平时坚持慢跑，参加学院篮球队训练，身体素质过硬。可是，他竟然甩不掉身后的追兵。 女孩敏捷得像螃蟹山中的短尾猴，冲刺极快，不多久便追上沈泽，举扳手猛敲。 如果换成大半年前，沈泽难逃后脑勺破碎、血浆迸溅的命运。经历多次幻觉之后，他的身体产生微妙变化，感知力、敏捷度有所提升。 在千钧一发之际，沈泽总能恰到好处地做出反应，躲避致命一击。随后，他拐一个弯继续逃，女孩再追。 终于，有人注意到操场上的混乱场面，出面制止。 左侧楼房中走出一名女子，大声吆喝：“格小巫，住手！格小巫！” 女孩很听她的话，逐渐放缓脚步。 沈泽听见后面的动静消失，站下扭头观望。 这才看清楚女孩的面目。 她脸色蜡黄，头发乱蓬蓬，双眼空洞茫然，表情近乎呆滞，左侧鼻孔淌出一段亮晶晶的粘液。 活脱脱一个先天痴呆儿，怪不得刚才匆匆扫一眼时感觉怪异。 女人走过来，说道：“格小巫大脑受过伤，平日里稀里糊涂，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不要和她一般见识。” 沈泽惊魂初定，勉强干笑一下。 有没有搞错，这里是修心养性的清静地方？没病也吓成精神病。 名叫“格小巫”的痴呆女孩对两人不理不睬，自顾自爬上挖掘机驾驶室，启动机器。伴随着轰隆声，铲斗继续一上一下，挖土填土，好像此前的一切未发生过。 女人自我介绍：“你是沈泽吧，我叫梅韶音，学校的教务处主任。” 梅韶音大约三十五六岁，穿一袭黑色长裙，把身体裹得严严实实。她的头发在脑后扎成简单的圆髻，素面朝天没化妆，神情严肃，深具中学教导主任的风范。 “梅主任您好，请多关照。”沈泽客气寒暄。 梅韶音态度冷淡，没多说，径直招来一名勤杂工为沈泽安排住处，让他先安顿好，明天上午九点钟再到教务处谈话。 学生宿舍位于主楼后方七十多米，隔着一片树林，是一幢三层小楼，外墙上爬满常春藤。一楼为游戏室、健身房、家庭影院等设施，二楼、三楼住人，总共十八间寝室，每人一间随便住，先来的学生先挑。 目前已有四名学生，沈泽是第五个。 沈泽纳闷，一所五名学生的技校，老板岂不是血本无归赔掉裤子，即便招满也不过十八人，能收多少学费？ 他隐隐觉着不对劲。 沈泽选中二楼最东侧一间屋子，那里多一扇窗户，早上起床可以望见螃蟹山顶上升起的朝阳。 寝室是小套间，装修精致，有独立的卧室、客厅、卫生间、厨房，还配备电磁炉、微波炉、烤箱、餐具，厨柜中有方便面和饼干，冰箱中有果汁、啤酒、巧克力、糖果。 勤杂工赵阿姨道歉，因不知道今天有新生入学，没准备新鲜水果，明天补上，另外生活上有什么需求尽管提，校方将尽力满足。 星级酒店也不过如此，哪像是学校的宿舍。东海大学崇洋媚外，留学生宿舍修建得十分高档，和这间寝室一比小巫见大巫。 收拾完已经下午五点半，沈泽道谢，将赵阿姨送出宿舍楼大门。 走了几小时山路，他有些疲累，洗完热水澡没胃口吃饭，直接躺倒在床上。一时半会儿睡不着，思绪翩跹，回忆起几天前高数课上的情形。 此前的多次幻觉全是陌生时代、陌生地点、陌生人物，而那个阴暗墓地中，砍沈泽的是一位熟人。 确切地说不算很熟，只见过几次面。徐牟林是裴雨晨的同班同学，沈泽因此认识。那家伙对裴雨晨有意思，沈泽能感觉出隐藏的敌意。 沈泽喜欢打篮球，加入了机电学院队。上学期放寒假前，几个队员到篮球馆玩，恰好碰上历史系篮球队，徐牟林在其中。两帮人约定打一场。 比赛中，徐牟林运球上篮，沈泽上前拦截，跳起盖帽。徐牟林后仰跳投，没维持好平衡，仰面摔倒，后脑勺着地。 场地是塑胶，按说摔一下没什么大碍。却也是邪门，徐牟林昏迷过去，再没醒来，至今躺在东海市第一医院的病床上。 徐牟林的父母闻讯赶到学校，大吵大闹，不肯善罢甘休。他们看了体育馆的监控后，咬定沈泽是罪魁祸首，要求他赔偿。 这当然是扯淡，别说沈泽与徐牟林没有身体接触，即便真撞到人，只要不犯规就是合理的。该负一定责任的是学校，与个人无关。 沈延平听说后，拿出两万块钱，让儿子交给对方，表示同情之心。参加比赛的同学都凑了份子，一起到医院探视。徐家老实不客气收下钱，依然破口大骂，扬言要上法院追究到底，每个队员脱不了关系。 同学们恼火，给钱是情义，不给是道理，哪有这样不讲体面的。从那之后大家寒心，不再看望徐牟林。 高数课上的一幕令沈泽费解，难道自己潜意识有愧，才产生被徐牟林行凶的幻觉？ 石中剑，亚瑟王，沈泽对这一段历史了解很少。他倒是玩过一款有关的绅士游戏，那里面的吾王是一个大胸长腿头上有一缕呆毛的金发萌妹子，显然和真实历史差得远。 胡思乱想一阵子，沈泽不知不觉睡着。 半夜时分，他迷迷糊糊醒来，恍惚身后有动静。翻身看过去，登时吓一大跳，从床上垂死病中惊坐起。 卧室门口站着一名瘦弱女孩，正是给沈泽的幼小心灵上烙下深深伤痕的格小巫同学。 格小巫表情呆滞，直勾勾、空洞地盯视沈泽，左手托一个西瓜大的雪景水晶球，摆在胸前。球里面有一座小木屋，屋子后是一片塔松林。 “我要抹掉你——” 格小巫拖着长腔说话，细细地，语音和她的脸一样呆板中透出邪门，让人不寒而栗。 沈泽不理解，抹掉？什么意思？ 格小巫抬右手，按上水晶球顶部，并继续往下，手指慢慢探入球体的内部。 沈泽晃晃脑袋，以为眼花。 他没看错，格小巫的右手确实插进了水晶球，接着，她虚握成拳向外拉扯。水晶球被拉长变形，内部硬生生拽出来翻到外面，雪地、房子、树林扭曲成奇怪的模样，迅速扩展蔓延，似真似幻的光影席卷整间卧室。 “把威胁到系统平衡的随机因子从时空拓扑坐标系中抹掉……”格小巫喃喃低语。 沈泽身上的每一根汗毛都倒竖起来，在意识深处，被牢牢封闭的灵性迸发出觉醒之微光。当前所面对的是致命危机，是宇宙中最可怕的力量之一，相形之下车祸什么的只是微不足道的挠痒痒。 他想要反击，他直觉自己有能力反击，但是，思维混沌茫然，好像被一层厚布蒙住，做不出反应。 说时迟那时快，水晶球的幻影将沈泽吞噬。 白皑皑的雪地，二十米外是一座小木屋，屋子后耸立着黑黢黢的森林。 沈泽来到水晶球的世界。 第四章 噩梦醒来是美梦？ 恐惧弥漫于沈泽的身心，他预感到，呆在这个世界中将遭受灭顶之灾，虽然不清楚是什么样的祸事，但绝然是自身无法承受的。 沈泽掉头逃跑，朝木屋和森林相反的方向。他的头脑尚清醒，小木屋位于水晶球中央，反方向是水晶球的边缘，只能从那里逃出去。 前方是茫茫雪地，空无一物，大约七八十米远，雪地和天空交汇在一起，略微弯曲，想必是水晶球壁。 沈泽奋不顾身，拼尽全力奔跑，积雪超过半米深，跋涉分外吃力。 天气突变，空中飘扬起雪花，纷纷落下。光线大幅度减弱，直如傍晚。迎面吹来凛冽的寒风，刮起积雪打在沈泽的脸上眼睛上，赶路更加困难。 沈泽跌跌撞撞，深一脚浅一脚跑了好一会儿，却发现与球壁的距离丝毫没缩短。他回头张望，小木屋依然在二十米处。 风越刮越大，沈泽站立不稳，被吹得倒退。 往前走没有效果，始终停留于原地，往后退却速度挺快，与小木屋不断靠近。屋子的窗户透出橘黄色灯火，在漫天冰雪暴中，无异于一抹温暖和希望，发出家的召唤。 沈泽慌了神，那绝非安全的港湾，而是地狱的入口。一旦进去，就全完了。 他试图稳住身体，怎奈周围缺少借力的东西，雪地又特别滑。 狂风扑面，像势不可挡的推土机，并开始旋转，演变成龙卷风。 沈泽被吹上半空，向小木屋疾飞。 他平躺着，仰面朝天，只见一个模糊的巨大的恶魔之脸漂浮于苍穹，瞪视自己……哦，不是恶魔的脸，是白痴的脸，格小巫在水晶球外面。 十几米的距离转瞬即至，沈泽一头撞烂窗户，冲入屋子里。 “格小巫，放了他。” 一名黑衣女人出现在格小巫的身后，厉声阻止。梅韶音正在教师楼歇息，忽然察觉学生宿舍产生逾越限度的时空波动，匆忙赶来查看。 格小巫木然停止，顿了一顿，手伸进水晶球往外拽。同片刻前一样，水晶球由内到外翻转，木屋子、雪地和森林被拉出来，变形的影像呈现于真实世界。 扑通，沈泽从小木屋掉出来，摔在床上，昏迷不醒。 梅韶音走上前，将手按在沈泽的额头，查看有无损伤。 真是头疼啊，一个格小巫已经够受的，又来一个沈泽。广济在搞什么鬼，从哪找来这两个怪胎。 梅韶音有些发愁。她的请调报告刚交上去，不出意外，过几个月便可离开蓝星·e时空区，返回向日葵邮驿的仙女座总部。希望熬过这段时间，不要惹上麻烦。 第二天清晨，沈泽苏醒，睁开眼后糊涂一会儿，才记起自己在向日葵技校的宿舍。紧接着，昨晚噩梦般的遭遇浮现。 又是“幻觉”？抑或做梦？ 沈泽心情烦乱，在屋里坐不住，索性出去走走。 楼道中静悄悄，另几位同学大概在安睡。沈泽轻手轻脚下楼，推开宿舍的大门。 山间晨光初透，松树林弥漫着清香。小花园五颜六色，太阳花、雏菊在四月的春风中摇摆绽放，几只蝴蝶翩翩起舞。 沈泽信步漫游，穿过树林，不觉走到学校的边缘，一道两米多高的花岗岩墙壁横亘在前面。 还没来得及看清四周的景物，一条黑影从上方坠下，狠狠撞中他，两个人一齐摔倒在地上。 沈泽晕头转向，只觉怀里抱着一个柔软的躯体，胸前软绵绵，右脸颊挨擦着另一张光滑微凉的脸蛋。 那人支起身子，注视被压在下面的沈泽。 立时沈泽瞪大了眼睛，血流加速。上面这位，实属不折不扣的超级大美女。 女孩大约二十三四岁，酒红色头发格外惹眼。发型也特别奇怪，中分梳向两边，编织成长麻花辫贴耳朵盘在颊侧。身上穿一条深紫色的蓬松长裙，质地像毛料，厚实粗糙。胸口沉甸甸鼓囊囊的两大坨，明显缺少内衣束缚。 她双手撑地面，低头俯视，从沈泽的角度恰好看见了所有不该看见的东西。天哪，那玩意简直要掉到他的脸上。 “你是谁？”女孩开口，声音似黄鹂清脆悦耳。 即使沈泽的脸皮堪比城墙，这一刻也不由得结结巴巴：“我是学生，昨天下午来的……” “哦，”女孩点点头，胳膊发力翻身跃起，动作极为敏捷，“我也是这里的学生。” 沈泽跟着爬起身，拍打衣服上的泥土，心里很诧异。这女孩怎么翻过墙，一下子从上面落下来，跟凭空出现似的。 女孩大方伸出手：“你好，我叫唐霜。” “你好，我叫巧克力。” 沈泽嬉皮笑脸，伸手回应。 女孩的手修长而有力，如同男人的握手方式，紧紧握住沈泽摇了摇。 对于“巧克力”的戏谑，唐霜弯起好看的眼睛，现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轻嘲：“你还挺逗。” 沈泽有数，这是个英姿飒爽型的女人，不好惹。她那肆无忌惮的举动不是因为骚，是根本不在乎世俗之见男女之别。 于是他收起调戏妹子的心思，老实说道：“我叫沈泽，三点水的沈，三点水的泽。” 唐霜上下打量，问道：“你的绝技是什么？” “绝技？” “对啊，能进向日葵职业技术学校，当然有超厉害的天赋技能。你的技能是能量型还是物质型，或者辅助型？” 沈泽暗中腹诽，大姐姐，你不让我开玩笑，自己倒开起玩笑来。既然这样，小弟我不客气奉陪。 “我的技能是超电磁炮，level5。” 唐霜眼睛一亮，兴奋叫道：“哟嗬，你很厉害呀。操控电磁场是最顶级的能量型技能之一，学校这次挖到人才了。” “一般一般。”沈泽谦虚地说。 唐霜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你昨天下午才入学，有没有从梅主任那里领到电脑和手机？” “没有，梅主任约了今天上午谈话。” “很好，你暂时不算向日葵的人，”唐霜满意地点点头，“可以帮我做点事吗？” “姑娘请讲。” “我到亚瑟王时空区做任务，不大顺利，本想回来拿一些补给，正好遇到你。超电磁炮对这个任务很有用，你跟我走一趟。” 沈泽一头雾水，回味片刻，才将“亚瑟王时空区”的发音同原文字对应起来。这女孩是神经病么，和格小巫一路货色？ 看来向日葵技校专门招收精神不正常的学生，包括自己在内。 沈泽自黑了一把。 唐霜的眼神灵动明亮，浑身上下活力四射，实在不像是精神病，至少比沈泽更正常。 突然间沈泽想到唐霜的发型和衣服出自哪里，那是古罗马帝国女人的打扮，在米剧中见过。原来她在玩cosplay，最近东海市正举办一个大型动漫展，好多真·萌妹和大x萌妹参加。估计唐霜想扮演某个动画或游戏的团队角色，缺少人手。 玩的挺投入，连头发都染了，不是假发。 沈泽对唐霜的敬业啧啧赞叹，随口笑道：“好说，小可愿为女侠效犬马之劳。” “别瞎扯姑娘女侠的，我在那边的身份是萨珊波斯的康巴顿女伯爵，你化装成我的侍卫，名字还叫沈泽好了，反正那帮没开化的布立吞、撒克逊蛮族狗屁不通。” “失礼了，原来阁下是尊贵美丽的康巴顿伯爵夫人。” 沈泽单腿跪下，摊开手掌伸到美女的身前。 唐霜噗嗤失笑：“公元五百年吻手礼还没发明，年轻人，你的知识水平需要提高。准备好了吗，我们出发。” 沈泽起身，昂首挺胸响亮回答：“时刻准备着！” 唐霜探胳膊握住沈泽的手腕，用力一带。 第五章 穿越了 天旋地转，一阵难以言喻的感觉包围住沈泽，时间停止，整个世界凝滞。他的眼前白花花一片，什么都看不见，耳朵中寂静悄然，什么都听不着。 异常仅持续极短的时间，刚发生即结束，人的感官无法衡量，是过了1秒钟还是0.1秒、0.01秒。 沈泽恢复感知力，只见自己站在一座小山顶上，下方的平原，千军万马正在厮杀。 风景明显不是国内，更不是螃蟹山。 “糟糕，误差太大，偏离既定的时空坐标。”身旁传来唐霜的声音。 幻觉，一定是幻觉。沈泽告诉自己。 唐霜眺望山下的战场，神情渐渐凝重。“盎格斯福德会战开始了，比原计划晚来二十多天，形势不妙。” 她扭头对沈泽苦笑：“抱歉，我第一次独自带人穿越，出了点小差错。” 这时候沈泽意识到问题所在，以前陷入幻觉时，他不知道自己身处其中，角色扮演非常投入。而现在，第一念头联想到“幻觉”，明显与前几次有差异。 具备清醒的头脑反思自己是否在幻觉中，那就应当不是幻觉。难道说，真的穿越时空了？ 沈泽控制住紧张，小心询问：“唐霜，这是在哪里？” “公元507年十月，不列颠肯特王国盎格斯福德平原，亚瑟王与撒克逊人的战场。这个亚瑟王是冒牌货，本不该存在，全怪我没处理好。”唐霜懊丧地回答。 “……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唐霜讶异瞅沈泽一眼，理所当然道：“追捕非法穿越者，修复时空结构和因果链的偏差，向日葵不就干这个的，招生办的人没告诉你？” 招生办？广济？ 沈泽的心中模模糊糊闪现一丝明悟，正要继续追问，唐霜面色突变，猛力推他一把，自身借力跳向另一边。 沈泽直摔出三四米远，紧跟着砰地低鸣，两支短箭分别从他和唐霜原先站立的位置穿过，飞入山坡的草丛。如果不是唐霜出手快，两人将被利箭穿胸。 后面十几米开外的大树后躲着两名布立吞斥候，他们奉命在山头上监视撒克逊军队的调度，然后用牛角号通知己方。 早先布立吞人不懂这个战术，是睿智的亚瑟王发明。自从亚瑟·潘德拉贡竖起王旗以来，攻无不克战无不胜，被布立吞人奉为救世主。 经过七年鏖战，撒克逊人节节败退，仅剩下肯特王国一隅之地，今日的会战，将决出最终胜负。 两个斥候怀着对国王的耿耿忠心，以及胜利的喜悦，在小山上悠然观战。忽然，两道身影凭空落下，其中一名女子的容貌独特而鲜明，亚瑟王曾对她画像悬赏，传遍军队和每一个布立吞村镇。 该死，是那个邪恶的东方女巫，康巴顿女伯爵。 布立吞斥候训练有素，立刻下意识发动攻击，各瞄准一个目标，配合默契。 不料，红发女巫反应灵敏，竟然快过强弩。 布立吞斥候这才回过神，想起关于女巫的种种传言，那些诡谲不可思议的本领，连神勇无敌的亚瑟王都差点儿死在她手里。而刚刚从天而降的一幕，尤令人震撼。 当真是邪恶女巫啊。 哪怕面对最凶狠的撒克逊蛮族，勇敢忠诚的布立吞战士绝不会退缩，可换成女巫就大大不同。在这个时代，女巫无异于魔鬼的代称。 两名斥候斗志全消，转身逃跑。 唐霜追赶左边的一人，接连纵跃，快似丛林间的豹子，数秒的工夫便追上目标。她挥掌直砍斥候的后颈，疾如闪电，力量大得好比狗熊狠狠拍爪子。 一掌下去，斥候被打个狗吃屎，昏迷不醒。 唐霜俯身拔出斥候腰间的短刀，看也不看，甩手朝另一个方向投掷。第二名斥候的大腿被洞穿，摔倒在地上痛苦嚎叫。 沈泽看直眼，发呆片刻，才急忙跑过去。 希律律，不远处传来马嘶声。唐霜心喜，往声音的方向寻找。在几棵高大的榉树下系着两匹马，是布立吞斥候的坐骑。 她解开缰绳，牵马返回，却见沈泽站在昏迷的斥候旁边拿着一把十字弓惊讶端详。 “你看，这是弩，”沈泽将弓弩出示给唐霜，“公元五百年的欧洲好像没有。” “何止弩，还有公元十一世纪才大规模使用的英格兰长弓呢。” 公元六世纪前后，撒克逊人从欧罗巴大陆入侵不列颠岛，征服当地土著布立吞人，建立起后世不列颠联合王国的雏形。 亚瑟王即是此过程中诞生的传奇英雄，他是布立吞部落首领之一，一度大败撒克逊入侵者，光复威尔士地带。 现在，有一个时空穿越者闯入公元六世纪，杀死真正的亚瑟王取而代之。唐霜前来制止，以免因果链损坏。 她曾两次行刺，并协助撒克逊人作战，可那个伪亚瑟王狡诈得很，躲了过去。 平原上，双方的军队拼死搏杀，血流成河。 布立吞军队仗着超时代武器英格兰长弓大占上风，撒克逊骑兵的马匹在冲锋半路上纷纷被射倒，损失惨重。 布立吞后方阵地上，一杆狮子王旗高高飘扬，数百人簇拥在旗下。他们中包括一百五十名宫廷亲卫队，几十名贵族骑士，以及为首者亚瑟·潘德拉贡——天命的王者，石中剑持有人，不列颠的曙光，与狮子搏斗的勇士，千城之王。 或者另一个名字，徐牟林。 “陛下，我军胜局已定。”骑士高文说道。 另一名骑士贝德维尔高声叫道：“光荣的最后一战，将撒克逊人彻底赶出不列颠，吾王万岁！” 周围的骑士们一齐欢呼，兴奋异常。 这伙人便是著名的圆桌骑士，但兰斯洛特不在其中。之前确有一个叫兰斯洛特的落魄高卢骑士投靠布立吞联军，徐牟林心里别扭，把那家伙派去执行一项必死的任务，免除了绿帽的后患。 当此人生巅峰的时刻，徐牟林志得意满，热血澎湃。 在圣保罗教堂墓园击杀亚瑟真身后，他冒名顶替，继承尤瑟王后裔的身份，树立旗号。随后，依靠梅林的协助，徐牟林一面对抗撒克逊人博取名望，一面吞并、收服其他布立吞部落，登上王位。只要击败撒克逊仅剩的有生力量肯特王塞德里克，他将成为名副其实的不列颠之主。 七年的铁与火洗礼，使徐牟林从一个幼稚大学生演变成冷酷将军、狡诈政客，回首往事，他深感以前的自己是多么娘炮。 刚踏足这块蛮荒土地时，徐牟林受不了日常生活的枯燥贫瘠，怀念手机电脑网络，怀念农药和吃鸡。而现在回头再看，那些玩意儿无聊得很，哪能和真正的战争相比。 真男人应当手执杀人刀，玩弄权柄，操控人心，国家的兴亡万民的生死皆系一人之手！ 下一步，将登陆诺曼底，将狮子王旗插上欧罗巴大陆，插上罗马城头。 第六章 单骑闯关 起风了，天光黯淡下来，树木和野草簌簌摇摆，厚厚的云层堆积在低空。 唐霜弯腰，抓住裙摆用力撕扯，裙子刺啦裂成两片。她将裙摆一左一右缠绕于双腿，打结系牢，形同绑腿，然后给十字弓填装上箭支，短刀别在腰间。 “你会骑马？”唐霜问沈泽。 “不会。” “等会儿听我号令行动。” 唐霜突然出手，一手托沈泽的屁股一手扶腰，把人轻松举起放马背上，接着自己跳坐到前面。 “抱紧我的腰，别掉下去。驾！” 骏马起步，沿平缓的山坡下行。 沈泽被颠簸摇晃，险些坠落，慌乱中双臂死死搂住身前的唐霜。 “你要干吗，去哪儿？” “捉拿伪王，让历史回归正轨。” 在斜坡助力下，马越跑越快，劈开空气，疾风从两侧掠过，大地迎面扑来。唐霜的发梢挨擦着沈泽的鼻尖，痒痒的，丝丝清香沁人心脾。 此刻沈泽终于相信，一切都是真的，是现实，不是幻觉。 他激动万分，世界果然不是表面上的简单平凡，深层隐藏着想象不出的神奇。这种好事竟然被自己遇上，缘，妙不可言。 沈泽顺理成章地想到，为什么被广济弄进向日葵技校，当然是因为他像唐霜一样拥有特殊技能。那个技能，多半和“幻觉”有关。具体是什么还不清楚，在学校学习一段时间后会觉醒，到时候，葵花在手天下我有。 任意穿越时空，装x打脸开后宫，想想都忍不住偷笑，嘿嘿…… 当沈泽沉浸在美妙的幻想中，骏马冲下小山，到了平原，距离亚瑟王五六百米。 布立吞人注意到后侧来袭，四十名亲卫队武士出列排成两行，平端十字弓瞄准，严阵以待。 东北风愈加猛烈，呜呜作响，吹得人睁不开眼。亚瑟王的狮子旗乱卷乱抖，突然间绳索断裂，旗帜挣脱旗杆迅速飞升。众骑士仰望天空，生出惴惴的不祥感。 乌云的深处传来闷雷声。 唐霜一声不发，弓背伏低身子，结实有力的大腿紧夹马腹，催促疾驰。 双方的距离不断缩短，三百米，两百米，一百五十米，即将进入弩箭的有效射程。 “敌军放箭时，你负责驱散。”唐霜说道。 沈泽正美滋滋轻飘飘，在他想来，己方有金手指开挂，谈笑间强虏灰飞烟灭。另加上亲眼目睹唐霜击倒布立吞斥候如捏死蚂蚁，对她无比信任，小姐姐的安全感好强啊，嘤嘤嘤，抱着她的身体好安心哪…… 忽听唐霜吩咐驱散箭支，沈泽先是没反应过来，随即心咯噔一下，慌忙叫嚷。 “我不会，我没有技能！” 在他喊第一个字的同时，第一排二十名布立吞武士发射，话音还没落，弩箭已抵达近前。 唐霜的心理同沈泽类似，操控电磁场level5等级，妥妥的神技，在战场上足以一锤定音终结敌人，防御性也近乎完美，攻守兼备。沈泽，是一个可以把后背放心托付给他的超级大能！有这样的战友真幸运！ 要不是实习任务必须亲手完成，直接让沈泽远程击毙冒牌亚瑟王就行。 所以，唐霜计划由沈泽掩护，突到亚瑟王的附近，自己作最终了结。强弩不在话下，沈泽可用电磁场偏转。 万万没想到，沈泽是水货一枚。 以唐霜的身手，如果全力以赴，倒是能防御二十支弩箭攒射。可惜她事先没准备，满心指望沈泽帮助。听见后者大喊，她感觉不妙，匆忙采取措施，已经晚了。 唐霜挥舞十字弓拨打来箭，并向左侧歪倒，主动落下马。同时没忘记另一只胳膊反别沈泽，把他一起带下。 砰砰砰，五六支箭命中马的脑袋和肚子，马长嘶着倒下。 第一排武士射击完，立即蹲下上箭，让出空间，第二排武士再射。 又是二十支箭呼啸飞至。 那匹马恰好倒卧于两人的前头，唐霜抓马腿用力掀起，所有的利箭射在马身上，挡了下来。 “为什么不施放电磁场？”唐霜厉声质问。 沈泽弱弱回答：“我不会，在学校说的那句话是开玩笑。” “你到底有哪方面天赋？” “什么都没有，我昨天刚到学校，还没学。” “你这句话又是开玩笑？” “不，是真话，真得不能再真。” 向日葵技校的学生是先具有天赋技能，才被招收，技能是因，招收是果，并非到校学习后才掌握技能。从招募面试的时候，预备信使即知晓向日葵是什么地方，自己来干什么。唐霜把沈泽拉进亚瑟王时空区，一方面是她的莽撞，一方面是沈泽的情况特殊，以前没发生过。 “我被你害惨了……”唐霜既埋怨沈泽又自责，“也怪我，急着完成任务，没仔细问清楚。” 沈泽懊恼不已，自己嘴太欠，开哪门子玩笑。可是，谁能想到穿越时空、特殊技能这些事真实存在。 他的余光猛然间扫到，一支箭插在唐霜的大腿上，没入大半。“你中箭了！伤得重吗……我们赶紧穿越回去！” 唐霜否定：“这里的时空结构不支持穿越。” “我背你回山顶，从来的地方走。” “时空通道不是双向，能来的坐标点不一定能回……跟你解释不清楚。” 两人交谈的当口，布立吞武士又射击两轮，全被马匹阻挡。徐牟林叫停，命令骑士贝德维尔率二十名武士前往现场。 布立吞人一步步逼近，缓慢沉稳，散发出浓烈的杀气。 唐霜咬牙道：“这会儿敌人不放箭，你往山上逃，有多远跑多远。布立吞人正在大战，未必有闲工夫追你一个人。如果躲上几天，或许等得到学校营救。” “你呢？” 唐霜不答，奋然站起身，拔出短刀，面对恶狼般的成群布立吞武士。她双腿略微叉开，腰挺得笔直，稳稳屹立；若细心的话，可看出受伤的左大腿肌肉僵硬抽搐。 狂风席卷，鬓发和衣袂飞扬，粗羊毛裙折起道道皱纹紧贴在女孩的身上，勾勒出美好而英武的胴体，便如希腊雕刻中的雅典娜女神。 当唐霜说逃的时候，一瞬间沈泽有拔腿跑的冲动，但目睹女孩勇猛无畏、视死如归的英姿，他不禁热血冲上头顶，抛开一切顾虑。 拼了！哪能让美女为自己挡刀。 沈泽一骨碌爬起，大义凛然，冲敌人放声怒吼。 “停战，我们投降，请贵军优待俘虏。大家都是穿越者，自己人，好说好商量……stop！surrender！we haul down our colours！” 怎奈对方是公元六世纪的布立吞土著，既听不懂汉语也听不懂现代不列颠语。 第七章 闪电风暴 贝德维尔接近至五十米左右，从头盔面罩后，他认出来，对方是可恶的波斯女巫。那女人行使巫术和诡计，助撒克逊军队杀害过许多布立吞战士。 女人的大腿上露出箭羽，她受伤了。 贝德维尔大喜，心底的恐惧一扫而空。万能的主教导过，趁你病，要你命。红发女巫是最凶险的敌人，连国王陛下都深深忌惮，花费大力气捉拿，一直未能成功。诛杀她的人将立下大功，说不定晋升为第一骑士。 贝德维尔挺起长矛，催马扑向唐霜。 唐霜一动不动，全身的每一块肌肉绷紧，蓄势待发。她全神贯注观察贝德维尔的胳膊，等待长矛到达的刹那。到那时，偏身闪过矛头，用短刀迎上贝德维尔的肚子，就可把他撞下马。然后，抢过马匹逃命。 由于大腿重伤，此战术成功的机会只有两成，但总须试一试，不能坐以待毙。 贝德维尔冲刺，左手控制缰绳，右手向侧面伸展开，握持三米长的梣木矛。矛头为尖锐的金属，被刺中的人绝对是一击两洞，从前穿到后。 他的坐骑是罕见良驹，提速极快，跑过四十米后便势不可挡，剩下的十米用不了一秒钟。 徐牟林和麾下的骑士们暂时抛却前方大部队激战，回过头关注这一对一强弱悬殊的决斗，胜负将于电光火石间揭晓，人人眼珠不错，屏住呼吸。 轰隆，一声炸雷巨响，仿佛老天也在为战斗加油助威。 当闪电划破乌云之际，沈泽的意识闸门豁然开启，一幅似曾相识的画面呈现。他想也不想，脱口而出四个字。 “闪电风暴！” 昏沉沉的天空大放光明，这光线不是来自太阳，是千百道青白色闪电。那些闪电呈树杈状，从云中直垂平坦的原野，降落到亚瑟王指挥部所在地。 骑士和亲卫队武士身披盔甲——如果是中世纪那种全身包裹的重甲，或许问题不大，金属壳起屏蔽作用；然而这时代流行半身甲，下面腿部裸露在外，高压闪电击穿空气，一群人遭了殃。 嗞嗞电火花闪耀，布立吞武士成片倒下，有的甚至被击飞。 与此同时，贝德维尔到了唐霜的近前，长矛距离她的胸膛半米之遥。 唐霜向右疾闪，反转刀身朝斜上方横扫，目的是把敌人撞落马。刀身受力面积大，比刀刃更好用。 贝德维尔武艺精湛，本来能应对这一变化，然而天空的异象令他恍惚走神，小腹被砸个正着。他向后倒翻，跌落地面，马继续前蹿。 唐霜眼疾手快，顺手捞起马尾巴猛拉。 她的大腿有伤，使不上劲，被马拖得半倒，跌跌撞撞。同时马吃痛挣扎，狂蹦乱跳放缓了脚步。 唐霜瞅个空子稳住身形，按马屁股跃上脊背，牵缰绳兜转马头。 沈泽站在一边发呆。事实上，他的脑海中刚闪现熟悉的记忆，法术便下意识发动。在喊“闪电风暴”的过程中，亚瑟王一伙人挨雷劈，贝德维尔被击倒，短短一秒钟惊天逆转。最后“暴”字出口，已尘埃落定。 眼花缭乱的巨变让沈泽无所适从，一时间大脑宕机。 唐霜纵马过来，喝道：“上马。” 沈泽迷迷糊糊抱住马背，连蹦带爬，好不容易上了马，唐霜抖缰绳向亚瑟王大旗冲去。 跟随贝德维尔出击的士兵在闪电风暴范围外，完好无损，可他们被吓傻，忘记上前拦截，眼睁睁看着唐霜一掠而过。 跑出几十米后，沈泽醒过神，闪电风暴，这不是《绿色警戒》里的高科技吗，莫非自己的技能是把游戏召唤到现实世界？ 沈泽兴奋极了，振臂高呼：“基洛夫飞艇！光棱坦克！警犬！谭雅姐姐！以沈泽之名召唤你们！” 然而，半点儿动静没有。 在亚瑟王指挥部，横七竖八躺倒着精锐布立吞战士，生死不明，王旗折断，仅剩半截焦黑的木杆。 徐牟林面对飞来横祸，拒绝相信。 魔法？不可能，这个局部时空区没有超常规力量，梅林保证过。梅林，梅林在哪儿？ 决战之前，徐牟林最担心另一个神秘的穿越者出来搅场子。那女人行踪隐秘，手段莫测，徐牟林调用大量人力物力查不清来历，宛如天降神兵一般。 梅林信誓旦旦，有绝对把握对付红发女，让徐牟林放心上战场，他会在暗中照应。 现如今，红发女施展出匪夷所思的闪电魔法，而梅林不见踪影。 “老师，老师！” 徐牟林惊慌呼唤，回答他的唯有猎猎风声和战场厮杀声。 一缕毛骨悚然的思绪从徐牟林心中闪过，这些年来，他一直以为自己控制梅林，命其效力，如果不是呢？如果实情相反，是梅林耍花招，导演了整场戏呢？ 大部分圆桌骑士和亲卫队被闪电重创，无力作战，幸免的仅高文骑士和杰兰特骑士，外加三十余名士兵。 尽管遭受可怕的天殛，两位骑士仍对亚瑟王死心塌地。 “陛下先撤退，我们阻挡敌人。” 高文在胸前划一个十字，祈祷主的保佑，然后举长矛迎向邪恶女巫。杰兰特毫不犹豫地同行，与战友并肩冲锋。 亲卫队武士紧随于后，挥舞刀剑，呐喊着奔跑。 唐霜不甘示弱，笔直地与两名骑士对线，斜举右胳膊反握缴获自贝德维尔的长矛。 在马镫发明之前，骑士的战术和武器有所不同。 缺少马镫支撑，骑士受撞击必然落马，所以不能用盾牌抵挡长矛，也不可能像电影小说里那样驾驭马匹你来我往地盘旋厮杀。这个时代的骑士对决是一次性冲锋，打中就打中，打不中就回马再次冲锋。 另一方面，刺中目标后前端自动碎裂的一次性长矛还没有投入使用，骑士用多大力量打击对手，自身即受多大的反冲。 有鉴于此，骑士持矛的手法分两种。一种是刚才贝德维尔的平展正手握，一种是唐霜的斜举反手下刺，目的都是为了击中目标后快速撤手，免受反作用力。（注：马镫的发明时间有争议，至少可确定公元五百年的撒克逊蛮族未使用马镫。正手和反手有不同说法，这里采用流行观点。） 高文和杰兰特久经沙场，见敌人的战术十分莽撞，便采取相应的反制策略。他们稍稍分开，准备从两侧夹击， 三匹骏马不停加速，提升到极致。当踏入三十米之内时，唐霜扬臂，瞄准左侧的杰兰特全力投掷长矛。 骑士长矛是两用，可以拿在手里冲击，也可以扔出去。如果投刺，有效射程最多二十米，手握长矛的位置需在重心之前，朝斜上方投，使长矛抛物线落下，类似现代奥运会投标枪。 唐霜远在三十米，像冲锋那样握着长矛的后柄，照理说不可能施展投刺术。 长矛破空飞射，轨迹水平略向下倾斜，力量刚猛之极。 杰兰特全无思想准备，来不及操纵坐骑躲闪。矛尖从马头正中间刺进，直穿透脖子、腹腔，半截矛杆没入体内。 马长嘶哀鸣，扑倒于地。惯性驱使下，杰兰特脱离马背向前飞出七八米，摔得骨头散架，半天爬不起来。 唐霜投出长矛后，立即拨马左转，前方一片坦途。高文正全速冲锋，从五米外擦身而过，等他刹住马回头追赶并提起速度，至少得二十秒以上。 二十秒，足够快马跑过两百米距离。 徐牟林望着不断逼近的红发女人，心知在劫难逃。 他彻底陷入疯狂，不，我不相信，这是假的！老子是上天选中的王，是穿越者，穿越者不败！ 徐牟林紧握石中剑，嘶声狂吼，策马对唐霜发起绝望的攻击。 刚奔出几步，但见银光闪烁，唐霜发射短刀，正中徐牟林的咽喉。 徐牟林倒下的瞬间，瞧清楚唐霜身后的人，穿着牛仔裤套头衫，久违的装束。咦，那是……沈泽？他怎在这里？ 往昔的记忆潮水涌来，徐牟林又回到东海大学的篮球场上，与同学们一道打球，挥洒青春的汗水，享受女生的尖叫和欢呼。裴雨晨的面容又清晰浮起，那挺翘的双乳，圆润的长腿，曾令徐牟林冲动痴迷。然而，这仅仅一闪而过，接着出现的是另一张温和单纯的脸。班上那个不起眼的女生，常在教室角落里偷偷看徐牟林，每逢比赛她都到场边加油。女生容貌普通，当时的徐牟林很看不上，而此刻濒临生命的终点，他才惊觉，那份羞涩的笑容是如此纯净美好。 也许……也许平凡的生活更好…… 这是徐牟林神智消散前的最后一丝意识。 战场夹在两座小山之间，沈泽和唐霜穿越的小山对面，也有一座山。一名身穿黑袍脸隐藏于兜帽中的男人站在山头上，俯瞰整个战局。他就是大魔法师梅林·安布罗修斯。 随着唐霜骑马跑下山，梅林的注意力便集中于她的一边，不再理睬热火朝天的大战。徒弟“亚瑟王”徐牟林的死，他同样无动于衷，眼皮都不眨一下。 确切地说，梅林感兴趣的不是唐霜，是沈泽。 “正主终于登场，欢迎归来，重生于混沌深渊的信使，这场戏算是给你的开胃菜。” 身周的光影一阵轻微扭曲，梅林消失，离开了蓝星·亚瑟王时空区。 第八章 疗伤 唐霜诛杀冒牌亚瑟王后，马不停蹄继续向前，不出片刻，把喧嚣的战场抛在身后。 “学姐，你好厉害，没用特殊技能，只凭普通的武器就把敌人干掉，女侠，你是不是练过功夫？” “对了，你的伤不要紧么，先停下治疗。” “你的特殊技能是什么，为什么不早点儿用出来，害得自己受伤。” “现在去哪儿，回现代？在哪里能穿越？” …… 沈泽正在兴头上，不管对方回不回答，叽里呱啦一个劲说。 唐霜被聒噪得心烦意乱，终于忍不住朝后面一个肘锤，怒道：“住嘴！” 沈泽肋下剧痛，倒抽一口凉气，乖乖闭上嘴巴。 无怪乎唐霜发火，她误会了那个“闪电风暴”。 一开始唐霜相信沈泽不具备技能，为贸然把他牵连进来而内疚，决心尽力保证其安全。怎料沈泽喊一嗓子，无数闪电自云中降落，威力惊人。唐霜勃然大怒，你特么耍人，明明身怀绝技，却任凭同伴受伤不支援。在玩装x打脸的中二套路么，脑残！ 所以，她烦透沈泽，恨不得把人丢下，独自回学校。 天下起雨来，豆大的水珠坠落，从稀疏到密集，发展成瓢泼暴雨。 两个人浑身湿透，再遭劲风吹拂，更加寒冷刺骨。 沈泽禁不住肌肉颤抖，牙齿咯咯作响。 而唐霜相反，身体发烫，脸颊燃烧起两团病态的红晕，其余皮肤则苍白憔悴。 沈泽焦急喊叫：“你发烧了，不能再走，停下治伤，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唐霜不理睬。 幸好雨刚开始下，地面的泥泞较浅，马维持着小跑的速度，向北方行进。大半个小时过去，野地中出现一块块收割过的农田，村舍零零落落地分布。 来到一座木屋前，唐霜勒停马。沈泽抢先跳下，由于不会骑马，坐得过久腿部麻木，差点儿摔倒。他忍住刺痛，协助唐霜下马。唐霜几乎丧失力气，瘫倒在沈泽的怀里。 屋中的人听见动静，开门观看。 “伯爵夫人！” 农妇惊叫着跑出来。 房子的男主人亚伦是一名猎人，一年多前遇上狼群，即将丧生时被路过的唐霜搭救。夫妇俩感恩戴德，唐霜见他们诚实可靠，便把这里当作安全屋，存放补给。 原打算带沈泽过来，做好万全准备，去击杀伪亚瑟王。结果穿越出了偏差，到达好多天后的盎格斯福德战场。 亚伦夫妇迎入不速之客，安置在唐霜惯常休息的房间。 “伯爵夫人，你受伤了，我马上到城堡请医生。”亚伦关切道。 唐霜谢绝：“我没大碍，麻烦你们烧一桶热水，拿两块干净的亚麻布。出去吧，这里让我的侍卫照料。” 夫妇俩对唐霜非常敬畏，立刻遵令行事。 待两人出门后，唐霜虚弱地说：“沈泽，床底下有个箱子，你拿给我。” 沈泽趴下，摸索到床底的箱子，拖出来。小箱子不大，半米见方，外壳是深灰色磨砂金属，显然不是出自于这个时代。 唐霜的手掌按上箱子，箱盖缓缓掀开。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架精钢弩，精致优美，寒光沁人，一望可知杀伤力巨大，领先布立吞武士的木制十字弓好几个时代。 弓弩旁另有三个格子，放置几摞金银币、两个不同颜色的小瓶和一个类似手机的电子仪器。 唐霜取出仪器，开机，屏幕上流过一条条无规则的曲线，红色指示灯一闪一闪。唐霜紧张盯着，脸上写满担心。 过了几分钟，曲线的流速放缓，振幅减小，最后停住，显示一个数字：35，指示灯变为绿色。 这表示因果链的波动回落至正常值，历史被修复。唐霜长出一口气，关闭仪器放回箱子。 亚伦夫妇烧好热水，连同洁净软亚麻布一起送进房。唐霜道谢，命他俩退出，然后将红色小瓶子搁身边。 唐霜握住插在大腿上的箭尾用力拔起，一大团血肉被带出来，她只觉巨痛入骨，眼前发黑昏迷过去。 受伤之后经历连番鏖战，又骑马急赶近一个小时，唐霜的体力早已衰竭，全靠超人的意志强撑着。 唐霜直直向后倒下，脑袋沉重落在枕头上，双目紧闭。 沈泽赶忙上前，轻轻摇晃她的肩膀：“唐霜，你醒醒，唐霜！” 唐霜纹丝不动，大腿的伤口涌出鲜血，转眼间染湿被褥。 沈泽第一次遇上这种场面，十分紧张。他拿起小瓶子，扭开盖，里面装满白色的粉末。 唐霜索取热水和亚麻布是为了清理包扎箭伤，所以这瓶药应当外敷，不是内服。 沈泽作出判断，小心翼翼往伤口上洒粉末，先是试探，没多放。 神奇得很，粉末落下，血流立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缓。沈泽又惊又喜，一股脑把整瓶子粉末倒上去。 仅半分钟，血完全止住。 沈泽放下一大半心，既然唐霜有穿越时空的本领，那么随身携带的道具一定不同凡响，性命保住了。 他用亚麻布蘸着热水，擦拭创口旁的血污，再用另一块布吸干。小心地一点点清洗，从大腿直到小腿。 唐霜的皮肤是结实小麦色，光滑紧致，自带丝袜效果，手感顶呱呱。也许不够娇嫩白皙，不符合流行的审美，但充满健康的活力。 别误会，沈泽并没有乱七八糟的心思，对于唐霜，他感激和惭愧兼而有之。 正因为“超电磁炮”的无聊玩笑，才导致后面的一系列危险，唐霜有责任，沈泽也有责任，对半开。当陷于危难时，唐霜不顾身受重伤，尽力保护沈泽的安全，带领同行不离不弃。别说两个人素昧平生，能做到这程度，就算亲朋好友都少见。 沈泽满怀报答心理，诚心诚意帮助唐霜，这一刻是他的贤者时间，无半分杂念。 正揉搓得起劲，手里的小腿突然抬起来，当胸就是一脚。沈泽后倒，一屁股坐地上。 “你干什么！” “你干什么！” 床上的人和地上的人同时惊呼，唐霜苏醒过来。 “我帮你清洗，防止细菌感染，”沈泽举起脏兮兮的亚麻布晃晃，不满地嘟囔，“好心没好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唐霜侧头察看结痂的伤口，和歪在一边的空药瓶，知晓错怪了沈泽。但转念想起“闪电风暴”，又火冒三丈。 “要不是你，我会落到这地步？你还说不会技能，闪电风暴是怎么回事？” 沈泽不傻，马上明白这是一个致命的误会，换谁都难以接受。他连忙解释，三言两语讲清楚入学的经过。 “我确实没有任何技能，身上唯一的异常是‘幻觉’，大概广济因此招收我进向日葵技校。你看，我连精神分裂都告诉你，绝对没撒谎。” 唐霜的神情缓和了少许，思忖一会儿，她说道：“你那不是精神分裂，是某种发育不完善的天赋技能，像格小巫——你见过她吗？” 何止见过，险些被这个痴呆儿搞死。 沈泽苦笑一下，劝道：“你安心养伤，不要劳神讲话，其他事以后慢慢聊。” “养啥伤，一个小时内痊愈。” 唐霜腾地坐起，靠在墙壁上，动作迅猛丝毫不顾忌伤势。“康托尔公司的医用纳米机器人有起死回生的功效，这点儿小伤算什么。” 纳米机器人？ 沈泽纳闷，接着瞧见床边的红色小瓶，恍然大悟。 第九章 实习生唐霜 “这不是止血药？是纳米机器人？” “对，机器人能够在分子尺度上修复人体，重造破损的血管、神经、肌肉、骨骼，见效特别快。一瓶中有两百三十亿个纳米机器人，我的小伤口只需用指甲盖挑一丁点儿就足够，你小子竟然全倒光，知道值多少钱吗？” 唐霜嘴上埋怨，心里倒也有数，对方是出于担心才把所有药用上。 沈泽琢磨，当初广济给自己吃的“阴阳调合露”是同类药物？好东西啊，拿到市面上专门为重病垂死的富豪大佬***，大发横财，登上福布斯榜在望。 “能不能回收？机器人，干完活应该能召回。” 沈泽紧盯唐霜的大腿，垂涎三尺，跃跃欲试。痂皮表面附着一些红黑色粉末，或许是被血洇染的纳米机器人，要不要刮下来？不怕弄破伤口，反正她的身体内有两百多亿机器人，绰绰有余，再重新修复就好了嘛。 “往哪看！”唐霜大喝。 嘿嘿，沈泽讪笑着收回目光，好奇询问：“康托尔公司是哪个国家的，没听说过。” “不在蓝星上，也不是人类的公司，是m9527星系的沙陀族产品。” “沙陀族？” “是的，沙陀族是类似人类的智慧种族，在星河议会中占有七个席位，势力很大。我说的人类指‘星河ii时区’，不是你们这些‘e时区’的土鳖。” 沈泽不懂：“星河二时区？什么意思？” “用你能听懂的方式解释，星河ii时区在两千七百年后，那时候蓝星人已经向太空移民，遍布银河系和仙女座星系。” 沈泽一阵惊讶，接着突然开窍：“你……你不是蓝星人！你来自未来？” “哼，”唐霜扬起头，高傲回答，“从基因上说我算蓝星人后裔，但我和e时区的古人不一样。” 顿时沈泽打开了新天地，大大兴奋起来。未来人，好神奇，活生生就在自己的眼前，刚才还亲手摸过她的腿呢。“e时区的古人”，自己成古人了，有意思。 “向日葵技校到底是干什么的，你先透露一下，别等回学校，这会儿闲着也是闲着。” 沈泽心痒难搔，迫不及待想探问底细。唐霜狡猾得很，看出他的心理，故意闭上眼睛不加理睬，养起神来。 沈泽想了想，露出坏笑。 “我看你在吹牛，如果是未来人，随便拿一件高科技武器就可以从山顶上打死亚瑟王，犯不着冲入战场冒险。” 唐霜睁开眼，鄙视地瞥沈泽：“你懂啥，任务目标是恢复历史的正常轨道，使用高科技武器遗留下痕迹，越搞越乱。” “箱子里的精钢弩难道不是高科技，古代做的出？” “精钢弩是特别定制，同位素检测的数据固定为1985年生产，就算不小心失落在这个时空区被后世的人得到，也测不出真相。其他武器不同，例如狙击枪，可以轻松消灭亚瑟王，但若他的尸体被后世发现，一看有子弹的穿孔，那还了得。曾经有一位同行到两万年前的喜马拉雅山执行任务，用手枪打死一个雪人，1982年鄂国登山队捡到尸体，引发轩然大波，时空维护局花了好大力气才摆平。” 小时候沈泽的理想是当科学家，特别喜欢看《十万个为什么》、《蓝猫淘气三千问》之类，其中有一本名叫《神秘》的画报，是他的最爱。《神秘》画报专刊载各种耸人的奇闻，百慕大三角尼斯湖水怪等等，有一期报道两万年前的雪人颅骨上有子弹孔，小沈泽对之印象深刻。 年纪长大后，沈泽不再相信那些地摊故事，没想到，在唐霜的嘴里竟然确有其事。 他又问道：“治伤的纳米机器人丢了影响历史么，还有你刚才摆弄的电子仪器。” “精钢弩我要带在身边用，可能丢失，箱子和里面的东西绝不会落在外人手中。箱锁安装有脑电波接收器，开启的唯一方法是我在脑子里默念密码。强行破坏将引发箱子自爆，威力相当于50公斤tnt，留不下痕迹。” “50公斤tnt？这么强的爆炸对亚瑟王时代来说是罕见的异常现象，说不定有学者记录下来，传到后世，引起历史学家的怀疑。” “哎，你一副聪明面孔，偏尽说蠢话，”唐霜讽刺道，“这时代的人迷信不懂科学，多半用神罚或魔鬼降下灾难来解释爆炸，他们的认知体系可以容纳这异常现象，因而时空扰动很小。后世看到爆炸的记录，只当作古代人无知乱写，同样不破坏认知体系。就像你释放的闪电风暴，声势浩大远超过手枪，对因果链的损害反而小得多。要知道，雪人被子弹打死这一事实彻底颠覆二十一世纪的物理、生物、地质等多项科学，因果链产生剧烈动荡，你们这些没开化的愚蠢蓝星人难以承受。穿越者行为对时空统一体的影响是一门高深知识，好好学，向日葵会教给你的。” 沈泽听得入迷，这些奇妙高深的知识，将来自己都能学习么？尤其兴奋的是，唐霜声称闪电风暴是他的技能。 “你确认闪电风暴是我放的？” “当然，在场只有两个人，不是你就是我。反正我没放。” 提到技能，沈泽想起一个憋了好半天的疑惑：“你的技能是什么，和敌人作战为什么不用？” 唐霜击败布立吞武士靠的是力量和速度，虽然比常人强许多，但谈不上特殊技能。 “我的技能是穿越时空，带你来到亚瑟王时代，就是使用了技能。咱们这一行职业叫做‘时空信使’，信使分几种，我属于‘马车夫’，主要负责带队友穿越，不擅长战斗。掌握战斗技能的信使叫‘叩门人’，你会使闪电风暴，估计是叩门人属性。” “叩门人？名字有点怪。” “破坏时空统一体的稳定是最严重罪行，信使的任务是铲除时空罪犯，”唐霜抬起胳膊，曲指做敲门的动作，“‘咚咚咚，先生，你的快递到了。’‘哪里来的，什么货？’‘时空法庭判决书，死刑立即执行，请签收。’这就是叩门人，多威风啊。” 唐霜两眼放光，露出羡慕的神情，其实她一直盼着当叩门人，而不是马车夫。人家想打刺客不想打辅助，呜呜呜。 沈泽也是热血上涌，叩门人听起来不要太酷哦，那些穿越者跑到异时空欺负原住民装x打脸，等着吧，老子再来打你们的脸！哈哈哈。 “叩门人和马车夫一起配合行动？你的叩门人在哪？” “我这次是毕业实习，信使正式出道前，必须独立完成一次任务，不找其他信使帮忙。” “可你找了我。” “你没正式加入向日葵技校，不算数。除同行帮助外，实习生可以动用一切可动用的力量，因为毕业实习是对信使综合能力的判定。” 沈泽仍有好些不理解的地方：“在山顶时，你说穿越错时间和地点，那为什么不带我重新穿越到安全的时空？没必要闯进战场跟军队硬拼。” “你的问题真多，好奇宝宝。想知道么，自己去学校学。” 唐霜抓起沈泽的手，眩晕和失重袭来，短暂的虚无混沌之后，两人回到二十一世纪的蓝星东海市螃蟹山。 面前是花岗岩墙，身后是松树林，初生的阳光洒遍山野。时间比离开的时候晚大半个小时，地点仍是离开的地点。 两个人形象凄惨，身上沾满泥污、血迹和汗水。 “咱们在这里分手，我先回宿舍，你过会儿再走。去亚瑟王时空区的事不要告诉别人，假装不认识我。”唐霜叮嘱道。 沈泽问：“为什么？” “毕业实习不光看结果，过程也很重要，需要上交一份合格的报告。这次行动有一些失误，我得润色一下，删除你的角色比较好。”唐霜的脸皮同沈泽有一拼，毫无羞愧地道出实话。 沈泽哈哈一笑，欣然同意。 唐霜拎着金属箱就跑，甩开两条大长腿，羊毛裙摆已烂成一缕缕碎布条，随风飘洒，跑动间屁股蛋不时漏出来。由于伤势刚痊愈，肌肉还有余痛，姿势难免别扭滑稽。 真是个有趣的家伙。 第十章 帅哥VS帅哥VS痴呆女 耐心等待十分钟左右，沈泽返回寝室，洗个澡，换上学校发放的衣服。 内衣是纯棉，外衣是卡其布工装，样式和昨天操场上格小巫穿的相同，左胸前绣着一朵向日葵。衣服质料普通，做工精细，没贴品牌，是专门定制。 七点一刻，早饭时间到，沈泽去往学校西侧的餐厅，会一会未来的同学。 学校一共五名学生，沈泽见过两个，唐霜和格小巫，他期待剩下的两个也是妹子——当然啦，颜值要像唐霜而不是格小巫。 当跨入餐厅门口时，沈泽几乎以为自己的美好愿望实现了。靠窗边，一个人安静坐着，侧颜呈现出绝美的剪影。那微垂的眼睑，那长长的睫毛，那挺括的鼻子，那嘴角的好看弧度，无不预示是一位天姿国色。 沈泽加快脚步走过去，展现出自以为很帅其实很猥琐的笑容：“嗨，你好——” 话刚出口，笑意僵在嘴边——是男人。 这个男生怎么说呢，一句话形容，就如同从普江文学网的纯爱小说里走出来，女生心目中的完美偶像，同时，半途华文网的吊丝宅男通常酸溜溜称之为“娘炮”。 男生转过头，礼貌地回应：“你好。” 从正面看，他的脸更是妖孽般存在，眉宇间透出一抹悠远的忧郁和遐思，对女人简直是致命大杀器，女文青额外加成百分之一百。 顿时沈泽感到了压力，因为他本人也是一位帅哥，竞争总是发生在实力相近的对手之间。如果双方天差地远，那倒没什么，弱者自愧不如甘拜下风。可是沈泽觉得自己差不了多少，努努力还可以抢救一下。 沈泽很希望像小说里那样，对眼前的龙傲天来一记打脸反杀，可惜他的金手指不知在哪儿。 “我叫沈泽，昨天来的学校。” “我叫卫言铄，精卫填海的卫，君子寡言的言，流金铄石的铄。” 卫言铄的名字和人一样，带着浓浓的普江风。沈泽听了一肚子气，居然拽起文来，有病，这间学校能有几个正常人吗？“流金铄石”他没搞懂是哪四个字，自尊心受到9999点伤害。 “呵呵，我去吃饭，等会儿再聊。” 餐厅一头摆放着两个透明餐柜，一热一凉，里面陈列大盆小碗，有山药鸡丝粥，红枣银耳莲子羹，泡椒鱼皮，酸黄瓜，老醋海蜇头，凉拌莴苣等十几道粥菜，以及两笼开花小白馒头。菜肴红绿搭配，色彩鲜艳，馒头腾腾冒热气，引人胃口大开。 旁边有消毒柜，配备干净的碗筷和托盘。 沈泽盛一碗鸡丝粥，取凉拌莴苣和麻油豆苗两碟小菜外加两个卤蛋一个馒头，走到另一边坐下，与卫言铄隔两张桌子。 他先喝一口粥，咸香鲜弥漫，味道之妙超出市面上大多数粥店。莴苣爽口，豆苗清香，馒头松软而富有嚼劲，堪称不折不扣的家常美食。 沈泽十分满意，向日葵技校的硬件没得挑，只可惜人不咋的，同学们个个脑回路清奇。唐霜稍微好一点，最糟糕的是那个格小巫。 格小巫走进餐厅。 她拖着脚，慢慢地一步一步走到最靠近餐柜的桌子，放下怀抱的西瓜大透明球体，去盛饭。 沈泽瞪大了眼睛，水晶球，小木屋和黑森林的水晶球，果然有这鬼东西，昨晚经历的不是梦。 他凝神盯视水晶球，试图看出些奥妙。 这种小摆设不算陌生，沈泽曾把玩过。有一年裴雨晨过生日，沈泽购买礼物，在“剁手网”上选中一款白雪公主水晶球，底座附带八音盒。作为直男，审美水平可想而知，礼物之low令人发指。裴雨晨很乖巧，装出又惊又喜、爱不释手的样子，让沈泽心里美滋滋的。 谁能想到，有朝一日整个人被装进小小水晶球。 格小巫取完食物返身，托盘满满当当。一碟煎培根，一碟熏鳕鱼，两个卤蛋，两个荷包蛋，两根香肠，一大碗红枣银耳莲子羹。仔细看看，培根和鳕鱼堆得似小山，她把三个碟子的分量合并到一碟。 除了莲子羹，其他全是硬菜，素菜没有。 姑娘您是传说中的大胃王啊，去直播平台应该能收获不少游艇跑车以及666。 格小巫却不马上吃，左手按在水晶球上，视线茫然，发散于前方的某一片虚空。一缕可疑的液体从鼻孔垂下，悬挂于莲子羹碗的上方，将落而未落。与银耳炖熬的羹汤相比，不晓得哪个更粘稠更香甜。 沈泽实在看不下去，端起托盘来到卫言铄的对面，背朝格小巫坐下。帅哥虽然讨厌，好歹比不知所谓的鼻涕女强。 “卫兄，小弟初来乍到，还请多多关照。” “沈兄客气，在下亦是新人，不敢托大。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愿与沈兄共勉。” …… 沈泽接不上了。 刚才报姓名的时候卫言铄乱用成语，沈泽意在讽刺，故意文绉绉学话。结果又引出对方一大串四字金句，云山雾罩，沈泽好似回到高中语文课堂上。 要回敬总得先弄懂对方说了些什么，可他一点儿不懂。 沈泽假装喝粥，避开尴尬，低头时，顺带注意到卫言铄的手。 卫言铄双手交叉，搁在桌面上，面前只有一个空玻璃杯，没有饭菜。他的手修长白皙，温润如玉，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卫言铄的颜值称得上极品美男，然而，他身上最好看的部位不是脸，是这双手。 手中蕴藏着某种神秘的力量，沈泽被吸引住，情不自禁盯着看，视线和注意力仿佛被黑洞吞噬。 小李飞刀，例不虚发。 不知怎么，沈泽记起小学时看过的一本武侠书，小李探花李寻欢。没人挡得住李寻欢的飞刀，他的手有力、稳定，能够命中一切可能和不可能的目标。 一双无敌的手。 “兄弟，方便告诉么，你的技能是什么？”沈泽一边问，一边舀起一勺粥。 “奶妈。” 噗，咳，咳……沈泽呛得连连咳嗽，抬起头，观看卫言铄的胸。所以说果然还是女人吧，长这么漂亮不可能是男孩子……不对，胸部像正人君子一样坦荡荡，敢问奶在何方？ “呃，请恕小弟驽钝，奶妈是什么意思？” “沈兄不玩游戏？”卫言铄诧异反问，接着解释说，“奶妈是游戏术语，支援队友起辅助作用的角色。” 沈泽当然熟知游戏里的“奶妈”，只因卫言铄的形象过于高大上，讲话酸文假醋，一下子蹦出网络词汇让人反应不过来。 “你给队友加血加攻解毒驱除石化术？”沈泽兴致勃勃地追问。 “那些我不会，我的技能很单一，就是放大队友的技能效果。比如你打一拳有五千牛顿力量，我可以放大到一万牛顿。” 沈泽稍感失望，这技能对普通人来说很神奇很厉害，但与唐霜格小巫相比，未免差得远。 唐霜能穿越时空；而格小巫，如果昨晚不是梦境，那她的能力宛如童话，夸张荒诞到难以置信的程度。 沈泽有强烈感觉，格小巫真的可以把某人或某物从世界上抹掉，一丝痕迹不留，绝非闹着玩。 不是简单的毁尸灭迹，是抹除时空中的一切相关因素。假如抹掉沈泽，那么他从未出生过，从未在蓝星东海市存在，父母、同学、朋友全都不记得有这么一个人，他一生的时间线彻底消失。 这就是沈泽被关在水晶球中所感受到的。 正如当时格小巫的自言自语：“从时空拓扑坐标系中抹掉。” 沈泽入神凝望桌面上的“玉手”，心中惋惜，白瞎两只漂亮的爪子，还以为有惊人之技，原来只不过是辅助。 卫言铄被看得不自在，寻思道，莫非沈兄有龙阳之好？ 他收回手放到桌子下，如此一来，身前只剩下一个孤零零玻璃杯，格外打眼。 “你没吃还是吃完了？”沈泽问。 “没吃。” “赶紧吃吧，鸡丝粥凉了发腥。味道真不错，食堂大师傅有一手，不愧是开办厨师专业的技校。”沈泽大口咬馒头，胃口特别好。 “今天我不在餐厅吃。” “为什么？” 卫言铄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注视沈泽，带着深深怜悯：“你知不知道学校的用餐制度？” “不知道，请卫公子指教。” “学校人很少，没有专门的大师傅，是学生自己做，每人轮值一天。昨天我做的。” 沈泽心一凉，仿佛被九级大魔导师施加上“恐惧术”，颤栗发抖：“今天轮到谁做饭？” 卫言铄不说话，继续投以怜悯的目光。 沈泽回头望向格小巫，恰在此时，那晶莹的液体终于抵抗不住物理法则，在牛顿万有引力的作用下脱离母体，啪嗒掉进红枣银耳莲子羹。 …… 沈泽的胃里面翻江倒海，跑过一万零一头羊驼。他愤然推桌子起立，冲出餐厅。 卫言铄摇摇头，手虚握在空中旋转，做一个拧水龙头的动作。旋即一股乳白色液体凭空流下，注入玻璃杯。 他端起杯子喝一口，感慨叹息：“好牛好草，奶源天成。两千年后的漠南草场已面目全非，牛乳的滋味倒是愈见醇厚。” 就在三秒钟前，宿舍楼卫言铄寝室的冰箱中，一个纸盒内的牛奶不翼而飞，封口完好无损。 第十一章 教务主任 九点整，沈泽站在教务处外，敲了敲门。 房间传出声音：“进来。” 沈泽推门走入，梅韶音坐在宽大红木桌子后，看着电脑屏幕打字。 她换了一款与昨天不同的外套，依旧是黑色。 仔细打量，女人眉眼端正，只是从头到脚死气沉沉，像发霉的老处女，让人提不起丝毫性致。 “坐吧。”梅韶音不抬头说道。 右侧墙边有两个单人沙发，两把折叠椅，沈泽放弃沙发，打开折叠椅坐下。 梅韶音不理不睬，自顾自忙活。 玩心理战么，你开心就好。 沈泽无所谓，自小学到高中他三天两头闯祸，是老师办公室的常客，这一套见多了。 房间的布置陈旧俗套，笼罩灰暗的气息。对面靠墙立着一排绿铁皮档案柜，很有年头，家具店买不到这种款式，估计是上世纪遗留下来。门旁的墙壁上张贴大幅地图，不是华国地图，也不是世界地图，是星图。 星图上标记着密密麻麻的数字和符号，与天文学上常用的全天星图并不一致，单词拼写奇怪，按不列颠语的发音规则读不顺溜。 “那是时空统一体的二维投影。”梅韶音终于放开键鼠，开口说话。 沈泽搬椅子放到办公桌对面，距离不远不近，才重新坐下，恭敬面对梅主任。“时空统一体是什么？” 梅韶音有些意外，广济说这小子是刺儿头，不大好拿捏，所以她给个下马威。现在看来，挺懂事的嘛。 她不回答沈泽的问题，接着讲自己的：“向日葵职业技术学校是一个特别的地方，与普通技校不同，来这里的学生都具备特异本领。你知道自己的本领是什么？” “我学自动化专业，擅长计算机编程、电子电路，动手能力强，会修理各种家用电器。喜欢打篮球，水平马马虎虎，是院队的主力。” “不是那一类正常知识，我说的本领指这个。” 梅韶音右手的拇指搭食指，轻轻一弹，一朵火苗跳上半空。火焰幻化成小小的人形，展开双臂轻盈跳跃，竟然做起芭蕾舞动作。 跳了一会儿，火人开始自旋。它左腿踮脚尖挺立，右腿弯曲，越转越快，眼花缭乱中变形为小鸟。小鸟拍打翅膀，从敞开的窗户飞出，倏然远去。 沈泽猛地蹦起来，咣当带翻椅子，嘴巴张得能吞下鸡蛋：“这……这是魔术……怎么做到的？不可能！” “不是魔术，你试试。” 梅韶音又弹出一朵火苗，直射沈泽的面孔。沈泽躲闪不开，眼看着火苗飞临鼻尖，感觉到燃烧的灼热。 即将接触时，火苗转向上升，掠过沈泽的头发，空气中立时散发焦臭味。 “不是魔术……”沈泽扯嗓子嚷嚷，满面惊慌，“你你你……你会真正的魔法？不敢相信！我不是做梦吧，天哪，恐怖如斯！” 沈泽是讲信用的人，答应过唐霜保密，因此必须假装成对向日葵技校一无所知。普通人乍然瞧见违反常识的火焰法术，难免要大大吃惊。 不过，沈泽的演技太浮夸，近乎咆哮教主二代目。梅韶音身为向日葵邮驿的大区主管，信使界响当当精英，哪个时空区没去过，比小菜鸟沈泽不知高到哪里去了。 原来不是刺儿头，是滑头，梅韶音做出新的评判。 “听说你经常产生穿越时空的幻觉？” 沈泽迅速换上沉痛的表情，沮丧哀叹：“是的，广济大师让我来学校休养，希望治好精神分裂症，唉……” “你没病，那正是我说的特殊本领，类似手指发火焰。” “真的？你没骗我？你可别撒谎安慰我……”沈泽手捧心口作惊喜交加状，毫无廉耻地大拍马屁，“梅主任，我能像你一样厉害吗？原想着自己倒霉，得了那种病，谁知因祸得福，有幸来到向日葵技校，有幸认识梅主任。幸运啊，我这是中头奖！” 梅韶音面无表情，静静看沈泽表演。 沈泽喊叫一会儿，嗓子发干，便嘿嘿笑着停下。 梅韶音继续往下说：“你的技能只觉醒一部分，所以不伦不类，像幻觉。向日葵技校教你开发自身潜力，唤醒完整的技能。” 她起身走到铁皮柜前，打开抽屉，取出一台银灰色笔记本电脑。 “你需要了解的初步知识在这电脑里，开机后，系统将自动引导你完成学习任务。如果有电脑无法解决的疑问，可以请教另几位同学；再有不明白，可以来找我。” 沈泽接过电脑，又轻又薄触感好，一只手即可轻松握持，十分得劲。 梅韶音又拿出一个小纸盒：“以后只能用学校配发的手机同外界联系，不准用别的手机，防止泄密。注意，严禁对外透露学校的真实情况，即使亲人也不行。” 说到最后一句，梅韶音提高音量，神情严厉。 沈泽收起笑容，郑重答应：“是，我懂，请梅主任放心。” “今天先到这儿，你可以走了。”梅韶音下达逐客令。 沈泽站着没动，请求道：“我的手机卡放家里没带，麻烦你让他们送来。” “不需要，开机你就知道怎么操作。” “还有一件事，格小巫同学好像对我有很强的敌意，我担心自己的安全。” “格小巫的脑部受过伤，意识混乱，可能把你错当成记忆中的敌人。我已经联系广济，让他来处理，不会有事的。” 广济有能力制止格小巫发疯？沈泽深感怀疑。要是治得好格小巫早就治了，还用等到现在。 梅韶音的语气斩钉截铁，把握十足，沈泽不便反驳，只好说两句客套话表示感谢，退出教务处。 房门关上后，梅韶音返回电脑前，接着写被打断的邮件。 “……最近蓝星·e时空区的斗争趋向激烈，布伦特族和血蜥蜴骑士团派来多名强手，或许在策划一些大动作。向日葵邮驿的实力不足以参与这场游戏，旁观为好。对广济的投资是鸡肋，虽然我们要借助他攀上蔡元诚议员的势力，但双方的利益重合点较少，从长远看不是一路人。” 写到这里，梅韶音的心情变得烦躁，一股冲动袭来，忍不住倾诉萦绕在心头的隐忧。 “广济的行为非常可疑，目前向日葵技校的五名学生，至少有三名是他引荐而来，并且时机蹊跷。格小巫是学校刚成立时广济硬塞进来的。一年多前，学员王炯在巨蟹座星云失踪，我正要请总部派人顶替，广济推荐了卫言铄。前几天，学员乔恩执行公务时殉职，广济马上又带来一个人。可笑的是，此人尚未觉醒天赋技能，按规章没资格入学……” 打字的手指越来越慢，最终停下。梅韶音犹豫片刻，按退格键将以上一大段话删除。 这仅仅是猜疑，缺乏实证。一位大时空区的总负责人，遇到问题应当独立解决，而不是贸然向上面反映捕风捉影的疑点。那显得能力不足，做事不专业。 以梅韶音的个性，本不至于这样软弱，因为收信人是她最信赖的导师，才吐露心事。 说起来到蓝星·e时空区分部任职将近四年，业务开展不尽人意。一方面因为向日葵邮驿实力弱，对梅韶音支持较少；另一方面，运气背到家。 王炯和乔恩实力强劲，发展潜力巨大，却莫名其妙遇难，广济介绍来的新人全是战五渣。 从前梅韶音是向日葵邮驿的红人，掌管最重要的巨蟹座星云分部，后来在办公室政治中失利，被发配到偏远的蓝星。刚来时她雄心勃勃，企图干出一番成绩打对头的脸，然而现实很骨感。 比如即将举行的新一届星河竞技场大赛，如果王炯、乔恩在，或可进入决赛圈，使向日葵技校风光一番。而现在无人可用，难道派沈泽这个没有一丁点技能的小混混上场？ 人才啊，目前向日葵技校最缺的是人才。格小巫是白痴，唐霜中规中矩，唯独卫言铄像点样，但等他成长起来需要好几年。 梅韶音没耐心等那么久，几个月前打了请调报告，导师许诺，尽快让她返回仙女座总部。 蓝星的烂摊子谁爱管谁管吧。 梅韶音移动鼠标点击发送，邮件化作一串三进制代码，进入亚空间网络，3.5星秒后，将抵达405光年外小熊座鸵鸟星上的向日葵邮驿中转站。在那里，有常驻信使把邮件送往两千七百年后的星河ii时区。 第十二章 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沈泽回寝室后第一件事，就是拉开纸盒，迫不及待取出手机。 ？？？ phone233？ 打开纸盒前，沈泽满心以为里面装的是高科技产品，科幻色彩强烈，比如一片透明的纤薄晶体，一块可弯曲可折叠的液态金属，万万想不到，出来的是phone233。 “phone”是蓝星最流行的手机品牌，如今已出到第250代，233是七八年前的产品，又厚又沉像块砖头，机械键盘占据一大半面积，显示屏很小还不带触摸功能。 长按开机键数秒钟，屏幕点亮，熟悉的序曲之后，响起一个软绵绵的萝莉音。 “你好，我叫希瑞，请问先生怎么称呼？” 屏幕上随即显现一闪一闪的光标，示意输入机主的姓名。 语音助手从phone240起才有，233不具备，显然这台phone233与真正的phone233有区别。 就说嘛，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向日葵技校怎可能用老古董。 沈泽兴致盎然地输入名字，确认。 “叮咚，沈先生，您好，希瑞很荣幸为您服务。请输入您希望使用的电话号码，或者跳过这一步，稍后在‘本机设置’中开通。” “我没有手机卡，跳过。” “不需要手机卡喔，请输入电话号码、身份证号码，希瑞将完成设置。” 不用插卡？沈泽一头雾水。 管它呢，先试试看，他按照提示输入自己的手机号和身份证号。 “叮咚，检测完毕，身份证、电话号码与机主匹配。此号码属于华国电通公司，已将相应的通讯制式写入手机，您可以开始使用了。请问是否继续添加另一个电话号码？” 沈泽明白了，系统将手机号直接写入内存，实现sim卡的功能。此技术不算高深，蓝星现有的水平能做到，各大通讯公司出于自身利益不实行罢了。 “手机能同时使用多少个号码？” “理论上可达到各通讯公司的数据库上限。本机内置存储100t，并采用动态分布式存储技术，调用蓝星互联网的各大云服务器。” 希瑞的意思是，电通公司的数据库能容纳多少号码，phone233就能复制多少个，同时使用。如果手机内存装不下，可以先存储在互联网上，用的时候再调取。 “刚才你检测了我的身份证，是否只能写入我本人的手机号，不能写别人的？” “是的，您属于基础权限的用户。希瑞可以进入通讯公司数据库，写入任意号码，不管开通还是没开通，但沈先生不拥有这个权限喔。” “怎样获取这个权限？” “抱歉，没有这个权限的用户不能查询获取这个权限的方式喔。” 喔你妹，这不是死循环吗？ 沈泽也就是随口问问，暂时不打算借此干坏事。 他先用手机拨打电通公司的客服，尝试效果，结果连接迅速，通话清晰，完全没问题。 接下来，沈泽兴冲冲想给父母打电话报平安，转念发觉不对，手机卡在家里，用这个号码打他们会起疑心，解释不清楚。 于是下载icq，分别发两条消息：“我在学校很好，勿念。” 刚发出不多久，回信来了，可见沈延平廖枫的急切心情。 老爸的消息很简单：“好的，安心学习。” 老妈的唠叨一长串占满屏幕，拖动好几页才看完：“学校的环境怎么样，适应吗？伙食吃得惯吗？和同学们好好相处，不要争吵，到新地方要收敛脾气，多观察少说话，尊重老师……” 沈泽一阵头大，赶忙回道：“知道了，我正在上课，晚上再聊。” 他搁下手机，拿过笔记本电脑，开机。 几乎在按下电源的同时，屏幕亮起进入系统，一模一样的萝莉音传入耳中。 “沈先生，希瑞很荣幸为您服务。” 沈泽惊讶：“你知道我的身份？“ “希瑞是智能设备云管理系统，只要在信息网络范围内，开机后将自动连接绑定的设备，同步资料。此电脑与另一台设备phone233的机器码匹配，希瑞从后者的数据库验证了沈先生的身份。” “怎么验证的？” “通过分离扫描技术重构机主的3d模型，在数据库中生成一个完全相同的虚拟数字体。用当前蓝星的技术比喻，类似于ct扫描，但精确得多。” 伴随着音乐，屏幕上推出一幅图案：《新手入门》。然后播放ppt，介绍信使的基础资料。 量子统一场论揭示，空间是十一维，宏观有长宽高三个维度，另七个维度小于普朗克尺度，高度弯曲。最后有一个维度是理论推算，未被实验证实。 这意味着，宏观空间的漫长距离在微观中可能只是一门之隔，亿万光年跨一步就到了。 另一方面，时间为二维，在人们直观心理的一维线性时间之外，还有一条虚数轴，称为“虚数时间”。 对微观维度和虚数时间进行拓扑协变，可以抵达原本难以抵达的宏观三维空间和一维实时间，俗成“穿越时空”。 举例说明，假设有一根橡胶黄瓜，可任意拉伸压缩弯曲。黄瓜长一米，有一只小虫子以每秒1纳米的速度爬行，从头爬到尾需要10亿秒，约等于三十一年八个半月。 有一个大力士，力气非常大，将黄瓜的两端向内挤压，压缩成1纳米厚的硬币形状。这时候，小虫子从一头爬到另一头只需一秒钟。 用力压黄瓜的过程，叫做“拓扑等价变换”。同样道理，用各种手段使时空场拓扑变形，人们可以轻松抵达几亿光年外，可以回到过去。 必须注意，这里的变换要求“等价”，不容许破坏时空完整性。即只能采用拉伸、压缩、弯曲的手段，不能切断、撕破等。 假如将小虫子所在的位置削下来，沾到黄瓜另一头，小虫子直接瞬移，却不属于等价变换。 时空旅行的方法大规模流传后，带来不少副作用，一些人出于私欲破坏因果链。 有人带着高科技跑到蛮荒时代，有人回到过去先知先觉，有人利用生物技术改造自身，去弱小的种族中扮演超级英雄。他们为了荣华富贵，为了满足装x打脸开后宫的猥琐心理，不惜损害宇宙的稳定。 宇宙是时间、空间和事件的三合一，表征为一个非欧几里得闭合连续体。其中任一元素的损坏，都将影响整体。 事件必须在特定的时空中发生，反过来，时空依托于事件而呈现，不发生事件的时空没有意义，是虚无。 比如说，蓝星1939年至1945年期间爆发了世界大战，空间——蓝星，时间——1939到1945，事件——世界大战以及其他种种，三样元素共同构成了局部宇宙。任何一样变化，这个局部宇宙将面目全非。 用数学语言表达，宇宙有三个坐标参数，时间坐标、空间坐标、事件坐标，缺一不可。 非法穿越者随意改变历史，破坏时、空、事的三位一体因果链。 宇宙浩瀚庞大，局部的小损坏微不足道，不至于产生立竿见影的恶果。就怕你穿他穿我也穿，大家一起穿穿穿。 华国有一句俗语，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当因果链的裂纹抵达临界点，引发连锁反应，宇宙将崩溃，其中的所有存在物包括人类全都死路一条。 因此星河议会制定法律，严惩擅自更改因果链的罪行，三年起步最高死刑。普通警察干不了这个活儿，缉捕时空罪犯有专门的机构，时空维护局。 宇宙中的智慧生物各种各样数不胜数，单靠官方的力量管理不过来。时空维护局经常把任务转包给信誉良好的民间机构，从事此行业的赏金猎人号称“时空信使”。 向日葵邮驿就是这样一家公司，总部位于仙女座科纳行星，与蓝星的空间距离为二百多万光年，时间上相隔2700蓝星年。 第十三章 系统？ 为拓展生意和方便执行任务，邮驿在许多时空区设立分驿站，向日葵技校是其中之一。沈泽，是技校最新招收的信使，或入乡随俗按华国人的说法叫“学生”、“学员”。 新人入职后接受培训，掌握相关的知识技能，通过考核，成为正式信使。负责教育的老师，就是智能助手希瑞。 “所有课程都是你来教，没有活人老师？”沈泽不理解这种教学方式。 希瑞答道：“在星河ii时区，大学以下的教育由电脑和学生一对一交流，不再有集中的学校、人工教师。” “我要学的课程是什么水平？” “小学到初中。星河议会教育委员会编著的九年制义务教育标准教材，销量很好，通行于多个人类殖民地行星。如果沈先生智商正常，希瑞建议略过小学部分，从初一开始学。” 沈泽听后有点儿轻松，有点儿失望。一方面他担心自己通不过考试，信使是一个高大上的职业，不是谁都能干；另一方面，初中的知识过于浅显，对提升能力没多大帮助。 “你给我看看有哪些课程。” “好的。” 电脑屏幕上跳出一行行字：《时空几何学概论》，《微分拓扑学》，《张量分析》，《分形与自组织》，《物理学基础》、《系统动力学》…… 纳尼，初中水平？！ 要不要这样羞辱人，正常智商从初一开始……沈泽满头黑线，他怕是连小学都够呛，痴呆儿无疑了。 屏幕上，高深的名词持续往外蹦，一连几十个没有结束的迹象。唯有《物理学基础》沈泽明白是啥意思，其余不明觉厉。即便《物理学基础》，八成也不是二十一世纪初蓝星上的物理学。 “等等，”沈泽大声喊停，“信使要做的是抓捕穿越者，应该学战斗技能，这些理论知识有什么用？” “你理解错误，信使的首要任务是重整混乱的因果链，恢复时空统一体的稳定，其次才是抓捕罪犯。一支信使队伍包含三种分工，马车夫、叩门人和裁缝。马车夫带队穿越时空，叩门人是武力保障，裁缝修补因果链。历史的因果联系极其复杂，牵涉到方方面面，需要一定的数学和物理知识才能理清楚。” “按照分工，只需裁缝学理论知识，马车夫和叩门人用不上。” “是的，三个职业的培训课程有差别，通常新学员的档案上注明分工，依此规划学业。你的档案上分工栏空白，未来有可能担任马车夫、叩门人、裁缝中的任意一项，所以希瑞不得不安排全部课程。” 沈泽想起来，自己的技能没觉醒，大约由于这个缘故广济没填写分工。希望尽快觉醒吧，他准备当叩门人，对理论毫无兴趣。 “希瑞，叩门人主要学什么？你把战斗技能列出来，我挑最厉害的练。” “抱歉，不可以哦。战斗技能必须循序渐进，练成前置技能后才学习更高级技能，就像数学，先理解集合的概念才能学函数。” 这话在理，沈泽不再强求：“行，我先练基础的。” “战斗技能在vr训练馆中学习，希瑞将引导你的脑电波进入虚拟现实系统，请问你要立刻尝试吗？” 系统啊，系统终于来了！ 沈泽心情激荡，金光闪闪的前景恍惚在眼前呈现，堆成小山的米金软妹币，五百平方米大床上一个个玉体横陈解锁各种姿势的妹子，鲜花、掌声和闪光灯，那些被打脸的可怜龙套们投来羡慕嫉恨的目光…… 在无数吃瓜群众的环绕簇拥下，宇宙霸主、绝世武尊、过去现在未来一切诸王、永恒国度的持杖者，尼古拉斯·圣·沈泽，走上人生巅峰。 “我要练，马上开始！” “收到指令，vr程序启动。” 一丝不易察觉的眩晕感袭来，寝室的景观大改变，书桌、椅子、橱柜等家具全体清场，周围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沈泽置身于一间空房子，脚下是光洁的白枫木地板，三面墙壁和天花板简单刷了乳胶漆，白花花一片，另一侧是日式拉门。房间长五米多宽三米多，颇见局促。 场景朴素，但真实感很强，与现实世界分不出差异。 一张羊皮卷轴自半空中浮现，从左往右缓慢展开一小块，露出第一行夺目的粗黑大字：《vr训练馆用户协议》。 “沈先生，请阅读用户协议书，同意全部条款才可正式使用本程序。如果拒绝，将退出程序。请用手势拖动卷轴阅读全文。”希瑞一副公事公办、爱用不用的语气。 多么熟悉的腔调，多么亲切感人。沈泽由衷赞叹，谁说这时代的蓝星人原始蒙昧，两千七百年后的未来人不是依然在耍同样的套路？说不定接下来还有首充三倍、任意金额送橙武的超级大礼包，不充钱怎么变强！ 沈泽对内容一眼不看，快速将羊皮纸拖到末尾，在“同意本协议”的选项上打勾。看了白看，不接受也得接受。 签下卖身契之后，羊皮卷轴隐没，vr训练系统正式激活。上空出现一排新图标，分别是：“技能步步高，向日葵商城，芳邻对对碰，星河竞技场，福利大放送，沈泽的账户。”“星河竞技场”为灰色，处于不可用状态。 不待希瑞说话，沈泽急吼吼点向“福利大放送”，公告牌上空无一字。 “福利呢？新手大礼包在哪儿领？” “本系统没有新手礼包，福利要等节日或纪念日发放——向日葵邮驿内部规定的节日，不是蓝星节日。最近的一次福利活动在二十六天后。” “新手福利不舍得给？你们未来人做生意太僵化。放长线钓大鱼，先给用户一点甜头，诱导小额充值。一旦他们破了六块钱的处，就破罐破摔，忍不住再来一发18，98，328，648。” 沈泽一边胡扯，一边点开向日葵商城。 哇，眼花缭乱，货架上琳琅满目，摆满各式各样的图标，标注有诱人的名称。 “斩风刀，空间狙击，万象阵，无明往生咒，流星火雨，千里追魂一线钉，螺旋手里剑……”其中赫然列有“闪电风暴”的名字，不知道与沈泽无意识引发的那个法术是否相同。 技能的名称一个个看起来很猛，大有中二动漫的风采。不过沈泽以为，加点更重要，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先把力量敏捷智力加上去。 “希瑞，提升属性的丹药怎么卖，有没有幸运大转盘，我能不能吸取周围人的负面情绪升级？” “你想多了，vr训练馆是符合科学原理的真实产品，不是yy。它通过脑电波和细胞电流营造一个仿真场景，协助用户更高效地提升技能。金手指什么的统统不存在，成功靠自己的汗水和天赋。奋斗吧，少年！心潮澎湃，无限幻想，迎风挥击千层浪，少年不败热血！” 沈泽的皮肤上泛起鸡皮疙瘩，什么样的中二病患者能写出这样的文案？他假装没听见，继续浏览技能图标。 咦，这里写着“天马流星拳”，什么鬼？ 沈泽长按图标，弹出技能简介。 “攻击方式：快速出拳生成高频率冲击波，对建筑物和有机生物体造成伤害。威力：三颗星，升至四十五级后能够以液体、固体为传播介质，伤害加成百分之三十。优点：中程打击，高速。缺点：在物质稀少的场合失效，例如太空。” 这技能不错，打起架来采用放风筝战术，跑位发冲击波，战士和弓箭手2in1，安全。缺陷直接忽视，哪有机会在太空中战斗，真到了那地方，不用打就已经爆体而亡。 况且，作为十八年单身狗，拼手速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我想练天马流星拳，需要什么前置技能——”沈泽说到一半，发现图标下有数字“9999”和一个黑色葵花籽图案，“希瑞，这啥意思？” “技能价格，购买天马流星拳要消耗9999个原味瓜子。” “原味瓜子是商城的虚拟货币？” “‘瓜子’由向日葵邮驿内部发行，共分三种，原味、五香和奶油。原味瓜子通过技能训练得到，在vr馆中练习足够的时间或技能升级，系统奖励一定数量。原味瓜子的唯一用途是购买商城的技能。五香瓜子是信使的薪水，按月发放，完成任务后有额外奖金。它用来兑换现实世界的货币，华国币、米国币、欧币，以及其他时空区的货币，星河币、古赫尔帝国币、蓝星历史上的开元通宝五铢钱等等。奶油瓜子在星河竞技场中消费，只能从星河竞技场赚取。” vr训练馆的商城系统跟网游差不多，所谓瓜子，相当于钻石金元宝银元宝，各有各的消费渠道。区别在于，三种瓜子专款专用，不能相互兑换，而网游中充值所得的硬通货可以购买其他虚拟币。 沈泽问：“星河竞技场是什么？”其实他猜得出大概，只是确认一下。 “星河联盟中最负盛名的一项格斗赛事，参与者是强者中的强者。你暂时没资格进入。” 第十四章 测试 沈泽有自知之明，对于目前的自己，星河竞技场是遥不可及的存在，犯不着浪费精神去探究，先学习基础技能要紧。 “希瑞，我怎么获取原味瓜子？” “每练习四小时，系统奖励一枚；技能每升一级，系统奖励五枚。” “只有这些？” “是的。” 四小时一个瓜子，9999个瓜子就是9999个四小时，假如每天练习四小时，9999除以365等于27年多。二十七年攒够天马流星拳，可以的老铁，没毛病。 沈泽想讽刺两句，然而对方是ai，纯属对牛弹琴。 希瑞接着说道：“新人在训练之前，要做一个天赋测试，系统给予评分。根据成绩，赠送1到50枚原味瓜子。表现越好，送的越多，曾经有一个天才收到过49枚。” 沈泽精神一振，毫无疑问，他将是有史以来第一位获得50枚原味瓜子的新人，之前的天才不过是被踩着上位的炮灰，衬托出沈泽的不同凡响。这次测试将铭刻于史书，永远流传下去，成为传奇！宇宙最强者沈泽初出茅庐时的一段小轶事，和华盛顿的斧头李白的铁棒一样，完全可以写入小学课本嘛。 “怎么测试？” “系统提供虚拟对手，你进行战斗。” “我没练过格斗术，以前在网吧学校打架用的是王八拳，恐怕不行。” “系统会灌输给你一些基本技巧。不需顾虑胜负，尽力发挥就好，分数高低与胜负无关，系统只判断你的天赋和潜力。” 空间中显现三行头像，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十分眼熟。沈泽认出，这不是格斗游戏《半死不活》里面的角色吗？霞，隼龙，海莲娜，扎克，绫音…… 与此同时，沈泽的神识豁然开朗，一下子涌进上百个招式，闪光回天肘，烈风连脚，橘花闪，秋水刃，蛇形拳……全属于游戏《半死不活》中的格斗术。 vr训练系统使用两千七百年后的高科技，直接将知识输入大脑的神经网络。沈泽马上就领会，应当怎样移动，怎样出招，怎样防守和进攻。 沈泽喜出望外，但觉心胸中充满斗志，战意高昂，必胜！ “沈先生，请选择一名对手。”希瑞说道。 选对手？那还用说，舍“霞”其谁。 沈泽毫不犹豫遥指左上第一个头像。 眼一花，霞现身于虚拟空间。 同游戏中毫无二致，霞穿一件蓝色小褂，高耸的胸半遮半露，长腿上包裹着白色长筒袜，勾勒出无比美好的线条。她清纯冷艳，头发是鲜艳棕红色，梳着沈泽最喜欢的马尾辫。 向日葵邮驿的电脑技术远胜于蓝星英特尔和老黄家，霞栩栩如生，与活人无异。呼吸间，胸脯微微起伏，晶莹娇嫩的肌肤近在咫尺，伸手就够得着，甚至闻到若有若无的香气。 沈泽的鼻血险些控制不住，他无耻地向希瑞提要求：“能换装吗，让霞穿黑丝。” “黑丝mod需支付一枚原味瓜子，你的账户当前余额为0。” dlc卖的比本体贵，蓝星知名大厂koei的一贯套路，向日葵邮驿入乡随俗，学会骗氪的精髓。 沈泽自我安慰，算了，先将就着，白丝也蛮好。 选完角色选场景，沈泽指定扎克岛海滩。这是他玩游戏最常用的场景之一，激斗中妹子的白丝袜被海水浸湿，再沾染上斑斑污渍，简直引人兽性大发。 霞妹，让哥哥来给你爆衣。 四周的景色再次变化，沈泽来到一片热带海滩上，旁边是海水，不远处立着三三两两的棕榈树。海风携带腥咸的气息吹拂，凉爽宜人。 有趣的是，两根绿色的长条漂浮在空中，代表沈泽和霞的血量。 硕大的倒计时数字闪烁：3、2、1，0！ 霞摆出经典pose，充满自信地说出那句出场台词：“此战已不可避免。” 沈泽楞了楞，考虑要不要回应，或可用隼龙的台词，酷酷说两个字“就绪”。 一走神的工夫，霞闪身到了近前，左右接连两记直拳，打在沈泽的下巴上。沈泽眼冒金星，身不由己地踉跄倒退。霞抡起白丝腿，从右往左横扫，踢中沈泽的太阳穴，然后顺势转身，另一条腿侧踹，把沈泽蹬出三米远。 沈泽两眼发黑，晕头转向，刚学会的格斗技丢到九霄云外，抵抗力彻底丧失。 霞乘胜追击，一连串组合技如疾风骤雨，连月·烈风，震电牙，风涡闪…… 沈泽硬直了，沈泽浮空了，霞成功打出十三连击，沈泽被k.o了！ 绿血条哗哗直线下降，转眼间见底。 霞手托下巴，瞥一眼躺在地上像死狗一样的手下败将，傲然转身：“抱歉，我得先离开了。” 2.75秒，宇宙大帝沈泽结束了人生第一场试炼。这段可耻的失败会不会登上未来的小学课本？倒也难说，从另一个角度，不妨当成知耻而后勇、吊丝逆袭的励志鸡汤。 莫欺少年穷，莫笑中二蠢，还有机会！ 海滩隐去，素净的系统主界面空间重现。冷面小萝莉希瑞放出结果：“1分。恭喜沈先生，您得到一枚原味瓜子的大奖。” 恭喜？一枚瓜子好像是最低奖励吧。这一波毒舌666，给希老师掌声。 “你偷袭，趁我说台词的时候动手，作弊！”沈泽气愤吼叫，“这把不算数，重来。” “比赛从倒计时结束开始计算，是你自己麻痹大意，警惕性和应变能力原本就属于考核的一部分。重赛不可能。” “通融一下好么，给个机会，我没发挥出真实实力。” “希瑞按预先设定的程序执行指令，不存在你们人类的通融，这就是最终评分，无法更改。请沈先生保持乐观心态，天赋测试得一分，在向日葵邮驿的历史上尚是第一次，绝无仅有。成绩已上传到内网公告牌，很快将引起轰动。你出名了，恭喜。” 希瑞的话语中洋溢着幸灾乐祸，腹黑得很，说好的既定程序、不懂人类感情呢？ 沈泽欲哭无泪，果然成了有史以来第一人，倒数。 事实上，这次测试对沈泽有失公正。 此前所招收的新信使，都觉醒了天赋技能，虽然未接受系统培训，但已经具备一定的能力。在测试中，他们用自己的技能怼系统，有来有往撑上一阵子。 沈泽是彻头彻尾的菜鸡，最辉煌战绩是高二时在网吧操键盘一打三，对手是刚认识的临时开黑队友，因为送人头渣操作吵了起来。按照《半死不活》的设定，沈泽与霞之间差100个梅威瑟，全无还手之力。 脑子里知道和实际用出来是两回事，再厉害的天才也难以不经训练就投入实战，系统灌输给沈泽的格斗技是纸上谈兵。 造成这情形的原因来自一个小bug。 测试针对新人的天赋技能，系统中有海量题库，不同的技能选择不同方案。例如唐霜的天赋是时空传送，系统就测试时空感知力；卫言铄的技能是“奶妈”，系统就测试奶量和奶速。 沈泽的档案上天赋栏空缺，他又声称要学习战斗技能，于是希瑞找了一套最简单的战斗力试题。没错，的确最简单，如果上仙侠rpg游戏沈泽死的更难看。 虚拟空间内寂静无声，沈泽憋得脸发青，不肯轻易就范。突然，他想到一个主意。 “希瑞，刚才你说过，我的职业分工不确定，需要学习全部课程。那么，除叩门人的战斗技能，另外要学裁缝和马车夫，接受这两项天赋测试。所以我还有两次机会，来，出题。” 希瑞懵了，沈泽所说符合逻辑，理应满足，可程序规定，每个信使只能获取一次奖励。 信使这行当中，有能力兼任两种以上职业的人曲指可数；而天赋测试是增加趣味性的小彩蛋，不影响vr训练馆的正常功能。两种因素加起来，使得设计系统的程序员马虎大意，在奖品上考虑不周。 希瑞投入计算，寻求解决方案。噼里啪啦，叽里呱啦，cpu高速运转，热量急剧上升，接近死机的边缘。 当系统无力自行处理时，将请求人工指令。 希瑞联络人类管理员梅韶音，报告异常状况。 “梅主任，沈泽的要求超出系统权限，请问如何处理？” 由于广济的缘故，梅韶音恨屋及乌，对其推荐的人好感欠奉。她不在意回道：“给沈泽加两粒瓜子，告诉他，另两项测试按第一次测试的成绩定奖励。” “这样的话数据库对不起账，请您做一份特别预算。” 申请额外预算的手续很繁琐，梅韶音哪有兴致帮沈泽出力：“下一次福利活动有原味瓜子么？” “二十六天后劳动节，签到送五十枚原味瓜子。” “预支两枚给沈泽，劳动节那天，你在他的专有界面上显示签到福利是48枚，账目就拉平。” 梅韶音被委派到蓝星·e时空区后，学习了不少本地文化，华国有一个寓言故事叫《朝三暮四》，与当前的局面正应景。 第十五章 加了很多好友 三颗原味瓜子入手，不算满意，但也勉强凑合。沈泽料想，即便自己去参加马车夫和裁缝的测试，同样是1分的命。 反正奖励的上限不过五十枚，在vr馆中辛苦些，加班训练，很快挣到这个数。 先看能买点啥。 “希瑞，可以将商品从低价到高价排列吗？只显示不需要前置技能的基础技能，买了马上就能练。” “好的。” 图标刷新，货架重新排列，低价在上，高价在下。沈泽挨个儿观看。 长拳：1瓜子；女子防身术：1瓜子；小擒拿手：2瓜子；匕首格斗：2瓜子；柔术：2瓜子；五虎断门刀：3瓜子；枪械精通：3瓜子；直升机驾驶：3瓜子；综合体技：4瓜子…… 基础技能总共七十多个，种类繁多，拳脚，冷兵器，热兵器，内功，魔法等应有尽有。最便宜的有两个，长拳和女子防身术；最贵的是“龟息术”，令自身陷入假死状态，售价高达25000原味瓜子。数字令人咋舌，但可想而知，这技能在某些特殊情况下管大用。 沈泽相中一个魔法类技能“电爪”，施法者的手掌可释放最高2000伏电压8安培电流，技能树的路径是电爪→闪电箭→连锁闪电→电牢→闪电风暴。 在亚瑟王时空区沈泽曾召唤闪电风暴，他猜测自己的天赋同电磁力有关，决定往这方面发展。 电爪标价125瓜子，每天保证四小时训练，四个月出头即可拿到。这是最保守估计，没算技能升级的奖励。 买一个便宜技能先练着，通常来说，前几级升得快，所需经验值少。说不定连升二十级，一个月左右凑够买电爪的本钱。 沈泽在长拳和小擒拿手之间犹豫，一共三瓜子，得省着花。 哔卟，身后响起动静，沈泽回头，只见纸拉门上映出一个黑影。 希瑞说话了：“沈先生，本校的信使唐霜请求加您为好友，是否同意？” 这么快找上门？沈泽有点儿意外，转念一想，挺符合女孩的个性。好友申请肯定要通过，以后大家是同事，一起组队冒险。 “同意。” “您现在和唐霜是好友了，可以互相聊天、赠送礼物、切磋比武，您还可以在‘好友对对碰’界面添加更多好友……” 希瑞正说着，网络上又接连传来好友申请：“白马星分站的格里斯请求加沈先生为好友，隆巴星分站的叶松河请求加好友……” “这些人是哪来的？”沈泽问。 “向日葵邮驿驻各行星分站的信使。” 原来是同事，他们所在的行星距离蓝星多远？是什么样子，生活着什么生物？沈泽很好奇很感兴趣，马上通过请求。 刷，拉门拉开，二头身的卡通唐霜走进屋子，身穿古装，像街霸里的春丽扎一对包子髻。这是她在vr训练馆中的账号头像， 卡通人顶着大脑袋，迈着小短腿，摇摇晃晃走到沈泽的脚前。 “你的测试成绩好棒，给咱们向日葵技校争光，其他行星的同事都惊呆了。好多人给我发私信，打听你呢。”小唐霜仰脸望沈泽，一本正经地开嘲。 闹半天刚加的那批人是来看笑话。沈泽一肚子气，板起脸弯腰一把揪住包子髻，把小人提溜上半空：“当初你考了多少分？” “46分，哼。” 唐霜骄傲地回答，接着身体膨胀起来，一晃的工夫恢复成真人形象。 沈泽吓一跳，松开手后退两步。 “我没发挥好，全怪你，今天折腾我一早上，把我的精力榨干了。” 沈泽厚起脸皮，为渣成绩寻找借口，意思是跟随唐霜去古代冒险消耗了力气。因为要对这件事保密，他说的隐晦含蓄。 在网上旁观的几位同事误会，“折腾一早上”，“榨干精力”，哦，我的上帝，这两个人发生了不可描述的事情！ 猥琐的家伙们放开想象力，汪洋恣肆，脑补三万字外加20g高清.avi，对新来的菜鸟信使满怀羡慕嫉妒恨。要知道，唐霜面容俏丽身材火爆，在雌性人形生物中算得上一等品相。 “霜霜，你怎么看上这弱鸡？他哪点儿比我强！”格里斯哀痛欲绝。 叶松河自以为回过味来：“唐霜，沈泽是你的男友？怪不得1分的天赋能加入信使，你跟梅主任做那啥交易了。” 两人给唐霜发的私信，沈泽没听见，完全不知道，此刻女孩的内心燃烧起熊熊火焰，杀气横溢。 唐霜难以解释，除非冒实习任务得低分的危险，讲出实情。 她盯视口无遮拦的臭小子，憋着满肚子不爽，脸上却笑开花。 “沈泽，你选修了什么技能，咱俩切磋一局。” “还没选。现在我打不过你，过段日子再说。” “不要紧，通过切磋，可以帮你明白自己的长处和弱点，然后选择更合适的技能，”唐霜和颜悦色，像邻家大姐姐似的循循善诱，“相信我，我在格斗方面有丰富经验。” 沈泽心动，唐霜的战斗技巧他亲眼目睹过，相当厉害，那些雄壮勇猛的布立吞武士在她手底下走不过一回合。 格里斯等人开始起哄。 “打啊，别婆婆妈妈的。” “唐霜是很温柔的姑娘，出手有分寸。” “就是，vr训练馆是虚拟空间，身体不会真受伤。” 沈泽寻思，自己是初来乍到的新人，输给前辈不丢脸，不敢打才丢脸。一个人可以失败，但不能因害怕失败而退缩。 “那好，请学姐多多指教。在这里打吗，房间太小。” “稍等。” 唐霜打开自己的系统界面，比划两下，发出一封邀战书。 希瑞搭桥牵线：“沈先生，好友唐霜邀请您进行一场标准pk，您接受吗？” “接受。” 景色一变，空间幻化成万人体育馆，观众席上坐满人，乌压压一片人头。那是电脑虚拟出来的，不是真人。 场馆中心坐落着一个宽阔的八角形拳台，边沿围一圈栏杆绳子，沈泽和唐霜站在其中。台下是两伙儿教练、助手、工作人员，也是虚拟形象。 四周爆发此起彼伏的喝彩声，震耳欲聋，体育馆上空悬挂的大屏幕不停闪过两名对决者的特写，一切细节像似在真正的格斗大赛现场，令人热血沸腾。 沈泽深呼吸，放松情绪，默默回忆系统传授的《半死不活》。当心灵沉入宁静之境后，玄妙的第六感油然而生，一招一式清晰映现于脑海，每一个细微变化融入肌肉中，随时可做出来。 观战的几人建一个临时群，对比赛押注。 “我赌唐霜3秒内取胜，一百个五香瓜子。”格里斯很烦新冒出的情敌，并且瞧不起，1分天赋，从街上随便拉一个普通人都比这强。 叶松河表示异议：“唐霜对男朋友应该手下留情，我认为沈泽能撑过3秒，跟一百瓜子。再加一百瓜子，赌沈泽撑过5秒。” “我跟！”格里斯立刻接上，自感胜券在握，“你输定了，下个月等着喝救济粥吧，哈哈。” 来自武仙座的雷东说道：“最近手头紧，五香瓜子兑光了，我用原味瓜子押注行不行？” “原味瓜子谁手上没存个两三万，根本花不出去，你自己留着得了。” 比赛倒计时：3、2、1、0！ 沈泽吸取上一场的教训，待0字闪现，立即扑上前先发制人。一发左摆拳虚晃，紧随着右勾拳封锁对手躲闪的方位。 唐霜抬双臂护住脑袋的两侧，下盘露出空当。沈泽俯身一记扫堂腿，力量迅猛。唐霜后跳躲避，沈泽突然手撑地弹起，用膝盖横顶唐霜的小腹。 “咦，打的不错。” “有两下子，天资挺好，怎么才得1分？” 叶松河等人看出，沈泽没受过专业训练，没动用天赋技能，单凭系统灌输的入门套路。然而一套连续技使下来层次分明，时机把握得当，动作节奏感很强，表明对技能的理解非常到位，肌肉和神经协调性好。 这就是天资，靠后天训练是练不出的。 格里斯心怀偏见，却不得不承认，这个沈泽似乎有那么一点点前途。 第十六章 唐霜你给我等着 唐霜也小小的吃惊，沈泽的表现比她预想要好。 当然，仅仅是略好而已，离构成威胁差着老远。 唐霜想探探沈泽的根底，只防守不反击。这等于是喂招，沈泽不受干扰，尽情演练拳法。他打得兴起，一套套施展开，行云流水，酣畅淋漓。 观战的同事们大加赞赏，同时感到费解，沈泽的确是天生的战斗型人才，可为什么光用普通格斗技不亮出天赋技能？ 由于沈泽在vr馆中参加战斗天赋测试，众人误以为他觉醒的是叩门人职业，压根儿没料到这是个滥竽充数的货色，三项天赋全部空白。 两人打斗的时间早已超过五秒，第一天加入的新人有这水平很难得。尽管唐霜不以战斗技能见长，但她的普通格斗技炉火纯青，强过一些低阶叩门人。 七八回合过去，唐霜见沈泽耍不出新花样，便决定结束这场战斗。她卖个破绽，沈泽奋力打出重拳，腰、腿、臂三合一，全身的肌肉协调动作。 普通人打架是胡乱挥胳膊，身体的其余部位配合较差，俗称“王八拳”。在今天之前沈泽也是这路子，刚刚经受系统灌输后，他的肌肉记忆被唤醒，本能地做出正确动作。腰腿臂合而为一，力量和速度明显提升，基本上算格斗术入门。 可惜在高手面前无用，死的更快。唐霜闪过拳头，右手闪电般搭上沈泽的手腕，顺势拉扯，并出脚踢沈泽支撑重心的左脚。 沈泽哪里躲得开，自己的力量加上敌人的力量，使整个身躯横空脱离地面。 唐霜抬腿一脚，把沈泽踢上四米多高，然后以弓箭步的姿势跃起，迎上从最高点下坠的沈泽。她右手抓沈泽肩膀处的衣服，左手抓大腿处的裤子，翻过身使劲往下掼，同时膝盖狠狠地上顶。 咯嘣，沈泽听见身体内后肋骨断裂的声音，尖锐的骨茬刺入肾脏。疼痛钻心入髓，沈泽立刻双眼发黑，失去知觉。 “沈泽死亡，唐霜胜。”希瑞宣布赛果。 不知过了多久，沈泽渐渐醒来。 巨大的疼痛笼罩全身，小腹被唐霜踢了一脚，肠子似打结翻转一般难受；后腰更是超过忍耐的极限，肾脏破碎所引发的疼痛度在所有疼痛中当属前三名。 沈泽恨不能再次昏迷。 他躺在地板上，小房间空空，唐霜不见踪影。 “希瑞，希瑞……”沈泽奄奄一息地呼唤，试图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沈先生，您在标准pk中死亡，系统给予惩罚。” “虚拟训练怎会死亡，啊，好疼……我的身体受到真实伤害？” “不，您的身体完好无损，这是系统模拟的疼痛。” 什么？ 沈泽怒火中烧，连剧痛都忘记几分：“停止，别模拟了！” “不行，若用户在虚拟训练中受伤，系统必然赋加相应的疼痛感受。这是为用户着想。” 沈泽气笑了：“谢谢你为我着想，希瑞对我真好，感谢你的八辈祖宗。放我出去，我要离开vr训练馆……” 几句话说得过于激动，伤口被牵扯，又一片铺天盖地的疼痛将他淹没。 希瑞无动于衷，平静地说道：“用户长时间进行虚拟训练，容易混淆现实。人面临危险时，肉体自动产生应激反应，血压、心率升高，肾上腺素大量分泌，一瞬间潜力爆发，能做到许多平常做不到的事。这是生物进化形成的防御机制，利大于弊。vr训练中伤亡是虚假的，用户往往心理上懈怠，不知不觉间削弱肉体的自动防御机制。等回到现实世界，再遇见危险时，身体的反应变迟钝。对文明社会的普通人来说无所谓，而叩门人的职责是战斗，游走于生死一线，必须保持超灵敏的应激反应，保持对死亡的敬畏。为防止用户贪功冒进忽视伤亡，系统规定，训练造成的痛感等同于真实。” 听完一大堆解释，沈泽被说服，希瑞所言未尝没有道理。可是，实在太疼了。 “事先你应该告诉我。不知者不怪，这次算了，请你解除疼痛，下次我一定注意。” “抱歉，既定程序，希瑞无权限解除。一开始的天赋测试是例外，系统不模拟真实痛感，按照程序，将在用户学习第一个技能前告知规则。你没开始训练就与唐霜pk，导致纰漏。” 天赋测试中沈泽遭霞暴击，只感觉晕乎，一点儿不疼，所以没把pk当回事。那女人绝对是故意的，沈泽咬牙切齿，唐霜，你给老子等着！ “疼痛要持续多久？” “你在标准pk中肾脏重度破裂，被判定死亡，应受最高级别的死亡惩罚。死亡惩罚依次数递增，第一次承受两小时的真实感受，第二次承受四小时；第三到五次承受十二小时，关闭vr训练馆三天；第六到十次承受二十四小时，关闭vr训练馆十五天。死亡三十次以上，永久关闭vr训练馆，用户失去信使资格，调任文职。” 沈泽很是意外，惩罚竟如此之重，自己已经死过一回，再死亡的话，不仅受苦还得停止训练十天。死三十一次，信使就甭干了。 “希老师，您是不是太严格？” “并不，如果死亡超过三十次，用户要么是能力不足，要么是存在严重的心理问题。华国有一句古话，善泳者溺，淹死的大多是会水的。据统计，遇难的极限运动员百分之八十以上是熟手，生手反而很少出事故。因为生手如履薄冰，精神高度集中；熟手屡次经历生死刺激，应激性降低，在危险关头一旦注意力涣散，悲剧便降临。所以，信使需认真对待每一场战斗，无论虚拟训练，或是与真正的敌人交手。另外，系统定期测试和调节信使的心理生理机制，维护良好状态。” 两小时漫长得犹如两天，沈泽同希瑞有一搭没一搭闲扯，转移注意力。到后来，疼得思维迷糊，嘴里咕哝无意义的呓语，搞不清在说啥。 “时间到。”希瑞毫无预兆地冒出一句。 随着话音落地，沈泽的身体骤然轻松，所有不适一扫而光，死亡惩罚结束。 “总算恢复正常。” 沈泽哀叹着从地上爬起来，一面活动腰腿，一面急切地点开商城。遭受惨痛的折磨之后，是时候来点儿甜蜜的安慰，还有什么比一掷千金疯狂大采购更刺激多巴胺分泌？ 好吧，沈泽没千金可掷，只有可怜巴巴的三粒原味瓜子。 虽说主要目标是《电爪》，第一门技能用来挣瓜子，但本着不浪费的原则，仍需谨慎斟酌。 便宜没好货，贵的买不起，1瓜子的技能不放心，3瓜子的技能肉疼，折中为上策。 买《小擒拿手》，沈泽做出决断。 他点击购买按钮，系统弹出对话框：“抱歉，您的余额不足。” 余额不足？不是有三粒瓜子的奖励？ “希瑞，天赋奖励还没发到账户？” “发了，你用掉了。” “胡说，我什么时候用过？” “标准pk的入场券是三枚原味瓜子，用来当彩头，胜者全得。你的瓜子被唐霜赢走。你当前账户的余额为0。” 沈泽大声喊冤：“pk前怎不说，没经允许就从账户划钱，我不承认！把瓜子还给我！” “pk规则记录于《vr训练馆用户协议》第七章，其中第六条第三款规定了入场券价格和支付方式，用户同意pk，即默认购买入场券。你已在用户协议上留下确认指纹。” 还有这种操作？ 唐霜！唐霜！唐霜！ 沈泽发誓，不管付出多大代价一定要练成绝世神功，不为别的，只为在pk中击败唐霜，把她按在地上摩擦！ 第十七章 跑的快 瓜子没了，技能不能不练，怎么办？ “希瑞，有没有不花费瓜子的技能？” “没有。” “希瑞，有没有其他挣瓜子的方法？” “没有。” 要练技能，需要花费瓜子；要攒够瓜子，需要练习技能；没有瓜子就不能购买技能；没有技能就挣不到瓜子。 无解。 沈泽的处境像玩网游练废号，又像单机游戏遇bug不激活下一道主线任务，游戏可以重练和读档，现实生活不行。 “想想办法，你是两千七百年后的超高端ai，比蓝星的蠢电脑强一百倍。找一个两全其美的路子，好希瑞，么么哒。” 不管希瑞看不看得懂，沈泽堆起谄媚的笑容，肉麻跪舔。 希瑞倒是有一个解决方案，灵感受梅韶音启发。二十六天后的劳动节福利连发三天，第二天是一项免费技能，不妨提前送给沈泽。然后，把48枚原味瓜子拆成两份，签到一天得24枚，不就补上亏空？ “沈先生，考虑到您的特殊情况，希瑞赠送一个免费技能。” 沈泽绝境逢生，大喜过望：“真的？太好了！什么技能？” “运用神经脉冲电流和细胞渗透压改变自身在欧几里得平坦空间中的坐标参数。” 每一个字沈泽理解得清清楚楚，连成句则不知所云。厉害了希老师，这一听就是惊天动地的神技，诛仙斩魔不在话下。 因祸得福啊，上帝拿走三个瓜子的同时，必当还给你一个大西瓜——路加福音26：15。 商城的货架闪烁，多出一个小图标。沈泽定睛望去，那是一个奔跑的小人，文字注曰：跑的快。售价：免费。 “跑的快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 神经电流和细胞渗透压……肌肉反应？改变自身在空间中的坐标参数……移动？ “你妹的，是跑步！”沈泽脱口爆粗，如果希瑞有实在的形体一定扑上去掐死它，“你这个死骗子！我不要，换一个。“” “信使的跑步能算跑步么？那叫引力场几何位移，是生物学和物理学的结合……《跑的快》实用性强，用来打基础，基础很重要……”希瑞涨红了脸，开始说一些难懂的话，什么“李斯特矢量场”，什么“度规张量”之类。 《跑的快》是向日葵邮驿“武技研发部”新研究的技能，同预定目标有偏差，属于失败半成品。于是劳动节来临之际作为福利免费发放，可怜的沈泽成为第一个尝试的小白鼠。 失望气恼过后，沈泽冷静下想想，未尝不可接受。练8小时就挣得2瓜子，够买《小擒拿手》，耽误不了多少工夫。 事实证明他想的太简单，vr训练馆的规矩是，入门级用户只能同时练习一门技能，正在练的技能达到一定水准后，才进修下一个。 如果沈泽开始修炼《跑的快》，那么暂时不能练别的，直到《跑的快》的练度升至30级以上。 不同的技能有不同要求，例如《电爪》满级是80，练到50级可修习进阶技能《闪电箭》；《小擒拿手》满级50，超过25级可学进阶技能《万能搏击术》。 并且，若前置技能练度高，进阶技能将优惠打折。 用户把小擒拿手练到25级时购买《万能搏击术》，需花费200瓜子；等练到40级购买，商城仅象征性收取10瓜子；如果前置技能满级，则进阶技能免费。 别看《天马流星拳》标价9999，其实不贵，整套练下来1000瓜子足够。 在向日葵邮驿，苦于原味瓜子稀少的只是刚入门新手，资深信使们攒着一大堆，花不出去。 希瑞说，做这样的规定是防止新人贪多嚼不烂，鼓励大家先专精某一项，有余力后再博采众长。 vr训练馆的根本目的是培训信使，让他们更好地完成任务，要是所有人都买不起技能那就失去初衷。 《跑的快》比较特殊，孤零零一个，没有技能树，30级就算毕业，可以改练其他技能。因为它刚出炉，武技研发部还没做出配套的高级技能。 事已至此，沈泽只得安下心学习《跑的快》。 技能挺有趣，按照游戏的方式分成五大关，每关一个地形。 第一关是标准田径场，训练短跑、长跑、冲刺、跳跃、翻滚等基础运动技巧，名字叫“跑的快”，实际上不仅仅是跑，囊括各种移动方式。正如希瑞所说，利用肌肉改变自身在欧几里得平坦空间中的坐标参数。 这不完全是故弄玄虚，特意指明“肌肉”、“欧几里得平坦空间”，以区分另外的移动方式。像唐霜的天赋“穿越时空”属于非欧空间，驱动力也不是肌肉，两者的原理和难度天差地远。 系统模拟出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充当教练，她穿着李小龙款的黄黑运动服，身材健美，自称为高中体育教师。 沈泽开始了刻苦训练，为尽快提高，也为赚取瓜子，他每天练六小时，上午下午各三小时。 进展出乎意料地顺利。 系统的教导方式是“灌输”，直接将每一个细节注入受训人大脑，身体的姿势、怎样发力、跨步的距离、呼吸节奏等等。受训人一次性记住所有知识，然后勤加练习，生成肌肉记忆。 肌肉记忆即人们常说的“体感”、“球感”，博尔特跑一百米时，乔丹投篮时，肯定不用大脑思考，动作源于长期训练形成的本能。 沈泽在这方面拥有超强天赋，肌肉记忆特别容易塑造。大脑掌握知识后，照葫芦画瓢练上三五次，便如同苦练了一辈子，熟极而流。 不是因为沈泽天才，而是另藏玄机。他自己不明白，只当作向日葵邮驿的科技水平高明，训练效果好。 当然，两千七百年后的人体生理学、运动学已研究到极致，训练方法确实比蓝星先进，事半功倍。 多重因素共同作用，使得沈泽进步飞快，仅用十天时间完成第一关任务，技能升为9级。 第二关是一座赛博朋克风格的后现代都市，有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有阴暗的地铁隧道，有肮脏杂乱的贫民窟，有变异生物出没的下水道。受训人学习避开危险、穿行复杂地形的本领，类似游戏《镜之边沿》或八代以前的《劳拉挖坟记》。 虚拟教练依然是那个诱人熟女，运动服应景地换成白领套装，职业摇身变作实地调查的记者。 在女记者带领下，沈泽疾奔于城市中，千钧一发之际躲开迎面撞来的车流，在一座座大厦上飞檐走壁，潜行穿过黑帮的巢穴…… 这一关娱乐性爆表，不像训练更像游戏，比市面上最好玩的vr游戏好玩十倍。沈泽沉迷其中，玩得不亦乐乎，技能值噌噌猛涨。 在练习的过程中，偶尔产生一股极微弱的能量，沈泽刚隐隐约约触摸到，随即又消失无踪。那能量性质不明，不是电磁能，不是热能，不是机械能。 如果是造诣深湛的老司机，遇上这情况肯定意识到《跑的快》技能有蹊跷。而沈泽刚开始学习，异能的相关知识约等于零，因此以为是错觉，没放在心上。 第十八章 放假了 除练习战斗类技能外，沈泽也学习理论知识。 最先学的是《微积分》、《数理逻辑》、和《物理学基础》，这三门课自动化专业一年级学生已经开过，没学完，沈泽按照星河ii时区的人类教材重新学一遍。 教学方式仍旧是灌输，几秒钟的工夫，整本书的内容刻印在脑子里，永生不会忘却。 记得住不等于学会，背过全唐诗就能赛李白超杜甫？显然不行。 记忆，只是为学习提供方便，要真正理解知识的精髓并实际运用，尚有很长的路。 沈泽给自己的职业规划是叩门人，但基础理论多少应懂一些，微积分、数理逻辑这些课程在两千七百年后属于初等义务教育，人人掌握。 随着时间推移，沈泽对向日葵技校有了大致了解。 学校的实际主管是教务处主任梅韶音，那个一直没露面的校长梁有根担当虚名，负责同外界打交道。校长带另一名学生去外地出差，目前不在东海市。 学员们的出身很有趣，唐霜是未来人，沈泽是当代人，卫言铄则是古代人。 两千年前，华国处于西汉王朝，当时有一位大名鼎鼎的将军，卫青。卫言铄是卫青的孙子，卫伉的儿子。 征和年间，“巫蛊之祸”爆发，卫伉被处死，家人受牵连陷入困顿。恰好广济到那里办事，遇见卫言铄，发现他的信使天赋。 广济显露一手惊人的“神术”，卫家以为是仙人，奉为上宾。广济说，卫家是一时的劫难，本朝过后将重振家门，卫言铄与仙道有缘，留在尘世有害无益。 卫母被说动，同意卫言铄跟随广济云游修道。就这样，卫言铄来到二十一世纪的华国东海市。 难怪卫言铄气质典雅，讲话古里古气，他自幼成长于西汉豪门，经历现代生活只不过一年多。 格小巫是个谜，她自身浑浑噩噩，话都说不囫囵，卫言铄和唐霜也不清楚其来历。或许梅韶音知晓内情，但沈泽不至于傻到去询问那个成天阴沉沉的女人，况且他对格小巫没啥兴趣。 唐霜，令沈泽头大的姑娘，无比难缠。 这家伙脸皮极厚，没事儿就跑来串门，对沈泽的冷眼视而不见。她打人打上瘾，隔三岔五从“芳邻对对碰”发邀战书，要求pk。沈泽的答复只有一个字：滚。 想当年，沈泽也曾是横行向阳红街道幼儿园的龙傲天，经常揪同班小囡的辫子，把人家搞哭。如今被反杀，惨遭女流氓校园霸凌。 话说回来，唐霜不算一无是处，她为人豪爽，做事义气，就像沈泽在篮球队的那些哥们儿。 pk第二天，唐霜发给沈泽一个红包邮件，里面有二十枚原味瓜子，和一个作揖笑脸。按她的说法，pk是为了报沈泽胡说八道导致她大腿受伤的仇，现在算扯平。 又过几天，唐霜溜出去玩带回一箱啤酒几斤烤鸡酱牛肉，分给沈泽、卫言铄各三分之一。 唉，要不是被爆了肾，两人原本可以成为一对好兄弟、好基友。 沈泽不客气收下红包啤酒酱肉，仇恨值却拒绝降低。 原谅？不可能的。被骗走瓜子、暴击肾脏的耻辱只能用处女的血来清洗！ 哼。 时间过的飞快，不知不觉到了劳动节前夕。 劳动节在华国算比较重要的节日，放假三天，人们通常外出游玩，放松身心，同美丽的大自然融为一体——或者其他的什么东西。春天，欣欣向荣，万物骚动。 向日葵技校同样放假，唐霜和卫言铄结伴到巨蟹星云的库洛塞星门旅游，那是星河联盟最大的交通枢纽之一，繁华热闹，集聚着几乎所有已知的文明种族。 沈泽去不了，只能眼巴巴羡慕。向日葵技校规定，实习期的信使不准离开本时空区。 唐霜、卫言铄在学校里憋了一年多，前不久才先后毕业，这个劳动节是第一次出行。他们急不可待，头天晚上即收拾好行李，零点一过马上穿越了。 一大早，沈泽顾不上吃饭，急匆匆离开宿舍。假期第一天他打算回家与父母团聚，剩余的两天暂时没安排。 走到学校大门口，却见那里站着两个身影，一个胖大，一个娇小。 胖大的是金光寺主持广济大和尚，沈泽曾随父母上山拜谢救命之恩，见过几次。 娇小的是格小巫。 能够成为信使的一员，打开眼界，学习神奇技能，全赖于广济的恩惠。沈泽很领情，快步走上前问候：“大师，您好。” 广济笑容可掬：“小朋友，在学校习惯吗？” “很好，多谢大师。” “不用谢我，这是你应得的。”广济的话不仅仅是客套，夹杂着几许内涵。 “大师，您来找梅主任？我去教师宿舍告诉她。” “不，我是为你们俩来的。” 我们俩？ 沈泽四处张望，附近没有其他人。 “今天放假，你带格小巫到外面转转。”广济说道。 啊？ 沈泽打个寒战，好似一脚迈出去不小心踩中狗屎。 “我和格小巫一起出去？” “对，你俩可以逛逛街，看看电影，到中山公园拍拍照。春光烂漫，正是生命绽放、挥霍青春的好时节，年轻人，去拥抱大自然，去奔跑，去欢笑，去大胆地爱吧！” 广济笑得像一条二百斤的狐狸，沈泽敢拿五毛钱打赌，其中必藏有不可告人的阴谋。 “为什么让我带她玩？” “这孩子来向日葵三年，一次没离开过校园，如同坐监狱，怪可怜的。你和她有缘，帮忙散散心。” 她可怜，我也很可怜啊，大师。 “格小巫讨厌我，第一天见面就无缘无故打人。” 广济应道：“没关系，我已经告诉她，沈泽是朋友不是敌人，她不会再找你麻烦。最近你们有冲突吗？” 在教务处接受入学教育时，沈泽提起格小巫的敌意，梅韶音说广济能解决。从那以后，格小巫确实保持了和平。两个人形同陌路，有时候在走廊或餐厅遇见，擦肩而过，二十多天没交谈一句话。 沈泽找不出理由拒绝广济，也不好意思拒绝，毕竟欠着人情。而且，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待解决，他的幻觉来源，天赋技能怎样觉醒，这些都需要向广济求助。 “她这个样子，不大好带，我说话她能听懂？”沈泽怀疑地打量那张傻乎乎脸蛋。 “格小巫很乖，你说什么她就听什么，”广济掉脸嘱咐女孩，“格小巫，你跟随沈泽，他怎么说你怎么做。” 格小巫神色木然，轻微嗯了一声。 回家的计划泡汤，沈泽绝不可能领格小巫见父母，根本解释不出来，这女孩是干什么的。 去哪儿好呢，沈泽犯愁。 到公园拍照？开玩笑，格小巫那迥异于常人的风采只怕镜头承受不住，会爆炸。过节时中山公园有很多小朋友，别吓着他们。 逛街？沈泽最怕的就是逛街，无论小时候被老妈牵着逛，还是长大后陪漂亮妹子裴雨晨逛，全令他生无可恋，魂断商场。 看电影是不错的选择。格小巫纵有千般不是，却具备一个最大的优点，安静。 平时格小巫不声不响，独来独往，不与任何人交流，即使在身边呆着，也像空气一样被忽略不计。在学校，格小巫通常只有三种状态：一是在厨房闷头做饭，二是怀抱水晶球发呆，三是在操场上开挖掘机。 冒着直男癌的危险沈泽想说一句，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安静不聒噪的女人，一个都没有！ 就拿老妈廖枫来说，在外面温和寡言，回到家中教训起沈泽来十足的话痨，可令唐僧羞愧，可令银桑汗颜。 可见格小巫的品性是多么宝贵。 到电影院一坐，把她撂一边，自顾自欣赏大片。熬过几小时回学校，算完成任务，对得起广济。 沈泽打起如意算盘，万万想不到，一天的噩梦从此刻开端。 第十九章 抹杀 第一个打击发生于上出租车后不久，沈泽埋头玩手机，忽听司机大哥一声怒吼。 “你干啥！” 沈泽抬头，只见格小巫提起前排的椅套，擦她那常年挂在鼻子下的玩意儿。 “对不起，对不起，我妹妹脑子有病，您别介意，”沈泽连连道歉，“我加一百块钱，算清洗费。” 司机大哥是厚道人，瞧女孩一副痴呆相，便说声“把人看好”，不再多言语。 “别乱动人家的东西，你想擦就用自己的袖子，实在不行用我的。”沈泽板起脸训斥，主要是说给司机听。 “哦。” 格小巫答应一声，脸往沈泽的肩膀上凑。 “停，打住！你还真用我的衣服啊。” 沈泽大惊，一把推开格小巫，手忙脚乱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纸巾，用力撕开，堪堪接住正垂下来的蛋白质和水混合物。 司机被逗笑，称赞道：“兄弟，对你妹妹不错。” 车到东海市最繁华的商业区停下，沈泽给司机多转账一百块钱。他手头宽绰，刚领到四月份的信使工资。 实习生每月三十粒五香瓜子，一瓜子兑一千华国币，相当于月薪三万。 这数字超过社会上的大多数职业，正式信使的收入更可观。但反过来想想，信使是拿命搏，三年间向日葵技校死亡好几个人。 所以说，有钱就花，别省着。 瓜子发下来，沈泽当即兑换两万，存入手机绑定的银行卡。 由于入学前交出了钱包，他身上分文现金没有，于是去atm机上取出五千块，然后第一笔开销，是到便利店买一大袋纸巾。 节日的商业区人潮汹涌，如果格小巫见人就往衣服上蹭，走不出五十米两人将横尸长街。 路边有人发百达影院的传单，宣传最新上映的恐怖片《太空怪物8》。沈泽看过这个系列的前几部，很喜欢。 故事讲述飞船因故障迫降于一颗死寂的行星，船员下船勘测，不慎吸入怪物的孢子，怪物在船员的身体中寄生，破体而出，对全体船员展开屠杀。 沈泽前往百达广场顶层的影院，买两张票，接着买一超大杯可乐和一大桶爆米花，递给格小巫。 格小巫不接，眼盯着货架，唧唧咕咕道：“牛肉干，香辣味。” 白吃白看还不满足，居然挑三拣四。 沈泽哭笑不得，记起这家伙是肉食动物，只好再买两袋香辣牛肉干，每袋净重450克，应该够她吃两小时。 假期看电影的人不少，影厅基本上满员，沈泽带领格小巫找到位置，吩咐她老实坐好，有需要时用纸巾不要用椅子套。 也不知格小巫在不在听，她只管从袋子里掏出一粒粒牛肉干，全神贯注地咀嚼。 格小巫的另一边坐着一名年轻女生，长的很漂亮，眉眼间傲气十足。她斜睨格小巫，往外挪了挪身子，露出厌恶的表情。 女生还有几个同伴，一边打量格小巫一边交头接耳，发出哄笑声，明显在嘲弄。 沈泽很不爽，故意说道：“小巫，牛肉硬不硬，你可以沾着鼻子里的水吃。” 那漂亮女生听见，快恶心吐了。 “猥琐。” 女生对沈泽做出精准的评价，接着视线落在他手捧的大桶爆米花上，又补充两个字：“娘炮。” 大厅的灯光熄灭，电影开演。 剧情紧张刺激，牢牢吸引住观众。一名男船员被寄生，怪物发育，船员的肚子越来越大。他被送进医疗室，医生正检查时，肚皮爆裂，一只章鱼形状的活物窜出来。 3d效果极其逼真，怪物乍然扑到每一个观众的脸上，引起一片惊呼。 其中，一声尖叫最为刺耳：“克苏鲁！” 喊话的是格小巫，她拱起肩膀，双手握拳，眼睛紧追空中跳来跳去的章鱼怪，像炸了毛的凶狠猫咪。 砰，巨大的爆炸声响起，银幕霎时漆黑。 影厅中大乱，观众纷纷叫嚷。 “哪里爆炸，出什么事？” “停电了！” 恐慌迅速蔓延，人们拿出手机照亮，一窝蜂往外挤。 沈泽担心弄丢格小巫，不敢和人抢，等影厅差不多空了，才逃出去。 外面也是昏暗无光，照明全部失效，整座大楼断了电。 好不容易两人从消防梯走下七层楼，来到大街上。 “倒霉，百达真是辣鸡，票还卖那么贵——” 沈泽一面抱怨，一面回头看格小巫，不由得惊讶万分。 女孩脸色惨白，身体直打摆子，大汗淋漓，鬓角发根全湿透。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沈泽连忙询问。 格小巫缩起身子，胳膊抱在胸前：“饿，我饿……” 沈泽满腹疑惑，却没闲暇细问，拉着女孩跑进对面的“上校老爷爷”快餐店，要一个全家桶。格小巫抓起炸鸡，左右开弓，三把两把往嘴里填，粉渣顺嘴角扑簌往下掉。两秒钟工夫，纸筒空了一半。 周围的食客瞠目结舌。 随着热乎乎鸡肉下肚，格小巫的肌肤渐渐恢复血色。 沈泽若有所悟，莫非百达广场断电是格小巫干的好事？她误以为电影是真实怪物，动用技能打击，使放映机短路爆炸。 技能消耗很大，所以格小巫寒冷颤抖，需要进食补充能量。 “刚才看电影时你做了什么？”沈泽试探道。 “克苏鲁，威胁等级‘橙色’，抹掉它……”格小巫咬着鸡块，含混地说，“你，最高威胁‘红色’……” 沈泽浑身一激灵，回想起那晚被关进水晶球的情形。“喂，你别乱来，我是好人，没威胁。” 格小巫咽下最后一口鸡肉，意犹未尽：“好吃，想吃。” “行，买买买！想吃多少管够！” 沈泽飞快去柜台买来第二个全家桶，满面堆欢地献给格小巫。 “不要抹掉我啊，我给你买鸡吃，抹掉我以后就吃不上鸡了。” 格小巫埋头啃鸡，充耳不闻。 沈泽坐在对面打量格小巫，忽然觉得顺眼起来。 这女孩能力很强，人又傻不愣登，是拿来当炮灰的好人选。校草的贴身女保镖，不错哟。 他恬不知耻给自己安上“校草”的称号。 “小巫，我请你吃炸鸡看电影，够义气吧，”沈泽语重心长地教导，“做人讲究礼尚往来，以后沈泽就是你最好的朋友，你要听他的话，为他两肋插刀。对了，你为什么不加我好友？” 在向日葵邮驿的内网上，沈泽主动给本校职员发送好友申请，卫言铄、梅韶音、赵阿姨甚至门房花大爷，顺便，给格小巫也发了一封。其他人都很快通过，唯独格小巫杳无音讯。 本来沈泽不在乎，这时却感觉亏本，电影票、零食加两个全家桶总共花销四百多，连好友都不给过，简直冤大头。 “今天回学校后，什么也别做，第一件事打开电脑，进好友对对碰查看邮件，接受沈泽同学的好友申请，知道不？” 正胡掰瞎扯的时候，手机铃声响起，是从小一起玩大的好朋友裴雨晨打来的。 “是我，晨晨。你在哪儿？”裴雨晨听见快餐店的杂乱噪音，问道。 向日葵的实情需要保密，但凡朋友同学来电来消息问起，沈泽一律推说在某疗养院休养，院方不允许探视。对方往往自作聪明猜想是精神病院，识趣地停止追问，不再第二次联系。 只有裴雨晨始终同沈泽保持通讯，大部分时候用icq，有时打电话，聊一些日常琐事。 “我在百达广场。你呢，出去玩了吗？”沈泽说道。 “你回市区啦？”裴雨晨的声音透出惊喜，“我在学校，正愁没地方可去，你过来，我们一起看电影好么？” 邀请来的正是时候，瞌睡遇上枕头，陪美女肯定好过陪痴呆女。 沈泽欣然答应，约好在北校区门口会面。 挂断电话，他马上催促格小巫起身：“走，带你去好地方玩，边走边吃。” “哦。” 格小巫乖乖地站起，抱着炸鸡桶跟在沈泽的身边。 两人走到步行街的出口附近，先前那个发传单的小哥过来拦住：“最新大片了解一下，《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 沈泽接过，扫一眼后心生诧异，最近有这部电影上映？没听说。 而且，传单上不见《太空怪物8》的海报。 “《太空怪物》的海报发完了？”沈泽随口一问。 “太空怪物？”小哥一头雾水，“你是说电影名？哪个国家拍的，我不知道这电影，国内没引进。” 沈泽也懵圈了，《太空怪物》是最新最火爆的大片，电影院的工作人员怎会一无所知，刚才亲手把宣传单塞给自己的不就是这小哥？ 猛然间灵光闪现，沈泽想到一个惊人的可能。他急匆匆点开手机浏览器，搜索关键词“电影太空怪物”。 返回的结果为零。 迄今为止的蓝星电影史上，没有《太空怪物》这部电影，从1到8整个系列全没有。 电影《太空怪物》被格小巫从时间线上抹掉了。 第二十章 青梅竹马 人群川流不息的东海大学门口，裴雨晨的身姿分外显眼。 她穿着深红色针织长袖连衣裙，纤薄光滑的肉色丝袜，白色平底休闲鞋。脖颈修长，胸部坚挺不大不小刚刚好，腰肢和臀部曲线诱人，露在裙子外的小腿流畅优美。 每个从裴雨晨旁边路过的人，无论男女，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沈泽走上前，笑着打招呼。 从百达广场逃亡时慌不择路，他的后肩和脊背蹭上不少灰尘，自己看不见，格小巫稀里糊涂，自然也不会提醒。 裴雨晨伸手拍打，娇嗔道：“看你，总是毛手毛脚，不注意形象，白长这么帅。”掸完灰土，还顺手帮沈泽整了整衣领。 路人见到这一幕，纷纷投来羡慕嫉妒恨的眼神。 沈泽享受着佳人的温柔呵护，不禁头脑胀乎乎，浑身骨头轻了一半。 两个人之间，处于友达以上恋人未满。 早先，沈家和裴家是邻居，同住在国棉六厂大院，那是爷爷辈留下的房子。沈泽、裴雨晨同上一个幼儿园，同上一个小学一个班级，同桌三年。 后来沈延平发迹，住进海边的高档小区，裴家仍留在原处。初中时，沈泽上私立学校，裴雨晨电脑派位，两人分开。 高中，他们双双考上东海市最好的实验中学，再度同窗共读。沈泽的成绩比裴雨晨好，原希望报越大，由于英语考试失误，最终一起进了东海大学。 无论在同一个学校，或是分离的初中阶段，两人始终保持着亲密关系。并且在这段关系中，裴雨晨是主动的一方。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漂亮的女孩早熟，既贫穷又漂亮的裴雨晨很小时候便下决心，要改变自己的命运，要抓住机会，当人上人。 沈家有钱有地位，与裴家有上辈的交情，是一个可行性高的选择。加上沈泽本人很有吸引力，用不着放下自尊去奉承那些有钱却恶心的渣男，何乐而不为？ 唐诗有云，男追女隔重山，女追男隔层纱。沈泽这小初哥哪经得起美女的柔情万种，不两下便缴械，被挑逗得五迷三道。 然而当他流露出表白的苗头时，裴雨晨又用言语暗示，高考前不愿意分心。 裴雨晨的理智冷静远远超过高中生水平，她看得透彻，恋爱耽误学业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过早恋爱会惹来廖枫轻视。沈延平很社会，廖枫相反，大学毕业后一直在研究所工作，书卷气浓厚三观保守。媳妇被婆婆当成轻浮女子，可不是好事。 才高中么，不急，像钓鱼一样时紧时松牵引住沈泽就可以。 裴雨晨计划进入大学后勾引沈泽表白，确定关系。怎奈人算不如天算，沈泽闹出幺蛾子，给她浇上一盆凉水。 嫁给一个神经病是裴雨晨难以接受的，沈家没强到那个地步，换成华国首富的公子或可以考虑。 于是，裴雨晨掩饰住矛盾心理，将两人的关系不咸不淡拖下来。 沈泽不是傻瓜，在日常接触中觉察出不少裴雨晨的毛病：耍心眼，惯于操纵他人，虚荣心强，过于功利。 如果是新认识的女生，沈泽定当戒备，敬而远之。但裴雨晨太熟悉了，自幼青梅竹马，近乎亲人，近乎兄妹情。 譬如说，哥哥会在意妹妹爱慕虚荣吗？当然是原谅她。喜欢包包？买买买！喜欢口红？买买买！喜欢出风头？全世界的鱼塘为你承包了！ 沈泽对待裴雨晨就是这样一种心态，丧失正常的判断力。 裴雨晨早瞧见跟随沈泽一块儿走来的格小巫，问道：“她是谁？” 沈泽随意编造：“疗养院的病友，医生让我带出来散心。” 裴雨晨领会成精神病院的病友，心头蒙上阴影，但面色丝毫不显，反而友善地向格小巫伸出手。 “你好，我叫裴雨晨。” 格小巫傻站着，不明白对方在示意来一个女生间的拉手。 沈泽说道：“她叫格小巫，是个白痴，你甭理她。” 裴雨晨不悦，轻蹙眉头：“你怎么这样说人家，不管她能不能听懂你的意思，都不该说。”接着冲格小巫展露鼓励的微笑，拍拍她的胳膊。 受到责备，沈泽却一阵感动，对妹子的敬重和好感度飙升五个点。 裴雨晨的举动与电影院那伙女生相比，高下立判。即使心机婊，很多时候也强过轻浮没教养的人。 “你想看哪部电影，去新世界么？”沈泽问。新世界影城离东海大学比较近，档次豪华。 “《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的花生网评分很高，班上有看过的同学也说好。不过不急，星岛圣腓立比学院的篮球队来了，今天下午和校队打热身赛，咱们先去看篮球。” 裴雨晨是真正的篮球迷，不像大多数女生看球赛仅仅为看帅哥。她的父亲曾是篮球高手，在省青年队集训过，可惜后来生病长年卧床，只能靠电视上的各种篮球赛解闷。裴雨晨从小耳濡目染，喜欢上篮球。 沈泽熟知这一点，当然不会扫兴。况且，他也是篮球爱好者，很想见识亚细亚洲大学生联赛三届总冠军星岛圣腓立比学院的风采。 篮球场聚集好几百看热闹的观众，三五成群，说说笑笑。 当沈泽等三人抵达时，恰赶上两支篮球队进场。 星岛人一行十多个，官员和领队一身西装，正式而普通，运动员的装束则十分奇特。每人套一条镶暗红色金边的黑长袍，像罗马教士的祭衣，又像毕业典礼上的学士服。 圣腓立比学院的球员排列成两行，鱼贯而入，行进间互不交谈，沉默肃穆。他们戴着兜帽，容颜半遮半掩，平添几分神秘的色彩。 篮球场顿时安静下来，人人行注目礼。 那些球员走到篮球架下，几乎同时抬手拉衣领，长袍随之脱落，露出里面穿篮球运动服的**身躯。一个个肌肉鼓凸，身材结实匀称，颜值远超平均线以上。 嗷，场外一阵喧嚣，有喝彩有起哄，许多花痴的女生亮起星星眼。 “星岛人卖相不错，打篮球可惜了，”沈泽开嘲，“应该往演艺圈发展，成立男版akb48。” 裴雨晨打趣：“好酸哪，你是赤果果的嫉妒。” “嫉妒啥，我也是肌肉型帅哥，不服比比看。”沈泽攥拳弯胳膊，假装展示肱二头肌。 裴雨晨咯咯娇笑，接着话锋一转：“他们这套亮相动作估计专门练习过，一帮打篮球的糙爷们，搞得跟《火星花园》似的，尴尬。” 其实裴雨晨很喜欢“战斗男孩”类型的帅哥，但与男生聊天时，总是鄙视娱乐圈的当红小鲜肉，称赞李红雷郭达森尚云顿老师有男人味。因为她知道男生爱听这个。 绝大多数人在关注圣腓立比学院的球员，不远处，却有一个女生只管盯着沈泽和裴雨晨，既不屑又生气。 此人名叫董欣，就是影厅中坐在格小巫旁边的女生。 董欣是历史系三年级学生，曾是公认的系花，甚至在全校美女榜排得上号。裴雨晨进校后抢了她的风头，许多人认为新来的小学妹更漂亮。尤其是，裴雨晨长袖善舞，比恃美而骄的董欣更受男生欢迎。 “裴雨晨边上那人是谁？”董欣问男朋友。 一个魁梧壮硕的青年回答：“机电学院的，叫沈泽，可能是裴雨晨的男朋友。听说他有精神病，前几天休学了。” 董欣的男友孟彦超是校篮球队大前锋，经贸专业，同沈泽打过两次球，算点头之交。他到场后顾不上热身，先过来和漂亮女友聊两句。 “原来是精神病，怪不得。”董欣撇了撇嘴。 孟彦超听出蹊跷，问道：“你见过他？” “中午看电影的时候碰上，坐在我旁边……” “怎么了？” “……没啥，算了，你先去打球吧。” 董欣的语言富有技巧，成功挑起男朋友的斗志。 从话意分析，显然董欣被沈泽冒犯过，而且冒犯的方式很难堪，不大好在公众场合说出口。 孟彦超想歪了，脑子里马上冒出岛国系列大作痴漢映画館的情节。妈的，这还能忍？ 他转过身，大步向沈泽走去。 第二十一章 此战已不可避免 沈泽正与裴雨晨观看星岛大学队员的练习，评头论足，忽见孟彦超气势汹汹来到面前。 “沈泽，你的病治好了？” 孟彦超一边说，一边举起蒲扇大的巴掌，用力拍击沈泽的肩头。 沈泽以为对方是热情打招呼，没防备，巴掌打在肩上出乎意料地重。他站立不稳踉跄倒退，身体撞到后面的格小巫，脚踩中她的脚。 “啊。”格小巫失声痛呼。 孟彦超居高临下瞪女孩，轻蔑嘲笑：“这谁啊，学校的门卫瞎了眼，把傻子放进来。” 沈泽明白对方在挑衅，感觉莫名其妙。以前没得罪过孟彦超，两人从无来往，这是闹哪一出？ “她是我的朋友，你放尊重点儿。”沈泽沉下脸。 “朋友？是精神病院的病友吧，哈哈哈。” 孟彦超有心羞辱沈泽，嗓门特别响亮，大半个篮球场听见，观众们纷纷看过来，连星岛大学的球员也好奇张望。 董欣心情舒畅，狠狠出一口恶气。其实她对沈泽没仇恨，只是瞧不起罢了，真正憎恶的是裴雨晨。 你的男朋友是精神病，小婊子，成天装出一副淑女样忽悠那些精虫上脑的蠢货男生，这回丢大脸了吧。董欣洋洋得意。 裴雨晨确实很难堪，她悄悄扯沈泽的衣服，示意离开。 沈泽不动，回视孟彦超。 过得片刻，他笑了笑，然后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说道：“我讲过，这是我的朋友。你侮辱我，我可以当你是野狗乱叫不计较，但侮辱我的朋友不行。你向她道歉。” 裴雨晨有些害怕，好惹不惹招惹黑社会干吗。她拉沈泽的手，焦急恳求：“别说了，我们走，去看电影。” 孟彦超对裴雨晨了解不少，董欣常说坏话，他知道这清秀女孩是女朋友的社交对头。另外，看见美女对沈泽紧张在意的样子，令他很不爽。 “嗬，你小子挺能装x，装护花使者呢。激动啥，难道她不是病友，是你的女朋友？警告你，和痴呆女发生性关系是强女干——” 孟彦超说的起劲，猛然黑影一闪，啪，左脸挨一记火辣辣耳光。 没等反应过来，啪，右脸又挨上一记，脑袋震得眩晕。 紧跟着沈泽斜身抬腿，侧踹孟彦超的小腹，孟彦超一屁股坐地上。 事发突然，周围的同学全愣住，呆呆看着打起来的两人。 孟彦超的抗击打能力比普通人强，很快恢复清醒。因为他不仅是业余篮球运动员，还练过拳击和巴西柔术，擅长格斗。 孟家是半个黑社会。 孟彦超的父亲开夜总会起家，后来投资房地产发大财，洗白上岸，但仍同黑道有一些不清不楚的瓜葛。孟彦超一贯好勇斗狠，率领几个小兄弟胡作非为，并开办一家拳馆作为活动基地。 他的学习成绩可想而知，靠老爹给东海大学捐献一大笔教育基金，以体育特长生的名义招收入学。 许多同学了解孟彦超的底子，敬而远之，让他三分。 孟彦超横行霸道惯了，遭沈泽连扇两耳光，这耻辱哪受得了，立时凶性大发。 “xxx，老子弄死你！” 孟彦超破口大骂，直扑沈泽，右勾拳击向太阳穴。 这家伙身高一米九五，体重接近二百斤，拳击技术称得上业余好手。要是普通人挨上他不戴拳套的全力一拳，十有八九当即昏迷。 沈泽怕裴雨晨和格小巫受殃及，迅速抢上一步，抓住孟彦超的手腕猛拉，同时出脚横扫，踢在他的脚踝上。 孟彦超失去重心，身体腾空。 沈泽飞起一脚，正中肚子，把孟彦超踢上三米多高，然后跃起，接住从高点下坠的躯体。 到此为止，招式的演变同vr训练馆中唐霜暴揍沈泽如出一辙，如果沈泽双臂下掼，右膝盖上顶，那么孟彦超一身二百斤肉铁定交代了。 关键时刻，沈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什么也没做，抓着人落回地面。 由于被唐霜摆了一道，沈泽失去第一时间购买战斗技能的机会。但不是全无收获，做天赋测试时系统灌输了一百多招《半死不活》的格斗技，深印于意识中。 学习《跑的快》之余，沈泽苦练霞、隼龙等游戏角色的绝技，并意外寻找到陪练对手。在《跑的快》第二关，有的任务是潜行于黑帮基地，一旦被发现，大批流氓围上来群殴。沈泽故意暴露踪迹，同npc对打练技巧。 同时，为有朝一日找回场子向唐霜报仇，沈泽反复揣摩爆肾的过程，汲取经验，对双方所使的招数熟得不能再熟。 孟彦超打出右勾拳的一刻，后续变化便进入自动运行的轨道。沈泽本能地祭出唐霜那套连续技，孟彦超一触即溃，如同稻草人一般任凭摆布。 沈泽叉腿挺立，左手抓膝弯，右手掐脖子，擎举起孟彦超的庞大身躯。孟彦超昏昏沉沉，憋得差点儿窒息，抽搐挣扎。 众人醒过神，忙上前劝架。 校篮球队和机电学院篮球队的双料队长、沈泽的哥们儿杜运韬率先冲上来，喊道：“不要冲动，沈泽，把人放下。” 星岛学生到访是外事交往，学校的国际合作部、宣传处领导接待陪同，此时在篮球场边临时摆设的贵宾席坐着。见出了乱子，宣传处张科长和一名工作人员穿过篮球场跑来。 “放下人！怎么回事，你叫什么名字，哪个系的？”张科长厉声喝斥。 沈泽双手前推，孟彦超扑通掉地上，几个学生会干部上前扶起。 “不好意思，他先侮辱我的人格，骂的太难听，我才动手。我叫沈泽，是机电学院自动化系一年级二班的学生，随时听候学校的处理。” 沈泽满不在乎，他已经决定退学，找关系疏通一下，料想学校不至于非得给退学的学生加一纸处分。再说，处分又如何，他沈泽是信使了，不可能去社会上的平常单位上班，档案形同废纸。 张科长见面前的学生老老实实，松了一口气。外宾在场，不方便大张旗鼓地处理，尽量压下等过后再说。他驱散看热闹的学生，返回贵宾席。 孟彦超被半扶半架拉出十几米后，力气复原，回过身大吼大叫欲继续找沈泽拼命。 旁边的学生会干部死死抱住，张科长赶紧又跑过去，连威胁带劝说。 孟彦超是做样子，显示自己虽然输了但不服，倒驴不倒架，混江湖讲究的就是一个面子。 他内心清楚，沈泽是远胜过自己的高手，再打下去徒然出洋相。 球赛不能再参加，没脸留在这里，孟彦超灰溜溜离开篮球场。 沈泽站在场边，身旁只有裴雨晨和格小巫。其余同学对沈泽的凶猛表现一半好奇一半畏惧，下意识拉开距离，同时又忍不住偷眼打量。 三个人周围空出一小块，显得孤单。 裴雨晨满心疑问，沈泽会武术？不可能啊，一点儿没发觉这方面迹象，沈泽的日常行为她了如指掌。 眼下不是问的时候，裴雨晨聪明地保持沉默。 沈泽有点儿烦躁，对自己的失态感到不解，在空中抓住孟彦超的一刹那，他动起杀心。 这过分了。 沈泽的性格比较中庸，不好不坏，别人欺负上门肯定要打回去，但仅仅为几句脏话而杀人，绝对不属于他的行事风格。 事实上，沈泽的愤怒并非因为自身挨骂，而是因为格小巫受辱。在潜意识深处，沈泽不允许女孩受半分伤害。 现在他还不明白这一点，甚至有时候拿格小巫开玩笑，叫她“白痴”。可同样的话从外人口中说出，沈泽的心仿佛被针刺伤，怒意喷薄而出。 沈泽成为信使后的第一次出手，不是为完成任务，不是为装x打脸，只为这个傻乎乎什么都不懂的女孩。 第二十二章 暴力篮球 同所有类似的活动一样，正菜上桌前领导总要来两句。也许想掩饰刚发生的斗殴事件，国际合作部刘主任讲得特别热情，从圣腓立比学院的悠久历史夸起，直到最近的三次篮球联赛总冠军，足足二十分钟没有停下的意思。 圣腓立比学院起源于两个多世纪前，不列颠商人踏上东南亚星岛，建立殖民地。为解决殖民者孩童的教育，传教士创办了一所初级教会学校。 星岛是连结东西方航路的中转港口，很快兴旺发达，教会学校随之发展成综合性大学，享誉学术界。 上世纪世界大战后，星岛独立。岛上华人的比例非常高，因此与华国关系良好，民间常有交流来往。 篮球是圣腓立比学院的传统项目，近年来尤其强悍，已连续夺取三届亚细亚洲大学生联赛的冠军，在世界争霸赛上仅负于米国的杜克大学。 这次圣腓立比学院造访华国，是争夺新一届赛事的小组出线权，对手为华国燕京师范大学。燕京师范也是一支强队，圣腓立比学院很重视，在赛前特意进行一系列热身赛。 东海大学的篮球水平位列华国八强，是合适的热身对手，对圣腓立比学院来说既可锻炼队伍，又能树立信心。 终于刘主任完结了长篇演讲，接下来圣腓立比学院的官员很简练，仅感谢东海大学的款待，称赞东海市的美丽，说了不到一分钟。 比赛时间到，裁判准备入场。 东海大学的队员互相击掌，大声吆喝，鼓舞士气，观众报以热烈的掌声。 圣腓立比学院的队员围成圆圈安静肃立，手指在胸前划十字，低声唱诵。 “主啊，请使我成为你和平的工具， 哪里有仇恨，让我播种仁爱， 哪里有伤害，让我播种宽恕， 哪里有猜疑，让我播种信任， 哪里有绝望，让我播种希望， 哪里有黑暗，让我播种光明， 哪里有悲伤，让我播种喜乐。” 祈祷听上去像一群谦逊博爱的圣母，然而打起球来，他们露出了獠牙。 圣腓立比学院上场的五名球员体格强壮，最矮的一个在一米九以上，因而采用硬朗粗暴的战术，高举高打，卡位、篮下强攻、抢篮板、高空传球等多方面压制住东海大学队。 东海大学投篮时，面对防守队员像面对一座高山，很难找机会出手；反之，圣腓立比的投篮视防御如无物，命中率高。 而且，圣腓立比学院队是球场老油条，小动作特别多，堪比职业球员。对抗时胳膊肘顶，抢高空球时暗中推搡，盖帽时劈头盖脸直接朝人下手，等等。 东海大学队大部分出身于体校，虽然也会一些小把戏，但远不及对手，被干得人仰马翻。 不一会儿，双方队员起了数次冲突，火药味浓重，观众发出一阵阵嘘声。 孟彦超的离去也是不利因素之一，替补大前锋周泰的身高和力量明显逊色，根本抢不到篮板，控制权基本上在圣腓立比学院手中。 比赛进行五分钟，分数拉至10：2，东海大学黄教练叫了两次暂停，没能挽回颓势，以19：9结束第一节。 第二节依然溃不成军，圣腓立比一度连得十五分，东海大学已用完上半时的两次暂停，教练在场外干着急。 快结束时，圣腓立比进攻犯规，杜运韬边线发球给周泰，周泰突破至3秒区，跳起投篮。 圣腓立比的15号大前锋霍姆斯盖帽，同时踢周泰的小腿。 周泰惨叫一声，从半空跌落，抱着腿在地上打滚。他的小腿迎面骨撕掉一大块皮肉，鲜血淋漓。 东海大学的队员怒了，呼啦涌上来，斥骂、推搡霍姆斯。圣腓立比的人不甘示弱，也围上前，还以颜色。双方拉拉扯扯，眼看要斗殴。 裁判努力阻止，不起作用。东海大学队员早就为对方的脏动作憋着一肚子火，对周泰的恶意犯规是火上浇油，让众人情绪失控。 场外的观众也是群情激愤，有人朝圣腓立比学院球队席扔饮料瓶，问候他们的女性亲属。 学校领导进场救火。 领导嘛，总是高瞻远瞩，以大局为重。国际友人远道而来，咱们应显示泱泱大国的胸怀，是不是？ 其实不是，领导没那么幼稚。领导的真正小算盘是维稳，乱子闹大会被上面追究，丢掉乌纱帽。 我大华自有国情在此，天大地大不如领导最大，一级压一级。任凭你英雄好汉，在领导面前都得装孙子。 东海大学的队员愤愤不平，但无可奈何，只得忍住气散开。 周泰送往校医院治疗，黄教练换上一名替补。比赛草草继续一分多钟，第二节终了。 气人的是，霍姆斯没判罚恶意犯规，只记为侵人犯规。严重恶意犯规可直接罚下场，侵人犯规是普通犯规，累计五次才下场。 裁判是篮球协会派来的，一路上跟随圣腓立比学院好吃好喝，小礼物收到不少。 “不打了，这比赛没法打！”一名东海大学队员踢翻地上的饮料箱，怒气难以抑制。 另一人骂道：“特么一帮人渣，太黑了！一场破热身赛，犯得上吗，神经病！” 教练黄健和队长杜运韬闷闷不出声，以他俩的职位，理应凝聚球队向心力，平息队员的怨气。然而两个人同样深怀不满，一时间懒得多说。 “黄教练，你们是不是缺少大前锋，我毛遂自荐。” 一个声音响起，众队员转头望去，机电学院的沈泽来到球队席。 球队有两名大前锋，孟彦超负气走了，周泰受伤，刚才临时上场的队员本职是得分后卫，不能胜任大前锋。 学校打篮球的好手总共几十个，沈泽大家都认识。黄健挑新队员时考察过，认为沈泽的技术尚可，但身体素质偏软，顶不住全国赛场上的专业级猛男。 “我记得你打小前锋？”黄健质疑。 “不，我中学时一直练大前锋，上机电学院后因为球队缺小前锋才改行。” 黄建将信将疑，问杜运韬：“是吗？” 球员打固定位置长期养成的技战术掩盖不了，小前锋就是小前锋，大前锋就是大前锋，无法混为一谈。沈泽在院队的表现显而易见是小前锋，没专门练过大前锋。 杜运韬知道好友在撒谎，想劝他冷静。圣腓立比学院队是一群牲口，凶残狠辣，连东海大学最壮实的孟彦超都够呛能硬抗，别说沈泽的小身板……不对，孟彦超被沈泽ko了呀！ 黄健也想到这上面，对沈泽升起兴趣。不过，身为教练顾虑多一些，沈泽刚大闹一场，学校领导没好印象，让他上场合适吗？ “沈泽篮球打的挺好，我看行。”助理教练穆尼奥斯操着流利的华语插言。 这是一位银发灰眼的欧罗巴人，当今享有盛誉的数学家。两年前，他发表300页论文，宣布证明了世纪难题《bsd猜想》，引起轰动。 全世界看懂论文的数学家寥寥可数，正确性暂时存疑，但公认那是一项有极大价值的研究。 穆尼奥斯原任职于不列颠帝国理工学院，两年前忽然对华国文化产生兴趣，向东海大学求职。学术界对此深感困惑，就算喜欢华国，有燕大、沪旦之类的顶尖学校可选，到东海大学实在是屈就。 东海大学受宠若惊，给予最优厚待遇，随穆尼奥斯自行安排教学任务。 入职后，穆尼奥斯带两名博士生，发表几篇有影响的论文，与同事相处融洽，深受好评。 这个新学年，穆尼奥斯要求给本科生上基础课，说是喜欢同年轻人交流，激发灵感。再次让人大跌眼镜，他不教数学系，选择了自动化系一年级新生。 沈泽最近一次出现幻觉，就是在他的课堂上。 穆尼奥斯文武双全，大学时代打过米国ncaa联赛，来东海大学后兴致不减，经常往校队跑，被聘为兼职的助理教练。 第二十三章 《跑的快》显灵 听到经验丰富的助手鼓动，黄健更加动摇。 穆尼奥斯抱胳膊倚靠大树上，浅灰色眼睛闪烁睿智的光芒，似乎看破主教练在害怕什么。 “这个华国通真烦人。” 黄健羞愧地暗骂一句，毕竟他是搞体育的，心胸中血性犹存。 “第三节沈泽上！石晓林，把你的衣服给他。” 沈泽接过21号队服，脱牛仔裤套头衫换上。 好些女生在关注自家球队，望见两名健壮的男生赤果半身显露内裤，啦啦队在球队席近旁，看得尤其清楚。胆大的女生吃吃直笑，羞怯的女生脸红避开。 裴雨晨心存忧虑，刚才东海大学队人仰马翻、鲜血淋漓的场面把她吓坏了，搞不好沈泽也要受伤。 沈泽去球队席前裴雨晨劝阻，但他不听，满不在乎地说没事儿。裴雨晨觉得，自沈泽退学后短短一个月时间发生了某种不为人知的变化，有点儿陌生起来。 黄健布置战术，让沈泽利用跑动扯开圣腓立比学院的防线，多中远投篮，少抢内线。他还是担心沈泽的体格，对手虎背熊腰，冲击力太猛。 沈泽满口答应，上场后是他说了算，会叫圣腓立比的鸟人明白东海大学不好欺负。 接着，他扫视除杜运韬之外的三名队员，用开玩笑的语气说：“你们和孟彦超的关系怎么样，不会因为我打了他就不传球不配合吧？哈哈哈。” 沈泽呲牙一笑，那三个人心里发虚，这小子是精神病，得顺着他，别惹毛了。 第三节开始。 圣腓立比学院队开球，两三下配合，16号中锋突至篮下得分，比分达到41：20. 杜运韬从底线传球给沈泽，沈泽运球飞奔，圣腓立比学院的后卫在三分球区弧顶防守。沈泽不变线路，照人直杀过去，接近至三米远时没有丝毫减速的迹象。 在防守方站好位的情况下，进攻方主动碰撞属于犯规。那后卫估摸沈泽来不及刹车，便回撤胳膊，打算在相撞的一刹那玩脏活儿肘顶胸口。 是你自找的，受了伤，还要被判犯规。后卫恶意十足地想。 沈泽冲到近前，戛然止步，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不足半米。 后卫已抬起胳膊准备顶人，不料对手硬生生刹住。他的动作做不下去，身体和意识短暂停顿。 沈泽晃身而过，进入三秒区一个漂亮的勾手上篮，2分。 观众噼啪鼓掌，为球队加油。 大多数人是外行，只不过觉得沈泽身体灵活，过人动作好看。内行才明白那一气呵成的急停滑步有多难，简直违背了惯性定律，按说不可能做到。 球队席上，圣腓立比学院的教练大声提醒：“留神21号，协防。” 圣腓立比开球，传给小前锋，再传给大前锋霍姆斯。霍姆斯强突到内线，径直投篮，跳起的同时，他瞥见敌方那个灵巧的小个子21号扑上来意图盖帽。 霍姆斯身高两米零七，体重一百一十三公斤，摸高三米六，不因躯体庞大而笨拙。在业余篮球场上他是内线王者，绰号“大灰熊”，很少有人能正面硬抗。 反观沈泽，身高不足一米八，体重不足80公斤，两相对比，就像绵羊撞蛮牛。 当然沈泽本人对以上数据持保留意见，早上起床的时候他堪堪达到一米八，在论坛贴吧打嘴炮，总自诩为“双180的男人”。 霍姆斯心怀轻视，对沈泽的争抢置之不理，跳到最高点时尽力伸展胳膊，手指拨出篮球。 想盖我大灰熊霍姆斯的帽，做梦！ 然而，沈泽的弹跳出乎想象，竟然扶摇直上指尖达到篮板的四分之三高度，然后挟带沉重的势能挥胳膊拍下。 球刚脱离霍姆斯的手，便被狠狠压回。 嘭，皮球击中霍姆斯的面部，霍姆斯眼前一黑，没等落地即失去知觉。 周围的人看到，二百多斤的霍姆斯仰面摔倒，重重砸在篮球场地面。他摊开四肢一动不动，满脸鲜血，鼻子扭曲成奇怪的形状。 沈泽盖帽，篮球落下将霍姆斯砸晕，鼻梁骨折断。 这得有多大的力量啊。 人们惊讶莫名，不敢置信。 篮球是充气的，不是实心板砖；霍姆斯皮糙肉厚久经沙场，用拳打用肘顶都未必令他昏迷，何况区区皮球。 要是篮球能把运动员砸晕，那这个项目可以取消了，根本没法进行。 很快，联想到先前沈泽痛殴孟彦超的场面，观众和球员得出一个结论：沈泽会功夫。 沈泽确实动用了“功夫”，但不是大众所理解的功夫，是《跑的快》。 名义上《跑的快》训练奔跑跳跃的技巧，实际提升了身体的全面素质。在vr场景中沈泽不止练跑步，杠铃哑铃，蹲起，跳绳，体操……差不多所有体能项目都来一轮，甚至练习双手拿筷子左右开弓夹黄豆。 经二十多天严苛训练，沈泽的肌肉力量、肌群协调、神经反应、筋骨柔韧等方面产生质的飞跃，与普通人完全不是一个级别。 对圣腓立比学院的球员，在力量上沈泽拥有大象践踏般的压倒性优势，在速度上等于喵星人看蠢笨的铲屎官，全是慢动作。所以说，违反常识的急停、摸高篮板上沿、皮球砸晕壮汉，那都不叫事儿。 比赛继续进行，场面截然改观。 得益于荷里活和红空电影，华国功夫在蓝星声名远扬，外国佬看来威力无穷，神秘莫测。 圣腓立比学院的球员胆怯，与沈泽对抗时动作迟疑，防守像纸糊的一捅就破。 沈泽如入无人之境，横冲直撞，只要拿到球就百分百命中。四位队友士气大振，跟着打出精彩配合，也连连得分。 这下轮到圣腓立比学院的教练叫暂停，但用处不大。 打过体育对抗赛的人懂，无论足球篮球乒乓球，临场发挥的气势很重要，足以抵消一部分实力差距。双方都是业余队，圣腓立比学院强一些，并未到碾压的程度，一旦军心涣散便乱了阵脚。 到后来教练也放弃，让球员注意保护自己，不要受伤，比赛随便打打算了。不过是热身赛，输赢无关紧要。 第三节结束，差距缩小为5分，圣腓立比学院以51：46暂时领先。照这趋势发展下去，第四节他们难有起色，东海大学胜利在望。 沈泽等五人返回球队席，收到观众的如雷掌声和美女啦啦队的热情迎接。 精神分裂的传闻局限于机电学院内部以及沈泽本人相关的小圈子，啦啦队员不知情，没有排斥心理。她们团团围住今天球场上的救世主献殷勤，有的递上毛巾，有的递上矿泉水，眼神大胆火辣。 沈泽飘飘然，装x的滋味不要太惬意。打篮球是一项不错的职业，美女随便睡钞票随便拿，如果当不成信使不妨考虑改行，相信到米国nba也有一战之力。 黄健心情大好，让沈泽上场是明智的抉择，一举扭转比赛。 “打得好，沈泽。当初选队员把你给漏掉，我失职啊，哈哈哈。” 杜运韬半是兴奋半是疑问：“你啥时候练过功夫，一直瞒着大家。真沉得住气，平时一点儿不露，关键时刻打脸，简直是半途网的文风。” “惭愧，惭愧，”沈泽拧起好看的眉头，四十五度角仰望遥远的湛蓝天际，一脸明媚忧伤，“以前看小说最受不了强行装x打脸的脑残主角，没想到时光荏苒岁月沧桑，蓦然回首我终于活成自己讨厌的模样。” 听见此言的所有人哑然无以应，在心里面送出中指，无耻！ 圣腓立比球队席笼罩于沮丧中，球员们疲惫坐着，一声不吭。唯独在边角上，两名替补队员神色安然，遥望球场另一端的沈泽透出几分好奇。 这两个人，一位是金发碧眼的健硕帅哥，容貌气质不亚于演艺明星，名叫萨缪尔。 另一位的形象与队友们迥然相异，身高才一米七，四肢纤细，肌肉平平，不大像篮球运动员。他长一副华人面孔，眉清目秀，头皮刮得光溜溜寸发不生，名字是宋鱼。 “*%￥$。” 萨缪尔说出一个旁人听不懂的单词，那是两千七百年后星河联盟的官方语言之一，通用于人形生物。翻译成现代华国语，即“异域客”。 第二十四章 妖孽宋鱼 “异域客”是信使之间的行话，包含两层意思，一是指时空穿越者；另一个是指涉足低等文明的高等文明个体。 加入星河联盟的各智慧种族遵行一条铁律——隔离法则：凡是没有自主发现宇宙中另一个智慧种族的智慧种族，其他智慧种族不得干涉其文明进程或显示真身。 用大白话说，如果某星球的智慧生物没能力从事星际旅行，主动寻找到外星种族，那么有能力造访那个星球的外星种族不可暴露自己的来历，不可帮助或阻碍原住民发展文明。 蓝星人始终没发现外星生物，很大一部分原因出于《隔离法则》，来到蓝星的外星生物全都隐藏了身份。 《隔离法则》的主要目的是维护宇宙文明多样性，避免低等文明遭高等文明侵害或过早同化。 萨缪尔断定沈泽是异域客。 打昏霍姆斯还好说，那个急停+启动太过夸张，超越蓝星人的生理极限。一般人看不出来，身为圣腓立比公会七星信使长的萨缪尔心里透亮。 “要么是穿越时空，要么是闯入的高等文明生物，”宋鱼悠然回应，同样讲联盟语以防队友和教练发觉秘密，“不管哪一种，都可以变成我们的外快。” 未在联盟登记的穿越时空行为违反法律，信使的工作是抓捕非法穿越者，换取赏金。另外，破坏《隔离法则》的生物被定性为“红色通缉令”罪犯，信使也有权先行处理，再提交执法部门。 萨缪尔和宋鱼是信使，隶属于星河联盟中最大的教派组织之一“圣腓立比公会”。 话说回来，异域客不一定全部违法，有多种例外。 比如信使本身就是时空穿越者，持有法定执照。有的智慧种族刚发展成太空文明，还没加入星河联盟就造访了低等文明，不知者不罪。有的种族不属于星河联盟，联盟的法律无权管辖。 在抓捕东海大学队的21号之前，必须查清楚底细。 “你去会会他。”萨缪尔懒洋洋说道，没把沈泽当回事。 宋鱼瞟同伴一眼，似撒娇似轻嗔，清纯容颜中霎时流溢出异样光彩：“为什么我去，你挺会支使人。” 萨缪尔心旌摇动，只觉小腹下窜起一股火热。他急忙镇定心神，有些恼羞成怒：“少来你的鬼把戏，我不喜欢这种玩笑！” 宋鱼嘴角闪过揶揄的笑意，掉头对教练说：“皮尔逊先生，第四节我上，盯防21号。” 队员们听见回头看来，眼神中尽是怀疑和不满。 你想上就上？以为自己是谁啊。 萨缪尔和宋鱼不是圣腓立比学院的正式学生，两个多月前从罗马修道院到星岛，进入学院的文化研究专业进修。篮球队来华热身前，两人申请随队旅行，实地考察东方文化。 虽然圣腓立比学院不再是一所教会学校，但传统影响下宗教的势力根深蒂固。萨缪尔和宋鱼入学时拿着大主教的介绍信，学校不得不重视，于是答应请求。 加入篮球队后，萨缪尔宋鱼同队员一起训练，水平马马虎虎，不算差但也不具备亮眼的特长。教练皮尔逊和队员们不认为他俩会正式参赛，持无所谓态度，就当多两个陪练。 所以，现在宋鱼骤然提出要上场，大家都愣住。 皮尔逊脾气暴躁，张嘴便想骂人，然而视线与宋鱼对上，忽地心神恍惚，说出来的话是：“好，第四节宋鱼上，库克下。” 宋鱼微微一笑，目光在队友们的脸上一一掠过。那些人中了邪，反对的心理一下子消失，似乎宋鱼上场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第四节轮到东海大学队开球，杜云韬传给王锋，王锋传给沈泽，沈泽运球突破至罚球区，只见一个矮小瘦弱的光头男孩挡在前面。 沈泽像之前的霍姆斯一样心中轻视，侧身护住球往里挤，打算顶开人强行投篮。哪知身体接触时，撞在钢板上纹丝不动，这个不起眼小家伙的上肢力量相当强。 匆忙中沈泽没工夫多想，加大劲力后靠，就在一瞬间，背后的人消失。全身的力气落到空处，重心失衡，沈泽后退一步才勉强站稳。 宋鱼犹如鬼魅从侧方闪现，拨走沈泽手中的球，三两下运过中场，在三分区外投掷。篮球画出一道优美的曲线落入篮筐，空心球，三分。 这一回合在观众眼里只是普通的拼抢，沈泽却感觉不对劲，对手的敏捷度非常高，不逊于他。 东海大学队的战术以沈泽为核心，球很快传到他的手里，宋鱼又贴上来近身紧逼。 这回沈泽不敢大意，全力以赴。拍两下球后，他的身体朝右侧倾斜，貌似要突破。突然右手后甩，将篮球从背后拍给左手，身体摇回，倾向左前方。这依然是假动作，左手又一次背后运球，篮球到了右手，左腿猛蹬地，朝右方斜插。 连续三次晃人兔起鹘落，快到极点。可不管用，宋鱼紧跟随变化，撑开双臂拦在面前，似铜墙铁壁。 好强，沈泽暗自佩服。 无奈之下，他转过身背对宋鱼，向底线运球，试图蛮力强攻。 背身强攻是大吨位球员欺负小个头球员的办法，仗体重硬挤进内线。沈泽算不上大吨位，只因宋鱼更瘦小。 另一方面，刚才篮下挤靠时被闪了一下，沈泽不服气，想回敬对手，哪里跌倒哪里爬起来。 沈泽一边拍球，一边放出垃圾话大招：“小尼姑，你的光头挺性感，让哥哥摸摸？” 并非耍流氓，在球场上用垃圾话刺激对手是约定俗成的套路，不会讲垃圾话的篮球运动员不是好司机。例如nba广为流传的金句：你的防守比我昨晚上过的婊子还松。 沈泽本来想加上一句“神父摸得我摸不得”，但估计星岛的语文课本同华国不一样，对方听不懂，对牛弹琴。 似乎宋鱼被激怒，后方传来的压力猛增。 沈泽争锋相对，架胳膊后靠。宋鱼的力量大得惊人，与他的小身板完全不相称，两人像顶牛一样势均力敌。 不过，沈泽无心硬拼，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才是最佳策略。 他倏忽收力，身体略微前倾，然后再度后靠。如果宋鱼控制不住惯性，就会被撞开，其中的原理类似太极推手。 宋鱼控制住了，随沈泽而动，丝毫不显露仓猝。 沈泽继续收力发力，重复套路，一遍不成功来两遍，两遍不成功来三遍。 短短半秒钟，两人来回过招七次，每次收力发力的过程不足0.1秒，远远突破人类的极限。 严格来说，他们的较量违反篮球规则，然而裁判哪看得清半秒钟之内的变化。观众同样，还以为两人相持没动窝。 圣腓立比球队席上，萨缪尔的懒散一扫而空，不自觉挺直身体全神贯注地凝望场中。 21号的表现太意外，居然同宋鱼打成平手。宋鱼可不是寻常信使，是星河竞技场中声名鹊起的新一代高手，得到圣腓立比公会上层的着重栽培。 沈泽收力时轻如柳絮，发力时重如泰山，对肌肉的掌控已臻至随心所欲的巅峰状态。 萨缪尔自问，即便他下场也不会做得更好。 第二十五章 痴呆少女才是最牛的 当第八次进攻时，宋鱼慢半拍，后退半步。 沈泽窃喜，迈前一步转身，左胳膊顺势反压，把宋鱼卡在斜后方。 两人的位置调个儿，现在是沈泽在内侧面朝篮筐，可以无阻碍投篮，宋鱼在外侧较难防守。 跳起的时候，沈泽右手持球，左臂张开阻挡宋鱼。不知是巧合还是别的原因，他的巴掌一把按在宋鱼的胸膛上。 接触之间，一种奇怪的感觉自掌心传入身体。宋鱼的肌肤滑腻柔软，像似女人，带着湿漉漉汗水，摸上去感受到销魂蚀骨的诱惑力。 并且，一股醉人的气味随着宋鱼的汗水挥发弥散，富含雌性激素，诱起男人最原始的欲望。 顿时沈泽面红耳赤，身体失控地十更了。 不消说，他的大脑陷入空白，失去反应能力。 宋鱼从后面探胳膊，拍沈泽右手的篮球。 就在沈泽将要狼狈溃败的时刻，蓝球场外，一位神秘的超级强者基于早已制定好的深远谋划，出手相助。 一根无形的意识之针越过虚数时空以105hz的频率刺入沈泽的大脑神经元，突触应激，快速分泌十几种化学递质，细胞渗透压增高，膜电位差放大，生物电流以平常十倍的强度冲击。 沈泽战栗醒来。 这时，宋鱼的指尖刚触及篮球往外拨，沈泽下意识收球回撤，两股力道交接，篮球脱手飞出。 篮球的速度非常快，直射场外，落点恰好是格小巫站立的地方。 格小巫正茫茫然神游天外，忽见一个黑影冲自己而来，便抬手点过去。 篮球立即停住，停在格小巫的指尖上。 格小巫斜举胳膊，伸出一根食指，食指的顶端停滞着一个大篮球。 这一幕匪夷所思。诚然很多人用指尖顶篮球玩，但那是垂直角度，格小巫的胳膊大约水平倾斜五十度，篮球粘在她的指头上，公然违背万有引力。 格小巫歪头打量篮球，又大又圆，和平日里最喜欢的水晶球有三分像，好玩，有趣…… 她举起另一只手，握成空心爪，慢慢抓向篮球。 沈泽已从“魅惑术”中彻底清醒，瞧见这景象吓坏了。信使绝不能在普通蓝星人面前展露异能，《向日葵职业技术学校守则》和梅韶音主任再三强调过。 而且，格小巫的动作预示出浓重的危险征兆，难道她打算像掏水晶球那样掏篮球？那将捅下天大的娄子。 好妹妹，快住手啊，快让篮球掉下来，做自由落体！ 沈泽飞快往格小巫身边跑，慌乱叫喊：“扔掉球！” 格小巫很听话，放弃好玩的圆皮球，胳膊轻轻推送。刚才乱糟糟好多人抢着把圆球掷进方板上的圆框，她以为，球必须对准那地方丢。 篮球飞起，穿过近二十米距离，准确落入球场远侧的篮筐。痴呆少女用一根指尖射中超远空心球。 完了，沈泽的心随着篮球击穿篮筐碎一地。若是梅韶音得知今天的状况，十有八九要禁足，以后再也别想离开学校到外面玩。 篮球场四周的各色人等目睹一番连续上演的超自然现象，无不震惊，各有各的心思反应。 最莫名其妙、最蒙在鼓里的是普通观众，学生、老师、双方球员，他们全然不理解眼睛所看到的一切。正因如此，这些人反而容易接受，主动找理由解释，球没掉落可能是眼花，可能是女孩变魔术，指尖将球捅进篮筐可能是凑巧…… 大家是成年人，谁会相信小说电影中的情节发生在现实世界。 只有一个人例外，裴雨晨。 她紧邻格小巫站着，看得清清楚楚，篮球的确违反了物理定律，被格小巫的指尖牢牢吸住。并且格小巫的轻松一推，无论如何不能够将球顶过大半个篮球场。 活见鬼，裴雨晨紧张地偷看格小巫。再加上沈泽的超凡表现，令她的心绪更紊乱。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萨缪尔和宋鱼明白，那个呆傻女孩使用了特殊技能。她制造“空气湍流”，操控物体运动。 湍流，是指流体的速度高过阈值时，内部生成众多小漩涡和乱流，除流动方向之外，在其他方向上产生分速度。 篮球沾在指尖上不坠地，就是这个原理，被空气湍流托住了。 除空气湍流外，还有几种使篮球浮空的方法，难度更大。其中最高级的是“空间变换”和“引力场控制”，宇宙中拥有那两项天赋的生物屈指可数，呆傻女孩不可能掌握，不在考虑范围内。 趁死球的机会，宋鱼使用“心灵暗示”，让教练皮尔逊叫暂停。 他快步走回球队席，从格小巫的近处经过，只见女孩穿一套厚笨土气的工作服，胸口绣着一朵黄色向日葵。 圣腓立比公会准备在东海市执行一个大计划，萨缪尔、宋鱼被派作先遣部队，临行前，他们充分研究过相关情报，熟悉当地的各方势力。 “他们是向日葵邮驿的人。” 宋鱼用联盟语告诉萨缪尔，其余队员和教练被催眠，对古怪的语言充耳不闻。 “信使？”萨缪尔惊讶，“那应该懂规矩，为什么在公开场合暴露能力？” “说不定是故意的，在执行某项任务。又或者和我们的目的一样，为了那件事。不知道小姑娘什么来路，异能高演技也高，装傻装得真像。” 宋鱼想多了，哪来的任务计划，沈泽是真·菜鸟，格小巫是真·傻子。 萨缪尔神情凝重：“尽快向总部汇报，你下场，暂时不要同他们俩接触。” “不，我打完这场球。”宋鱼干脆地拒绝。 萨缪尔明白，这位同事脾气高傲，每次与人交手必须打赢才甘心。 “好吧，你别动用天赋。” “我有数。” 宋鱼的种族擅长“心灵攻击”，星河中众多智慧生物闻之色变，避之唯恐不及。自出道以来，宋鱼施展“魅惑术”从未失过手，今天是第一回。 那个暗中帮助沈泽的高手过于强大，胜过宋鱼无数倍，双方的差距好比日月照耀萤火。因此宋鱼没觉察出有人搞鬼，误以为沈泽凭本事抵抗“魅惑术”。 要想用异能击败沈泽，唯有加大强度，但很可能控制不住火候，波及周围的观众。 宋鱼决定拼体力，只要沈泽不率先用异能，他也不用。 同一时刻，沈泽在场边和格小巫讨价还价。 “你老实站着，什么也别做，如果篮球飞过来就躲开，千万不要碰。乖乖听话，打完比赛我请你吃鸡。” 格小巫的呆滞表情显出一丝松动：“还要牛肉干，香辣味。” “ok，炸鸡牛肉干，你想吃啥买啥。我只有一个请求，你一动不动站在这儿。” 一旁裴雨晨听见，更加狐疑起来，这对话怎么都不像正常人。 双方球员返回场上，比赛继续。 沈泽望着对面的宋鱼，心中有些发毛。 刚才为什么会有那样奇妙的感受？直击dna的快感，渴望交配的冲动……好羞涩，画风不对，难道沉睡于体内十八年的基魂熊熊燃烧了？ 幸好现在已恢复正常，宋鱼看起来像一个普普通通的男生，丝毫引不起性趣。否则沈泽将落荒而逃，放弃比赛。 一开始沈泽和宋鱼小心翼翼，互相试探，几回合过后，动作逐渐加大，开始激烈对抗。 抛开天赋技能单纯拼身体的力量和速度，宋鱼并不比沈泽强，两个人半斤八两。而在球队整体上，圣腓立比学院的配合度大幅下降，东海大学小幅下降。 跟随球队后，宋鱼压根儿没想过参加比赛，平时的训练是玩闹性质，与队友间缺乏配合，这会儿基本上是单打独斗。 而东海大学的五名队员中，沈泽、杜运韬、王锋同属机电学院，经常一起打球，非常默契，沈泽的临时上场影响较小。 两支球队打得难解难分，比分犬牙交错，时间不停流逝。 刷，宋鱼在边线后仰跳投，圣腓立比学院73：72领先，距离终场还剩下五秒钟。 第二十六章 《跑的快》的秘密 沈泽对杜运韬比划一个手势，跑向中线。杜运韬心领神会，直接大力往前场抛球。沈泽接住球，一名对手从侧面贴上来防守，沈泽左闪右晃，连续假动作将人甩在身后。 刚过中线，沈泽右腿蹬地，持球腾空而起，三步上篮。 他空中跨步，第一跳便跳出六米远，抵达三分线附近。然后左脚落下再发力，跳至罚球线上空。 没人想到可以从如此之远的距离三步上篮，两名圣腓立比学院的队员目送沈泽呼啸掠过，鞭长莫及。 宋鱼位于三秒区，立刻奋力跃起，迎面封盖。 远距离上篮固然出其不意，但力量主要用在跳远上，高度必然受限。宋鱼计算精准，有充足把握封住沈泽的出手。这个球投不进，东海大学队就完了。 沈泽右手持球作投掷的姿势，宋鱼的巴掌从上方劈落，即将盖帽的一刹那，沈泽突然收回胳膊，宋鱼的手落空。 “三步上篮”要求球员在脚落地前把球投出去，否则走步违例。沈泽跳的不高，撤消投篮后来不及第二次再投。nba比赛中，那些在空中大耍花样的精彩投篮是因为滞空时间足够长。 宋鱼下坠，同时松一口气，胜局已定。 沈泽的身体从宋鱼的眼前划过……啊？他依然在上方？应该更早落下才对。 沈泽滞空0.3秒，0.3秒极其短暂，但在关键性的时刻足以扭转整个战局。 他的左手顺势接过右手的球，从下往上抛，篮球打到篮筐的边沿，弹两下，进入篮网。 哨声吹响，比分定格，74：73，东海大学队胜。 “%￥*！” 萨缪尔猛地从椅子上弹起，骂出一句两千七百年后的脏话。 引力场控制，21号使用了引力场控制！ 篮球高手经常打出的“滞空”并非违背物理法则，停留在空中。其原理是起跳时收腿蜷缩身体举高双臂，这样重心就提高；到最高点后舒展身体和腿，重心下降符合自由落体的运动规律，而肩膀会短暂地保持高度不变，看上去像似停滞于半空。 沈泽与上述情况不同，是货真价实的空中停滞，没有任何借力的地方，凭空抵消重力。在0.3秒内，蓝星的重力场对他失效。 萨缪尔瞠目结舌，操纵引力是何等高超的神技，怎会出现在原始落后的蓝星，出现在向日葵邮驿的一个小小信使身上。 在辽阔星河中，各种神奇的生物数以万亿计，能够以一己之力掌控引力场的强者却寥若晨星。那都是传说中的大人物，高高在上，宛若神祇。 其实萨缪尔高估了，沈泽的滞空来自于最低档的免费技能《跑的快》。 《跑的快》是向日葵邮驿武技研发部的失败产品，原计划研制一套融合黎曼空间和引力场的超级技能树，结果第一项基础技能就遇上难题，屡次实验不过关。最后无奈放弃，将半成品随便简化一下，成为训练肌肉和神经的最简单技能，免费发放。 然而，《跑的快》并不简单，确实已接近空间、时间和引力场的深层奥秘，只差着几个关键点未突破。简化阴差阳错，反而使技能发挥出真正的功效。 研究人员对这种低级技能不放在心上，简化完成后招募几个大学生志愿者测试。免费没好货，那些家伙是来参加社会实践混学分的，马马虎虎练一练，编造数据交上去。 秘密无人知晓。 沈泽因祸得福，因为穷的叮当响买不起技能，被迫学《跑的快》。经过苦练，控制引力和空间的方法从潜意识激活，融入肌肉和神经记忆，当机缘巧合的时候便施展出来。 只不过，他还不能有意识主动运用。 因比赛时间所剩无几，沈泽放手一搏从中场三步上篮，事先并不知道自己能滞空。在宋鱼逼迫下，身体的潜力爆发，消弭重力场的影响。 只有沈泽的特殊情况才学习《跑的快》，其他新信使觉醒天赋后入门，看不上。单调简陋不说，而且孤零零一个缺少后续的高级技能，毫无发展潜力。老信使更不会练。 沈泽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修炼《跑的快》的信使。 宋鱼的震惊不亚于同伴，同时，胸中涌起怒火。 太卑鄙了这小子，竟然在最后一秒钟使用异能。 重新开始比赛后，两人一直凭身体较量，宋鱼不知道沈泽不会技能，以为达成默契，大家都克制。不料想，沈泽在最后时刻来这一手，想找回场子都没机会，简直无耻。 宋鱼气得牙根疼，白皙的脸上腾起红晕，握紧拳头暗暗发狠。 沈泽得手后心情愉快，回过头面向本场激战的最大对手，友好地伸出手。他猜测宋鱼不是普通人，佩服他的技术，想交个朋友。 宋鱼不理睬，甩手转身走了。 东海大学队凯旋而归，沈泽受到英雄般的欢迎，被众人簇拥包围，问长问短，主动要求加icq的美女不下十个。 裴雨晨含笑站在人群外，有几分吃醋，有几分骄傲。在她想来，沈泽是囊中物，只要自己愿意随时可勾到手，你们这些小贱货别想抢。 同时，沈泽的魅力增加了，缺陷淡化了。这种心理很常见，对某个人或某样东西原本不重视，但当它被其他人看上时便大幅度提升表面价值。 没错，裴雨晨就是这样一个虚荣的女孩。沈泽是她的备胎、禁脔，就算暂时不打算用不打算吃，也不允许别人觊觎。 学校的领导脸面有光，对篮球队非常满意。圣腓立比学院是亚洲总冠军，赛前只当作外交任务随便走过场，没成想居然赢了，那个21号表现很不错。体育部领导甚至产生幻想，回头把21号吸收入队，运气好的话明年拿个全国联赛冠军也说不定。 张科长跑来球队席慰问，与沈泽亲切握手，暗示说打架一笔勾销，学校不作处理。 热闹一阵后，各自散开，篮球队到专为运动员提供的体育馆小澡堂洗澡。 “晚上一起庆祝，”杜运韬一面给沈泽搓背，一面盛情邀请，“老黄在海上皇宫订了位置，吃完饭k歌，然后有女朋友的开房，没女朋友的大宝剑，统统学校买单。” “我带着朋友，不方便，改日再聚吧。”沈泽谢绝。 杜运韬想起格小巫那副模样，只得作罢。 从体育馆出来，裴雨晨携格小巫等在门口。 刚运动完洗过澡的少年，神清气爽，略带潮湿的头发搭配青春俊秀的脸庞，浑身上下洋溢着勃勃活力。 裴雨晨眼睛发亮，满面春风迎上前。 “听说篮球队晚上聚会？” “我不去，要陪你看电影嘛，”沈泽甜言蜜语，又朝格小巫摆摆头，“还得带她。” 裴雨晨有点儿失望，如果参加聚会，沈泽肯定是中心人物，自己也将成为焦点。她喜欢众星捧月的感觉。 ps：本周上推荐了，只有成绩好才能进入下一轮。然而我是新人，第一次写文，没有老读者捧场，已经输在起跑线上。如果各位看官觉得故事还凑合，请帮帮忙，求推荐票，求评论，求追读不要养肥。在此拜谢！ 第二十七章 此情可待成追忆 三个人先逛一阵子街，接着吃晚饭，到新世界影城看一场《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散场后步行返回学校。 走在海边栈道上，涛声在黑暗中起伏，天空悬挂着乳白色月亮和几颗星辰。路灯投下昏黄温暖的光，映照出三个拉长的人影。 左边是裴雨晨，右边是格小巫，沈泽也算左拥右抱了，可惜其中一个惨不忍睹。 也许沉浸于刚看过的感人电影情节，也许今晚的风特别温柔，一股暧昧而微醺的气氛随夜色荡漾。沈泽和裴雨晨肩并肩信步由缰，有一搭没一搭闲聊。 “毒苹果算哪门子毒药，卡在嗓子里那么久，吐出来人就活蹦乱跳，”沈泽吐槽，“可见白雪公主只是噎住而已，王后冤枉。” 裴雨晨跟着附和批评：“演员毫无说服力，明明王后比白雪公主漂亮。” “魔镜眼瞎，其实它是哈哈镜。” 裴雨晨咯咯笑起来，随之想起一件事：“前些日子徐牟林曾经苏醒过，可惜时间不长。” “是吗，什么时候？” “一个月前，他醒了两小时，然后又变成植物人。医生找不出原因，徐家人在医院大闹一场，拒绝再付医药费，说只要不康复就让医院养一辈子。” 沈泽服了，徐家父母真是一对泼皮，走哪儿闹哪儿，沾上甩不掉。 他不会想到，徐牟林清醒的时刻正是“亚瑟王”被唐霜杀死的时刻；而再度昏迷的结果，他和唐霜很快将面对。 快到学校的时候，裴雨晨发现一个糟糕的问题：“啊呀，少了一个袋子，可能落在电影院。” 逛街时沈泽给裴雨晨买了一条裙子一双鞋以及一些零碎，大包沈泽拿着，小包裴雨晨拿着。现在，裴雨晨手中少了一个装化妆品的塑料袋。 “进影厅的时候还有，我记得，”裴雨晨沮丧地说，“算了，明天去找。” 那是小一千的高档护肤套装，被人看见难保不顺手牵羊，越拖延丢失的可能性越大。裴家的经济状况很拮据，沈泽特意借逛街的机会帮一帮，女孩子需要几件像样的衣服化妆品在同学朋友间撑场面。 沈泽掏phone233看时间，十一点二十分，跑快点赶得上学校的门禁。 “你们俩继续往学校走，我回电影院拿。” “太晚了，明天我自己去，你还要赶回疗养院呢。” “没事儿，时间够用。” 沈泽掉头就跑，没几步，听见背后有动静，扭头一看，格小巫跟来了。 “格小巫，你和裴姐姐先走，听她的话，我很快回来找你们。” 格小巫站住，不情愿地磨蹭一会儿，才小声答应。 这是一条步行木栈道，没有出租车，由于不时遇见路人，也不能利用《跑的快》加速。 沈泽撒腿飞奔，一口气跑到电影院，请工作人员开门，从座位下找到那袋子护肤品，然后掉头往学校跑。 三十分钟后，他气喘吁吁地重新站在裴雨晨面前，旁边是学校大门。 “找到了，你赶紧回宿舍，要不关门了。”沈泽递过塑料袋。 裴雨晨却一时不接，怔怔望着男孩的满头大汗，那喘着粗气的结实胸膛，那痞气、满不在乎笑容下掩藏的温柔和真诚。 这一瞬间裴雨晨分外软弱，即使她再有城府再工于计算，终究是一个青春年少的女孩子，渴望爱情，渴望被呵护被宠爱。她的心还没有被这冷酷的世界彻底硬化，她的灵魂还没有被生活的铁锤击打得粉碎，存留着几许天真，几许美好。 沈泽对她真的很好，很好。 望着女孩那脉脉流转的眼波，那娇嫩湿润的红唇，再往下，胸口在连衣裙束缚下起伏浑圆，盈盈一握，沈泽不禁喉咙发干，心怦怦直跳。 裴雨晨仿佛感受到从对面男孩传来的火热冲动，周身被异样、骚动的空气包围，她垂下目光，脸发烫，呼吸微微急促。 沈泽想要抬臂把女孩搂在怀里，狠狠吻上去，但胳膊只略微一动，便停下。 他犹豫了。 如果换成别的女孩，当然不放过大好机会，管它三七二十一先上了再说，沈泽不是禽兽不如的柳下惠。但裴雨晨不一样，两人从小相伴成长，沈泽怀有的更多是亲情。一旦与裴雨晨挑明恋情，那就必定负责到底，结婚，生孩子，一辈子在一起。 沈泽不会拿裴雨晨当**，乱搞一夜、多夜情，要么共度余生，要么仅仅做朋友和兄妹。 高中时代，被裴雨晨的鲜美肉体诱惑，沈泽有过强烈的表白欲念。但自从大学食堂的幻觉后，他的心理发生微妙变化。 在那个星月皎洁的深蓝色夜晚，那个看不清面目、不明来历、只知道名字叫“小五”的短发女孩，给予沈泽刻骨铭心、灵魂战栗的刺激。而在裴雨晨身上，沈泽体会不到这种触动，只有平和的友情，对比之下似掺了水的酒寡淡乏味。 我真的要和裴雨晨结婚、今后几十年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直到老死？ 沈泽曾问过自己，带着隐隐的不甘心，没得到答案。此刻，他依然没有答案。 “你快回宿舍，马上到十二点。”沈泽控制住杂乱的心绪，说道。 裴雨晨报以微笑，挥手说拜拜，转身走向学校，心里面说不清是甜蜜还是失望。 回到向日葵技校，已经凌晨三点。 沈泽没惊动花大爷，翻大门进去，然后准备托举格小巫。格小巫身手灵敏，根本不需要帮助，像猴子一样爬上铁栅栏门顶，轻盈落下地。 宿舍楼空荡荡，走廊亮着暖黄色灯光，没别的人。沈泽走到自己的房间前开门，钥匙插入锁眼转动，忽觉衣服被拽，回头一看格小巫跟在后面。 沈泽佯装严肃：“你想干什么，沈哥哥不卖艺也不卖身，你回家自己睡。” 格小巫仰脸看他，认真用力地点一下小脑袋：“嗯。”然后回转上三楼。 过了一刻钟，沈泽才明白格小巫的意思。他洗完澡出来，手机响起系统通知的铃声，打开，希瑞娇滴滴说道：“沈泽先生，格小巫已通过你的好友申请，你们可以互发消息、赠送礼物、pk。” “pk你妹。” 沈泽丢下手机，上床蒙头大睡。 ps：成绩好惨，求推荐票?_? 第二十八章 不速之客 劳动节过后第四天，向日葵技校收到一封意外的邮件，圣腓立比公会驻罗马分会的副教士长佐藤茂雄邀请会面。 在二千七百年后，圣腓立比公会是星河联盟中最强大的组织之一，与向日葵邮驿相比，相当于蓝星上米国和赤道基尼国之间的差距。 平时两家几乎没来往，就像米国同赤道基尼国不会有多少来往一样。 梅韶音抱着疑惑，前往东海大酒店赴约。 佐藤茂雄六十多岁，矮小结实，留着一部灰白色楔形胡子，戴金丝眼睛，目光锐利。在场的还有两个年轻人，萨缪尔和宋鱼。 “梅女士，很荣幸见到您，早在戈尔提斯人‘三月叛乱’时期，我就听说过您的威名。”佐藤茂雄礼貌地恭维。 梅韶音淡然微笑，并不在意。她敢保证，佐藤茂雄查过资料才知道那段简历，小小向日葵邮驿的分站主管根本不在圣腓立比公会的眼里。 “佐藤先生，萨缪尔先生，宋先生，欢迎各位来到东海市。” 寒暄过后，佐藤茂雄道出来意，最近蓝星·e时空区的因果链遭受少量原因不明的扰动，圣腓立比公会几次调查都失败，希望同向日葵邮驿合作。 “是什么样的扰动，可否详细说明？” 梅韶音不大相信佐藤的话，以圣腓立比公会的实力很少有查不清的事情，如果他们查不清，找向日葵邮驿也白搭。 “浑天仪观测到扰动的两个异常源头，一个在公元八百年初的华国唐朝，一个在公元五百年初的不列颠岛，我们派信使去侦察，全部杳无音讯，很可能遇难。前几天，我从时空维护局的官网上看见你们接下一个修复因果链的任务，恰巧在公元五百年的不列颠岛。” 时空维护局是星河联盟的官方机构，在各大时空区设置办事处，监测时空统一体的稳定。发现破坏行为后，如果事态严重，官方亲自组织人马处理；如果威胁较小，则发布悬赏让民间的信使接任务。 前不久，时空维护局发布一个e级难度的任务，适逢唐霜要做毕业实习，梅韶音便接下来交给她。唐霜顺利完成，上交一份漂亮的工作报告，随后梅韶音到时空维护局官网销了账。 “是的，”梅韶音答道，“一个实习信使做的任务。” “梅女士有没有继续关注，那个时空区又出现波动，时空局发布同样的任务，难度为c级。” “什么？”梅韶音吃一惊。 佐藤茂雄用目光示意，萨缪尔取来一台笔记本电脑，送到梅韶音面前。 梅韶音匆匆打开时空维护局的官网，进入任务公告牌，果然在c级分类中看见眼熟的任务简介：公元五百年，有异域客冒充亚瑟王之名，统一布立吞部落，根据海因里希方程组推算，其击败撒克逊人和北方蛮族统一不列颠全岛的概率为21%，进占西欧的概率为6%，对因果链的威胁度为0.009%。 0.009%不是小数目，当威胁度超过0.05%就达到黄色警报，必须官方接手，不能任由民间独力处置。梅韶音记得，上次接任务威胁度才0.00003%，短短一个月增加300倍。 “那个任务我们的人顺利完成了，事后通过时空局的检测。”梅韶音辩解，面色不怎么好看。 修复因果链是一个复杂的项目，需精确计算，弥补裂痕。有时候表面看起来修好，实际没有，埋下隐患，造成更严重的后果。 好比癌症手术，如果医生割除肿瘤不彻底，过段时间会复发，癌细胞的扩散更凶猛，病人死得更快。 由于影响因果链的参数非常多，若修复完好后再度损坏，很难判定原因出自何处，通常不追究操刀信使的责任。但一名信使或一个信使组织总是留下后遗症，势必信誉扫地。 佐藤茂雄明白梅韶音的心理，解释说：“这不是贵方失误，其中一定有古怪的事情发生了。在那个时空区，有圣腓立比公会的三个信使同时在场，却失掉联络没回来。所以，今天请梅女士见面，一是打听当时的情况，你们的信使有没有发现我们的人；二是双方联手，再去亚瑟王时空区走一趟，查明真相。” 梅韶音听完，脸上保持一贯的淡漠，心中却升起危机感。 三名信使失踪，是不大不小的事故，将在蓝星的地下势力中引起震动，圣腓立比公会不肯善罢甘休，定要查个水落石出。估计唐霜没见过那三个人。若执行任务时遇上同行，理应在工作报告中说明，唐霜的报告没提及。 问题在于，圣腓立比公会相信吗？他们会不会怀疑自家人的失踪与向日葵邮驿有关？今天的邀约是不是一个试探？ 如此看来，佐藤提议的合作不能推却，否则惹上嫌疑。 “向日葵邮驿将进行内部调查，告知你们结果，”梅韶音摆出公事公办的架势，“至于合作，等调查完再说。” 回技校后，梅韶音立刻把唐霜召来，再一次询问任务的过程。 唐霜懂得轻重，闻听圣腓立比公会的信使出事，不敢再隐瞒，把沈泽老实交待出来。 “我误会了，以为沈泽已经觉醒天赋，才带他去。按照实习任务的规则，是合理的，巧妙利用可以利用的力量，表现出一个成熟信使的智慧。”唐霜振振有词，为自己开脱。 梅韶音沉下脸，气得不轻，唐霜的脑回路简直异于常人，无法无天。还有沈泽，也不是省油的灯，什么都不会就敢穿越时空，回来后装傻跟没事人一样。 于是又把沈泽叫来，声色俱厉训斥一顿。沈泽连连点头，满面诚恳，检讨说深刻认识到错误，以后一定改正。 梅韶音看出，这小子全当成耳旁风，一点儿没往心里去。 为了打消圣腓立比公会的疑虑，梅韶音邀请佐藤茂雄来向日葵技校做客，当面听取唐霜和沈泽的陈述。 这不得已的退让令梅韶音感到屈辱，怎奈形势比人强，小小向日葵邮驿无力对抗庞然大物圣腓立比公会。 过了几天，佐藤茂雄、萨缪尔、宋鱼访问学校，金光寺方丈广济同行。 原来广济的真正身份是时空维护局驻蓝星·e时空区分部主管，代表联盟政府管理一应穿越事项。 时空局监测到因果链的微妙变化，另加圣腓立比公会的信使失踪，两桩事故结合起来，广济十分重视，跟着一道前来。 第二十九章 合作会议 卫言铄代表学校在大门口迎接，梅韶音自重身份，留在教务楼等候。迎来送往的工作通常由校长和另一名信使负责，那两人出门在外，只好派新人卫言铄出面，由此可见向日葵技校的捉襟见肘。 不过，卫言铄的形象气度完全当得起外交重任，极给学校长脸。圣腓立比公会的人见到他无不暗暗喝彩，好一位翩翩佳公子。宋鱼更是双目发亮，投以深深的凝视。 待众人进来后，门房花大爷颤巍巍锁上大门，广济如每次到访一样，对老头儿客气地合十问好。 佐藤茂雄瞅花大爷一眼，略感觉眼熟，唤起记忆中的一个人。随即他否决了，那位人物岂会跑到蓝星上的三流信使组织当门房。 一行人穿过操场，走向教务楼，沈泽和唐霜趴在二楼会客室的窗户上看热闹。 “来了两个帅哥哟，金头发的好壮实，那胸肌那翘臀，啧啧；矮个儿光头也不错，有股子狠劲。他们的一身黑色教士服挺酷，制服诱惑，禁忌不伦之恋。”唐霜津津有味地观摩美少年，放肆点评。 沈泽取笑：“看上哪个了，我给你牵线搭桥。” “两个都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喜欢卫言铄那样的，文质彬彬又有内在的锐气，像藏在鞘中的宝剑。” “那你还不赶紧上，近水楼台先得月。” “非也，兔子不吃窝边草，搞办公室恋情违背我的做人原则。” 两人没羞没臊瞎扯的时候，圣腓立比公会与梅韶音会合，走上二楼会客室。 “沈先生，咱们又见面了。” 萨缪尔抚胸欠身，咧嘴露出雪白的牙齿，笑容标准，受过专门的礼仪训练。也正因为这样，未免有虚伪和傲慢之嫌。 宋鱼神情冷淡，站在一旁不吭声。 沈泽笑道：“萨缪尔先生，欢迎光临。”接着他故意向宋鱼伸手：“宋先生，有空再切磋一场。” 宋鱼满心厌烦，但不能当众失礼，只好勉强同沈泽握手。 宾主落座后，不多废话，唐霜从头讲述一遍执行任务的经过。 初穿越过去，唐霜试图悄无声息地抓捕伪亚瑟王，尽量减少外来者对因果链的影响。然而那个异域客很警惕，武艺很高，唐霜连续两次暗算没能得手，反而打草惊蛇。 后来伪亚瑟王训练长弓兵上阵，扰乱历史，唐霜回向日葵技校用浑天仪测算，平息因果链波动的最好方式是训练撒克逊军队，在战场上击溃长弓兵，杀死伪亚瑟王。 于是唐霜传授撒克逊人重骑兵战术，并决定利用伤人于无形的次声波枪，在盎格斯福德会战中趁乱干掉伪亚瑟王。 次声波枪是未来时代的高科技武器，属于三级违禁品，经书面申请才可带入原始时代。唐霜再次返回向日葵技校，巧遇新同事沈泽。 沈泽擅长超电磁炮，不再需要次声波枪，两人穿越回去，击毙伪亚瑟王。 “超电磁炮？”萨缪尔深受震动，追问一句，“沈先生能够掌控电磁场？” “嗯哼，lv5。” 沈泽老神在在地微微颔首，逼格十足。在外人面前当然不可以泄底，黔之驴的下场要引以为戒，装大尾巴狼才是混社会的不二法则。 佐藤茂雄半信半疑，他已经从两位下属那里听说，沈泽在篮球场上使重力失效，这会儿又蹦出电磁技能。大多数信使只拥有单系技能，电磁系和引力系的原理天差地远，很难同时出现于一个人身上。 “那么，唐小姐可曾发觉其他信使的踪迹？”佐藤茂雄问。 “没有，”唐霜否认，“我总共达到亚瑟王时空区五次，每次停留的时间短暂，可能错开了。” “梅女士，上次见面说过，我们公会准备派人去亚瑟王时空区营救失陷的同伴。唐小姐和沈先生曾完成过一次任务，轻车熟路，能否帮忙？” 在邀请佐藤之前，梅韶音已定下主意，同圣腓立比公会合作。不过，沈泽排除于名单外，他的天赋没觉醒，遇上危险难以自保。 “救人要紧，向日葵邮驿愿意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唐霜和卫言铄跟你们去。沈泽刚当上实习信使，经验欠缺，不合适。” “经验方面不必发愁，萨缪尔、宋鱼是多次执行任务的老手，可以很好地照应同伴。目前急需叩门人，失踪了三名信使，说明那里有危险，或许面临严酷的战斗。沈先生的天赋是电磁场，能起决定性作用。” 佐藤茂雄认准沈泽，非带上他不可。电磁场、引力场双料天赋太惊人，如此高端人才，必须摸清楚底细。 梅韶音瞪沈泽一眼，你自己吹的牛皮自己解决。 沈泽叹一口气，作愁眉苦脸状：“劳动节的时候打篮球拉伤肌肉，连走路都困难，不用说打架。佐藤先生，贵公会准备什么时候出发？如果三个月后，我倒是能康复。” 圣腓立比公会的三人面面相觑，这话说的太不要脸，没法接，总不能逼人带伤上阵。 沈泽继续火上浇油：“小鱼——宋先生，我可以叫你小鱼吗？其实我的大腿是被你撞伤，咱们两家友好，我就不找你赔医药费了，哈哈哈。” 宋鱼怒火中烧，差点儿控制不住跳起来朝可恶的小子脸上狠击一拳。 唐霜在旁边看得好玩儿，配合地发出杠铃般笑声。 广济呵呵笑道：“老衲有一个秘方专治跌打损伤，般若大光明阴阳调合露，沈泽你喝过的。” 沈泽一楞，大和尚什么意思，难道想叫自己掺和进去？ 果然广济收起笑容，正色说道：“问题不仅仅是亚瑟王时空区的异常扰动，最近血蜥蜴骑士团在蓝星蠢蠢欲动，孔焱、摩达多都来了，不知有什么图谋。血蜥蜴一直对联盟阳奉阴违，暗中同古赫尔帝国勾搭，不可不防。我怀疑，因果链震荡是他们捣鬼。” 在座的人耸然动容。 唯独沈泽例外，他粗读过《星河简史》，知晓“星河联盟”和“古赫尔帝国”是宇宙中两大对峙的势力，具体细节则不甚了了，血蜥蜴骑士团、孔焱、摩达多等名字很陌生。 佐藤茂雄打听道：“广济大师，您有血蜥蜴的更多情报吗？” “暂时没有，不过，‘瞎逼逼’网上有一个有趣的视频，值得一看。”广济卖关子。 会客室中安装着大屏幕投影，唐霜打开，登上国内知名的同性交友“瞎逼逼弹幕网”，在广济指点下，点进一个标题为《四名女大学生竟然集体做这种事，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的视频。 第三十章 惹上麻烦了 视频是东海电视台某一期的《探索科学》栏目，被up主取了哗众取宠的名称上传到网站。 当董欣的脸出现在镜头前时，沈泽很意外，随后董欣所说的话，更让他的小心肝扑通扑通跳。 “我发誓我说的都是真的，没半个字假话！劳动节中午，我们宿舍四个人一起到百达广场看电影《太空怪物8》，场次是6号厅十一点四十五分。开演大约二十多分钟，放映机突然爆炸，整座大厦停电。我和同学们逃出来，吃完午饭就回学校了。因为蛮喜欢恐怖片，第二天想再去看，结果网上买不到票，根本搜索不出《太空怪物》的名字！问其他人，全都没听说有这个电影，只有我们宿舍四个人知道。我们没有发疯，这是事实！铁的事实！” 画面换成另一个女生，也是那天坐在沈泽和格小巫旁边的人：“我是《太空怪物》的忠实粉丝，每一集都看，看过不止一遍。可现在这个系列彻底消失，在哪里都查不到半点信息。天哪，究竟出了什么事！你不相信？我可以把第一集到第七集的内容全部复述。第一集的故事是……” 记者的旁白响起，介绍事件经过。 东海大学历史系女生董欣（视频中用化名李翠花）在社交媒体上发文，讲述自己遇上了“电影失踪”的怪事。一个粉丝众多的灵异公众号偶然看见，顺手转发。粉丝们认为故事编造得太低级，给与差评。有不少网络喷子骂的很难听，甚至跑到董欣的主页翻阅相册，污言秽语。 董欣气恼，与大众展开对骂，同宿舍的三位女生站出来帮腔，证实劳动节那天的经历是事实。 虽然这事儿看起来天方夜谭，但董欣有一个关键性证据，在看电影前，她自拍了一张和《太空怪物8》电影海报的合影。 一开始大家当成ps，后来发现不是。网络上各行各业的高手都有，经多人鉴定，董欣发布的是原始照片。 海报非常精致，出于专业人员之手；并且照片的边缘有百达影院售票处，有工作人员的身影。董欣要想作假到这程度，必须获得影院方面的配合。 于是公众转移矛头，怒斥百达院线无底线炒作，不要脸。事情越闹越大，上了热搜。 东海电视台的《探索科学》摄制组看见后，决定做一期节目，调查真相。 “张小姐，你也是那个场次的观众吗？”记者采访一位证人。 “是的，五月一日十一点四十五分在百达影院6号厅，我和男朋友一起，看的是《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 旁边一个高个子男生说道：“哪有恐怖片，睁眼说瞎话。那女人想当网红想疯了吧，恶意炒作，应该封她的号。” 张小姐赞赏点头，董欣一副狐媚样看着不顺眼，男友的斥骂让她心里痛快。 在放映过程中，屏幕上不时飘过弹幕。 “死骗子，骚货。” “翠花小姐姐挺漂亮的，想红开直播呀。” “说不定是平行世界。” “无知可怜的人啊，系统已经于五月一日重启，保留上世代文明火种的只有四位勇敢的女孩，她们是全人类的救世主。” “战斗吧少年，追随富强、友善、和谐、爱国、敬业四女神消灭母体！” “楼上数死早。” …… 记者进行半场总结：“无论百达影院的工作人员，还是同一场次的观众，都证明《太空怪物》不存在。那么，是四名女生串通炒作吗？也有网友猜测，当事人并非有意识撒谎，可能是群体性癔症的表现。广告之后，我们连线东海市精神病院的专家王班贤主任……” 视频放完，会客室陷入短暂的沉默。 广济扫视众人，笑着问道：“各位怎么看？究竟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佐藤茂雄面色沉重：“因果链变动了。” 梅韶音持相同观点：“时空向量场的某部分结构破碎重组，使《太空怪物》系列电影从因果链上剥落，消解于量子虚空。” “可是，为什么要抹掉一部电影？这电影对历史有很大影响？”唐霜表示疑惑。 萨缪尔答道：“我想，作案者的目的是改变另外的东西，电影消失属于副作用。目前信息有限，除了电影之外还有什么东西改变，很难推测出来。” 因果链是一块错综复杂的多维体蛛网，一个小小的变动往往牵动全局。萨缪尔的意思是，始作俑者改变了一些重要历史，电影《太空怪物》是无辜牺牲品。身在蓝星·e时空区的人随之而改变，不记得改变前的世界，无从探究真相。 广济说道：“如果因果链产生大变动，而浑天仪没检测到异常参数，表明下手的人或组织相当厉害，做出了最精准的计算。目前蓝星上有这本事的组织不多，血蜥蜴骑士团是其中之一。我已将视频上报联盟总局，请求进一步调查。” 沈泽的脑门上掉下一滴鸭蛋大的汗珠，既心虚又好笑。 电影是格小巫无厘头抹掉的，诸位同仁你们想多了。 “呃，为什么四个女生记得改变前的事实？”沈泽弱弱地问。 “很难说，因果链的原理至今没研究透彻，”唐霜解释，“你看过那些猎奇故事吗，某人声称有前世记忆；某人明明没到过某地，却能说出那个地方的细节，这些都是因果链在普朗克尺度上进行量子起伏所形成的误差。” 萨缪尔接道：“另有一种概率很小、几乎不可能发生的状况——促使因果链改变的核心源头在五月一日十二点百达影院6号观影厅中，在四名女生的附近。根据海因里希方程组常数δ=0时的特殊解，源头本身不受影响，所以四名女生保留了记忆。” 广济若有所思地点头：“嗯，有必要询问那几个女生，附近有没有可疑人物。” 沈泽吓一跳，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叫你嘴贱，问啥问。 接下来话题回到冒险队人选上，广济发表意见。 “前往亚瑟王时空区调查或许可以找到一些线索，希望你们两家精诚合作。卫言铄的职业是裁缝，萨缪尔也是，同时派出两名裁缝浪费人力。我建议，沈泽第一批出发，卫言铄当后援。梅主任，你说呢？” 第三十一章 阴谋 在梅韶音看来，沈泽是广济安插进向日葵技校的钉子，死活无所谓。既然广济主动让马仔冒险，她何必多操闲心。 作为混迹职场多年的精英人士，梅韶音不直接表态，把皮球踢出去：“沈泽，你的学习进度怎么样，行不行？” 领导的意思很明显，沈泽能回绝吗，当然不能。 再说，初生牛犊没逼数，他觉得自己很有两下子呢。那个光头小基佬不是在篮球场上被打败了？圣腓立比公会也不过如此。 劳动节后唐霜度假返回，沈泽向她打听到圣腓立比公会的来历，不禁膨胀起来。借着士气，他狠狠修炼一番《跑的快》，取得一点微小的成绩。 “我没有任何个人意见，一切听从学校的安排。”沈泽把球踢回去。 广济满意点头，含蓄地看沈泽一眼：“年轻人嘛，应该多吃苦多努力，到实战中演练，才能发掘自己的潜力，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 聪明人一点就透，沈泽懂了，广济在暗示，执行任务有助于觉醒技能，所以派他去。 确定下向日葵技校与圣腓立比公会合作后，广济率先离开。 沈泽原以为，广济了解格小巫的技能，会怀疑是不是她干的，找自己私下询问。然后可向他说明格小巫抹掉电影的真相，避免虚惊。但广济不问，直接走了，沈泽也就暂时搁一边。 他刚入行，不摸深浅，压根儿预料不到这件事的后果有多严重。 向日葵技校出面接下时空维护局发布的那个c级任务，然后两家讨论行动方案。经数小时的争吵和谋划，最终决定，由萨缪尔担任队长，唐霜任副队长，宋鱼和沈泽为队员，四人前往亚瑟王时空区探险，佐藤茂雄、梅韶音、卫言铄充当后援。 一队冒险，一队后援，是信使执行任务的惯例。当初赵阿姨说凑够五个就是这意思。向日葵技校的最低配制是五名学员加教务主任加校长，当有任务时，三人当主力，三人当后援，一人留在最后看家。 会议休息期间，赵阿姨送上香喷喷、热腾腾的工作餐，佐藤茂雄等人吃得满嘴流油，交口称赞厨师的手艺。而向日葵技校的人各自找借口，几乎不动筷，因为美味佳肴出自于格小巫同学之手。 ***************** 东海大酒店的豪华套房内，宋鱼穿着黑色紧身衣，在地毯上做瑜伽。他左手撑地，身体和右腿水平，右手和左腿反弯搭在一起，展现出极强的力量、平衡和柔韧性。 萨缪尔衣冠楚楚坐在沙发上，手托一杯红酒慢慢品味，优雅风度中透出几分悠闲。 “这次行动有把握吗？”他问道。 片刻前，佐藤茂雄布置了真正的任务：把石中剑和湖中剑带回圣腓立比公会，并栽赃给向日葵邮驿，让外界以为违反时空法律盗取禁物的是他们。 唐霜必须干掉，沈泽不妨留一个机会。看他是否具备引力场和电磁场技能，如果有，争取拉拢进圣腓立比公会。然后由沈泽反戈一击指控向日葵邮驿，无疑是最理想局面。 “我知道，你讨厌沈泽，不打算听佐藤教士长的命令，一心想弄死那小子。”萨缪尔的嘴角露出嘲讽。 宋鱼维持瑜伽姿势，一动不动。 “其实，有比直接杀人更令沈泽痛苦的办法。” 宋鱼依然不理睬。 萨缪尔不以为意，继续说道：“你觉得唐霜那红头发妞儿怎么样？打击一个男人，莫过于夺走他心爱的女人，奉送一顶绿帽子。甚至当着男人的面干他的女人，就更妙了。” 要不是亲眼所见，谁会相信这位高雅有礼、一身虔诚之气的教士竟吐出如此邪恶下流的语言。 宋鱼终于开口：“唐霜是沈泽的女人？” “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但唐霜的任务报告流露出一些苗头，要不是有一腿，沈泽一个刚入门的信使凭什么冒风险帮人做实习任务。还有，今天沈泽戏弄你的时候，唐霜不是捧场配合吗？” 宋鱼的呼吸略微粗重，显示心中的怒气。 萨缪尔得意，向后靠在沙发上翘起腿，呷一口红酒：“唐霜是极品妞，弄上手不吃亏。反正你男女通吃，沃索星议员帕米奥男爵的夫人为你神魂颠倒，差点儿自杀，别以为我不知道。” 宋鱼猛地腾空而起，翻一个筋斗，稳稳落到萨缪尔面前。 “管好你的嘴巴。”他目光如刺，语气冰冷彻骨。 萨缪尔喉结滚动，咽一口唾液，侧头避开。不是惧怕宋鱼的武力，而是不敢正视那晶莹剔透的躯体和肌肤。 “你出这个主意，能得到什么好处？”宋鱼尖刻讥笑，“站在一边观赏我怎么干唐霜？哦，我忘记了，这是你最大的癖好。” “主啊，原谅这人的妄言。让我们远避淫行，让我们晓得怎样用圣洁、尊贵守着自己的身体，”萨缪尔在胸口画十字，真诚而动情地祷告，“自蒙恩启，我已发誓将此躯奉献给主，永葆贞洁。” 宋鱼恶心得直反胃。 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确实不曾与他人发生过直接的肉体关系，但他的淫邪胜过世上任何一个色中饿狼；他的变态和恶行连魔鬼也要自叹弗如。 萨缪尔重新拿起酒杯，将剩余的酒一饮而尽，神情中燃烧着兴奋和快意。 “沈泽的能力有点儿怪，让人捉摸不透，最好小心些。” 宋鱼冷笑一声，傲然扬起头双眼闪亮：“我会让他领教什么是真正的战斗。” ****************** 送走四人冒险队后，梅韶音回到办公室，屁股还没坐稳，电脑上传来远方的信息。 “你为什么问起这两个人？”天蝎座星云隆巴星分站的叶松河问道。 初次见面，梅韶音即觉得萨缪尔、宋鱼的名字耳熟，以前有点儿印象。她在内部数据库和星际互联网上搜索，没查到相关信息。 星际互联无法穿越时间，只能搜索当前时代及过往的历史，由此推断，梅韶音是在未来某个时代听说萨缪尔和宋鱼。 两千七百年后的星河ii时区拥有最完善资料，但回去一趟很麻烦，于是梅韶音找同事打听。 前两天就发信了，可能叶松河太忙，今天才回复。 梅韶音说道：“我们同圣腓立比公会合作一项任务，萨缪尔、宋鱼是他们派出的队员，在网上找不到履历。” “那你要当心，萨缪尔是狠角色。他原是卢莫安公国的圣骑军千夫长，奉命到猎犬小行星带扫荡星盗，攻陷星盗大本营后，借口俘虏暴动杀死上万人。不久事情败露，萨缪尔被逮捕，开除军籍，判处两年徒刑。有消息说，因萨缪尔奸**待俘虏才引发反抗，本当处以重刑，但为了军方和圣腓立比公会的面子，从轻发落。萨缪尔在家乡臭名昭著，被称作‘卢莫安疯狗’。” 经叶松河一说，梅韶音记起是有这样一条新闻，当时在联盟广播网上看到过。 她又询问：“宋鱼是什么来路？” “宋鱼的履历比较单纯，一直在圣腓立比公会的信使部门任职。它战斗力很强，曾在星河竞技场巡回赛中击败杜卡利昂的‘大力王’泰格尔，晋升第二轮，后来因任务时间冲突，放弃剩余的比赛。几家博彩公司曾开出2：1的盘口赌宋鱼进入第三轮。” 像许多男人一样，叶松河是格斗爱好者，提起星河竞技场来眉飞色舞，如数家珍。 梅韶音对此兴趣平平，只是叶松河的一大堆话中有一个字引起她的疑问。 “它？” “对啊，宋鱼是妖精，你不知道？” 梅韶音的心猛然一沉，该死，几天的接触中，竟然没识破宋鱼的真身。 可见宋鱼的“拟形术”已达到高明境界，非同一般。 圣腓立比公会派遣这样两个人从事任务，却又回避他们的真实身份，恐怕居心不良，藏有阴谋。 梅韶音心中升起强烈的不安，一个是杀人狂，一个是妖精，唐霜和沈泽两个初出茅庐的菜鸟应付得了吗？ ps：求推荐票，求评论~ 第三十二章 卡尔森夫人 蓝星历五百零一年七月十二日，不列颠岛西南部斯诺多尼亚山脚下，沈泽、唐霜、萨缪尔、宋鱼一行四人从拓扑空间穿越而来。 选择这个地点和时间，是为了营救上次来的三名圣腓立比公会信使，他们传送的空间坐标点在附近，时间坐标点晚一个半月。沈泽等人可以守株待兔，找到目标的机会大一些。 另外，要阻止因果链变动。 根据史料推测，亚瑟王拔出石中剑被推举为王的时间是蓝星历五百零一年九月，在此之前，抓捕伪装成亚瑟·潘德拉贡的异域客，将异变扼杀于萌芽，是最佳策略。 综上所述，这次行动有两个任务，一是让历史回归正轨，二是搜救失踪的三个圣腓立比公会信使。 清晨的露水在草叶上凝结，和风带着紫苜蓿的芬芳吹过，金黄色晨曦洒遍原野。 “空气好新鲜，天好高好蓝，简直进了奇幻电影，你们看过《神戒》吗？啊——啊——” 沈泽张开双臂，感受一千五百年前的风从肋下穿过，向着旷野放声呼喊，身体轻盈得像飞鸟。 另三个人无语望着这个大惊小怪的家伙，不约而同暗骂“土鳖”。唐霜直想上前堵住沈泽的嘴，别给向日葵技校丢人好么？ “提前十一天，唐小姐的传送功夫一流。”萨缪尔用“时空罗盘”测定完参数后，彬彬有礼地恭维。 传送不是指哪儿传哪儿，出发到一个新的时空坐标点会产生偏差，少则几天几公里，多则几十天几十公里。 穿越时空是对微观的七个空间维度变形，量子尺度上的存在与宏观不同，时时刻刻发生无规则扰动，在物理学早期，曾将此现象命名为“测不准原理”。因而，时空穿越难以避免误差。 唐霜偏离十一天，可算中规中矩，在合格线以上。 返程则相当精确，传送前马车夫在起点留下“量子信标”，进行定位。 “马马虎虎，”唐霜手遮阳光，朝东方眺望，“卡尔森城堡应该不远，最多十几里路。” 卡尔森领地是计划中的第一站，那里偏僻闭塞，可以采购衣物装备马匹完成改头换面，而不惊动太多当地人。 另一个原因是，梅林·安布罗修斯隐居的黑森林距离卡尔森仅二十多公里，在等待圣腓立比公会信使的空闲时间，不妨先去会一会那个引起因果链波动的根源——冒牌亚瑟王。 关于亚瑟王，史学界尚无定论。大多数学者认为，亚瑟王的原型是威尔士山区某布立吞部落的首领，在公元六世纪初，他接连重挫撒克逊人，取得较大胜利，但未能统一英格兰。 真正的亚瑟王也许已经被冒牌货杀害，也许还活着，如果能确保他的安全，是恢复历史的最佳途径。 冒险队的伪装身份是东方贵族，到罗马观光旅游，顺便造访不列颠岛。沈泽扮演公爵大人，萨缪尔扮演侍从，宋鱼扮演小厮，唐霜扮演侍女。 当上名义首领的原因让沈泽郁闷，大家一致公认他是水平最差的菜鸟，应放在明处吸引外界注意力，方便其他三人暗中行事。 经“智能教育系统”的灌输，四个人掌握了亚瑟王时代的风俗人情，学会凯尔特语、高卢语、拉丁语、盖尔语等多种语言，信使出任务前都有这一道速成学习程序。 他们的衣着打扮符合当地风格，行李则一件没带，准备到小镇购买必需品。 步行两个多小时，平原上出现一个小土丘，稀稀拉拉的房子分布于四周，丘顶矗立着一座石头城堡。 今天来的巧，正赶上集市。 古代欧洲的日常生活以领主城堡为中心，民众定期前来缴纳税物，并进行贸易、宗教等活动。 沈泽一行四人的形象非常抢眼，农夫们好奇地窥望，城堡守卫急忙跑过来盘问。 “站住，你们是什么人？” 萨缪尔上前回答：“这位是沈泽公爵大人，特来拜会尊贵的卡尔森夫人。” 守卫将信将疑，让四人稍候，回身进城堡禀报。过了一会儿，一名中年骑士出迎，领宾客入内。 城堡大厅中，一群人正在大吃大喝。凹字形长桌上摆满食物，中间是一整头烤鹿，两侧罗列鹌鹑馅饼、炖鸡、烤羊腿、咸肉、腌鲷鱼，水果有大盆醋栗、李子、糖渍无花果，酒有葡萄酒和蜂蜜酒。 古代欧罗巴贵族以暴饮暴食闻名，不分时间，一场宴会经常从早上吃到晚上，从晚上吃到天明。 主人位置上坐着一名三十岁出头的褐发贵妇，穿一条贴身的罗马式丝织长袍，成熟妖娆的躯体尽显无遗。 主宾客是一名肉山般的巨人，坐在那儿快赶上普通人站立的高度，脸又黑又糙又大又圆像一口铁锅，须髯戟张。 贵妇便是领地的主人，布立吞诸部落的一员，珊卓拉·卡尔森夫人。她见到从大门走进的四位异乡人，登时眼睛一亮。 沈泽走到主人的几步外，左手按在胸口鞠躬：“来自东方日出之地的向日葵公爵沈泽，向西方日落之地的尊贵的珊卓拉·卡尔森夫人致敬。” 珊卓拉的眼睛更亮了。野蛮的布立吞人哪听过如此文雅修辞，日出之地、日落之地，真是出人意料的形容，如夜莺般美妙动听。 更何况，沈泽自称公爵。 这个时代还没有爵位制，领主通常称为骑士或首领。沈泽使用的“公爵”一词源于罗马帝国，指军队统帅或镇守一方的最高军政长官，地位极高。 珊卓拉和大厅中所有人都没怀疑沈泽在撒谎，因为四个人实在是风度俨然，绝非寻常人等。中世纪等级森严，平民见到贵族自动矮三分，战战兢兢，像沈泽这样坦然自若温文有礼，一定出身高贵。 “公爵大人，你来自伟大的君士坦丁堡？”珊卓拉发问。 “不，更远一些。” “噢，那想必是富饶的萨珊波斯。” “还要继续向东。” 珊卓拉的贫乏地理知识受到局限，她眨巴着美丽的灰绿色眼眸，疑惑寻思。猛然，贵妇人灵光一闪，掩住嘴失声惊呼。 “你是秦尼斯坦人！” 秦尼斯坦是古代西方对华国的称谓，因袭波斯语而来，“斯坦”是印欧语系中表示地名的后缀，与种族和宗教无关。希腊马其顿时期曾叫华国为“赛里斯”，即丝之国，后来这词语逐渐没落消失，改以“秦尼斯坦”。 在古代欧罗巴人眼里，万里之遥的东方充满神秘色彩，秦尼斯坦是流着奶和蜜的人间伊甸园，人人穿丝绸用瓷器，黄金铺路。 大厅中一阵耸动，交首议论。 唐霜、萨缪尔和宋鱼心下赞许，这小子有一套。一开始他们担心沈泽第一次经历这场面，可能应对不当，没想到他演技高超，挺像样的。 沈泽矜持地含笑点头，示意主人猜对了。 珊卓拉不由自主站起身，手提长袍行屈膝礼，请沈泽入席。 萨缪尔也被邀请，侍从是准贵族，英勇的战士有权利在宴会上得到一席之地。 出于客气，珊卓拉又命管家领唐霜和宋鱼到仆人的房间休息用餐。沈泽谢绝，说东方习俗仆人必须追随于主人的左右。 沈泽坐在珊卓拉的右手边，左手边是那个超级壮汉。 珊卓拉介绍：“这位是拉洛德国王埃阿斯。” 拉洛德王国是入侵的撒克逊人建立，而珊卓拉·卡尔森是原住民布立吞部落首领，两人坐在一起就很有趣了。 埃阿斯离席，张开双臂扑上来搂抱，大脸往沈泽的脸颊左一贴右一贴，么么哒，模拟发出响亮亲吻声。嘴里的热气喷吐，腥臭难当。 这是贴面礼，沈泽不好推拒，只得堆笑回应。他感觉到，对方的臂膀特别用力，超过搂的程度等于是勒。 沈泽不清楚撒克逊人是天性热情还是搞下马威，于是仅用《跑的快》技能卸开力道，没施以还击。 埃阿斯自以为占据上风，对小白脸东方人十分轻蔑，得意地回座位上操起一根羊腿大嚼。妈的，珊卓拉这婊子该懂得谁是强者，谁是斯诺多尼亚的真正主人！ 第三十三章 德鲁伊少女 珊卓拉端起银杯，举止柔媚地向沈泽敬酒。沈泽一口干了，珊卓拉喝小半杯放下，然后好奇探问。 “沈泽公爵，你从遥远的东方来不列颠岛有何贵干？” “我刚继承父亲的爵位，计划到四方游历，增长见识，以更好地管理领地。听闻西方罗马帝国是同秦尼斯坦比肩的大国，拥有辉煌的历史和灿烂的文化，特意前来瞻仰。可惜，当我翻越札格罗斯山脉，才知晓帝国早已经一分为二；而万城之城，光荣辉煌的永恒之都罗马，在二十几年前彻底陷落。” 蓝星历395年，罗马帝国分治，史称西罗马帝国和拜占庭帝国。476年，蛮族雇佣军首领奥多亚塞逼皇帝罗慕路退位，西罗马帝国灭亡。从这一时间起，欧罗巴结束古典时期，进入中世纪。 布立吞人对罗马帝国的感情有些复杂。起初凯撒率军入侵时，布立吞人曾奋起反抗，经过数百年的统治，逐渐软化。当更凶狠的新侵略者撒克逊蛮族到来，布立吞人前往罗马求救，请伟大的皇帝不要抛弃他的子民，但罗马已自身难保。 尤其布立吞部落的上层贵族，被罗马帝国的恢弘文明征服，内心有很强认同感。珊卓拉新婚不久随丈夫到罗马城旅游，尽管帝国已然覆亡，繁华犹存，那巍峨耸立的万神庙、大竞技场、君士坦丁凯旋门、高架引水渠给她留下深刻印象。 相比之下，撒克逊人是一群野猪，残暴肆恣不通人性为何物。 如今撒克逊各势力占领了不列颠岛东南大部，建立大大小小的王国，布立吞人退守威尔士以北。 拉洛德王国位于最前线，与布立吞最强大的坎巴拉部落接壤。国王埃阿斯几次进攻，未能得手，于是动起脑筋，向坎巴拉后方的卡尔森领主珊卓拉求婚。一旦双方联姻，不但能白得一块土地，还可两面夹击摧毁坎巴拉。 三年前，卡尔森骑士同坎巴拉领主决斗，不幸殒命——埃阿斯正是利用这嫌隙瓦解两个布立吞部落。珊卓拉带七岁的幼儿苦撑局面，对于埃阿斯的示好，她踌躇不决。 布立吞大势已去，撒克逊人全面统治不列颠是迟早的事。如果现在妥协，多一些讨价还价的筹码。只不过，埃阿斯的种种暴行令珊卓拉畏惧，即便结婚也未见得有好下场。 听沈泽谈起罗马帝国的兴衰，再联想到自己的命运，珊卓拉黯然惆怅，叹息着发出感慨。 “不知什么时候才有新的伟大帝国建立，使混乱的世界恢复安宁，愿主怜悯我们。” 埃阿斯将啃得参差不齐的羊骨扔回盘子里，哈哈大笑：“我们英勇的撒克逊武士将统治世界，不管大陆还是岛屿，沈泽公爵那句话怎么说的？从太阳出来的地方到落下的地方，撒克逊人全都要征服，建立帝国！” 珊卓拉勉强笑了笑，心中厌烦轻蔑。 沈泽倒有另一番感受。这个形同原始人的粗野莽夫无意中预言了历史，他刚才所说，公元六世纪的任何人都会当作痴人说梦，然而千年之后，撒克逊人的后裔将之变成现实。 谁能看出草木在每一时刻的生长？世界的演变也是如此，当下没人识破奥秘，直到长成参天大树后蓦然回首，才发现一个个年轮的痕迹。历史，是一件有趣而又让人迷惑的玩意儿。 埃阿斯斜眼望沈泽，喷着唾沫吼道：“公爵阁下，你只说了为什么到罗马，还没说为什么来不列颠。” 沈泽明白了，对方确实在找茬。那么他也就不客气，还以颜色。 “我听说布立吞是历史悠久的民族，在罗马帝国之前已在岛上栖居生息，创造出独特文明，因而来拜会他们的勇敢和智慧。” 埃阿斯没完全听懂沈泽的文绉绉言辞，但其中夸奖布立吞的寓意很清楚。他竖起眉毛，语气不善地追问：“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在这岛屿上，我不仅看到勇敢的战士，还看到残暴的屠夫。” 埃阿斯瞪起铜铃大的眼睛，凶光迸射。 “残暴？那是懦夫废物的哀嚎，对高贵胜利者的污蔑。失败的可怜虫没资格活下去，只有百战百胜的撒克逊武士才配说勇敢！” 席上的撒克逊武士大都喝得醉醺醺，纷纷操短刀敲打桌子餐盘，呐喊鼓噪：“胜利！杀光敌人，抢光他们的女人和牛马！撒克逊必胜，勇武的岩石巨人埃阿斯王必胜！” 另一侧的布立吞武士们面露愠色，有几人跃跃欲试，想起身反抗。 珊卓拉见火药味浓厚，赶紧拍拍掌，大声说道：“前几天领地刚刚酿熟一批苹果酒，斯蒂芬，拿来请拉洛德和东方的贵宾品尝。” 管家斯蒂芬应声，从侧门出去。 苹果于公元前随着罗马帝国的侵略传入不列颠，但品种不合适，很少有人掌握酿造的窍门。撒克逊人久闻卡尔森领地的苹果酒香甜可口，于是收起凶心，垂涎三尺地等待。 片刻后，斯蒂芬返回，六名仆人抬进来三个大陶罐，侍候宴会的女仆拿着锡酒壶上前，一同将陶罐中的苹果酒倒入锡壶。 说来奇怪，抬陶罐的仆人中有五个是身强力壮的男仆，另有一个是十五六岁的女孩子，身材纤细，穿着宽大的罩袍很不合体。 小女仆一边倒酒，一边睁大湖蓝色的眼睛朝酒席上张望，视线直在沈泽等四位异乡来客的身上转悠。 珊卓拉疑惑，她来这儿做什么？ 埃阿斯见小女仆关注沈泽，十分不爽，抬手指过去大喝：“你，把苹果酒拿过来！” 小女仆显出明显的迟疑，然后不情愿地捧酒壶慢吞吞走到长桌前，为埃阿斯的银杯斟酒。她一边倒，一边忍不住偷瞄近旁的沈泽。 拉洛德的埃阿斯恶名传遍不列颠岛，在他的面前，平民奴仆们无不战栗屈膝像畏惧地狱的魔鬼，因此反过来更助长埃阿斯的骄横气焰。 小女仆的表现无疑是大大冒犯，埃阿斯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往里拽。小女仆的身体被拖倒在桌面上，盘子杯子盆子乱撞。 小女仆用力反抗，那件罩袍原本过大，撕扯间滑脱，露出半边肩膀和后背。 众人瞧见，一个绿色的文身蔓延于雪白肌肤上，图案是茂盛的树枝和树叶。 “德鲁伊！” 好几个人惊讶喊叫。 第三十四章 我发誓我会做到的 德鲁伊是古代凯尔特人（布立吞是凯尔特的一支）信奉的宗教，曾率不列颠土著反抗罗马的入侵，失败后惨遭屠杀。罗马统治期间，大力镇压德鲁伊教徒，推行罗马教。德鲁伊渐渐消亡，布立吞人改信罗马教。 虽然蓝星历六世纪罗马教会的权力尚有限，但德鲁伊总归是异端，在世人心目中神秘和邪门。有一些捕风捉影的谣传称著名大魔法师梅林是德鲁伊教徒，他本人坚决否认。 德鲁伊教徒尊崇自然，喜欢文面文身，他们将橡树当作“圣树”，所以文身图案以橡树为多。 “异教徒！” 埃阿斯一只手紧紧抓住德鲁伊少女，扭头对珊卓拉不怀好意地狞笑：“卡尔森夫人，你和异教徒有勾结？” 珊卓拉不敢承认，仓猝间想不出合适的借口，只软弱无力地喃喃说：“误会，这是误会……” 德鲁伊少女慌乱失措，两只小手朝埃阿斯的粗壮胳膊连撕带挠，可全然无用，犹似蜻蜓撼石柱。 她的大半个上身裸露在外，周围的食物被打翻，葡萄酒、肉汁、覆盆子果浆、粘稠的蜂蜜沾染在娇嫩肌肤上，形成奇特的画面。 丑陋、肮脏、浑身散发臭烘烘气味的巨怪魔爪下，柔弱无辜的小羔羊宛转哀鸣，好刺激啊——呃，不对，是可怜…… 情急之中，德鲁伊少女喊出内心的秘密：“救救我，先知大人！求你救救我！” 她挣扎扭过头，朝向沈泽，纯洁蓝眼睛中满是痛苦和企盼. 沈泽正性致勃勃地欣赏凌辱play，不料女孩竟向自己求救，喊什么莫名其妙的“先知”。 德鲁伊，沈泽的了解仅限于游戏，没多少感觉，他更喜欢选爽快的兽人职业。如果是脑袋上长鹿树杈的汉子或者老牛头怪，被巨怪**就爆吧，爱乍地乍地。可面对一个楚楚可怜小萝莉的哀求，试问哪个正常男人能无动于衷？ “哈、哈、哈！” 沈泽大笑三声。 大厅霎时安静，所有的目光一齐看过来。刚才德鲁伊少女所叫嚷的“先知”，许多人听见了——什么意思，难道这东方人是德鲁伊教徒？ 笑过之后，沈泽却不忙于继续。他欠身拿起装有苹果酒的锡壶，倒满杯子，好整以暇品一口，摇头晃脑作赞叹状。 “滴滴香浓，意犹未尽。如果说葡萄酒成熟丰饶、百般滋味回味无穷，如高贵美艳的卡尔森夫人，那么苹果酒是初长成的邻家处子，甜美中带着一丝青涩，好比这位纯真的小妹妹。” 沈泽指了指德鲁伊少女，笑容色迷迷。 在座的贵族、武士，站着的男仆女仆，一应人等集体傻眼。这位秦尼斯坦公爵大人在说啥？跟眼前的事根本不搭界，方才听他狂笑，还以为要踢翻桌子拔刀子不要怂就是干呢。 唐霜和宋鱼站在不远的墙角，互相看看，对沈泽的行径翻起鄙视的白眼。 果然猥琐的人始终猥琐，伪装得了一时伪装不了一世啊。 而且，信使的戒律是不得过度介入当地人事务，沈泽有越界的趋势。 唐霜想要制止，无奈众目睽睽下难以行动，她扮演侍女就必须符合侍女的身份。宋鱼则在两可之间，完成任务固然是首位，但也不介意沈泽小小地出丑一次。 埃阿斯喝道：“你认识这女巫？你是德鲁伊异教徒？” 沈泽放下酒杯，摊开手耸耸肩，一脸无辜友善的表情。 “嘿，我的老伙计，看在上帝的份上，为什么我们不坐下来好好喝一杯苹果酒？多么可爱的少女，一定要大煞风景吗？我赌上秦尼斯坦第一勇士、日出之公爵、葵花剑圣沈泽的名誉奉劝阁下，放开小妹妹，向她道歉。否则，我会用我脚上的铁刺马靴狠狠踢你的**，把你的丑陋肥猪头按在地上摩擦摩擦，就像伟大的希腊英雄赫拉克勒斯活捉厄律曼托斯山的野猪那样。我发誓我会做到的！” 嗷—— 埃阿斯愤怒咆哮，猛地甩手，德鲁伊少女趔趄摔出五六米。 “来自东方的沈泽公爵，我，祖先从斯堪的纳维亚出发，征服高卢、征服莱茵河、将要征服不列颠全境的拉洛德的埃阿斯王，要求决斗！” 埃阿斯张开双臂抓住桌沿奋力向上抬，长达十几米的桃花心木长桌被掀翻，盆盘和食物酒水四处飞溅。 他大踏步走出去，每跨一步，小山似的沉重躯体踩得地面通通响。 埃阿斯走到大厅的中央站定，转过身面朝沈泽，嗔目怒视。 侧面长桌上就坐的撒克逊武士们兴奋地号叫助威，喧嚣声震耳欲聋。两名侍从手捧沉重的长柄战斧和盾牌小跑进场，交给主人。 沈泽莞尔一笑，慨然起身。 “如你所愿。” 从德鲁伊少女的身份暴露起，珊卓拉就处于懵圈状态，晕晕乎乎。转眼间，形势发展到决斗的地步，不可挽回。 她对沈泽怀有好感，不忍心眼看英俊迷人的东方公爵死于蛮夫埃阿斯的剑下，希图尽力挽救。 “沈泽公爵，请不要冲动。你是远来的客人，不了解我们这里的风俗——” 沈泽弯腰鞠躬，并顺势捏住珊卓拉的左手，抬起来放到嘴唇上轻轻一碰。 “请允许我将这场胜利奉献给你，尊贵与美貌、贞洁并重的卡尔森夫人。” 这时代没有吻手礼也没有骑士文化，珊卓拉一怔，随即从沈泽的话语和神态中领悟，这可能是东方的礼节。她一阵心跳，手背被嘴唇触及的地方有点儿麻酥酥，异样的感觉透过肌肤、血管直传到心脏。 莫名地，珊卓拉感到，眼前站立的是一位无比自信强大的男人，是战无不胜的勇士，能够横扫一切敌人。 还不止于此，他的言辞宛如温德米尔湖畔的紫苜蓿蜂蜜那般甜蜜醉人，“将胜利奉献给你”，从来没有哪个男人对珊卓拉展示过这种尊重，哪怕是她的丈夫。 wow，圣母玛利亚在上，心都要化了。 “你需要什么武器？我让武士取来。”珊卓拉轻声询问。 “用这个就好。” 桌子掀翻后，那一整只烤鹿掉落地上，脊背插着一把用来割肉的短刀，沈泽俯身拔出。 短刀长四十七公分，宽四公分，重一千一百五十克。另一方，埃阿斯的战斧长一百三十八公分，重十六千克；圆盾直径九十九公分，主体以坚硬的橡木压制，外裹三层熟牛皮，周围包一圈青铜。 两相比较，装备差距悬殊，恐怕沈泽进不到短剑的攻击范围就被长柄斧抡飞。 埃阿斯早已不耐烦，见珊卓拉面浮红晕含情睇盼，更加妒火燃烧。 “来吧！” 埃阿斯持战斧敲击盾牌，沉闷的轰鸣回响在城堡大厅，震撼人的心神。 第三十五章 我说过我会做到的 许多年后，在残酷战争中幸存下来的撒克逊和布立吞武士将回忆起年轻时代曾目睹的一场绚丽战斗，来自万里外神秘东方的秦尼斯坦第一勇士、日出之公爵、葵花剑圣以难以置信的方式击溃不可一世的拉洛德国王埃阿斯。 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疑问纠缠于每一位在场者的心中，有人猜测，胜利源自那句古怪的语言。 其时，没人听清楚公爵说了什么，或许是神奇的东方咒语，令凡人获得半神的力量。 沈泽是这样说的： “no song，just do your mama！” 然后，他举起割肉刀，冲向全副武装的岩石巨人。仿佛牧童大卫迎战非利士的歌利亚，仿佛赫拉克勒斯与大地之子安泰俄斯亲密接触。 埃阿斯一头雾水，对手喊的啥，莫非在施展德鲁伊法术？ 一个呼吸的工夫，沈泽越过十几米距离，冲到近前。埃阿斯挥长柄斧斜劈，闪烁寒光的锋利斧刃对准敌人肩膀和脖子交接的地方落下去。 这一砍势大力沉，速度飞快，十六公斤重的斧头在埃阿斯手中似木柴一般轻松自如。而且埃阿斯战场经验丰富，斧子的去势恰好迎上沈泽的跑动线路，双方高速相对而行，在惯性驱动下绝无改变的余地，必将撞在一处。 然而，沈泽原已经快到极点的奔跃骤然提速，又加快三成。抢在铁斧落下前，人突入内圈，将斧头甩到身后。 与此同时，割肉刀当头猛剁。 埃阿斯一招失手后并不慌乱，一面挽圆盾遮挡割肉刀，一面丢弃长柄斧，拔腰间的短剑准备近战。 当，短刀命中圆盾，谁都料不到的场面出现了。 区区一公斤重的割肉刀砍在厚实坚硬的圆盾上，竟如同巨锤轰击。埃阿斯站立不住，踉跄后退，脚下踩到一块饱含汁水的烩牛肉，不由自主沿光滑的城堡石板地滑出去。 他手舞足蹈试图维持平衡，笨重的肢体分外滑稽。 沈泽紧追两步，举刀再砍。 埃阿斯不愧为最勇武的撒克逊战士，见形势危急，索性放弃身体的平衡，顺势半跪于地，将盾牌举过头顶。 借助地面支撑，这防御姿势比站立更稳固，然后，可用短剑从下路反攻敌人。 沈泽义无反顾，人若惊鸿照影来，刀闪青芒惊霹雳。 割肉刀第二次击中圆盾，只听得砰然爆响，木块纷飞，橡木盾被砸得四分五裂。埃阿斯眼前金星乱冒，耳朵嗡嗡作响，胸背剧痛，胳膊像似断掉。 不可能！ 纵横不列颠岛向无敌手的埃阿斯无法接受这超脱常理的事实。脑子刚闪念时，沈泽的右脚飞起，踢中他的下巴，庞大身躯横飞几米远。 沈泽跃上，一脚踏在埃阿斯的脑袋上，用力碾压使得肥脸变形。埃阿斯陷入半昏迷，喉咙里无意识地呜呜喘息。 “我说过我会做到的。” 沈泽手提割肉刀，昂然挺立。 城堡大厅中鸦雀无声，人人呆望着场上，刚才所发生的一切恍若梦幻。 在决斗之前，谁能想到如此结局。一则埃阿斯的凶名远播不列颠，不论敌人还是盟友，都不得不承认他的强悍绝伦；二则，东方人和巨汉的体型相差几个数量级，形同小猫对阵狗熊。 因此布立吞人和撒克逊人都认为，埃阿斯打败沈泽毫无悬念。 退一步说，即便沈泽有机会取胜，也应当采用灵活多变的战术，以巧克力。孰知他正面硬杠，打起埃阿斯来砍瓜切菜，力量的对比完全颠倒。 不止当地原住民，三位同伴也很是诧异。 如果沈泽利用异能取胜，那倒正常，蛮族武士强不过拥有天赋技能的信使。但沈泽没有，他使的是普通格斗术。 单纯用短刀击碎橡木盾，力量超出人类肌肉的限度，违背生理学原理。 萨缪尔和宋鱼当然可以轻松打赢埃阿斯，但需要动用天赋异能，实打实拼拳脚刀剑不行。他们的心中生出忌惮，沈泽路子有点儿野，让人云山雾罩，识不破真面目。 唐霜兴致盎然，蠢蠢欲动。沈泽的进步惊人，估计是这段时间偷偷苦练，可气，前几天找他pk还推三阻四，这次完成任务回学校后一定不容他逃脱。 事实上沈泽的招式中融入了技能，不属于普通格斗。 在出发前，为了增强自保能力，沈泽通宵苦炼《跑的快》，打通第三项主线任务。 《跑的快》第三关训练液体介质中的移动，俗称游泳。不局限于蛙泳蝶泳之类的技巧，更多是用特殊方法提高肌肉的效率，提高爆发力，强行突破水的阻力。以及改变物体的热力学结构，在更高密度的介质中位移。 理论上说，练到精深处甚至可以穿行于固体。 华国有一个老少皆闻的故事，牛头山道士穿墙，只要沈泽坚持修炼《跑的快》，总有一天达到那境界。 以密度计算，水是空气的七百多倍。在水中做动作，虽说不当真需要花费七百多倍力气，但也相当可观。 关于这方面，每个游过泳的人有切身体会。 通关“游泳”后，沈泽的《跑的快》技能晋身至27级，水下发力同普通人在空气中发力没区别。那么，他回到空气中发力时，将成倍增长。 别说人类，就算蓝星陆地上最凶猛的生物个体西伯利亚虎，以沈泽现在的力量也足以活撕了它们。 撒克逊人粗鄙蛮横，却恪守武德。首领被打败后没群起围攻，而是请求赎人。按决斗规则，失败者的生命属于胜者，胜者有权杀死失败者。 埃阿斯的副官走上来，举臂施武士礼：“仁慈高贵的公爵阁下，请允许我们赎回国王。” 沈泽向珊卓拉说道：“卡尔森夫人，我该收取多少赎金？” 珊卓拉又惊又喜，但怕惹怒撒克逊人，竭力掩饰激动的心情。 “按埃阿斯王的身份，二十斤黄金、十匹公马十匹母马、二十副上等锁子甲是合适的数字。” 这价钱很公平，埃阿斯从地上爬起来，气势削减了大半，瓮声瓮气地表示同意。 “十五天后，我派人把东西送到卡尔森领地。” 撒克逊人没脸继续留下来，告辞离去。珊卓拉送出城堡，沈泽等四人站在原地不动。 当走到大门口时，埃阿斯站住，回过头大声叫道：“沈泽公爵，你使用了邪恶的东方巫术，我不服。我会请神父做公证，再次向你挑战，进行一场公平的决斗。” 今天这一战大丢颜面，令埃阿斯在部落中威信降低，必须挽回，将失败推卸给巫术是好主意。能当上首领的人都不简单，埃阿斯的粗野外表下狡诈多多。 撒克逊众武士信以为真，稍微振作起士气，同时对东方人更加惧怕。 沈泽笑道：“随时奉陪。” 第三十六章 梅林的预言 布立吞武士跟随领主夫人出门送客，大厅内只剩下仆人，和那个德鲁伊少女。 沈泽回到三位同伴的身边，用华国语问：“我做的怎样，有没有影响因果链？” 唐霜没好气吐槽：“你还想着因果链，真不容易。” 萨缪尔安慰：“因果链有自动纠错机制，只要不触动关键节点，问题不大。等没外人的时候我用时空罗盘测一测参数。” 宋鱼的注意力在远处站着的德鲁伊少女身上，他目光湛然打量一会儿，招手说道：“你过来。” 那少女一直怯生生偷看四个异乡人，想凑近交谈又畏缩，听宋鱼招呼，马上飞跑而来。 她的跑动姿势奔放、野性，既没有淑女的文雅，也没有女仆的拘谨。 “你叫什么名字，是德鲁伊教徒？”宋鱼问。 “我叫卡萝尔……”少女犹豫一下，压低声音承认身份，“我是德鲁伊学徒，你们不要告诉别人。” 沈泽好奇道：“你喊我先知是什么意思？” 卡萝尔惊慌起来，连连摇小手：“不，不要大声说……先前我害怕很凶的撒克逊坏人，不小心说漏嘴。在时机降临前，先知不能在世间显相，梅林大师警告过……啊，我又说漏嘴了……” 少女懊丧地咬住嘴唇，快要哭出来。 听闻“梅林大师”，四名信使意味深长地互相对视，来了兴趣。这德鲁伊小姑娘傻了吧唧的，不正是上好的情报源吗？ “卡萝尔小妹妹，”沈泽竭力堆起和蔼可亲的笑容，敢与狼外婆争高低，“我是先知本人呀，告诉我有什么关系呢？” 卡萝尔的小脑袋瓜被绕糊涂，想想也是，对先知大人没啥可隐瞒的。 “嗯……一年多前，梅林大师到我的部落作客，说出一个预言： 黑发的，红发的，金发的，无发的， 四个古怪的异乡人， 从一千五百年后来， 从遥远的星星来； 他们中的黑头发黑眼睛大先知啊， 将引导守护德鲁伊， 使万灵在万星流传。” 四人大吃一惊。 沈泽黑发，唐霜红发，萨缪尔金发，宋鱼光头；并且，后三人的家乡不在蓝星，的确是“从遥远的星星来”。 唐霜、萨缪尔和宋鱼还知道沈泽不知道的东西，两千七百年后的星河ii时区，“万灵神殿”是举足轻重的势力之一，遍及各星系。 万灵神殿起源于蓝星德鲁伊教派。 “使万灵在万星流传”，意思是对万灵神殿在宇宙中的传播扩张起到关键作用，难道这次任务将牵扯到因果链上如此重大的事物？ 可能性很小，想必是“梅林”装神弄鬼。 此人是异域客，在不久的将来见到沈泽等四个人，然后返回更早的时间段策划阴谋，对德鲁伊部落说出“预言”。 亚瑟王是梅林抚养长大，所以，因果链异常十有八九是这位“大魔法师”的杰作。 唐霜、宋鱼和萨缪尔不约而同做出以上判断。 “你们是一千五年后的人？那时的世界什么样子？”卡萝尔一脸好奇，又有些怀疑这不是真的，“从遥远的星星来是什么意思，你们住在天上，是天使吗？” 沈泽不大好回答，因为他马上想到，接下来应当前往德鲁伊部落调查相关的线索。骗小姑娘容易，万一部落中有鹿头牛头之类老练的家伙，那么四人冒险队的来历需要一套合理说辞，瞎编乱造欠缺说服力。 珊卓拉送走撒克逊人返回大厅，及时解围。 “尊敬的公爵阁下，你的英勇令城堡蒙光，你的光辉事迹将在卡尔森、在不列颠被游吟诗人歌唱。” 珊卓拉笑容欢畅，身后的布立吞武士们也一副敬重、佩服的姿态。 沈泽以恭维话回敬：“感谢夫人的盛情款待，你的慷慨和卡尔森的美丽风光为我的旅途带来无尽愉快，将来回到家乡，我仍将铭记在此度过的美好时光，余生永志。” 宴会已经搅黄，珊卓拉请贵客到内厅叙话，卡萝尔也跟着。 小姑娘是珊卓拉的异母姐妹，六岁时被德鲁伊大祭司范赛尔森相中，带走加入德鲁伊部落。有时候，卡萝尔来城堡看望姐姐。鉴于德鲁伊的敏感性，对外保密，了解她身份的人只有几个亲信。 今天上午，卡萝尔从城堡的窗户看见四个异乡人到访，产生兴趣——实际上是因为梅林的先知预言。 她换上女仆的服装，溜到大厅的侧门偷窥。正遇上管家斯蒂芬去酒窖拿苹果酒，于是卡萝尔跟进大厅。 “你为什么称沈泽公爵为先知？”珊卓拉问道。 卡萝尔支支吾吾：“那是一句召唤法术的咒语，不是特意对公爵大人喊的，我没学会，法术不灵……” 珊卓拉看出妹妹在撒谎，但当着客人的面不方便多说。于是转变话题：“沈泽公爵，以后的旅程请小心些，埃阿斯不是一个大度的人。” 沈泽答道：“多谢夫人提醒，我会尽力避开拉洛德王国的领地。听说有一位伟大的魔法师隐居在黑森林中，我打算拜访。” “噢，梅林大师，我曾有幸聆听过教诲，那是一位睿智的长者。你认识道路么，如不嫌弃，我派人引路。” 沈泽欣然接受对方的好意：“那最好不过，感谢夫人。” “其实我们还向往另一个更神秘的地方，”萨缪尔插言，“阿瓦隆，自踏上不列颠岛后，不断听到这个名字。” 阿瓦隆，是流传于不列颠原住民中的古老传说，德鲁伊教团信奉的圣地，又称“极乐世界”、“神佑之岛”。 无人知晓阿瓦隆的具体位置，据说，它被沼泽、湖水和迷雾包围，唯有在仙女指引下乘小船抵达。 圣地中，时间凝滞永恒，一切事物不会衰老死亡。 守护阿瓦隆的是湖之仙女，有人说总共九个，有人说三个，有人说一个，数量和姓名不尽相同。 亚瑟王的一生与阿瓦隆息息相关，人们最熟悉的故事是，他被侄子莫德雷德杀死后，仙女将遗体用一艘黑色小船运往阿瓦隆埋葬。 另一则轶闻是湖中剑。 亚瑟王与柏林诺国王决斗时违背骑士精神，导致石中剑折断。他很懊悔，向梅林忏悔自己的过失。梅林带亚瑟王来到阿瓦隆外围的圣湖，湖之仙女薇薇安自迷雾中现身，赐予一柄新宝剑——王者之剑，即湖中剑。 萨缪尔、宋鱼接受的秘密任务是夺取石中剑和湖中剑。 第三十七章 讨论计划 石中剑插在坎巴拉城圣保罗教堂墓园的大石头中，面向全不列颠公开招募有资格拥有它的主人，对自己有信心的人尽可去一试身手；湖中剑属于湖之仙女，要想拿到必须先寻找阿瓦隆湖。 阿瓦隆虚无缥缈，连星河联盟的庞大数据库都搜索不到切实资料，历史学家公认，那是古人的神话，不是现实地点。 然而佐藤茂雄声称，阿瓦隆真实存在，湖中剑确有其物。 为完成任务，萨缪尔找机会搜集情报，向当地人打听。 珊卓拉不以为意，随口说道：“阿瓦隆是凡人无法涉足的圣地，由死灵骑士守护，接近的人格杀勿论。所以说，即使偶然有人到达那地方，也不能活着回来告诉别人。” “不是呢，”卡萝尔心直口快地反驳，“仙女很善良，怎会随便杀人。阿瓦隆周围是迷宫，道路隐藏在错乱的空间中，普通人看不见，进不去。这是我的老师范赛尔森大祭司说的。” “范赛尔森大师进入过阿瓦隆吗？”萨缪尔追问。 “我问过老师，他不肯回答。但我猜得出来，他肯定到过阿瓦隆，亲眼瞧见仙女大人。” 卡萝尔很崇拜自己的老师，自豪之情溢于言表。 围绕梅林和阿瓦隆的话题闲聊一阵子，珊卓拉、卡萝尔所知有限，没说出更多东西。随后，珊卓拉体贴地请客人休息。 四人聚集在客房中，打发走侍候的仆人，开始研究下一步计划。 萨缪尔摘下脖子上悬挂的一块小圆牌，那是信使出任务必携带的“时空罗盘”。 时空罗盘用来测定时间、空间、事件三位一体坐标系的参数，确认因果链的波动值。然后裁缝进行计算，判断己方的行动是否在合理范围内，能不能修复遭异域客破坏的因果链。 前次唐霜箱子里的电子仪器是简易时空罗盘，她不精通裁缝职业，计算能力很差，只能让仪器自动测算。好在是e级任务，因果链的偏离值微乎其微，自动仪器足堪胜任。如果稍复杂的变化，则需要人工操作。 时空罗盘的产品有很多种，原理相同，功能和外形差别较大，正如汽车，有保时捷也有众泰。 萨缪尔的时空罗盘是圣腓立比公会统一配发，由布谷鸟仪器公司制造，技术先进，相当于蓝星汽车业中的宝马。 小圆盘的质地近似红铜，直径六公分多，一公分厚。 正面雕刻着一名威严的长须祭司，左手持权杖，右手持羊皮卷，边沿环绕一句经文：“那光是真光，照亮万物”。 反面的图案为圣腓立比公会的标志“十字架”，周边也铭刻经文：“我心坚定，驱彼黑暗。” 萨缪尔握紧罗盘，闭上眼睛，将全部神识投入于其中。 微光从拳头内向外发射，逐渐增亮，皮肤和肌肉竟变得半透明，掌骨、指骨像x光底片似的影影绰绰呈现，十分诡异。 萨缪尔神色吃力，额头冒汗，身体紧绷着轻微颤抖。 持续五分钟左右，萨缪尔放松，睁开眼长出一口气。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们先听哪一个？”他悠然说道。 沈泽嘻笑道：“好消息告诉我，坏消息告诉他俩。” 唐霜耐不住性子，急切催促：“行了，少卖关子，赶紧说结果。” “坏消息是，因果链波动激烈，远超出c级威胁度甚至达到b级以上。好消息是，干扰源仅有一个，空间坐标位于西北二十几公里，时间起点约在两年多前。不出意外，就是黑森林的梅林魔法塔，异域客两年前穿越来不列颠亚瑟王时空区。” 宋鱼抱着胳膊，淡淡说道：“省事了，到黑森林检验异域客是梅林还是亚瑟·潘德拉贡，弄死就搞定任务。” 沈泽认为太鲁莽：“卡萝尔说的预言，证明梅林知道我们要来，这很奇怪。我建议先去德鲁伊部落，问清楚预言的详细经过。” “古代德鲁伊教团排外，其他教徒不会像卡萝尔那么天真，把秘密告诉外人。”宋鱼反驳。 “至少试一试。直接去黑森林有危险，你想，既然梅林预知我们来对付他，会不做防范？冒失闯入他的地盘是下下策。” “如果梅林同德鲁伊是一伙呢？你的做法打草惊蛇，更糟糕，毕竟梅林不清楚我们抵达的具体时间。不如突袭，杀他一个措手不及。” 宋鱼所说有几分道理，民间传言梅林是德鲁伊教徒，二者关系密切。 萨缪尔思索片刻，做出决定：“这样吧，咱们做两手准备。先拜访那位大祭司范赛尔森，询问梅林和预言的细节。到德鲁伊部落后多留神，察言观色。有收获固然好，如果发觉不对劲，立刻赶往黑森林，抢在德鲁伊报信前抓捕梅林。” 这算折中的方案，萨缪尔是队长，他发了话，沈泽和宋鱼便不再争论。 接着，萨缪尔语重心长地批评宋鱼：“别动不动喊打喊杀，尽量活捉，送往时空法庭审判。执法者首先要自身守法，不然成什么样子。生命是最宝贵的，对罪孽深重之人，也要给改过自新的机会。” 他神情郑重，绿宝石一般纯净的眼眸中闪耀着怜悯和仁爱的圣光，令人肃然起敬。 一段时间接触下来，萨缪尔文雅有礼，风度翩翩，沈泽和唐霜都觉得这人挺不错，比宋鱼好打交道多了。 宋鱼则在心底冷笑。 下午，沈泽找一个机会私下里试探卡萝尔，请求拜访德鲁伊教团的驻地。 卡萝尔表示部落禁止外人进入，需请示大祭司。沈泽卖力忽悠，骗卡萝尔直接领四人过去，卡萝尔为难半晌，还是拒绝了。 “长老们会骂我的……不用担心啦，你是先知，我跟老师一说，他肯定同意，到时候我来接你。”卡罗尔满怀歉意，可怜巴巴望着沈泽。 此路不通，原定的计划落空，沈泽只好执行预备方案。在解决梅林前需要把卡萝尔控制住，不能放她回部落走漏风声。 “你和我们一同去黑森林见梅林，等他证明我是预言中的先知，取得可靠的证据，你再回部落告诉大祭司。” “好啊，好啊。” 卡萝尔兴高采烈，嘻嘻，引领德鲁伊未来的伟大先知是自己第一个发现，岂不美滋滋。 第三十八章 黑森林的魔法塔 在卡尔森城堡住两天后，沈泽等人向黑森林进发。 有卡萝尔陪伴，便谢绝珊卓拉派人带路，因为此行很可能发生超越时代认知的事件，目击者越少越好，免得影响因果链。 “卡尔森夫人，如果你对我们过于照拂，埃阿斯听说后将产生误会，给领地带来不便。有卡萝尔足够了，谢谢你的好意。” 珊卓拉一阵感动。 平时布立吞人不光与撒克逊人厮杀，各部落之间同样尔虞我诈互相侵吞，何曾遇到过向日葵公爵这样体贴善良的男人。他那灿烂的笑容真像阳光下盛开的向日葵呢。 “去过黑森林之后你回来吗？”珊卓拉期待地问。 “当然，尊敬的夫人，卡尔森的美景我还没领略够。” “那我恭候大驾，嗯，你可以叫我珊卓拉。”珊卓拉鼓起勇气，大胆地暗示。 虽然不可能和异乡的旅者结婚，但发展一段露水情缘挺不错，这年头的布立吞人可不讲究三贞九烈。珊卓拉有过几个红头发金头发的情人，东方人还没试过，很希望品尝一下异国风情。 沈泽牵起美艳少妇的手，轻轻一吻，然后跳上马，策鞭出发。 这是他第一次执行任务，新奇得很，想到即将与历史大名人亚瑟王、梅林会面，十分兴奋。 当然，那两个人更大的可能性是冒牌货，不是原人物。 一路上，四个人围着卡萝尔旁敲侧击，配合演戏，打探德鲁伊部落的虚实。在四条大灰狼的忽悠下，可怜的小白兔晕头转向，差点儿连内裤的颜色都交代出来。 经罗马帝国多年打压后，德鲁伊教派日趋衰落，到现今，只剩余范赛尔森这一支。他们总共七十多人，居住在斯诺多尼亚山的某处。 德鲁伊部落的成员之间没有血缘关系，成年德鲁伊教徒四处寻找有潜质的孩童，收作学徒，传承香火。 由于名声低落，很多家庭不愿意让孩子成为德鲁伊，收徒越来越困难，照此发展下去用不了多久教派将彻底消失。 不过，阿瓦隆的主人湖之仙女薇薇安曾许诺，德鲁伊必将有一个光辉的未来；一年前梅林大魔法师又预言先知的驾临。 “起初老师收我当弟子的时候，说我将来要做一件大事。这些年我经常想，会做什么呢？现在明白啦，大事就是把先知带到部落。”卡萝尔摇晃小脑袋，颇为得意。 沈泽说道：“你的父母挺开通，舍得送你加入德鲁伊。” “不是的，我的母亲是女仆，我是私生女，从小寄养在远方亲戚家。珊卓拉姐姐很爱我，有时送钱送吃的。后来范赛尔森大师来了，我离开对大家都好。” 卡萝尔说起悲惨的身世，丝毫不带怨恨，只有对姐姐和老师的感恩，展现出一颗透明的心。 沈泽有点儿惭愧，也许不该把天真无邪的小女孩拉进这趟浑水。 “先知大人，你一定能保佑我们的部落，对吗？”卡萝尔侧仰头问。 昨天，沈泽听唐霜介绍了万灵神殿的事迹，得知它同德鲁伊教派的渊源。 他冲小萝莉眨眨眼，含笑回答：“一定，我发誓我会做到的。你们的信仰将永远传承下去，辉耀群星，万民景仰。” 并非沈泽狂妄到把自己当先知，这么说是为了让卡萝尔开心。 听见“发誓”云云，卡萝尔想起埃阿斯被痛殴的情景，不由得放声欢笑。 沈泽竖起手掌：“卡姆昂北鼻，give me five！” 卡萝尔一头雾水：“给……呜蜜……你说啥？” “这是东方的习俗，互相击掌，表示两人间的约定。来，我以沈泽的名义，发誓守护卡萝尔和她的部落。” 卡萝尔觉得好玩极了，有模有样地举小巴掌：“以德鲁伊奥瓦德学徒卡萝尔·卡尔森的名义，追随先知大人！” 啪，两人击掌。 三个多小时后，抵达黑森林边缘。五人停下，拿出珊卓拉准备的熏肉三明治和苹果酒吃喝，稍事休息后继续上路。 卡萝尔曾随范赛尔森造访过梅林，记得道路。沿着森林中的小溪穿行五六里，到了目的地。 一座二十米高的石塔耸立，旁边有七八座房屋，为磨坊、马厩之类，布局同普通城堡差不多。 几名仆人在院子里干活，见有外客来，抬头观望。 萨缪尔喊道：“梅林大师在家吗？” 一名仆人鞠躬回答：“请大人稍等，我禀报主人。” 他跑进石塔，过了两三分钟，一名十六七岁的瘦弱少年走出来。 当目光相对，沈泽和那少年同时心中一激灵。 记忆迅速浮现，那堂高数课堂上的幻觉——沈泽拔出石中剑，就是这个人，从背后偷袭砍他的脖子。 并且，当时沈泽喊了一句“徐牟林你干什么，不要杀我”。 这个布立吞少年淡黄色头发灰眼睛鹰钩鼻，与徐牟林的容貌大相径庭，但不知为什么，在幻觉中沈泽认定他是徐牟林。 没错，此人正是魂穿的徐牟林。 徐牟林的震惊尤甚，沈泽？！他也穿越了？这……这简直乱套，穿越者一个接一个，没完没了，到底出了什么事？ 唐霜也发觉蹊跷。 乍看之下，上次执行任务时遭遇的亚瑟王成熟霸气，与眼前的孱弱少年相差很远；但多打量几眼后，确定是同一个人，六七年的战争生涯使他的气质大变。 日前接c级任务时，只当另一个异域客侵入亚瑟王时空区，现在看不是，依然是初次e级任务的那个人。 说不通，亚瑟王于七年后死亡，所引起的因果链波动应当平息，为什么又产生更大的变数？ 徐牟林走近前，恭敬行礼：“梅林大师出门了，明天才回家。请问大人尊姓大名，从哪里来？” 沈泽端起公爵的架子，挺直身躯骑在马上，不言不语。 萨缪尔报上家门：“这位是东方秦尼斯坦的沈泽公爵，久仰梅林大师的声望，前来拜会。先生，你怎么称呼？” 秦尼斯坦？徐牟林暗中发笑，回忆起前生的往事又有些感慨。 他忍住烦乱的心绪，不动声色说：“我是梅林大师的弟子，名叫雷蒙德·桑德伯格。欢迎公爵大人光临。” 唐霜心想，既然这家伙的姓名是桑德伯格，说明还没冒名顶替，真正的亚瑟·潘德拉贡目前可能活着。 第三十九章 空间魔法阵 众人下马，跟随徐牟林进入魔法塔。 底层是空荡荡的圆形大厅，没任何物件，地板正中央画着一个五芒星，外套圆环。 在蓝星的神话体系中，五芒星具有丰富内涵。从埃及到巴比伦到希腊，再一直延伸到中世纪，不同的民族不同的宗教对五芒星有不同的迷信。 凯尔特人将五芒星当作冥界女神的象征，梅林在魔法塔中刻画这个符号不知有什么用意。 沿旋转楼梯上到二楼，走进会客室。房间中陈设一张长桌子，八把高背椅，窗边立一排书架，墙上悬挂着图案奇特的壁毯。 会客室已经有一位客人，他四十多岁年纪，穿一身陈旧的骑士礼服，身材矮小，面容风尘仆仆，表情木讷。 徐牟林替双方引见，那人叫黎达，从罗马来。 不列颠大魔法师梅林·安布罗修斯的威名漂洋过海，传到欧罗巴大陆。如今罗马帝国的疆域由东哥特国王狄奥多里克统治，他仰慕梅林，特派侍从官黎达前来致以问候，邀请大师到罗马城作客。 徐牟林陪客人聊天，说梅林带另一个学徒到斯诺多尼亚山中采黄晶矿，用以炼制魔药。沈泽问什么样的魔药，徐牟林回答“增长魔力的药水”。萨缪尔问什么是魔力，徐牟林说是释放魔法的源泉，他还没开始学习魔法，感知不到魔力，无法向客人解释。 总而言之，这家伙满口空话，吹得神乎其神但回避实质信息，一派江湖骗子的套路。 在交谈过程中，黎达从不主动说话，木然闷坐着。 沈泽心下费解，外交使者理应仪表堂堂亲和力强，嘴皮子利索，黎达恰相反。 “桑德伯格先生，你以前见过我吗？” 唐霜越观察这黄毛小子越感觉可疑，不顾侍女的身份突发冷箭。 原本徐牟林对唐霜没特别的印象，经这么一问，他的意识深处恍惚冒出一缕似曾相识，并产生几分畏惧。 红头发女人的犀利眼神令徐牟林不舒服，像老鼠遇上猫的天敌感觉。 难道是身体原主人桑德伯格的旧相识？ 徐牟林努力在脑海中搜索，找不出相应的记忆。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曾经被唐霜杀死过一次。 “抱歉，小姐，我不记得你，”徐牟林坚决否认，然后站起身，“时间不早，我去吩咐厨房准备晚饭，请各位贵宾在塔中休息一夜，明天就能见到我的老师。” 今天魔法塔突然到访众多穿越者，偏偏梅林又不在。徐牟林嗅到危险的气息，决定先下手为强，捉住这伙不速之客。 他走出会客室，下到底层，站到大厅五芒星的中心点上。 这幅图画是魔法阵的机关，可将石塔变作空间牢笼。当梅林外出时，遇强敌入侵抵抗不了，便启动此阵，防止塔内的秘密被外人攫取。 徐牟林按照梅林所教吟唱咒语：“%￥#@*……” 不料，在即将完成的时刻，头顶上传来一声清亮的女人叱喝：“你干什么？” 唐霜和沈泽出现在楼梯的拐角，刚才徐牟林神色仓促地离开会客室，他俩起疑，先后追出来。 徐牟林着慌，最后两个音节走调，高了半拍。魔法阵启动，但不完全正确，发生控制之外的随机反应。 会客室中，卡萝尔听不懂众人言语的勾心斗角，一个人坐在那儿自得其乐，一会儿看看聊天的人，一会儿欣赏绘画着古老符文的壁毯。忽然，她的脑袋一晕，四周变空旷。 人不在会客室，到了魔法塔外的庭院，仅萨缪尔站在旁边，没有其他人。 “咦，我们怎出来了？”卡萝尔惊讶叫嚷。 萨缪尔心中明白，有人将空间变形，自己和卡萝尔被挪出石塔。 “小心，有敌人，你跟紧我。” 萨缪尔说着，凝神观察周遭的环境。 树林间寂静无声，各幢木头房屋不见动静，院子中干活的仆人全体消失，整个空间笼罩着一股死气。 萨缪尔小心戒备，慢慢走入最近的一座屋子。 这是厨房，炉灶冰冷乌黑，许久不曾生火，桌子上落满厚厚的灰尘，橱柜的门半开，内中空空如也，锅碗瓢盆一个都没有。 接着进入磨坊、马厩等建筑，也是灰尘遍布，墙角和器物的缝隙中结满蜘蛛网，一片荒凉景象。 卡萝尔讶异：“人呢，去哪儿了？咱们骑的四匹马不见啦。” 萨缪尔猜到几分，掏出贴身的时空罗盘，进行侦测。 果不其然，时间坐标为蓝星历五百零二年七月二十一日，此刻所在的魔法塔是一年零七天后的魔法塔。 魔法塔空间变形的同时，时间随之变化，一下子跨越一年零七天。 这非同小可，拥有此神通的人在星河中属于顶级存在。 会是谁呢，躲在暗处没露面的梅林或亚瑟·潘德拉贡？还是小学徒桑德伯格？ 萨缪尔紧张地盘算，毫无疑问，那人远非自己能匹敌。 卡萝尔好奇观望萨缪尔握着时空罗盘的半透明拳头，问道：“你在施什么法术？” “联系同伴，没收到消息，他们不在这个世界上。” 卡萝尔登时焦急起来：“不可能，先知大人明明在塔里面，我去找他。” 小女孩飞跑进石塔的大门，萨缪尔尾随于后。 同外面一样，魔法塔中渺无人迹，只留下蒙尘的房间和家具。主人遗弃这地方，搬走很长时间。 两人搜索一圈，最后回到会客室。 “先知大人真的消失了呀，怎么办？怎么办？”卡萝尔不知所措，一个劲嚷嚷。 萨缪尔灵机一动，也许这是欺骗德鲁伊的好机会。趁沈泽、唐霜和宋鱼不在，抓紧行动，套取阿瓦隆的情报，获取石中剑和湖中剑。 他不打算忠实执行佐藤茂雄的指令，如果机会合适，为什么不自己独享宝物？ “敌人施展空间魔法，把先知和其他人关在某个未知的所在。”萨缪尔语气沉重地说。 卡萝尔大叫：“我们快去救他们！” “那是另一个空间，类似阿瓦隆外围的迷宫，我不知道怎样进入。” “空间迷宫？大祭司有本事穿越，我回去找他来救人。” “我跟你一起到部落请求大祭司帮助。” 卡萝尔迟疑一下，随即同意。 她一心想救出先知大人，将部落的戒条抛之脑后。沈泽赢得小女孩的极大信任，那么，先知的同伴当然也是好人。 “我们马上走。” 卡萝尔跑出两步，转而又想，先知本领大，说不定打败敌人自己逃出来。 她四下张望，见书架上有书写蜡板用的木笔，便取下在桌面上写画：“先知大人，我们回部落找大祭司救你们，要是你先出来了请在这里等待。” 桌子积灰很厚，字迹清晰地呈现。那是德鲁伊专用语言，萨缪尔看不懂。 “你写什么？” “我回部落叫大祭司救人，如果先知提前逃出来请在魔法塔等待。” 在卡萝尔想来，伟大的先知无所不能，定然认识德鲁伊文字。 两人即刻动身，奔赴德鲁伊教团的大本营。 部落位于斯诺多尼亚山脉的深处，从黑森林的西侧穿出，绕过两座山峰，才可抵达。 一个多小时后，太阳落山，夜幕垂落。漆黑的崎岖山路上，一大一小的两个身影匆匆行走。 德鲁伊教徒常年与大自然为伍，习惯野外生活，卡萝尔虽然年幼，体力不逊于健壮成年人。她担忧沈泽的安危，连走带跑速度飞快。 “哇，我快跟不上，德鲁伊不愧为受自然宠爱的信徒。卡萝尔，未来你将是一位强大的祭司。”萨缪尔一本正经地恭维。 卡萝尔十分开心，更加干劲足足。 跋涉一整夜，直到翌日清晨，天际重新透出光亮，两人接近德鲁伊驻扎的山谷口。 突然草丛晃动，涌出三个壮汉。他们赤裸上身，下围草裙，脸上身上画着色彩斑斓的图案。 为首的德鲁伊哨兵又惊又喜：“卡萝尔，你怎么失踪一年？终于回来了！他是谁，为什么带外人来部落？” “啊？” 卡萝尔傻张着嘴，不明所以，失踪一年啥意思？ 第四十章 逆转十字 朝阳将山谷照得金黄灿烂，一棵十几抱的大橡树下，数十名德鲁伊教徒肃立，正在进行晨祷仪式。 站在队列最前方的是一位长者，人高马大，手拄树杖，颌下飘洒大丛雪白的胡须。他就是德鲁依教团的领袖，范赛尔森大祭司。 这个山谷是最后一支德鲁伊部落的隐居地，名为“巨橡谷”，大橡树是自然的化身，被德鲁伊教徒崇拜。 “大祭司，大祭司。” 山谷外跑来一个娇小的身影，一边挥手一边呼喊。 这声音格外熟悉，范赛尔森和众教徒震动，不由得中断祷告，回头望去。 是卡萝尔·卡尔森。 一年前，卡萝尔到卡尔森领地探望姐姐，一去不回。部落派人四处打探，音讯全无。大家绝望，以为女孩遭遇不幸，不料竟于此时归来。 卡萝尔活泼可爱，是全部落的宠儿。人群爆发欢呼，一个女孩和一个男孩不顾庄严的祷告仪式，跑出队列迎接，他俩是卡萝尔的好朋友罗伯特双胞胎兄妹。 一向严厉的范赛尔森没制止，同样是心中喜悦无限，他对卡萝尔非常宠爱，胜过亲生女儿。 卡萝尔拉着好友的手跑到老师身前，气喘吁吁站住：“我见到梅林大师预言的先知了。” “别急，歇口气再说，”范赛尔森注意到后面跟着四个人，除三名哨兵外有一个陌生面孔，“来客人了？” “是的，他是先知的同伴。” 之前在山谷外，卡萝尔告诉哨兵自己的经历。按照规矩，外人不得随意进入部落，但卡萝尔之言太过离奇太过紧急，哨兵不敢怠慢，押送萨缪尔同行。 萨缪尔逐渐走近，德鲁伊教徒纷纷注目。 来客一头耀眼的金发，五官英挺俊朗，气度从容，举手投足间显示出坚定自信，同时又不失谦逊礼貌。 许多人大生好感。 范赛尔森注视萨缪尔，苍老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客人，你来自何方？” 萨缪尔鞠躬行礼：“我叫萨缪尔，从遥远的东方秦尼斯坦来，向大祭司和各位兄弟姐妹致以崇高敬意。” 卡萝尔讲述卡尔森领地的遭遇，以及在梅林魔法塔被一瞬间挪到塔外，其余人失踪。 她是话痨，平时在部落里就叽里呱啦没个完，口才相当好。一段故事说得紧张刺激，真实生动，尽管凭空挪移和跨越一年的时间匪夷所思，但不由人不信。 “我们到黑森林询问过，梅林大师和桑德伯格说没见到你，也没有东方人去那里。”一名德鲁伊教徒提出疑问。 另一人推测：“梅林撒谎，是他暗害你们？” “胡说，不要对梅林大师不敬。”又一人反驳。 双胞胎哥哥罗伯特快言快语：“我还以为东方人把你拐跑，卖到波斯当女奴。” 他说着，瞅萨缪尔一眼，后者微笑示意，丝毫不放在心上。 男孩脸红，为自己的冒失而内疚，这样雍容大度的风范哪能是坏人。 范赛尔森说道：“抱歉，萨缪尔先生，我们没有能力救你的同伴。德鲁伊部落不接待外人，请你离开。” 无礼的拒绝令教徒们意外，德鲁伊出于自保避免同外界来往，不等于冷漠自私。这些秦尼斯坦人曾救过卡萝尔，就算不乐意帮忙，也需客客气气说话。何况他们与梅林大师的预言有关，应留下鉴别真假， 卡萝尔急了：“老师，你能穿越空间迷宫，不试试怎知道救不出人。假若真不行，可以请仙女大人出手——” “住嘴！”范赛尔森厉声制止。 从老少二人的对话和神态，萨缪尔了然，范赛尔森必定同阿瓦隆有深切的瓜葛，阿瓦隆隐藏着至关重要的秘密。 “大祭司，如果你不方便亲自前往，没关系，”萨缪尔面露无奈，诚恳地请求，“我听说湖之仙女会满足有缘见到她的人一个愿望，你可否指点进入阿瓦隆圣地的方法，让我去寻找湖之仙女？” 范赛尔森凝视萨缪尔，神色中透出一丝冷峻：“我再问一次，阁下从哪里来？” “秦尼斯坦。” “是么，罗马教已经传播到远在天边的秦尼斯坦？” 众教徒哗然，这个年轻人是罗马教士？ 一百年前，罗马教成为罗马帝国的国教，势力极速扩张，四处打压异教徒，是德鲁伊的死敌。 随着话语出口，范赛尔森发动攻势。 大橡树的枝条疯狂生长，兜头笼罩下来，霎时间将萨缪尔包围在当中，形成一个无数藤蔓编织成的绿色牢笼，密不透风。 牢笼的内壁突出千百根锐利的倒刺，里面的人被完全控制住，无法挪动。 这是德鲁伊的最强攻击法术之一，“荆棘之牢”，一旦困在里面，几乎没有逃脱的机会。 然而，紧密纠缠看不清内部的木牢笼迸发亮白色光芒，一声抑扬顿挫的吟哦传出：“主啊，凡是柔弱的他必扶持，凡是刚强的他必摧折，逆转十字！” 碧绿的枝蔓轰然炸开，向四面八方飞射。萨缪尔高举“时空罗盘”现身，沐浴在神圣的光辉下。 圣腓立比公会的时空罗盘又名“圣牌”，同时是武器。萨缪尔身兼多重职业，不仅擅长当裁缝，还拥有高超的战斗技能，是叩门人。组队时他保守这个秘密，意图暗害唐霜和沈泽。 大橡树剧烈摇摆，硕大树冠疯狂地扩张，遮蔽山谷上方的天空。千枝万条垂落，朝向德鲁伊教徒。 一根小臂粗的枝干插入范赛尔森的肩窝，穿过体腔直通到底，将人牢牢钉在地上。然后，树枝在身体中萌发出横杈，穿过腋下紧贴臂骨向两侧生长，胳膊被迫左右张开，抬成水平，整个人形同上了十字架。 同样的情形发生于每一个德鲁伊教徒身上，片刻工夫，山谷中竖起如林的十字架，人们挂在上面痛苦号叫。 萨缪尔所用的技能叫“逆转十字”，功效是将敌人释放的能量转化为自己的，敌人越强，遭受的反击越沉重。 论真实水平，萨缪尔未必是范赛尔森的对手。 德鲁伊大祭司具备“真实之眼”，一下子看穿萨缪尔体内有罗马教一系的力量，而且相当雄厚。于是他借用“圣树”，施展全力一击。 结果弄巧成拙，能量反被萨缪尔夺取，落回自己人头上。 大橡树是德鲁伊信仰的圣树，上百年来，历代教徒围绕大树祈祷和修行，其中蕴含无比充沛的能量。这能量被萨缪尔操控，范赛尔森抵挡不住，水平较低的教徒更不用说。 “大祭司，现在愿意帮忙了吗？”萨缪尔温文尔雅，微微欠身鞠躬。 范赛尔森强忍剧痛，怒视敌人一言不发。 “大祭司的坚强意志我很佩服，可其他人你不管？” 山谷中的景象惨不忍睹，哀嚎声呼天抢地。德鲁伊教徒遭受着非人的折磨，恨不能立刻死去，偏偏萨缪尔施加“圣光术”，令他们的意识分外清醒。 一个五六岁的孩童凄厉哭喊：“啊——妈妈，救我，妈妈！”他刚被部落收养，稚嫩蒙昧，压根儿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萨缪尔轻叹一声，面露悲悯，柔声安慰小男孩：“乖，不要怕，主加痛苦于世人之身，是考验，是救赎。只有这样才能洗清我们的罪孽，升上永恒天国。” 他抬手一指，男孩后背的树枝突起十几根尖刺，穿透身体从前面钻出来。男孩愈加疼痛难当，声嘶力竭地惨叫，几近窒息。 尽管范赛尔森历经世事看透了生死悲欢，当此惨状也不由得闭上眼睛，不忍心再看。 萨缪尔心中充满杀戮的渴望，他知道，将德鲁伊部落一网打尽不是好策略，可能造成麻烦。但他控制不住自己，鲜血和哀嚎带来亢奋，受害者愤怒而又无力挣扎的苦痛带来无尽喜悦。萨缪尔喜欢摧毁那些美好的东西，越是美好、柔弱、善良，他就越满足。 面对自己亲手制造的人间地狱，萨缪尔激动得每一个毛孔颤栗，仿佛在科纳星地下黑市享受神经脉冲按摩一样飘飘欲仙，登上极乐之境。 “大祭司，你的可爱女弟子还没蒙受圣恩的救赎呢，你看要不要让她品尝你正在品尝的滋味？” 听到萨缪尔恶魔般的声音，范赛尔森心头一震，努力扭转脖子，只见卡萝尔站在身后。 卡萝尔浑身上下完好无损，暂时没遭毒手。 小姑娘彻底傻掉，茫然望着眼前的一切。 为什么会这样？沈泽大人不是先知吗，他们是大好人呀。这不是真的，是幻觉，我在做噩梦，睁开眼就好了……啊，不，还是做梦，我闭眼，再睁眼…… 萨缪尔踱到范赛尔森的身边，慢慢说道：“告诉我通往阿瓦隆的路径，就为德鲁伊留下最后一点血脉，否则，卡萝尔也不得不皈依我主。” 范赛尔森明白，变态暴虐的敌人绝不会手软，一旦吐露秘密，卡萝尔将立刻遇难。可是，他怎能眼睁睁看着小女孩在面前惨遭蹂躏？ 卡萝尔终于认清楚残酷的事实，颤抖着身子呜呜痛哭：“是我害了大家，自然女神哪，我把部落毁了……沈泽，你是坏人吗？我不相信，你发过誓守护卡萝尔和她的部落，这是我们俩的约定，你快来呀……” 除了同伴们此起彼伏的哀鸣声，没人回应她，风夹杂浓烈的血腥从空旷山谷吹过，不见第三个站立的身影。 萨缪尔温柔地微笑，目光投在小女孩的惊恐面容上，投在柔弱的躯体上，似面对挚爱的情人。 他一步步向前逼近。 ps：感谢大家的支持，《第九象限》进入新一轮推荐。 继续求推荐票，求好心的读者把这本书送进下一轮~ 第四十一章 埃舍尔空间 瞧见桑德伯格站立于五芒星中间念唱音调奇异的语言，沈泽和唐霜意识到不妙，急冲下楼梯。 刚跨下一个台阶，景物突变，石塔变成了空心。 原本塔的构造是一条狭窄楼梯沿墙边盘旋而上，其余地方都是房屋或厅堂。现在中间挖空，从底层到塔顶是一个直径二十多米的空心圆筒，靠墙壁有一圈环形走廊，走廊上下层之间以楼梯连接。 每一层走廊高五米多，总共七层，沈泽和唐霜站在第三层上。 塔顶呈透明圆拱形，如哈哈镜一样映射出扭曲的镜像，其中一部分像似拉长弯曲的会客室。 塔的建筑材料仍同魔法塔一样，是陈旧有年头的花岗岩，表面覆盖着污垢和青苔。 “这是什么情况？”沈泽疑惑不解。 唐霜皱起眉头，想了想猜测说：“我们进入另一个空间，魔法塔有机关，桑德伯格动了手脚。” 沈泽上下左右观察，发现对面第五层环廊上有两个人影，看不清楚面目。 他大声呼唤：“喂，你们是谁？我们是唐霜和沈泽。” 对面马上传来两人的回音：“我是宋鱼，我是黎达。” 因为正上方和正下方的楼层看不全，所以沈泽又问：“我们的上面和下面有人吗？” 宋鱼隔空喊道：“没人。萨缪尔、卡萝尔在这里吗，听见请回答。” 等待良久，没有回应的声音，估计塔中只有四个人。 沈泽心想，先同宋鱼、黎达会合，再寻找脱身的办法。 “我们上去，你们不要动，等在那儿。” 对面答应：“好。” 环廊较窄，约三米宽，难以容纳两个人并肩行进。唐霜觉着沈泽是菜鸟，自己有责任照顾，想走在前面，以便应付突发的危险。沈泽觉着自己是男人，理当照顾女生，也想走在前面。 两人同时往前行动，挤撞到一起，差点儿双双掉下楼。 “你干吗？” “你干吗？” “瞎抢啥，有病吗？” “你才有病，莽莽撞撞，跟男人婆似的。不对，你就是男人婆本尊。” 两个家伙大眼瞪小眼，僵持少顷，齐声嘿嘿笑起来。 “我走前面，你比我水平高，在后面照应全局。”沈泽说道。 唐霜昂起头：“你最好自己当心，我得先保证自己安全，可不一定救你，哼。”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三分之一圈，登上楼梯，来到第四层。通往第五层的楼梯在前面半个圆圈远的地方，每层有两道楼梯，一上一下。 从这个角度，宋鱼、黎达站立的位置被天花板遮挡，看不见。沈泽没在意，继续往前走，很快抵达下一个楼梯，上到第五层。 他环顾四周，却空荡荡没有那两个人的影子。再定睛一看，自己依旧在第三层环廊上。 与此同时，远方响起宋鱼的语声：“你俩不要走了，白费力气，我们在不同的连续封闭三维曲面上。” 沈泽顺声源望去，宋鱼和黎达在第五层的斜对面。 唐霜醒悟过来，她知道沈泽刚入学，数学知识有限，于是详细解释。 “每一层环廊是封闭的，自我循环，表面上看起来从楼梯能上楼下楼，实际上行不通。用蓝星的事物来形容，类似于埃舍尔空间。游戏《纪念石谷》你玩过吧？还有莫比乌斯环，也是类似的原理。” 沈泽明白了。 埃舍尔是上世纪的蓝星画家，以创作违背日常直觉的图案、空间而闻名。他的作品天马行空，富含数学原理。 代表作之一《上升与下降》刻画了一个离奇空间：教堂顶部有一条四边形露天阶梯，按顺时针的方向升高，两队僧侣在阶梯上行走，一队向上，一队向下。当他们走完一圈后，又回到起点，既没有上升也没有下降。无论怎么走，将永远循环下去。（用语言很难描述，感兴趣的读者可搜索埃舍尔《上升与下降》。） 埃舍尔利用空间错觉，描绘出现实世界中不存在的画面，对后世的平面设计、电影、游戏产生很大影响，如《纪念石谷》、《窃梦空间》等都是从埃舍尔的作品中找到灵感。 当前众人的处境是《上升与下降》的翻版，只能在本楼层转圈，到不了上一层或下一层。 “宋鱼，黎达先生，请你们走下来试试。” 沈泽仍有些不甘心，想从旁观者的视角瞧瞧事情是如何发生的。 宋鱼和黎达抱相同的想法，欲亲身体验倒错的空间。两人往下楼的阶梯走，一整圈后，与唐霜、沈泽如出一辙返回了原点。 空心塔的结构同埃舍尔版画不完全相同，单纯用眼睛看，各楼层之间彼此连接，沿环形走廊和楼梯一直向前延伸确实能抵达上层、下层。但是，当实际行走，踏上阶梯顶端的一刻，空间无形抖动，人依然在原楼层。 沈泽无法分辨一刹那的过程，环形走廊一层层回旋递增，无穷无尽。那感觉如同镜子套镜子，递归函数的具象化。多看几眼后，禁不住眩晕恶心，头脑恍惚。 “唐霜，这地方能穿越时空吗？”沈泽怀有一丝侥幸，希望直接穿回e时空区，那是唯一的逃脱方法。。 唐霜摇头：“不行，我侦察过，没有微观维度和虚数时间的入口。” 这下麻烦大了，如果找不到离开封闭空间的途径，照此下去，四个人将活活困死在空心塔中。 沈泽抬头朝楼上喊：“宋鱼，你有没有办法？黎达先生，我知道你不是普通人，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必须同舟共济，才有脱险的机会。” 唐霜跟着说道：“我们是向日葵邮驿的信使，来亚瑟王时空区执行任务。黎达先生，如果你是同行，那么正好联手合作。如果你是违法穿越者，根据《星河联盟时空法》第二百六十一条十九款、第二百七十三条十一款，有自首、救助他人的行为可免除处罚。” 黎达默不作声。 宋鱼也料想黎达是异域客，见沈泽挑破，便撕下脸：“请阁下报上身份，否则我不客气。” 黎达对宋鱼散发出的强烈杀气视而不见，保持一副麻木的扑克牌脸，哑然无言垂手站立，与这愚昧时代的乡下农奴一般无二。 宋鱼拿不准，对方是肆无忌惮还是当真呆傻？ 他施展种族天赋，发出一股接近人类脑电波频率的电磁波，试探黎达的虚实。 不料，电磁波侵入黎达的大脑后，没激起丝毫反应，同时宋鱼失去对电磁波的控制。 在以前的战斗中，宋鱼从未遇上类似的情形。 妖精的精神攻击未见得次次见效，强者可抵抗，多半是用其他能量将电磁波消除或防御在体外。而黎达不然，他的大脑不设防豁然敞开，电磁波进入后好像一滴水融入浩瀚大海，被彻底吸收。 要么是卓绝高手，要么是天生克制精神力攻击的生物体，宋鱼的心悬起来。 ps：推荐票这东西，其实对大神没用，他们根本不需要。 但你们把推荐票投给扑街书，就可能改变书的走势，进而改变作者的命运。 想想看，这可是改变一个人的命运啊！只需投出一张小小推荐票，你就像网文小说的吊炸天主角一样，主宰他人的命运！成为造物主！ 还等什么呢，萌新咕咚的命运掌握在你的手里，快投票票吧(??_?)? 第四十二章 破局 既然发起挑衅，若一击不中就收手，未免显得懦弱。宋鱼性格倔强，不肯轻易退缩。但是，摸清敌人的底细前贸然硬拼，很没脑子很莽撞，有违信使的职业素养。 正当宋鱼两难的时候，只听沈泽喊叫起来。 “假如两个空间互相隔绝，那么任何东西都不能来往，包括光波和声波，处于一个空间中的人将无法感知另一个空间的存在。现在我们互相看见互相听见，证明第三层环廊和第五层环廊之间有光线和空气传播。其他楼层也能看见，同样是连通的。只要找出连接的具体位置，就可以穿行。空心塔的大门说不定在底层，到那里就出去了！” 沈泽兴奋地滔滔不绝，自以为有了天大的发现。 唐霜和宋鱼无力吐槽，带这学渣一起行动丢人啊。 “光子多大？气体分子多大？“宋鱼没好气讽刺，“光线和空气通过，不等于你的大脑袋能挤过去。” 唐霜继续担负起扫盲的任务：“空心塔并非独立的空间，是空间维度拓扑变形而生成。打比方，一个充满气的黄瓜形长气球，抓住两头拧一圈使中间缠紧，气球貌似分成两节，但实际上没有断裂撕破，保持一个整体。在两部分之间，能够交换物质和信息。空心塔也是这样子，它和周围的空间没割裂联系，只因为空间维度扭曲，不允许大尺寸物体通过。” “不对吧，圆形和8形不构成拓扑等价变换，气球的中间扎紧后不是原来的气球。”沈泽表示异议。 “你说的是理想数学模型，但气球、空间是现实物体，两个点不可能重合为一个点，最多使间隙压缩得极其微小。所以是拓扑等价变换，光粒子和气体分子自由穿行，人不能。” “我懂了，”沈泽点点头，又问道，“有没有可能把空间真正割裂开一小块，破解空心塔的封闭性？” “仅仅提出这个疑问，你已经在违法的边缘试探，”宋鱼板着脸，冷冷说道，“破坏时空统一体的结构将导致宇宙坍塌，作为信使我有义务将你就地正法。” “小鱼，你真的很严格，我就喜欢你认真的样子。”沈泽嬉皮笑脸地调戏。 宋鱼气得头胀，但鞭长莫及，无法穿到第三层环廊教训这小子。 “你们有更好的办法吗？”沈泽坚持最初的观点，“如果没有，不如先寻找出空间维度扭曲的节点在哪里，或许有破解的漏洞。” 唐霜、宋鱼还没来得及发表意见，一直沉默的黎达开口。 “我同意。” 他说着，从衣袋中掏出一枚罗马第纳里乌斯银币，甩手抛出。 银币飞上高空，触及第六层环廊地板的高度时，遇上空间屏障，掉头回落，并稍稍偏右一些。接着下坠至第五层地板的高度，再次被空间屏障挡住，稍微右偏，折返向上。 银币以之字形遍历第五楼层的有限连续三维曲面体的每一个空间节点，速度快到极致，令人眼花缭乱，三十秒钟即搜索四分之一的空间。 沈泽等人看呆，这位与寻常庄稼汉无异的黎达先生是何方神圣，竟然有如此高妙的神技。至少确定一点，他绝不是蛮族首领的侍从官。 银币飞到距离塔中心三米、第五层地板七十公分的位置，空间场应力出现跃迁式波动，银币嗡嗡震颤，偏离正常的轨迹。 这意味着空间维度扭曲的关键节点在附近。 黎达控制银币放缓速度，感应空间场应力曲线。银币抵达某一坐标点，突然与周围断开联系，脱离黎达的控制。 银币漂浮于空中，在空间场应力撕扯下维持微妙的平衡，近乎凝固不动。但仔细观察，度过一段时间后，它似乎瘦了一圈。 “变形的空间维度不稳定，当一定尺寸的物体介入节点应力场引起谐振，空间纽结将逐渐松散，让物体通过。等会儿，银币会掉落到另一层。”黎达解说。 另三人领悟黎达的用意，唐霜惊喜叫道：“银币通过后，空间缝隙被撑大。继续往里面扔东西，通道不断扩增。当达到极限后，空间无法维持变形的状态，势必恢复正常，我们就脱身了。” 果然，银币缩小的速度以几何级加快，越来越小缩成一个点消失。与此同时，第三楼层的上方凭空出现一枚银币，掉落到下方的空间屏障上停住。 在拓扑变形的空间中，“上下左右”是错觉，真实结构不是眼睛看到的样子。第五楼层的空间缝隙直接与第三楼层相连，而非第四楼层，所以银币穿过第五层进入第三层。 黎达说道：“咱们上下层同时运作，扩张空间通道。先用和银币差不多大小的东西，然后根据空间通道的变化，换更大体积的物品。” 四个人行动起来，黎达和宋鱼将身上的金币银币铜币全取出来，往方才银币消失的地方丢。沈泽和唐霜在下方，朝银币冒出来的位置抛东西。 双管齐下，效果良好，空间通道迅速扩大。不多久，金属币可轻易通过，不再诱发谐振。于是大家把数枚硬币包在一起，继续扔投。 四人一共带有三十一枚金属币，上面扔下来后回收，再扔上去，循环往复不愁损耗。最后，三十一枚金属币包裹成拳头大，顺利通过空间通道，但未到嬗变的极限，拓扑空间依旧稳定。 众人身上再无多余的闲物，环廊上空空如也，没有一件可利用的东西。 “看我的。” 唐霜脱下左脚的罗马式凉鞋，瞄准空间通道投出。 “不要，太大了——” 黎达急忙制止，却慢半拍，鞋子直射空间通道。 这时候空间维度的扭曲应力濒临极限，只需略微施加刺激，便会弹开。凉鞋的体积过大，引发超出承受程度的剧烈震荡，空间撕裂，磅礴的势能喷薄而出，向外力的来源反扑。 霎时，唐霜被一股强劲的力道吸引，凌空飞起。 沈泽不假思索，扑上前抱住唐霜的腰，企图拽回来。然而空间之力远不是人力能抗衡，反而把他一同带起，两个人高速冲向空间漩涡，势不可挡。 宋鱼和黎达在第五楼层望见突发事故，目瞪口呆。 空间漩涡内维度混乱错杂，将空间扭曲、挤压成无数碎块，如同不规则的蜂窝一般。任何物体进入漩涡，即处于许多个不同空间中，随着空间的边界被扭曲、挤压，填充“蜂窝”，可以想象那是什么样的画面。 不只沈泽、唐霜遭殃，空间漩涡把两人搅碎后，能量暴涨，进一步令整个空心塔空间连锁爆炸，宋鱼和黎达也难以幸免。 然而他们无力阻止，只能等待惨剧降临。 第四十三章 又瞎蒙一次 尚未脱离环廊的地面，沈泽已感受到空间漩涡的咆哮能量。紧接着他的身体不由自主腾空，飞向能量的中心。 五米距离转瞬即至，当面临绝境的边沿时，似曾相识的感觉袭来。上一次，同唐霜在盎格斯福德战场上，生死关头沈泽下意识召唤电磁风暴，是同样的感觉。 世界一下子敞开，那隐藏在深处的秘密通明透彻，沈泽的大脑被一束光照亮，驱散混沌。也许这就是华国谚语所说的“天人合一”。 沈泽感知到了“空间”。 原本无形无色、无法触摸的空间实体化，从抽象变具象，宏观三维度交织成一个个网格，构成物质的最基础粒子“能量弦”沿着微观七维度的蜷缩方向振荡起伏，最后一个维度隐藏于不可知的混沌虚空。 空间漩涡的复杂结构和空心塔七层环廊的边界清清楚楚，每一个微小的细枝末节袒露无遗。 确切地说，沈泽不是看见、听见、摸到“空间”，是这一切自然而然显现于意识中。 “曲率归零，欧几里得空间重构！” 沈泽大吼一声，本能释放出恰到好处的技能。 立时，弯曲纽结的空间维度松懈散开，错综复杂的空间结构解体，似潮水退去，变形的宏观空间恢复了平坦。 这一出手，犹如亚历山大大帝砍断戈尔迪乌姆绳结，一击命中最关键的枢纽，所有麻烦迎刃而解。 扑通，沈泽抱着唐霜摔落到地面。 沈泽在上面，唐霜在下面，情形仿佛他俩初遇那一次，只是位置换个儿。 “你好，我叫巧克力，请问小姐贵姓？”沈泽笑嘻嘻。 唐霜收膝盖上顶，险些命中沈泽的要害：“滚。” 沈泽抽一口冷气，撑地面弹起身。唐霜跟着坐起，那只凉鞋恰落在脚边，捡起穿上。几米外站着两个身影，是宋鱼、黎达。 四个人回到正常空间。 这是在魔法塔顶部的天台上，深夜，墨黑夜空上缀满星光，四周的幽暗森林在山风中簌啦作响。 另一边传来宋鱼的声音：“你受伤了。” 沈泽和唐霜走过去，只见黎达的左胳膊齐腕断掉，鲜血染湿衣袍，断手掉在不远的箭垛下。 第五层空间解体时，黎达的运气欠佳，手腕正好卡在空间维度的缝隙中，被挤断。 沈泽急忙捡回断手，一面掏药瓶一面说：“我这里有伤药，帮你接上。” 他随身携带康托尔公司的医用纳米机器人，可接续神经、血管、骨骼、肌肉，令肢体恢复如初。 “等等，”宋鱼拦住，“黎达先生，你先报明身份，我们再给你医治。” “你无情你残酷你无理取闹，你的良心不会痛吗？”沈泽痛心疾首地斥责宋鱼，一脸正气，“且不说黎达先生与我们共患难，是战友，就算路人也不能见死不救哪。” 人家也是来自高等文明的强者好不好，身上想必也带着居家旅行必备的各种良药，治好断手不在话下，还不如主动卖个人情。沈泽的思路是这样的。 宋鱼认为沈泽心慈手软，娘炮；沈泽认为宋鱼脑子不够用，两人同在心里鄙视对方。 黎达却凝身不动，听任断腕的鲜血滴答掉落，只管盯视沈泽。良久，他才缓缓开腔：“你演的好戏。” “黎达先生什么意思？我不懂。” “你有能力解开变形的空间，为什么一直装傻，是在戏弄我么？” 黎达的木讷面孔、矮小身躯中隐隐散发逼人的气势，只要沈泽的回答稍有不妥当，就将壮士一怒，血溅五步。 难怪黎达质疑，沈泽的表现过于惊人。空间漩涡已然生成，好比核裂变失控，几乎不可能阻止。那个空心塔的始作俑者，恐怕也没办法挽回危局。 而沈泽做到了。 既然有此本事，为什么不一开始出手，偏要等到危机爆发？ 对于沈泽的神奇表现，宋鱼同样满肚子震惊加疑惑。操纵空间，是极其稀有的天赋，全星河联盟找不出几个人。 在篮球场上沈泽曾控制重力，空间、引力场外加超电磁炮，三样技能中任意拥有一样，即属于超级高手，三者兼备是从未有过的事。莫非沈泽是某个隐秘组织的成员，负有特殊使命，假借向日葵邮驿的身份在蓝星上活动？甚至，他是古赫尔帝国的人…… 宋鱼胡思乱想，跑岔道了。 沈泽明白，需谨慎应对，以免产生不必要的纷争。黎达敌友未明，不能告诉他实话——本人刚当一个月的实习信使，连一门基础技能都没练满级，刚才纯属瞎猫撞死耗子，自己还糊涂着呢。 “确实我保留了实力，为防范制造空心塔空间的人。他很强大，我不敢贸然行事，万一在解开变形空间的时候他偷袭，再给空间施加另外的变化呢？本来我打算暗中观察一段时间，后来同伴遇险，才被迫动手。对黎达先生的受伤我很遗憾，请接受我最诚挚的问候。” 沈泽手抚胸口欠身，言辞温和委婉。 他不装无谓的逼，内心虚弱的人才处处盛气凌人，聪明人因势而动，该强硬的时候强硬，该和缓的时候不妨放低姿态。 唐霜好笑，这家伙漫天吹牛皮，明明是技能没觉醒的半吊子。她了解沈泽的可怜家底，操纵空间和闪电风暴类似，是瞎蒙的。 黎达觉着沈泽的解释合情合理，微微点头道：“我的受伤与你无关，相反，要感谢救命之恩。这个人情我记下。” 接着，他话锋一转：“请问，沈先生认识空间大师穆尼奥斯吗？” 穆尼奥斯是星河联盟知名数学家，擅长空间技能，罕有匹敌。他为人低调，隐居于某个偏僻行星上，很少公开露面。 联盟注重隐私权，非经本人允许不得在新闻中使用肖像，所以知晓穆尼奥斯长相的人少之又少。黎达曾在星际学术会议上有过一面之缘，宋鱼、唐霜的社交圈差着老远，穆尼奥斯对他们来说是可望不可即的人物。 黎达被沈泽的强大空间技震撼，猜想或许同穆尼奥斯有关联。 沈泽不清楚穆尼奥斯为何许人，但他不想如实承认，半真半假开玩笑：“我的高数老师是穆尼奥斯。” 这一下歪打正着，穆尼奥斯可不就是数学家吗？黎达释然，只有穆尼奥斯和他的弟子能施展如此妙技吧；宋鱼忌惮，沈泽竟然是穆尼奥斯的弟子，将来下黑手时务必一击成功，不给他反抗的机会；唐霜则当作沈泽信口开河，又撒了一谎。 谁都没想到，蓝星·e时空区东海大学有一位名叫穆尼奥斯的数学老师。 第四十四章 黎达的身份 双方谈得和谐，沈泽正想趁机探问黎达的来历，却见到一幅不可思议的情景。黎达的左腕上不知何时多出一只手，两只手都是好好的。 而那只断手还在沈泽的手中抓着。 “你的手，黎达先生，你的手长出来了……” 沈泽惊讶莫名，低头看看自己拿着的断手，又抬头观望黎达的新左手。 那只手白皙柔嫩，胖胖的，形如初生的婴儿，与黝黑布满青筋老茧的右手对照鲜明。 宋鱼面色剧变，连退两步如临大敌：“你是血蜥蜴骑士团的人。” “我叫摩达多。”黎达平静应答。 在银河系的英仙座旋臂上，发源一支智慧生物，蜥蜴人。这联盟语学名出自人类的翻译，因为蜥蜴人有一个显著的生理特征，肢体再生。 英仙座距离蓝星六千多光年，在浩瀚宇宙中算比较近的，蜥蜴人是蓝星最早遇见的外星文明之一，蓝星人以故乡的蜥蜴命名它们。 后来，两个文明先后加入星河联盟，联盟沿用蓝星人的叫法，“蜥蜴人”成为通用名称。 蜥蜴人生性松散，社会组织薄弱，以家族为单位集居，没有国家政府。他们喜好经商，在宇宙中四处迁徙。 这种文明架构和生活习性，遇上侵略性强的种族难免受迫害。 星河联盟拥有六十七个智慧种族，控制的疆域达几十亿光年，内部利益关系复杂，很难面面俱到。蜥蜴人为不公正待遇向联盟议会申述后，经常被搁置不理。 因此，一些激进的蜥蜴人成立血蜥蜴骑士团，保护族人，对迫害者实施惩戒。 作为个体而言，蜥蜴人是宇宙中最顽强的战士之一，再生能力使他们不畏死亡。任何器官的损毁都可以修复，即使心脏和大脑。当然，大脑受伤可能丢失记忆，但正常的生理功能不受影响。 血蜥蜴骑士团以暴制暴，逐渐打响名头，成为一支不可忽视的力量。 蜥蜴人的经商范围不局限于联盟，古赫尔帝国也常来常往，关系密切。联盟中一些势力对此不满，加以指责。 这次亚瑟王时空区的异常波动，广济怀疑是血蜥蜴骑士团策划阴谋，命冒险队进行调查。而现在，一名骑士团的高层领导站在面前。 摩达多，血蜥蜴骑士团的六公爵之一，号称“暗夜蝙蝠”，令许多人心惊胆战。 “哈哈哈，原来阁下是摩达多先生，久仰大名。我的真名就是之前报过的沈泽，是e时空区东海市向日葵技校的信使。” 沈泽伸出右手，想同对方来一个蓝星人的礼节。 登时，另三个人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宋鱼睁大眼，像看疯子一样看沈泽；摩达多怔了一怔，竟似没反应过来；唐霜照沈泽的脚后跟轻踢一脚，同时揪他的衣袍后襟。 沈泽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出了毛病，但手已经伸出去，总不能半路撤回来，只好面带笑容，坚定地正视摩达多。 摩达多回过神，泥胎木塑的僵硬面部显现一抹奇特的笑意，与沈泽握手。 “很荣幸认识阁下，未来的空间大师，相信用不了多久沈泽这名字的阴云将笼罩星河竞技场，成为勇士们的噩梦，我也很期待在那里与你一较高下。” 摩达多收回手，并起食中两根手指，举过肩向斜上方快速短促地一顿，这是蜥蜴人武士对值得尊敬的对手致以的崇高礼仪。 然后，他转过身飞扑，直跃出高塔的天台，向下方坠落倏忽消失。 沈泽吓一跳，这家伙自杀吗？ 旋即，一团黑影自稍远的地方出现，宽大的双翼展开，在月光下像一只魔法世界的神秘大鸟。它扇动翅膀，朝黑森林飞去，掠过茂密的树梢，没入黑暗中。 “蜥蜴人会飞？”沈泽大开眼界，兴奋地问。 出发前，他痛感自己的战斗技能低微，在vr训练馆中日夜苦练《跑的快》，没顾上交流情报，对血蜥蜴骑士团所知有限。 唐霜答道：“不是所有蜥蜴人会飞，摩达多有埃洛肯行星翼人族的基因。蜥蜴人最强的生理机能不是肢体再生，是基因掠夺。他们可以和绝大多数种族交配，无视生殖隔离。除翼人之外，摩达多还带蓝星人血统，纯正蜥蜴人的外形和蓝星游戏《老头滚动条》的亚龙人差不多。” “摩达多完全是蓝星人形象，一点儿看不出其他种族的样子，是否携带的蜥蜴人血统很少？” “不，蜥蜴人基因的表达能力是所有已知智慧生物中最强的，不论和什么种族交配，后代的核心基因都属于蜥蜴人一脉，非常稳定，外形则百分之九十九继承另一方。其中的生理机制很像dna寄生，学术界称之为‘基因掠夺’。” 宋鱼接上道：“蜥蜴人不只通过交配繁衍，还能够直接转化其他生物的基因。蓝星传说，吸血鬼与正常人互吸血液后，正常人会变成吸血鬼。事实上，吸血鬼是蜥蜴人和蓝星人杂交的后裔，吸血鬼通过血液将蜥蜴人原生基因注入普通蓝星人，蓝星人就变成吸血鬼。而摩达多那样的强者，甚至不用见血，皮肤接触就可以对目标注入基因。” 前面一段话沈泽听得津津有味，到后面几句不由得变色：“刚才我和摩达多握手……” “是的，你已获得蜥蜴人的超强基因，hp回复速度每秒+7，mp上限20，int5。”宋鱼幸灾乐祸，冷着脸严肃吐槽。 不会吧，自己要变吸血鬼了？ 沈泽额头上冒出一颗鹅蛋大的汗珠，恍惚感觉到身体的深处有一丝丝瘙痒，预示蜥蜴人的基因开始行动。 唐霜友好地安慰：“未经受体同意擅自注入基因，是联盟法律禁止的犯罪行为。摩达多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不会随便乱来。当然啦，为保险起见，以后你尽量避免跟他发生肌肤之亲。” 姐姐，咋说话呢，知道你来蓝星的时间不长，对祖国的悠久文化缺乏了解，不懂不要乱用词语好么？ 沈泽无奈叹气，为什么要和这两个活宝合作，天丧予乎，天丧予乎。 “我倒觉得摩达多是一条仗义的汉子，比某些不男不女的死基佬更可信任。”沈泽斜睨宋鱼一眼。 不知什么原因，最近沈泽越来越喜欢同宋鱼斗嘴，逗他生气。 宋鱼暗暗咬牙，你尽情嚣张吧，总有一天让你领教手段，跪下来舔我的脚底。 第四十五章 追踪摩达多 三人从天台拾阶而下，进入魔法塔。 塔中空荡荡，所有房门敞开或虚掩，里面只留下一些笨重的家具和少数不起眼杂物，日常生活所需的各样东西全都没有。石塔成了一个尘封的废墟，许久无人居住。 “糟糕，我们不但被关进扭曲的空间，还穿越时间，”唐霜醒悟过来，“难道已经过去好多年，梅林死了？” 沈泽说道：“别急，先搜查魔法塔，看有没有萨缪尔和卡萝尔的踪迹。然后到附近的村子打探，现在是什么年代。” 四处全是空房间，找起来速度很快，不多时他们下到第二层。站在楼梯口，瞧见斜前方会客室门缝露出衣衫的一角。 宋鱼一个箭步蹿上前，踹开门，唐霜和沈泽紧跟上。 屋子里的人高大健壮，一头金发，察觉动静后反应极其敏捷，侧步滑开，回身摆出防守的架势。 是萨缪尔。 双方互相交代经历，萨缪尔说，他坐在会客室中，突然间到了石塔外，院子里没一个人。用时空罗盘检测，发现时间度过一年零八天。接着他进魔法塔察看，刚到会客室就遭遇沈泽等人。 “卡萝尔呢？”沈泽问。 萨缪尔否认：“我没见着。” “我们再找一遍。” 四个人彻底搜索石塔、房屋和附近的森林，边边角角全部捋过，没找到卡萝尔。 沈泽注意到，会客室的桌子上很光洁，几乎没有灰尘，与其他地方的肮脏对比鲜明。书架上有一条二十公分左右细长的干净痕迹，似乎原先放着东西挡住了灰尘，刚刚被拿走。 这现象挺奇怪，沈泽迟疑一下，憋在心里没说出口。 “接下来做什么好？”萨缪尔征求意见。 唐霜有些担忧，建议退兵：“敌人能制造空心塔这样的奇观，是超级高手，我们应付不来。任务的变化超出预计，最好返回e时空区，向梅主任、佐藤先生汇报。” 沈泽疑惑说：“这人拥有稀罕强大的能力，何必违法穿越。” 时空罪犯大都在现实生活中混得不如意，希望依仗未来的科学和技能，到旧时代出人头地。制造空心塔的人堪称顶级空间大师，无论走到哪里都是被追捧的对象，想要什么有什么，无需跑来蛮荒的不列颠岛冒险犯罪。 唐霜、萨缪尔和宋鱼也感到迷惑，猜不透敌人的意图。 “我同意返回e时空区，不过，先去卡尔森城堡，问清楚卡萝尔的下落。” 沈泽很担心天真不谙世事的小萝莉，是他把人怂恿来黑森林，有义务保证安全。最理想的情况是卡萝尔像萨缪尔一样被安然推出塔，返回了德鲁伊部落。 圣腓立比公会的目的是夺取石中剑和湖中剑，栽赃给向日葵邮驿，不肯就此打道回府。 宋鱼说道：“其他事放一放，追踪摩达多要紧。血蜥蜴骑士团是最大嫌疑犯，既然有了线索，不能轻易放手。” “他已经离开好久，深更半夜，怎么追踪？” “在塔顶的时候，我偷偷往摩达多衣服上释放一种特殊香料，香料具有持久挥发性，摩达多一路上留下痕迹，我有相应的感应仪器检测。” “摩达多是飞走的，你也会飞？” “翼人的生理结构比不上鸟类，难以长时间连续飞行。摩达多赶路必须步行，刚才在森林中寻找卡萝尔，仪器检测出香料的信号。” 沈泽信以为真，称赞道：“阿鱼深谋远虑，兄弟佩服。” “当然，我做事情是用脑子，不像某些白痴，”宋鱼傲慢地仰脸朝天，看也不看沈泽，“还有，你要再敢小鱼阿鱼的乱叫，我拔出你的舌头！” 其实，宋鱼投放到摩达多身上的不是香料，是信息素；检测方法不是仪器，是他的特殊嗅觉。 妖精一族有两大法宝，一是模拟包括脑电波在内的多种生物电流，刺激目标的神经细胞，使之产生幻觉；二是模拟各种信息素，诱导生物的本能活动。 信息素是生物释放到体外的化学物质，用于同种族个体之间的通讯。 例如，蚂蚁在爬行时分泌微量信息素，召集同伴们一起搬取食物；蝴蝶性成熟后，释放信息素，寻求异性交尾。 雄性蓝星人的信息素是雄二烯酮，可令雌性蓝星人心情愉快，工作效率提高；雌性蓝星人排卵期间散发的信息素令雄性蓝星人睾固酮大量增加，即所谓的“精虫上脑”。 当初在东海大学篮球场上，沈泽被宋鱼释放的信息素和生物电流迷得神魂颠倒，差点儿出洋相。 妖精施展“魅惑术”，主要靠以上两样，并辅以心理暗示和催眠术。虽然因此而让星河中的智慧生物们对妖精族谈之色变，但也有人求之若渴，与妖精做一些有趣小游戏简直快乐得不要不要的。 宋鱼对摩达多施加的信息素与性无关，属于“集合信息素”，类似群居昆虫招朋引伴的信号，持久，效力强劲。 第二天清晨，四人出发追踪摩达多。 宋鱼在头前带路，摩达多遗留的信息素十分明显，追踪毫不费力。 沈泽以为他用电子仪器，却不见拿出来，便凑近询问：“你的感应器呢，让我看看。” 宋鱼回一个白眼，加快脚步甩开他。 沈泽是懂分寸的人，笑一笑作罢。开玩笑归开玩笑，别人的秘密少打听为妙。 宋鱼所领的道路正是巨橡谷方向，当走过三分之二里程时，萨缪尔终于确认无误。 估计摩达多知晓德鲁伊部落的驻地，离开黑森林魔法塔后，前去拜访他们。 萨缪尔喜出望外，对事情的演变满意极了。万能的主啊，必将佑护他虔诚的信徒。 杀害巨橡谷的德鲁伊后，萨缪尔惦记卡萝尔在会客室桌面写下的信息，被人看见有可能露马脚。他急匆匆返回黑森林，准备销毁。 由于在山谷内翻箱倒柜寻找阿瓦隆的情报，花费大半天时间，萨缪尔到魔法塔时已经深夜。他奔上二楼会客室，刚擦干净桌子，沈泽等人下楼。 现在，如果摩达多去了巨橡谷，正好充当替罪羊，将屠杀的行为推到他身上。 来到山谷口外，宋鱼抽了抽鼻子，闻到血腥味：“前面出事了，大家小心。” 冒险队提高警惕，散开阵型慢慢向里走，穿过一片山毛榉保护林，呈现在眼前的景象惨不忍睹。 第四十六章 中二病少女和圣母心娘炮 山谷中竖立着七十多个十字架，男女老幼穿挂在上面，肢体扭曲，面容狰狞痛苦。 沈泽从十字架林穿过，一面辨认死者的容貌，一面默默祈祷：不要看见卡萝尔，不要看见卡萝尔…… 蓦然，他的身体顿住，目光发直。 邻靠大橡树的十字架上，卡萝尔耷拉脑袋，金发散乱，活泼纯真的脸庞失去了生气，眼睛呆滞张开，死不瞑目。她身体赤果，肌肤上布满细小的伤痕，血肉模糊，显示死前曾遭受残忍的虐待。一股干涸的黑色血迹沿大腿内侧流下，地面上堆积一大滩。 沈泽茫然望着死去的女孩，几乎不能思想，不能呼吸。 唐霜双眼通红，死死攥住拳头；宋鱼脸色铁青；萨缪尔眼含泪光，低头默哀在胸前划十字：“仁慈的主，求你垂怜世人，救他们免于苦难，免于罪罚……” 过了片刻，沈泽猛然惊醒，回身抓住唐霜的胳膊：“快，穿越回一个月前，去救他们！” 唐霜不动。 “你还等什么，赶紧，立刻穿越！”沈泽摇晃唐霜，愤怒喊叫。 “我不能……”唐霜无力地解释，“一次死亡几十人属于大型事件，对历史的影响太大，严禁变更……” 信使执行任务的过程中难免在异时空区留下痕迹，因果链有自动纠错机制。如果波动在可控范围内，问题不大；如果超出范围，将产生破坏性后果。 所以，信使必须注意自己的行为，不得越线。 改变原住民的生死是禁止事项之一，一个本该活着的人死去或一个本该死亡的人继续活下去，很容易引发悖论。尤其处于生育年龄的人，家族树通常以几何级数增长，发展几十代后影响难以估量。 目前山谷中死亡七十几人，更是禁止中的禁止，绝不可以介入。 沈泽学习过相关条例，但身为从小到大生活于和平年代、没经历风雨的温室宝宝，实在无法接受血淋淋的事实。 “我不管那么多，必须救回卡萝尔！唐霜，求你带我回去，只救她一个……” 萨缪尔走过来，劝解道：“沈泽，你看开些，每个人或早或晚总有一死，死亡不是终结，是回归主的怀抱。卡萝尔善良纯洁，一定蒙主的恩召升上天堂，在永恒世界中幸福快乐地生活——” “住嘴！” 宋鱼怒喝，冲沈泽抑制不住激愤：“不要拖别人下水，有本事自己去救！信使违规受什么惩罚你不知道？死娘炮，牺牲别人来满足你的可笑圣母心！” 沈泽松开唐霜，默默走回十字架前，将卡萝尔放倒，脱下外衣覆盖她的身体。然后，从旁边的尸体上找到一把短刀，挖坑埋葬卡萝尔。 唐霜和萨缪尔上前帮忙，宋鱼走向另一边，独自去放倒其他尸体。 山谷中的泥土松软潮湿，忙活到半夜，终于将七十八名遇难者入土，每个坟墓前插一根橡树枝。那是德鲁伊的信仰，愿陪伴他们在地下长眠安息。 接着四个人查看了山谷中的所有树屋，里面全乱七八糟，被人翻找过。 “凶手是摩达多，”萨缪尔恨恨地说道，“他想从德鲁伊部落得到某样东西。” 唐霜表示赞同：“是的，德鲁伊教徒死状凄惨，明显被刑讯逼供，否则谁会用这么变态的方法杀人。” 一阵沉默，无人接腔。 “摩达多把每个地方都翻一遍，说明没问出结果，很可能没拿到想要的东西，”唐霜分析，试图找出线索，“究竟是什么东西，让摩达多不惜大屠杀？” “捉到他本人就知道，明天我们继续追踪。”萨缪尔说道。 宋鱼当即一口回绝：“抱歉，山谷中血腥味浓重，掩盖住香料，仪器的信号失真。我累了，先睡觉。” 他不待众人回答，径直走开。 沈泽说道：“你们休息吧，我睡不着，负责警戒。” 他走到大橡树边，坐下。这里是小土丘，山谷中地势最高的地方，视野开阔。 唐霜跟过来，坐在旁边。 “对不起。” “对不起。” 两人同时出声。 过了一会儿，唐霜悄声说道：“如果凶手是摩达多，那么有希望回到过去救人。” “真的？”沈泽失声惊呼。 “他是异域客，杀人本身就是对历史的篡改，我们可以也应当纠正。原住民的自发行为才禁止干涉。你怎么学的条例，基本内容都稀里糊涂。” 《信使工作手册》由系统灌输进沈泽脑子里，他只生硬地记住条款，缺乏实操经验，刚才又急又气没来得及思考推理。 沈泽又惊又喜：“好，想办法找到摩达多，确认真相。” “别高兴太早，有两个麻烦。第一，即使凶杀案是摩达多干的，也未必允许改变，需先让萨缪尔计算评估，回到过去拯救德鲁伊部落的可行性；第二，摩达多是血蜥蜴骑士团的高层领袖，地位崇高。” “地位崇高又怎样，杀死七十八个原住民严重违反信使条例，破坏因果链。这是最严重罪行，手册上举过案例，曾经有联盟副议长破坏因果链被处以极刑，摩达多地位再高比得过副议长？” “你想的太简单，那个副议长十有八九是政治斗争牺牲品，真实死因和明面上的罪名关系不大。血蜥蜴骑士团的背后是整个蜥蜴人族，换个角度想想，如果米国的海军上将犯了罪，一个阿非利加的土著居民奈何得了？向日葵邮驿跟血蜥蜴骑士团比就是土著部落比米国，你我在向日葵邮驿内部更属于无足轻重的小蚂蚱。如果把这件事报告上去，梅韶音立刻就会勒令咱俩闭嘴，然后禁止再来亚瑟王时空区。” 沈泽哑然，琢磨一下明白过味儿：“难怪宋鱼不肯追踪，仪器失灵是借口，他不愿意惹麻烦……似乎说不通，追踪摩达多是宋鱼最先提议的。” “这里面有弯弯道。那天开会听广济的口气，对血蜥蜴骑士团不满，但向日葵邮驿和圣腓立比公会未必乐意趟浑水，大家各有各的立场和利益。后来梅韶音给咱俩单独开会时压根儿没提血蜥蜴骑士团，只嘱咐配合萨缪尔宋鱼找人，说明她在意的是同圣腓立比公会搞好关系。圣腓立比公会那边做什么打算，不大清楚。所以，我们先不要声张，悄悄调查时空维护局官方和血蜥蜴骑士团之间的矛盾，利用广济打击摩达多。这比咱们两个小人物直接动手强多了。” 听了唐霜一席话，沈泽大为惊讶，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自相识以来，唐霜一副大咧咧个性，夹杂着几分玩世不恭，爱开玩笑，十成十的女汉子。但沈泽能觉察到，她的粗犷风格下埋藏着聪慧和细心，颇有一些人生的经验。 显然，被向日葵技校招募前唐霜不是学生妹。 沈泽曾询问唐霜，家乡在哪颗行星，以前混哪一行。唐霜含糊其辞，岔开话题，沈泽也就知趣不再提起。 而此刻，唐霜展现的政治头脑把沈泽给惊着了，她到底是干什么的？ “喂，别光傻看我，你有什么想法也说一说。” “你分析的很棒，我没意见，照这么办。谢谢你支持我。” “谢啥，本来就是我想做的。” 唐霜双手抱后脑，靠在大橡树上，两条大长腿舒服地交叉伸展出去，尽显曼妙的身段。“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人家是一个中二热血少女呢。” “哈哈，中二少女和圣母娘炮正好配对，一起干大事。爱谁谁，如果天拦挡，就把天捅一个窟窿。” “谁要和你配对，不害臊。” “切，你占便宜了好不好。你二十五岁，按照蓝星华国的说法，已经是九零后老女人，我是零零后小鲜肉，哼。” “你这一声娇哼倒无愧于娘炮。” 沈泽用玩笑来驱散悲伤，但对于卡萝尔的不幸始终不能释怀。他抱着膝盖，注视黑影中的朦胧山谷。 “卡萝尔临死前会不会想起我？我逗卡萝尔说要守护她，她那么天真，一定当真了吧，傻乎乎以为我是先知。当危难关头，卡萝尔满怀希望等待先知大人降临，解救她和族人，但什么都没出现……” 唐霜心中一酸，相似的往事依稀涌来。几年前才发生的一幕幕，却遥远得如同前生前世。平时她拒绝想起，拒绝让痛苦噬咬心灵。为了逃避，她到向日葵邮驿应聘，主动要求来两千七百年前的未开化蓝星当差。可这里同样不安宁，欺诈、阴谋、杀戮时时上演。 那就来吧。 此心不改，她唐霜永远是唐霜，做她认为对的事情。 “来，我们也做一个约定。” 唐霜举手相邀，沈泽欣然回应。 两只手掌迎上，清脆击响。 一颗流星划过天际，灿烂的轨迹自北十字星垂落至宁静沉睡的威尔士平原上。此时此刻，从不列颠到欧罗巴，从亚细亚到亚美利加，亿万生灵共同栖居于这大地之上苍穹之下。在仙女座、小熊星座以及漫漫星河，可有智慧生物朝着蓝星的方向眺望？对于他们，蓝星也是天上的一颗星。 深沉的夜色中，两个剪影背靠大橡树，肩并肩，仰望那万千繁星，浩瀚宇宙。 第四十七章 徐牟林和梅林 坎巴拉城坐落于斯诺多尼亚山东南的平原上，塔夫河从城南流过，高达六米的城墙护卫着两万四千名居民。 这里是不列颠岛上第二大城市，说第一也未尝不可，几十年前罗马帝国撤离后，原最大城市伦敦日益衰败，不复昔日的荣光。 在反抗撒克逊入侵者的战争中，坎巴拉成为最后的坚堡，屡经围攻，屹立不倒。直到一个多月前，厄运降临，坎巴拉领主米尔顿在打猎的途中遭遇撒克逊军队埋伏，寡不敌众牺牲。 布立吞诸部落的首脑从各地赶来，吊唁旧领袖，推举新盟主。 坎巴拉内城的塔楼顶，一高一矮两人站在堞口，俯瞰整座城池，四名卫士忠心耿耿守卫在楼梯入口。 高瘦的是梅林·安布罗修斯，矮小的是亚瑟·潘德拉贡，也即是徐牟林。 一年前将沈泽等人送入异时空后，在梅林指示下徐牟林自黑森林起兵，反抗撒克逊人。 他骁勇善战，多次击败强敌，前不久围攻拉洛德城堡，亲手砍下撒克逊第一勇士埃阿斯国王的脑袋。名声传遍威尔士地区，成为当地居民心目中的英雄。 “亚瑟·潘德拉贡”的身世大有来头，是尤瑟王的嫡子。尤瑟·潘德拉贡原为英格兰南方领主，遭撒克逊蛮族入侵，全家被害，仅襁褓中的幼子被侍女带离，送往黑森林请尤瑟的好友梅林大魔法师收养。 梅林出面，力证徐牟林的高贵血统，并甘当助手听从其指挥，从而使徐牟林的地位大大升高。 坎巴拉领主米尔顿看好年轻人的前途，将女儿阿曼达许配。婚礼举行后一个月，米尔顿倒霉丢了性命，阿曼达继承领地。布立吞部落残存母系社会风俗，女性同样可以当领主，现在坎巴拉城的主人是阿曼达·潘德拉贡·坎巴拉夫人。 阿曼达芳龄十八，备受父亲宠爱，往日里只知与女伴们嬉戏游玩，对政治一窍不通。因此，领地的日常事务由丈夫徐牟林一手打理。 徐牟林发誓血债血偿，向撒克逊六大王国全面宣战。同时，邀请所有布立吞部落到坎巴拉会盟，共同对抗外敌。 他的真实目的，是当着全体领主的面拔出石中剑，统一布立吞部落。 “老师，领主已到齐，准备工作全部完成，大后天上午按时召开会议。”徐牟林恭敬地禀告。 梅林答道：“昨晚我同最后一位领主谈判完，目前有十九个领地同意推举国王，我们的计划已成定局。等到会盟时，你去圣保罗教堂墓园拔出石中剑，再打败各路骑士赢得冠军，名正言顺登上王位。” “多谢老师，我一定尽心尽责，完成大业，不辜负你的期望。” “呵呵，”梅林笑了起来，“你来这里两年，华国学生写总结的腔调还没改掉？布立吞人不会这样说话，国王更不会。从今天开始，你要处处表现出王者风范，即使在我的面前。” 徐牟林尴尬陪笑。 梅林又问：“最近罗姆斯有什么动向？” “他依然在追查米尔顿的死因，缠着我不放，城里有一些谣言。我会解决他的。” “你打算怎么做？” “我正派人搜捕珊卓拉·卡尔森，等时机成熟，就宣布罗姆斯和珊卓拉勾结谋害领主，把罪名推卸给他两人，并顺势吞并卡尔森领地。” “很好，你办事越来越老练，”梅林赞许点头，“我放心离开。” “老师要外出旅行？” “是的，我将返回未来。不列颠，还有这个时代，全交在你的手上。你能走多远，靠自己了。” 梅林突如其来透露将要离去的消息，徐牟林毫无准备，大吃一惊。 接着窃喜升起，这些日子来一直充当梅林的傀儡，他的野心得不到满足。穿越者嘛，是钦定的老大，虎躯一震散发王霸之气，哪能屈居人下。 “你可以放开手脚做想做的事。”梅林对弟子的小心思一清二楚，笑着说道。 徐牟林心虚地低下目光，努力表忠心：“没有老师就没有今天，我这点儿本事恐怕应付不来当前的复杂局势，希望随时得到老师的指导。” 这是真话，一年来徐牟林混得风生水起，主要依靠梅林出谋划策，利用各方势力的矛盾纵横捭阖，杀出一片新天地。 真实世界比穿越小说复杂得多，超前的见识和科技有用处，但不是全部，否则占据权力金字塔顶层的应当是科学家，而非政客、将军、商人之流。 要想统治战火纷飞的乱世，十字弓和重骑兵远远不够，徐牟林追随梅林学到很多东西，其中最重要的是对人心的认识和把握。 夏日的原野像一块五颜六色的锦缎，与遥远的蓝天交接，一团团羊群云朵一般点缀于大自然的画布上，磨坊、教堂、民舍错落分布，河流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从高塔望下去，地面的人和物渺小得像玩具，像战略游戏的沙盘，而观察者仿佛高踞云端掌控一切的上帝玩家。徐牟林逸兴遄飞，当场就想念两句诗：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梅林看到的更多，他运起“鹰眼术”，坎巴拉城的每一个角落尽收眼底。 吊桥上，有四个人骑马穿过城门，缓步进入城市。一个黑头发，一个红头发，一个金头发，一个光头，正符合几年前梅林对德鲁伊宣称的预言。 那是实验的一部分，为了测试“未来的既定事实”对“过去的模糊历史”的反作用。梅林穿梭于亚瑟王时空区的不同年代，将一些关键性“预言”散布到民间。 实验的另一个目标是沈泽，激发他的潜力，揭示生命进化的奥秘。 这是一个雄心勃勃的宏大实验，旧时代的徐牟林、布立吞人、撒克逊人、德鲁伊，未来时代的向日葵邮驿、血蜥蜴骑士团、圣腓立比公会、时空维护局，全都是棋子。局已然布好，棋盘自小小不列颠岛开始，一直延展到广阔的星河。 第四十八章 曾经有一位信使 埋葬德鲁伊死难者第二天，沈泽请萨缪尔计算因果链，如果凶手是摩达多，可否回到过去阻止。 萨缪尔用时空罗盘测试一番后，回答“不行”。 德鲁伊部落必须彻底消失，直到蓝星历1717年，才会有约翰和威廉两个不列颠人从废墟中挖掘出失落的石板秘籍，重建德鲁伊教。 之后的岁月，德鲁伊发展壮大，随着蓝星人殖民太空在各星系传播教义，演变成星河ii时区的万灵神殿。 这是极其重要的历史因果链，毫无变更的余地。 “蓝星的历史很奇怪，到启蒙时代为止，所有的原始巫术和异能消失，使得近代科学快速发展。异能符合科学原理，但机制非常复杂，初入门的低等文明难以研究透彻。倘若异能存在，蓝星很可能放弃近代科学，走上另一条演化轨道。所以，德鲁伊不能存留下去。”萨缪尔进一步解释。 沈泽问：“其他民族也有异能吗？” “对，华国的玄教、禅教，天竺教，早期罗马教，埃及太阳神教等等，这些都建立在异能基础上，都在中世纪末期消失异能，成为普通人的宗教。” “为什么？古代交通不便，各种族各文明基本上独立发展，没理由在这件事上保持一致。” “不清楚，或许因果链的源头在公元前三四千年的大灾变。蓝星上每个种族都有大洪水传说，世界曾濒临灭亡，只剩下极少数幸存者重新繁衍。这不是巧合，是真实的全球性灾难。” “什么样的灾难，时空维护局有没有调查？” “蓝星的公元前一万年到两千年是时空禁区，严禁任何人进入。实际上想进也进不去，那里被彻底封闭，与时空统一体断绝联系。” “为什么？” “因为是一场人为的灾难，有一个信使进入华国的三皇五帝时期破坏因果链，差点儿导致银河系崩溃。事后星河联盟尽力挽救，封锁那一块区域。” “那信使叫什么名字，他干了什么？”沈泽隐约感觉到，这是一起不寻常的事件。 萨缪尔摇头：“详细经过没有公开，信使界、星际互联网上流传着各种各样的说法，难分真假。唯有一点可确认，引发祸乱的人是一个名叫‘言泽’的信使。翻译成蓝星语，他姓言语的‘言’，‘泽’和你的名字是同一个字。” “言泽是有史以来最强大的信使，干过好些惊天动地的大事，”唐霜补充说明，带着几分佩服，“那次因果链大震荡之后，他突然失踪，再也没露面；并且，他执行的最后一个任务在蓝星·大洪水时空区，所以大家猜想言泽就是麻烦制造者。” 沈泽更加有兴趣，最强信使，听起来是一位了不起的顶尖人物，等完成任务回学校后找希瑞查内部数据库，应该有这个人的信息。 他顺理成章得出推论：“所以说，目前蓝星的历史不是原发历史，被信使言泽改变过。” “没错，原发历史湮没于量子虚空，没人知道曾经发生过什么。”唐霜回答。 四人离开山谷，到附近的乡村打听时事，得知威尔士山区一年间的惊人变化。亚瑟·潘德拉贡乍然崛起，击败拉洛德国王埃阿斯，控制了坎巴拉城和周围的平原地带。 三名圣腓立比公会的信使音讯皆无，乡民们说，没见过异乡人到访。他们穿越的时间点在一年前，不可能一直留在这里，十之八九出了意外。所以，这次任务已失败一半。 四人对下一步行动产生分歧。 沈泽和唐霜要求返回e时空区，将所发生的事情向梅韶音佐藤茂雄汇报，重新制定方案。因为局势的演变超出预计，那个异域客拥有惊人的空间技能，绝非寻常之辈，他来亚瑟王时空区别有目的，不那么简单。 另一个不方便讲的原因是，沈泽、唐霜想回去找广济探听情报，对付摩达多，然后穿回几天前，阻止德鲁伊部落的惨剧。 萨缪尔持反对意见，他认为既然来了，就应当平复因果链波动后再收兵，防止事态扩大。 “有把握制服桑德伯格？”沈泽表示怀疑，“更说不定，异域客不止一个，真正的幕后黑手是梅林，到现在为止我们连他的人都没机会看见。” 宋鱼嗤笑：“没打就怕了？你不是也会空间技吗，还有电磁炮。” 沈泽噎住，无法反驳。 按照行规，宋鱼和沈泽同属叩门人，在行动前需互相通气，根据双方的特长演练战术手段。时空执法不是个人逞英雄，讲究团队合作。 萨缪尔心怀叵测，试图摸清楚沈泽的真实水平，数次催促他同宋鱼交流。 沈泽是充数的混子，除了《跑的快》什么都不会，只敷衍答应萨缪尔，不付诸行动。 宋鱼骄傲，自认为必胜沈泽，不屑于采用阴谋诡计。沈泽不主动寻求配合，他也就懒得理睬，两个人都不清楚对方的战斗技能具体是什么。 “空间技确实神奇，但不见得适合一对一战斗，速度比力量更有用。”宋鱼自信满满。 沈泽听出端倪，宋鱼的战斗技多半以快见长。 其实宋鱼所说很有道理，异能者的对决与普通人打架不一样。 普通格斗主要衡量击打和抗击打能力，说白了靠体重，身大力不亏。格斗比赛分重量级，梅威瑟再怎么样都打不过泰森。 异能者掌握特殊技能，往往一击致命，抗击打能力的作用较小，敏捷度的重要性大大上升，关键看打不打得中，躲不躲得开。 异能者之间没有绝对的强弱，通常来说，只要研究透彻对手的弱点，采取针对性战术，便胜券在握。 争吵一顿后，由于萨缪尔态度坚决，只好听他的。 信使冒险队采取准军事管理制度，队长拥有终极裁决权。若队员认为命令不合理，可以事后申述，但当时必须服从。 抓捕时空罪犯是极其危险的事情，和军事行动差不多，令行禁止最重要，绝不容许自行其是。 四个人准备妥当，前往坎巴拉，验一验“亚瑟”和“梅林”是什么货色。 今天下午进城，恰巧被梅林从塔楼上望见。 第四十九章 木笼里的犯人 坎巴拉主城门后是一大片广场，战争时用来调度军队，平日里作市集，附近的农夫、远道来的行商于此交易货物。另外是公共集会的场所，宣布法令，处决犯人等。 今天赶上有人受刑，广场中心的木台上排列三个木笼子，里面关着人。 笼子的结构比较奇特，顶板是木枷，犯人的脖子卡在圆孔中，脚尖将将够着下面垫的砖块。这种姿势无法持久，很快犯人疲惫，不得不双脚悬空，让脖子承受全身的重量。然后脖子受不了，再换用脚尖，循环往复，最终体力耗尽窒息而死。 笼子里关押的是撒克逊武士，被徐牟林捉来，为老领主米尔顿报仇。 冒险队一行从广场经过，沈泽扭头望木台，一个劲盯着打量。其他人以为他发现了什么，跟着看去。 “那人好像见过，在卡尔森城堡，跟拉洛德国王埃阿斯一起的撒克逊武士。”唐霜说道。 最右侧木笼中是一名三十多岁的壮汉，虎背熊腰，头发胡子乱蓬蓬卷曲，大鼻子歪向一边，曾折断过。 这人特征醒目，沈泽记起来，卡尔森城堡的宴会上确实有这么一个人。 沈泽和唐霜的东方面孔更醒目，撒克逊武士也认出旧相识。他生性悍勇，尽管落入必死的境地依然不加收敛，朝沈泽咧嘴嘎嘎怪笑。 “东方公爵大人，我们又见面了。嗨，后面的红头发小妞儿，你还是那么够劲。”撒克逊武士的脖子被木枷卡住，声音沙哑难听。 木台下的守卫听见，立刻吆喝“站住”，跑过来拦在沈泽等人的马前。 “你们是什么人？” 萨缪尔回答：“我们是东方的游客，听说坎巴拉拥有不列颠最坚固雄伟的城堡，特意前来观赏。” 那撒克逊武士唯恐天下不乱，粗声叫嚷：“黑头发的东方人是向日葵公爵，我王埃阿斯的好朋友，哈哈哈。”他知晓沈泽武艺高强，想挑拨坎巴拉士兵与之冲突。 守卫果然起疑，仔细端详四名外来客。他人倒也罢了，萨缪尔金发碧眼轮廓鲜明，标准的撒克逊人长相，让人不得不警惕。 “你们下马，跟我走。” 守卫蛮横命令，招招手，又有两名士兵围上来。 区区几名布立吞武士不足为道，四人中随便谁出手都能一回合撂倒，只是把事情闹大就没办法留在城市中打探消息。 沈泽笑道：“我不是埃阿斯的朋友，只在卡尔森城堡见过他一次，还吵架动手。你要是不相信，给我刀，我把这歪鼻子蠢猪宰掉，证明清白。” 守卫将信将疑，宋鱼摸出三枚银币，一人塞一枚。 “我们是友好的客人，同撒克逊人没有任何关系。” 宋鱼扫视三名守卫的眼睛，用上轻度“魅惑术”。守卫们迷迷糊糊，莫名觉得这人说的是事实，于是挥手放行，返身走回木台下。 沈泽不清楚宋鱼搞鬼，误以为金钱发挥作用。 四人催马前行，笼子里的撒克逊武士不甘心喊道：“小白脸公爵，想救你的朋友珊卓拉么？她不是杀死米尔顿的凶手。” 沈泽心中一动，表面上若无其事，头也不回继续往前走。 刚才他留意广场中央的公告台，并非认出撒克逊武士，而是因为关人的笼子。那叫“站笼”，流行于华国明清时期，外国人一般不了解。 由此断定，闯入亚瑟王时空区搞风搞雨的异域客是华国人。 沈泽努力回想那次墓地中的幻觉，杀他的人是梅林的小学徒桑德伯格，他却下意识喊出徐牟林的名字，真是奇怪…… 向路人打听之后，四个人找到一家不错的旅馆，猎隼酒店。 这是一栋罗马式三层建筑，底层供应酒水食物，二楼三楼为客房，有漂亮的露台和外廊。在大门口台阶旁边的墙壁上，悬挂着一块蜡板告示牌。 亚瑟王时代，蜡板是最常见的书写工具，告示牌设置于公共场所，酒馆、澡堂、市政厅等地，发布领主大人的政令。 蜡板上写着一份通缉令，珊卓拉·卡尔森被控谋杀坎巴拉领主米尔顿，悬赏五十个苏勒德斯金币，在文字最下面附有犯人的画像。 大半年前，珊卓拉迫于撒克逊人的武力，同埃阿斯联姻。徐牟林击破拉洛德王国，埃阿斯丧命，珊卓拉被擒，软禁在坎巴拉城堡。 徐牟林要求一千金币和五十匹马的赎金，卡尔森领地一时凑不齐。 过了几天，珊卓拉逃跑，据说被撒克逊武士救走。又过一段日子，米尔顿遇袭被害，徐牟林宣称是珊卓拉联合撒克逊人做的。 珊卓拉的第一任丈夫卡尔森领主在决斗中死于米尔顿之手，第二任丈夫埃阿斯国王被米尔顿的女婿杀掉，她具备复仇动机，因此坎巴拉居民深信徐牟林的通告。 画像同珊卓拉本人有七分相似，美丽文雅，矜持而不失温和。 沈泽暗自惋惜，在野蛮时代，人们的命运犹如风中之烛，随时遭遇意外而熄灭，国王和贵族也不得自主。相比之下，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的蓝星人可算是幸福。 推开门踏入酒馆，一股浓重的炖羊肉味道和刚出炉面包的馥郁香气扑面而来，大堂中喧嚣热闹，许多顾客围坐在木桌前大吃大喝。 沈泽和唐霜一露面，屋子里的视线全被吸引过来，东方人在岛上属于稀罕物，大多数居民一辈子没见识过。 女招待扭动腰肢上前招呼：“英俊的先生，美丽的小姐，请问有什么需要？” “要四个最好的房间，外面有四匹马，牵去你们的马厩喂养。” 萨缪尔一口流利的当地方言又引起众人惊叹，布立吞语是凯尔特语的一个分支，仅在不列颠南部流行，外面的人很少懂得。 “贵客从哪里来？”女招待好奇问。 “我们是波斯商人，计划到不列颠做丝绸和瓷器生意，先来考察有没有销路。” 梅林的弟子桑德伯格认识四个人，为避免暴露，他们不再冒充公爵，改作商人。 对西方人来说，波斯商人是富豪的代名词，丝绸和瓷器是等同黄金的贵重商品。老板见来了大主顾，热情奉承，亲自领上楼请东方贵宾随意挑选房间。 安顿下后，四人到大堂用餐。 他们团团坐下，现在唐霜是沈泽的姐姐，她抱怨别人吃饭的时候自己老是站着肚子咕咕叫，不肯当侍女，宋鱼也升级为生意伙伴。 点了一大桌子美味佳肴，大麦面包，山羊奶酪，烤鹿肉，鸽肉馅饼，奶油蘑菇煎比目鱼，等等。 其中最让沈泽喜爱的是一道类似沙拉的凉菜，洋蓟用橄榄油和鲱鱼半发酵的鱼露浸泡，鲜甜清爽，口舌间回味无穷。 还有一道葡萄酒炖羊肉，配上红葱、鼠尾草、月桂、胡椒等大量香料，味道浓重奇异，是坎巴拉本地特色菜。 第五十章 一群乡村骑士 一开始酒店中的顾客频频朝沈泽唐霜的桌子张望，过了一阵子，没啥出奇的光景，东方人也是用嘴吃饭用手抓肉，于是大家淡了兴趣各干各的。 邻桌有五名骑士，喝得半醉，肆无忌惮地高谈阔论。 “梅林老家伙想扶持亚瑟当布立吞的王，狗屁，十几岁的小孩子凭什么，我不服。” “凭他杀死了埃阿斯，凭他的老婆是坎巴拉领主，亨德里克，我劝你在部落大会上闭嘴，少自找麻烦。” 骑士亨德里克骂道：“我他妈偏不闭嘴，你们不敢说，我说。” “有什么用，听说好多领主同意推举国王，柯罗、库塞尔支持，你一个小村子领主算个屁。” 柯罗家族、库塞尔家族是布立吞人中两股大势力，仅次于坎巴拉，话语权很重。亨德里克的领地只有一个小村落，居民不足七百人。 这次会盟，有实力或与坎巴拉交情不错的领主被请入城堡作客，反对派和实力不济的领主受冷落，自行找地方安置。五位骑士大人是弱鸡加杠精，既人微言轻又不赞成推举国王，只好自掏腰包住旅店。 亨德里克捧起葡萄酒陶罐直接往喉咙里灌，咕咚咕咚一口气喝掉四分之一，把罐子重重顿在桌子上。 “既然是推举，那么每个领主有资格参加，我会打败亚瑟·潘德拉贡，让大家看到骑士的真正勇敢和荣耀。” 骑士杰兰特附和：“亚瑟不可能胜过埃阿斯，多半是梅林用魔法帮助。比武大会上禁止使用魔法，到时候要求圣保罗教堂的神父监测，如果梅林破坏规矩，就取消亚瑟的比武资格。” 这人是日后著名的圆桌骑士之一，上次在盎格斯福德平原上唐霜狙杀亚瑟王，冲出来护驾的就是他。此时杰兰特还没有被亚瑟王收服。 亨德里克的十八岁长子约翰随行，他的容貌肖似母亲，白净秀气的五官，修长纤细的四肢，更像游吟诗人而非骑士。 约翰性格内向，喝的不多保持着清醒：“不要小看亚瑟，按照梅林的提议，取得比武冠军的同时需拔出圣保罗教堂石中剑，证明自己受上帝拣选，才可登上王位。他敢这么说，想必亚瑟有把握做到。石中剑面世以来，试过的人不计其数，没一个成功。要是亚瑟拔出来，或许他就是天命的王者。” “呸，”亨德里克吐出嚼烂的鸡骨头，对亚瑟深表轻蔑，“那小子能拔出石中剑，我就认他为王。说起来，我倒从没进过圣保罗教堂。” 杰兰特打趣：“那你去啊，说不定拿到宝剑当上不列颠王，哈哈。” 约翰第一次来坎巴拉，久仰石中剑大名：“我也没见过圣剑，一起去看看好么？” 五名骑士说的兴起，当即推开桌椅起身，离开酒店。当路过沈泽一桌，约翰忍不住扭头近距离端详唐霜。方才喝酒的时候，他就不停偷瞧美丽的东方姑娘。 “小帅哥对你有意思，艳遇属不属于信使的禁止事项？”沈泽笑着说。 “只要做好避孕，不生孩子就行。” 唐霜笑嘻嘻回应，脸皮之厚令人甘拜下风。接着她又说道：“我来亚瑟王时空区好几次，一直没机会见识宝剑插在石头里是什么样子。剑和石头之间有缝隙，怎会拔不出来？” 沈泽也很感兴趣，既然来了，哪能不亲眼瞧一瞧石中剑，在后世这玩意儿大大有名，算橙色史诗装备，至少要首充六元才给呢。 “咱们去教堂，跟上那几个骑士，省得找路。”他建议道。 萨缪尔和宋鱼计划盗取石中剑，借此机会探路正好，于是赞同。 四人结账，快步走出旅店。一帮骑士没走远，在街道的前面摇摇晃晃，迈着醉步。 拐过两条大路后，来到城市西北角，一座平顶教堂出现在面前。教堂后是一片松树林环绕的墓地，贵族、骑士以及教士死后埋葬在这里。 草坪上竖立着一块块墓碑，西侧边缘有一个小石屋，仅三四平方米一人多高，是地下墓穴的入口。地下墓穴专门安葬本教堂的高级神职人员，世俗人等不得入内。 街道上人来人往，骑士们醉醺醺没察觉有人尾随，等到了墓地，四周空旷，沈泽一行暴露出来。 众骑士停下脚步，等待东方人走近。 “你们在跟踪？”亨德里克气势汹汹地质问。 沈泽坦然回答：“确实是跟着几位大人来的，但谈不上跟踪。刚才在酒馆听见石中剑的故事，很有趣，于是来墓园参观。祝亨德里克大人马到成功，一举拔出宝剑，成为不列颠之王。” 约翰插话，帮忙缓和气氛：“远方的客人，不列颠欢迎你们。在下约翰·罗伊斯，愿为各位朋友介绍圣保罗教堂和石中剑的历史。美丽的小姐，请问芳名？” 这段话的重点在最后一句，约翰面对心仪的女孩有些紧张，凝目看一眼后马上收回视线。 唐霜暗暗好笑，身为火辣大美女，这种场面经的多了，走在大街上哪天不遇上三两个搭讪的男人，偶尔还有女人。 “我叫唐霜，很高兴认识罗伊斯骑士。这是我的合作伙伴萨缪尔、宋鱼，我的弟弟沈泽。” 约翰一一见礼，对沈泽尤其热情，然后介绍父亲亨德里克和几位骑士。 骑士们瞧不起商人，矜持地略一点头。亨德利克更加不给面子，对东方人的鞠躬不理不睬，傲慢昂起头。 约翰继承母亲的性格，斯文柔和，不习惯使用暴力解决问题，平时还学习诗歌和音乐。 这彻头彻尾是一位合格领主的反向标本，亨德里克看着心烦，经常教训儿子。眼下约翰对东方女人神魂颠倒，让亨德里克觉得丢脸。堂堂布立吞武士岂能这样追女人，对看上的女人就是按在草垛上扒开袍子直接干，把她们干成一滩烂泥发出绵羊似的娇喘呻吟自然服服帖帖了。 罗马人曾经是征服四方的霸主，却学习希腊那一套虚伪华丽的东西而衰落；布立吞人原本凶狠嗜杀，被罗马同化后，在新的蛮族撒克逊人打击下溃不成军。“文明”意味着衰亡，“野蛮”才是力量的源泉。 这就是亨德里克和他的伙伴们反对推举国王的原因，在他们看来，大领主和上层贵族腐化堕落，不配领导布立吞，布立吞的希望在乡野间，在一个个决心捍卫自己土地的村落中。 约翰为父亲的表现而尴尬，沈泽等人无所谓，他们来自后世，不屑于同见识短浅的乡下小地主斗气。 第五十一章 石中剑 树林最深处，一块大岩石横卧于地面。 石头的外貌似花岗岩，呈现浅红色，长四米多，高一米五，一柄银色金属剑插在顶部正中间。 沈泽走到这地方，立刻确定，正是幻觉中的场景。当时他拔剑在手，脖子上挨了一刀，行凶者是桑德伯格。 亨德里克踉跄冲到岩石前，伸手抓住剑柄，吼道：“让我来！” 石头加上剑的高度接近一米八，站在地面用不上力道。亨德里克吭哧吭哧往上爬，由于喝了太多酒，手脚乏力，几次爬到一半就出溜下来。另两名骑士托屁股托大腿，好不容易把人弄上岩石顶。 亨德里克双手握剑，往外拔。他使出吃奶的劲，嗷嗷狂呼乱叫，脸憋得紫胀，剑却纹丝不动。 “妈的，不行，约翰你上。” 亨德里克跳下地，换儿子上阵。 同样，约翰连拔带拉，又推又摇，折腾大半天没有效果。最后他不小心失足滑倒，从大石头上摔下。 剩下的三名骑士以前尝试过，不必再一次白费力气。 沈泽四个人站在外围，欣赏两位骑士的笨拙表演。 骑士杰兰特回过头招呼：“东方人，来试一下，说不定能当上不列颠国王，不用再辛苦做生意。” 他存心戏弄，并不真认为几个东方商人有能力拔剑。 “如果拔出剑，你向我效忠吗？”沈泽以玩笑回敬。 杰兰特开怀大笑：“好，我以家族的名誉起誓，不论谁拔出石中剑，终身奉他为主。” “记住你说的话。” 沈泽走到岩石前，仔细观察宝剑，另三人也围过来。 剑刃插入石头大半截，露在外面的部分加上剑柄约三十公分，剑的表面银光闪耀，光洁平滑，远超出当代的冶炼技术。剑身与石头接触的地方完全融合为一体，看不出间隙。 四人看罢，面面相觑，眼中满是疑问。 “剑怎么插进去的，一点儿缝隙没有。”唐霜大惑不解。 金属与花岗岩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物质，泾渭分明，就算插剑的人力量强劲，能破开石头，但肯定要留下缝隙，不可能结合成一体。眼前的状况，仿佛花岗岩是水泥或混凝土，浇注成型将宝剑凝固于内部。 本来沈泽不打算拔剑，只是逗杰兰特玩。石中剑属于亚瑟王，后世的人拿取破坏历史。 可见到这反常的现象，他决定搞清楚缘由。 沈泽双手按岩石发力，身体平地撑起，偏腿跨上岩石顶。 众布立吞骑士十分意外，心想，这东方人身手矫健，有两下子。 沈泽握紧剑柄，用力往上拔——呃，一动不动，可耻地失败了，很遗憾王霸之气没有青睐他。 高手不仅强在力量上，还在于精准判断力。沈泽一拔之后，立刻心中有数，绝无成功的可能。宝剑深深扎根于岩石，对它施力的感觉如同蚍蜉撼大树，差太远。 他跃下岩石，说道：“我拔不动。” 杰兰特得意呵呵笑，亨德里克的毛蓬蓬大脑袋抬的更高。 唐霜、宋鱼和萨缪尔见过沈泽痛打埃阿斯的场面，单论肉体力量，三人全比不上。沈泽拔剑失败，那么他们也不成。除非用异能，但布立吞人在场，不大合适。 宋鱼走上前，不攀爬岩石，举胳膊握住剑柄，静静站立。妖精所释放的生物电磁场可以用来侦测物质。 宝剑与岩石浑然一体，两者的结构、成分一定有古怪，不是寻常的金属和岩石。 大家不明白宋鱼在干什么，只见他面露异样，神情越来越凝重。 “怎么了？”唐霜询问。 “石头里面没有剑。” 宋鱼抛开布立吞方言，用二十一世纪华国语回答，因为接下来的内容过于骇人听闻，不能让原住民知晓。 沈泽没听明白，追问道：“你说什么？” “剑只有外面半截，石头里面还是石头。半把剑粘在石头表面上，石中剑是假的，根本不存在。” 大家呆住，宋鱼的话匪夷所思。 粘住，开玩笑，什么样的强力粘合剂能把金属无形无色固定在花岗岩上，即使两千七百年后都不具备这技术。 亨德里克和约翰不仅拔，还掰、摇、推、拉各角度施加力量，剑的横截面极其狭窄，如果是胶水粘合，吃得住纵向拉伸力吃不住横向剪切力。 况且根据历史记载，亚瑟王不是成功拔出整支剑吗？ “我有一个荒谬的推测，你们或许不相信，却最接近事实，”宋鱼字斟句酌，似乎没什么把握，“亚瑟王能够转换元素，控制原子尺度上的粒子。他不是拔剑，是分解花岗岩分子，重构为金属原子，然后与空气中的半截剑融合，变成一把完整的剑。目前剑和石头合为一体，属于相同原理，插剑的人使金属和岩石接触的部位生成一种牢固新物质。” 另三人彻底无语。 此技能太过夸张，那黄毛小子桑德伯格能做到？ 之前黑森林魔法塔的变形空间就够神奇的，这里又闹一出好戏。 前两天沈泽等人向坎巴拉乡民打听到石中剑的来源，与后世传说颇有不同。 石中剑现身于二十七年前的圣诞节，坎巴拉居民正在圣保罗教堂做礼拜，忽然间墓园方向轰隆巨响，天空中传来雷鸣般的语声：“持有圣剑者为不列颠之王。” 大家跑过去一看，墓园中多出一块石头和一柄宝剑。 消息传开，人们从不列颠各地赶来拔剑，没一个成功。有人在岩石上套四匹马，试图连石头带宝剑搬走，岩石像斯诺多尼亚山峰一样岿然不动。 种种奇异现象，使人相信这是上帝降下的神迹。 另一方面，由于总是失败，大家渐渐地失去兴趣，不再幻想交上国王运。最近几年，到墓园尝试的人很少，石中剑成为半死的传说。 谁成想，这竟然是骗局，岩石中没有剑。 萨缪尔和宋鱼不禁头疼，半截剑如何带回公会，是否佐藤茂雄的情报错误？ “用铁锤砸碎石头，把半截剑弄下来。”唐霜突发奇想。 宋鱼泼冷水，嘲讽说：“省点儿劲吧，要是剑能砸断、石头能砸开，轮到你下手？” 确实，石中剑现世后少不了觊觎者，肯定有人尝试过多种方法。 “为什么砸不开，石头能有多硬？难道看起来像花岗岩其实不是花岗岩？”沈泽问道。 宋鱼回答：“是花岗岩，但有一个强电磁场施加在岩石和剑上，使它们的分子、原子牢固结合，维持当下的状态。机械性宏观力量无能为力，除非先消除那个电磁场。” 第五十二章 被抓起来了 四个人过于震惊，只顾用华国语互相讨论，忽视旁边的布立吞骑士。亨德里克大大不痛快，粗声粗气发出指责。 “你们在说什么，能让我听见吗？” 沈泽摊摊手，展现和善无辜的笑容：“我们在讨论石中剑——噢，我的上帝，真是叹为观止的神迹，不列颠当属神眷顾之地，布立吞是一个伟大的民族，必将驱逐撒克逊侵略者，夺回美好的家园。我们对布立吞语不熟悉，一时激动，使用起家乡语言。” 这番吹捧正说中布立吞人的心思，几位骑士面露自豪，亨德里克也减缓了敌视。 “圣剑在等待它的主人，我们是凡人，不要妄想。走，回酒店喝酒。” 亨德里克和骑士们离去，约翰招呼唐霜同行。 这时候日头隐没，夜色即将垂落，无端在墓园逗留惹人怀疑。于是沈泽等随布立吞人返回猎隼酒馆。 一路上，约翰追随在唐霜的身边大献殷勤，没话找话撩骚。 “唐霜小姐，你的头发非常漂亮，这种红色很罕见，我第一次见到。” 凯尔特人的头发大都为橘红色，唐霜的头发颜色更深，类似红酒的程度，在没有染发技术的古代堪称独一份。 “秦尼斯坦女人的头发都这样，还有紫色的、蓝色的、黄色的，甚至有人同时长两种颜色的头发，一半红色一半绿色。我们至高的皇帝陛下的第二高的长公主樱语雪·轩辕梦殇·夜紫琉璃·千月绯殿下生有七色彩虹的秀发，蓝宝石一般的眼眸，忧伤的时候流下钻石泪珠。”唐霜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布立吞人信以为真，啧啧赞叹，对神奇的东方充满向往。 初次见面，沈泽以为唐霜染发，实际上不是，她的头发天生酒红色。星河ii时区生物技术大发展，人们为健康或提升能力接入各类异种基因，蟑螂、老鼠、香蕉、花生什么的全都不在话下，基因组变成百纳布，原生人类早已不存在。 到底哪一段基因促生红发，唐霜自己也说不清。 有一次沈泽看探索频道时触发灵感，截一张图传给唐霜，认真问她是不是渤泥国红毛猩猩的后代。唐霜沉下脸，当场发出人肉pk的邀请，沈泽落荒而逃。 当回到酒馆所在的街道上，天光黯淡，弯弯的苍白月牙挂在蓝色天幕上。行人寥寥，比刚才经过的地方稀少许多，皮具店外的马桩上栓着几匹骏马。 众人没在意，猎隼酒馆的招牌遥遥在目，加快脚步赶过去。 毫无征兆，四个硕大的物体凭空出现，罩住沈泽、唐霜、宋鱼、萨缪尔。 那是方方正正的金属笼，长一米宽一米高两米，四面封口。它们恰好出现在四个人的位置，将人装入笼子里，底部还翻起一些泥土。 这是“大搬运术”，将物体从一个地方瞬移至另一个地方，施法者锁定目标为沈泽等人，传送金属笼，把他们囚禁于其中。 法术于一瞬间完成，沈泽、唐霜、宋鱼和萨缪尔来不及反应，眼一花即落入囚牢。 路边的面包店和皮具店涌出三十几名士兵，将四个金属笼团团包围。最后踱步而出的是一名少年贵族，淡黄色稀疏头发，身材孱弱，瘦尖的小脸，然而见到的人无不毕恭毕敬。 他是当前坎巴拉城中最有权势者，亚瑟·潘德拉贡，徐牟林。 城门广场的守卫比较多嘴，下岗回营房后大吹特吹，今天遇见两名东方人，长相奇特，还认识埃阿斯的手下。 正赶上徐牟林巡视军营，听闻后询问细节，断定是一年前关入变形空间的四名穿越者。当时梅林不在家，待返回后，沈泽等人已破开空间逃走，没能捉住。 现在，四名信使再度现身，徐牟林不敢怠慢，马上派人上街打探，得知他们住在猎隼酒馆。 徐牟林带兵在街上设下埋伏，“大搬运术”是梅林创制的奇迹，用来抓人挺合适，此前特意打造了六具牢笼以备不时之需。 “久别重逢，唐霜小姐，是这个名字，我没记错。” 徐牟林走到牢笼前，先同唐霜打招呼。 许久没见过家乡的女人，他以为，还是东方美女更有吸引力，像精美的瓷器可以拿在手里细细品赏；而欧罗巴女人乍看惊艳，缺乏耐久的韵味。 来亚瑟王时空区两年多，徐牟林学会罗马贵族的一套举止，仪态庄重，风度翩翩，虽然在平民化的后世人看来有矫揉造作之嫌。 唐霜临危不乱，笑应道：“你叫桑德伯格，我也记得。” 徐牟林皱眉，淡淡语气中夹着威胁：“你认错人，我是亚瑟·潘德拉贡，话可不能乱说。” 果然此人是伪亚瑟王。 唐霜感到奇怪，上次执行任务，亚瑟王拔出石中剑后才初露头角，绝没有击败撒克逊国王当上坎巴拉领主的女婿。如果是同一个人，历史理当相同，不会差别如此之大。 他怎么从桑德伯格变成亚瑟·潘德拉贡？ 唐霜继续试探：“你——” 刚说一个字，宋鱼的笼子迸现银光，叮当脆响，一整圈金属栏杆齐刷刷拦腰截断，上半个笼子滑落地面。 不知宋鱼从哪里变出一把利刃，将金属栏杆一下子全部斩断。 宋鱼跃出牢笼，腾身抓住面包店的拱檐，翻身上屋顶。他疾速飞奔，跳过一间间房屋，顷刻间去远消失于暮色中。 与此同时，萨缪尔高声吟唱：“主啊，降下你的怒火，焚尽世间的罪孽！” 烈火升腾，包围金属笼，在高温炙烤下，栏杆迅速软化。萨缪尔分开栏杆，冲出牢笼，周身燃烧着熊熊烈火，宛如地狱的恶魔降临人间。 士兵们被神异的景象震慑，慌乱退后，让出一条空路。 萨缪尔快步奔至拴马桩边，身周的火焰随之熄灭。他跳上马，拽开缰绳，奔向街道的尽头。骏马小跑加速，很快拐过路口不见了。 沈泽大喊：“你们别跑，回来救人，喂，做人要讲义气啊……” 倒也不能怪宋鱼、萨缪尔丢下同伴逃命，“大搬运术”实在是恐怖，倘若动作稍慢一些，他俩将遭殃，根本没有救人的空暇。 徐牟林同样忌惮敌人的本领，宋鱼砍金属笼的速度和力量达到巅峰，肉眼看不清过程，萨缪尔的火焰神奇莫测。徐牟林自忖缺乏制敌的把握，只好听任两人逃遁。 第五十三章 面对面交锋 唐霜除了穿越时空之外只会格斗技，力量和速度比常人强一些，谈不上异能，无力突破金属牢笼。 沈泽也是弱鸡一只，狭窄笼子里显然没有施展《跑的快》的余地。不过他镇定的很，依然一个劲嚷嚷。 “宋鱼，萨缪尔，你们见死不救违反信使条例，我要向时空维护局投诉，向佐藤茂雄投诉……” 徐牟林心情烦躁，明明鱼儿落网，却形势急转直下，跑掉两个厉害角色，对自己产生威胁。他冲沈泽怒斥：“闭嘴，窝囊废，别指望有人救你，那两个人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沈泽猛然安静下来，凝视徐牟林，慢慢地嘴角流露似笑非笑：“你听得懂华国语？”他的一连串呼喊，全是二十一世纪华国语。 徐牟林心中一寒，大意了，上这小子的当。 他余光瞥见，与穿越者同行的五名布立吞武士站在墙角，正稀里糊涂不明所以。那个卷胡子宽脸膛的亨德里克，是反部落联合的带头人。 徐牟林找到发泄怒气的出口，命令士兵捉人。 “我是罗伊斯领主，亚瑟，你凭什么抓我。” 亨德里克拔剑反抗，质问徐牟林，其余骑士也抽出刀剑，同士兵搏斗。 徐牟林冷笑：“这四个东方人是撒克逊奸细，你们和他们混在一起，肯定被收买了。” “胡说，今天下午我才凑巧遇上东方人，总共没说几句话，猎隼酒馆的人可以作证！” 亨德里克呆头呆脑，居然认真辩解，岂不知徐牟林是找借口将反对派关起来，省得部落大会上碍手碍脚。 五名乡绅骑士寡不敌众，很快被制服，收缴武器剑架脖子上。他们愤怒咒骂，脏话源源喷吐，身体却很诚实，识时务保持静止。 坎巴拉士兵用木杆扛起两个金属笼，像抬轿子一样，走向领主的内城堡，亨德里克等人押送在队伍最前面。 一路上，居民们围聚于街两边看热闹，指指点点。 徐牟林骑马跟在笼子后，沈泽用华国语对他笑着说：“场面有点儿熟悉，是不是该喊十八年后又一条好汉？别装蒜，我知道你能听懂。” 唐霜好奇问：“十八年后又一条好汉是啥意思？”她在蓝星生活仅两年，对华国的历史文化了解有限。 沈泽煞有介事说道：“这是一句咒语，在危急的时候喊一嗓子能化险为夷，要么有人劫法场，要么有人喊刀下留人，然后断章了，且听下回分解。” 唐霜更糊涂，下回分解和断章是什么鬼？ 徐牟林见两人有恃无恐的样子，心里反倒没底。 下午谈完话，梅林去撒克逊王国侦察动向，防备敌人于会盟期间搞事，目前不在城中。如果发生变故，徐牟林只能靠自己。 不多时抵达内堡，亨德里克等五名骑士被关进地牢，沈泽、唐霜则戴上手铐脚镣，送往小客厅。 徐牟林摆手命侍女出去，屋子里只剩下三个人。 “我们可以开诚布公谈一谈。” 徐牟林坐在一张金碧辉煌、雕工繁复的希腊风格椅子上，大马金刀，两只胳膊撑开，架在后面的靠背。 他身材瘦小，与豪放的坐姿不相称，给人违和感。 沈泽的记忆被触动，当初在体育馆打篮球，不上场的时候，徐牟林就是如此坐在看台上。 一个人的身份会变，小动作和生活习性却难以更改，时常不经意泄露。 “既然开诚布公，不妨先做个自我介绍。我叫沈泽，是东海大学自动化专业17级学生，你呢，徐牟林同学？” 沈泽突施冷箭，希望从对方的反应中观察出破绽。可惜，要是一年前初见面或许有效，现在徐牟林有了心理准备。 “不懂你的意思，我是亚瑟·潘德拉贡，尤瑟王的儿子。为防止撒克逊人迫害，梅林大师以‘桑德伯格·雷蒙德’的化名抚养我长大，上回在黑森林见面，我用的那个名字。” 徐牟林装模作样地回答，漏洞百出。 沈泽不客气揭穿：“变形空间怎么搞出来的，别说是梅林的魔法，我不信。” “确实是魔法，你不信我也没办法——” 徐牟林说着，忽然发觉不对，为何成了沈泽质问、自己解释，到底谁是犯人，老子给你解释个鸟啊。 “少说废话，你们怎样穿越过来的，为什么来找我？” 沈泽吃了一惊，回头看唐霜，唐霜也眼露不解。从“亚瑟王”的问话，可断定他不清楚“信使”这一职业的存在，把沈泽等人当成普通穿越者。 在海因里希·冯·施瓦茨创立《时空几何学》后，时空穿越才成为可能，等到理论转化为实用技术，又过去一百几十年。那时，官方已制定法律，成立时空维护局，严格管理穿越行为，信使行业相应诞生。 但凡穿越时空的人，没有不知道信使的。 唯一的例外是，穿越发生于海因里希之前，当事人缘于某个意外的事故抵达另一个时空区，非自己主动。 这种情况很少见，但不是绝对没有。根据现有物理学理论，宇宙时时刻刻处于量子波动中，任何事有机会发生，区别只在于概率大小。 “亚瑟王”是被动穿越者？ 那样的话，梅林·安布罗修斯就非常可疑了。一个不懂《时空几何学》的人制造不出变形空间，魔法塔与“亚瑟王”无关，是梅林的杰作。 徐牟林等半天不见沈泽答话，恼火起来。一年来率领军队厮杀，他逐渐养成上位者的气势，难忍他人的抵牾。 “知道你们在街上如何被装进笼子么？那叫‘大搬运术’，原理是用意念移动物体。” 徐牟林仰靠在椅子上，好整以暇，抬手伸食指勾了勾。 客厅的正面墙壁挂着一对交叉的短剑作装饰，随着徐牟林的动作，两支短剑倏然出鞘，分别射向沈泽和唐霜。速度疾如闪电，眨眼的工夫剑尖指住两人的咽喉，距皮肤不过五公分。 “老实回答我的问题，不然，剑会继续前进，”徐牟林模仿电影中的变态杀人狂，用温文尔雅的姿态发出可怕威胁，“或者更简单，我可以让短剑直接出现在你们的心脏里，省掉刺的过程；也可以把你们的肠子移出身体，挂在城堡的旗杆上风干——啊，怀念酸菜炖血肠白肉的味道。” 这正是宋鱼、萨缪尔慌不择路玩命奔逃的原因，任意移动物体，试想是什么情形？一个人好端端站着，突然迎头浇下来一桶硫酸，岂躲得开？ 或者直接对目标下手，比如将人传送上五百米高空，让他做自由落体。 大搬运术的花样很多，防不胜防，一旦被锁定基本上凉透。其原理为“量子纠缠”，在新地点生成一个与原物体一模一样的新物体，同时原物体消失。这不同于时空穿越，后者是把原物体从一个地方传送到另一个地方。 有长必有短，大搬运术并非十全十美。它的施展速度较慢，必须准确预测目标的位置，才能够奏效。如果目标快速移动，就无处着手。所以，正面交战中缺少充裕的时间使用大搬运术，只适于偷袭。 另一方面，大搬运术要求介质稀薄，只能在空气进行，不能使物体重现于液体或固体的内部。 短剑进入心脏、肠子移出体外纯属吓唬人，徐牟林没那本事。否则，真成了瞪谁谁怀孕的神迹，毕竟让处女玛利亚怀孕这种事只有上帝才做得到。 第五十四章 不是花中偏爱菊 唐霜对眼前所展示的大搬运术大为惊讶，不仅因技能恐怖，也因为“亚瑟王”的奇诡变化。 上次执行任务，唐霜同亚瑟有过数次近距离交手，他有两下子，按照这时代武士的标准算是高手；但是，他丝毫不具备异能。如果亚瑟使出大搬运术，唐霜早就因公殉职了。 那次是六年后，没道理现在的亚瑟会大搬运术，六年后却不会。 “有话好说，兄弟，大家都是穿越者嘛，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相杀，”沈泽满脸堆笑，无耻地胡言乱语，“兄台身为穿越者，当胸怀大志腹有良谋包藏宇宙之机吞吐天地之志，布立吞土著愚昧，岂堪大用。某不才，愿以三尺微命追随于陛下，扫荡海内一统七大洋，开创不世伟业！” 徐牟林啼笑皆非，沈泽这小子没变，嘴炮风采依旧，带来几分亲切感，让人回想起遥远又熟悉的校园岁月。古代生活有些方面真的受不了，“布立吞人愚昧”之语引起徐牟林的深深共鸣。 当然，放过沈泽是不可能的，一山不容二虎，穿越者的最大敌人是另一名穿越者。 “合作未尝不可，首先你要表现出诚意，如实交代穿越的经过。”徐牟林缓和表情，假惺惺说道。 沈泽似乎动心，皱眉陷入思想斗争，犹豫不决。 徐牟林趁热打铁，催动短剑前进，剑尖触及沈泽和唐霜的皮肤。 “快说，我没工夫和你耗，今晚不说就永远不要说了。” “我有点儿害怕……如果说完你灭口怎么办，像一年前的那三个人。” 沈泽又一次用言语刺探，徐牟林冷不防，面色一变。很明显，他知晓三名圣腓立比公会信使的到来。 徐牟林明白自己的反应露马脚，索性抛开顾忌，紧逼到底：“你认识他们？你们究竟是什么人？限你三秒钟内回答，否则先宰了这女人。一——二——” 咚咚咚，有人敲门。 徐牟林收回悬空的短剑，没好气喊道：“进来。” 一名管家打扮的老人推门进入，鞠躬说：“大人，领主们到齐，宴会即将开始，夫人请你去大厅。” 今晚城堡邀请来许多领主作客，联络感情，商讨会盟的具体事宜。这是头等大事，不能耽搁。 徐牟林招来士兵，将沈泽、唐霜关入地牢，严令不得解除手铐脚镣。他不担心两人有特殊的本事逃走，要逃走在笼子里就逃了。挣不脱金属笼，证明能力有限，自然挣不脱拘束更严酷的手铐脚镣。 手铐同现代手铐差不多，用铁环将两只手紧紧束缚在一起；两只脚镣之间的链子仅二十公分，只容小碎步挪动；整幅镣铐重达一百五十斤，三重因素加起来，犯人几乎动弹不得。 士兵架起沈泽、唐霜的胳膊，拖入城堡地下的牢房。 甬道阴暗潮湿，石墙上每隔十几米安放火把，散发油脂燃烧的难闻气味，老鼠在未知的洞穴中吱吱尖叫。 来到一扇沉重厚实的铁门前，士兵小队长用力砸门，咣咣的声音在地下回响。稍待片刻，铁门上方的小窗打开，一只眼睛贴近望了望，然后大门缓缓拉开。 出现在门后的是一名巨汉，身高两米多，体形肥硕，站在那里把门堵得严严实实。 他的脸用丑不足以形容，“野兽”是最合适称呼；一条破烂油腻的袍子围在腰间，胸膛袒露，大堆灰白色毛发似杂草盘踞，其中点缀着星星点点的面包屑、菜汤、凝固的白花花油脂。 先前遇到的撒克逊国王埃阿斯可算凶猛野蛮的巨人，同这位一比简直是绅士。 此人名叫埃文斯通，是坎巴拉领主的专用刽子手，绰号“屠夫”。 “小姐，你的运气不错，今晚轮到屠夫当值。” 士兵队长对唐霜笑了笑，接着回头扫一眼沈泽，表情暧昧可疑。 这年代没道理可讲，进了牢房不死也要扒层皮，狱卒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沈泽不禁替唐霜担心，唐霜却心很大，笑嘻嘻浑不在意。 监牢是一座宽广的大厅，四周一个个单间，关押犯人，中间矗立着行刑架，有木十字、铁笼、锯齿、鞭子等用途或明或不明的器械。刑具上污迹斑斑，不知多少倒霉鬼的鲜血累积而形成。 亨德里克等五名骑士分别关在单人牢房内，见沈泽、唐霜进来，纷纷透过铁栅栏观望。 “亚瑟大人有命，他们两人的镣铐不能解开，需严加看守。”士兵队长说道。 “哦。” 埃文斯通闷声答应，抓起唐霜的胳膊像拎小鸡，令她的双手举过头顶，用牛皮索捆在木十字的顶端。 唐霜被迫呈1字形笔直地站立，躯体的凹凸越发分明，士兵们和犯人们全都看直眼，情不自禁吞口水。 随后如法炮制，把沈泽捆在唐霜对面的木十字上，只是方位有所差异，他面朝木桩。 接收完犯人，埃文斯通不耐烦挥手，赶士兵走。 “埃文斯通，今晚好好享受。”士兵小队长笑得猥琐而淫荡，率手下离去。 埃文斯通在长案边坐下，用木头碗猛灌五十弗里斯铜币一罐的劣质葡萄酒，一口气干掉五大碗，然后大啃半生的烤羊腿，酱汁混着血顺胡须滴落到肚皮上。 吃大半根羊腿，埃文斯通似乎饱了，打一个嗝。他抬头看看唐霜，站起走近前，将羊腿上剩余有肉的部分递到女孩的嘴前。 “小姐，你饿吗，吃。”埃文斯通瓮声瓮气说。 羊肉血糊里啦，上面沾着埃文斯通啃咬时舌齿间留下的食物碎屑，恶心之极。唐霜瞪眼怒斥：“滚开，不然宰了你！” “屠夫”在坎巴拉领地恶名昭著，犯人进地牢见到，无不心惊胆战，即使亨德里克那样以勇士自诩的人也放低身段委曲求全。遑论主动挑衅，遑论挑衅者是一个女人。 埃文斯通歪着硕大的头颅，狰狞凶恶又有一些迷惑，俯视红头发东方女子。 果然要上演狗血情节了吗？ 身为美女，就要有被反派凌辱的觉悟，你们存在的唯一理由，是给龙傲天创造装x打脸的机会。 “大块头，放开那个女人，有本事冲我来！” 沈泽挺身而出，替美女挡灾。 旁边牢房里的亨德里克、约翰、杰兰特等人齐齐虎躯一震，向东方小子投去奇怪的眼光。 埃文斯通转过身，凝望沈泽片刻，拖着沉重的步子慢慢走过来。 他的身躯并非埃阿斯的彪悍结实，更像某国相扑选手。胸前的肥肉累累下垂，至少d罩杯，大肚腩凸起，那块烂袍子大概穿上后一次没洗过，臭气熏天。他的眼珠浑浊呆滞，表情僵硬麻木，智商比先天痴呆强不到哪去。 巨人站在面前，沈泽与之对视，忽然，不祥的、荒谬的预感冒出来。 预感随即变为现实，埃文斯通伸过蒲扇大的巴掌，在沈泽的小翘臀上捏一把。 牢室中的布立吞骑士议论纷纷。 “我的主啊，这个东方人是白痴吗，敢主动挑逗埃文斯通，送肉上门。” “你才是白痴，他来自异乡怎知道‘屠夫’喜欢搞男人。” “可怜的家伙要大出血了，我赌他半个月起不来床。押十枚第那里乌斯，谁跟我赌？” “幸运的东方人，从此免除便秘的困扰。” 说话间，埃文斯通按在屁股瓣上的手继续下滑，向深处进发…… 沈泽毛骨悚然，拼命扭腰躲闪，声嘶力竭杀猪般惨叫。 “大块头，你想干什么，不要乱来。警告你，我的hiv检测呈阳性，另外携带梅毒、淋病、乙肝、香港脚……” 埃文斯通呼吸粗重，难以抑制内心的欲念。 啊，我心狂野，这奔放的爱似夏日原野上暴雨来得猝不及防，异乡的爱人哪，是丘比特的神箭将我们串在一起。 巨汉转到沈泽的身后，解下腰间的钥匙串，俯身打开脚镣，然后抓住两只脚腕，用力向外猛拉。 沈泽的双腿立刻劈开，形似“大”字的下半部——不，是“太”字。 第五十五章 脱逃 埃文斯通的癖好众所周知，士兵小队长说唐霜运气好不是调侃，是实话。如果换成别的的狱卒，遭侵犯的将是唐霜。 美女常惹人垂怜，士兵小队长被唐霜的美貌打动，真心为她躲过劫难而高兴。至于那个叫沈泽的男人，活该他倒霉。 起先埃文斯通看中小白脸约翰，准备吃饱喝足后用来打发无聊的时间，不料过一会儿，又送来一个更鲜嫩可口的小家伙。感谢主，他从没品尝过东方的滋味呢。 当一个人的血液往下面集中时，脑子就不够用了，何况埃文斯通的脑子本来就不够用。 办事当然要分开腿，不分开腿怎么办事。 埃文斯通把上头的指令抛之脑后，打开沈泽的脚镣，于是注定了悲剧命运。 突然间，沈泽的右腿向上收，爆发力之强埃文斯通根本抗衡不过，脚踝脱离他的手掌。紧接着小腿后蹬，脚后跟重重踹在埃文斯通的鼻梁骨上。 这一记好似鲁提辖拳打镇关西，埃文斯通脸上开了油酱铺，咸的、酸的、辣的一发滚出来，鼻子歪半边，鲜血迸流。他扑通跪倒，头晕目眩，左手不觉松开。 沈泽用手腕裹住木桩将身体提起，展腰张开腿，夹敌人的脖子。 “夺命剪刀脚！” 周星星同学的绝招祭出，双腿狠狠切拢，砸在埃阿斯脖子的两侧，锁住颈动脉。然后沈泽奋然发力，下肢后摆，做一个“小飞燕”的瑜伽动作，将埃文斯通甩上半空。 埃文斯通的庞大身躯越过木十字，向前飞行六七米，坠落下地，腰椎正好顶在一根木桩上。 三百多斤的体重加持，如何承受得了，第一节腰椎骨当即粉碎，埃文斯通眼前发黑，哼都未哼一声便昏死过去。 这家伙下半身瘫痪，余生将在床上度过，再也没能力摧残他人。 沈泽抬膝盖朝木十字连撞十几下，如铁锤轰击，直径三十多公分的榉木杆酥松破裂，再来回掰几次，彻底断开。 另一侧有一道安装在条案上的铁锯，不知用于什么酷刑，沈泽提半截木十字过去，割断牛皮索，捡起地上的钥匙串走到唐霜身边。 “帮我开锁。” 唐霜用牙咬住钥匙，一把把试验，很快打开手铐，然后沈泽给她解锁。 “不错哟，你的功夫见长，”唐霜先称赞一句，接着叹气，作惋惜状，“你怎忍心对胖大叔下狠手，毕竟深爱过。爱上你不是他的错，你可以不爱，但请不要伤害。” “少说风凉话，我懂，你在嫉妒。” “嫉妒啥？” “大块头看上我没看上你，是不是很失落？自尊心受伤不？显而易见我比你漂亮得多。” “是是是，你盛世美颜，我柳树之姿，惭愧。” “柳树什么鬼？是蒲柳之姿，文盲。” 两人一边嘻嘻哈哈，一边活动久缚的手脚，恢复血脉通畅使身体提升到最佳状态，以便应付接下来可能发生的战斗。 五名布立吞骑士看傻眼，沈泽那一连串打击似雷霆爆发，又似行云流水，刚猛之中见优美。 埃文斯通可不是笨拙的普通胖子，光凭三百多斤的体重就够对手喝一壶。他是威尔士第一大力士，年年蝉联比武大会徒手项目的冠军，著名骑士柯罗、埃尔顿等全是手下败将。 沈泽戴着手铐，被绑在木架上，活动范围极其有限，却一举击溃埃文斯通，后者毫无还手之力。尤其最后一甩，主要靠腰肢力量将三百多斤重物丢出好几米，神乎其神，非凡人能及。 打完之后，东方人面不改色，与小姐姐谈笑风生，仿佛只做了一点微小的工作。这份气度比武艺更难得，唯拥有碾压的实力才能够如此自信，在东方人眼里，打埃文斯通像猫捉耗子一般轻松游戏。 “沈泽先生，救我们出去。”杰兰特叫道。 另几名骑士跟着呼救，只有亨德里克保持沉默，放不下架子。 沈泽沉吟一会儿，说道：“救你们不是不可以，但城堡夜间关门，必须硬闯出去，你们的战力行不行，别白送性命。你们被捉出于误会，同亚瑟讲清楚就好，犯不着冒险。” 杰兰特比亨德里克明智得多，深知亚瑟抓人是为了减少大会上的反对声音，以攫取王位。丢性命不至于，亚瑟不敢在缺乏合理罪名的情况下杀害领主，但他肯定要把五个人关押到会盟结束后。而杰兰特另有计划，必须参加会盟。 “不是误会，我们反对推举国王，亚瑟公报私仇。请沈泽先生释放我们，等你们离开一段时间后我们再逃，绝不碍手碍脚。我以领主的名誉起誓。” 杰兰特很识相，己方的武艺同东方人比根本不够看，想必他们不乐意被拖累。 沈泽心中盘算，这几人是亚瑟的对头，又是熟悉当地状况的地头蛇，对任务有帮助。 “你觉得怎样？”他征询唐霜的意见。 唐霜无所谓：“随便，带着也行。” 沈泽对布立吞人说道：“我们带你们一同出城，丑话说前头，行动的时候要听指挥，像士兵对领主绝对服从。” “当然，没问题。” 杰兰特爽快答应，其他人附和，亨德里克勉强点了点头。 “你们熟悉坎巴拉的地形吗，哪里方便逃走，最好不要惊动警卫。”沈泽问道。 杰兰特回答：“受米尔顿邀请我来过内堡两次，二楼有一间礼拜堂，窗户在凹形夹角中，从那里出去不容易被岗哨发现。窗户离地面六米多高，找一条三米以上的绳子可以安全落地。” 他不愧为未来的圆桌骑士，心思缜密，每到一个军事要地都留心观察优点弱点，这正是优秀将领所具备的素质。 “好，出发。” 沈泽打开牢门，释放布立吞骑士，向甬道外走去。 目下处于和平时期，城堡内守卫松懈，仅一楼大厅有两名士兵站岗。沈泽等人摸出地牢，避开大厅，悄悄从侧廊爬上二楼。杰兰特指路，进入礼拜堂。 这是领主家族内部自建的小教堂，供家眷日常使用。屋子里有两扇窗户，外墙邻靠凸出的箭塔，女墙上的哨位看不见，是死角。 杰兰特想去贮藏室找绳子，沈泽拦住。 “不用多费手脚，早走早安心。我和唐霜先跳下去，然后你们跳，我们接应。放心，不会摔伤。” “能行吗？太高了……”约翰表示怀疑。 沈泽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朋友，信仰之跃了解一下。” 话音刚落，但见人影闪动，沈泽撑窗台跃下，稳稳落在城堡外的地面上，身轻似羽毛。 唐霜紧随其后。 第五十六章 疑窦丛生 布立吞人吃惊，六米高度可不矮，成年人的体重承受不起，很容易受伤。至少，落地时应该翻滚，化解下坠的巨大力量，哪能轻松自如地直接站住。 沈泽和唐霜各站在一扇窗下，向上面招手，示意众人跳下来。 尽管布立吞骑士佩服东方人的武艺，但要把自己的安全交托给对方，难免顾虑。万一失手，跳的人和接的人都将受伤。 唐霜不耐烦，用力指一指地面，意思是赶紧的少磨叽。 约翰心想，若自己犹犹豫豫，会被美人当成胆小鬼。于是爬上窗台，鼓起勇气深吸一口气，蹬腿跳下。 当然，他选择唐霜所在的窗户。 起跳的一刻约翰既胆怯又急于证明自己，力道失衡，使得身体前倾，一头扎下去。 亨德里克见势不妙，急忙探身抓他，却晚了一步，手捞空。 完了，亨德里克眼睁睁看着儿子摔落。 约翰脸朝下急速下坠，吓得闭上眼睛，脑中闪过死亡的恐惧。 就在生死一线之际，他被一双有力的臂膀牢牢抱住，身体依偎在一个坚实而温暖的怀抱，无比可靠，无比安全。 ……啊，东方美人救了我，此时正抱着我呢。 约翰大惊之后大喜，心儿轻飘飘，肌骨软绵绵，沐浴在爱情的甜蜜中。满怀激动睁开眼，却是一张异国风情的俊秀男人脸近在咫尺，带着三分不正经笑意瞅他。 沈泽从旁边蹿过来抢先接住约翰。 亨德里克的心落回肚子，对沈泽油然而生感激之情。 有了成功的先例，剩余的布立吞骑士大胆起来，依次跳落窗户。选的位置全是沈泽，在他们心目中，男人比女人靠得住。 唐霜被轻视了，站在一旁袖手看光景，很郁闷。 待城墙上的巡逻队从这一段经过后，七个人快速奔下斜坡，进入居民区。到这儿就安全，亚瑟并没有下达通缉令，杰兰特、亨德里克的领主身份足以在城中自由通行，守夜的士兵不会阻拦。 “外城门什么时候开？”沈泽问。 杰兰特回答：“早上七点，领主内城堡的守卫统一换岗是八点半，那时候他们才能发现地牢出事，我们有充裕的时间抢在前头出城。” “那好，你们回旅店休息，不要全部睡觉，留一个人在露台上，监视内城堡和周边街道的动静。” 亨德里克不解：“沈泽先生打算去哪儿？二位的相貌太显眼，遇上士兵不好交代，我陪你们一起去。” 沈泽谢绝：“不用了，我们有私事要办，明早在东城门会合。” 杰兰特猜测东方人想寻找逃脱的两名同伴，使眼色制止亨德里克，一群人自行回猎隼酒馆。 子夜的街道寂静空旷，黑乎乎看不清景物，远处偶尔有微弱的火把晃动，是夜间巡逻队。 唐霜低声说道：“去铁匠浦，看有没有萨缪尔、宋鱼的留言。” 为预备不测，冒险队事先商量好几套联络方法，其中之一是城东铁匠铺后墙，如果队员被迫失散，就在那里交流信息。使用二十一世纪华国语，当地土著不认识，十分安全。 萨缪尔和宋鱼逃脱后，理当到铁匠铺留言。 两人躲避巡逻队，借黑暗掩护潜往铁匠铺。不多时抵达目的地，肮脏陈旧的墙壁上果然有几行字迹。 “明天上午在老布莱克磨坊碰面，宋。” “收到，萨。” 老布莱克磨坊位于坎巴拉城东郊的塔夫河畔，四人来的路上曾经过。从留言看，宋鱼先到铁匠铺，萨缪尔随后，不知他俩有没有遇上。 沈泽找一块尖石头，在墙上刻道：“唐、沈已逃出，明天前往老布莱克磨坊。” “大家都安全了，”唐霜松一口气，“见面后得好好合计一下，桑德伯格会大搬运术，很难对付。” 沈泽心存疑虑，问道：“我第一次参与任务，不大懂。黑森林石塔的变形空间、大搬运术、石中剑的粒子转换，是不是罕见的高超技术？以往任务中，这级别的时空罪犯经常遇到吗？” 唐霜神色严肃，摇摇头：“非常少，一万个里面不见得有一个。这个任务太怪异，最好中止行动，回e时空区汇报。可萨缪尔固执己见，唉，愁人。” 当信使执行任务中收集到新情报，形势发生超出限度的变化，原方案不再适用，就需要返回总部，重新研究对策。莽撞乱来不叫勇敢，是愚蠢。 “为什么萨缪尔坚持独力完成任务？”沈泽若有所思，“如果是宋鱼的执拗性格可以理解，萨缪尔圆滑变通，不该这样子。” 唐霜附和：“来亚瑟王时空区后，萨缪尔指挥得当，很多小细节安排得有板有眼，显然是经验丰富的老鸟。却在大局判断上有失水准，莫名其妙。” 沈泽陷入思索，良久，问出一句意外的话。 “你看过玄幻小说里的‘魂穿’吗？一个人的思想意识穿越到另一个时空某人大脑中，相当于附身，肉体留在原处没过去。星河联盟有没有类似的案例？” “不可能的，”唐霜感到奇怪，反问道，“怎说起这个？” “桑德伯格给我一种熟悉感，像东海大学的一个同学，他受伤变成植物人，躺在医院里。” “我在生物学方面不在行，没啥东西可讲，但前几年读过一条新闻，印象很深。” “说来听听。” “古赫尔帝国雷音飞船公司董事长刘希铭遭人投毒，身体全面损毁，器官移植不管用。他是有钱有势的大人物，想尽一切办法挽救生命。恰好帝国大学在从事转移意识的实验，于是采集刘希铭的细胞，克隆出一具空白新人体。实验室使用技术手段，将刘希铭的意识复制到新大脑中。克隆体醒来，自认为是刘希铭，认得亲人朋友，讲话清晰有条理。当时引发轰动，网络上大肆报道，宣布划时代的实验成功。然而十几天后，克隆体刘希铭开始思维混乱，越发展越糟糕，最后变成彻头彻尾的疯子，自己从雷音公司总部的一百二十层高楼上跳下摔死。” 第五十七章 向日葵和雏菊 沈泽听完唐霜的讲述，好笑自己多虑了，以两千七百年后的技术尚且不能够转移意识，徐牟林自然穿不到桑德伯格身上。 不过，桑德伯格和梅林之间必定有一个是华国人。 “城门广场上囚禁撒克逊武士的笼子是古代华国特产，除非对历史有研究，普通人造不出来。”沈泽说道。 “你确定？”唐霜产生兴趣，“我们去看看，那个歪鼻子家伙说珊卓拉不是杀米尔顿的凶手，其中似乎有隐情，问个清楚。” 沈泽分析道：“那天在卡尔森城堡，明显看出珊卓拉对埃阿斯惧怕加排斥，联姻是被逼迫，怎会为他的死报仇？埃阿斯倒台，珊卓拉押错注，最迫切的需求是保住领地，与坎巴拉谈判妥协才是正确做法，谋杀领主反而给敌人吞并的借口。米尔顿死亡的最大受益人是亚瑟，我怀疑他是真正的凶手。” 唐霜心领神会，兴奋说道：“如果找到证据，在布立吞部落会盟时公布，就有大热闹瞧了。最好请当事人珊卓拉出面指证，再怂恿亨德里克和杰兰特正面杠亚瑟，咱们见机行事，浑水摸鱼。” “够呛，搞不好珊卓拉不在人世。亚瑟杀人灭口，对外放风说珊卓拉从城堡逃跑，把罪名栽赃给不能说话的死人。” 沈泽叹气，有些怅惘，对那个柔媚轻熟的少妇他抱有好感。 两人一面议论，一面走到广场。 附近的守卫已撤掉，唯城门下有四名岗哨，距离木台三十多米，漆黑夜色中看不清这么远。 沈泽和唐霜攀上木台，走到木笼前，只见三名犯人露在木枷外的脑袋肌肤肿胀，眼睛死鱼一样翻白，手足无力垂落着，断了呼吸。 人全部死去，包括曾交谈过的歪鼻子壮汉。 站笼是折磨人的刑具，根据被囚者的身体强弱，死亡时间不一。短则几小时，长则两三天。下午见到时，这几个撒克逊武士精神和体力尚好，撑一整夜问题不大。 退一步说，就算死，也不至于死得整整齐齐，没有一个幸存者。 沈泽仔细观察，发现死者鼻子下流出黑血，像是被震死；再摸一摸躯体，肌肉柔软带有余温，死亡的时间不长。 是谋杀。 这好没道理，谁会大半夜冒风险跑来杀一群囚犯，他们早晚必死，无需多此一举。 首先排除亚瑟，他杀人用不着偷偷摸摸，直接下令即可。 沈泽、唐霜百思不得其解。 翌日早晨，众人于城门口相会，顺利出城。 “沈泽先生，唐霜小姐，全靠你们的帮助才活着逃出坎巴拉，请接受我衷心的感谢。” 杰兰特鞠躬，致以骑士的礼节。另四人随之行礼，态度诚挚而恭敬。 征服布立吞人的一方面是救命之恩，一方面是沈泽的真材实料，实力，在任何世界都是有效通行证。 “两位远方的朋友，可否拨冗光临杰兰特城堡？我将万分荣幸。”杰兰特盛情邀请。 沈泽与唐霜对视一眼，答道：“多谢阁下，我们很乐意拜访，在此之前，要先到老布莱克磨坊见同伴。” “正好顺路，我带你们去。” 一路上杰兰特问长问短，探听虚实，从昨晚到现在四名东方人表现出来的东西远非商人所能有。 “沈泽先生，为什么亚瑟抓你们？” 昨晚亚瑟是冲沈泽等人去的，布立吞骑士受池鱼之灾。杰兰特想不通，亚瑟怎和东方商人扯上关系。 沈泽面露惊讶，反驳说：“阁下搞错了吧，亚瑟要抓的是你们，我们只是借口而已。” 杰兰特明白对方不愿意吐露实情，尴尬笑了笑，转变话题：“秦尼斯坦的商人都像你一样武艺高强？” “东方有一句俗语叫‘患难之交’，吃过同一碗牢饭光顾过同一个技师就算铁哥们儿了，兄弟之间没什么可隐瞒的，实话告诉你——” 沈泽神神秘秘，鬼鬼祟祟，把声音压低，尽管平原上一览无余，方圆几百米内看不见人影。 布立吞骑士被唬住，充满好奇紧盯着东方人，竖起耳朵等待下文。 “其实我是秦尼斯坦帝国首席大公爵，封号‘向日葵’，皇帝陛下是我的叔父。旅途上难免遇上不怀好意的人，所以隐瞒身份。” 布立吞人惊呆了，我主在上，东方皇帝的侄子！向日葵首席大公爵！ 在西方眼中，秦尼斯坦是与罗马等同的庞大帝国，皇帝拥有崇高地位。陛下的侄子当然也非常了不起，按照罗马规矩，侄子的继承权顺位靠前。 说不定未来的东方帝国皇帝就在面前呢。 一伙儿乡村骑士肃然起敬，杰兰特毕恭毕敬问：“公爵大人到不列颠有何贵干？” “在继承领地前，我希望游历四方增长见识，做一些英雄事迹证明自己。听说西方有邪恶的巨龙，我将用宝剑与它对话，斩下头颅带回向日葵宫殿，悬挂在铁王座的上方让每一位来访者瞻仰。” 沈泽笔挺地骑在马背上，深邃黑眼睛眺望远方斯诺多尼亚山脉的浩渺轮廓，意气风发。 布立吞人更加景仰，敢于向巨龙挑战的真男人，不愧为王之血脉。 “那么唐霜小姐是——”美少年约翰询问。 “姐姐尊号‘雏菊公主’，是帝国第一美人。” “雏菊，真是清新脱俗的名字啊，配得上公主殿下的俊美容颜，相得益彰。” 约翰激动万分，文绉绉掉起书袋，同时心中黯然伤神，若是商人还有点儿盼头，帝国公主显然不是他高攀得上。 此时正当盛夏，原野上五颜六色的花朵绽放。约翰四处转悠，采摘一大捧雏菊，红着脸心儿似小鹿乱撞，奉献给高高在上的女神，美丽、纯洁、优雅的秦尼斯坦公主殿下。 沈泽扭转头不敢再看，生怕憋不住笑出声。 唐霜挤出虚假和蔼的笑容，接过鲜花。她气得蛋疼，很想一脚把沈泽踹下马，用马鞭把这小子的雏菊捅成向日葵，以名副其实。 亨德里克问道：“萨缪尔先生和宋鱼先生也是贵族吗？” “不，他俩是我的护卫，”沈泽回答，“萨缪尔是火魔法师，召唤的神火可将钢铁融化为汁液；宋鱼擅长快剑，能够在一个呼吸的工夫砍出十二剑，敌人瞧见剑刃前已倒下。” 布立吞骑士乍舌不已，深信沈泽说的是事实，因为他们见过萨缪尔、宋鱼突破牢笼所展现的异术。 杰兰特心想，梅林的魔法深不可测，亚瑟有他帮助，很难扳倒，或许可以借助东方人的力量压制梅林。 抵达老布莱克磨坊时，只有宋鱼一个人在。等待一个多小时，萨缪尔才出现。他换一身农夫装束，风尘仆仆，像似赶了一段急路。 “我释放‘火焰术’过于仓促，把自己烧伤，不得不躲在一户居民家中疗伤，耽误了时间。”萨缪尔向队友私下解释。 经简短商议，四个人一致同意先到杰兰特城堡休整，再做定夺。 第五十八章 巧遇 杰兰特的领地在坎巴拉东南方，距离三十多公里，当众人接近城堡时，夕阳向着地平线缓缓垂降，为草原渲染上暗金色霞光。 一支队伍从远处奔来，好几十人，全部为骑士，没有步兵。骏马泼风疾驰，旗纛呼啦啦招展。 “亚瑟派兵来追？”亨德里克面色一变，下意识伸手握剑柄，却摸一个空。他们几人的佩剑被坎巴拉士兵收缴，身无寸铁，没办法战斗。 杰兰特连忙出主意：“我们往南逃，引开敌人一段路程，然后兜回城堡。” 布立吞人拨马准备奔逃，沈泽阻拦：“不要急，等他们过来再说，区区几十个而已。” 唐霜、萨缪尔、宋鱼也驻马不动，神情泰然。 杰兰特焦急，虽然你们武艺高，但敌我数量悬殊，天上的主教诲我们，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虽然你们有火魔法师克制骑士，但敌人放箭呢？弓箭手克法师。 亨德里克脾气刚硬，并且记挂儿子被救的恩情，见沈泽不走，便也停下。 杰兰特不好意思独自开溜，只得强自镇定，假装无所畏惧地陪在东方人身边。 那帮人越来越近，全是皮甲轻骑兵，旗帜逐渐清晰，图案为半狮半龙的怪兽。杰兰特惊喜交加，喊叫“是库塞尔领主”，纵马迎上前。 库塞尔是布立吞三个最强的部落之一，与坎巴拉并列。 领主是一名五十多岁的老者，面部皱纹横生，姜黄色头发大部分变灰白，而眼神仍然鹰鹫般锐利，下垂紧绷的嘴角显示出内在的强大意志。 同杰兰特、亨德里克招呼过后，库塞尔的注意力移向东方人。 “这几位是东方来的丝绸商人，沈泽先生，唐霜小姐，萨缪尔先生，宋鱼先生。” 杰兰特一一介绍，聪明地隐去贵族身份，以商人称呼。 沈泽等人行礼，库塞尔态度倨傲，不作丝毫回应，径直对杰兰特和亨德里克说：“今天上午亚瑟全城搜捕你们，出了什么事？” 杰兰特答道：“昨天在街上遇见亚瑟，他诬蔑我们勾结撒克逊人。说来话长，先请库塞尔大人移步城堡，休息用餐。” 骑士们涌入杰兰特城堡，在底层大厅中落座，主人吩咐上酒上菜。 库塞尔一伙共三十五人，杰兰特又招来城堡中驻守的十多名骑士，吃饭的人将近六十。厨房手忙脚乱，紧着忙活，送上一道道菜。小领主经济条件有限，无非是腌肉、煮鸡蛋、烤羊腿、燕麦面包之类，还不如坎巴拉城的猎隼酒馆。 布立吞骑士的日常生活也就这水准，众人不嫌弃，猛吃猛喝起来。 一边吃，杰兰特一边讲述被捕的遭遇，他们从圣保罗教堂看完石中剑出来，被亚瑟抓进地牢。为帮助东方人掩藏身份，略去萨缪尔、宋鱼使用异能的过程，只含糊说沈泽救了大家。 一名库塞尔的手下问：“坎巴拉地牢的守卫如此松懈，犯人随便逃出来？” 其余人也都怀疑地打量沈泽，不相信他有救人的能力。 另一人粗鲁吆喝：“东方人，你如何从牢房里出来偷袭看守？” 沈泽充耳不闻，慢条斯理吃了一个煮鸡蛋，喝两口酒清清嗓子，才开口。 “我没被关进牢房。” “不可能，难道守卫让你呆在外面？” “我上了手铐脚镣，锁在中堂的木十字上，后来狱卒给我解开镣铐，我趁机打伤他。” 镣铐是重刑犯或极度危险的人物所享用，既然有必要戴上，为何又摘下？ 大家越听越糊涂，先前那人追问：“当晚的看守是谁？” “不认识，是一个大胖子，傻乎乎的。” 埃文斯通？ 众骑士的脑子里浮起一个名字，看向沈泽的目光为之一变，满是暧昧和猥亵。 “哈哈哈，原来如此，”一个猥琐的瘦子挤眉弄眼，加以讽刺，“东方人，你的屁股还好么，能不能坐得住？” 库塞尔一方的骑士哄堂大笑，你一言我一语讲起下流俏皮话，不堪入耳。由于座次的安排，他们对东方人甚至主人杰兰特很不满。 秦尼斯坦帝国首席大公爵当然要坐在最尊贵席位上，但又不能冒犯库塞尔，于是杰兰特让四个东方人紧邻亨德里克。在不明内情的骑士看来简直有辱荣誉，下贱的杂货商岂配当贵宾，照理说他们连上桌的资格都没有，应该滚去厨房同仆人一道进食。 杰兰特见场面难看，正想打圆场，沈泽笑嘻嘻开黄腔。 “我的屁股确实不大舒服，嘿，红毛皮克特猴子，如果用你那灵巧的舌头给我舔一舔，或许能缓解症状。但在此之前，至少要用一大桶葡萄酒好好清洗你的嘴巴，因为它比国王奥革阿斯的牛棚更臭。噢，你这只愚蠢的猴子大概听不懂有趣典故，想知道自己有多臭吗，去亲吻大门口那条黑背猎狗的尾巴下面吧。” 那个瘦子名叫摩尔，生着一头红发，相貌与布立吞人有差别，属于北方蛮族皮克特血统，即后世的苏格兰人。 皮克特人未接受罗马帝国统治，比布立吞野蛮得多，处于原始状态。对于沈泽的嘲讽，摩尔大部分不知所云，“亲吻狗屁股”倒是听明白了。 他腾地站起身，嘶吼着冲向沈泽：“东方人，你要为你的无礼付出代价！” 来到桌子前，瘦子拔出利剑，当头砍下。 沈泽岿然高坐，不予理睬。旁边的亨德里克用力推桌子，撞中摩尔的腹部，摩尔站立不稳，连退好几步。 “亨德里克，你做什么？”摩尔又惊又怒。 亨德里克粗声粗气嚷道：“沈泽先生是我的朋友，你先挑衅他，挨骂活该。” 大厅中一片哗然，亨德里克居然偏帮外乡人，发什么神经？ 摩尔气红了眼：“今天我非宰了这东方人不可，亨德里克，你要为他出头？” “我说过，沈泽先生是我的朋友。” 亨德里克是实诚汉子，起初看东方人不顺眼，但自打沈泽救了约翰后，便感恩戴德。沈泽想隐瞒来历，不方便出手，所以亨德里克站出来挡灾。 他越过桌子，拦在摩尔的面前。 亨德里克剑术精湛，在布立吞部落中颇有威名。他身高一米九，虎背熊腰；摩尔不足一米七，干瘦佝偻着腰胳膊下垂，真有点儿像猴子。 第五十九章 库塞尔的野望 摩尔胆怯，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这种情况下退却必然被库塞尔领主和同伴瞧不起，以后不用混了。 “东方人侮辱我的名誉，我要求决斗。亨德里克，你可以代他出战。” 摩尔硬头皮发起挑战，话中留有余地，希望亨德里克退让。 “我接受。” 亨德里克毫不犹豫回答。 摩尔有几个狐朋狗友，知晓打起来摩尔肯定吃亏，纷纷帮腔起哄。 “东方人，有胆子自己上阵。” “就是，讨完口头便宜躲后面，不要脸。” “东方人是敢说不敢做的懦夫。” 沈泽脸皮厚得很，常年在贴吧、微博、网游中与各路小学生战斗，早已练就一身铜筋铁骨，布立吞土著的贫瘠词汇焉能撼动，打出的伤害值一串+0而已. “我是商人，不会剑术，骑士大人要杀尽管动手，何必说什么决斗。难道这就是库塞尔骑士的勇敢？呵呵，佩服。” 摩尔憋得脸通红，库塞尔诸人也颜面无光，骑士同商人决斗确实闹笑话，等于成年人欺负幼童。 “其实，亨德里克阻拦你不是为了救我，是为了救你。摩尔骑士，若我当真出手，你将在一杯葡萄酒从喉咙落入肚子的时间内上天堂觐见亲爱的主，而人世间将多出一个寡妇和几个失去父亲的可怜孩子。” 沈泽忧郁地轻叹一声，抬右手轻抚自己的左臂，喃喃自语：“我的麒麟臂快要发作，出必见血，空回不祥。啊，控制不住了，别再刺激我……” 库塞尔骑士一阵发蒙，这特么什么套路，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麒麟臂又是什么玩意儿？ 暴击，伤害值+9999。 沈泽洋洋得意，让你们这帮土鳖领教二十一世纪华国键盘侠的风采。 唐霜和宋鱼直叹气，这小子自带t属性，走到哪儿都自动拉仇恨，被人挑衅，大概是长得太欠揍了吧。 大厅中绝大多数人对猥琐的黑发东方商人深深鄙视，唯有五名骑士心有戚戚焉，他们见过沈泽在地牢干翻大力士埃文斯通的迅雷之势。毫无疑问，摩尔撑不过一杯酒。 亨德里克更理直气壮，自己所做实在太正确，不仅报答东方朋友，也挽救布立吞同族的性命，无愧于光荣的勇士担当。 “杰兰特，给我一把剑，我同摩尔来一场公平较量。”亨德里克说道。 杰兰特心中叫苦，没想到事情失控到糟糕的田地。 实际上，杰兰特暗中投靠库塞尔，正在协助后者染指王位。 库塞尔一直是布立吞最强大势力之一，其人老谋深算，手腕狠辣。以前有米尔顿压着，库塞尔没多余想法，现在米尔顿死去，乳臭未干的亚瑟妄图称霸，他坚决排斥。 梅林前来游说的时候，库塞尔激起野心，索性自己干一票。 登上王位大致需要三条，一是拔出石中剑，二是取得多数部落的支持，三是在比武大会上夺冠，征服布立吞民众的心。 石中剑是荒诞的神话，多少前人铩羽而归，谅亚瑟也无能为力，可以放一边不用操心。 库塞尔领地经营多年，控制着不少小喽啰，而米尔顿的附庸未必诚心拥戴新来的小子，这一点前者占优。 在武力上，亚瑟击败埃阿斯，估计有两把刷子，但库塞尔也掌握杀手锏。最近有一位诺曼底骑士投奔，骑术和剑术罕见，胜过巅峰时期的库塞尔。 早年库塞尔曾是布立吞第一勇士，如今年纪大了打不动，可派手下出阵，符合部落的传统。 库塞尔假意应允梅林，私下里找关系亲近的领地串联，纠集起不少同党。另一大势力柯罗家族表示中立，但如果库塞尔和亚瑟相持不下，他们愿意为库塞尔发出关键的声音。 杰兰特被说动加入库塞尔阵营，帮着拉拢外围人员。亨德里克是北方山区的老牌乡绅，有一些同气连枝的小伙伴，杰兰特煽风点火，鼓动他反对亚瑟。 今天上午亚瑟发现沈泽、杰兰特等人逃走，下令封锁城门，挨家挨户搜查。库塞尔不知原委，担心己方的阴谋败露，赶来杰兰特城堡询问。两人没来得及沟通，便与东方人产生冲突。 杰兰特希望缓和气氛，化解亨德里克和库塞尔骑士之间的矛盾，不然这些日子的工作白干了。 “这几位东方朋友曾救过亨德里克和我，所以是杰兰特城堡的尊贵客人，请摩尔骑士不必因小小的言语玩笑生气。来，大家一起为库塞尔领主的健康干杯，握手言和。” 杰兰特讲话很有技巧，强调东方人有救命之恩，那么亨德里克的行为就可以理解，而他作为主人，有义务保证客人的安全。这给予摩尔主动后撤的台阶。 摩尔犹豫不决，回头看领主大人。 库塞尔素知杰兰特足智多谋，很是看重，况且他说的在理，于是微微颔首。 摩尔得领主指示，偷偷松一口气，对沈泽趾高气扬说道：“东方小子，看在杰兰特领主的面子上，我放过你。但你刚才嘲笑了库塞尔领地，必须向领主大人赔礼道歉。” 他只是忌惮亨德里克，对沈泽仍然瞧不上眼。让异乡商人向领主赔罪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一方面拍拍马屁，一方面挽回自己的面子。 沈泽并非狂霸酷炫拽的龙傲天性格，如果摩尔老实退下，他本就打算对库塞尔说几句好听话，了结这场纷争。但摩尔偏要跳出来，一副小人嘴脸十分欠收拾。 “我嘲笑贵领地了么？让我想想……嗯，好像是开了地域炮。但最先嘴贱的是摩尔骑士，你得向我道歉，我才向库塞尔领主和诸位骑士道歉。” 库塞尔众人恼火，东方人太嚣张，给脸不要脸。这帮骑士对平民骄横跋扈惯了，一点儿没觉着摩尔失礼，反而认为向领主道歉是东方人的荣幸。 人群中站起一个骑士，说道：“亨德里克先生，如果你一定要保护东方人，那么我想领教你的剑术。” 那是一名中等身量的褐发青年，容貌清秀，气度文雅，更像帝国的高等文官而非武士。他身束描绘着月桂纹章的皮甲，体态健美，英气逼人。 骑士们面露欣慰，有这位同伴出场，赢定了。领主库塞尔暗加称赞，此人善于把握时机，头脑和武艺都是第一流，不枉自己的赏识栽培。 起初是摩尔与沈泽个人冲突，虽然明知摩尔打不过亨德里克，但其他人不方便替代。现在成了沈泽拒绝向库塞尔低头，同摩尔没直接关系，为捍卫领地的名誉，这一仗不能输，需上阵强力高手。 亨德里克打量对手，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褐发青年朗声回答：“我，来自诺曼底的骑士，坚韧之兰斯洛特，现效忠于库塞尔领主。” 第六十章 兰斯洛特 兰斯洛特？第一圆桌骑士？ 沈泽激动了，偶像啊，他最喜欢的古代英雄之一，英俊，勇武，有担当，武力强悍，干下种种英雄事迹，其中最让人向往的丰功伟绩莫过于泡上了桂妮维亚。 试问哪个男人不想上一位王后？ 初哥或不行的男人往往钟情小萝莉，情场高手才懂人妻的好，不相信，去矽统看一看哪个小说版块最热门？为什么武侠同人文的第一女主角是黄帮主？ 何况国王的女人，不用说肉体，单从心理上也带来无以伦比的成就感。 可以说，兰斯洛特满足了沈泽对男人的所有幻想，人生楷模，成功典范，大丈夫当如是乎。 另外，还有废宅游戏《扶她狗》额外加成好感度，当初沈泽为了抽到长江骑士连充三个648呢。 “你好，兰斯洛特骑士，”沈泽满面欢笑，起立以示尊重，“阁下是不列颠第一骑士，勇冠三军，我在家乡的时候久仰大名，今天很荣幸会见，请接受我的敬意。” 库塞尔众骑士听愣，兰斯洛特骑术高超不假，但他初到不列颠岛，名声还没传开，谈不上“不列颠第一骑士”。至于让遥远的秦尼斯坦人久仰大名，更不可能。 俗话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见沈泽态度真诚，兰斯洛特不好意思过于紧逼，剑拔弩张的气氛缓和下来。 正当这时，一名士兵匆匆跑进大厅，向领主杰兰特报告。 “大人，城堡外有一个骑士被追杀，请求庇护。他自称罗姆斯，追杀的人可能是亚瑟手下。” 罗姆斯是坎巴拉老领主米尔顿的副手，原本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势显赫。米尔顿去世，亚瑟接管权力，旧臣与新主产生矛盾不稀奇。 库塞尔惊讶之后，随即欣喜，这种削弱对头的好事大有利用价值。他目视杰兰特，杰兰特领会，说道：“我们上城墙，看看是什么情形。” 两位领主起身，向外走去，手下们跟随。与东方人的争吵暂时抛开，办大事要紧。 一众人等登上城墙，只见城堡外有二十几人骑马驰骋。一名骑士在前面逃，其余人在后面追，相隔上百米。他们围绕城堡转圈，后面的人一时半会儿追不上前面。 逃亡者瞧见城堡上亮起大片火把，显现许多人影，猜想是城堡的主人来了，便大声呼救。 “我是坎巴拉的罗姆斯，有亚瑟谋杀米尔顿的证据，请杰兰特领主伸张正义！” 城墙上大哗，“亚瑟谋杀米尔顿”，消息好不劲爆。 库塞尔骑士们按捺不住，乱哄哄叫嚷，要求开门把罗姆斯接进来，询问详情。库塞尔更是心中狂喜，如果罗姆斯之言属实，亚瑟死定了，自己将稳稳地坐上国王宝座。 “追赶罗姆斯的是什么人，报上名来。”库塞尔手扶墙堞，朝下面喊叫。 那伙人不理睬，策马加紧追捕。 逃亡者和追兵一前一后，从大门前飞速经过，很快绕到城堡的后方，看不见了。 库塞尔生恐罗姆斯被擒，失去打击亚瑟的良机，没耐心继续观望，决意立刻行动。 “杰兰特，打开城门，接应罗姆斯。” 追杀者总共二十多人，库塞尔下属即有三十五名，再加上杰兰特城堡的守兵，占据压倒性优势，开城没危险。 仆役从马厩中牵出马匹，一阵忙乱后，骑士们披挂整齐。士兵拉动绞盘，沉重的包铁门吱呀呀开启。库塞尔和杰兰特带头，一窝蜂涌出城堡。 这工夫外面的人跑了好几圈，又回到大门口，逃亡者飞马奔至库塞尔阵前，勒缰绳停住。很多骑士认识，来人正是坎巴拉的罗姆斯。 “多谢杰兰特领主搭救；库塞尔领主，你也在这儿，太好了；亨德里克领主，晚上好。请三位大人主持正义。” 罗姆斯四十多岁，两鬓灰白，黝黑宽脸膛，肩背厚实。他十分沉稳，彬彬有礼问候几位领主，不为身处险境而慌张。 追兵放慢脚步，缓缓接近，在二十米外站下。 一个尖细的声音喊道：“亚瑟·潘德拉贡在此，罗姆斯串通珊卓拉谋害米尔顿，是坎巴拉之敌。请无关的人不要贸然干涉。” 亚瑟亲自领兵追杀，可见重视，确有把柄落在罗姆斯手上。库塞尔、杰兰特暗暗高兴。 沈泽有点儿紧张，大搬运术不是吃素的，大意了，闲着没事跑外面做啥，在城墙上看热闹多好。 好在天色黑暗，亚瑟不一定看清楚每一个人，沈泽小心地移动坐骑，藏到一名库塞尔骑士的身后。 唐霜、萨缪尔、宋鱼觉察到他的举动，一齐表示鄙视，你是信使啊老兄，职责是抓捕时空罪犯，居然在罪犯面前躲起来。 随后，他们三个也悄悄挪至隐蔽的位置，避开亚瑟的视线。 杰兰特招呼：“潘德拉贡领主，欢迎来到杰兰特城堡，请进里面作客。” 他很有城府，尽管刚被亚瑟抓捕过，却依然态度礼貌。 对面阵营中出列两匹马，一人装在铁罐头里，浑身包铁皮，脑袋上顶着一个硕大的头盔活像植物大战僵尸里面的铁桶僵尸，这是亚瑟?潘德拉贡的标志性装束“全身板甲”，超越时代的发明。 徐牟林搞这个的目的不在于欺负土著武士，是为了使瘦弱的自己看起来更魁梧健壮，就像美男子兰陵王戴面具上阵杀敌。 另一人穿戴正常，是亚瑟的贴身扈从杰克。 徐牟林行到近前，扫杰兰特和亨德里克一眼，然后假装糊涂，不提先前的龃龉。 他掀开面罩，施礼问候：“库塞尔领主，杰兰特领主，亨德里克领主，三位好。” 亨德里克是直性子，板着脸不理不睬。杰兰特和库塞尔还礼，并问道：“阁下为何追赶罗姆斯？” 不列颠的局势全在梅林掌控下，库塞尔搞的小动作隐瞒不了，徐牟林早知道这老家伙是竞争对手，请他会盟不过虚与委蛇罢了。 他懒得废话，直接要人：“罗姆斯谋杀米尔顿，请你们交出他。” 库塞尔心中有数，撕破脸的时候到了，挫败亚瑟在此一举，没必要假装客套。 “罗姆斯说你才是凶手。” “胡说八道！罗姆斯觊觎阿曼达的美色，妄想娶她后篡取坎巴拉统治权。阿曼达识破罗姆斯是阴险小人，严词拒绝，接受我的追求。罗姆斯气急败坏，害死米尔顿，接着又联络撒克逊人，企图里应外合攻陷坎巴拉城。我抓到几名撒克逊奸细，他们供出真相，罗姆斯得知消息后逃跑。为了骗得你们的保护，他反咬一口。” 徐牟林侃侃而谈，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演技逼真。 **************** 重要声明：本章开头几段话是吐槽，不代表作者本人和主角的价值观，文中另有一些桥段也是如此，请各位轻松阅读，不要较真。本人尊重女性，绝没有调戏歧视的意思。文中出现的所有种族、国家、宗教、机构、团体纯属虚构，切勿联想。 第六十一章 夜晚城堡前的对峙 罗姆斯一向敬重米尔顿，忠心耿耿，听亚瑟乱泼脏水，甚至牵连阿曼达，不由得震怒。 “米尔顿是亚瑟和梅林用魔法杀死的，我到现场仔细勘察过，那些马蹄印迹看起来杂乱，实际上只是两匹马来回奔跑造成。如果撒克逊人伏击米尔顿，双方交战，应该留下几十匹马的痕迹。” 梅林虽然神通广大，但对于马的认识远不如原始时代的土著。事实正如罗姆斯所说，梅林施展异能干掉米尔顿及其随从，然后和亚瑟骑马在附近乱跑，伪造战斗场面。孰知罗姆斯精通马性，辨别出只有两匹马。 罗姆斯的论述很有说服力，在场者相信了一大半，纷纷向亚瑟投以冷眼和厌憎。 背叛是最叫人反感的行为，况且米尔顿对亚瑟仁至义尽，不仅大力提携，还把女儿许配，等于是当继承人培养。 当此情形，徐牟林除了咬牙不承认，没别的好办法。 “罗姆斯，你有证据吗？空口白牙谁不会说，你干脆把不列颠的所有坏事全栽我头上得了。” “证据肯定有，后天会盟的时候我将当众宣布，请全体领主决断。” 徐牟林傲慢道：“抱歉，你没机会等到后天，要么现在拿出证据，要么老实认罪，乖乖跟我回坎巴拉。” “阁下似乎很心急，一两天都等不了，”库塞尔插话，不留情面地讥刺，“难道做贼心虚，想杀人灭口？” “库塞尔，你铁了心要作对？” “既然你重视证据，那么罗姆斯是凶手的证据在哪里？请讲给大家听，如果在理，我们不阻拦你带走他。” 徐牟林没有证据，但是，他有合理的处置手段。 “谁也说服不了谁，那就按老规矩，请公正的主作裁判。罗姆斯，我以潘德拉贡的亚瑟之名，要求决斗。” 古代欧罗巴法律体系薄弱，时常定不了罪，采取听天由命的方法，让上帝审判。 例如有女子被控告失贞，便命她赤脚从烧红的铁块上走过，安然无恙则无罪，烫伤则处刑。 若原告和被告各说各的理，法官难以判断是非，往往判决“司法决斗”，胜利的人即正义，输的人丢掉性命也丢掉荣誉。 这是通行的风俗，为大众所接受，比普通法律更具威慑力，因为神是不会出错的。尤其武士注重声名，当一方要求“神判”时，另一方几乎不能拒绝。 面对亚瑟的挑战，罗姆斯犯难。 亚瑟携大胜埃阿斯的威名进入坎巴拉，米尔顿很赏识，撮合他与女儿来往。一些骑士不服气，提出比试。亚瑟身躯瘦小，力量却非常大，一枪刺出、一剑砍下，对手根本招架不住。罗姆斯在场边观战，自问难以匹敌。 他不怕死，可一旦决斗失败，老领主米尔顿的冤仇将永远无法昭雪。 聪明人看出罗姆斯内心怯战，硬打的话凶多吉少。 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亚瑟，你对库塞尔领主不敬，我身为臣下，有义务给你一个教训。其他事往后放一放，先过我这一关。” 说话的人是一名褐发青年，气质超群，在一大群粗野的布立吞骑士中鹤立鸡群。 徐牟林发问：“你是什么人？” “诺曼底的兰斯洛特。” 徐牟林一愣，再度仔细端详。就是这小白脸给亚瑟王戴绿帽？如今老子成了亚瑟王，你岂不是要撬老子的墙角？ 他越看越不爽，因为兰斯洛特长的太帅。 前世徐牟林身高一米八几，五官端正，运动员的健美体格，颇有女人缘。穿越后的桑德伯格一副瘪三相，细胳膊细腿，有辱观瞻。像那个便宜老婆阿曼达，一直对徐牟林不冷不热，想必是看不上他的长相。 倘若兰斯洛特现身于坎巴拉宫廷，一顶绿帽子妥妥的跑不掉。 徐牟林恶向胆边生，干脆今晚顺手宰了他，省得多事。 “很好，我就过你这一关。” “现在开始么？” “开始。” 三言两语，一场决斗约定，亚瑟vs兰斯洛特。 暴力是男人最热衷的两件事之一，从古至今不曾改变过。骑士们兴奋，等待一场好戏上演。 “兰斯洛特，干死黄毛小子。” “瞧亚瑟的可怜小身板，怕不会自己从马上掉下来，兰斯洛特，一个冲刺送他上天堂。” “上什么天堂，背叛主人的恶棍该下地狱！” 兰斯洛特加入库塞尔领地后，多次与同僚切磋，展现出超凡脱俗的技艺，深得敬佩。库塞尔诸人怀抱必胜的信心，给他加油鼓劲。 一些杰兰特骑士起哄附和，他们知晓自家领主的立场，并且反感亚瑟的叛主行径。 徐牟林面带冷笑，拖着腔调慢悠悠说：“杰兰特，你的人很冲动，我能放心请你当公证么？” 决斗需要请一位公证人主持，公证人的立场应当不偏不倚，不能从参与方的阵营中挑选，本地的主人杰兰特是天然人选。然而杰兰特同库塞尔暗中勾搭，又被亚瑟抓进地牢，肯定做不到公正，亚瑟找理由否决他的公证人资格。 杰兰特正想反驳，一旁的兰斯洛特抢先开口。 “不用劳烦杰兰特领主大驾，眼下恰好有几位更符合条件，相信潘德拉贡阁下会满意。” “谁，在哪儿？” “那边。” 兰斯洛特手指人群的后方，大家跟着扭头望去，沈泽等四人暴露于众目睽睽下。 “他们是秦尼斯坦来的异乡人，与所有布立吞人没有利益瓜葛，做公证再好不过。” 兰斯洛特机智过人，具备优秀战士的素质，时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四个东方人鬼鬼祟祟躲避亚瑟，大多数人没注意，兰斯洛特则看在眼中。再加上杰兰特叙述地牢脱险的经历含糊简略，兰斯洛特认定东方人与亚瑟之间有蹊跷，于是把他们提溜出来，试探反应。 方才徐牟林瞧见杰兰特和亨德里克，便猜到沈泽、唐霜也在城堡中，因此没怎么吃惊，只冷哼一声。 “这几个人是撒克逊奸细，不能做公证人，我要把他们和罗姆斯一道抓回坎巴拉。” 第六十二章 决斗 沈泽躲得好好的，忽然被兰斯洛特叫破，不禁暗骂他多事。 大搬运术很难招架，一不小心就会中招。对付徐牟林要么速战速决，要么远远躲开。 现在这样近距离对峙，实在让人头疼。然而没别的办法，只能硬头皮顶一顶。 “亨德里克先生，那个小娘娘腔说的啥，我的布立吞语很生疏，请问什么叫奸细？”沈泽怪腔怪调重复了一遍布立吞语的单词“奸细”。 亨德里克信以为真，解释道：“奸细是收集情报的人。比如两个领地打仗，需要了解敌方的军队数量、粮食供应、城堡的薄弱点等等，派人去侦察，就叫做‘奸细’。” “这样啊，”沈泽点点头，故作天真地疑问，“收集情报，理应熟悉当地的情况，悄悄的进村打枪的不要。我们是异乡人，走到哪里都显眼，对坎巴拉的风俗人情一无所知，连话都说不利索，怎能当奸细？” 亨德里克哈哈大笑：“亚瑟胡乱栽赃，你不要在意，没人相信万里外的秦尼斯坦人会认识撒克逊野蛮人。” “原来小娘娘腔喜欢栽赃陷害别人，那么，他对这位可敬绅士的指责多半也是谎言。” 沈泽冲罗姆斯友好地微笑，罗姆斯心喜，马上凑趣配合：“走几万里路专程到不列颠岛为撒克逊人刺探情报，这种荒谬事只有蠢猪讲得出口。” 虽然库塞尔骑士刚同沈泽争吵，但此刻亚瑟才是最大敌人，他们跟着嘻嘻哈哈，冷嘲热讽。 徐牟林气得七窍生烟，特别是沈泽一口一个“小娘娘腔”，戳中痛点。这叫话说不利索？你小子嘴皮子比谁都利索！ 徐牟林知道沈泽擅长嘴炮，继续纠缠下去占不了便宜，越扯离正事越远。当务之急是捉住罗姆斯，防止他到部落大会上砸场子。 “如果你们一定要推举东方人做公证，无所谓，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徒劳，我将让各位见识真正的骑士技艺。” 徐牟林挺起瘦小的身躯，在大号全身板甲掩护下，倒有几分雄壮的气势。 兰斯洛特微一欠身：“愿意领教将埃阿斯王打落尘埃的勇士的风采。” 这时代还没有后世骑士决斗的繁文缛节，双方各自归队，在扈从帮助下做好马枪决斗的准备工作，然后一东一西，隔两百米驻马站立。 坎巴拉士兵和杰兰特士兵沿线散开，高举火把，照亮决斗场地。 深夜的斯诺多尼亚平原上，一轮孤月高悬，远处躲藏于无边的黑暗和寂静中，近处人欢马嘶，一场恶斗将开始。 沈泽手提杰兰特交给的短剑，催马来到中线外端，高声呼喊。 “两位准备好了吗？” 他举起短剑，在半空停留片刻，用力向下劈。 两名骑士出动，速度由小跑到奔驰，直至风驰电掣的极限。 亚瑟王时代马镫尚未传入不列颠岛，骑士在马上受撞击很容易坠落，所以技战术与中世纪鼎盛时期有区别。盾牌只用于短兵相接，长矛冲锋时弃置，骑士主要靠娴熟的驭马技巧躲避和攻击对手。 兰斯洛特左手控制缰绳，右胳膊斜向上举，反手持矛，全身放松，以便击中敌人的一刹那及时撒手，避免反冲之力。 徐牟林的姿势如出一辙，反手握矛，金属矛尖略向下倾斜。 在盎格斯福德战场上唐霜也是这样持矛，事后她对沈泽解释过正反手的优劣。 正手持矛操控方便，不仅可以刺，当双方横距较远时还可以扫，战术灵活。反手持矛力量大，但不能横扫，否则矛杆遇阻反弹到自己身上。 因为骑士互相冲刺的位置是左手靠左手，持矛的右手在外侧，向内扎。有的影视剧中骑士直线对冲，或拿长枪的胳膊在内侧，是错误的。 “对自己有信心的骑手都是反手握矛。”唐霜轻描淡写、却又有一丝骄傲地说道。 当时沈泽缺少切身体会，这次执行任务前，所有队员接受了适应亚瑟王时代的特训，马枪对决为其中一项。经一番苦练，沈泽掌握全盘技巧，深感唐霜说的对。只要马术足够好，不会给敌人拉开距离的机会。 两匹马越来越近，夜色中，骑士互相看清楚身形。 兰斯洛特斜举长矛，遥遥锁定亚瑟的胸膛；徐牟林矮小，矛尖的位置稍低，对准兰斯洛特的腹部。 十米，九米，八米…… 忽然间，兰斯洛特抖缰绳脚后跟磕马腹，骏马竟然在高速疾驰中硬生生变向，往斜外侧冲出去，拉大两人之间的横间距。徐牟林的长矛够不着兰斯洛特，兰斯洛特的长矛也刺不中徐牟林。 数米的距离转瞬即过，两匹马交错并行，这个回合貌似走空，双方失去出手的机会，只能圈马再战。 便在此际，兰斯洛特以迅雷之势，左手抓过右手的长矛，反臂横扫徐牟林的脖颈。 这一变招突如其来，似电光火石，挡无可挡避无可避。并且准头奇佳，矛杆直砸脖子，那是上半身最薄弱的地方，虽然有盔甲保护，但大力撞击下徐牟林铁定坐不稳掉落马。 然而，当长矛距离徐牟林的后颈二十公分时，触碰到一道电磁屏障。电流瞬息传入，强度之大使木质矛杆成为导体。兰斯洛特猝不及防，被电磁力反震，胳膊脱臼，身体脱离马背向前凌空飞出。 短短几秒钟，战局一波三折。 先是兰斯洛特意外变线，使人以为冲锋失效，紧接着他发挥神来之笔，以不可思议的方式换手武器，给与徐牟林致命打击。 这展现出兰斯洛特的精湛技艺，马术和自身的灵敏、速度、力量融为一体，达到巅峰，完胜徐牟林。 毫不夸张地说，在马枪对决项目上兰斯洛特就是当世第一，没人能抗衡。 沈泽、唐霜、萨缪尔、宋鱼也不行，换他们上场，同样敌不过兰斯洛特，除非施展异能。 可惜，兰斯洛特遇上魔术般的力量。 众人隔得远，分不清真相，只道是亚瑟的身体周围有一个无形防御罩，将兰斯洛特反弹出去，而自身不吃反作用力，在马上稳当当坐着丝毫不摇晃。 库塞尔、杰兰特等骑士目瞪口呆，怀疑自己的眼睛，他们蓦然想起，难道亚瑟击败埃阿斯的故事是真的？ 布立吞人中传言，亚瑟在拉洛德城堡下与“岩石巨人”埃阿斯步战对决，当埃阿斯举长柄斧砍下时，亚瑟赤手接住斧刃，一剑刺穿埃阿斯的左眼。 这说法过于玄乎，愚民们津津乐道，骑士们大都不信，认为亚瑟派人在民间散布谣言，为自己造声势。 可如今，兰斯洛特的矛杆打在亚瑟脖子上无半点儿伤害，和空手接斧头的效果差不多。 第六十三章 外强中干的亚瑟 徐牟林惯性冲出四十多米后，控制马停下，然后转身奔向地上的兰斯洛特，准备终结他的性命。 兰斯洛特摔得昏昏沉沉，躺在地上不动，在劫难逃。 库塞尔一方只能干看着，没办法救人。决斗没有点到为止一说，胜利者可随意杀死失败者。 沈泽不管狗屁的决斗规矩，亚瑟是穿越者，穿越者杀死原住民违反《时空法》，信使有责任阻止。 “住手，决斗结束！”他对场地中大喊。 徐牟林置若罔闻，反而踢马加快速度，继续猛扑兰斯洛特。片刻间相距不足十米，他高举长矛，蓄势待刺。 沈泽不假思索，扬手投掷发号施令的短剑。 由于摸不清亚瑟刀枪不入的原因，短剑没朝人去，目标是马。只一眨眼的工夫，短剑电射至马脑袋，从一侧刺入，另一侧钻出，插入十几米外的地面。 骏马凄声惨鸣，在剧痛刺激下蹿上半空，接着侧摔到地上。徐牟林被甩落地，由于全身板甲非常碍事，他费好大力气才笨拙爬起来。 “你干什么？”徐牟林气急败坏，冲沈泽叫嚷，“你拉偏架，违背公证人原则。” 沈泽心想，这家伙摔的狼狈，似乎除了大搬运术和防护罩外没别的道行，不如趁此良机抓住他。 大搬运术仅适用于静止物体，沈泽催马快跑，奔向徐牟林。 徐牟林慌神，急忙反方向逃窜，在板甲束缚下动作僵硬，活像木偶。 坎巴拉士兵见势头不对，赶来迎接。库塞尔、杰兰特等人也涌入决斗场，各方遭遇在一起，互相对峙。 “这是什么意思？”徐牟林怒斥，“沈泽，你身为公证人破坏决斗，岂有此理！” 沈泽嬉皮笑脸放赖：“我哪里破坏了？” “按照决斗规则，我有权杀死兰斯洛特，你凭啥干预？” “抱歉，我对布立吞的规则不熟悉，在我们东方，有荣誉的武士不伤害手无寸铁者，不伤害丧失反抗能力的失败者。亚瑟，你的行为很懦弱很卑鄙，很无情无耻无理取闹。”沈泽随口瞎编，反正布立吞人不可能到秦尼斯坦求证。 徐牟林气坏了：“放屁，东方哪有这规矩。” “潘德拉贡先生了解我们东方的规矩？”沈泽惊叹，“你刚才叫我的名字时字正腔圆，秦尼斯坦语说的很溜——不对，是二十一世纪华国普通话。” 徐牟林心中凛然，难以作答。 两种不同的语言音素差异大，布立吞人发不出华国语音，念“沈泽”时走调，而徐牟林一时情急，用标准的华国普通话发音喊出“沈泽”两个字。 这时候兰斯洛特被同伴扶起，脱臼的胳膊推回原位。他走到近前，对徐牟林鞠躬施礼。 “决斗我输了，生命交在阁下的手中，听凭处置。” 不得不承人，兰斯洛特的确具备高尚的品德，无惧生死，遵从原则。 徐牟林当然不能下毒手，在战斗中杀人是一码事，战斗结束后杀死赤手空拳服输的人是另一码事，传出去令其他部落感觉到残暴狭隘。他刚出道根基不牢固，需顾及名声，收买人心。 “兰斯洛特骑士，阁下武艺高强，是一名英勇的武士，请接受我的友谊。” 徐牟林假惺惺说漂亮话，与兰斯洛特拥抱，握手言和。库塞尔、杰兰特配合说一些场面话，恍惚有一派和谐的错觉。 趁着混乱，唐霜朝徐牟林歪歪头，用无声的口型对沈泽暗示：“干他。” 沈泽委屈地瞪大眼睛，用嘴型回答：姐姐，你开什么玩笑，想害死我继承我的五香瓜子余额和农药皮肤吗，大搬运术这么牛x的技能我哪打得过，你行你上啊…… 这小子嘴唇翻飞，不停吧嗒，看不出在啰嗦啥。唐霜好气又好笑，小声说道：“他是银样镴枪头，相信我，没错的。” 其实沈泽也这样猜想，刚才追赶亚瑟，他不顾领主的名誉掉头奔逃，明显是黔驴技穷。 “亚瑟，你侮辱我的公正就是侮辱我的人格，我请求决斗！” 沈泽昂首挺胸，趾高气扬地挑衅。 虚伪的谈话戛然而止，周围一下子安静，人们看看东方人和亚瑟，又不约而同将视线移向不远处的地面。 那里，有一个不起眼的凸起，是短剑的剑柄。 沈泽从三十多米外投掷短剑，穿透狂奔中的坚固马头颅，深深插入地面，连剑锷都没进去。而且，短剑外面套着鞘。 这膂力和准头太惊人，布立吞骑士们佩服得五体投地，甚至怀疑是东方的巫术，非凡人能做到。 摩尔吓得小心肝扑腾腾直跳，握紧妻子家祖传的银十字护身符：感谢圣母玛利亚，幸亏在城堡大厅中没打起来，不然再也见不到性感的玛丽和可爱的约翰、彼得了。 杰兰特、亨德里克、约翰则感慨，还是低估了伟大的向日葵公爵啊，东方的武艺真是神奇，希望将来有一天能去那遥远美丽的地方一睹真容。 此时库塞尔众骑士明白沈泽绝非普通的商人，一定大有来头，为自己先前的浅薄感到羞愧。 所有人期盼亚瑟答应，同沈泽打一架，以全面见识东方人的真正本领。亚瑟也不是软柿子，那个防御技诡异得很，实用性超强，两个人之间必有一场龙争虎斗。 然而徐牟林让大家失望，他知道，有沈泽和另三名穿越者作梗，捉拿罗姆斯难以成功。在这地方对付不了四名穿越者联手，需回坎巴拉主场作战，或者请梅林帮助。 “我接受你的挑战，沈泽阁下。但不是现在，三天后，坎巴拉演武场将召开比武大会，我恭候你们四个人到来；还有你，罗姆斯。” 徐牟林说完，率坎巴拉士兵扬长而去。 这边的人马返回城堡，重开宴席，听罗姆斯揭露亚瑟杀害米尔顿的罪行。 珊卓拉不是自行从坎巴拉城堡逃脱，是米尔顿放走的。 事实上，米尔顿和卡尔森的决斗是一次意外事故。他俩原是好朋友，经常一起宴饮、游玩、打猎，同时免不了戏谑、抬杠等朋友之间常做的事。有一次，两人为狮子和老虎哪个更厉害吵起来，当时喝了点儿小酒，脸红脖子粗互不相让。 吃瓜群众起哄，于是两位杠精领主比武定高低——老虎和狮子的高低。 卡尔森喝的醉醺醺，冲锋时跑偏方向落入一条小河，被水呛死。 米尔顿追悔莫及，跪在珊卓拉面前请求原谅。事情已经发生，珊卓拉无奈接受，并未有寻仇的举动，只是两家不再像从前一样来往。 第六十四章 又一出惨剧 亚瑟击溃拉洛德王国后，将珊卓拉带到坎巴拉城堡，勒索巨额赎金。珊卓拉出不起，米尔顿想帮忙，私下同亚瑟商谈，给他一笔钱，不要声张。 亚瑟同意放人，为讨好未来的岳父大人，慷慨拒绝了赎金。 罗姆斯奉米尔顿的命令，将珊卓拉带出城释放，对外宣称她逃跑。 珊卓拉明白是米尔顿暗中出力，表示感谢。所以说，她不怀恨米尔顿，没有报仇的动机。 那时珊卓拉忧心忡忡，对罗姆斯讲述亚瑟的异常状况。 亚瑟确实空手挡住埃阿斯的斧子，并且弓箭射到他的周围就爆发电火花，歪斜震飞。珊卓拉躲在城堡二楼的窗户后观战，看得很清楚。 捉住珊卓拉后，一天晚上亚瑟喝多了，欲行非礼。珊卓拉反抗，亚瑟露出狰狞的面目，又打又骂，自称从另一个世界来，要把布立吞蠢猪、撒克逊蠢猪、罗马蠢猪全部干掉，要当世界之王。 珊卓拉很担心，怀疑亚瑟被魔鬼附体，梅林在施展邪恶的法术。她准备前往德鲁伊部落，请教大祭司范赛尔森。 过了些日子，米尔顿于打猎途中遇袭击身亡，随从一个不剩。亚瑟宣布凶手是珊卓拉和撒克逊人，罗姆斯却从马蹄印发现疑点。 起初没敢往亚瑟身上想，直到有一天，阿曼达将罗姆斯找去，哭诉对丈夫的恐惧。亚瑟有说梦话的毛病，成婚后，经常在半夜嘟囔一些难懂的话，什么异世界旅行者，什么杀伐果断，什么开后宫，什么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五千年风雨烟云是非成败转头空云云…… 结合珊卓拉讲的“另一个世界”，罗姆斯剔然警觉，也许亚瑟的来历有问题。他开始留心梅林和亚瑟的一举一动，但没什么发现。 三天前，几个撒克逊人潜入坎巴拉城，带来珊卓拉的口信。她请求罗姆斯前往一个撒克逊秘密据点见面，有急事相商。 罗姆斯答应。 撒克逊武士离开后到酒馆喝酒，不慎露出口音，被守卫擒获。亚瑟拷打一顿，把他们关在笼子里示众。 今日下午，罗姆斯出城会见珊卓拉，走到半路亚瑟率军追赶，他落荒而逃，来到杰兰特城堡。 罗姆斯一五一十地从头说起，众人一边听一边思考。 显而易见，珊卓拉与米尔顿的死无关，凶手十之八九是亚瑟。但是，缺乏证据。 “罗姆斯，还有其他情报么，现有的这些很难指控亚瑟。”库塞尔说道。 罗姆斯回答：“珊卓拉到德鲁伊部落寻求帮助，现在她回来急着找我，肯定有所收获。见到她，就得知真相。” “珊卓拉在哪里？” “明天我带你们会面。” 沈泽有了一个推断，求证道：“罗姆斯骑士，给你送信的三个撒克逊武士是否昨天在城门口示众的那几人，有一个鼻子歪了？” 罗姆斯点头称是。 第二天上午，库塞尔、杰兰特、亨德里克一伙人出城，跟随罗姆斯去往珊卓拉的藏身处，沈泽等同行。 对于东方人跟着，库塞尔骑士没有异议，沈泽用实力赢得他们的尊敬。甚至库塞尔本人另有想法，主动示好套近乎。 撒克逊据点在瓦尔良湖畔，埋藏着埃阿斯的金银财宝。 入侵的撒克逊部落同后世维京海盗差不多，原打着抢一笔就跑的主意，没料想罗马人和布立吞人孱弱不堪一击，索性扎根建立起王国。 强盗的本性难移，埃阿斯将搜刮来的财富分几处保存，万一形势糟糕，便放弃领地返回欧罗巴大陆。 埃阿斯覆灭后，部下鸟兽散，逃入另几个撒克逊王国。过一段日子，布立吞人的搜捕逐渐平息，有几个听说过藏宝屋的撒克逊武士潜回瓦尔良湖，寻找宝藏。他们不清楚具体地点，在四周乱挖，恰碰上珊卓拉前来避难。 珊卓拉遭遇大麻烦，请撒克逊武士去坎巴拉求助，从而引发后续的一串事件。 穿过幽静的山毛榉森林，抵达小湖边，三座木屋紧挨着坐落。四周静悄悄，只偶尔有一两声鸟鸣响起。 隔着十几米，众人停下脚步，为礼貌也为安全，躲藏的撒克逊人难保不安置陷阱。 罗姆斯高喊：“我是罗姆斯，应珊卓拉的邀请来拜访。” 他不情愿称呼“埃阿斯夫人”，称呼“卡尔森夫人”又难免引起撒克逊人的不快，所以直接叫名字。 木屋中无人回应。 罗姆斯接着喊：“珊卓拉，你在吗，我是罗姆斯。” 依然是一片寂静。 库塞尔吩咐：“摩尔，汉克，你们去看看。” 两名骑士下马，走向木屋，他们到门口向内望一眼，登时失声惊叫。 “死人！人都死了……” 第一间屋子有三个男人，分别仰躺在床上、趴桌子上、坐椅子上，死亡的姿势不尽相同，死法则一模一样，胸口插一根树枝。 第二间屋子是空的。 第三间屋子中，一个女人冲门口跪倒，树枝从胸骨下贯穿，扎入后面的木墙，将人钉在墙上。女人双手抓着肚子前的树枝，耷拉脑袋。 她是珊卓拉·卡尔森。 大家满怀希望而来，谁都没想到，迎接的是死人。 罗姆斯扑上前，悲痛万分：“珊卓拉！珊卓拉！” 众人不由得惋惜和伤感，珊卓拉标致动人，风情嫣然，见过的男人通常抱有好感。 其实米尔顿、罗姆斯对珊卓拉心存爱慕，想要追求她的布立吞骑士更是在所多有，除了美貌之外，还有一块叫人垂涎的领地呢。 嫁给撒克逊人没什么大不了，古代没有民族国家的概念，布立吞部落联合对抗撒克逊出于个人利益，并无统一价值观。千百年后，欧罗巴的君主们尚且昨天刚打完今天就结亲，法兰西人、荷兰人、德意志人曾当上不列颠国王，反过来也差不多。 沈泽不可避免地联想起巨橡谷中的情形，攥紧拳头，胸中燃烧愤怒的火焰。 骑士们散开到附近侦察，在树林中又找到两具撒克逊武士的尸体，同样是被树枝刺死。 凶手是谁？ 罗姆斯失控咆哮：“亚瑟，我一定杀了你！” “不是亚瑟，如果他知道这地方，可以过来埋伏，把你和珊卓拉一网打尽，没必要在半路截杀你。”沈泽分析。 罗姆斯冷静少许，问道：“那会是谁干的？” 沈泽不作声，心下默默盘算。 从已有的情报判断，杀害珊卓拉的凶手应当是制造巨橡谷惨案的人。 几天前珊卓拉离开德鲁伊部落，时间刚好在灭门之后，绝非巧合。极可能她在现场目睹了凶杀，很恐慌，急忙向罗姆斯求助。凶手当时没发觉珊卓拉，过后才知晓有漏网之鱼，于是杀人灭口。 萨缪尔用华国语说道：“凶手是摩达多。” 沈泽深表赞同，义愤填膺地叫骂：“这狗杂碎简直不是人，回东海后报告时空维护局，请广济主持公道！” 唐霜皱眉沉思，宋鱼抱肩膀冷眼旁观，眉宇间闪过一丝冷峻和杀机。 第六十五章 设计 当天一行人赶到坎巴拉城。 库塞尔原本住在内城堡，享受贵宾待遇，现在同亚瑟闹翻，不敢进入险地，找了一家旅馆。 翌日上午，布立吞人前往城堡参加部落大会，四名东方人留在旅馆。 暂时没事可做，吃过早饭，沈泽叫唐霜逛街。唐霜不想去，那家伙死皮赖脸硬把女孩拖出旅店。 萨缪尔独自在房间里思忖一会儿，做出决断。他来到走廊，敲响斜对面宋鱼的房门。 “进来。” 萨缪尔推开门，宋鱼正斜靠在露台栏杆上，望着下面的街道若有所思。阳光打在他的皎洁侧脸，明**人，不可方物。 乍看之下，宋鱼的容貌也就七八十分，中等偏上。因为他隐藏起种族特质，刻意中性化打扮，外加上光头，使得性别特征模糊，性吸引力大大降低。 然而仔细端详，宋鱼的五官精致到完美的程度，挑不出半点瑕疵。假若增添男性气质，足以通杀从十八岁到八十岁的万千女人；假若表现出女性气质，那一定是令男人神魂颠倒的绝代尤物。 萨缪尔暗自赞叹，却不敢多看，妖精的魅力比毒品更可怕，一旦陷入便是万劫不复。 “在这颗原始星球呆了几个月，是否怀念科纳星？”萨缪尔开玩笑。 “还行吧，”宋鱼保持慵懒的姿势，头也不回，“蓝星上至少有一样东西胜过科纳星，晒太阳。” 星河联盟首府科纳星栖居着两千亿智慧生物，人口密度臻至极限，人工建筑物覆盖行星的整个表面，自然界不复存在。天然阳光只有极少数富豪和政客才配享用，如宋鱼、萨缪尔一般的普通中产阶层，十年薪水买不起九环以内的一个厕所。 “想晒太阳，你可以申请到银心区后羿空间站采矿，那里有几十颗超新星供你享受。”萨缪尔笑道。 宋鱼料想对方无事不登三宝殿，不耐烦回击：“少闲扯，有话快说，趁沈泽、唐霜不在。” 萨缪尔收起笑容，神情变得严肃：“你对亚瑟怎么看？” “他很怪，不像常见的时空罪犯……”宋鱼沉吟着回答，“从前晚的决斗来看，亚瑟懵懵懂懂，对异能没入门，大搬运术不是他能掌握的。” “对，我也怀疑，用铁笼子抓我们的另有其人。” 两个人心知肚明，这“另有其人”百分之百是梅林·安布罗修斯。 自冒险队进入亚瑟王时空区以来，尚未见到这位传说中的大魔法师。不仅没见过，连消息都打探不出来。他们走访过黑森林附近的许多居民，得到的说法莫衷一是。 有人说梅林是慈祥的长者，有人说梅林冷酷残忍，有人声称亲眼目睹梅林施展神奇的法术，有人骂他是骗子。 库塞尔同梅林打过几次交道，据他介绍，梅林是中年人，形象举止仿佛罗马城中那些狡诈的贵族元老，善于敲诈勒索，牟取政治利益。至于魔法，库塞尔没机会见识。 梅林·安布罗修斯笼罩在重重迷雾中，难以索解。 “尽快解决亚瑟，拿到石中剑，返回总部。梅林先不要动，恐怕我们对付不了，湖中剑暂时搁下。” 之前与宋鱼私下讨论，萨缪尔坚持要调查清楚因果链波动的背后原因，取得石中剑和湖中剑。最近连续的意外事件，使萨缪尔产生顾忌，重新设计方案。 宋鱼问：“你想怎么做？” “不出意外，近两天亚瑟将在梅林帮助下拔出石中剑，到比武大会上耀武扬威，夺取桂冠。我打听清楚，比武大会是布立吞部落的传统风俗，场地位于坎巴拉城北郊。比武期间，各部落勇士携带帐篷住在那里，类似游猎野营，白天比武，晚上狂欢宴饮。在亚瑟比赛前，我们潜入帐篷，夺取石中剑。” “你的计划我不大明白，有很多种方法杀人夺剑，为什么要在比武大会上动手？” 萨缪尔悠然自得：“你忘记佐藤的指示？拉拢沈泽，不成功就送他上天堂。依我看没必要拉拢，想必你也很烦他，所以——” “接着讲。” “兰斯洛特胳膊脱臼，短期内无法动武，库塞尔一定着急，比武大会上派不出有力选手。我们游说他，让沈泽冒充库塞尔骑士比赛，穿戴上盔甲没人分得清。沈泽的武艺布立吞人领教过，加上你的魅惑术，库塞尔绝无二话。” 宋鱼明白了萨缪尔的诡计：“你穿上亚瑟的板甲，与沈泽比武，趁其不备干掉他。” “呵呵，就算沈泽有准备，难道挡得住我？”萨缪尔傲然说道，“绕这圈子是为了应付时空维护局的调查，让唐霜承担杀人、抢夺石中剑的罪名。” “愿闻其详。” “拿到石中剑后不要杀亚瑟，你用魅惑术种植虚假记忆，让他和卫兵认为闯进帐篷的是一个红头发东方姑娘。将来时空维护局取证，自然得出结论，唐霜盗取石中剑，冒充亚瑟杀死沈泽。当沈泽被杀时，唐霜必定吃惊走神，你在旁边乘机制住。剩下的不用我教了吧，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玩够了以后——” 萨缪尔伸手在空中用力抓紧，捏住想象中的唐霜咽喉，他那英俊的面容微微扭曲，露出残忍的快意。 “让时空维护局去追捕一个死人吧。” 宋鱼不动声色注视同伴，片刻，忽然笑了起来。 “一石两鸟的好计策，”他称赞道，“可是，咱俩怎么摆脱牵连？” “好办，比武当天我们乔装打扮，不要被布立吞人看见。时空维护局询问时，我们就说与沈泽、唐霜分开行动，在另一个地方监视梅林，比武场发生了什么全不知晓。这借口非常合理，梅林是厉害人物，当然需要监视。” “如果梅林在比武场、在帐篷里呢？岂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你我成了送肉的。” “不，梅林不会在比武场，”萨缪尔把握十足，“这个人一向神秘，不在公开场合亮相，这次比武大会不会例外。很明显，梅林利用亚瑟当马前卒，自己躲在幕后。说起来，我挺好奇他的目的，做下大手笔究竟为了什么。” 宋鱼深思片刻，缓缓点头：“我有预感，梅林可能是星河ii时区了不得大人物，绝非逃避现实妄想到原始时代捞一把。” “退一步说，即便梅林出现，你有魅惑术兜底，不用怕他。”萨缪尔拍马屁。 其实不完全算拍马屁，魅惑术的确是大杀器，技能再强的人，被控制精神后即丧失一切反抗力。 宋鱼回眼望萨缪尔，妩媚一笑，风情万种。 “那么，只剩下最后一件事，劝说沈泽同意替库塞尔上阵。” “他会答应的，我想不出他有什么理由不答应。” 第六十六章 决战之前 下午两点多钟，沈泽和唐霜返回旅店，大包小包买不少东西，并带回一个惊人的消息——亚瑟拔出了石中剑。 虽然在意料之中，宋鱼和萨缪尔仍不免好奇，询问具体的经过。 沈泽兴致勃勃，大讲特讲：“今天上午，所有布立吞领主到圣保罗大教堂墓园，亚瑟询问，有没有人想尝试拔剑。没人站出来。于是亚瑟上前，右手握住剑柄。他一点没用力，手刚碰上去，宝剑放射七彩光芒，从石头中自动升起。其他领主惊呆，好几个人当场向亚瑟跪下，宣誓效忠。” “你去墓园了？亲眼瞧见？”萨缪尔追问。 “没有，在街上听人说的。从中午开始，一路上听见好多人议论这件事，活灵活现，好像在现场一样。” 沈泽面带嘲笑地回答。萨缪尔、宋鱼明白，这肯定是亚瑟早有准备，派人宣传鼓动，争取民意的支持。 “形势不容乐观，亚瑟的动作很快，也许我们需要调整对策……” 萨缪尔装模作样沉吟一会儿，提出盘算好的说辞。 “……大致计划是这样。沈泽，你正面对阵亚瑟，宋鱼和我在场外监控，防备梅林万一出现。” “我怕是够呛，打不过亚瑟，”沈泽愁眉苦脸，迟疑着推却，“那家伙身体外面有一个奇怪的防御罩，刀枪不入，听兰斯洛特说，罩子还带电。” 萨缪尔耸耸肩，扭头问唐霜：“你没告诉他‘电磁甲’的事？” 唐霜显出恍然的神情，嘿嘿傻笑：“忘记了，刚才逛街时只顾着看光景吃烤肉。” “亚瑟所用的防御罩不属于异能，是未来时代的一个科技产品，类似蓝星的防狼电击器，专门给普通人防身用。它的名字叫‘电磁甲’，约莫手指头大小，携带方便，相应的缺陷是电池容量小，仅能释放三到五次电磁防御罩。这东西用于突发状况，不适合战斗，拖几个回合电量耗尽，电磁甲就失效。”萨缪尔详细解释，给沈泽鼓劲。 唐霜点头附和：“前天晚上见亚瑟使出电磁甲，我就知道是个水货，本领稀松平常。一般情况下高手不会随身携带电磁甲，好比蓝星的拳王梅威瑟需要带防狼器吗？沈泽，你打亚瑟小菜一碟。” “原来如此……”沈泽来了劲头，换上一副信心十足的气势，“其实不用冒名顶替库塞尔骑士，亚瑟答应跟我决斗，本信使堂堂正正上比武场找他干一架。” 唐霜、宋鱼、萨缪尔满头黑线，老兄你是不是傻，把场面话当真，凭什么堂堂领主、国王候选人要同来路不明的异乡商人决斗？ 古代欧罗巴等级森严，平民向贵族提出决斗，贵族有权利拒绝，旁人不认为那是怯懦。 如果沈泽莽莽撞撞跑到演武场挑战，十之八九的结局是被士兵赶出去，连亚瑟的面都见不着。 “以秦尼斯坦人的身份杀死亚瑟过于招摇，影响因果链，冒充库塞尔人好一些。”萨缪尔否决沈泽的意见。 “遗憾，布立吞土著没福气领教日出公爵、葵花大剑圣的威名”，沈泽大言不惭地吹嘘，顺便刺挠萨缪尔几句，“当初我说速战速决，解决亚瑟后回家，你不信。看看，最后还不是照办。年轻人，听长者的话没错。” 他拍打萨缪尔的肩膀，语重心长，慈祥和蔼。 萨缪尔对无聊玩笑报以凑趣的笑容，绅士风度十足。毕竟沈泽很快将长眠于亚瑟王时空区，再也回不到现代，跟死人有什么好计较呢。 说服库塞尔异常顺利，他几乎被“石中剑”奇迹摧垮斗志，争霸的仅存希望是比武大会。击败亚瑟可打击其威望，天选的王者不应当失败，失败了就不是王者。 兰斯洛特伤势未愈，并且作为亚瑟的手下败将，再次上阵多半讨不了好。 那天晚上，亚瑟回避沈泽的挑衅，匆匆撤军，库塞尔看在眼里。假如沈泽出战亚瑟，胜算很大。 库塞尔是摸爬滚打几十年的老江湖，对荣誉、正义之类的玩意儿嗤之以鼻，只要获取足够的利益，别说让沈泽冒充下属，哪怕冒充他的干爹都行。 沈泽提出报酬，待事成后，若他的商队到库塞尔掌控的地区做生意，所有商品免税。这是幌子，不然对方怀疑为什么东方人主动帮忙。 库塞尔信以为真，大包大揽地承诺。 ************************ 八月的原野青翠绚烂，塔夫河浩荡流过，南岸，三五成群的帐篷驻扎着，许多人在附近或骑马驰骋或说笑嬉闹。东南风一阵阵吹拂，扫却盛夏的炎热。 比武大会进行到第七天，决出最后两位冠军争夺者，潘德拉贡的亚瑟和库塞尔的洛林。洛林是库塞尔领主的长子，身手算得上一流，顶替兰斯洛特上阵后击败众多拦路虎，一路杀进决赛。 再过一小时，马枪对决将正式开始，两位主角进入自家的帐篷，做准备工作。 亚瑟王大帐中，侍从杰克忙碌地整理盔甲武器，激动而自豪，主人马上将扫平对手，成为当之无愧的不列颠王。 当事人徐牟林同样难掩兴奋，甚至产生几分恍惚不真实感，就要登上王位、改写历史了么？ 几年前他魂穿到桑德伯格身上，给梅林当学徒，魔法塔中另有一个叫亚瑟·潘德拉贡的少年，也是从小被梅林收养。 更诡异的是，大魔法师梅林·安布罗修斯的容貌与东海大学的某个人非常像。 徐牟林发懵，起初没敢认定是同一个人，以为巧合。直到某一天，在梅林的书房他偶然翻找到一本笔记，得知梅林是穿越者，而亚瑟不是尤瑟王的儿子，是随便捡来冒充的。 于是徐牟林心生毒计，趁梅林外出的时候，把亚瑟骗到森林深处杀害，毁尸灭迹。 在他想来，梅林不可能重新花费十几年时间培养另一个亚瑟，只能让桑德伯格取而代之，等到站稳脚跟取得大权后，再除掉梅林。 梅林办完事返回魔法塔，听闻亚瑟失踪好几天，一不询问细节二不寻找，只笑了笑，说你忍到现在才动手出乎我的意料。 徐牟林心里发凉，明白对方看穿了一切。 随后的日子，徐牟林继承亚瑟·潘德拉贡的名号，跟随梅林共图大事。与梅林接触日久，见识他的种种大能，徐牟林彻底臣服，收起背叛的心思。 关于在不列颠岛搞风搞雨的目的，梅林透露一些内幕，徐牟林不完全相信。他怀疑，自己之所以魂穿很可能是梅林捣鬼。 然而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徐牟林毫无办法反抗。前几天，梅林声称要离开亚瑟王时空区，给徐牟林带来新的希望。 从今往后，终于摆脱傀儡的身份，开创自己的大业。 踌躇满志之余，徐牟林又有一丝疑惑，不知什么原因，自穿越以来他偶尔冒出似曾相识的感觉。比如此刻坐在帐篷里，看着侍从在眼前忙活，听着外面的人欢马嘶，似乎很熟悉，似乎许久前曾经历过类似一幕。 第六十七章 亚瑟之死 身后门帘响动，有人走进帐篷。 徐牟林当成侍从备完马前来汇报，不回头说道：“都弄好了？” 无人回应。 扈从杰克抬头看向门口，面露惊讶之色，丢下手里的活计迎上前喝问：“你们是哪个领地的人，来做什么？” 徐牟林转过身，只见一高一矮两名骑士站在帐篷的入口。他们戴着全罩式头盔，看不清脸。 两人摘下金属链面罩，原来是萨缪尔和宋鱼。 杰克快步走近，怒声斥责：“谁允许你们进来的，出去！” 宋鱼冷然抬手一指：“站那边，不许动，不许出声。” 语声传入耳中，杰克登时心神恍惚，失去思考能力。他顺从地走到帐篷内角，双腿并拢双手垂下站好，像小学生立正一样。 徐牟林大吃一惊，冲向桌子边拿石中剑，却听宋鱼又开腔。 “亚瑟，请你坐下，有话好好说。我们是朋友，没有恶意。” 徐牟林明知不应该听从对方，然而身体不由自主，慢慢坐到椅子上。沉重的疲倦感袭来，让他不能行动，不能思考，处于半梦半醒之间。 “亚瑟，你从哪里来，真名叫什么？” 宋鱼嫣然一笑，直如鲜花盛放，百媚横生。即使萨缪尔也不敢正视，避开目光。 徐牟林哪里抵抗得住，迷迷糊糊中，眼前那张美丽的脸飘渺遥远，幻化成长久以来他心底爱慕的对象，裴雨晨。往事涌现，他下意识喃喃自语。 “我叫徐牟林，是东海大学的学生，三年多前穿越到这里……沈泽，你也来了？是梅林把你弄来的么？是不是很吃惊，梅林竟然是他……我第一次见到时，怎么都想不到是同一个人……” 徐牟林说到后来，声音逐渐含糊，越来越低听不清楚。 宋鱼追问，将魅惑术的力量发挥到极致：“梅林是谁？是你和沈泽共同认识的人？说出他的名字！” “梅林是……他是……我不能说，啊，头好痛……梅林他——” 遭魅惑术威逼，徐牟林不得不服从宋鱼的意愿，可意识深处有一道强有力禁令，禁止他说出真相。两相冲突，超出大脑的承受极限，徐牟林的话语蓦然中断，身体猛烈抽搐几下，软瘫下去。 宋鱼赶忙撤消魅惑术，上前抢救。 徐牟林的心脏停止跳动，眼睛、鼻子、耳朵中流出鲜血，身下一阵阵臭气散发，大小便失禁。 “怎么回事？”萨缪尔问。 “他死了……”宋鱼一边检查徐牟林的身体，一边回答，“有人在亚瑟的大脑中埋下‘纳米逻辑炸弹’，引信是梅林的身份。” “纳米逻辑炸弹”是古赫尔帝国的一项发明，用来防止泄密。它的原理是将一些纳米机器人注入人体，平时处于休眠状态，不影响正常的生理活动；当某个信号唤醒时，纳米机器人对神经系统发动攻击，瞬间置人于死地。 古赫尔帝国常常将纳米逻辑炸弹植入重要的科研人员、间谍、军事将领等，以保证情报安全。星河联盟指责此方法不人道，大加鞭挞。 而实际上，使用者远不止古赫尔帝国一家，许多人在用，纳米逻辑炸弹在黑市上很抢手。至于星河联盟有没有私底下偷偷用，天晓得。 宋鱼和萨缪尔面面相觑，心里涌起极大的不安。 由亚瑟的片言只语推测，他是被动穿越者，幕后操纵者为梅林。这个人沈泽也认识，那么理所应当来自蓝星·s时空区，并且很可能与东海大学有交集。 梅林给亚瑟注入纳米逻辑炸弹，若后者遭遇违背个人意志的逼供，就引爆灭口。 线索断了。 萨缪尔越加意识到梅林此人的不同寻常，趁他不在现场，抓紧时间完成计划为妙。 “先别管梅林，事不宜迟，我马上穿盔甲出去，这里交给你善后。” 宋鱼召唤杰克：“为亚瑟·潘德拉贡束甲。” 杰克木然答应，抱起盔甲走到萨缪尔身边，帮助穿戴上。他一板一眼地动作，全心全意把面前的人当成敬爱的领主。 不一会儿收拾完毕，杰克取来石中剑，萨缪尔摆摆手，示意另换一柄剑。陌生的东西暂时别用，石中剑或许藏有特殊功能，万一在战斗中闹出意外的变化，会导致败局。 “你带着这把剑，完事后在老布莱克磨坊会合。” 萨缪尔吩咐宋鱼，然后大步走出帐篷。 天空湛蓝晴朗，草原辽阔平坦，坎巴拉的城墙在远处横亘。骑士们正在谈笑，见领主出来，纷纷肃容鞠躬，满怀敬畏。随着拔出石中剑，亚瑟的声望达到顶峰。 众人自然看不出，板甲下换了一个人。这得益于徐牟林的虚荣心，为了使自己显得高大魁伟，他命铁匠打制一双内增高靴子，板甲添加多层垫衬，额外大几号。 亚瑟的夫人，坎巴拉领主阿曼达在二十米外，旁边簇拥着一群贵妇。她们打扮得花枝招展，骑着漂亮的小母马，来观看男人们的战斗。 这是布立吞历届比武大会的传统，甚至也可以说是人类乃至自然界万千生物的传统，雄性在雌性面前搏斗或展示羽毛、耍弄杂技以争取交配的权利，千古以来莫不如此。 萨缪尔走到坐骑旁，照管马的侍从单腿跪下，伸出胳膊当架子让主人踩；同时，两名侍从过来搀扶亚瑟。 全副重甲的骑士无法独自上马，需他人帮助。 萨缪尔不等两名侍从靠近，也不踩地上侍从的胳膊，只将右掌按住马后背奋力蹬地，身体凌空跃起，稳稳落在马背上。 这一手着实漂亮，以前亚瑟没展现过，众骑士一愣之后，齐声喝彩，对主人战胜敌人充满信心。 听着源源不断或真心或假意的吹捧，萨缪尔端坐于马上，昂然自若。对不列颠原住民他根本瞧不上眼，一群土鸡瓦狗而已，可怜的棋子。 事实上，所有人都被英明神武的萨缪尔摆布，包括宋鱼在内。按照计划，最终背锅的人不是唐霜，是宋鱼。 当宋鱼玩弄唐霜时，萨缪尔将突然袭击，杀死宋鱼；然后毁掉宋鱼的尸体，留下唐霜的尸体。妖精兴奋时分泌种族特有的信息素，在唐霜尸体上检测得到，这样，一切罪行归于宋鱼。 宋鱼携带石中剑逃跑，因此宝物不必上交圣腓立比公会，成为萨缪尔的囊中物。 萨缪尔在公会中的地位比宋鱼高，了解的内幕更多。经过这些日子的是是非非，他隐约猜出石中剑的真正用途，佐藤茂雄为什么想得到它。 石中剑是一把钥匙，通往那从未有人涉足的秘境，有了石中剑，便有机会掌控强大无匹的力量。 那个秘境叫做阿瓦隆，宇宙中最神秘最虚无的所在，第九象限。 公会的上层尸位素餐，背离主的光荣道路，不配享有主赐予的力量。只有他，主的虔诚仆人萨缪尔，才能够重振教门，引领信徒建立人间的天国。 “万能的主啊，求你赐我信心、智慧和力量，我必称颂你的名，征服万国，让你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 萨缪尔默默祷告，身心内外充斥超人的意志，杀戮的欲望在血液中沸腾燃烧，这一刻，王霸之气四溢，真宛若神灵的宠儿一般。 第六十八章 梅林·安布罗修斯 石中剑刚出世的时候只是单独一柄剑，之后徐牟林找皮革匠配一个软木牛皮鞘。因时间仓促，剑鞘的表面没雕刻花纹，简单朴素，此时躺在桌子上貌不惊人。 宋鱼拿起剑，握住剑柄慢慢拉出来。 这件声名远扬的圣器与寻常利剑无异，刃身最宽处近七厘米，长八十五厘米，材质暗银色，似乎是超出这时代冶炼技术的精钢。 如果先前的推断正确，石中剑的原身属于那块大石头，组成岩石的分子原子解体，硅原子转化为金属原子，结构重新排列。 这堪称空前绝后的神技，冒牌亚瑟绝对做不到，唯一嫌疑人是那个神秘莫测的梅林。 不同的元素相互转化，等于是打破原子核内部质子和中子之间的强相互作用，简直不敢想象。 这一类技能有研究人员发明过，但只存在于理论上，没听说谁练成功。虽然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但控制原子核尺度上的“强相互作用”，远远超出有机生物体的极限。 集空间异能、元素转化、大搬运术于一身的梅林·安布罗修斯究竟是何方神圣？ 宋鱼举起石中剑，使五分力道砍向桌角。剑身没入松木一大半，锋利度和普通铁剑差不多，并没有出奇的表现。 他抽回宝剑，准备再作观察，忽听帐篷的一角传来话语。 “石中剑不是这样用的。” 无声无息，帐篷中多出一个人。 宋鱼大惊，来不及细看对方，先激发战斗本能。他横剑护胸前疾退两步，做好周密的防御，才抬头望去。 杰克的身边站着一名黑袍人，身材消瘦，头戴兜帽，脸下半部分围着布巾，只露出一双灰色的眼睛。 那眼睛分外奇特，闪烁冰冷的光，仿佛从高远飘渺的域外君临人世，仿佛天神俯视蝼蚁般的凡间生灵。 置身于这双眼睛之下，宋鱼似寒冬腊月掉进冰河，身体从外到内凉透；又似三魂去了两魂七魄丢了六魄，神智飘忽忽没个着落处。 说不清什么原因使宋鱼产生如许感受，也许是精神攻击，也许不是，只因为黑袍人太强。双方完全不在同一个数量级上，差距超过大象和蚂蚁。 可怖的感觉不知因何而来，黑袍人并未显露本领，单单站在那里，便如高山如大海，如深不见底的渊薮漫无边际的星空，凌驾一切镇压一切包容一切，不可抗衡。 毫无疑问，此人即是迄今为止所有事件的幕后操纵者，梅林·安布罗修斯。 “放下剑，离开这里。” 黑袍人平静说道。 宋鱼如奉纶音，乖乖把石中剑放到桌子上，转身向帐篷外走。他一点儿生不出反抗的念头，脑子空白，茫茫然来到外面。 原野上阳光刺眼，喧嚣声此起彼伏，萨缪尔离开随从，骑着高头大马意气轩昂行往决斗的地点。 与此同时，库塞尔帐篷内，沈泽做好万全的准备，整装待发。 地上放着一个封盖的大木桶，里面盛满取自凌晨塔夫河的冰凉河水，水中浸泡有一罐蜂蜜酒。 库塞尔领主捧出陶罐，亲手倒满四杯酒，金黄色的酒液被银杯衬托得晶莹剔透，渗出丝丝沁凉。 帐篷中共四个人，除了沈泽、库塞尔之外，还有唐霜和洛林。 库塞尔举杯祝酒：“祝沈泽阁下武运昌隆，大获全胜。” 早期蜂蜜酒的度数很低，与华国的酒酿类似，有钱的贵族通常当作早餐饮料，不存在喝醉的危险。 唐霜、洛林跟着拿起杯子，沈泽却不动，注视酒杯露出玩味的神情。 库塞尔担心，东方蛮子该不会临阵胆怯吧？他放松语气，开玩笑道：“蜂蜜酒趁凉才好喝，沈泽阁下，不要辜负半夜抬水的摩尔骑士，请。” 沈泽淡然微笑，从容不迫地说道：“不急，酒先放在这儿，等我解决掉亚瑟回来喝，相信那时候美酒还没有热起来。” 饶是库塞尔老油条，一时间也不由得语塞。洛林瞪大眼睛，差点儿发声驳斥，总算话出口前控制住。 洛林与父亲不同，存留着几分热血，抵触冒名顶替的卑劣行径，相应地对沈泽颇为不满。他承认东方人武艺高超，但要说酒热之前的短短时间击败亚瑟，纯属信口雌黄。 唐霜被逗乐，拜托小哥，你能不能别跟个吊丝似的，无时无刻不忘记装x。 “某去去就来，诸君稍候。” 沈泽将金属网面罩挂在头盔的耳钩上遮挡住面容，当先步出帐篷。唐霜和库塞尔紧随于后，洛林留在帐篷里。 库塞尔众骑士只道是领主的儿子洛林，一齐加油鼓劲。 沈泽身披链子甲，手握梣木长矛，胯下枣红马，英姿勃发。 “有命回来喝上酒就不错啦，别计较凉热。”唐霜在旁边开嘲。 沈泽的心中升起暖意，他知晓唐霜是在提醒，谨慎应敌不要冒进贪功。这姑娘很有些铁血真汉子的酷劲，不肯明明白白表露出关心，把叮嘱说得比讽刺更难听。 呜——呜——呜—— 仲裁人柯罗领主吹响号角，召集决赛的选手入场。 两位全副武装的骑士持枪立马，相隔两百米遥遥对峙。 场地四周围绕着几十个部落的领主和他们的随从，以及从坎巴拉城赶来看热闹的市民，加起来总共好几千人。 比赛尚未开始，无形的杀气已散发开来，笼罩于演武场。 两名对决者骑在马背上，身体挺直，阳光照耀鲜明的盔甲，反射一道道闪光。骏马感受到紧张的战意，情不自禁绷紧矫健的肌肉，跃跃欲冲向对面。骑士勒紧缰绳，控制马的躁动，等待最终的信号发出。 观众们尽皆盯视场中，眼睛不眨，生怕错过精彩的场面。 紧张归紧张，比武的结局并无悬念，大家有所预料。库塞尔的洛林以勇武闻名，但与闪电崛起的亚瑟·潘德拉贡相比，有着不小差距。 之前的比赛中，亚瑟全是压倒性胜利，摧枯拉朽地击败对手；而洛林的几场战斗十分激烈，赢得吃力。 外加前几天亚瑟刚拔出传说中的圣物石中剑，声望如日中天，众多布立吞人认他作天选之王、救世主。 没人想到，场上的两个勇士都掉了包，亚瑟不是亚瑟，洛林不是洛林，所谓的天选之王躺在帐篷里成为一具僵硬的尸体。 唐霜暗自做好战斗的准备，她比当事人沈泽更紧张。对面是一个极其危险的敌人，一旦沈泽出纰漏，她将冲上去救场。 现在是执行任务，不是竞技比武，不用考虑以多欺少公平不公平。 三年前奥德赛行星的千壑大峡谷，尸横遍野，唐霜跪在牺牲的战友前发誓，从今往后绝不再丢弃任何一个同伴。 她当奋力实践诺言。 第六十九章 决战 呜—— 一声牛角长鸣，决战正式打响。 两匹马启动，先是小跑，速度逐渐加快，马蹄踩踏盛夏原野的潮湿土壤，半人高的草丛波浪般分开，两名英勇的骑士去势如离弦之箭，一往无前锐不可挡。 布立吞部落尚武，男人们喜欢舞刀弄棒，女人爱慕雄壮的战士，武力值是评判人的最高准则之一。 此刻，观众被场上两位骑士的气势感染，禁不住热血沸腾。一部分人率先挥臂狂吼，其他人紧跟着响应，吆喝助威声响彻云霄。 萨缪尔双腿夹紧马肚子，一手操控缰绳，一手展开反握长矛，风驰电掣向前突进。疾风从身旁掠过，两侧的景物走马灯闪逝，场外的喧嚣纷纷钻入耳朵。 他不为所动，全部精神凝聚于前方越来越近越来越大的身影，将一切杂念摒之于脑外。 凡是身经百战的高手，必拥有一项重要特质，专注力。尽管萨缪尔妄自尊大，自信远胜沈泽，但当战斗来临，依然展现出高超的职业素养，不轻敌，不骄纵。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向沈泽透露亚瑟的防身器具“电磁甲”时已埋下伏笔，那玩意儿不能用兵器直接触碰，会被电。沈泽误以为对手是亚瑟，前几击必然放虚招，等电磁甲的电量耗尽后才动真格。而萨缪尔既然知道来者是虚招，便可抛却防御，径直进攻，打沈泽一个措手不及。 片刻工夫，双马到了十几米距离，沈泽模仿洛林·库塞尔惯用的姿势正手持矛，朝萨缪尔的胸口狠狠刺击。 萨缪尔摆出有恃无恐的架势，不躲不闪，挥矛扎沈泽的小腹。因为他在扮演亚瑟，亚瑟有电磁甲，不需要防守。 事前沈泽和宋鱼对练过，后者充当亚瑟。 信使执行任务，不能毛手毛脚莽撞上阵，两个人推演多次，制定一套战斗方案。 按照战术，冲锋时沈泽应当虚晃一枪拨马往外侧让开，交错而过后回马再战。如此三番五次，消耗电磁甲的能源。另外沈泽携带小铁块，可投掷亚瑟试探电磁甲是否失效。 沈泽同宋鱼练习时，萨缪尔在一旁观看，心里暗暗计算好破解的方法。 此刻，他认为沈泽必当使用事先确定的套路，于是也使出自己的套路。扎小腹是虚招，真正意图是趁错身的时候将长矛换手横扫——从兰斯洛特得来的灵感。 然而，电光火石之间，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 沈泽保持急冲的势头，不作丝毫变化，长矛无惧电磁甲，反而加快速度继续向前插。 萨缪尔措手不及，强大惯性下根本没办法躲避或招架，只得竭力挥矛，企图先一步刺中对方。 一则沈泽先出矛，二则沈泽正手握矛，比反手稍微长一截，高手对决，毫厘之差足以决定胜负。 砰，金铁交鸣，矛尖击破精钢板甲从萨缪尔的胸椎下刺入，深透腑脏，把脊椎打得粉碎，然后穿出去。 这超脱凡俗的力度来自于技能《跑得快》。 苦练《跑得快》之后，沈泽精通力量变换的奥秘，轻重缓急无不从心所欲，圆转自如。 长矛刺中敌人，他轻松化解反作用力，牢牢坐在马背上像焊住了一样。骏马倏然止步，同样，萨缪尔的坐骑也被强劲的力道阻拦，寸步难移。 两名骑士于飞驰撞击的一瞬间停滞，从极动转为极静，沈泽持长矛刺穿萨缪尔，两个人全都上半身挺得笔直，形成一幅凝固的画面。 萨缪尔大脑空白，一片茫然，震惊过度甚至忽略胸腹的巨痛。 这是怎么了？为什么？ 只听沈泽说道：“这一枪为了珊卓拉！” 随即他松开矛柄，反手拉出肋下宝剑，向萨缪尔的脖侧扎去。 “这一剑为了卡萝尔！” 利剑刺进肩窝，一直向下，穿过肺，穿过心脏，穿过胃和肠子，抵达菊花的根蒂，一如当初萨缪尔在巨橡谷对德鲁伊部落众人施加的酷刑。 在沈泽的大力拍击下，萨缪尔的坐骑支撑不住，四腿发软跪倒，悲鸣长嘶。 萨缪尔被甩下马背，沉重的盔甲陷在泥土里，由于后背透出一段矛杆，整个人以奇怪的姿势侧卧着。 这时候疼痛才传入大脑，萨缪尔痛苦嚎叫，曲蜷起四肢如同大虾米，浑身颤抖。 沈泽对地上的人看也不看，调转马头向库塞尔营地疾驰。 当此垂死之际，萨缪尔终于醒悟，沈泽早已看穿自己的诡计，将计就计。他以为耍了沈泽，实际上是沈泽耍了他。 如果不是用这个“巧计”，双方凭真实的战技对决，沈泽毫无取胜的机会。 萨缪尔有“逆转十字”的防守反击利器，几乎立于不败之地；有“地狱火”的大范围攻击，目标插翅难逃。可是，他偏偏费尽心机，搞出一个圈套来算计沈泽，结果反遭对手算计。 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萨缪尔充满绝望和不甘，如果技不如人倒也罢了，以如此方式输掉实在冤枉，无厘头。他还有满腔的雄心壮志没有实现，他还有一身本领没能够施展，为什么落到这田地？ 不，我不能死，我要传播神圣福音，拯救愚昧的世人……我是主的使者，不可能死，不应该死，主啊，求你降下奇迹…… 黑暗袭来，死神展开宽大的翅翼遮住所有亮光和生机，萨缪尔神魄涣散，堕入无边的虚无。 即使圣腓立比公会信奉的神当真存在，想必这家伙也上不了天堂，也许地狱的魔王会欢迎他，送上七十二只母山羊犒赏。 随着沈泽刺中萨缪尔，两人的动作静止，整个演武场也一下子安静下来。此起彼伏的喧嚣戛然停歇，如同被剪刀剪断。 观众们目瞪口呆，难以理解眼前上演的一幕。 亚瑟输了？前几场英勇无敌所向披靡的勇士为何不堪一击？洛林用的什么邪术，竟然不受反弹的力量纹丝不动坐在马背上？亚瑟被长矛穿透，又被利剑插入，铁定死亡，天命之王就这么完蛋了？ 演武场像似施加上冰封魔法，全体镇住，一时间没一个人发出声音，没一个人移动半步。 自父亲和东方人离开后，洛林·库塞尔在帐篷内焦灼难耐，来回地踱步。外面不时传来动静，马嘶声，号角声，欢呼声。洛林的心随之起伏，紧张得快跳出来。 他始终怀疑沈泽的能力，万一落败，亚瑟发现冒名顶替的勾当，库塞尔领地的名声将彻底毁掉。 战斗的号角吹响，洛林听着一浪高过一浪的呐喊，仿佛看见两个骑士正激烈冲锋，互相逼近。不料，忽然间声音消失，一片死寂。 出了什么事？ 洛林猛然止步，侧耳倾听，心脏控制不住怦怦响。 恍惚有马蹄声接近，一路奔来在帐篷外停下。门帘掀起，一名全身盔甲的骑士跨步走进。 沈泽摘下面罩，对洛林视而不见，直通通走到桌子边端起酒杯，手指感受一下温度。 “刚刚好，透心凉，心飞扬。” 沈泽一口饮尽蜂蜜酒，这才回过头面对洛林，眨了眨左眼，露出邪魅狂狷的黄教主笑容。 “我说过我会做到的。” 第七十章 前因后果 夕阳西下，红彤彤的辽阔原野张开怀抱迎接夏日的夜晚降临，远方连绵的群山与金色的云霞交织在一起。老布莱克磨坊前，三个骑手孤零零伫立，投下长长的影子。 “你不和我们一道回去？”沈泽问。 宋鱼回答：“不必，我自己走。”停顿一下他又补充说：“其实我是双职业，拥有马车夫的技能。” 沈泽听了，先前的怀疑彻底得以证实：“萨缪尔也是双职业，你们俩隐藏实力，是否圣腓立比公会一开始就不怀好意，打算对付唐霜和我？” 唐霜喝道：“你们究竟打的什么主意？这次行动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宋鱼神色不动，一口回绝：“无可奉告。” 唐霜愤怒地瞪视宋鱼，有动手的意思。少顷，她收起怒气，展颜淡然微笑，却泄露出更危险的杀机。 “只怕由不得你。” “是么，可惜我从小任性惯了。” 宋鱼针锋相对，不甘示弱。两个人似狭路相逢的猛虎凶狠相持，眼瞅着要一触即发。 “别冲动，有话好好说，”沈泽笑眯眯打圆场，“小鱼不肯讲，或者有难言之隐，我们不要勉强他。等回去后找广济，从头到尾如实告诉这趟任务的经过，请他评评理。” 沈泽在“如实”两个字上特意加重语气，宋鱼气得七窍生烟，果然还是这小子最卑鄙。 他性情刚硬，不愿意拿之前达成的协议说事，只冷冷道：“随便，你想耍什么花招，我奉陪到底。” 说完，宋鱼抖缰绳夹马，扬长而去。 沈泽和唐霜没有阻拦，目送一人一骑向着地平线越行越远，逐渐消失。然后，他俩互相看看，摇头苦笑。 萨缪尔自以为干得天衣无缝，实则暴露好几处马脚。 最初沈泽从变形空间返回，在二楼会客室遇上萨缪尔，敏锐注意到桌面干干净净，没丝毫灰尘。时间过去一年，魔法塔的其余地方遍布尘土，怎可能唯独会客室的桌子保持清洁。 难道是萨缪尔清理桌子，以掩盖某种痕迹？当时沈泽便产生疑问。 当亚瑟捉人时，萨缪尔施展火焰法术逃跑，更引起沈泽的忌惮。萨缪尔以裁缝自居，压根儿没提过自己会战斗技能，显然怀有二心。 珊卓拉之死是最后一个大疑点，人不是亚瑟杀的，还有谁具备动机？ 根据罗姆斯所述，珊卓拉前往德鲁伊部落避难，几天前突然离开巨橡谷，冒险派人到坎巴拉城联络，寻求帮助。估算时间，珊卓拉在部落的时候恰赶上惨案发生，极可能亲眼看见了凶手——这正是她匆匆逃离部落的原因。 沈泽等人进城时，歪鼻子撒克逊武士喊叫一句，暗示知晓珊卓拉的下落。萨缪尔脱险后，或许出于好奇，前去询问。得知珊卓拉刚从巨橡谷出来，萨缪尔立刻意识到她在杀人现场，是漏网之鱼。于是他连夜赶到瓦尔良湖边，杀死珊卓拉。一来一往花费许多工夫，第二天上午萨缪尔姗姗来迟，借口说疗伤。 至此，沈泽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断定，萨缪尔是制造一系列惨案的元凶。 进入坎巴拉城后，沈泽把唐霜拉出去逛街，对她说了心中的怀疑。唐霜原也感觉不对劲，听沈泽的分析，认为大有道理。 为什么萨缪尔杀害德鲁伊部落？圣腓立比公会另有阴谋？他会不会继续向沈泽、唐霜下毒手？ 两人很担忧。 稳妥的办法是甩掉萨缪尔和宋鱼，马上返回向日葵技校向梅韶音报告。那样一来，自己是安全了，却很难制裁萨缪尔，因为缺乏证据。 以沈泽、唐霜的个性，无法接受这委屈的结果。 “我的事情我来解决，我唐霜没有当缩头乌龟的习惯。沈泽，咱们和这王八蛋硬杠！我特么就不信了！”唐霜昂然宣布。 沈泽愁眉苦脸地叹气：“唉，你是念念不忘我账号上那点儿辛苦攒下的五香瓜子，非把本公爵害死好继承遗产。” 两人商定，继续与萨缪尔虚与委蛇，搜集他作恶的证据；必要时，趁萨缪尔和宋鱼不备制服他们，严刑拷打逼问真相。 未来的星河联盟和二十一世纪的蓝星都不允许刑讯逼供，但这里是中世纪之初不列颠荒岛，入乡随俗嘛。 不料，当天夜里宋鱼潜入沈泽的房间，沈泽从梦中惊醒还以为遭遇采花大盗呢，吓得用被子紧紧裹住自己的娇媚果体。 “你……你想干什么，我不是随便的人……你出去，我要喊人啦，嘤嘤嘤……” 宋鱼压低嗓子怒斥：“打住，我没空跟你耍贫嘴。听我说……” 他透露萨缪尔的阴谋，表示愿同沈泽、唐霜合作，借机在比武大会上除掉萨缪尔。 沈泽大吃一惊——不是对萨缪尔的阴谋吃惊，而是想不通宋鱼的目的。 “为什么？”沈泽不客气问。 “如果我说为了正义，你相信么？” 沈泽被逗笑：“不信。” “如果我说萨缪尔杀死你们后必定还要杀我，你信吗？”宋鱼的眼睛在黑暗中发亮，紧抿的嘴角透出严峻。 沈泽想了想，点头同意：“信，他干的出来。” “萨缪尔自作聪明，拿别人全都当傻子，”宋鱼嘲笑，“其实你们也看出来，你和唐霜逛街是商量怎么对付我们俩吧？” “哈哈，这说的哪里话，小鱼花容月貌眉清目秀一脸正气一看就是正经人，和萨缪尔不一样，我信得过，”沈泽胡扯两句，然后委婉质疑，“萨缪尔好端端杀德鲁伊做什么？” “他是疯子。” “啊？”沈泽不解其意。 宋鱼简略介绍萨缪尔的黑历史，他在家乡卢莫安公国干下的好事。据说，俘虏中有两名万灵神殿的教徒逃脱屠杀，在网络上揭发罪行。事后，万灵神殿揪住不放，督促卢莫安公国法办萨缪尔，萨缪尔难免怀恨在心。德鲁伊是万灵神殿的前身，因此萨缪尔将怨气发泄在前者头上。 “另外，萨缪尔是宗教狂，学生时代多次在社交网站发表仇恨言论，受审时作为故意谋杀的罪证提出。圣腓立比公会花大价钱为他请了一个好律师，最后谋杀罪名不成立，仅判过度使用武力罪。” 宋鱼一五一十地解释经过，对公会包庇萨缪尔不以为然。 沈泽不满道：“贵公会怎么派一个神经病执行任务？” 宋鱼避而不答，另提出一个要求：“回去后，你们在任务报告中不要提到我，只说是独力发现萨缪尔的犯罪行为，不得已除掉他。” 沈泽理解宋鱼的顾虑，爽快答应。 诚然萨缪尔死有余辜，但联合外人对付自家的同事有些说不过去，宋鱼希望对圣腓立比公会隐瞒。 第二天，沈泽找机会与唐霜商议这件事，一致认为宋鱼可以暂时合作。 于是三人联手演戏，沈泽和宋鱼一本正经地练习作战方案，萨缪尔看在眼中，自以为得计。到比武场上，他真按照作战方案暗算沈泽，结果搬石头砸自己的脚，送了人头。 对于宋鱼，沈泽不会天真到完全信任，这家伙肯定隐瞒一部分真相，没说实话。 首先，萨缪尔的所作所为有一些不合情理的地方，似乎在修复因果链和寻找失踪人员外有其他意图，他是自作主张还是奉公会的命令行事？宋鱼知晓内情吗？ 其次，为什么宋鱼联合外人，为自保他满可以偷袭干掉萨缪尔，事后向公会上级解释清楚。现在这样，等于是送一个把柄给沈泽和唐霜。 宋鱼傻吗？ 绝不。从这些日子的相处看，宋鱼机敏得很，他的反常行为一定有不得不做的理由。 沈泽、唐霜决定试探一番，这才有了刚才软硬兼施的威胁。然而宋鱼不吃那一套，他们一无所获。 向广济告密只是说说罢了，沈泽和唐霜不至于那么没品。说话算话是做人的基本准则，共同制定的协议应当遵守。 如今协议完成，恩怨两清，互不相欠。下次同宋鱼相逢的时候，是敌是友从零计算。 “我们该回去了。”沈泽怅然若失。 这是他第一次执行信使任务，遇上种种稀奇古怪的事件，遇上一个个有趣可爱或丑恶可憎的人，最后，结局来得突然而出乎意料。 沈泽扫视黄昏下的斯诺多尼亚平原，也许以后不再有机会来这地方，也许是最终告别的时刻……不，他会回来！ 他对卡萝尔的承诺一定要实现！ 没等感慨完，沈泽的胳膊一紧，被唐霜拉入时空通道。 第七十一章 深夜食堂 回程很顺利，通过出发前留下的量子信标定位，沈泽和唐霜抵达原初时空坐标点附近。地点在沈泽初次撞上唐霜的后墙下，时间比出发的时间晚一个多小时。 向日葵技校北墙是一个良好的多维时空入口，当初选择在山谷中建校正是为了这原因。 尽管晚一个多小时，但算得上非常精准的传送，因为量子扰动随时随地存在，误差不可避免。 另外，时间误差只会推迟，不会提前，沈泽和唐霜无法返回到穿越之前。 根据“存在不相容原理”，同一个时间值上不得存在两个或多个具备因果连续性的同一体。 通俗地解释，就是穿越者不能与自身处于相同时间段。 假如张三出生于2000年1月1日0时，2020年1月1日0时进行人生第一场穿越，理论上他可以穿越到各个时间段，唯独不能穿越到2000年1月1日0时——2020年1月1日0时之间，因为这段时间中已经有一个张三存在。 同样道理，如果沈泽再作穿越，他在亚瑟王时空区驻留的一段日子便成为禁区，无论怎样都进不去。 冥冥中的宇宙法则规定此禁忌。 两个人顾不上休息，先去教务处找梅韶音汇报。除了与宋鱼的一小段合作之外，其余事情原原本本交代一遍。 梅韶音大为震惊，一个小时前她从同事那边获悉萨缪尔、宋鱼的底细，正心怀忧虑，结果事实比所担心的更险恶更离谱。 她登陆蓝星时空维护局的官方网站，查看因果链是否修复。 检测因果链波动的仪器叫做“浑天仪”，时空维护局的每个分站都配备，对辖下的时空区进行实时监控，数据公布于官方网站。 梅韶音找到亚瑟王时空区的栏目，点进去一看，更加讶异。因果链的偏离值标注着蓝色的“null”，意即未知，浑天仪没测出具体数值。 这种情况很罕见，很不正常，不论信使有没有修复因果链，都应该回馈一个明确的结果。 当然浑天仪不是万能的，有的时空区处于激烈震荡中，数据混乱，计算不出有意义的解。造成震荡的原因分两种，一是时空区本身的构造不稳定，如黑洞、超新星爆发、银河系中心等高能物理现象；二是人为影响，有人从事严重改动因果链的行为，正在进行当中，尚未尘埃落定，所以浑天仪暂时无数据。 蓝星·亚瑟王时空区不存在高能量场，那么十有八九是后一种情形，有异域客在那地方捣乱，而且乱子搞得非常大。 梅韶音忧形于色。 沈泽不知深浅，见因果链波动值无效，心底偷偷高兴。这意味着任务很可能失败——是的，他希望任务失败。 只有任务失败，才可第二次进入亚瑟王时空区，借修复因果链的机会挽救卡萝尔的生命。任务成功，则失去再度介入的理由，如果强行进入，等于是非法穿越，和那些被抓捕的时空罪犯没区别。 沈泽想要救活卡萝尔，尽量采取合法的方式。 斟酌许久，梅韶音做出决断：“你们尽快写一份书面报告，明天我们一起到金光寺向广济申述。” 向日葵邮驿总部远在星河ii时区，一时半会儿联系不上，只能请蓝星上的时空维护局官方主持公道。 沈泽和唐霜忙活大半天，连饭都没吃，整理好任务报告。然后交给梅韶音审核，三个人讨论研究，修修改改，直到晚上七点钟才定下终稿。 报告着重强调萨缪尔的种种阴谋布局，特别是他在巨橡谷德鲁伊部落的翻箱倒柜，对于血腥杀戮则一笔带过。 读报告的人会得到一种印象：萨缪尔很冷静理智，前往亚瑟王时空区的目的不在于修复因果链，也不在于搜救失踪的三名同伴，而是另有所图。 也就是说，整件事不是出于萨缪尔个人的疯狂，是圣腓立比公会精心策划的阴谋。 萨缪尔已经死亡，把他说的再坏再变态都没有意义，现在的重点打击对象是圣腓立比公会，是佐藤茂雄，要把祸水引到他们身上。 这算不上编造歪曲真相，同样一件事，用不同的语言、从不同的角度描述有不同效果，横看成岭侧成峰。 干完活散场，沈泽回到宿舍，肚子饿得咕咕叫。他打开食品橱和冰箱，里面尽是方便面、饼干之类的速食，叫人没胃口。 古代不列颠岛的饮食虽有异域风味，但连续吃许多天，实在厌倦。这会儿沈泽很想吃一顿正宗的、热乎乎的华国家常饭。 他打算自己动手做，于是离开宿舍楼，向学校西侧的餐厅走去。 隔着十多米，便瞧见餐厅的窗户透着灯光，沈泽马上猜出，明天轮到格小巫给大家做饭。那丫头最认真，每次轮值都提前一晚上准备，其他人得等到当天凌晨才不情愿起床，哈欠连天地开火做饭。 沈泽想了想，折返宿舍拿了一件从亚瑟王时空区带回的东西，再次赶往餐厅。 走进后面的厨房，的确格小巫在那里。 她挽起半截袖子露出白生生的手腕小臂，正用力揉面，全神贯注，一绺黏蛋白氯化钠水溶液垂挂于鼻尖，悬而未决，如同诸葛丞相于深夜五丈原的营帐中殚精竭虑进退两难，如同围棋国手冥思苦想犹豫着是否拍下决定胜负的一子。 “小巫，哥哥回来了。知道不，我刚去了一千年五百前。”沈泽手背在身后，笑眯眯地说。 格小巫没搭理他，继续揉面。 “我给你带来一件礼物，看看，这是什么？” 沈泽变戏法似的将背后的手猛然亮出来，伸到格小巫面前。他的手上托着一个甜瓜大小的淡绿色玻璃圆球，球内部有一些五颜六色的云纹若隐若现。 格小巫抬眼看去，立即被吸引住，两只眼睛盯着玻璃球，闪闪发光。 “送给你，拿去玩吧。”沈泽笑道。 格小巫伸手要拿，却又停住，掉头跑到水池边洗干净手上沾着的湿面，才回来接过玻璃球。她把小球捧在手中，左右打量来回摩挲，脸上显露天真的喜悦。 果然这家伙喜欢玩球，沈泽得意地想。 这玩意儿在坎巴拉城集市上买的，沈泽闲逛时看见，灵机一动，感觉格小巫会喜欢，因为她平时总抱着水晶球片刻不离身。 出门旅行回来，给亲朋好友带一些土特产，是正常的人情往来。向日葵技校的信使一共就五个人，将来肯定组队合作，有必要处理好人际关系。所以，沈泽为格小巫和卫言铄买了礼物，送卫言铄的是一把银柄匕首。 劳动节时唐霜和卫言铄到库洛塞星门旅游，也曾赠送给沈泽两件纪念品。 严格来说，信使条例禁止在不同时空区之间传递与任务无关的物品，但具体执行上尺度宽松。只要不拿历史上知名的、影响因果链的事物乱搞，时空维护局往往睁一眼闭一眼。譬如春秋时刚出土的和氏璧、王羲之刚写成的《兰亭集序》，直接取走抹杀它们在历史上的演变流程当然是不行，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东西无所谓。 “这可是埃及法老拉美西斯二世用过的神器哦，号称‘命运的晷冕’，后来流传到女王克娄巴特拉手中。屋大维击败安东尼和女王，抢走水晶球，作为罗马的镇国之宝世代流传，直到帝国灭亡，流落至民间。” 沈泽倒不是信口开河，卖玻璃球的小贩确实这样吹嘘的。 在早期，玻璃起源于烧制陶器的副产品，并无高超的工艺，形貌与后世晶莹剔透的同名物品大相径庭。 那个玻璃球质地浑浊，球形不怎么规整，表面有些坑洼。由于杂质众多，球内呈现一道道五颜六色的纹路。它的粗糙模样，丢马路上估计都没人捡，往“神器”上扯简直是笑话。 格小巫丝毫不嫌弃，喜滋滋捧着爱不释手。 沈泽做了一碗炸酱面、一碗西红柿蛋汤，开一个红烧牛肉罐头，一边吃一边观看格小巫备置明日的早餐。 几个人中，唯有格小巫把做饭当正经事，其余人全是糊弄，超市买的速冻面食蒸一蒸、燕麦片加水胡乱搅合煮一煮，端上餐桌。 格小巫则是纯手工制作。 发面不用酵母，用老面和碱，因此发酵时间长，头天晚上就得忙活。翌日凌晨面和好后，擀平摊开，切成长条，抹上花生油撒上葱花、细盐，一层层卷起来上笼屉蒸熟，成为暄软雪白的花卷。或者放烤炉烘烤，做成焦黄嘎巴脆的烤排。 黄瓜、莴苣选翠绿娇嫩的，切丁，用海盐揉十分钟，去除一半水分，放入冰箱腌渍。待早上拿出来，冲洗多余的盐分，滴几滴麻油、香醋，吃在嘴里又梗又脆，清香四溢。 两斤重的鲭鱼不大不小，取中段斜切成一公分的厚片，加老抽、白糖、料酒、姜丝、小葱、胡椒粒浸泡数小时，放入平底锅用橄榄油两面煎，外焦里嫩，入味醇厚，汤汁和鱼肉结合得恰到好处。一咬之下，鲜得直起鸡皮疙瘩。 此外还有三鲜小笼包、芙蓉蛋卷、金钩凉粉等等，每次格小巫的早饭，至少两样粥汤、三样主食、十样以上小菜。 可惜，尽管格小巫花费偌大心血，做出来的饭菜却总是没人光顾，怎么摆出来就怎么撤下去。她的卫生状况不由人不打怵。 望着女孩有板有眼一丝不苟的样子，沈泽有点儿好笑，也有点儿感动。人往往被相反的特质吸引，沈泽本身吊儿郎当不正经，所以内心深处下意识欣赏认真的人。 这个暮春的夜晚，和风习习，花香袅袅，屋子里灯光温暖，外面的山野夜色深邃星斗满天。 恍惚间，似曾相识的氛围浮起，仿佛在很久很久以前，沈泽经历过类似的一幕。 一座农家小院中，操劳一白天的男人在油灯下修补农具，女人坐在一旁，温柔恬静，咬线头缝补手里的衣服。墙角不时传来虫鸣，不远处的池塘蛙声起伏。 这种家的感觉，平淡而温馨，在初出茅庐、雄心勃勃的年轻人看来或许无聊乏味，而对于曾经沧海遍历红尘的过来者，弥足珍贵。 第七十二章 稽查员上门 上午九点半，沈泽和唐霜按约定来到教务处，准备上螃蟹山金光寺拜访广济。敲门进屋，却遭遇意外的场面。 屋子里除梅韶音外，还有两个男人。 一个三十岁左右，东欧人长相，狭长的马脸眼眶深陷，目光凌厉。另一个四十多岁华国人模样，五短身材，圆圆脸，眉目慈祥。 梅韶音介绍，前者叫舍尔琴科，后者叫马东升，是时空维护局总部的稽查员，从星河ii时区来。 稽查员，相当于华国的纪委，军队的宪兵，专门处理官方内部人员或民间信使违反时空法律的行为。 “唐霜，你先出去，舍尔琴科先生和马先生有事情要询问沈泽。”梅韶音吩咐。 唐霜很好奇，沈泽刚入行没几天，怎惹上时空维护局的稽查员。她打量两位不速之客，又看看沈泽，恋恋不舍地退出房间。 沈泽礼貌招呼：“舍尔琴科先生，马先生，二位好。” 两人都没有回应，马东升还算好，神态和蔼，舍尔琴科杀气腾腾，像审问犯人一样盯视沈泽。 “你叫沈泽？” “是。” “你和言泽什么关系？” 沈泽一愣，莫名其妙地反问：“yan ze是谁？我不认识。” 舍尔琴科的眼里闪过怒意，但凡信使，哪个没听说过言泽的大名，这小子明摆着戏弄人，太嚣张。 “你认识‘巫女’夷五？”他又问道。 沈泽更加一头雾水：“一五？” “少装蒜！”舍尔琴科一拍桌子，厉声喝斥，“别给脸不要脸，我马上就能抓你进监狱，信不信？” 沈泽完全不清楚出了什么状况，对方气势汹汹劈头盖脸一顿指责，令他很生气。 “你特么谁啊，瞎叫唤啥，得狂犬病了？” 如果说一开始有表演的成分，此刻听沈泽口出不逊，舍尔琴科真动了肝火。时空维护局的稽查员掌握特别权力，业内人士都敬畏有加，客客气气，像沈泽这般公然侮辱，少之又少。 舍尔琴科腾地从椅子上站起身，跨前两步到沈泽的面前，恶狠狠逼视。看他的架势，恨不能抽沈泽一耳光。 沈泽反而向后靠在椅子背，跷起二郎腿，悠闲地仰面朝天，对舍尔琴科正眼也不打。 眼瞅着将爆发冲突，场面不可收拾。 梅韶音把沈泽当作广济安插于向日葵技校的钉子，一向欠好感，但另一方面，她很护短，讨厌外人对自家的一亩三分地横加干涉。事先舍尔琴科和马东升没通气，径直跑来提审沈泽，显然是轻视向日葵技校，轻视梅韶音。 “有话好好说，一大把年纪，跟街头小混混似的，”梅韶音斥责沈泽，接着向马东升解释，“沈泽入行才一个月，很多东西没来得及接触，可能不了解言泽和夷五两个人的情况。” 表面上梅韶音教训沈泽，其实“一大把年纪”这个词更适合舍尔琴科；而且，她只跟马东升说话，对舍尔琴科不理不睬。 舍尔琴科大落面子，憋一肚子气。不过，他并非真是街头小混混的档次，刚才盛气凌人威吓沈泽，一大半出于审讯策略。来之前调查过资料，沈泽年轻，又是新入行菜鸟，一吓唬说不定就尿了。 第一回合受挫，舍尔琴科自不会无脑蛮干，于是保持沉默，让搭档接手。 马东升“噢”了一声，恍然点点头，似乎才知晓沈泽是新手，为此露出谅解的笑容。 “沈先生，五月一日那天你做过什么事，还记得吗？”他突然岔开话茬，问出一个不搭界的问题。 沈泽预感有陷阱，思量着谨慎措辞：“我在中山路闲逛一会儿，然后去东海大学打了一场篮球赛。” “除了逛街，有没有看电影？” 沈泽的心一沉，不敢撒谎，只得做出若无其事的神情。 “嗯，好像在百达广场看过。” 马东升回身从公文包里拿出手机，点几下屏幕，对准房间一侧空白的墙壁，随之一幅投影出现，并伴以声音。 是前段时间火爆流行的视频，《四名女大学生竟然集体做这种事，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劳动节期间，沈泽带格小巫看电影《太空怪物8》，片中出现章鱼异形，格小巫认作橙色级威胁“克苏鲁”，施展技能将整个系列电影从蓝星历史上抹掉。事后，广济、佐藤茂雄、向日葵技校等人讨论，猜测是因果链被时空罪犯改动导致的副作用。 原来舍尔琴科和马东升为这件事而来。 沈泽和梅韶音不出声，默默看完十几分钟的灵异大片。 “时空维护局就此事件进行调查，得出结论，十之八九有人使用‘量子湮灭’异能，抹除《太空怪物》系列电影在时空拓扑坐标系中的轨迹。”马东升说得缓慢而清晰。 梅韶音听了，平时总死板着的面孔不由得变色，失声追问：“量子湮灭？你们能确定？” “不算百分百把握，但也差不多。” “可是……言泽和‘巫女’夷五已经死了，世上再没人拥有这技能。” “这就是我们今天拜访贵地的目的，希望沈泽先生给一个答案。” 屋子里三个人的视线移到沈泽的脸上，沈泽假装若无其事，脑子飞快地转动。 所谓“量子湮灭”，大概是格小巫的天赋技能，时空维护局极其重视，特意从星河ii时区总部派人调查，非同小可。从舍尔琴科的态度看，满满的恶意，所以绝不是好事情，不能让他们知道格小巫是施展技能的人。 沈泽迅速算清楚得失，决定装死到底。 马东升见他一直不说话，便接续道：“显而易见，‘量子湮灭’的实施点处于五月一日中午十二点左右百达影院6号厅，实施者在董欣等人附近，她们得以保留下记忆。舍尔琴科和我专程去询问过，四个当事人一致声称，同校的一位男生坐在旁边，那个人就是你，沈泽先生。” 沈泽哈哈笑了起来：“没错，我在那儿。刚才放视频的时候想说来着，可是舍尔琴科先生不好好看视频一直脉脉含情地偷窥我，让人家的小心肝扑腾扑腾跳，把这茬给忘了。” 无耻！小痞子！ 舍尔琴科和马东升在心中给予一致的评价，对这个菜鸟信使有了深入认识。 “你记得电影《太空怪物》么？”马东升紧追不舍。 “记得。” “也就是说你保存着因果链改变前的记忆？” “嗯哼。” 见沈泽承认这一至关重要的事实，舍尔琴科感觉赢了一半，撇嘴不怀好意地冷笑，看沈泽的目光好像看待宰的羔羊。 梅韶音心存疑虑，那天开会大家探究这个问题时，沈泽丝毫没透露自己在现场，他为什么隐瞒事实？ 第七十三章 格小巫受审 沈泽想起言泽是谁。 萨缪尔曾提及，蓝星的公元前一万年到两千年之间是时空禁区，被星河联盟封闭，无法进入。原因是有一个信使破坏因果链，造成时空坍塌。那人名叫言泽，公认为有史以来最强的信使。 当时沈泽挺感兴趣，打算回学校后查资料，但没把言泽看作现实人物，仅当成传说。因此马东升问话时，他一时联想不到。 至于“巫女”夷五，确确实实从未听说过。 听梅韶音的口风，量子湮灭是言泽和夷五的特技，没第三个人掌握。 沈泽感到奇怪，难道梅韶音不清楚格小巫的天赋技能？或者说，格小巫抹掉《太空怪物》的技能不是量子湮灭，时空维护局搞错了？ 不管格小巫会不会量子湮灭，沈泽都不愿把她推出来挡灾，必须咬牙扛到底。 “一个座位分前后左右，那会儿电影厅满员，四个女生周围最少有十个人，凭什么断定是我？再说，假如我是释放量子湮灭的人，影响到右边的四个女生，那么应当以此长度画圆，囊括的范围在二十名观众以上，而不仅仅是四个人。其余保留记忆的人在哪里？” 沈泽假装受委屈，语气激动，挥舞着胳膊滔滔不绝。 马东升有些拿不准，这家伙是装傻还是真不懂量子湮灭。 “根据海因里希方程的描述，引发因果链变动的源头叫做‘原初因子’，靠近原初因子的短暂时空范围内，仍保留原因果链的部分参数。这个范围具备随机性，并不是简单的画圆。事实上，总共有七个观众不受因果链变化的影响，存留有《太空怪物》的记忆。我们找到了四名女生之外的三个人，出示沈先生的照片，他们印象深刻。” “唉，长的帅就有这点不好，走到哪里都是众所瞩目的中心，很难深藏功与名。我‘东海冠希陈’的名号不是白叫的。” “呵呵，沈先生误会了。那三个人记住你不是因为帅，是你的同伴比较出奇。对了，她也是向日葵技校的信使，能让我们见见吗？” 马东升说的是格小巫，的确，那丫头的形象比任何帅哥更打眼，看过之后忘不掉。 梅韶音按铃招来赵阿姨，命她去叫格小巫，然后告诉两位稽查员，格小巫大脑受伤，形同痴呆儿，没法儿与人交流。 十分钟左右，格小巫来到教务处。 她头发乱蓬蓬，脸颊苍白黯淡，眼神发直，鼻子下流淌着招牌标志。 舍尔琴科和马东升很扫兴，尽管事先知道格小巫智力有问题，但抱着几分侥幸，希望问出些东西。如今看这清奇的骨格，怕是凉凉。 不过来都来了，好歹走一个过场。 “你叫格小巫？” “嗯。” “五月一日中午十二点，你和沈泽一起在百达广场看电影？” “哦。” “他有没有异常举动？” “嗯。” 咦，这回答是几个意思？ 马东升精神一振，继续追问：“沈泽是否释放了量子湮灭？” 格小巫歪着小脑袋不动，不知是发呆还是思考，过了一会儿，她的嗓子里发出含糊的声音。 “哦。” 舍尔琴科惊喜交加，随即转过身朝沈泽怒喝：“你有什么可说？” 沈泽学着电影里戏精的样子耸肩摊手，做一个夸张的鬼脸——堂堂时空维护局稽查员比格小巫还弱智，懒得理你。 梅韶音在一旁说道：“格小巫不是那个意思，我重新问一遍给你们看。” 她手指马东升，问女孩：“小巫，五月一日中午十二点你是不是和这位先生一起打羽毛球？” 格小巫茫然注视马东升，回道：“哦。” “你喜欢打羽毛球？” “嗯。” “你讨厌打羽毛球？” “嗯。” 马东升明白了，对任何话题，格小巫只会说两个字，“哦”，“嗯”，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智障。 舍尔琴科不甘心吃瘪，故伎重施，摆出凶神恶煞的气势冲格小巫发威。 “你不会说话吗，那你是怎么当上信使的？老实讲清楚那天看电影的经过，不然把你关进黑屋子，不准吃饭！” 格小巫好像被吓住，呆呆站在那儿眨巴眼，一副瑟缩无助的可怜相。 沈泽不忿，刚想斥责舍尔琴科，转念一想又改变主意，对格小巫发话。 “喂，你那玩意儿要掉下来了，赶紧擦一擦。” 说着，沈泽向舍尔琴科的方向微微摆头。 “哦。” 格小巫听话得很，走上两步弯腰捞起舍尔琴科的衣襟，盖在自己的鼻子上。 呼哧——响亮的声音发出，她用力擤鼻子，一大团粘液糊在那昂贵精致的丝光棉t恤上。 “你干什么，放开！”舍尔琴科又惊又怒，往回夺衣服。 格小巫意犹未尽，扯过旁边干净的布面来回蹭几下，才撒手。 屋子里一片寂静，气氛诡异。 大家都想笑，但没人笑出来。 梅韶音向来古板严肃，顶着一张死人脸，这时候忍俊不禁，眼睛里闪烁愉快的笑意，差点儿破了功。马东升顾及同事的面子，辛苦憋着，面部肌肉僵硬。 始作俑者沈泽正襟危坐，双眼直视窗外，仿佛没看见刚发生的一幕。没看见吗？当然是不可能的！他这副样子，比直接嘲笑更气人。 舍尔琴科火冒三丈，却无处发泄，众目睽睽之下，能拿一个傻子怎样？打不得，骂不得。 毕竟他是时空维护局的官员，不是流氓无赖，总不能把自己也降低到白痴的程度同格小巫来一场全武行。 梅韶音火上浇油，故意说道：“不好意思，给舍尔琴科先生添麻烦，我找一件干净衣服你换上。” “不用！”舍尔琴科悻悻然回绝。 马东升干咳一声，问道：“梅主任，贵校为什么招收格小巫，她这样子能当信使？” 梅韶音回答：“格小巫是广济介绍来的。前几年，她全家在一次星际旅行中遇难，父母双双去世，格小巫大脑严重损伤，很难治愈。广济与格小巫的父亲是老朋友，看孩子可怜，带在身边照料。因为金光寺不方便留女人住宿，所以托付给向日葵技校。” “格小巫有天赋技能吗？” “她擅长变形空间，从宏观空间分离出一个单独的小空间。如果大脑恢复正常，这技能倒是非常适合做叩门人。” 广济引格小巫入学时，隐瞒她的真实天赋，只说能把人抓入水晶球囚禁，梅韶音误以为是空间技能。 格小巫在向日葵技校期间，总是一个人呆着，不理睬旁人，旁人也懒得管她。她几乎没显露过身手，唯一的一次是袭击沈泽。当时梅韶音赶去，只见到沈泽困在水晶球内，对技能的后续威力一无所察。 此刻，当梅韶音回答马东升的时候，忽地心有所动，难道格小巫的技能是“量子湮灭”？ 随即她放弃荒谬的猜想，那样高深莫测的技能，大脑受伤的智力残疾人怎可掌握。到目前为止，整个星河中，曾施展出量子湮灭的仅区区两人。 马东升和舍尔琴科抱同样的想法，不认为格小巫有威胁，敷衍几句后，把她打发走，眼前摆着一张痴呆脸实在是有碍心情。 沈泽偷偷松一口气，他很担心问着问着格小巫蹦出一句“我要抹掉你们”，那可热闹大发了。 第七十四章 软硬兼施VS软硬不吃 格小巫离开后，对沈泽的盘问继续进行。 “沈先生，从刚才到现在，你好像一直没问起什么是‘量子湮灭’，对这个问题不感兴趣还是已经心里有数？” 马东升的诘问暗藏杀机，从历史上彻底抹除一个系列电影，这事儿很诡异很神奇，按照人的正常心理，会好奇量子湮灭是什么样的技能。可沈泽没问，只能解释为他知晓量子湮灭的底细，知晓电影厅中发生了什么。 沈泽摸了摸后脑勺，露出憨厚的、腼腆的笑容：“我胆子小，不敢造次，眼下是你们在审问我，我哪能反问？那不是对你们不尊重？呃，好吧，既然马先生您说了，那我就问一问，什么是量子湮灭？” 舍尔琴科和马东升气笑了，合着我们求你问是吧，你这是在屈尊赏光？ “量子湮灭是一个谜，至今没弄清原理，只知道它的后果是将某件事物的参数从时空拓扑坐标系中清除，使之再也不能被外界观测、不能被理论证明。”马东升解说。 沈泽追问：“事物本身仍存在吗？” “不知道，一件东西如果没办法观察到它的存在，也没办法用理论证明它存在或不存在，那么讨论就失去根基。好比上帝，你不能说它存在，也不能说它不存在，只能说‘不可证实’。当然，圣腓立比公会的教徒可能不同意这个观点。” 马东升耸耸肩，开了一个小玩笑。 沈泽懂了：“量子湮灭的效果是抹杀一件事物的所有痕迹，令它断绝同世界的全部联系，不论事物本身是否存在，对我们这个宇宙而言已经没有意义，沦为虚无。” “差不多是这样。”马东升认可。 沈泽不禁摇头，发出深深的感慨。 “真是一个了不起的技能，非常可怕，威力无穷。” “所以你应该明白这不是小事，躲是躲不过的，只有老实交代！”舍尔琴科逼视沈泽，眼带杀气。 马东升摆手，阻止搭档的发怒，然后和颜悦色对沈泽劝诱。 “量子湮灭很危险，类似蓝星的核武器，政府必须妥善管理。根据联盟法律，掌握量子湮灭的智能生物有义务主动申报，由时空维护局登记在册。今天我们来找你，是为了解情况，没有恶意。如果你掌握量子湮灭，是大好事，联盟官方、军队、民间，所有人都会抢着追捧你，将来前途不可限量。放心，不会把你抓进实验室切片研究，星河联盟是文明社会，和蓝星不一样，哈哈哈。” 马东升豪爽地开怀大笑，形似慈祥的弥勒佛。 沈泽暗自吐槽，信你就见鬼了，几分钟前还说送监狱呢。 从小到大沈泽爱胡闹，尽管没进过派出所，但被老师、父母审问的次数不计其数，可谓身经百战。红脸白脸的伎俩相当熟识，岂能被马东升、舍尔琴科唬住。 “唉，可惜我不会，要是我真懂量子湮灭就好了！”沈泽沮丧叹息，接着眼睛一亮，充满期盼地望向马东升，“您知道谁会这门技能？能不能介绍我向他学习？” 对于沈泽的无赖花枪，马东升并不动怒，保持笑容。 “沈先生学过《星河简史》么？” “通读过一遍。” “那么你知道，除了星河联盟外，宇宙中还有好多个独立的势力，古赫尔帝国、库拉索贸易联盟、布伦特族等等，想必他们也对量子湮灭有兴趣。” 舍尔琴科接上：“沈泽，你应当庆幸，最先找到你的是时空维护局，不是古赫尔帝国的铁蔷薇卫队，否则你已经躺在帝国某个秘密实验室的基因分析舱里面。” 沈泽心中警惕，固然马东升和舍尔琴科之言在胁迫，但有真实的成分。 古赫尔帝国是一个等级森严的专制政体，以阴谋和杀戮闻名；布伦特族是迥异于人形生物的异类，更加凶险。相对来说，时空维护局的两位稽查员算手段文明。 “如果我不承认自己会量子湮灭，你们就在外面放风，让其他势力来对付我，是吗？”沈泽紧盯马东升，话中满是嘲讽。 蓦然，马东升沉下脸，周身散发威严的气势，眼神犀利而凛然不可侵犯。或许这才是他的真面目。 “沈先生，请注意你的分寸。时空维护局是联盟的法定机构，受民选议会赋予的权力执行公务，正当性、合法性不容亵渎！” 房间内的气氛登时肃杀，安静得呼吸可辨，窗户外传来的一两声鸟叫显得分外刺耳。 这时舍尔琴科反倒变和善，放缓语气说道：“我们绝不会对外泄露这件事，但各势力在蓝星·e时空区设有情报站，很可能注意到《太空怪物》的异常消失。如果他们顺线索调查，追踪到你头上，恐怕你应付不了。只要沈先生肯合作，时空维护局将实施庇护，没人敢动你。” 沈泽好笑，这两位简直是变脸大师，套路娴熟，演技直追荷里活影帝。 他收起没正经笑容，端正姿态，诚恳地道歉：“对不起，我失言了。我自幼生活在蓝星，难免用蓝星的污秽政治来想象神圣的星河联盟，这是愚蠢的错误。进入向日葵技校后我曾读过一些相关资料，对星河联盟充满向往，那里是自由之乡，是维护公理和公义、创**与和平的国度，希望将来有一天我能踏上科纳星，瞻仰伟大的荣光。” 马东升、舍尔琴科心喜，以为对方屈服，量子湮灭的秘密唾手可得。不料，接下来沈泽又说出一段话。 “出于对二位先生及时空维护局的尊敬，沈泽在此郑重明誓：第一，我不会量子湮灭，今天初次从你们口中得知这个技能；第二，我没在五月一日的百达广场施展量子湮灭；第三，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我完全不清楚。无论你们怎么问，我只能给与以上回答。” 沈泽一字一句清清楚楚，斩钉截铁，态度表达得很明确——你们不必浪费时间，到此为止吧。 马东升和舍尔琴科对视一眼，心知继续问下去不会有结果。这小子真难缠，像牛皮糖软硬不吃，看起来滑头实则内心笃定。 “既然这样，那就走法律程序。沈泽，你涉嫌非法破坏因果链，时空维护局将向蓝星·e时空区法庭起诉，即日起禁止离开本时空区，等候传票。” 说罢，两位稽查员起身，不再理睬沈泽，冷淡地向梅韶音告辞。 第七十五章 言泽其人 梅韶音送走客人返回办公楼，只见沈泽在教务处门口站着。 他斜靠墙上，手抄裤兜，嘴里吹着响亮的口哨——摇滚巨星火鸟组合的名曲《茫茫天涯我的爱》，肩膀和脑袋伴随节奏一颠一晃，活像帕金森症患者。 瞧见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梅韶音气不打一处来，这小子哪有信使该有的样子，去酒吧ktv看场子大概是最适合他的职业。 “你在这儿干吗？”梅韶音板着脸问。 “我想你肯定有话要问我，正等着呢。”沈泽嬉皮笑脸。 梅韶音用钥匙开门，走进房间，沈泽跟在后面。她的个头不矮，穿上高跟鞋和沈泽差不多高，后脑扁圆的发髻正冲沈泽的脸。 沈泽一直很纳闷，主任大人五官端正皮肤细腻，身材该凸的凸该凹的凹，怎么就能把自己总搞得灰头土脸，凶巴巴性冷淡，像似容嬷嬷的少妇时代。 他们两个人互相看不上。 梅韶音在老板椅上坐下，也不绕圈子，径直发难。 “听好，我只问一次：量子湮灭是不是你释放？如果是，我将立刻联系总部，力争维护你的利益。如果不是，那么我权当没这回事。” 梅韶音目光炯炯，盯视沈泽。她的意思很明确，向日葵邮驿会保护自家的职员，但要是沈泽撒谎，明明做了说没做，将来惹上麻烦向日葵邮驿就不管了。 沈泽略一沉默，随即坚决摇头。“不是。” 听了这个回答，梅韶音一半失望，一半轻松。量子湮灭包含有大秘密，也许能带来巨大的利益；同时又是烫手山芋，以向日葵邮驿的实力怕是玩不起。 “那好，我介绍一下时空法庭的情况，准备应诉。星河联盟在每个时空区设置时空法庭，处理破坏因果链的罪行。轻罪由本时空区法庭审判结案，重罪送交星河ii时区的特别法庭，相当于华国基层法院、中级法院的分工。马东升向蓝星法庭起诉，可能有三个结果。首先，他的目的肯定是把你带回总部，将竭力提供罪证，如果法庭认为足够严重，就会批准。第二，法庭认为是轻罪，无需上交给联盟法庭，在本地宣判，通常是五年以下监禁。第三，最理想的结果是无罪释放。我请最好的律师为你辩护，争取无罪。以上听明白了吗，有什么不懂可以问。” 梅韶音一口气将事情交代清楚，简洁扼要，条理分明。尽管沈泽对她没好感，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个干练的女人，称职的行家。 “为什么马东升要起诉，不直接抓人，就像信使抓捕时空罪犯那样？按他的说法，我犯罪了。”沈泽不解. 梅韶音答道：“不一样，信使所制止的是正在进行中的破坏行为，类似警察抓捕正在抢劫的强盗。马东升指控的罪行已经完结，只要你不逃跑不用武力对抗，他就不能乱来，必须走法律程序。” 星河联盟鼓吹“宽容、自由、公正”立盟三原则，至少在表面上维护体面，比古赫尔帝国更尊重个体的权利，要是沈泽落到后者手中，不死也得脱层皮。 沈泽想了想，又问出一个问题：“马东升说，量子湮灭过于危险，掌握的人必须在时空维护局登记。可是，信使的培训资料上没提到登记制度，有的技能比量子湮灭杀伤力更强，也都登记么？马东升还说，各大势力想得到量子湮灭，会追捕我。那么，跟量子湮灭等级相当的技能有不少，例如空间技能、引力场技能，同样很厉害，难道拥有这些的异能者全都被追捕？那不是乱套，异能者完全失去安全感。” “并不会，只有量子湮灭特殊。量子湮灭被重视不是因为它强，而是因为它未知。其他技能不论强弱，原理已分析透彻，怎样释放、有什么后果、怎样克制，全部一清二楚。量子湮灭是一个谜，人们不知道它的原理，究竟如何抹去时空拓扑坐标系中的参数，其中蕴含着迄今尚未揭晓的深奥知识，可能酿成物理学的突破。所以，各势力对此兴趣浓厚。” 沈泽明白了，量子湮灭的价值主要不在于技能本身，在于它是开启新知识的钥匙。 “梅主任，刚才听你说，只有言泽和夷五会量子湮灭，他们是什么人？”沈泽小心试探。 “言泽是一个执法犯法的信使，夷五是他的情人。详细情况一两句话讲不清，你可以找希瑞查阅。” 由于马东升和舍尔琴科突然到访，原定与广济的会面被打断；而且，那两人离开向日葵技校后去了金光寺。于是梅韶音给广济打电话，将约会改在明天。 梅韶音告诉沈泽，应对起诉的具体措施等律师来后共同商议，他们会给出专业意见。 沈泽道谢，返回宿舍。 他先去格小巫那儿，千叮万嘱，不要对任何人提起劳动节的事情，不要乱说“抹掉”之类的话语，不要施展技能。 格小巫“嗯”、“哦”应声，估计是一脑袋浆糊，压根儿没听懂。沈泽无可奈何，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回到自己的房间，第一件事便打开电脑，检索言泽、夷五和量子湮灭。 言泽原本是宇宙中一大势力“利维坦公国”的得力干将，以“相空间解析”之天赋技能蜚声星河，号称最强信使。后来因不明原因同利维坦上层闹翻，遭到追杀。走投无路之下，他投靠星河联盟。 利维坦要求星河联盟交出言泽，联盟坚拒，并为言泽办理入籍，严密保护起来。利维坦十分愤怒，召回大使抗议，两国关系一度降至冰点。 从那时起，言泽变得低调，行踪隐秘。不过，业内人士猜出，许多艰巨的任务、耸动的大事中有他的身影出没。言泽成为星河联盟的一把利器。 直到那场灾难发生。 蓝星·新石器时空区出现因果链波动，联盟派人调查，纠正偏差后不久，波动再次出现。联盟再派人平息，离开后波动又产生，如此连续几次，异变始终不能解决。 于是派言泽出马，一探真相。 执行任务的详情无从知晓，事后众说纷纭，最主流的看法是，言泽爱上那个时空区的一个土著女孩，为她非法改变因果链。女孩名叫夷五，改动因果链的技术即是“量子湮灭”。 量子湮灭彻底消除事物在时空坐标系中的痕迹，浑天仪被欺骗，误以为蓝星·新石器时空区恢复正常，没发现言泽做的手脚。 然而因果链的损伤难以弥补，终有发作的一天。 大半年后，蓝星的时空结构剧烈动荡，震源发轫于华国三皇五帝时期，向外急剧扩散，根据计算将在三年内摧毁太阳系，二百年后三分之一的银河系卷入混沌深渊。 再往下就不可预测，混沌效应的放大使一切物理定律失效，整个宇宙或将灭亡。 第七十六章 相空间解析 各方势力震惊，纷纷出动，试图阻止劫难。然而用尽手段，一点儿不起作用，时空结构的裂纹持续扩大。 全星河陷入恐慌之中，平时尔虞我诈、争斗不息的智慧种族们第一次诚心联合，共谋对策。仅剩的希望是找到始作俑者言泽，搞清楚他干了些什么，从中寻求挽救的方法。 自最后那次任务离开华国·新石器时空区后，言泽带着夷五躲藏起来。 茫茫星河，找两个人谈何容易，况且是经验丰富的信使。善于抓捕逃犯的猎手，当自身需要逃亡时，同样狡诈难对付。 联合搜捕队花费很大力气，始终查不出言泽的踪迹，事态一天天恶化。幸好在关键时刻，一个言泽最信任的朋友出卖了他。搜捕队赶到言泽藏身地，却瞧见两具尸体，有人抢先一步杀死言泽和夷五。 与此同时，蓝星的时空结构迅速弥合，还原为稳定状态。显然，杀言泽的人获得修正时空统一体和因果链的办法，进行修复。 危机解除，智慧生物的恶劣本性又开始发作，各种族互相指责对方私自行动，窃取本该大家共有的知识。 星河联盟成为众矢之的，因为言泽的朋友最先向联盟告密，其余势力随后才得到通知，联盟有时间实施阴谋。 另一件要命的变故是，言泽和夷五的尸体在联盟的冷库中保存半个月后，突然失踪，不知去向。 各势力都想分析言泽、夷五的基因，探查量子湮灭的秘密，正为此吵闹争夺的时候，尸体不翼而飞。 阴谋论滋生，四处传播。 有人说，言泽和夷五没死，尸体是假的，真身被星河联盟囚禁在隐秘实验室。 有人说，当初言泽从利维坦公国出逃，便起因于量子湮灭，联盟为得到这个技能，不惜开罪利维坦庇护言泽。 有人说，破坏蓝星时空体的真正黑手并非言泽，实际上是星河联盟从事的一项疯狂实验，为研究量子湮灭、因果链的相关理论，结果失了控。 对于谣言，星河联盟打起冷冰冰的官腔，一概否认。利维坦公国则保持沉默，对言泽背叛的经过不置一词。 闹腾一阵后，风波慢慢平息，毕竟谁都不能拿星河联盟怎样，这个世界靠实力说话。 看完介绍，沈泽有许多疑问，特别是对言泽的天赋技能很好奇。 “相空间解析是什么意思？” 希瑞操着细嫩的志玲音反问：“朋友，听说过安利……啊，不，3d打印吗？” 沈泽扶额哀叹。这ai闲着没事在蓝星互联网上冲浪，学会不少梗，时不时冒出一句，然而智力有限，往往场合不适冷得叫人尴尬。 “3d打印和言泽的技能有什么关系？抱歉，我不懂。” “笨蛋，3d打印是什么呀，不就是完整复制一件物品？言泽的技能是相同路数。” 沈泽若有所悟：“相空间解析模仿其他技能？” “在物理动力学中，相空间是一个表述系统全部状态的多维坐标系，系统每个可能的状态对应相空间的一个点。比方说，此时此刻宿舍的状态由一系列物理变量决定，空气的湿度温度压力、家具的摆放你坐的位置、关着的水龙头打开的灯、希瑞说话的音量大小等等，将这一切参数列出，定义为多维空间的一个点，便完美模拟了此时此刻的宿舍状态。然后下一时刻，宿舍状态又是另一个点——由此得到所有点的集合，构成宿舍这个系统的‘相空间’。言泽能够分析其他人释放的技能，推演出每一个细节参数，从而实现模拟，所以大家管它叫‘相空间解析’，又称‘相空间重构’。” “卧槽，太吊了，”沈泽禁不住爆一句粗话，对那位前辈的威猛心驰神往，“打架时看一眼就学会敌人的技能，然后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岂不是天下无敌。” “没那么夸张，相空间解析需要足够的信息，仅仅看一眼不行，少说得看三五眼吧。” “那也够厉害的！我能学吗，vr商店有没有卖这个技能，标价多少原味瓜子？” 沈泽瞪着电脑屏幕中的娇小萝莉，眼睛放射急切的光芒好像要把小人儿一口吞下肚，不知情的人会把这家伙当作彼得菲列。 希瑞晃晃双马尾小脑袋，幸灾乐祸地回答：“很遗憾，这是言泽的独家天赋，本商店无此商品出售哦。” 沈泽很失望，不屑道：“没用的东西，破商店，路边摊水准。” 希瑞双手叉腰，气鼓鼓反驳：“就算有卖你买得起吗，就算买得起你学得会吗，哼。再说，相空间解析算不上最顶级技能，言泽也不是最强的异能者。” 这倒是，在星河ii时区，公认的最强者有四位，其中不包括言泽。 “那么说你有比相空间解析更高级的技能给我练？让我练成比言泽更厉害的高手？”沈泽假装认真的样子调戏小ai。 希瑞语塞，支支吾吾一会儿，对上一句出人意料的话。 “没有最强的技能，只有最强的人。你要知道，是人使用技能不是技能使用人，在适当的场合选择最适当的技能，才是高手喔。” 咦，听着耳熟…… 沈泽狐疑地打量希瑞，问道：“最近你是不是在看古尤老师的小说？” “对对对，”希瑞兴奋地直点头，“小李飞刀，例不虚发，手中无刀，心中有刀，刷！” 它挥起小胳膊，从屏幕里捏手势朝沈泽虚掷，这台笔记本具备投影功能，一道彩色光线打在沈泽的眉心。 “sorry，你已经是一个死人，见不到明天的太阳。”希瑞酷酷地摆pose，吹了吹手指。 沈泽哈哈大笑，这个ai其实蛮有趣，平日学习练功之余，常和它寻开心。 “关于量子湮灭还有什么资料，你全调出来我看看……” 正说着，手机铃声响起，沈泽拿起一看，是裴雨晨发来短信。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找到一份兼职，给不列颠文化展当接待员。” 裴雨晨家里很穷，她努力打零工，赚取学费和生活费，有时候甚至打两份、三份工。沈泽知道这一点，由衷替女孩高兴。 不列颠文化展，估计是官方的交流活动，薪水可观，裴雨晨的手头可以宽裕一阵子。 “恭喜，正适合你的专业。什么时候上班，我去给你捧场。”实习信使完成任务后有几天假期，不妨出门转转。 裴雨晨回道：“周末全天，周二、周四下午，需要逃两节课。你哪天来告诉我，不用买票，我有内部票。” “展览什么时候开始？” “这星期五，路易斯伯爵亲自出席开幕式呢，可惜我没资格参加，哎——” “路易斯伯爵是谁？” “？？？” 裴雨晨连打三个问号，对沈泽的问题表示迷惑，接着又说道：“就是路易斯伯爵啊。” 在她看来路易斯伯爵是不言自明的人物，无需解释。 猛然间，沈泽的心头掠过不祥阴影，一个匪夷所思的预感油然而生。 他丢下手机，掉头打开电脑浏览器，急匆匆搜索“路易斯伯爵”。 不列颠王国约克伯爵，路易斯·卡尔·理查德·亚瑟·潘德拉贡。 “潘德拉贡，亚瑟·潘德拉贡……” 沈泽喃喃自语，紧盯着网页上路易斯伯爵的照片，此人的容貌颇为眼熟，带有某位老相识的特征。 那个老相识，就是圣腓立比公会的七星信使长，前往亚瑟王时空区执行任务的队友，被沈泽亲手杀死在坎巴拉的萨缪尔。 第七十七章 历史变向 不列颠的历史改变了，亚瑟王朝从公元六世纪延续到现在，蓝星历史上曾有过的金雀花王朝、都铎王朝、亨利、爱德华、狮心王理查等全都不存在。王朝创始人即传说中的亚瑟王，亚瑟·潘德拉贡，现今的国王为菲利浦三世。 路易斯伯爵是国王的表亲，今年二十五岁，相貌堂堂一派贵族风范，是全世界的红人，万千少女的心中偶像。的确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一提“路易斯伯爵”没有第二个，绝不至于产生误会。 面对网络上的简介资料，沈泽目瞪口呆。 茫然坐了几分钟，他才回过神，冲出房门到走廊上大叫：“唐霜！唐霜！你快来看！” 这事儿实在太严重，必须第一时间处理不能耽搁，梅韶音听了沈泽和唐霜的报告后，马上带他俩上螃蟹山见广济。 广济极其震惊。 浑天仪的监测中，蓝星·e时空区的因果链波动值依然为null，持续二十四小时得不到任何数据。技术人员已注意到异常，以为机器故障，正在检修。 然而，这不是机器故障，e时空区出了惊人的乱子。 广济一面给星河ii时区的时空维护局总部送信，一面命令圣腓立比公会火速来东海市。 一照面，佐藤茂雄爽快道歉，说是用错人，没想到萨缪尔违背信使守则，犯下丧尽天良的罪行。他把所有事情推到萨缪尔头上，坚持是个人行为，与圣腓立比公会无关。 沈泽、唐霜反驳，但一则缺少实质性证据证明萨缪尔受公会支使，二则大变当前，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双方争执一阵后暂时休战。 宋鱼没来，因突发“技能失调应激症候群”，昏迷不醒躺在罗马圣约翰医院的病床上。通俗点说，就是练功时出岔，走火入魔。 对此沈泽嗤之以鼻，未免太巧了吧，骗鬼呢。 众人聚集在海边的一个偏僻疗养院开会，那是时空维护局驻蓝星的大本营，外表简陋，实则地下挖空建造了好大一片场所，浑天仪即安装于此。 几天内，沈泽和唐霜遭受反复盘问，在亚瑟王时空区的每一个行动遇到的每一个人说过的每一句话都被逼着回忆，那份任务报告也研究推敲无数遍。 最后得出一个大致结论：萨缪尔从沈泽的剑下逃过一死，然后以亚瑟·潘德拉贡之名建立王国。 前几代亚瑟王的相貌没流传下来，直到文艺复兴油画技术取得突破，历任不列颠国王皆绘制有肖像，跟萨缪尔十分像似，可推断是他的后裔。 问题在于，萨缪尔为什么这样做，他的目的何在？ 寻求荣华富贵的时空穿越者大都隐藏踪迹，避免引来注意，萨缪尔这个搞法，等于是公然宣布自己修改了因果链，纯属找死。等到联盟的大队执法者赶去，他焉能抵挡。 其中必定有出人意料的阴谋。 十之八九，是那个神秘魔法师梅林·安布罗修斯操纵一切，他先是利用桑德伯格，接着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抛弃桑德伯格推萨缪尔登上舞台。 桑德伯格死在帐篷内一事，宋鱼没告诉沈泽、唐霜，大家都以为那家伙还活着。 另外有一个蹊跷的现象，蓝星历史仅不列颠王国统治者换人，其余部分变动很小。十字军、文艺复兴、工业革命、两次世界大战如期发生，目前的世界格局和改变前一样。诸多细节也相同，白事可乐、康帅傅方便面、毛驴包包之类该在的全在。 根据物理学理论，因果链牵一发而动全身，存在蝴蝶效应，一个王朝的统治者换了人，理当使整个星球翻天覆地巨变。 众人猜想不透，唯有到亚瑟王时空区实地考察，才能揭开诡异的谜。 这不是普通事件，威胁度达到sss最高级，需由时空维护局总部处置，广济无权作主。大家耐着性子，祈盼星河ii时区尽快来人。 星期四中午，沈泽吃过饭坐在疗养院的花园里，一边享受凉爽的海风，一边玩手机。 他看到一篇新闻，介绍正在举行的华国不列颠文化交流展，文中洋洋洒洒介绍了一件珍贵展品，亚瑟王朝的标志“石中剑”。 沈泽有所触动，是自己在圣保罗教堂墓园见到的那把剑吗？ 他将手机出示给一旁的唐霜：“石中剑，我们去文化展见识见识，如何？” 唐霜是闲不住的性子，连声赞同。两个人说干就干，当即动身前往市区。 按规定实习信使不得擅自离开向日葵技校，但这两天他们住在疗养院，已经外出了，可以打个擦边球。因此沈泽没找梅韶音请假，假期很宝贵，能节约尽量节约。 文化展是华国与不列颠王国的一项交流活动，几个月前华国携瓷器书画到不列颠走了一遭，现在是回访。 然而，不列颠方面拿石中剑当展品叫人意外，那东西说是镇国之宝不为过，文化展的级别并不高，承受不起。 东海市官方很兴奋，感觉长面子，利用媒体大吹特吹，沈泽却嗅出一丝不寻常的意味。 文化展设于国际会展中心，一座圆球型宏伟建筑，隐喻东海市是海上明珠。会展中心请来国际知名建筑师设计，造价不菲。 沈泽欣赏水平有限，看不出美在哪里，相反倒有几分滑稽，当地人都亲热地叫它“蛋蛋”。 展览开始已一周，加上是工作日，参观者稀稀拉拉，大厅空旷。 这些人不知道所参观的是改变过的历史，全东海市的人不知道，全世界的人同样不知道。 当因果链变动，系统内部无法检测自身随之而来的变化，在蓝星人心目中，世界始终是现在的样子。 前天，沈泽担心父母的安危特意回家一趟。住址依然在桂园山庄5栋501，老沈和老廖一如既往，见了儿子没啥特别的反应，唯一变化是家里的装潢摆设有一些陌生。 至于梅韶音、广济、佐藤茂雄等异域客，从外部来到蓝星时空体，不受影响。沈泽和唐霜泽则是因果链变动的直接促成人之一，根据海因里希方程的特殊解，依然保留旧世界的记忆。 进门后，沈泽直奔服务台，询问穿着深红色套裙肉色丝袜的迎宾小姐姐。 “你好，我有个朋友裴雨晨在这里当接待员，你认识吗？” 小姐姐和气地微笑：“她在二楼主展厅，展出石中剑的那个，您可以看电梯旁边的示意图。” 正好省事，要找的人和要找的东西在一起。 沈泽和唐霜乘电梯上二楼，迎面右侧第二个房间是石中剑展厅。会展中心的安保措施严格，到处可见黑制服保安巡视，石中剑展厅尤甚，门口守着两名专职警卫。 裴雨晨的装束和楼下小姐姐一样，但效果明显更胜一筹，裙子和丝袜彰显出窈窕身段，配衬甜美的容颜，当真是人比花娇艳。 她瞧见沈泽走入，有些惊讶，然后瞧见他身边的唐霜，就更加惊讶了。 第七十八章 打劫啦 单论外形的话，裴雨晨和唐霜旗鼓相当。 一个是传统的东方美，柔和，静雅，散发清新而幽远的芬芳；一个美得张扬美得炫目，酒红色卷发和鲜明的五官仿佛一团烈火，焕发的光彩瞬间夺走所有人的注意，使周围的其他事物沦为背景。 然而，有一样东西唐霜压过裴雨晨，内涵。 唐霜来自未来，曾漫游过辽阔的星河，见识过形形色色的世界，学习过远超出蓝星人认知的丰富知识，这一切自然而然融入个人气质中，形成独特魅力。 更何况，唐霜是一名信使，是一名战士，胸中有利剑钢刀。此时的裴雨晨尚不能相提并论，她脑袋瓜里每天孜孜以求的，无非是钓一个金龟婿罢了。 裴雨晨见到唐霜后，立刻生出本能的敌意，为掩饰这种不快，她堆起真诚友善的笑容迈着轻巧的步伐迎上前。 “怎么来之前不打招呼，和你说了我有内部票，浪费钱。”裴雨晨故作埋怨，其实是亲昵撒娇，向红头发浪货宣示自己与沈泽的关系。 “有钱，任性，”沈泽开玩笑，上下扫视女孩，“这身衣服很适合你，一路走来，你是这栋建筑里最漂亮的一个。” 裴雨晨的腮边飞起一抹娇羞，似喜似嗔。 “讨厌，就会耍嘴皮子。还不介绍你的朋友认识？” 沈泽为两个女生引见，说唐霜是疗养院的护士。裴雨晨点头致意，神态越发温柔可亲。 唐霜倒没有多余的想法，只是觉得女孩好美，是沈泽的女朋友么，这小子泡妞挺有一套。 “那就是石中剑？” 沈泽没忘记正事，目光投向展厅中央的一个玻璃柜，那里面陈列着一把宝剑。 到近处观看，银灰色宝剑躺在墨绿色锦缎上，闪烁锋利的光芒，剑身铭刻一行拉丁文：“主赐以柄，天命在我。” 剑的大小、外形与圣保罗大教堂墓园的差不多，但不敢确定是同一把，当初沈泽、唐霜只看见半截，其余部分未成形，而且剑身光洁没有字。 宝剑旁边有一块木牌，用华国和不列颠语简介石中剑的由来。亚瑟·潘德拉贡从石头中拔出剑的瞬间，铭文自动生成，神将权柄赐予人间的王者。 这样一说，使沈泽和唐霜又多相信三成，制造石中剑的方法为粒子重组。大魔法师梅林·安布罗修斯确实了不得，手段通天。 在民间流传的轶闻中，石中剑屡屡创造神迹。 第一代国王亚瑟·潘德拉贡全靠它以弱胜强，驱赶撒克逊人、征服盖尔人统一不列颠全岛。公元1191年，国王保罗二世携石中剑进军圣城耶路撒冷，鏖战中，宝剑放射白光摧毁高大坚固的城墙，赢得第三次十字军东征的胜利。大航海时代，新崛起的不列颠海军与西班牙无敌舰队第一次作战，石中剑的怒火焚烧了敌军旗舰，奠定日不落帝国的三百年霸业。二战期间，德意志首相阿道夫专门派特工盗取石中剑，未能成功，预示其失败的命运。 “咱们把它拿回去玩玩？”唐霜用拉丁语说道，一副跃跃欲试的劲头。 沈泽怕她动真格的，赶紧阻拦：“姐姐，你饶了我吧。我已经背上一个案子，要是再加抢劫罪，非牢底坐穿不可。” 他回以拉丁语，去亚瑟王时空区执行任务前，vr系统将这门语言灌输进大脑。 裴雨晨听两个人用奇怪难解的语言交谈，有点儿不高兴，并且困惑。这是什么语言，沈泽除了不列颠语不会别的外语啊。 忽然之间，沈泽感觉不自在，扭头四顾，望见角落里站着一个瘦小的男人。他戴一副硕大的墨镜，遮挡住半张脸。沈泽莫名感到，墨镜后的眼睛在盯着自己。 而且，男人似乎眼熟…… “这个人很怪，来过好几次，上周六、周日我当班的时候见过他。”裴雨晨悄悄说道，“还有那边两个人，也不止一次来，不会是劫匪吧——” 裴雨晨随口一说，有打趣的意思，但事情正如她所说的发生了。 光线倏然昏暗，房间里以及外面整座建筑的照明全部熄灭，电路断电，网络断网，国际会展中心与外界断绝联系，成为孤岛。 紧接着照明重新亮起，互联网、电话接通，却是假象，所有外界请求的信息被转入一个专门处理器，回复虚假消息。 砰砰砰，各处传来枪声，和凶恶的吼叫：“全都趴地上，谁乱动杀谁！反抗格杀勿论！” 灯熄灭的一刻，石中剑展厅门口的警卫被强效麻醉枪击中，失去知觉。一群戴头套的黑衣人冲进屋子，手持自动步枪。 “趴下！” 一人高喊，抬手一梭子子弹射向天花板。 参观者惊恐尖叫，忙不迭趴地上，有的人吓得动作失常，抱头撅屁股姿势难看。沈泽迅速拽裴雨晨卧倒，唐霜跟着趴在旁边。 他们俩全神贯注留意黑衣人的举动，万一对方有杀人意图，随时进行反击。 很快四下安静，只听黑衣人喝道：“你们几个想充英雄，活腻了？” 墨镜男站立的位置响起笑声：“布莱曼，别装了，摘下你的头套好好说话。” 沈泽和唐霜听见这语声，同时辨认出来——摩达多，血蜥蜴骑士团的大公爵，绰号“暗夜蝙蝠”。 在亚瑟王时空区黑森林魔法塔，三个人有一段交集。 沈泽、唐霜侧头观察，除七名黑衣人之外，展厅中还有三个人站着。一个是摩达多，另两个在对面墙下，就是裴雨晨说的多次来过的参观者。 黑衣人全是训练有素的干将，沈泽和唐霜稍有异动，便被发觉。一名黑衣人走近踢沈泽的脑袋：“老实点儿——” 话刚出口，沈泽的身体贴地面疾速旋转一百八十度，发出一记扫堂腿。 刚才听从指令，是因为把黑衣人当成普通劫匪，沈泽不愿意暴露异能惹麻烦。既然这伙人跟摩达多认识，想必同属异域客，用不着再作顾忌。 那个黑衣人一样以为沈泽是普通游客，毫无提防，被踢个正着，咣当栽倒。 沈泽得手是得手，然而与黑衣人双腿接触的时候，感觉坚硬无比，好似碰到铁棍上。幸亏练过《跑的快》，否则妥妥的骨折。 什么鬼，难道是钢铁之躯？ 黑衣人见同伴失利，又扑上两个。 这些人是异域客，嘴里喊的凶，却不打算杀害蓝星本地人，以免破坏因果链。他们摸不清沈泽三人的底细，所以不开枪，只倒提自动步枪当棍棒用。 唐霜跳起身，迎向靠近的一个。 沈泽急忙示警：“他们的身体很硬，小心！” 第七十九章 钢铁兄弟会 无需提醒，唐霜经验丰富，已从沈泽那一腿中看出异样，猜到黑衣人的来历，从而采取避实就虚的战术。 她侧踹黑衣人面门，黑衣人仗着身体坚固不闪避，抡步枪斜砸唐霜的肩膀。唐霜突然收腿转身，一只手抓住枪杆，另一只手托住黑衣人的腹部，向前猛甩。 漂亮的过肩摔，黑衣人直飞出去，撞在存放石中剑的玻璃展柜上。 当地一声巨响，如同铁锤砸玻璃，黑衣人的躯体的确有问题，不像是有机生物体。 玻璃展柜非常结实，挨狠狠重击居然不破碎，好端端矗立。 这让唐霜失望，她对石中剑很感兴趣，想拿回家研究，于是耍个小心计，故意将黑衣人投向展柜。 打碎柜子，抢了就跑，然后说是为保护文物不落入劫匪之手，理由光明正大。 唉，可惜啊可惜。 沈泽对上另一个黑衣人，他可不想再用自己的小鲜肉去杠粗又硬，于是向唐霜学习也使用摔投技。 黑衣人持自动步枪刺沈泽的胸膛，虽然没安装刺刀，但力道十足，被捅一下好受不了。 沈泽用一招“十字缠腕”，双手搭上枪杆牢牢握紧，往怀里夺。黑衣人回抢，力量大得不像人类。沈泽反应极快，当黑衣人发力的一刹那立即顺势反推，你要就给你。 黑衣人失去平衡，身不由己倒退两步。沈泽猫腰俯冲，抱住黑衣人的小腿奋力向上送。黑衣人腾空而起，直冲上天花板。 无巧不巧，脑袋正顶上中央空调的通风口，撞断护栏冲进去，脖子卡住，身体吊在空中晃悠。 画面十分滑稽，摩达多哈哈大笑，对面的两人也忍俊不禁，打破展厅中紧张的气氛。 剩下的几名黑衣人作势围过来，首领扬手制止，喝问沈泽、唐霜：“你们是谁？” 沈泽反问：“你是谁？” 黑衣人摘下头套，露出一张奇形怪状的脸。 这张脸五官没什么大毛病，然而表情僵硬凝滞，皮肤泛着硬邦邦的光泽，眼睛如同玻璃珠木然冰冷。他不像有血有肉的活人，仿佛玩偶，仿佛商店里的塑料模特。 蓝星上有一个整容几十次把自己整成芭比娃娃的小哥，和这家伙神似亲兄弟。 “他们是钢铁兄弟会。”唐霜小声提醒沈泽。 星河ii时代，科技高度发展，用人造器官替换患病的器官不在话下。有的人走向极端，为追求力量或满足心理怪癖，把正常的器官也换成人造。例如安装上合金胳膊腿，打斗时大占便宜。 更有甚者，整个躯体都成了人造材料，仅保留大脑。 改造身体的人类相当多，采用无性繁殖，逐渐形成一支新种族，称作“机械人”。同样，其他智慧种族有类似的行为。 人造器官不一定是金属，材料多种多样，根据用途选择。耐高温就选择仿生陶瓷，需要耐受强电磁场则覆盖上屏蔽皮肤，诸如此类。 当新事物出现时，总会同旧思想激烈冲突，在人类历史上概莫能外。很长一段时间内机械人受主流社会排斥，因而形成激进的文化。 他们信仰神，和圣腓立比公会信仰的是同一个。他们宣称，新时代开启了，最终审判即将降临，机械人才是蒙受神启的真正信徒，原生人类背负原罪，将接受惩罚。 机械人建立了不少组织和教团，“钢铁兄弟会”是其中的一支，主要从事雇佣兵业务，以擅长战斗闻名。《星河简史》对此略有介绍，沈泽读到过。 “我，钢铁兄弟会的掌旗官，锡安山守望人，圣殿大长老右手的持矛骑士，‘虔诚者’布莱曼。”黑衣人首领吐出的字一个一个间隔相等，音调呆板毫无起伏。 沈泽昂首挺胸，傲然回应：“我，东海大学运动会机电学院队举旗人，王者峡谷的上单倔强青铜战士，黄焖鸡米饭和沙县小吃的联合看门人，沈泽！” 布莱曼刚到蓝星不久，接任务前没来过华国，因此对沈泽的一大串胡言乱语摸不着头脑。举旗人，青铜战士，联合看门人，听起来都是高大上的称号呢。 扑哧，唐霜笑出声，同时有点儿发愁。布莱曼是钢铁兄弟会中数一数二的好手，战技出神入化，不好惹。 这时，一名黑衣人从外面跑进来报告：“掌旗官，建筑和人员已全部控制。” 布莱曼缓慢地、匀速地旋转头颅，从沈泽、唐霜、裴雨晨，看到摩达多，看到另一边的两个男女。他的脖子不动，只是脑袋转，像是内部安了一根轴承。 “钢铁兄弟会临时征用此建筑，任何人不得插手。” 沈泽立刻应声：“ok，我们走，不打扰各位。” 他一手拉唐霜、一手拉裴雨晨往外走，脚刚抬起，听见布莱曼拦阻。 “停下，在我允许前，任何人不准做任何行动。”也许改装人造器官对大脑有影响，布莱曼的遣词造句很生硬，怪怪的。 沈泽听话地站住，笑道：“如阁下所愿。事先声明，我对这个建筑物内的任何东西没有任何兴趣，我们是来看热闹的，你们随意。” 布莱曼以为年轻人屈服，便暂且放过。 其实他很轻视沈泽，蓝星上有头有脸的异域客全在钢铁兄弟会的名单上，其中并无沈泽这个人，也没有名叫“黄焖鸡米饭”、“沙县小吃”的强力组织，料想是无名之辈。而且，刚才唐霜向沈泽介绍钢铁兄弟会，说明后者孤陋寡闻，菜鸡一只。 血蜥蜴骑士团才是布莱曼需要认真对待的敌人。 “摩达多公爵，根据《索迪亚玛圆桌协议》，蜥蜴人和机械人在星河历11350年之前、在银河系范围内互不侵犯另一方利益，适用于蓝星·e时空区。请你承认钢铁兄弟会对石中剑的权利主张。”布莱曼熟练地引用法律条款。 摩达多摇头：“不，石中剑暂归血蜥蜴骑士团所有，因为我比贵方先到达国际会展中心。《星河贸易公约》第五章第七款、《非主权所有区物权法修正案》第十三款规定，对无主物品或非法物品由第一目击者保管，直到拥有管辖权的法庭确认真正主人为止。今天早上九点零五分我第一个进入展厅，见到导致因果链变动的重要物证石中剑。” “抱歉，公爵阁下，我不得不纠正你的错误。文化展第一天下午我们的人就混入展厅，侦测各种情报数据为今天的行动做准备，石中剑的第一个目击者是钢铁兄弟会。” “呵呵，尊敬的布莱曼先生，如果你去米奇游乐园游玩，难道能前一天到门口露一面第二天不用排队直接进场？” “请不要强行采用违背逻辑的不恰当类比。杨北方教授的论文《关于民法通则的几点浅析》写道，无主物品的所有权自动归属第一目击者或使用者，无需其他人在场同意。例如蓝星属于蓝星人、东海市自古以来是华国领土，这一点不必外星人、外国人承认。在石中剑这件案例上，应比照物权法，与进游乐园排队遵行的公序良俗是两回事。钢铁兄弟会作为石中剑第一发现人拥有无可置疑的权利。” “杨教授是法学院教授，不是法庭的法官，他的论文只是一家之言，不具备法律效力……” …… 摩达多和布莱曼唇枪舌剑，就石中剑的归属展开激烈争论，滔滔不绝。 沈泽看得津津有味，又莫名其妙。不是应该能动手别逼逼、撸起袖子就是干吗，这两人在搞啥？ 他用胳膊肘顶了顶唐霜，悄声问：“你们那边抢东西都是靠讲道理？” 唐霜笑而不语。 沈泽感慨，星河ii时区的人好文明啊，不愧为未来人，谦谦君子，卑以自牧也。蓝星人素质不行！蓝星人劣等生物！ 正想着，忽然人影晃动，摩达多和布莱曼同时扑向存放石中剑的玻璃展柜，动作疾如闪电。 第八十章 各显神通 在出击的同时，两个人开火了。 布莱曼平抬左臂对准摩达多，哒哒哒，火光伴随枪击声，一瞬间射出几百发子弹，暴雨般倾泻。 那只胳膊竟然是一挺机枪，一边转动一边疯狂扫射，子弹壳叮叮当当落在大理石地面上。 摩达多早有防备，前冲的时候顺势跪倒，膝盖小腿贴地面滑行，身体竭力后仰几乎倒折成一百八十度。大多数子弹从上方飞过，落了空。 然而有几颗子弹没躲开，击中肩膀，摩达多的半边身体登时被鲜血染红。 呜——尖利的啸声响起，机枪爆射的轰鸣虽然响亮，却也压制不住。一道暗红色月牙从下方飞起，划弧线飞向布莱曼。 那是摩达多发出的回旋刃。 布莱曼为抢先得到石中剑，仗着自己是合金身躯，横胳膊硬挡来袭的利刃，继续向玻璃柜扑去。 回旋刃击中布莱曼的左臂，噗，仅些许轻微的声响，似砍瓜切菜一样将合金胳膊截断。 胳膊一断，机枪也就失灵，停止射击。回旋刃在空中兜一个圈子，返回摩达多手中。 沈泽看傻眼，说好的以法律为准绳以事实为依据呢？转眼间血肉横飞，一个肩膀被打成筛子，一个半条胳膊没了。嘤嘤嘤，大人的世界好黑暗好可怕。 一回合交手完毕，摩达多和布莱曼对自身的伤势置之不理，直奔玻璃柜。 蜥蜴族能够再生，机械族的肢体是零件，随时更换，所以两个人无所谓，只想得到石中剑。 当摩达多和布莱曼扑到玻璃柜近处，相距半米左右，被一堵无形的墙拦住去路。他们正全力冲刺，遇上意料之外的阻遏来不及刹车，砰地撞歪身子，连连趔趄。 旁观者尚未看明白怎么回事，摩达多、布莱曼心中有数，齐齐扭头望向东侧墙下站立的两个人。 是他们出招阻挡。 布莱曼喝问：“你们是哪里人？” 那两人一个是三十多岁的汉子，消瘦挺拔，像一杆标枪；一个是圆脸小姑娘，最多十六七岁，挂着开朗的笑容，眼神异常灵动，天真中透出一点狡黠。 “我们是所罗门猎人团的花小花和秦翎，来自星河ii时区壁宿二。”小姑娘答道。 “猎人团”，顾名思义是一个冒险团队或雇佣兵组织。它的规模和名气比钢铁兄弟会小得多，摩达多和布莱曼没听说过，但看对方的出手，本领不容小觑。 壁宿二即仙女座α星，距离蓝星九十八光年。名字带仙女座但与仙女座星系无关，只因两者于古代星图中位置重合，事实上仙女座星系距离蓝星远达两百多万光年。 在星河ii时区，壁宿二发展成一个五级殖民地行星，颇为偏僻。小地方的雇佣兵跑来趟浑水，多半是接了任务，不是自己想夺取石中剑。 唐霜推测出刚才发生什么，说道：“玻璃柜周围的大气压强改变，形成一个封闭的气体圆柱，摩达多、布莱曼被挡在外面。” 摩达多和布莱曼冲跑的力量相当猛，竟不能突破气体屏障，可见压强之大。 沈泽问：“是猎人团那两个人干的？什么技能？” “不好说，有可能利用空气湍流，也有可能增大了空气密度，如果是后者就麻烦了。”唐霜皱起眉头，神色不大乐观。 沈泽懂她的意思，改变物体密度是一项难以应付的危险技能。 试想，一个人脚下的地面突然变松又变紧，那么他肯定陷进去动弹不得，成为案板上的肉。或者摧毁敌人的武器，不论冷兵器热兵器，密度改变后自然沦为废渣，失去攻击力。 也可以直接对人下手，人体组织的密度变小解体，变大则压缩成一个肉丸子，怎么着都是一死。 沈泽紧张起来，形势不妙啊，按照蓝星电影小说的套路，谁获胜拿到石中剑都得杀人灭口。星河ii时区的未来人会讲文明懂礼貌吗，不敢相信！ “我们躲后面。”沈泽对两个女孩说。 自黑衣人冲进展厅，裴雨晨就处于懵圈状态。 一开始她以为抢劫，可沈泽、唐霜、布莱曼、摩达多的对话云山雾罩，血蜥蜴骑士团、钢铁兄弟会、银河系什么的都出来了。拍戏吗？不像，这些人透着邪门的气息，一向熟悉如手心手背的沈泽变得陌生。 接下来，布莱曼用胳膊发射子弹，摩达多鬼魅穿梭的身形，彻底颠覆现实世界。 裴雨晨的脑子一片混乱。她有一颗大心脏，有着超出大多数人的理智冷静，平时她看鬼怪片从不害怕，觉得很幼稚很无聊。但此刻，眼前所发生的事情比任何鬼怪片更离奇，而且真实。 沈泽见裴雨晨面色苍白身体发抖，不禁心生怜意。当前局势紧迫，没法儿细说，他只好握紧女孩的手，柔声安慰。 “不要怕，我会保护你。” 裴雨晨浑浑噩噩，被沈泽牵着行动。三个人后退到墙根下，尽量远离交战的中心。 摩达多和布莱曼久经沙场，深知所罗门猎人团所释放技能的厉害，如临大敌面对那两人，全神戒备。 “摩达多公爵，布莱曼骑士，我们猎人团第一个发现石中剑哟。” 圆脸少女花小花从衣袋里掏出手机，对准空地放三维投影。 深夜，东海市航空港，两个黑影悄悄摸到一间仓库附近，用电子仪器屏蔽安保设施，开门进去。仓库中存放着不列颠文化展的全部展品，两人用x光透视仪侦测，找到石中剑的金属密码箱，打开。 少女手按剑身，对镜头说道：“所罗门猎人团在此宣示对石中剑的主权。” 那两个潜入者就是花小花和秦翎。 放完投影，花小花瞪着圆圆大眼睛，笑嘻嘻看摩达多和布莱曼。 “石中剑刚运送到东海市的时候，展览会开始前，我们已得到石中剑。” 摩达多、布莱曼语塞，按照星河ii时区人们共同奉行的规矩，石中剑确实归所罗门猎人团拥有。 不过，规矩是一码事，遵不遵守是另一码事。要想别人按规矩办事，归根结底在于有没有实行规矩的实力。 摩达多质疑：“既然你们有机会拿走石中剑，为什么不拿，等到现在？” “因为我们不想占有石中剑呀，只想通过它调查蓝星因果链变动的原因，这几天一直在展厅监视，”花小花认真地解释，又反问道，“你们抢石中剑做什么？” “我也是为调查因果链异常来到展览会，本来没想抢，布莱曼先生闯进来动手，我才阻止。我是在保护石中剑。” 摩达多老奸巨猾，立刻顺竿爬，将自己置于冠冕堂皇的立场，反手给布莱曼一刀。 布莱曼一点儿不在乎，在他眼里，世人全是无知愚蠢的罪人，唯有机械人一族是神的宠儿。神赋予机械人使命，恩赐荣耀和权柄，机械人将拯救黑暗、堕落的世界，使天国降临。机械人所做的一切具备天然正义，机械人永远是对的。 “石中剑是我主赐予的圣物，必须由锡安山圣殿保管。主所赐，自当主的信徒领受！” 第八十一章 圣器 布莱曼赤裸裸表达对石中剑的贪欲，倒让另两伙人一时间哑然。 机械人教团大都是狂信徒，沉浸于自己的一套教义无法自拔，很难跟他们讲道理。正常人敬而远之，和机械人教团扯上关系，属于湿面沾手甩不脱，麻烦多多。 摩达多说道：“这次蓝星因果链的动荡极其剧烈，后果严重。很快各方面势力将来调查，进行修复。恕我直言，布莱曼，石中剑你们钢铁兄弟会吞不下。” “用不着其他人插手，我会拿到石中剑，解决蓝星的麻烦。因为机械人秉承神的意志，神的力量扫荡一切障碍！”布莱曼的狂妄自大尽显无遗。 “那你试试先扫荡我。” 摩达多语气和缓，质朴如农夫的脸上不显露丝毫波动，却针锋相对，无形的气势隐隐散发更胜对手一筹。 “暗夜蝙蝠”的大名不是吹出来的，布莱曼感觉单打独斗悬乎，一招手，六名属下排开成半包围的阵型，对摩达多虎视眈眈。 摩达多夷然不惧，垂手站立，做好战斗的准备。 紧张气氛中，忽然响起咯咯咯的清亮少女笑声。 “石中剑大家都想要，我建议公平竞争。”花小花笑道。 摩达多问：“怎么竞争？” “咱们三家各出一人，抢夺石中剑，谁先碰到宝剑谁是主人。展厅中有不少蓝星普通人，为防止误伤，我们只用身体技不用异能不用武器。” “三人一起上群殴？” “对，群殴。” 摩达多自信能收拾布莱曼一伙人，但对于窥伺在旁的所罗门猎人团没把握，说不定被他们渔翁得利。花小花提出公平竞争，可算不错的方案。 “我同意，布莱曼先生呢？” 布莱曼的想法差不多，改变物体密度的技能令人忌惮，禁止使用对己方有利。 “我同意。” 随着摩达多、布莱曼两人表态，始终未出声的另一名猎人团成员秦翎向前跨一步。他抬起小臂，没见多余动作，双手中各出现一把鹿角刀。 就这么一亮相，展现出顶级高手的风范。迈步间猛虎出柙，凝立时渊渟岳峙，双刀一上一下横在胸腹前，防守全无破绽，攻击蓄势待发。 摩达多暗骂上当，这秦翎是武学大师，怪不得肯放弃技能，单凭武力绝对占便宜。 布莱曼也明白过味，二话不说冲了上去，摩达多紧随其后。他们两个原本火药味十足激烈冲突，现在面对更强的敌人，不得不联手应付。 三个人战成一团。 蜥蜴人的疗伤能力相当强，摩达多的肩膀大部分复原，不影响行动。布莱曼的躯体是合金材料，由电路和机械构件控制，没有痛感。 因此，尽管两人受了伤，战斗力不减。以二对一，占据上风。 但要打倒秦翎不容易，一方面他武艺高超，另一方面摩达多、布莱曼各怀鬼胎，时不时抽冷子朝玻璃柜下手，企图抢先摸到宝物。 每当这时，秦翎和另一个人便又联合阻止抢宝物的人，三人忽友忽敌，乱得很。 斗到酣处，秦翎瞅准破绽，跃起到半空挥刀拦截摩达多发射的回旋刃。回旋刃改变路线，飞向房间中央的玻璃柜。 砰，利刃撞击柜子，劲力十足。玻璃罩承受不住，着力点破碎，细密的裂纹往四周延伸，形如蜘蛛网。 秦翎投掷左手的鹿角刀，打在玻璃损伤的地方，哗啦，罩子彻底炸开。 此时秦翎距离玻璃柜最近，摩达多赶紧抢攻，围魏救赵，并指望布莱曼帮忙。 哪知布莱曼使出意料不到的花招，右胳膊肘关节断开，小臂脱离身体激射石中剑。 机械人身上的许多部件可拆卸，摩达多匆忙间忽视这一点。 脱离身体的小臂依然属于布莱曼，只要触碰上石中剑，按照约定他将成为主人。 关键时刻，秦翎奋力掷出右手的鹿角刀，比布莱曼的小臂快0.5秒命中石中剑。石中剑飞上半空，去路正是沈泽等人所在的位置。 沈泽见宝剑飞来，急忙迎上挡在裴雨晨的身前，伸胳膊捞住剑柄。 石中剑入手的一刹那，他的身体中有一股奇异能量被激活。 那是练习《跑的快》时常滋生的不明能量，性质不同于已知的热能、电磁能、核能等，至今沈泽没搞清楚到底属于哪一类能量。 能量与石中剑共鸣，一道白光自剑尖发出，气冲霄汉。 白光足有半米粗细，向上方直射。途中所遇的障碍尽皆消融，如同热水浇残雪，烈火焚化蜡油。光芒穿透会展中心的顶棚，射上高空。 与此同时，狂风大作，天空骤然昏暗，大白天垂下深沉的黑幕恍若深夜一般。在海边，巨浪掀起十几米高，咆哮冲上马路，将汽车和行人冲得七倒八歪。 奇怪的是，阳光并非被乌云遮挡。天上澄澈透明，太阳成为一个暗红色圆球，不再放光，众多星星点缀于深蓝色天际，美丽而诡异。 东海市的电力全部中断，无线电信号混乱失真。磅礴狂暴的能量潮在城市中肆虐，席卷一切。 而能量的源头，在国际会展中心，在沈泽。 沈泽高举石中剑，整个人与之连为一体，奇妙的感觉油然而生。一缕意识之光于内心深处闪现，他不假思索喊出那句拉丁语铭文。 “主赐以柄，天命在我！” 展厅内的人目睹这场面，无不骇然失色。 摩达多也好，布莱曼也好，以及所罗门猎人团，赶赴东海市夺取石中剑都有其深层的原因，内幕复杂。 早在数月前，血蜥蜴骑士团收到小道消息，亚瑟王·e时空区有通往第九象限的秘密通道，很可能是那传说中彼岸之乡，阿瓦隆。 建立三维坐标系，可将宏观空间分为八个象限。 虽然空间共十一个维度，但八个维度蜷缩于普朗克尺度，不在宏观世界显现。所以空间最多分八个象限，不会更多。 然而，星河中偶尔发生反常的失踪事件，用科学理论难以解释。有个别旅行者声称抵达过一片奇特的星域，那里的时间和空间同正常宇宙迥异，物理定律迥异，所有事物呈现出不可思议的面目。 科学家对此进行研究，得出一些猜想。 有人认为，除了我们的宇宙之外还有其他宇宙，两个宇宙之间被“时空能量膜”分开。正常情况下，不同宇宙间彼此隔绝，无法通行。而在某些特殊情形，时空能量膜破损，两个宇宙的时间、空间、数学物理法则泄漏，形成一块融合区，即旅行者误入的星域。 有人认为，那不是融合区，干脆就是另一个宇宙。 还有人认为，那是与本宇宙同时诞生、未发育好的“同胞兄弟”。像人类的多胞胎，有时候胎儿发育畸形，寄生在兄弟姐妹的躯体里。我们的宇宙诞生时或许有好多个，其中只有一个成长壮大，其余的萎缩成“气泡”，分布于大哥的身体各处。 以上种种，人们把未知的神秘星域称作“第九象限”。 ps：有读者提出，象限是平面解析几何的术语，三维直角坐标系应该叫“卦限”，确实如此。 但卦限这个词知道的人不多，不能引起共鸣。如果书名叫“第九卦限”看起来很奇怪，我觉着“第九象限”更有逼格。 所以，本文中一律称呼象限，反正这是奇幻小说，不用太较真。另外还有一些科学理论和名词也是我瞎编的，一笑了之就好。 第八十二章 占有需要力量，放弃需要智慧 第九象限的物理法则与本宇宙不同，如果收集相关数据，必然带来科技的突飞猛进，此其一。其二，有一个来源不明的传闻在地下流传，第九象限中蕴藏着惊天秘密，得到秘密的人将拥有创造宇宙的能力，成为造物主。 因此，第九象限充满诱惑，各方势力都希望找到它，进入它。 摩达多亲自穿越到亚瑟王时空区，探寻阿瓦隆的所在地。他发觉，德鲁伊部落和大魔法师梅林同阿瓦隆有关，值得追查。 于是摩达多先拜访黑森林魔法塔，遇见沈泽一行人；脱出变形空间后，又前往巨橡谷德鲁伊部落，看见凶杀现场。 摩达多猜想凶手为阿瓦隆而来，躲在暗中监视，将沈泽、萨缪尔等人的行动全收在眼底。 沈泽杀死萨缪尔离开之后，亚瑟王时空区发生巨变，摩达多意识到幕后操纵的人极为强大，非自己可敌。他慌忙逃走。 回到e时空区，听说不列颠王国在东海市举办文化展，把石中剑拿出来当展品。 蓝星·e时空区是宇宙时空统一体的一个重要节点，许多星际势力在此驻扎。打个比方，像是蓝星大都市新约克城，集中着全世界的金融机构贸易公司。 外星生物们组成一个地下世界，有自己的规矩自己的交易自己的生活，蓝星当地人一无所觉。 对于此次因果链异常，外星生物中谣言纷起，据一个可靠的消息来源，石中剑是开启阿瓦隆的钥匙。 摩达多匆匆赶来东海市，因察觉另有几股势力在窥伺展览会，他没急着拿取石中剑。 事实上，此时有十多名血蜥蜴骑士团的高手分布于会场内外，听候指令随时准备作战。摩达多是故意站在明处吸引敌人注意的幌子，所以他根本不惧布莱曼人多势众。 战斗打响后，石中剑阴差阳错落入沈泽的手里，爆发撼天动地的威力。几乎可以坐实，它绝非凡品，一定是通往第九象限的关键。 钢铁兄弟会的情况与摩达多类似，追随阿瓦隆的谣言前来蓝星。他们到的时间较晚，没来得及去亚瑟王时空区，因果链已然变动，蓝星的历史扭转。 同样，布莱曼收到那个“可靠消息”，带领大队人马奔赴华国东海市，企图将“圣物”收入囊中。 机械人信奉的教义起源于蓝星罗马教，他们相信伊甸园的存在，相信流奶与蜜的应许之地，他们的毕生追求，是找到那地方建立起人间天国。 第九象限，便是想象中的乐土。 因此石中剑对于钢铁兄弟会具有非凡的意义，一方面是寻找第九象限的紧要线索，一方面可算神赐予的圣物，是给机械人的恩典，绝不容他人染指，志在必得。 如今，志在必得的东西被一个貌不惊人的年轻人抓在手中——好吧，沈泽是有点儿小帅，但机械人的审美不一样，在布莱曼看来沈泽的构成材料很原始很肮脏，比自己的仿生合金脸差远了。 石中剑变得半透明，熠熠闪耀银色的光辉，神圣而纯粹，不掺混一丝杂质。剑尖的白色光柱直冲天空，宛如上帝的审判之光，令人莫敢正视。 刚刚舍命争抢、为之火爆大战的宝贝近在咫尺，摩达多、布莱曼、秦翎三个人却止步不前，呆呆望着沈泽没有动手的意思。 显而易见，石中剑散发的能量远不是血肉之躯能抗衡，只消沈泽轻轻一挥，挡在前面的任何事物都将化为齑粉。 这个年轻人究竟是什么来头，为何使石中剑发挥出如许威力？ 在黑森林魔法塔，摩达多被沈泽的空间能力震惊，对他高看一眼，认为是潜力远大的新秀。可现在一看，何止新秀，妥妥的老秀啊，秀出鼻血秀出天际。 向日葵邮驿那座小庙能招收到如此大佛？ 作为罗马教信徒布莱曼更生出一丝恐惧，莫非这年轻人是神所拣选的人，石中剑为他量身打造？ 不，不可能！ 随即布莱曼制止内心的动摇。也许这个人被魔鬼附体，是邪恶的化身，是对钢铁兄弟会的考验！ 话是这样说，可锡安山守望人、虔诚者布莱曼并不敢于此际发挥自己的守望与虔诚，毕竟主教导过“你们要灵巧像蛇驯良像鸽子”，在魔鬼面前不妨忍一忍。 唐霜得意极了，虽然不知道沈泽怎样做到的，但石中剑稳稳到手笃定无忧，谁也别想抢。 “石中剑是蓝星因果链动荡的重要物证，必须由星河联盟时空维护局处置！”她大声宣布。 蜥蜴人、机械人名义上是联盟的一员，抬出时空维护局的大旗，他们多少要给点面子。 布莱曼问：“你是释广济的人？” “不，我是向日葵邮驿的信使，接受时空维护局的委托调查这件事，拥有便宜行事的权力。不相信，我们带着宝剑一起去见广济。”唐霜理直气壮地吹嘘。 摩达多、布莱曼当然不肯，趁官方的人不在场抢也就抢了，生米做成熟饭，当着广济的面没办法硬来。 “我是时空维护局总局认证的一级信使，拥有十年期执照，当需要处理因果链异常时可自行采取措施。”摩达多辩解。 布莱曼紧跟上：“我也有时空维护局颁发的一级执照，有权调查此次事件，扣押石中剑。” 一级信使执照是时空维护局颁发给民间的证书，拥有者的执法权限等同于官方人员。 “然而剑已经被我们拿到，你们想动手抢？”唐霜趾高气扬，故意大声质问。 摩达多和布莱曼说不出话。这会儿石中剑的架势像点了火的核弹，抢是找死，但要罢手放弃，又不甘心。 其实众人不清楚，沈泽没有使用石中剑的能力。 庞大的能量并非来自石中剑，石中剑是“钥匙”，激发沈泽的天赋技能，释放能量。沈泽尚未觉醒，对自身的状况稀里糊涂，控制不了石中剑，无法用来战斗。 而且，那能量正迅速萎缩，很快将消失。 沈泽内心激烈斗争，要不要加入石中剑的争夺？ 宝贝人人想要，但就怕不是宝贝，是夺命的诱饵。 从目前的局势分析，萨缪尔是造成一切的罪魁祸首，他是亚瑟王朝创始人，很可能如今的不列颠联合王国处于他的掌控下。这次文化展，十有八九是萨缪尔的主意。 那么问题来了，他为什么送石中剑来东海市？ 难道萨缪尔不知道沈泽、唐霜在东海市，不知道广济的时空维护局在这里？岂不是千里送菊花主动求采摘？ 自布莱曼一伙闯入，闹腾好半天，未见萨缪尔一方有反应，保安形同儿戏。除非，他根本不想保护石中剑。 退一步说，即便抢到石中剑，沈泽能占有吗？ 事情闹得这么大，瞒不住人。到时候广济可以索要，梅韶音可以索要，理由冠冕堂皇，为了研究亚瑟王时空区的异常，沈泽没有拒绝的余地。 冒生命危险抢东西，最后为他人作嫁衣裳，简直犯二。 真想获取石中剑的话，应该悄悄地干，不能明目张胆，被各方势力当靶子。 思虑再三，沈泽抵抗住宝物的诱惑，狠下心做出决定。 第八十三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我说过，我对这地方的任何东西没有任何兴趣。” 沈泽甩手投掷石中剑，当剑柄离手的一刻，白光随即无影无踪，能量消散，变成普通的一把剑。 石中剑飞至玻璃柜，轻巧落在原先摆放的位置，不差分毫。 虽说沈泽啥高级技能都不会，但练习《跑的快》后肌肉的控制妙到毫巅，劲力运用随心所欲。 众人暗暗喝彩，心生佩服，同时对沈泽的行为感到迷惑。 “你不想要石中剑？”摩达多诧异问。 “是的，而且我建议大家最好也放弃，刚才我的同伴说了，这东西应该由时空维护局处理。只是建议，随你们便。我想离开这里，请问布莱曼先生允许么？” 目睹沈泽持石中剑大展神威，布莱曼的气势萎了一大半。听对方说不要石中剑，他喜出望外，巴不得这瘟神赶紧走，哪还敢留。 “沈先生请便。” 布莱曼冷漠傲慢地回答，机械人的人造面孔有一个好处，不管怎样可以隐藏内心的波动。 “我们走。” 沈泽拉起裴雨晨的手，走向展厅外。 唐霜很想得到石中剑，不理解沈泽为什么平白收手，但她什么都没说，跟在后面。 平时两个人喜欢开嘲讽，互黑得非常起劲，而在敌人面前，须保持一致不可暴露分歧，唐霜有分寸。 走到门口时，布莱曼从后面叫住：“沈先生，那位小姐是异域客？如果是蓝星普通人，应当清除记忆。” 他指的是裴雨晨，后者受惊过度，一副魂不附体的模样，让人起疑。 如果土著见到异域客的反常作为，通常需要善后，防止因果链破坏。 清除记忆的方法分两种，一种是用药物直接抹消当事人二十四小时之内的短期记忆，一种是深度催眠，灌输虚假记忆。两种方法都有副作用，损害大脑。 钢铁兄弟会的抢劫方案很周全，带着催眠师和药物，准备得手后对会展中心的全体工作人员和游客清除记忆。 沈泽不乐意裴雨晨被瞎搞，撒谎说：“她是向日葵邮驿新招收的信使，刚入行，各位见笑了。” 布莱曼不大相信，迟疑片刻，终究忌惮沈泽的能力，没较真下去。 会展中心各处的机械人收到首领的指令，放沈泽等人自由行动。三个人从侧门出去，是一条僻静的小路，没几个人。 “沈泽，究竟是怎么回事？”裴雨晨面色苍白，颤声问。 沈泽双手合拢握紧女孩的双手，凝神盯着她的眼睛：“相信我。这事儿暂时不方便解释，过段时间告诉你。你不要对任何人讲今天的遭遇，以后别再来文化展，立刻打电话辞职。” 裴雨晨欲言又止，默默点头。 片刻前石中剑放射白光，引起国际会展中心附近的众多注意。这时风停下，天空重现晴朗，不少人涌过来察看动静。 沈泽、唐霜赶忙撤退，先将裴雨晨送回家，然后返回时空维护局的疗养院。 他们不知道，有人自始至终监视这一切。 距离会展中心北边二百米有一座写字楼，是孟氏地产集团的总部办公楼。顶层董事长办公室，三个人坐在大屏幕投影前，沈泽、唐霜、裴雨晨走出会展中心的一举一动清晰呈现。 居中的一人金发碧眼，容貌英俊，气度高贵，正是沈泽的死敌萨缪尔。在当下改变的时空，他以不列颠王室近亲萨缪尔·潘德拉贡伯爵的身份登场。 “沈泽，我真的小看你了。你确实够聪明，竟然放弃石中剑。”萨缪尔愉快地说道。 另两人是一对父子，孟氏集团老板孟辉和他的儿子孟彦超，原时空，孟彦超曾同沈泽冲突，挨一顿狠揍。 现在的时空，萨缪尔没去参加星岛圣腓立比学院和东海大学的篮球赛，所以那场架没打，孟彦超没提前遇见萨缪尔，今天第一次会面。 孟氏集团是萨缪尔在东海市布下的棋子，近些年发展兴旺，拥有国际会展中心百分之三十的股权，与政府联合筹办不列颠文化展。 大老板亲临东海策划大行动，孟辉鞍前马后效力，并把儿子带来攀高枝，希望得到赏识。 听了萨缪尔的话，孟辉疑惑说：“也许不是沈泽不想要，是没抢到，好几批异域客进去会展中心，他打不过。” 钢铁兄弟会的屏蔽技术非常先进，孟氏集团安装在会展中心内部的监视器全部断绝信号，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萨缪尔笑一笑，懒得解释。石中剑只能和沈泽的天赋技能配合，其他人用不了，那道白光证明宝剑曾到过沈泽的手中。 他扫孟彦超一眼，懒洋洋说道：“老孟，你没有异能，很多事情不明白。不过，令郎好像有一些天赋的苗子。” 孟辉一惊，接着大喜。作为资深马仔，他略知萨缪尔的来头，在这个庞大势力中，异能者才是金字塔顶端，拥有常人难以企及的权力。要是儿子成为异能者，必将飞黄腾达，带孟家更上一层楼。 孟彦超也是欣喜若狂，激动得不知所措。 父子俩马屁连连，谀词如潮，几乎要捧起萨缪尔的脚亲吻。 萨缪尔仰靠在沙发上，十分惬意，玩弄人心、操纵人的命运是他的一大乐趣。他的目光落在屏幕上的裴雨晨，好像面熟，于是拉近镜头，给一个特写。 “这女人是谁？” 孟彦超回答：“她叫裴雨晨，可能是沈泽的女朋友，两个人走的挺近，据说从小一块儿长大。” 哦，萨缪尔记起来，正常时空中那场篮球赛，站在沈泽身边的就是裴雨晨和一个痴呆女。 “女朋友？” 萨缪尔玩味地审视美貌少女，从修长的脖颈扫到坚挺隆起的胸部，往下是纤细的腰肢和浑圆的臀部，以及笔直的小腿。似乎还没经男人开发，稍嫌青涩，却更激起占有蹂躏的欲望。 打击一个男人，莫过于抢走他心爱的女人，这是另一个时空萨缪尔对宋鱼说过的话。 萨缪尔忘不掉演坎巴拉武场上濒死的一刻，痛苦、绝望，心灵被无边的黑暗淹没。萨缪尔憎恨使他陷入绝境的沈泽，同时心底埋藏着一丝恐惧。 梅林复活了萨缪尔，告知事件背后的真相。沈泽远不是一个普通信使。 哪里失去的，哪里得回来。 萨缪尔将沈泽视作平生最大的劲敌，必须打垮他，从全方位摧毁，才能够找回自信，才能从惨败中走出来，回归主的光荣道路。 孟彦超对裴雨晨一直有些垂涎，这会儿窥见萨缪尔的神态，不禁升起醋意。然而他明白，自己的身家性命前途全系于对方，不可露出半点不满。 而且，想到自己也将拥有异能，需要靠萨缪尔传授和提拔，孟彦超心头火热，恨不能马上把裴雨晨捆来奉献给伯爵大人享用。 第八十四章 沈泽的天赋技能 沈泽和唐霜回到时空维护局的驻地，马上告诉梅韶音此行的经过。梅韶音顾不上批评他俩私自外出，带着去见广济。 仪器监测到市区沿海一带爆发能量潮，广济正派人去查看原因，听了沈泽的报告，思考良久才开腔。 “沈泽，你为何不把石中剑拿回来？” “我想，如果举办文化展的幕后人是萨缪尔，如果石中剑真的很重要，那么今天的事根本不该发生。会展中心的保安全是普通人，没有一个异能者，布莱曼、摩达多闹腾好长时间，萨缪尔的人始终没出现。” “你的意思是，萨缪尔希望石中剑被抢走？” “看起来没道理，不过事实可能就是这样。” “那好，咱们先按兵不动，只监视会展中心不接近石中剑，等总局来人再作决定。” 商讨告一段落，梅韶音、唐霜离开，沈泽被广济叫住。 “来，陪我散散步。” 疗养院种着一些常见的花草，配以俗气的凉亭假山，类似景观在华国大大小小的城市公园中到处可见，千篇一律。唯一的好处是靠近海边，空气清新，洗却几分尘世的喧嚣。 广济一边溜达一边闲扯些废话，沈泽知晓他有事情要讲，耐心地凑趣应和。大人物嘛，讲话总爱拐弯抹角，上来直奔主题显得没涵养。 “沈泽，在向日葵技校过得怎么样，适应吗？” “很好，谢谢您引荐我入校。早就想谢您，一直没机会。” 沈泽这一句是真心话，没有广济，他哪能经历多姿多彩的冒险生活，十有八九奔波于各家精神病院治疗幻觉。 “是什么样的人，便终究要走什么样的路，外力只是小小的助推罢了，”广济言辞谦逊，实则暗藏寓意，“不用客气，你能学有所成，成为该成为的人，就是对我最好的感谢。” 沈泽心中一动，敏感地抓住契机。自己的天赋技能是什么，该如何觉醒，以及“穿越时空”的幻觉，这些疑问一直萦绕在心头。现在，正好向广济问明白。 “说来丢人，入学一个多月我什么都没学到，连天赋技能也不清楚。大师，请您指点一二。” “天赋技能……” 广济停下脚步，转过脸注视沈泽，眼神暧昧而深沉，表情欣赏兼慈爱。 ……好像法海看白素贞啊，沈泽简直以为大和尚爱上自己了。 “你的天赋技能已经用过好几次，怎还不明白？”广济笑道。 沈泽满脑袋问号，自己啥时候用过天赋技能？ 广济接着说道：“我看过你的任务报告，在黑森林魔法塔，你曾破解变形空间。” “我的天赋是空间技？” “第一次和唐霜进入亚瑟王时空区，在紧急时刻你释放电磁风暴，保住性命。” “那也是我的天赋？我有双重天赋技能树？”沈泽惊喜交加。 广济没回答，又道：“今天在国际会展中心，你激活石中剑，放出不可思议的能量。” 这时沈泽有点儿醒悟，广济的话另有含义，并非自己有三种技能。“所以呢？” “三次技能有一个共同点，都是面临生死时刻，你本能地施展出来。” “呃……前两次算是，第三次不够危险吧？” “呵呵，假如你拿到石中剑后没展示强大的力量，布莱曼、摩达多、秦翎会怎么做？” 沈泽一惊，心中生出后怕。明摆着，那三个人必定同时下狠手，抢夺石中剑，自己的小命难保。幸亏莫名其妙地激活石中剑，镇住他们。 “我的天赋是预知危险然后避开？可是，那也得有本事避开啊。三个完全不同的技能哪来的，我从没学过……” 广济看着沈泽，目光突然间凌厉，原本肥头大耳酒肉和尚的庸俗一扫而空，变成一位气势迫人的强者。这气势沈泽只在摩达多身上见识过，布莱曼、萨缪尔、宋鱼都及不上。 “对言泽你了解多少？”广济问。 沈泽心神震荡，明白对方的言下之意，失口叫道：“相空间解析……那三个技能是模仿……我会言泽的相空间解析？” 广济叹一口气，气势悄然收敛，变回貌不惊人的胖和尚。 “是该让你知道真相了，一切要从十八年前你刚出生的时候讲起。” 沈泽心跳加快，既期盼又紧张担忧，一个不知是好是坏的秘密即将揭晓。 “十八年前，我担任时空维护局蓝星分部的部长助理，一天接到线报，郑东来潜逃至蓝星。郑东来是言泽的密友，当年言泽、郑东来、花满城三人组队当信使，完成过许多艰巨任务，威名远扬。言泽和夷五事发，花满城告密，让联盟找到两人的躲藏地点，郑东来则不知去向。后来言泽、夷五的尸体失踪，现场检测出郑东来的微量dna痕迹，猜测是他偷走尸体。联盟发布通缉令，多年没发现这个人的行踪，想不到来到蓝星。” “你们抓到他了？” “是的，部长亲自带队在东海市立医院堵住郑东来，一番激战后全军覆没，只剩我一人受重伤勉强活着。逃亡的那些年，郑东来学会几项奇异本领，我们仍按他原先的实力估算，导致行动失败。郑东来胜券在握，不禁得意忘形吐露此行的目的，他找到一个合适的容器准备复活言泽。正说着，忽然又一个人赶到医院，花满城。两人见面，不由分说打起来。郑东来恼恨花满城出卖言泽，花满城害怕郑东来复仇，因此展开殊死搏斗。郑东来同时空维护局交手耗费掉大半力气，并且受了伤，最后不敌花满城，被杀。花满城随即离去，从此再没露面。” 沈泽如鲠在喉，心情复杂滋味难辨。“那个复活言泽的容器是……” “我忍住伤痛调出医院的监控，发现郑东来在某间妇产科病房停留两个多小时，不知干了什么。第二天，那病房的一名孕妇比预产期提早几天诞下一个婴儿，婴儿出生时像植物人，昏迷不醒。” 谜底终于水落石出，婴儿就是沈泽。 第八十五章 传票来了 真相是如此出人意料，惊心动魄，沈泽有千头万绪，不知该从何说起。 “……郑东来对我做了什么？” “不清楚，我推测，仅仅是推测——他将言泽的意识和基因注入你的体内。言泽预感到自己会出事，提前备份大脑的全部记忆，交给郑东来。由于某种原因，基因没来得及提取便遇难。所以郑东来偷盗尸体，获得言泽的基因。经多年寻找，他认为你是可用的容器，注入言泽的意识并实施基因改造。你从而获得言泽的技能‘相空间解析’，那些幻觉，是言泽记忆的产物，是他经历过的冒险。” 意识转移？沈泽想起曾和唐霜讨论这个问题。 “我听说星河ii时区没发明转移意识的技术，实验都失败了。” “确实如此，所以我说推测，不敢下定论。据小道消息，古赫尔帝国在这方面有所突破，也许郑东来获得技术。除此之外，实在没办法解释你身上出现的种种异常现象。” 对于广济的推测，沈泽难免发慌。这不是网文的套路吗，强者重生，至尊归来，然后四处装x撩妹，而可怜的沈泽成了被夺舍的炮灰。 “我的大脑里有言泽的意识，他会苏醒？”沈泽忐忑不安地问。 广济实话实说，一点儿没有安慰的意思：“有可能。” “星河ii时区科技先进，应该有治疗这种情况的办法。大师，您带我去联盟治病，把言泽的意识清除掉，他是已经死亡的通缉犯，本来就不该存在！”沈泽越说越激动，振振有词，觉得自己非常占理。 不料广济泼上一盆冷水：“如果事情泄露，联盟或其他势力得知言泽的意识在你大脑中，有什么后果？” 沈泽顿时哑口无言。显而易见，言泽的价值比沈泽大得多，假如清除一个保留一个，谁都知道该怎么选择。 退一步说，即使沈泽活下来，难免成为实验对象，失去自由在实验室中度过后半生。 “那晚执行任务的队员全部死亡，知道这个秘密的只有我。十八年来，我没向上级汇报，没告诉任何人，就是因为担心你受牵连。”广济叹息。 呃……沈泽一时接不上话，半信半疑。沈家和广济无亲无故，广济凭什么冒违规的风险、放弃立功的机会保护沈泽？ 广济看破沈泽的心理，正色说道：“我是时空维护局的官员不假，但首先我是星河联盟的一个公民，我有我遵行的道义和原则。我还是禅教信徒，信仰的教义是众生平等，每一个生命都有生存的权利。一个原始星球的土著和联盟议长的生命是平等的，没有高低贵贱，为了所谓‘联盟利益’牺牲无辜的生命，我不接受！” 大和尚双掌合十，唱一声佛号，神色肃穆，宝相庄严。 沈泽被一番慷慨激昂的陈词说动，心下有些惭愧，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腹，世上或许真有正人君子存在，或许星河联盟的总体道德水准远高于蓝星。 “多谢大师。”沈泽恭恭敬敬地鞠躬道谢。 “你已长大成人，言泽的意识仍未苏醒，可能郑东来的技术失败了，你不必过于担心。但是，每当危险关头你施展相空间解析，是来源于言泽的战斗本能，说明他的意识还残存着，不可大意忽视。总之，你要勤奋修炼，增强意志力，万一言泽醒来，就战胜他驱逐他。” “怎么加快修炼，有没有速成的办法？言泽是最强信使，我只会一门最基础的技能《跑的快》，打不过他。” “技能不重要，你和他是争夺躯体控制权，坚强的意志最关键。修心养性，塑造你的灵魂，坚定你的信念。修行的具体方法全靠个人体会，我帮不上忙。我看好你，哈哈哈。” 广济拍拍沈泽的肩膀，呈现他那一贯慈祥而又圆滑的笑容。 沈泽陪笑两声，试探道：“言泽不惜为夷五犯重罪，那么复活时肯定不只考虑自己，会备份她的记忆。夷五的记忆是否在郑东来手里？” 广济这条老狐狸哪还不明白沈泽的意图，笑了笑回答：“你怀疑格小巫和夷五有关？抱歉，这件事内幕很复杂，牵扯到很多人，你不要打听，与你无关。有一点我可以告诉，格小巫的天赋技能确实是量子湮灭，你该想想如何应付马东升的诉讼，不要让格小巫露馅。法庭那边我找关系疏通。” 由于形势紧张，意外事件频频发生，沈泽一伙人没回向日葵技校，住在疗养院，等候总局来人。 结果总局没来，法庭的传票先来了。 蓝星时空法庭的驻地在不列颠首都伦丁尼，将于5月27日开庭，审判时空维护局诉向日葵技校实习信使沈泽一案。 将传票送到寝室的是卫言铄同学，沈泽没心思和他多说，匆忙往外冲。 卫言铄拦住：“你去哪儿？” “找梅韶音，差四天开庭了，说好的律师呢？” “那个……沈兄，在下便是你的律师。” what？ 沈泽以为卫言铄开玩笑，但转念一想，这哥们为人很有分寸不至于拿这种事乱说。 “你当律师？” “是的，加入向日葵技校后，我利用业余时间自学星河联盟的法律，前不久刚通过考试，取得律师资格。” “我是你的第一个客户？你初次上阵？” “对。” “言烁兄，我相信你的实力，作为同学，我很愿意支持你的事业，”沈泽随口敷衍，想着赶紧把这雏儿打发走，“然而这个案子对我太重要，搞不好要坐牢，我需要请一个有经验的律师。” 卫言铄摇摇头：“你没有别的律师可请，只有我。” “什么意思？” “蓝星上一共有三个为异域客服务的律师事务所，其中一个是布伦特族开办，拒绝人类的业务；一个是银哨事务所，案子暂时接满，腾不出人手；还有一个霍伦——克莱尔事务所，主要合伙人之一是时空维护局的退休稽查员，同马东升关系密切，梅主任不放心交给他们辩护。所以，她特地把我找来。” 沈泽欲哭无泪，倒霉事全凑一块儿，请一个没上过法庭的律师，还不如自己给自己辩呢。卫言铄是谦谦君子，平时寡言少语，能辩出个啥？至少沈泽油嘴滑舌，无理也能搅三分。 正发愁的时候，卫言铄猛然冲动地抓起沈泽的手，脸上写满诚挚和坚定。 “在下是新手，沈兄担忧在情理之中。但事实终归是事实，马东升、舍尔琴科法律水平再高，总不能把假的变成真的。我相信沈兄的清白，也请沈兄相信我的辩护能力，相信法律的公正。” 望着卫公子认真的样子，沈泽哭笑不得。拜托老兄，事实是我作了伪证，确实不清白，法律要是公正的话我就完蛋了。 还有，老兄你别抓人家的手，好暧昧好尴尬。 古代男人之间表示友谊的方式十分火辣，拉手是毛毛雨，甚至像刘大耳朵那样动不动和人寝则同榻抵足而眠。卫言铄依然保留过往的习惯。 咣当，房门突然推开，唐霜嚷着“沈泽”冲进来，不知有什么事。她瞧见两个帅哥手握手站在窗户前，深情凝视，夕阳照进来笼罩在他们身上，整个人闪闪发光。 “……你们继续，我什么都没看见。” 唐霜嘿嘿奸笑着带上门，转身跑了。 ps：这里需要说明，以免读者误解。广济所说是一面之词，未必是真相。稍稍剧透，言泽肯定没有附身在沈泽的身体内，这种设定太老套，我不会用。至于他俩有什么联系，敬请期待后文。 第八十六章 布局 华国东海市国际会展中心骚乱的消息在蓝星地下世界传播开来。 布莱曼、摩达多和所罗门猎人团谁都没得到石中剑。由于白光声势浩大，东海市政府派遣大量警察赶往现场，三方势力无法短时间内分出胜负，只好达成共同放弃的协议撤退。 许多人向血蜥蜴骑士团和钢铁兄弟会打听，会展中心内发生了什么事，那道白光是如何引发的？ 摩达多、布莱曼想独占石中剑，不肯泄露秘密，对外一律封口。 所以，大多数异域客只知道会展中心出了事，具体细节则一无所知。有些聪明人联想到文化展的展品石中剑，猜测和它有关，然而他们的想象力再丰富，也想不到石中剑是开启第九象限的钥匙。 至于普通人的世界，谣言满天飞，有人说是神秘大盗，有人说是恐怖分子，有人说是政府试验的秘密武器…… 临走前，布莱曼给全体工作人员和游客注射药物，清除二十四小时之内的记忆。警方询问事情的经过，那些人一问三不知，像傻了一样。 这实在离奇，引起政府的重视，上面下令展开秘密调查。 文化展叫停，展品封存，准备运回不列颠。 裴雨晨受惊不小，请病假躲在家里，不敢出门。她给沈泽发两次短信，试探真相，沈泽的回复含糊其辞，除了安慰没别的内容。 过了两天，裴雨晨缓过劲，回学校上课。半路上收到一条短信，文化展人事部发来的，让她去孟氏地产领报酬。 展览会引导员的工钱是每小时50块，裴雨晨干了21小时，合计一千零五十块。对拮据的她来说不算小钱，很难下狠心放弃。 当初沈泽说不要再去会展中心，孟氏大厦应该没事儿。裴雨晨为自己寻找到理由， 孟氏集团总部位于东海市商务区的核心地带，一座六十五层高的大厦，内部装修豪华，到处铮明瓦亮金碧辉煌。进出的人们一个个衣冠楚楚，气势不凡。 裴雨晨被镇住，一面自惭形秽，一面羡慕向往，要是毕业后能到这样的地方上班就好了。 “裴雨晨。” 忽听背后有人叫名字，裴雨晨回头，只见一个高大魁梧的年轻男人冲自己面露微笑。 是孟彦超，东海大学的同学，同时是孟氏集团大老板的独生儿子，少东家。 裴雨清楚孟家的黑道背景，虽然有钱有势，但最好少打交道，免得惹一身骚。 “你好，真巧啊。”她客气回应。 孟彦超倒是挺和气，问道：“你怎么来这儿？” “前几天我在不列颠文化展打工，来领薪水。出纳部，不知道在哪儿？” “我带你去。” 孟彦超大步当先走去，裴雨晨跟上。 前堂有好几部电梯，孟彦超没进，走到一侧墙角的边门。里面是一个装修精美的小隔间，有一部电梯，一个穿制服的精干年轻人，像是保镖。 “孟经理，您好。” 保镖问候，用ic卡打开电梯。 孟彦超做请的手势，让裴雨晨先进。 电梯中只有一个楼层按钮，65。 “这是直通顶层董事长办公室的电梯，最近我在那边实习，你去坐会儿，薪水让出纳部的人送上来。”孟彦超说道。 裴雨晨犹豫推拒：“不用麻烦你，我自己拿。” 孟彦超豪爽摆摆手，满不在乎道：“不麻烦，同学嘛，举手之劳。董欣经常提起你，你在她面前帮我多说几句好话，算回报，哈哈。” 裴雨晨感觉不妥，她和孟彦超的交情没到这份上。 平时两人没来往，通过董欣才略有交集。事实上，裴雨晨与董欣互相不顺眼，勾心斗角，背地里拆台。董欣绝不可能对男友说裴雨晨好。 但转念又想，这里是东海市首屈一指的大集团大公司，光天化日，能出啥事。十有八九是孟彦超贪恋美色，献殷勤。 裴雨晨有点儿得意，放松下来。 电梯抵达65层，这里的景观与外面相反，装饰严肃沉闷，墙壁贴黄花梨木板，地上铺厚厚的羊毛毯。四下里静悄悄，六名女秘书在大厅埋头工作。 少东家的办公室足有一百二十平方米，宽敞透亮，除办公设施之外，还摆着一套健身器械，一台街机。 正面是一整片落地窗，对着前海。 “过来看，这就是东海市的心脏。”孟彦超不无得意地吹嘘。 裴雨晨走到落地窗前，周围高楼大厦林立，街道像狭窄的带子，密集的人和车辆如同蚂蚁。 正如孟彦超所说，这一小块区域是东海市的政治、金融、商业中心，一个个重大决策在其中的一些小小办公室、会议室做出，深刻影响着九百万东海人的命运。 站在几百米高空往下看，有一种不真实的幻觉，仿佛自己变大了，世界变小了；有一种想要抓住什么的感觉，不由自主想要掌控眼中所看到的一切。 裴雨晨微微眩晕，高处不胜寒。 突然，一双胳膊从后面伸过来，环抱住裴雨晨，大手按在她的胸上。 “啊——” 裴雨晨惊叫，拼命挣脱。 然而娇弱的女孩怎敌得过两百斤的格斗好手和篮球健将，孟彦超将裴雨晨死死压在玻璃窗上，手粗暴地撕扯衣裙，伸进去乱摸。 “孟彦超你疯了，我会告你的，我发誓我绝不会忍气吞声……你这么做值得吗，你有的是钱，什么样女人得不到，不值得为这犯罪……” 裴雨晨有着过人的冷静理智，竟然为对方分析起利害得失。毕竟她没交过男朋友，对男人那方面了解很少，男人精虫上脑的时候哪还有脑子。 其实孟彦超并不是精虫上脑，这是预定计划的一部分。 不过，当抓揉着女孩娇嫩的肌肤，压迫着女孩战栗的躯体，嗅闻到醉人的芳香，他入戏了，升上一股假戏真做的冲动。 在这个房间里，孟彦超干过很多女人。他喜欢把女人按在透明落地窗上做，喜欢一边动一边欣赏脚下笔直陡峭的景色，犹如站在危险的悬崖边上俯视深渊，格外刺激。看着大街上熙攘的人潮和象征金钱、权力的高楼群，他特别来劲，不仅仅为女人兴奋，更好似在操整个东海市，操这个世界。 “住手！” 一声厉喝响起，孟彦超停下动作，离开裴雨晨的身体。 裴雨晨慌乱起身，一边整理衣服，一边望向声音的来处。 第八十七章 利诱和胁迫 门口站着一个金发碧眼的青年，目光凌厉，脸上充满愤怒。 “你在做什么？滚出去！” 孟彦超讪笑一下，快步走出房门。 金发青年收转视线，落到裴雨晨身上，迅速换上和蔼的神色：“对不起，裴小姐，我为下属的无礼向你道歉。” 一连串的变故把裴雨晨搞蒙，她尚未清醒，呆呆望着金发青年发愣。这老外是什么人，孟彦超怎是他的下属？ “我叫萨缪尔·潘德拉贡。”金发青年欠身行礼，风度俨然，贵族范满满。 潘德拉贡的姓氏人人皆知，属于不列颠王族。 “你是不列颠人？”裴雨晨迟疑问。 “是的，我是这次不列颠文化展的实际主持人。裴小姐，请坐，我们慢慢谈。” 萨缪尔摊手请裴雨晨在沙发上落座。 这时裴雨晨冷静下来，猜到所谓的发薪水是一个圈套，诱骗自己来孟氏大厦。 她心中权衡，既然到这个地步，不妨听听对方的意图，反正事情已经发生，如果有心害人，在这与世隔绝的65层顶楼上根本逃不掉。 裴雨晨坐下，尽力保持姿势的优雅，展现镇定的微笑。 萨缪尔很欣赏，这个女孩不简单，有一颗比男人更强悍的心。 按照制定的方案，先由孟彦超使用暴力，摧垮裴雨晨的意志，然后萨缪尔出场扮好人，突破她的心理防线。出乎意料，裴雨晨险些被强暴之后并没有恐惧失态，没有哭喊吵闹，反而安静留下来等待下文。 女孩的心理素质超强，智商高，原先的恐吓计划有必要调整。 那么，就用利益来引诱。对付聪明人有聪明人的办法，利益是最有力的。 “裴小姐，很抱歉用这种方式请你过来，”萨缪尔开门见山，“我想问一问，周四下午会展中心发生了什么？” 裴雨晨心头一颤，轻描淡写地回答：“那天我感冒，请假没去，警察问过这事儿。” “呵呵，你认为警察都是傻瓜？你认为东海市大街小巷的摄像头是摆设？周四下午两点五十二分，你、沈泽、一个红发女人从会展中心的后门离开，监控记录上清清楚楚。” 详尽准确的时间、地点、人物摆在面前，无可抵赖。 裴雨晨默然片刻，反问道：“警察为什么不揭穿我？” “我替你摆平了，抹除所有证据。” 萨缪尔靠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洒脱地对美女眨眨眼。 裴雨晨相信，这个男人说的是真话。她本能感觉到，萨缪尔和那些怪人一样，拥有特异的本领，能做到不可思议的事情。 “下午两点钟左右，沈泽和唐霜来到石中剑展厅……” 裴雨晨一五一十，交代当时的经过。她的记忆力相当好，摩达多、布莱曼等人的讲话好多听不懂，也都原样复述出来。 萨缪尔对照自己掌握的情报，知晓裴雨晨没撒谎，看样子她屈服了。 “裴小姐，你是聪明人，我不拐弯抹角。直接说，我需要你帮忙做一件事。” “什么事？” “抓住唐霜。” 裴雨晨愣住，萨缪尔的目的竟然是这个？ “唐霜……她不是普通人，像电影里的超级英雄，我哪能抓的住。潘德拉贡先生，你也有特殊本领吧？” 萨缪尔微微一笑：“有了会展中心的经历，裴小姐想必明白，世界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世界，隐藏着深层秘密。拿孟氏集团来说，大家都认为它是几百亿资产的大企业，孟辉是排行榜上的大富豪。然而，这一切的真正主人是我，在我控制的无数产业中，孟氏集团只算一只小蚂蚱。” “你实力这么强，还需要我帮助？”裴雨晨疑惑。 萨缪尔没回答，继续抛出诱饵：“孟辉不过是一个开夜总会的地痞，发展到今天的地位，全靠我的支持。因为我是异能者，拥有常人无法想象的力量。只要我高兴，可以把任何人捧上高位——包括你，裴小姐。” 裴雨晨心跳加快，财富、权力和地位，是她梦寐以求的东西。她愿意不惜一切代价来换取。 当然，裴雨晨有数，不能单凭一句轻飘飘的许诺就相信对方。可是话说回来，萨缪尔费心思把人骗过来，摆出好大的阵仗，肯定不是开玩笑，自己一定有值得利用的地方。 而且，能拒绝吗？ 不可告人的机密已经坦露，如果裴雨晨不答应，必然杀人灭口。 “潘德拉贡先生，您有强大的能力，完全可以自己做。而我什么都不会，什么都没有。”裴雨晨以退为进，刺探萨缪尔的用意。 萨缪尔答道：“过几天，沈泽将前往伦丁尼，唐霜留在东海市。她住的地方守卫森严，外人很难进入。你以沈泽的名义把她骗出来，剩下的不用管。你只需做这一件小事。” “我不能伤害沈泽。” “与沈泽无关，我要的是唐霜，”萨缪尔看破裴雨晨的小心思，“放心，唐霜没机会回到沈泽的身边，沈泽永远不会知道这件事，你依然是他眼里的乖乖女。” 裴雨晨心动，不由得回想起那天沈泽和唐霜的情形。 两个人表现得非常熟稔，一些身体语言、小动作、交谈的态度，显示出彼此间的信任和亲近。 当时裴雨晨看到，心里极其吃味，妒火燃烧。沈泽是她的，只能对她一个人好！ 其实沈泽与唐霜是兄弟情，是共同生死冒险结下的友谊。虽然有人说男女之间没有纯友谊，但他们俩确实没多余的想法，至少到目前为止没有。 裴雨晨误会，把唐霜视作抢自己男人的碧池。倘若能够除掉她，岂不是好？萨缪尔说唐霜再也回不到沈泽的身边，言外之意应该是杀了她…… 萨缪尔见女孩沉思不作声，便再添一把火：“你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沈泽着想。异能者的规矩，禁止普通人得知秘密。那天本该清除你的记忆，像那些工作人员和游客，沈泽撒谎帮你蒙混过关。如果我捅出这事儿，沈泽将遭受全体异能者追杀。” 裴雨晨内心早已被说服，萨缪尔的话给她恰到好处的借口。是啊，我是为了保护沈泽，不是贪图利益，我是为爱牺牲的高尚女孩！ 嘟嘟——手机铃声在萨缪尔的衣袋中响起，他看了看来电号码，神情变严肃。 “裴小姐，我要说的都已经说了，请你好好考虑一下。” 萨缪尔走出办公室，到旁边的屋子接通电话。 显示屏上出现一个银灰色头发的中年男子，如果徐牟林看见定当大吃一惊，他居然是亚瑟王时空区的大魔法师，梅林·安布罗修斯。 “大师，您好。”萨缪尔毕恭毕敬地招呼。自从在亚瑟王时空区被梅林复活，他就拜倒其麾下，心甘情愿效力。 “事情安排好了？”梅林问。 “5月27日沈泽受审，我派一个人混入陪审团，争取无罪释放。等沈泽返回东海市，设局将石中剑交给他。” 萨缪尔抓捕唐霜的目的正在于此，诱骗沈泽来救人，顺势把石中剑“送”给他。 石中剑并非每个人有能力使用，只有沈泽能发挥它的威力，开启阿瓦隆秘境。所以，萨缪尔需要沈泽得到石中剑。而且不可做的太明显，要让沈泽以为是他自己抢到的。 不料，梅林反对萨缪尔的计划：“叫你的人投票判沈泽有罪。” “为什么？如果沈泽坐牢，我们的后续安排就落空。”萨缪尔不解。 “你跟沈泽相处很多天，还不了解？他外表嘻嘻哈哈，实际上非常有主见。假如被定罪，沈泽绝不肯老老实实坐牢，一定闹出大乱子。当沈泽和各方面势力闹翻，彻底断掉后路，将更容易被我们牵鼻子走。” “大师高见，我马上照办。” 通完话，萨缪尔返回办公室。 “裴小姐，有决定么？” 裴雨晨艰难地咽一口唾液，小声说：“我该怎样做？” 萨缪尔笑了，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温文尔雅，风度翩翩。 “有求于您的第一件事，我有荣幸请美丽的小姐共进午餐吗？” 第八十八章 贝克街221号 伦丁尼作为不列颠首都曾是蓝星上最大的城市，直到上世纪初霸权旁落，米国的新约克城取而代之。即便如此，昔日的荣光仍留下印记，城市的许多角落铭刻着悠久的历史。 沈泽、卫言铄、格小巫、梅韶音抵达伦丁尼，虽然格小巫智力残疾，是限制行为能力人，不具备作证的条件，也被传唤过来。 四人落脚于四季酒店，先去法庭报到，然后闭门研究准备诉讼。 马东升那边证据充分，有董欣等人的证词，证明沈泽在场；有时空维护局的监测数据，证明百达影院6号厅发生过超出限度的时空波动，两项综合起来，对沈泽不利。 卫言铄下载打印一大堆星河联盟的法律条文和相关书籍，摊在房间里到处都是，苦心研读，念念有词。 沈泽纳闷，不明白这家伙为什么业余选修法律，信使和律师属于不搭界的两种职业。难道他打算去时空法庭就职或开办律师事务所？ 对于沈泽的疑问，卫言铄放下书，郑重其事地回答。 “在下来自两千年前的汉代，与当今华国相比，堪称地狱和天堂的差别。那时候，普通百姓的生活形同猪狗，随时被强权践踏，即使公卿大家也如履薄冰朝不保夕。那是一个人人做奴隶又做奴隶主的时代，一面跪舔更强者，一面奴役更弱者，可悲又可恨。来到这里，我才看到另一种生活，看到世界的另一个可能，懂得自由和尊严。蓝星仍有不尽人意的地方，未来的星河ii时区更文明。所以，我学习法律，为人世间的公正和仁爱尽一份力。” 沈泽瞠目结舌，万万想不到卫公子说出这么一段话。 大哥你不是卫青的孙子、公主的后裔么，你的身体里流着刘邦和吕雉的血，理应搞权谋搞宫斗，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咋成了书呆子。 完了完了，这次出庭死翘翘，铁定场面难看。沈泽哀叹。 他可没那么天真，相信所谓的正义、公理，要想打赢官司，古美门之类的流氓恶棍才靠得住，中二热血少年绝对是上去送人头的。 再说，沈泽并不占据正义，他至少犯下伪证罪。倘若卫言铄知道真相，该不会临阵倒戈大义灭亲吧？ 沈泽对卫言铄的辩护基本上绝望，不过，广济许诺找关系疏通，倒不必担心被判刑。华国的优良传统，“关系”大于“法律”，生在红旗下的沈泽耳濡目染很迷信这一点。所以说卫言铄纯属怪胎。 事已至此，沈泽索性放开胸怀，不去操心审判，准备痛痛快快玩两天。万一坐牢，这就是最后的自由日子。 他溜出酒店，到了皮卡迪利大道，去哪儿玩好呢？听说伦丁尼的tarden很有趣，可惜时间还早没开场。 “费士……” 身后响起熟悉的细小声音，沈泽吓一跳，回头一看，果然是痴呆少女。不知何时格小巫跟了出来，竟然没发觉。 “费士……起普斯……” 格小巫拉沈泽的衣襟，充满企盼地仰望。 一开始沈泽没听明白，仔细想一想，才醒过味。纳尼，原来是不列颠的著名美食炸鱼薯条，这丫头从哪儿听说的？ 唉，没办法，还能怎样，给她买吧。 上初中时沈泽曾随父母到不列颠旅游，那时还小，走马观花没留下多少印象。哪里有卖美食，哪个餐厅的炸鱼薯条出名，他全然不清楚。只好随便找一家快餐店买了五人份的炸鱼薯条，交给格小巫。 格小巫不计较味道好坏，只要油炸的东西就是至高美食，她怀抱大纸袋，吭哧吭哧吃得热火朝天。 沈泽叹气：“小巫妹妹，你能不能保持一些华国少女的矜持，大家都看你呢，有辱国格啊。” 格小巫充耳不闻，抓薯条往嘴里塞，连“哦”都没空“哦”。 在海德公园游逛一阵子后，沈泽想起一个好去处，贝克街221号。那是神探夏洛克的住址，沈泽是推理小说迷，对此仰慕已久。 打一辆出租车，很快来到目的地。 夏洛克是小说中的人物，贝克街221号原本为虚拟建筑，由于粉丝众多，后来特意修改门牌号，建起一座博物馆。 博物馆忠实还原小说的场景，连楼梯的级数都一模一样，17级，忠实的读者应记得这个数字。楼梯上，著名的巴斯克维尔猎犬冲游客呲牙咧嘴。 二楼是客厅，一个台子上摆满瓶瓶罐罐，象征夏洛克的实验室；三楼是好基友华生的房间，陈列许多小说中的道具。 博物馆的几名接待人员是可爱小姐姐，打扮成十九世纪女仆的装束。 沈泽厚脸皮挑一个最漂亮的女仆请求合影，对方欣然答应。 随着按下快门的同时，头顶天花板轻微震动一下，好像重物落地。沈泽没在意，向女仆道过谢，带领格小巫继续往上走。 四楼是蜡像馆，都是小说的角色，有夏洛克倾慕、唯一占过他上风的女性艾琳，有用毒蛇谋杀女儿却自食其果的罗伊洛特医生，等等，其中少不了大反派莫里亚蒂教授。 沈泽熟悉这些人物，一个个辨认，自得其乐。然而，墙角有一个天竺人模样的蜡像很陌生，想不起来出自哪篇作品。 他走近观察，那是一个瘦小的男人，头上缠着包头巾，肤色黝黑。蜡像的手艺很高，栩栩如生，特别是一双眼睛，跟真人一般无二。 沈泽看着蜡像，感觉不对劲，那蜡像的躯壳内似乎有灵魂，也正看着他。 房间内没有其他游客和工作人员，沈泽找不到人打听蜡像的来历，于是拿手机拍一张照，想下搂去问问。 刚转过身，只见两个奇怪的男人无声无息站立于楼梯口。 他们戴兜帽，穿深紫色长袍，式样有点儿像罗马教士，但又区别明显。他们身上流露出一股死亡寂灭的气息，不像教士倒像阴间的使者。 一人平抬小臂夹在身侧，手持一本黑皮大厚书，书脊上有一行烫金的奇怪字母——蓝星上的古老语言希伯来文，词义为《圣典》，书中记载着罗马教的神圣教义。 另一人也是小臂平端，手握一支银质蜡烛台。 两名教士一言不发，齐齐向侧面跨一步，形成九十度角包抄沈泽；然后，眼神冰冷杀机四溢地瞪视。 第八十九章 一场突如其来的战斗 沈泽心知不妙，却一头雾水。 “呵呵，两位先生有事么？”他用不列颠语问道。 拿《圣典》的教士喝道：“宋鱼，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束手就擒，我保证你的安全。” songyu？ 沈泽发懵，哪个songyu，是自己认识的宋鱼？“抱歉，你们认错人，我叫沈泽，不是songyu。” 教士闪过怒意：“你背叛公会，大主教亲自下达追杀令。只有老实投降，才是你活下来的唯一机会。如负隅顽抗，格杀勿论！” 听到“圣腓立比公会”的名字，沈泽确定，对方是指宋鱼无疑了。圣腓立比公会追杀宋鱼，搞什么名堂？窝里反？ 沈泽过于震惊，没马上答腔。另一个教士不耐烦，抬手高举烛台，大吼一声：“圣乔治之光，阿斯卡隆！” 霎时间光芒绽放，银烛台飞速延长，变形为一把长两米、宽三十公分的大剑，剑身上光晕流转，散发神圣、威严的气势。 圣乔治，罗马教的传奇英雄，孤身一人消灭恶龙拯救公主，成为人性战胜兽性、拯救弱小、守护圣洁的象征。圣乔治在民间有深厚影响，是不列颠守护人，每年的4月23日为圣乔治日。 “阿斯卡隆”是圣乔治屠龙的宝剑，灌注有圣徒的虔诚，免疫一切毒素伤害。 那教士朝沈泽吼叫：“来吧！”作势欲扑。 不料，他摆的是向前冲的姿势，却双腿蹬地，身体斜蹿出去，阿斯卡隆圣剑对准角落的天竺人蜡像猛刺。 剑即将刺中之时，天竺人活了，一个筋斗翻起，飘向房间临街的窗户，企图从那里逃走。 其实蜡像是活人，他躲避教士的追杀，逃进夏洛克纪念馆，趁房间中无人，用“拟形术”伪装成蜡像。两名教士熟知追杀目标的特殊能力，看出蜡像有问题，故意认错人为难沈泽，然后突然袭击。 另一名教士摊开手中的教典，右手拂动书页，登时一道金光从书里面飞出。那是金色十字架的幻影，直射窗户，封堵出口。 十字架幻影蕴含锐利的能量，天竺人被迫躲闪，落在地上，手中亮出两把峨眉刺。 三个人不由分说，展开激烈搏斗。 房间遭了殃，乒乒乓乓，各种物件被砸，蜡像四分五裂，脑袋胳膊腿乱飞。工作人员听动静上楼查看，见这副情形，吓得尖叫掉头就跑，打报警电话。 沈泽和格小巫被堵在房间的内侧，想逃逃不了，叫苦不迭。他简直怀疑自带万年小学生属性，走到哪儿招灾到哪儿。 天竺人一打二，忙于防守，很少反击。教士采取战士+远程的战术，一人舞剑狂攻，一人发射金色十字架捡漏。 眼看要支撑不住的时候，天竺人百忙中抬手打一个响指，半空中陡然出现四支冰锥。冰锥长十几公分，手指头粗细，尖端闪烁冰冷的锋芒。 冰锥现身的位置距离教士两米左右，两枚瞄准用剑教士的咽喉，两枚对准拿书教士的肚子。 这一手叫做“元素召唤”，将空气中游离的水分子凝结为寒冰，出其不意地攻击敌人。 除水分子之外，其他稀疏的分子也可以，例如提纯空气中的氧气，形成高浓度制造爆炸，即所谓“火球术”。或者提纯氮气，制造一个罩子把人闷死。 如果沿“元素召唤”继续深造，可达到元素系技能树的顶端，“粒子转换”。梅林大魔法师用岩石生成石中剑，便是粒子转换的原理。“粒子转换”技能极其高深，在梅林之前没听说有人掌握。 由于冰锥伤人需要一定的速度，所以出现的位置不能靠敌人太近，两米算合适的距离。 冰锥启动，向两名教士激射。 教士是一等一的高手，而且行动前收集过目标的资料，对元素召唤有提防。持书教士手中的《圣典》大放金光，将人笼罩于内，冰锥射入金光的范围，迅速消融。 另一个教士反应敏捷，撤剑回挡在脖子前。当地脆响，冰锥击中剑身，震成几块碎片。 教士刚要继续抢攻，忽见天竺人朝自己笑了笑。 无法形容一刹那的感受，教士恍惚回到童年。那时他是街头流浪儿，贫病濒死之际，一个温柔的年轻修女收养了他，教导他，引领他走上光荣的荆棘路。教士勤修教义，勇猛精进，成长为公会中首屈一指的大人物。他的禁欲和贞洁为众教徒传颂，可在内心深处的某个角落，始终保留着那个美丽的倩影…… 虽然知道对手擅长“魅惑术”，一直竭力防备，但真使出来的时候，教士依然中了招，走神疏于防御。 啪，一声轻响，天竺人又打一个响指。 一根细小的冰针凝聚，和缝衣针差不多大小，位于教士右眼睛的二十厘米处。如此纤细锋利的东西，不需要高速即足以致命一击。 冰针加速前行，刺入教士的眼球。 啊—— 教士凄厉惨叫，剧痛下连退几步，小腿绊在一把碎椅子上，一屁股坐倒。 天竺人又召唤两把冰锥，从左右两边分射教士的太阳穴，教士乍受重创，反应力大降，只本能地歪头。 没完全躲开，一枚冰锥打在腮帮子上，脸颊血肉横飞，牙齿掉落一大半。 天竺人还想再出招，那个拿圣典的教士围魏救赵，连发三个金色十字架。天竺人跳开躲过，返身与其战斗。 拿剑的教士受伤很重，左半张脸几乎没了，可以望见里面的口腔；右眼鲜血淋漓，肿得老高从眼眶鼓出像似要爆裂。 不过，他是超级强者，放眼星河称得上第一梯队的异能者。重伤并没有吓倒他，反而激起凶性。 教士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吼声，慢慢站起身。他举起阿斯卡隆，圣剑逐渐萎缩，变回蜡烛台。接着，蜡烛台再度变形，化作一支号角。 呜—— 教士吹响号角。 号角声穿透贝克街221号的阁楼，飞上高高的晴朗天空，号声挟带着难以言喻的神秘音律，回荡在伦丁尼上空，回荡在泰晤士河两岸。 这是远古的战歌，这是至圣的召唤，这是主的意志降临于大地。 羔羊揭开第七封印的时候，天上寂静约有二刻。 那站在神面前的七位天使，有七支号赐给他们。 “第五位天使吹号，无底坑打开，有蝗虫从烟中出来，形状好像预备出战的马一样，头上戴金冠冕，胸前有铁甲。它们翅膀的声音，好像许多车马奔跑上阵的声音。有尾巴像蝎子，毒钩能伤人五个月。有无底坑的使者作它们的王，按着希伯来话，名叫亚巴顿。”——《圣典·启示录》。 这位教士，就是圣腓立比公会的“封印七使徒”之第五使徒，无底坑的瘟疫之王，非利士·亚巴顿。 第九十章 施无畏印 末日号角传遍城市的每一个地方，普通蓝星人倒也罢了，只觉着号声邪门带来莫名的压抑和恐惧，而隐匿于伦丁尼负有各种使命的异域客们全被惊动，心里七上八下。 圣腓立比公会的封印使徒到了，是什么事情把这个级别的强者吸引来？ 蓝星因果链巨变刚发生，按说不至于立刻引发圣腓立比公会大动干戈，除非他们早料到这件事，提前赶来。那是不是意味着，因果链变动与圣腓立比公会有关？ 并且，什么样的敌人需要封印使徒祭出看家大杀器？ 在浩瀚宇宙中，异能者数不胜数，绝大多数默默无闻，或者名声局限于小圈子。能够为世人所知，一提起名字大家都清楚怎么回事，那一定是超级高手。 封印七使徒正是如此，不要说异能者行内，星河ii时区的寻常居民谁没听说过他们的大名？ “末日号角”是封印使徒的绝技，当七只号角同时吹响，将毁天灭地，消灭天上、地下、水中的所有生灵。现在虽然仅单独一支号角，威力也绝不可小觑，封印使徒所面对的敌人，想必为同等级强者。 四季酒店的豪华套房内，梅韶音忧心忡忡。 向日葵技校和圣腓立比公会是导致蓝星因果链异常的直接参与者，如果闹大，难保不承担责任。梅韶音希望尽快平息事件，可封印七使徒竟然现身，表明圣腓立比公会全力出击，对向日葵技校绝非好事。 如果圣腓立比公会把屎盆子扣在向日葵邮驿头上，那可麻烦大了。 梅韶音找沈泽商谈，却发现房间里没人，格小巫也不在。拨打沈泽的手机，传来无法接通的提示，因为亚巴顿释放的能量屏蔽了贝克街附近的无线电信号。 这小子面临牢狱之灾还不老实，又跑哪儿鬼混。 梅韶音恼火，怎么都猜不到，此时沈泽与封印使徒处于同一屋檐下。 一小块黑斑自太阳的方位显现，朝贝克街221号飞来。随着降落，黑斑越来越大，形如一片乌云。很快乌云抵达街道的上空，发出巨大的嗡嗡共鸣声，原来是一大群虫子。 “我将降下十重灾祸……要叫成群的苍蝇到你和你的臣仆并百姓身上，进你的房屋，遍及你的土地，好叫你知道我是天下的主。我必将行此神迹。”——《圣典·出埃及记》。 虫子的外观类似苍蝇，将夏洛克博物馆团团围住，环绕在四周盘旋飞舞，仿佛急速刮起的旋风。 街道上的人看见这情形，既恶心又害怕，纷纷逃离。 有两个人跑得慢，陷入蝇群中。苍蝇落在他们裸露的皮肤上，立刻钻进去。只见皮肤鼓起一个个小包，肿包在皮肤下蠕动，拱来拱去，不住地增多。 那两人惊恐万分，一边抓挠又痛又痒的身体，一边声嘶力竭的嚎叫。 很快，肿包遍布躯体，侵入腑脏。砰、砰、砰，肿包炸开，里面全是白花花的蝇蛆，密密麻麻，数不胜数。蝇蛆一伸一缩地扭动，吸食周围的血肉，以肉眼可辨的速度结成蛹，接着孵化为成虫。然后飞起来，加入空中飞舞的同伴，苍蝇大军的数量更多了。 两个倒霉的蓝星人只剩下一张皮、一具骨架，成了干尸。 “我靠！” 沈泽透过窗户望见整个过程，不由得骂一句粗话，浑身窜起鸡皮疙瘩。 咔吧，格小巫咬一口薯棒，歪着小脑袋津津有味地观看窗户外的蝇群。 沈泽差点儿吐出来，好妹妹，你还咽得下去？别吃了行吗，咱们马上要玩完，这回真是死定了！ 房间中的亚巴顿也在演变。 他的两条腿融合在一起，生成一堆粗大的肉团，随即又分化，左右各支楞出四条节肢，总共八条，像蝎子的脚。同时后端延伸，向上弯曲翘起，形成蝎尾。 上半身依旧是人类，蜡烛台变化为一柄锯齿大镰刀，双手紧握横在胸前。头发披散，脸颊的伤口弥合，眼睛喷射火焰犹如地狱来客。 亚巴顿化身为蝎子王。 吱吱！ 怪物厉声嘶鸣，挥锯齿刀拦腰横扫天竺人，卷起狂飙的气流，将整间屋子囊括其中。 天竺人避无可避，只得奋力用峨眉刺招架。 变身后的蝎子王力量倍增，非人类可敌，伴随金铁交鸣，天竺人被震飞上半空。紧跟着蝎尾摆起，从上往下扎，穿透天竺人的腹部将他牢牢钉在地板上。 天竺人惨叫，身体剧烈颤抖，渐渐地现出原形。他的四肢伸长，干瘪的躯干变窈窕，死板的脸庞变清秀俊俏，黝黑的皮肤变白皙。包头巾散落，露出光光的头颅。 赫然是老相识宋鱼。 遭受重创后，意识约束不住躯体，妖精的拟形术失灵。 蝎尾坚硬粗糙，黑黢黢地，两侧是一道道尖利的锯齿，狰狞瘆人。宋鱼濒临崩溃的边缘，原本一向冷硬的姿态变得娇弱无力，鼻嗓中低低呻吟。 佳人在恶魔的铁爪下宛转挣扎，鲜血缕缕流淌，娇躯一起一伏，好刺激啊。 没等沈泽好好欣赏sm画面，亚巴顿反手就是一刀，直砍他和格小巫，意图杀人灭口。 极度危险！ 意识深处做出本能的判断，“相空间解析”技能觉醒。 沈泽的左手拇指搭中指，竖起食指；右手拇指弯曲于掌内，四指握紧，成禅教“金刚拳”之式。同时口诵真言：“失耶啰摩唵利索吽！” 此系禅教秘传“大力伏魔印”。 轰，一拳击出，带着淡淡的金色光影，快如闪电，势若奔雷。 拳头打中大镰刀的刀身，砰然巨响，沈泽和亚巴顿各退三步。 随之行云流水，沈泽发第二招。 他抬右臂举于胸前，掌心向外，手指自然伸展；左小臂提于腰际，手掌平摊，略向下倾斜。 “众生安，无畏无怖，消弭一切灾祸！唵嚩日罗曩野吽泮吒！” 施无畏印。 “是大能者，于怖畏急难中佑有情众生，是故此娑婆世界，皆号之为施无畏者。”——《大日慈悲心经》。 随着真言出口，一阵祥和的能量以沈泽为中心向四周扩散，与亚巴顿所发的死亡阴戾之气性质相反。 亚巴顿受伤在先，降伏实力远逊的宋鱼很轻松，遇到同等级的技能则力有不逮。当施无畏印的能量辐射过来时，他好似浸泡于一潭温泉中，浑身暖烘烘懒洋洋气力全消。 咣当，大镰刀坠地，缩成蜡烛台，亚巴顿昏厥，躯体快速还原为人类的形状。 屋外的蝇群失去控制，四下溃散，无意识地疯狂攻击路人。 这时，施无畏印的能量继续扩散，穿透夏洛克博物馆，笼罩贝克街。 天空呈现绚烂的霞光，五颜六色的光点纷纷坠落，好似下了一场花瓣雨。彩色光雨打中那些苍蝇，苍蝇冒出青烟，转眼间焚烧干净。 第九十一章 约书亚 异域客都在关注伦丁尼旧城区中心的这场战斗，来自未来的各式高科技仪器记录着每一分能量波动，有的人派出无人机，有的人直接跑到几条街外的高层建筑上，用望远镜观察。 沈泽施展的大力伏魔印和施无畏印被收集到，引起一番更大的震撼。 驻扎在蓝星的异域客大都是行内老手，见多识广，认出那技能属于“七十七重天”的禅教一脉。 “七十七重天”发源于蓝星华国，由名教、玄教、禅教三个支派融合而成，随着蓝星人势力在宇宙中的扩张，发展成强有力教派组织，在星河联盟、古赫尔帝国拥有广泛信徒。 论实力，七十七重天更在圣腓立比公会之上。 七十七重天的当代首脑“无极老祖”种无道被公认为星河间最强的四名异能者之一。 能够同封印七使徒抗衡，自然是七十七重天中有数的强者，同级别大人物。如此说来，这不是个人恩怨，是两大教派的对抗。 不要怪异域客想象力丰富，事实上，如果对政治不敏感，很难在刀光剑影的蓝星地下世界立足，这些人来此地肩负着特殊使命。 异域客们首先想到联盟时空维护局驻蓝星主管释广济，他是禅教门徒，然而，广济的实力比封印使徒有不小差距。 尤其最后那式“天女散花”，禅教高手明显占据上风，挫败瘟疫之王亚巴顿的拿手绝活儿。 到底是谁呢？ 异域客们在心中盘点七十七重天的著名人物，三分担忧三分兴奋，蓝星将上演一场龙争虎斗，需小心处置，从中捞取好处、回避危险。 蜡像馆内，拿圣典的教士见同伴两个回合就被放倒，震惊无比。他是封印第三使徒，光明司典官，约书亚。 “你是什么人？”约书亚忌惮未知敌人的实力，没敢贸然动武。 沈泽侥幸脱险后，出一身冷汗，表面上却满不在乎，笑嘻嘻的模样。 “老兄，你懂不懂礼貌？在我们蓝星，打听别人前应该先报上自己的家门——你混哪里啊？” 封印七使徒威名远播，离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境界差不许多，偏偏沈泽是菜鸟，没认出他们的招牌菜“末日号角”。 约书亚只当对方在戏弄，阴沉脸压抑怒火说道：“阁下是七十七重天的哪位大师，你的行为能代表贵教么？贵教和本教向来井水不犯河水，望谨慎从事！” 与其他异域客一样，约书亚将沈泽看作七十七重天的信徒。 沈泽从书上读过七十七重天的资料，听教士的口气，显然误会了。 他趁机拉大旗作虎皮，既不承认也不否认，摆出强硬的姿态。 “笑话，你们二话不说上来就动手，倒让我谨慎从事？” 约书亚被噎住，这事儿确实是己方不占理。虽说混江湖无所谓有没有理，主要靠实力说话，但在双方实力相当的情况下，就不得不讲理了。 “误会，我们以为阁下是这人的同伙，所以才出手，”约书亚放缓态度，指了指地面的宋鱼，“你不认识它吧？” 沈泽望向宋鱼，他躺在地上，四肢摊开完全失去了力气，神智还清醒，眼睛朝上无力地张着，目光恰与沈泽对上。 “不认识。”沈泽答道。 “那好，你们离开，这里交给我处理。”约书亚想尽快结束麻烦。 沈泽不动，冷笑一声：“你让我走我就走，我不是很没面子？抱歉，你们必须为方才的冒犯付出代价。” “你想怎样？” “留下战利品，它。” 沈泽手指宋鱼。 约书亚大怒，圣腓立比公会此行的目标是阿瓦隆，宋鱼窃取相关的机密情报逃走，岂可放过。并且，他开始怀疑沈泽的目的，说不定七十七重天也在打阿瓦隆的主意，今天的相遇不是巧合。 “你确定？” 约书亚慢慢抬起左手的《圣典》，准备作战，尽管毫无战胜对手的把握。 七位封印使徒的战力在伯仲之间，亚巴顿三下五除二被干翻，使约书亚信心动摇。然而阿瓦隆太过重要，只好硬头皮上。 沈泽索要宋鱼是试探虚实，并不想打架。宋鱼被圣腓立比公会追捕，一定有重要原因，多半关系到蓝星·亚瑟王时空区的因果链巨变。跟这个教士多聊几句，或许得到情报。 结果，约书亚的反应出乎意料的激烈，不给谈判的机会，直接用武力解决。 沈泽骑虎难下，只盼相空间解析再起一次作用，否则凭真实本领较量，唯有死路一条。 双方麻杆打狼两头害怕，拉开架势互相对峙，暂时都没急着开打。 “放我走……” 说话的是地上的宋鱼，他快要喘不动气，奋起最后的余力尽量把字词吐清楚。“……他中了毒，最多活二十分钟……” 约书亚一惊，扭头看亚巴顿。不知何时，亚巴顿的皮肤变作墨绿色，角质化，生出一块块鳞片像穿山甲。妖精的本命毒素侵入他体内。 妖精不仅能分泌诱惑生物的信息素，还擅长制造针对各类型生物的毒液。亚巴顿用免疫毒素的圣剑阿斯卡隆交战，便是为了防备这一手。 趁约书亚和沈泽言语交锋的时候，宋鱼偷偷发射毒刺，暗算亚巴顿。 妖精的生物毒极其猛烈，如不及时解救，必然丧生。约书亚自忖没把握在二十分钟内击败沈泽并携带亚巴顿赶回圣腓立比公会的驻地，稍有耽搁，亚巴顿将一命呜呼。 “妖精留给你，我带同伴走，可以吗？”约书亚心急如焚，顾不上讲究策略。 沈泽不愿意刺激敌人狗急跳墙，说道：“请便。” 约书亚抱起亚巴顿捡起蜡烛台，冲下楼梯，狂奔而去。 沈泽走到宋鱼的身边蹲下，掏出康托尔公司生产的医用纳米机器人，撒在腹部的伤口。这次前来伦丁尼受审，他心里没底，怕发生暴力冲突，随身带着几种伤药。 还好重要的脏器没伤及，纳米机器人效率可观，血迅速止住，伤口逐渐愈合。 沈泽又取一瓶促进细胞生长的活性剂，给宋鱼服用。转念一想不对，妖精的生理机制与蓝星人有区别，药不见得管用。 “你能喝人类的细胞生长活性剂吗？”沈泽问。 宋鱼不答，欠起身子一把抢过小瓶子，将药液灌进口中。 哟嗬，力气还挺大，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 沈泽放下心，轻松地打趣：“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把哥哥我骗得好苦。” 自亚瑟王时空区归来向梅韶音汇报任务经过时，沈泽才知道同行多日的宋鱼是一只妖精。 第九十二章 逃亡的宋鱼 对沈泽的调侃，宋鱼合上眼皮，恍若没听见。 “好啦，都半死不活了就别再装酷，”沈泽拍拍宋鱼的胳膊，说道，“我住在四季酒店，带你回去疗伤，唐霜和梅韶音在那儿。” “不，”宋鱼立刻睁开眼睛，急切反对，“我不能暴露，你送我到我自己的住址。” 沈泽犹豫一下，答应了。 他对宋鱼来了一个公主抱。 宋鱼的身体比外表看上去更轻盈，隔着粗厚的外衣，可感受到下面柔软的肌肤。由于受伤，胳膊、小腿软绵绵垂落，显得娇弱无力；而衣服被汗水和鲜血浸透，湿哒哒紧贴在胴体上，勾勒出胸前两坨明显的圆鼓鼓隆起，以及曲线玲珑的腰肢和深邃的小腹。 宋鱼现了原形，不仅是妖精，还是一只母的。 在沈泽肆无忌惮的扫视下，宋鱼苍白的脸庞涨起一团酡红，眼放杀机。 “看什么看，混蛋！再乱看抠出你的眼珠！” 她说得气急败坏，引发一连串咳嗽。（从现在开始一般用“她”指代宋鱼，有时根据情节用“它”。） 沈泽叹气：“看两眼乍地，我救了你的命，按我们华国老祖宗的规矩你应该以身相许，入乡随俗懂么。” “放屁！我凭自己的本事脱身，关你屁事！” “说的也是……”沈泽若有所思，“刚才我为什么冒险跟那个教士抢你，我和你又没什么交情，你是不是对我施展魅惑术？” “要是我施展魅惑术，最想做的就是让你从楼梯滚下去摔死。” 宋鱼伤势沉重，却不甘落于下风，坚持同沈泽斗嘴。两人一边吵一边走下楼。 格小巫跟在旁边，听不懂沈泽宋鱼唠叨些啥，眨巴着眼，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贝克街乱成一锅粥，受惊的游客和工作人员往外逃，看热闹的市民往里涌，警车呜呜叫着赶来。沈泽等人三人混在其中，那些暗中观察的异域客没发觉他们是这场战斗的当事人。 叫一辆出租车，宋鱼报上地址，便闭目养神，不再出声。 沈泽怕车辆颠簸震动伤口，依旧抱着她。 宋鱼依偎在沈泽的怀里，似乎睡着。长长的睫毛一动不动，呼吸微微急促，胸口一起一伏，面泛病态的红潮。 整个人散发一种奇特的魅力，这魅力不单因为美丽的容颜，而是蕴含在骨子里。清纯和娇媚兼而有之，形成复杂矛盾的感受。令人眷爱怜惜，滋生最美好最纯净的情感；同时又禁不住想狠狠蹂躏，发泄深藏心底的邪恶欲望。 身为矽统、91的常客，见多识广（纸上谈兵）的沈泽到今天才算明白什么叫做“天生尤物”。 沈泽不敢再多看，努力忽略手掌中的温热娇柔，将目光转向车窗外的景色。如果继续把注意力停留于宋鱼身上，将要羞耻地404了。 宋鱼的住所在港口区，一座陈旧不起眼的四层公寓。 沈泽抱她上楼，进屋放床上。 “少装睡，我有话要问。” 宋鱼没反应。 “你跟圣腓立比公会翻脸了？是因为蓝星·亚瑟王时空区的异变么？这事儿非常重要，蓝星上几十亿人的生活被搞乱，甚至影响未来人类的太空殖民进程。你很清楚后果，我知道你和萨缪尔不一样，你不是自私狠毒为所欲为的人。告诉我真相。” “你知道个屁。” 宋鱼慢慢睁开眼，沉默片刻，说道：“从亚瑟王时空区回来后，我怀疑佐藤茂雄隐瞒了一些事情，于是暗中调查。结果发现，他派我们执行任务的真正目的是寻找石中剑，进入阿瓦隆。石中剑是开启阿瓦隆的钥匙。” “阿瓦隆，亚瑟王传说的圣地？那里面有什么？” “你听说过第九象限？” “没有。” 宋鱼介绍第九象限的传闻，并如实转述出发前佐藤茂雄的交代——带回石中剑，杀死唐霜和沈泽。 “你你你，竟然要杀我，卑鄙！”沈泽手指宋鱼义愤填膺，接着又挥挥手，作大度状，“算啦，最后你迷途知返，和我站在一起干掉萨缪尔，我原谅你。我说过你是一个好人，你对我蛮好的。” 宋鱼哭笑不得，实在拿这个无赖的家伙没脾气。 “我是为了自己，你用不着自作多情。”她冷脸说道。 “现在看来，萨缪尔得到了石中剑，不知是否成功进入阿瓦隆，”沈泽疑惑不解，“既然石中剑如此宝贵，他不好好收藏，送到东海市展览是什么用意？” 沉思一会儿，沈泽找不出头绪，只好先搁在一边，问另一个问题。 “阿瓦隆在什么地方，怎样用石中剑开启？” “不清楚。我窃取圣腓立比公会的秘密资料时惊动守卫，没得手，被迫逃亡。然后被亚巴顿和约书亚追上，在蜡像馆碰到你。” “他们是什么来头，技能挺唬人的。”沈泽问。 “你打伤的人叫非利士·亚巴顿，另一个叫约书亚，他们俩是封印七使徒。” “封印使徒？厉害吗，在异能者中算什么水准？” 宋鱼狐疑地盯视沈泽，猜测他是不是在装傻。 从东海大学篮球场初次相遇，宋鱼就捉摸不透沈泽。有时候，沈泽展现出强大的异能，变形空间、控制引力场等等；有时候，他的表现纯属不折不扣的菜鸟。 是装的吗？不像，这货经常犯傻劲，确实很菜。 刚才在贝克街，沈泽以禅教秘术力斗亚巴顿，令宋鱼极度震惊。封印七使徒是何等人物，不说站在顶峰也差不了多少。 而现在，沈泽居然不知道封印使徒是什么人，太荒诞了。 “你打亚巴顿用的什么技能？”宋鱼试探道。 “降龙十八掌，”沈泽信口胡诌，“向日葵邮驿武技研发部新推出的基础拳术，不值一提。” 宋鱼自然不相信，她也明白，问不出实话。于是懒得多说，下逐客令：“我累了，想休息。” 沈泽见她满脸疲惫和憔悴，不忍心再打搅。“好，你安心养伤，改日我来看你。” “免了，你不来就是我最好的休养。”宋鱼一口回绝。 沈泽笑了笑，带格小巫离开。 宋鱼合上眼没几分钟，咚咚房门敲响，沈泽又折回来。 他提着一大堆东西，面包，牛奶，火腿，罐头，苹果，李子，矿泉水…… “你伤到内脏，最好二十四小时内不要活动，我买了些方便食品，你先凑合吃。” 宋鱼不屑地哼一声。 沈泽将食物放床边，分门别类摆整齐，最后搁上一溜五个不锈钢小盆。 “这是什么？”宋鱼皱眉问。 “尿罐呀，你不用下地去卫生间，尿盆里就行。五个盆子，应该够你一天的尿量——你没有‘尿不尽’的毛病吧？” 宋鱼满头黑线，对这小子刚升起的一点好感立马烟消云散。 “滚！” ps：这本书写了快两个月，成绩很差。自己反思一下，发现犯了很多严重错误。准备修改大纲，重新安排故事线。所以，暂时每天一更。大家可以先养肥，谢谢支持。 第九十三章 技能突破 回到四季酒店，沈泽隐瞒自己的经历，假称在公园里游逛几小时。梅韶音训斥两句，没多问。 事实上，梅主任对沈泽这个学员采取放养态度，不大爱管，随他便。因为她始终认为沈泽是广济派来的马仔，到向日葵技校搞渗透，当眼线。 拿这次受审来说，虽然律师难找，但不是完全找不到，多费些心思还是可以请到好律师的。梅韶音轻易放弃，把卫言铄弄来搪塞。 她不在乎沈泽能否脱罪，如果真判了刑，正好再招聘一个新信使。 话说回来，梅韶音没心眼坏到故意让沈泽倒霉，她只是无所谓，沈泽是广济的人，那就让广济去操心好了，何必动用向日葵邮驿的人脉资源。 沈泽觉察出梅韶音的冷淡，他不明白其中的猫腻，只以为老女人有怪癖，更年期提前，心理不正常。因为梅韶音对卫言铄、唐霜、格小巫也都绷着脸，一视同仁。 或许梅阿姨需要一个精壮的男人，慰籍她那寂寞的身体和心灵。 沈泽不无恶意地吐槽。 随后的几天，沈泽只花少量时间和卫言铄商讨辩护策略，转而把精力放在技能修炼上。贝克街夏洛克博物馆的一战，带来深刻危机感。 圣腓立比公会算是狠狠得罪了，亚巴顿、约书亚回去一形容相貌，佐藤茂雄必然知道是沈泽救了宋鱼。 后果可想而知。 沈泽不能总依靠不知何时冒出来的“相空间解析”救命，他需要自主使用的技能，需要把战局掌控在自己手里。 而且，另有一个不妙的迹象，每次相空间解析技能激活，沈泽的心情都莫名烦躁好半天，隐约有杀戮的欲念。 广济说，言泽的意识残存在于沈泽身体内，那么，相空间解析的频繁使用会不会招魂？言泽会不会因此而苏醒？ 沈泽非常担心，却没什么好办法，权宜之计，唯有提高自身的实力，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他进入vr训练馆，练习目前仅会的技能《跑的快》。第三章“高密度介质的位移”已通关，第四章相反，训练小阻力下的位移。 首先从滑雪开始，在冰原上滑，在陡峭的雪山上滑，同时做复杂的格斗动作。然后是高空跳伞，耍各种花活。最后发展到模拟太空的失重状态。 依设计者原意，这一关练的是控制重力，即操纵引力场。实验未成功，武技研发部敷衍地修改包装一下，当福利发送给vr系统。 而实际上，这技能的确有控制引力的功能，沈泽修习前三关不自觉掌握了一些，在和圣腓立比学院打篮球的时候被动引发过。 当第四关突破桎梏，沈泽终于掌握主动改变引力的窍门。改变的程度很小，充其量做到从100米高处下坠时加快或减慢0.7秒。但这是量变到质变的飞跃，意义非凡。 那股性质不明的能量壮大了，原先很难感觉到，现在彷佛若有若无的雾气，带着微微的潮湿。每当沈泽全身心投入技能练习，物我两忘的时候，身体中便滋生极纤细的无名能量，使技能的效果大大提升。 希瑞和电脑资料库对这种现象缺乏合理的解释，沈泽打电话问东海市的唐霜，唐霜也搞不明白，表示她练功时没这个感觉。沈泽只好暂时放下不管。 通完第四章，《跑的快》练度超过30级，可以选修下一门技能。沈泽正在兴头上，顾不上去商店挑选新技能，一鼓作气进入第五章。 第五章是综合关，将前几章的内容凑一块，跑酷。城市、山岭、雪地、深水、浮空等等，每次地图随机，只规定起点和终点，具体路线由受训人自己制定，考验决策和应变能力。 开始几次，沈泽比电脑计算的理论上最佳成绩慢5到10秒，后来渐入佳境，记录越来越提高，与最佳理论成绩的差距稳定缩小在3秒以内。 跑过十几次，沈泽有些疲沓，打算最后来一次就收工。这一次他很在状态，路线选择、临场发挥堪称完美，跑的时候自我感觉是最好的一次。 “希瑞，成绩多少？” 冲刺到终点，沈泽气喘吁吁，迫不及待地问。 “134.7秒。”希瑞报上成绩。 咦，理论最佳成绩不是134.9秒？ “你没搞错？” “没错，是这个时间，”希瑞也纳闷，“怎么比理论时间还快？” 它煞有介事研究一会儿，声称是《跑的快》技能的bug，让沈泽再跑一次试试。 沈泽又跑三次，两次分别比理论成绩慢2.6秒、2.9秒，一次比理论成绩快0.1秒。 “你看，果然有bug。”希瑞自作聪明地下定论。 沈泽只练过一个技能，啥也不懂，既然系统ai发话，也就稀里糊涂相信了。 然而，希瑞只负责管理vr系统，对每个技能的具体细节并不了解。 它是云系统，有许多个兄弟姐妹分别配合各位信使的训练，例如希瑞1号、希瑞2号、希瑞3号，唐霜有唐霜的希瑞，卫言铄有卫言铄的希瑞。 希瑞们时刻保持通讯，交换数据，按拟人的说法叫聊天。 服务沈泽的希瑞9527号从激活起就跟着沈泽，所知的技能都是从其他希瑞学来的，而《跑的快》只有沈泽一个人练，希瑞9527根本不懂，bug什么的纯属想当然。 真实情况是，《跑的快》的原理关乎引力场，能够改变时间和空间。 早在上个世纪，蓝星著名物理学家爱纽斯坦发现引力场对时空的影响，引力使空间弯曲，使时间变慢。 《跑的快》的秘密正在于此，可以改变空间曲率，减缓时间的流逝。从而，施展技能的人可用时间“增多”了。 第一次异常闯关沈泽花费135.1秒，这是他的内部时间，比理论最佳成绩慢0.2秒；希瑞以外界参照系测量只得到134.7秒，比理论最佳成绩快0.2秒。 也就是说，当沈泽处于《跑的快》状态中，他的时间比所有人多一些。根据临场发挥的好坏，多出的时间不定，有时0.3秒有时0.4秒，如果境界继续提升，还将拥有更多的时间。 其中的好处不言而喻。 举例说明，正常情况下从发拳到打中敌人需要0.1秒，沈泽的自身时间0.1秒相当于外界时间0.08秒，平白加快0.02秒，敌人更难招架。 谁能想到，一门练习跑步的基础技能竟隐藏着扭转时空的最高级能力？ 沈泽要感谢唐霜骗走他的原味瓜子，才阴差阳错学习这技能。 不过，此时他尚未意识到《跑的快》的厉害，一切有待实战的激发。 “毕竟免费技能，有点小缺陷难免，”希瑞安慰道，“反正你已经满30级，不用再练这个，可以开新技能。” 沈泽欣然打开“向日葵商城”，选购货物。 他早有心仪的目标，不用在眼花缭乱的技能图标中寻找，直接搜索关键词“元素”，检出元素系技能树。 第九十四章 开庭了 绝大多数技能隶属于单一技能树。 例如电磁系，主干是电爪→闪电箭→连锁闪电→电牢→闪电风暴，途中可以修炼一些支线技能磁力盾、浮空术等，但主干也好支线也好，所有技能的原理都是电磁力。 元素系与众不同，由两个单一技能树联结而成，是一个复合技能树。 一支为电磁系，修炼到顶级后，便可从宏观进入微观，控制分子和原子之间的“电磁相互作用”，随意制造新分子；进而深入到原子核内部，控制“强相互作用”，改变质子数和中子数，制造出新原子。 一支为塑形系，遵循热力学法则。先从分子运动入手，加快分子速度提升温度，减缓分子速度降低温度；在此基础上，进一步改变物体的密度、形状、结构。宋鱼的召唤冰锥，萨缪尔的地狱火，即属于此分类。 以上两项技能树结合起来，等于是用微观粒子做原材料，随心所欲地制造物体。 打个比方，可以用空气做武器，像无中生有的魔术。掌握完整元素技能树的异能者伸手一捞，就凭空捞到一杆ak47；再一捞，捞出一个仓井空——好吧，这太夸张了，纯属死宅yy。 见识到梅林大魔法师用岩石制造石中剑的神术后，沈泽动心，决定往这方面发展。 电磁系入门技能“电爪”需125个瓜子，塑形系入门技能“火球术”需99个瓜子，到目前为止沈泽共攒下293枚原味瓜子。 钱足够买两个，但资格不够。入门级用户同一时间内只能修习一种技能，初级用户可修习两种。沈泽需要通关三项技能，才升级为初级用户。 最终沈泽购买了电爪。 虽然火球术攻击距离远，杀伤力强，但对施法的环境有限制，需要氧气和可燃物在场。而电爪趁敌人不备时释放，使肌肉瞬间麻痹，丧失行动能力，是很实用的控制技。 “你要练元素系？”希瑞吃惊。 “是的。” 希瑞泼冷水：“你不要好高骛远，元素系看起来厉害，但全宇宙从没有人练到圆满。‘粒子转换’超出有机生物体的极限，不可能做到。你的天赋测试才1分，史上最低，那么多天才都练不成，你这个笨蛋怎么行。醒醒吧，中二少年。” 不提还好，一提起1分的糗事沈泽就冒火。 “你管得着吗，是我练还是你练？” “行行，随便你，好心没好报。” 希瑞生气，鼓起小嘴巴，扑哧从虚拟房间中隐形，躲藏起来。 沈泽并不是过高估计自己，他悉心研究过元素技能树，许多支线技能相当有用，即使练不到随意制造物品的程度，也不亏。 再说，人不中二枉少年，没有争第一的梦想和咸鱼有什么区别？ 开庭的日子到了。 时空法庭位于伦丁尼的里士满区，在一条僻静的小巷深处，有一座古老的二层小楼，黄铜铭牌上写着“汤姆逊钟表修理店”。 如今用机械表的人很少，即便有，大多数以江诗丹顿之类的名牌彰显身份，有专门的维修服务。所以，汤姆逊钟表店门可罗雀，这正是时空法庭遮人耳目的手法。 前几天沈泽报到，去的是法庭设在老城区的办事处，这地方第一次来。 沈泽一行四人进门，亮出身份卡，头发花白的老汤姆逊将客人领进后面的维修间。 屋子里杂乱不堪，工作台上堆满破烂钟表、大小零件和各种工具。墙角立着一口落地钟，摆锤沉重地来回晃动，发出刺耳嚓嚓声。 老汤姆逊拍一拍落地钟的木头壳，一只小鸟从下面的盒子升起。 “布谷，布谷。” 随着鸣叫，右墙边的货架缓缓移开，地面露出一个洞口，和一段向下的台阶。 梅韶音当先走进地洞，沈泽、格小巫、卫言铄跟随。 地道十分宽敞，与电影里演的那一类狭小而神秘的密道迥然不同，足够六个人并排行走。墙壁内安装有隐蔽的光源，四处照得透亮，光线均匀。 走了二十多米，按照斜率估算，大约深入地下十二米左右，尽头出现一扇深棕色铁门。 梅韶音拿身份卡贴在铁门上，嘟一声轻响，铁门退开。 视野豁然开朗，门后是一座大厅，人来人往挺热闹。 确切地说不全是人，有一些奇形怪状的生物。有六条腿的蜈蚣长着一颗羊头，有身高四米的巨型猩猩，有一大团在地板上滚动前进的软体怪，身体没有固定的外形变来变去…… 它们中许多戴着戒具，身后跟随两名持枪警卫。当然，那些警卫中也有非人型生物。 沈泽算明白为什么入口的地道特别宽阔，来这地方的不仅有人类，还有体积庞大的外星异形。 大厅四通八达，有十几个出口，并且还有向下的楼梯，总共三层。第一层是法庭，第二层、第三层是临时拘留所和轻罪监狱。如果沈泽被判有罪，很可能在此服刑。 梅韶音轻车熟路，走入一条标记“3号”的走廊，拐两个弯，来到第三法庭。沈泽的案子将于上午十点三十分在这里开庭。 进入等候室的时候，正好上一场审判结束，犯人被法警押送出来。 那是一个体重至少三百斤的壮汉，一脸横肉，敞怀露出浓重的胸毛，走起路来扑通扑通震动。外貌基本上与人类一致，只是长了一条满是倒刺的坚硬尾巴。尾巴具备杀伤力，因此被绳索牢牢捆在后背上。 壮汉很有眼力，见到沈泽四人，不知怎么就认出谁是受审者。 他兴味盎然地打量沈泽，呲牙凶相毕现，嘴里喷出熏人的臭气：“小娘炮，一看就没开过苞，今晚我在下面等你，哈哈哈。” 沈泽耸耸肩，嘻笑回应：“用什么开，你的尾巴？老兄，你该祈祷我不要被定罪，否则今晚我将剁下你的尾巴，把它塞进你那早已捅烂的菊花，一直穿到嗓子眼，让你爽翻天。” 等候室不大，所有人都听见沈泽的放肆言词，投来讶然的目光。至于同行的三人，梅韶音皱眉，卫言铄直摇头，格小巫发呆。 壮汉没想到小白脸骂得比自己还粗野，楞了一楞，才回过神，暴跳如雷欲挣脱法警冲过来。一名法警用手上戴的指环照壮汉腰间猛戳，壮汉立刻瘫软，惨叫着屎尿齐流，地面湿了一大滩。 经过一场闹剧，沈泽表面上神色自若，实则心里发愁。 监狱不是好玩的，犯人、法警个个凶残，里面搞不好有比壮汉更狠的角色，《星河生物图鉴》上那些外星异形想想就瘆人，还有它们在人类看来诡异恶心的生活习性。 真要被关进去，可有的受了。 第九十五章 采访 十点二十分，法警命沈泽进场。 法庭的布局同寻常蓝星法庭差不多，最前面是法官审判台，对面的两席为被告、起诉人，左侧证人，右侧陪审团。 沈泽、卫言铄坐上被告席，梅韶音、格小巫坐在旁听席。 马东升和舍尔琴科已到场，带着一个女助手，坐在不远的一边。 沈泽漫不经心地朝他们挥手：“马先生，舍尔琴科先生，二位气色不错，等会儿手下留情。” 舍尔琴科不加理睬，埋头翻案卷。马东升礼貌地点点头，那个戴眼镜的女助手则好奇打量沈泽——被告好年轻，还蛮帅气，他真的会量子湮灭？ “量子湮灭”非同小可，或许有心或许无意，这场审判的消息放出风去，吸引来众多异域客。旁听席挤满，足有六七十个形态各异的智慧生物。 而且有记者。 一个小精灵扇动翅膀飞到沈泽的近前，手捧比脸还大的录音器，萌萌哒十分可爱。 “沈泽先生，我是《艾泽拉星际画报》的记者艾莉，可以问几个问题吗？您的回答将实时传送到星际互联网，我有一千二百万粉丝，他们都会看到采访，给您加油哦。” 小精灵网红？ 对美女沈泽一向笑脸相迎，不论尺寸大小，何况还能在外星人面前露露脸。说不定借此机会混成星际网红呢。 沈泽挺直身体，摆出自认为最迷人的微笑：“ok，艾莉小姐想问什么？” “你为什么使用量子湮灭抹掉一部系列电影？电影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没施展量子湮灭，我不会量子湮灭，我不知道到底是谁施展了量子湮灭，在马东升找上门之前我根本没听说过‘量子湮灭’这个名字。” 沈泽一口气否认同量子湮灭有瓜葛，气势很足。 不料，小精灵艾莉低下头，小声对录音器补充说明：“嫌疑人情绪激动，连用四个排比句，暗示出内心的惶恐和紧张。” 啊？沈泽瞪大眼，不相信地看小精灵。 艾莉抬起头，绽放甜甜笑容：“沈先生，你从哪里学会量子湮灭？是否与多年前的逃犯郑东来有联系？” “我说过，我不会量子湮灭！”沈泽恼火，不由自主提高了音量，“更不认识郑东来！” 小艾莉对录音器注释：“嫌疑人很狡猾，拒绝透露郑东来的消息，时空维护局要想抓到通缉犯、我们要想解开当年言泽事件的谜团，还需要付出更多努力。” …… 沈泽懵圈，艾泽拉是什么鬼星球，这外星人记者和蓝星记者一个套路啊，fake news！sad！ 艾莉抛出第三个问题：“如果法庭判决罪名成立，你将使用量子湮灭抹掉这一段历史吗？肯定会抹掉吧，这样就没人知道你犯过罪。” 此时在沈泽眼里艾莉完全不是美丽的小精灵，简直是一只讨厌的大号苍蝇。 “如果我掌握量子湮灭——请注意是‘如果’，那么你这个嗡嗡乱叫的碧池已经被抹掉了。” 小艾莉捂住嘴，惊慌失措地尖叫：“他要抹掉我，天哪，宇宙中怎有雄性人形生物舍得伤害最美丽最可爱的小精灵！唔……嫌疑人喜欢同性，刚才在等候室他跟‘猴尾巴’罗宾汉调情我听见了……” 沈泽腾地站起身，四下寻找。 “苍蝇拍呢，这里有没有苍蝇拍？麻烦法警大哥借一个拍子，我拍死这个贱精灵！” 沈泽抓起桌子上的卷宗扑打空中飞舞的小人，卫言铄急忙抱住他的胳膊：“冷静，沈兄请冷静。” 喀嚓，艾莉及时抓住瞬间，拍一张照片。 “被告和他的律师疑似亲密爱人？一段旷世虐恋，请看《艾泽拉星际画报》头牌记者艾莉为您挖掘……” 正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前方传来威严的喝声。 “肃静，法官灰黑毛·撼地者·利爪·霍姆斯大人到。” 一只披着厚厚的灰色夹杂黑色毛发的狗熊人从内入口走进法庭，摇摇摆摆，登上审判台。他憨态可掬，用蓝星人的眼光来看，蠢萌蠢萌的。 可实际上，武仙座特米尔行星的熊族是凶猛狂战士，令其他智慧种族敬畏。原先霍姆斯担任联盟星际舰队的突击团上校团长，负伤退役后进法学院学习，然后派驻到蓝星时空法庭。 同时，霍姆斯是一名万灵神殿的忠实教徒。 法官坐下后，书记官命令旁听的观众关闭手机、录音摄像设备，审判过程禁止直播。 接着，七人陪审团入场。 一行人鱼贯而入，到陪审席入座。 其中有好几个熟人，广济、血蜥蜴骑士团摩达多、钢铁兄弟会布莱曼，还有一个圆脸小姑娘，所罗门猎人团的花小花。 沈泽看见广济，登时心中放松，大和尚果然讲义气，亲自担当陪审员。他只扫一眼，便移开目光，以免旁人怀疑他与广济的关系。 陪审团应当七人，却只来了六个，所有人坐下后，空余一个位置。 法官霍姆斯抬起厚实的熊掌搔搔毛茸茸脑袋，疑惑望向对面墙上的钟。 法庭内有两个原子钟，一个挂外侧给法官看，一个挂内侧给公诉人、律师、观众看。现在，两个钟都指向十点二十九分五十六秒。 秒针继续转动，五十七秒，五十八秒，五十九秒—— 砰，房门推开，一个人踏着十点三十分整的节点走进法庭。 此人身高在一米九以上，肩宽腿长，一头茂密的黑发披散在肩上，额头扎一圈金环。他穿一身白袍，肤色更是雪白，白到不正常的程度。他的眼睛呈紫色，恍如幽暗的深渊，一双剑眉长长的直插入鬓， 整个人释放出强烈的威压。 当他出现时，法庭一下子寂静。 其实法官霍姆斯入场后，房间里已然很安静，没人出声。但此刻，比寂静更寂静，方才是外在的静，现在是人们骨子里彻彻底底的静默。 沈泽恍惚听到好多人内心抽冷气的声音。 来人走向陪审席，白衣飘飘，龙行虎步。刚坐安稳的陪审团成员全又站起来，肃穆迎接，包括摩达多、布莱曼这样的一方尊主。 广济合十躬身：“师兄，别来无恙。” 第九十六章 辩护 这高大披发的男人是七十七重天禅教十万塔林的总住持，“寂灭行者”释帝天。 七十七重天由名教、玄教、禅教组成，每个教派相对独立，各称“教主”；三教合一，最高首领名为“圣人”。 当代“圣人”即无极老祖种无道，有人说他是全宇宙最强的智慧生物。 释帝天是禅教常务执事，主管教内全体寺院的相关事项，实权极大，可以说教主一人之下，亿万教徒之上。 放眼整个七十七重天，释帝天的地位高高在上，比他更高的人物屈指可数。 七十七重天拥有上百亿信徒，遍及银河系、仙女大星云、天极星系等几乎所有人类涉足的地方。 释帝天的权力可想而知。 除了教派的身份，释帝天还担任联盟议会的议员。 议会是星河联盟的最高权力机构，五百五十七名议员是站在权力巅峰的超级大亨。几十亿光年的星系，数千亿智慧生物的生活，被他们支配。 这样的人物竟然造访蓝星，竟然参加陪审团，简直不可思议。 除非是，被告当真施展过量子湮灭。 电脑选择陪审员，是在蓝星本地的所有异域客中随机抽取，恰巧抽中释帝天的概率非常小，八成动了手脚。可见联盟对这个案子志在必得。 旁听的观众紧张兼兴奋，今天将有一场好戏上演。 沈泽不清楚释帝天的底细，听广济叫他“师兄”，只道是自己人，心情更加放松。今次庭审稳了，无罪释放。 霍姆斯宣布开庭，时空维护局诉沈泽破坏因果链一案正式开始。 马东升主诉，宣读起诉书。他富有经验，文案逻辑性强，语声铿锵有力，充满说服力。至于内容，仍是在向日葵技校审讯沈泽的一套，没什么新内容。 普通蓝星人不可能传唤到时空法庭现场作证，证言全部是播放视频，董欣等人在屏幕上侃侃而谈，对自己所讲的真实性信心十足。 陪审员和观众聚精会神观看，显然相信了不少。 公诉告一段落，霍姆斯命被告方发言，卫言铄起立。 “请求播放我方采集的证人证言。” “同意。” 卫言铄打开笔记本电脑，将影像投射在大银幕上。 画面首先出现的是董欣同宿舍的一名女生，地点在东海大学的小西湖畔石榴树林，四周垂下累累的火红花朵，美不胜收。特别是女生对面有一个超级美男子，用人与花争艳来形容再恰当不过。 这男生就是卫言铄。 由于采用未来高科技“360°全景光子捕捉技术”，摄像头藏在卫言铄的身上，依然能把他拍进画面。 女生面泛桃花，含羞睇视面前的大帅哥。 “张美丽同学，你的微博号是什么，我能关注么？”卫言铄问。 女生受宠若惊，急不可待说“行行”，把微博账号告诉卫言铄，并拿出手机关注对方。 卫言铄加了关注，看着女生的微博id，似乎想起什么。“你的号挺眼熟……前段时间微博上的热点，有人看过不存在的电影《太空怪物》……” 女生有些慌乱，马上辩解：“不是你想的那样。最初同宿舍的一个同学开玩笑，编造段子，我们觉得好玩，配合演戏。其实那天我连电影院都没去，在图书馆做作业。” 《太空怪物》事件令董欣宿舍的女生们承受很大压力，许多人骂她们神经病，有人骂她们不要脸炒作。张美丽同学被卫言铄的颜值迷住，不希望男神认为自己脑子有病，于是矢口否认。 卫言铄像幼儿园阿姨一样循循善诱：“整件事是假的？” 张美丽斩钉截铁地回答：“对，假的，根本没有《太空怪物》。” 观众看到这儿，不禁意外，纷纷将视线转向公诉席，看他们有什么反应。舍尔琴科显出怒意，马东升面无表情，稳稳坐着。 接下来播放对另几位女生的取证过程，和张美丽相似。大家一则想给帅哥留下好印象，二则事情过去了不愿意重提，都声称《太空怪物》是闹着玩，并把主要责任推卸给其他人。 当采访董欣时，恰逢一阵风吹过，花瓣洒落。一朵石榴花掉到董欣的头发上，卫言铄伸手拾起，捏着送到美女的眼前。 “借花献佛。”他深沉地凝视女孩，眼神简直能让人怀孕。 卫言铄的眼睛会说话，仿佛在倾诉一首最浪漫的情诗；那是名副其实的电眼，释放十万伏高压电，甚至银幕外坐在被告席上的沈泽都感到嗞啦嗞啦的电火花。 董欣的身体僵硬发抖，她下意识接过花，满面通红双眼迷离，把男朋友孟彦超遗忘到爪洼国。 “《太空怪物》是你编造的？” “是……对不起，很无聊幼稚……”董欣为自己的鲁莽沮丧悔恨，快要哭了，当初干吗说出那件事呢。 卫言铄柔声安慰：“不，我觉得你有幽默感，挺有趣。” 咯咯咯，董欣傻乎乎咧开嘴，破涕为笑。 “我反对！” 马东升起立制止，发出严厉的指责：“被告律师色诱证人，使用不正当手段取证，违背职业道德！” 旁听席爆发哄笑声。 沈泽好笑不已，卫言铄这一手耍的漂亮，不仅反驳马东升的证据，还让案子显得滑稽，削轻事件的严重性。 对于马东升的攻击，卫言铄针锋相对：“反对！公诉人恶意侮辱，人身攻击。” 霍姆斯敲一下法槌：“反对有效，请公诉人注意言辞。” 卫言铄为证词做总结：“这四名证人就是公诉人的四名证人，却做出完全相反的证词。《太空怪物》电影是一个玩笑，蓝星历史上原本不存在。我的当事人没有抹去这系列电影，没改变因果链，无罪。” 霍姆斯问：“公诉人，你对辩方的证词有质疑么？” “证人的两次证词中，哪次为真哪次为假，相信尊敬的陪审团会做出正确判断。公道自在人心，不需要我多说。” 马东升说完，向法官鞠一躬，向陪审席鞠一躬，沉稳地坐回椅子。 他不愧为诉讼老手，火候把握很好。确实大家看得出，卫言铄取证时那些女生言不由衷，没必要就此多纠缠，说多了反而被扯进泥潭。 第九十七章 陪审团 “辩方律师有什么要说？”霍姆斯问卫言铄。 “我承认，我获取的四名证人的证词有可能是谎言，”卫言铄竟主动让步，令众人意外，紧接着他话锋一转，“可是，请想一想，假如四个证人对我撒了谎，那意味着她们不具备诚实的品格，随时会因这样或那样的原因说假话。她们给公诉方的证词确保真实吗？她们的作证资格可靠吗？” 旁听席一阵骚动，有的观众忍不住交头接耳，小声议论。 卫言铄从意想不到的角度给与马东升一击。如果他拿到的证言为真，自然驳倒控方；如果他拿到的证言为假，则质疑了证人的诚实。 开庭之初，观众们不看好被告方，那个律师太年轻，铁定不是老奸巨猾的马东升对手。不料一轮下来，两人旗鼓相当，年轻人还略占上风。 梅韶音暗暗称许，对卫言铄她一向很看重，可惜是广济推荐来的。 小精灵艾莉奋笔疾书：“辩方律师好帅哟，人特别聪明，和猥琐嫌疑人是相反的两极，冰与火的激情！他的辩护非常技巧，但是，以往马东升的胜诉率高达83.7%，是律师们最不希望遇到的可怕对手……” 霍姆斯用力敲小槌：“肃静！下面请公诉人讯问被告。” 马东升站起，走到沈泽的桌子前。 “你的职业？” “向日葵技校实习信使。” “你的天赋技能？” 沈泽心里咯噔一下，明白对方打算出什么招。然而没办法回避，只得如实回答：“没有。” 众人闻言都是一怔，没有技能？信使怎可能没有天赋技能？ 身为公诉人马东升有权调阅沈泽的资料，从向日葵技校的学员档案中，他发现沈泽的技能栏和分工栏空白，抓住破绽。这是起诉的重点突破口，正因为掌握了这项关键性证据马东升才有信心制胜。 “法官大人，请求向日葵技校教务主任梅韶音出庭作证。” “同意。” 梅韶因从旁听席缓缓起身，在众多注视下走上证人席。 “梅女士，请问贵校信使沈泽的天赋技能是什么？” “他没有技能。” “按照行规，觉醒天赋的人才能当信使，沈泽没觉醒技能，你出于什么理由招收？” “沈泽是广济大师介绍来的。” 法庭再一次哗然，人人转头望释广济。 马东升对这个答案也感到意外，稍一迟疑，随即决定不顾同僚的面子发动猛攻。 “法官大人，释广济与被告有利益纠葛，请求法庭取消他的陪审员资格。” “反对！”卫言铄断喝，“诉讼法规定的几种利益相关人，不包括介绍入职。这点儿小事扯得上利益纠葛？马东升，你很清楚法律条款，却故意信口雌黄，我怀疑你的职业操守。” “反对有效，释广济继续担任陪审员，辩方律师不得人身攻击。”霍姆斯各打五十大板。 马东升神色不动，向陪审席问道：“释广济，你为什么介绍沈泽入向日葵技校？” 广济答道：“沈泽只是暂时没觉醒天赋，根据我的经验，他有相当潜力，将来前途无量。入职向日葵技校，可以帮助他加快进度。” 这解释难以服人，观众们无不摇头。释广济说出如此欠水准的话，莫非与沈泽的关系真有猫腻？ 马东升看到胜利的曙光，心情放松，舍尔琴科面露得意。 沈泽叫苦不迭，前几天他刚买下“电爪”，练习一阵子没激发电磁能，便暂时搁下。早知道有今天这一出，拼死也要练成。 目前唯一的技能是《跑的快》，那玩意儿效用太弱，几乎算不上异能，总不能在法庭上表演跑步吧。 “尊敬的法官大人，尊敬的陪审员先生，信使必须具备异能，这是常识。释广济和梅韶音是资深业内人士，岂会犯错误。答案只有一个，他们说谎！沈泽有技能，但这个技能不可告人，万万不能让外界知道，因为它的名字叫——” 说到这里，马东升停顿少顷，将气氛营造得十足，才接续下去：“‘量子湮灭’！” 在场的人都已得到情报，今天正是冲量子湮灭来的，然而当四个字出口，仍造成巨大的震撼。 法庭中鸦雀无声。 马东升胜券在握，抛出一举定乾坤的大杀器：“根据时空维护局的记录，沈泽曾前往亚瑟王时空区完成一个c级任务。试问，如果他不会任何技能，如何执行任务？而且巧的是，他刚从亚瑟王时空区返回，就发生因果链巨变。我认为，那是沈泽在亚瑟王时空区施展量子湮灭的结果，沈泽应当对一切负责！” 卫言铄喊道：“反对，马东升所说属于臆测，毫无实际证据。” “反对有效。” 尽管法官判定马东升最后一段指控不成立，但他的话明显起到作用。按照常理推测，大家相信，事实就是马东升说的那样。 随后双方又进行几回合辩论，无关大局，决定性的证据已经亮明，只待陪审团裁决。 终于，到了最后投票环节。 时空法庭的规则是陪审员当场实名投票，而非关在小屋里商议一个共同的结果，这一点与蓝星法庭有差别。 “请陪审团确定被告的罪名是否成立。”霍姆斯说道。 话音刚落，释帝天站起身，祭出在联盟议会发言的架势，气宇轩昂，威势凛然。 “沈泽有罪！” 广济不甘落后，迅即表达相反的立场：“我认为沈泽无罪。” 时空维护局的蓝星主管同联盟议员正面杠上，外加公诉人，三方都代表联盟官方，却起了内讧，事情有趣得很。 观众兴致勃勃，感叹今天不虚此行，好一番热闹可看。 有两个陪审员备受煎熬，一个是“火烈鸟运输公司”老板安德罗，一个是亚空间网络设备商丁洋。他俩原本受广济委托，投无罪票，可形势突变，释帝天来到法庭。 释帝天抢着第一个开腔，用意是暗示其他人跟随他站队。 老江湖安德罗和丁洋领会弦外之音，左右为难。他们的公司没少打擦边球，一旦被官方认真查处，轻则关门，重则锒铛入狱。 释帝天冷冷地睨视两个商人，杀气腾腾。 安德罗冷汗直淌，心想，议员绝对惹不起，一句话就能把自己打入十八层地狱；释广济虽然是地头蛇，但对公司的业务没有直接管辖权力，只能抱歉了。 “呃，那个……我觉得，似乎是，好像……有罪……”安德罗嗫嚅着说，不敢抬头看广济。 丁洋倒是爽快人，简短说道：“有罪。” 票数3：1，对沈泽十分不利。 第九十八章 闹出大乱子 沈泽沉不住气，什么情况，释帝天不是广济的同门师兄吗，为何对着干？ 看这架势，难逃坐牢的厄运。在国际会展中心，沈泽搅和了布莱曼、摩达多等人的好事，他们八成要报复，投有罪票。 然而，今天注定意外一个接一个。 布莱曼面部僵硬，毫无表情地宣布：“无罪。” 紧跟着摩达多说道：“被告无罪。” 蜥蜴族和机械族对联盟的诸多政策不满，尤其是人类在行政部门中把持过多权力，引起其他种族的非议。联盟内暗流涌动，不少势力希望改革议会和政府机构，重整权力格局。 如果联盟当局得到量子湮灭的秘密，将助长人类的势力，蜥蜴族、机械族不希望看到。 所以，布莱曼、摩达多投票让沈泽获得自由，以免落入时空维护局的掌控。 沈泽对联盟内部的政治角力一无所知，见局势扭转，又惊又喜。 票数3：3，只剩下最后的关键一票。 所罗门猎人团的花小花外貌十分年轻，才十五六岁的样子，圆圆脸很是可爱。在庭审过程中，她不时地端详沈泽，当对上视线时，便露出友善开朗的笑容。 沈泽对她挺有好感，心想女孩子心肠软，多半放自己一马。 法庭内所有人的目光汇聚到花小花身上，等待一锤定音的结果。 花小花眨巴大眼睛，好似天真烂漫的邻家小妹妹，然后清脆利落地报出两个字：“有罪。” 4：3，沈泽故意破坏因果链的罪名成立。 旁听席响起嗡嗡声，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有人很失望。观众里面不少人对量子湮灭感兴趣，企图分一杯羹，若当事人被关进联盟监狱，很难染指。 沈泽被迎头打一闷棍，心烦意乱。开庭前他设想过最坏的局面，但没决定好怎样应对。 逃跑？一个人的力量焉能和整个星河联盟对抗。何况沈泽才入行，假如是老手，有经验有门路，或可躲到某个偏远的星球，而沈泽除了蓝星根本没地方去。 更关键在于，逃跑解决不了问题。 如果被陷害，可以调查真相，抓获真凶洗清冤屈。然而真凶是格小巫啊，这事儿洗不白。 所以，逃走后又如何，难不成当一辈子逃犯？ 沈泽铁定是不肯坐牢的，他有一个主意，不到最后关头不想用。那就是想办法医治格小巫，使她恢复神智，再施展一次量子湮灭，将这次审判包括马东升的调查连根抹掉。 这个办法不容易实行，首先治疗格小巫就是一件麻烦事。鬼知道哪家医院能治好她，而且要带着一起逃跑，沈泽自身难保，遑论带一个白痴在身边。 这是不得已的最后手段。 先看看法官怎么判，再走下一步，沈泽寻思。 陪审团裁判是否有罪，量刑范围则由法官确定。 霍姆斯敲了敲法槌，书记官吆喝：“全体起立。” 陪审员、被告、律师、公诉人、旁听者全都站起来，霍姆斯开始宣读判决。 “……鉴于被告无主观恶意，行为未导致实际危害，且刚成为信使一个月，对联盟法律尚不熟悉，酌情减轻处罚。兹判处沈泽社区矫正，在m713星系驼鸟星万灵神殿奥瓦德学院苦修半年。” 社区矫正，是对罪行轻微的罪犯监外执行，强迫其参加义务劳动，接受官方教育。这算最轻的惩罚，比当半年兵还轻松，其实沈泽在向日葵技校学习禁止外出，也和苦修差不多。 沈泽松一口气，抬头看广济，广济老神在在，慈祥地垂下眼睑，对外界不闻不问。大和尚做好两手准备，不但安排陪审团，还打通法官。 霍姆斯也不是白出力，将沈泽送往他信仰的万灵神殿服刑，恐怕是对量子湮灭抱有想法。 释帝天算盘落空，脸色铁青。 在开庭前，释帝天给法官霍姆斯打电话，暗示联盟当局对沈泽的兴趣。霍姆斯哼哼哈哈，含糊其辞。释帝天以为对方答应，没料想被插一刀。 狗熊人仗着陆军的势力，越来越上杆子，也许该适度地压制他们。释帝天暗自发狠。 卫言铄感觉结果还行，能接受，于是说道：“我们保留上诉的权利，并申请保释。” 驼鸟星在四百光年之外，不属于蓝星通航外星的日常航线，去那里需要等一段日子，调用专门的飞船。在此期间，理论上沈泽应当关监狱，但由于刑罚轻微，可以保释。 马东升反对：“被告拥有量子湮灭技能，极度危险，不宜保释。” 霍姆斯沉吟片刻，做出裁定：“被告暂时收监，如需保释，律师写一份书面申请交给法庭。退庭。” 两名法警走来，给沈泽戴上电子铐，准备押送他前往临时拘留所。 卫言铄安慰：“最多住一晚上，明天保你出来。” 沈泽点头道谢：“有劳卫兄。” 法官向后面走，观众们陆陆续续散场。梅韶音走往被告席，同沈泽讲两句场面话。 “放心，你的情况保释没问题，驼鸟星那边我请同事照应。” “谢谢梅主任，来向日葵一个多月给你添不少麻烦，”沈泽客气说道，然后转向格小巫，“小巫，哥哥离开半年，不要太想我哦。” 格小巫茫然中透出不安和紧张，拉住沈泽的衣袖。“不要走……” “我也不想离开小巫，但坏人抓我呢，以后想吃炸鸡让唐霜姐姐给你买。”沈泽开玩笑。 格小巫歪头想了想，伸手抄进松松垮垮的裤兜，摸出一个小圆球。 那是一个比拳头略大的玻璃球，内中有一些氤氲飘渺的彩色纹路，是前些天沈泽送给格小巫的礼物。据说是拉美西斯二世的神器，号称“命运的晷冕”。 出发来伦丁尼之前，沈泽特意检查格小巫的行李箱，发现里面有一个大水晶球，勒令她取出，不准携带。不料，这丫头又偷偷装一个小的。 不愧为玻璃球的铁杆爱好者。 格小巫摊开手，托玻璃球盯着陷入遐思，喃喃嘟囔。 “我把坏人抹掉……” ？！ 沈泽心惊肉跳，我的老天，你特么想干啥？你可别作死啊。 真是峰回路转，一波三折。 一开始以为买通陪审团妥妥的无罪，结果投票形势从不利到有利到失败，反转再反转；正当陷入绝境的时候，法官网开一面，令沈泽化险为夷。然而，万万想不到，庭审已经结束，格小巫同学却上场了。 沈泽慌忙去夺格小巫的玻璃球，怎奈双手被铐住，行动不便。 两名法警一左一右牢牢架住沈泽的胳膊，严厉警告：“不许乱动。” 沈泽不顾一切地大叫：“格小巫，停下！卫言铄，抢掉她的玻璃球！” 这一嚷嚷，吸引来众人的注意力。观众、陪审员、法官停下脚步，向这边看过来。 第九十九章 涅槃 卫言铄不明白出了什么事，但见沈泽情急的样子，便遵从指示，去拿格小巫手中的玻璃球。 可惜晚一步，技能已然发动。 他的手距离玻璃球大半米，即遇上无形的屏障，被挡住无法前进半分。 格小巫举起右手，插入玻璃球，然后往外拉。球的内部翻转，向外延伸蔓延，形成一个奇特的空间结构体。 这时候，房间中所有异域客感知到玻璃球所散发的能量，能量的振动方式与众不同，非常邪门，绝大多数人对此闻所未闻。 尽管不清楚痴呆女孩施展的是什么技能，但大家都是行家，敏锐意识到技能的危险性。一旦能量完全凝聚，释放出来，将产生惊人的后果。 “量子湮灭！” 释帝天认出此技能，肃杀威严的脸上显出震动，一半忌惮，一半惊喜。 昔年，释帝天是追捕言泽行动队的一员，曾亲眼目睹“巫女”夷五施展“量子湮灭”的情景。夷五的武器也是一个玻璃球，构成类似“克莱因瓶”。 克莱因瓶是一个假想的瓶子，底部有洞，颈部延长弯曲，穿入自身的内部与底部的洞相连。 在数学上，可定义为[0，1]x[0，1]的矩阵，边定义为（0，y）~(1，y）。 克莱因瓶是一个闭合曲面，没有内部和外部之分，是四维物体在三维空间的投影，实际上在三维空间中不存在。按现有的数学和物理理论，不可能在现实世界中制造出克莱因瓶。 夷五激发量子湮灭的玻璃球，却生成类似克莱因瓶的空间结构，这意味着，她制造出宏观的四维空间。 入向日葵技校第一天，沈泽被格小巫关进水晶球，便是因为第四维度的存在。水晶球空间有四个维度，并且变形，真实体积比从外面看大得多。 迄今为止，宇宙中只有三个空间维度于宏观呈现，即人们直观感受到的长宽高；其余八个空间维度隐藏在普朗克尺度之下。 宏观第四维度是对现有科学理论的颠覆，其意义可想而知。“量子湮灭”技能的原理，十有八九与此有关。 因此，各方势力渴盼得到“量子湮灭”。释帝天听闻蓝星传来内线情报，有人使用量子湮灭，于是借平息亚瑟王时空区因果链异变的机会赶来。 结果法官霍姆斯不买账，控制沈泽失败。正当释帝天扫兴而归之际，陡然间柳暗花明，量子湮灭亮相。 众人听释帝天喊出“量子湮灭”，无不震惊当场。 只有两个人叫苦连天，广济和沈泽。 完蛋大吉，沈泽哀叹，怎这么倒霉，眼看要平稳度过难关，时来运转，却到最后关头露馅。格小巫，哥被你害死了。 释帝天深知量子湮灭的厉害，一旦释放，几乎没有任何方法挽回。必须半渡而击，在技能成形前阻止。 他跨前一步，举左手握拳食指指天，垂右手握拳食指指地，高喝咒语：“缘灭法空，一切有为悉归无常，是名涅槃！” 一个空间区域被某个物理法则束缚，形成“场”。 以格小巫为中心，直径七米的范围，热能和电磁能急剧下降。 先从外围开始，桌子、椅子、地板、天花板的颜色变淡，从彩色逐渐发灰，变黑白，像似多年前的老照片。 景象分外诡异，给人的感觉是衰亡、腐朽、分崩离析，那些事物蒙上时间的蛛网，恍若已过去一万年。它们的生命在极速流逝。 说桌子椅子有生命也许荒诞，但实际上确实有。 在桌子椅子的内部，分子无规则震荡，保持现有的温度；反射和吸收光线，呈现出斑斓的色彩；原子之间以电磁力互相吸引，构成应有的形状。 正是因为这些能量的运转，椅子才成为椅子，桌子成为桌子。这就是椅子和桌子的生命。 此刻，电磁能、热能大幅度减少，分子不再振荡，温度接近绝对零度；光子失去活力，色阶一片模糊；电磁力不能将原子聚合在一起，桌子椅子即将散架。 它们死了。 只消稍加一点外力，椅子桌子地板天花板将灰飞烟灭，不复存在。 只不过，在“场”的效应笼罩下，外力暂时渗透不进来，物体维持最初的形状。 这是释帝天的绝技，“涅槃”。 其功效是降低施法区域内的能量值，物体失去能量，走向衰竭、消亡。此即禅教理论所宣扬的“寂灭”，又称“涅槃”。 万物皆空，一切沦为虚无。 异域客们久闻“涅槃”的威力，今天有幸见识，深感名不虚传，庆幸施法的目标不是自己。 黑白的世界向内蚕食，一点点湮没正常物体，将之化作衰败的尘埃，死亡的阴影逼近沈泽、格小巫、梅韶音、卫言铄和两名法警。 格小巫的“量子湮灭”技能被迫中断，梅韶音试图自保也不成功。因为空间中的能量被“涅槃”抽空，任何技能的释放都需要利用能量，没有能量就放不出技能。 不但无法反击，也难以逃跑。他们位于涅槃营造的“场”中心，“场”边缘已成黑白世界，能量濒临于零值。如果跑过去，人体的能量立刻消逝，成为一座寂亡的黑白雕塑。 并非量子湮灭比不过涅槃，如果施法者换成“巫女”夷五，谁胜谁负不好说。格小巫脑袋里一锅浆糊，只凭本能施展技能，速度和力量比正常情况下弱几倍，不是释帝天的对手。 释帝天胜券在握，又有些遗憾，活捉是不可能了，只能杀光法术范围内的所有人。量子湮灭太危险，不敢给敌人缓气的机会。 当此危急关头，卫言铄的左手抬起，似乎想做些什么。同时，他朝广济的方向张望。广济不易察觉地轻轻摇头，卫言铄把手放下。 大家聚精会神关注受困于法术中心的六个人，没人留意广济的小动作。卫言铄的抬手和放手，被当成施法失败。 沈泽不懂释帝天使用的是什么技能，但清楚认识到它的恐怖。要死了吗？自己还有一个保底技能，还有昔日第一信使的残存意识，快醒醒啊喂！ 仿佛听到沈泽的召唤，“相空间解析”发动，自动选择一个最适合解救当前困境的技能。 沈泽双手向外分，电子镣铐轻巧脱离。 他抬双臂水平端在胸腹前，掌心朝天，两根拇指抵对，另八根手指交叉搭扣，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朗声唱诵。 “我思故我在！” 第一百章 我思故我在 在银河系第三旋臂，距离银心七万光年的位置，有一颗行星“利维坦”。星球上只有一个国家，叫做“利维坦公国”。 利维坦行星的第一批殖民是蓝星人类，秉承上古哲学家柏拉图的《理想国》理念和哲学史上诸多乌托邦构想，建立哲学家治国的制度。 政体仿效古罗马，三百名哲学家组成哲学院，选出最有能力者为国王，尊号“哲人王”。 柏拉图认为，一个国家的公民分三种，哲学家、战士、生产者，分别对应理性、激情、欲望。战士凭激情杀敌，生产者因欲望而劳动，适于统治国家的，当属拥有理性的哲学家。 利维坦公国尊崇智慧，以学识衡量高低，人与人之间等级森严，社会冷酷而有效率。 为获取智慧，利维坦的哲学家们达到走火入魔的程度，许多人舍弃肉体，将思维数字化，储存在互联网中，以三进制代码的形式运行。 也正是对知识和力量的追求，使利维坦成为异能者云集的国度，论异能者的平均水平和综合实力，利维坦公国在全宇宙名列第一。最强信使言泽即出身于利维坦。 至于哲人王，更是强者中的强者，无数异能者仰望的遥不可及的存在。 此时，沈泽施展出一个技能，利维坦公国上一任哲人王，被誉为星河ii时区最伟大哲学家，海德尔森·冯·费伦希特的“万象唯心”。 黑白世界逼到沈泽等六人的身边，近得不能再近。 一名法警的半只手被法术侵蚀，瞬间变成灰黑色。他慌忙收拢胳膊，一动之下，半边手掉落，散作一阵轻烟消失无踪，另半边鲜血淋漓， 法警捧着断手惊恐万状，痛苦哀嚎。 旁观者目睹惨状，不禁同情和恐惧混杂，下意识退后，离“涅槃场”远一点儿。 六个人拼命往里缩，挤成一团，而寂灭的圈子继续缩小。 沈泽出手。 “我思故我在！” 随着咒语出口，能量的振荡骤然加大，场效应从沈泽的位置起源，向四周扩散。 电磁能回来了，热能回来了。 物体逐渐恢复色彩，鲜明而真实，温度持续升高，桌子椅子稳固地立于地面。黑白圈子缓缓退潮，彩色的世界重现。 “万象唯心”的作用正好与“涅槃”相反，是激活能量，放大能量，甚至进一步用能量凝聚物质。 当年万灵神殿、新罗马大公教会、布伦特族阿蒙神庙三方冲突，闹得不可开交，战火殃及许多星系和航路，星际贸易大受影响。费伦希特受各方委托前往调解。他摘下一颗橡子，埋入土中，转眼间发芽，拔高长粗，成为一百多米的参天巨树。 万灵神殿、新罗马大公教会、阿蒙神庙被当场震慑，迫于费伦希特的天威，握手言和。这段佳话在星河间流传，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以有穷之心纳无穷宇宙，从虚无之渊生大千世界，这就是“万象唯心”的真谛。 “涅槃”使万物瓦解，一切归零；“万象唯心”守住“无中的有”，我心在处，便是世界在处。 我思故我在。 涅槃的厉害在于抽空一定空间范围的能量，大多数异能被釜底抽薪，发动不起来，自然败阵。而万象唯心生成能量、增强能量，恰恰克制涅槃。 沈泽仅是初级程度的模仿，水准比费伦希特差得远，不过用来对付释帝天堪堪足够。 一开始异域客们没反应过来，愣怔看着黑白的世界溃散，桌子椅子恢复原初的模样。过得片刻，才耸然轰动。 万象唯心！哲人王费伦希特的万象唯心！ 天哪，今天是什么日子？先是量子湮灭，接着涅槃，然后又搞出万象唯心。这全都是惊天动地的神技，平时见一个也难，现在一下子三个。如果在星河竞技场，随便哪一个技能都有夺冠的实力。 释帝天惨白的脸憋血红，使出浑身解数，欲扳回局面。 然而他被打一个措手不及，全面压在下风，失去先机。高手对决，先机非常重要。 沈泽营造的“场”磅礴汹涌，能量源源不断地谐振增长，如同春回大地，催发新生命，滋润枯朽衰败的世界。 猛然间，释帝天用力过度，一口气没转上来，眼前发黑胸口剧痛，晕倒在地。 沈泽击败释帝天，向日葵技校的实习信使击败七十七重天的十万塔林总住持，赫赫威名的寂灭行者。 人们无比震惊，事实摆在面前而不敢置信。 摩达多一直欣赏沈泽，评价很高，可今天沈泽的表现依然大大超出他的意料。沈泽当真是向日葵邮驿的实习信使？还是另有内幕，隐藏着神秘来历？ 布莱曼庆幸，幸亏那天在国际会展中心没跟沈泽硬干，不然的话全军覆没，钢铁兄弟会的人一个别想活。 梅韶音死里逃生，惊魂未定。 原来沈泽和广济撒下弥天大谎，这哪是技能没觉醒？明明造诣突破天际好么。可是不对啊，有这水平到向日葵技校当线人纯属大材小用，暴殄天物。沈泽到底想干吗？ 这位以精明干练著称的精英信使糊涂了，想破脑袋也想不通沈泽为什么加入向日葵技校。 广济的眼中闪过一缕笑意，他看着沈泽，仿佛画家看自己的得意之作，仿佛科学家看精心培育的实验产品。 成功了。大事可期。 沈泽打倒释帝天后，明白闯下泼天大祸。 当下不作耽搁，拉起格小巫直奔法庭的出口。 当经过公诉席旁边，他陡然止步，向马东升笑道：“你质问我的技能是什么，现在看到了吗？” 马东升恐惧，连退两步，被椅子绊倒一屁股坐下。 沈泽哂然一笑，拽格小巫继续奔跑。格小巫没啥定见，听凭沈泽所为。 法警们茫然失措，不知如何是好。 广济大声下令：“让沈泽走，不要阻拦！” 释帝天昏厥，法官霍姆斯沉默不开腔，现场以释广济代表官方，地位最高。他发了话，法警乐得下台阶，嫌疑犯是使出万象唯心、战胜释帝天的绝顶高手，何必上去送人头。 来旁听的异域客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谁愿意吃饱撑的管闲事。跟拥有量子湮灭、万象唯心的人作对，岂不是嫌命长。 众人呼啦后退，让开一条路，恭送沈泽和格小巫通行。 小精灵艾莉见沈泽接近，惊慌尖叫：“不要打我，我马上删除采访，嘤嘤嘤……” 她抱脑袋嗖地钻到椅子下，半边屁股撅在外面。 沈泽懒得理会这小碧池，带格小巫冲出第三法庭，从地道原路返回钟表店。 ps：万象唯心的能量来源是“量子泡沫”，并非违背能量守恒定律的无中生有，将来剧情需要时会进一步解释。本书以讲故事为主，尽量减少练功升级、技能描述。 第一百零一章 难兄难妹 离开汤姆逊钟表店，沈泽带格小巫混入大路上的人流。走出一段路，身后无人跟踪，他略微放下心，开始琢磨下一步该怎么办。 格小巫暴露量子湮灭技能，必将成为各方追逐的焦点。 而悲催的是，蠢丫头稀里糊涂，并不能自主施展技能。往往该用技能保护自己的时候不知道用，不该用的时候瞎用。 要想保护好她，很难很难。 况且沈泽连自己都够呛能保护。 最好先找地方躲起来，观察形势。 酒店暂时不敢去，护照什么的不在身上，无法返回东海市。钱包中的现金寥寥可数，信用卡不敢刷，异域客神通广大，很可能从账单追查到刷卡人的行踪。 沈泽思前想后，唯一的出路，只有投奔那个家伙。 他和格小巫乘车前往港口区，来到宋鱼藏身的公寓。 夏洛克博物馆大战后第二天，沈泽来探望过宋鱼，他的伤势好转七八成。又过这几天，应该痊愈了。 咚咚敲门，沈泽报上身份。 “我是沈泽。” 里面没应声，锁却咔哒开启，门闪开一条缝。 沈泽推开门，只见一个窈窕的身影站在窗户前，眺望远处泰晤士河上的塔桥。 “小鱼，我来看你了。”沈泽嬉皮笑脸打招呼。 宋鱼回过身，静静地望过来。 …… 沈泽瞪大眼，心脏猛跳，差点儿飙出鼻血。 宋鱼穿一件白色汗衫，那种最普通的圆领纯棉男式汗衫，俗称“老头衫”。汗衫很宽松，一面映衬出内里轻盈苗条的躯体，一面紧贴着肌肤，所有凹凸和沟壑若隐若现，又清晰分明。 所谓穿了像没穿、穿比不穿更性感，大概就是这种情形。 汗衫的下摆齐臀，里面显然什么都没有，再往下是两条光溜溜的笔直大腿小腿，赤足踏在地板上。 宋鱼垂下手两腿并拢，安静站立着。没有丝毫诱惑的眼神、动作、神态，却泄露出最致命的诱惑。 仿佛整个人从头到脚每一个部位都在对沈泽诉说，在暗示一件事：“来，来上我。用你狂野的兽性狠狠干我。” 沈泽微微十更，以表尊敬——其实不是微微，完全突破404的底线。 “……你最好多穿几件衣服，别引诱我做出不可描述的事情。”总算沈泽保留有几分理智，艰难地抵抗欲望。 宋鱼面无表情：“把门关上。” 沈泽不由自主地反手合上门， 屋子里洋溢暖烘烘的气味，似香非香，信息素的浓度高到滴出水来。 唉，不能当一个禽兽不如的男人啊；再说，到这个地步还拒绝岂不是伤女孩子的自尊？岂不是直男癌？没办法，只好勉为其难牺牲一下自己的贞洁。 呜呜，妖精小姐姐可要对人家负责啊，男孩子清清白白的身体一旦被女人碰过就不值钱，没人要了。 沈泽大义凛然、奋不顾身朝宋鱼扑过去。 眼看将抱住那销魂蚀骨的胴体时，突然中间多出一个障碍物，一张白痴般的脸斜插进来。 “我饿了。”格小巫期盼地瞪眼看沈泽。 不得不说，这家伙的脸足以令采花大盗升华为圣人，足以令尾行痴汉哭着逃跑，沈泽的欲火登时浇灭一大半。 这么一打岔，沈泽清醒过来，明白落入宋鱼的圈套。 “你施展魅惑术？” 宋鱼哼一声，身上的魅力光环骤然消失，变成平常女孩。尽管依旧很美，但失去动人心魄的诱惑。 沈泽若有所悟：“你是不是知道刚才法庭的事情，妈的，你想从我这儿骗量子湮灭！” 宋鱼耸耸肩，不置可否。 沈泽义愤填膺、痛心疾首、咬牙切齿、捶胸顿足：“我刚救过你的命，你却来这一手，还是人吗？” “抱歉，我是妖精。” 沈泽哑然，一向伶牙俐齿的他竟然接不上话。 宋鱼悠然道：“你们华国有一句俗话，施恩图报非君子，你犯不着成天把一点破事挂嘴上，娘娘腔。” 沈泽气笑，弄半天你倒有理了，我特么成娘娘腔。 “还有下一句，下一句忘恩负义是小人！” 不过，他不打算继续扯下去，因为迫切需要宋鱼的帮助，只能忍一忍这只难缠的妖精。 目前沈泽四面楚歌，找不到人求援。向日葵技校的同事肯定被时空维护局监视，找他们是自投罗网。 想来想去，唯有宋鱼帮得上忙。宋鱼也处境艰难，两个人存在合作的基础。 “外面怎么传我的事？”沈泽问道。 宋鱼打一个响指，桌子上的手机唤醒，播放投影。 “紧急通告，嫌疑犯沈泽在逃，他掌握量子湮灭和万象唯心两项技能，极度危险，请知情者立刻报告时空维护局，赏金10万联盟币。另有一名同犯格小巫……” 视频不断播放沈泽和格小巫的多角度三维立体像，并模拟两人化妆的形象，配上大胡子、长头发等等。 这是时空维护局最新发布的通缉令，通过特殊加密的频道播放，面向蓝星上所有异域客。 宋鱼刚接收到通缉视频，恰巧沈泽找来，于是使用魅惑术套取情报。原以为格小巫是个傻瓜没放在眼里，偏偏被她搅和了好事。 “你居然会量子湮灭、万象唯心，要是时空维护局知道你还会禅教秘术，打退圣腓立比公会的封印七使徒，想必他们肯多付一些赏金。” 宋鱼饶有兴味地端详沈泽，好像在看一大堆闪闪发光的联盟币。 沈泽反唇相讥：“我想佐藤茂雄也愿意花十万块买你的下落。” “好啊，咱们互相举报，各赚各的，”宋鱼漫不经心地说道。 沈泽转转眼珠，亲热地笑起来：“我知道你是刀子嘴豆腐心，你对我很好，舍不得害我。” “放屁，你再胡言乱语，不用时空维护局下手，我先宰了你！” “不要凶嘛，现在圣腓立比公会抓你，时空维护局抓我，咱们俩处境相同，一对难兄难弟，理应合作。啊，不，是难兄难妹，小鱼妹妹。” “妹你个头，我是你奶奶！” “奶奶你好！” 沈泽死缠烂打，脸皮之厚令人叹为观止，宋鱼真是拿他没招儿。 沉默一会儿，宋鱼问道：“你有什么计划？” “夺取石中剑，进入第九象限。” “你疯了吗？” “挖掘出第九象限的秘密，我们就掌握主动，待价而沽。假如第九象限有神秘力量可以用来修炼，那我们就练成强大的技能，令敌人畏惧不敢轻易冒犯。假如第九象限仅包含新物理知识，与修炼技能无关，我们就把全部资料上传星际互联网，告诉全星河每一个人第九象限在哪里，怎样进入。当秘密不成其为秘密，圣腓立比公会没必要再追杀你。量子湮灭也失去价值，我安全了。” 宋鱼被说服，皱眉思考。 “似乎可行……你真的会量子湮灭？” “不会，时空维护局误会了。” 沈泽犹豫一下，决定把事实告诉宋鱼。因为法庭上的经过早晚流传出去，如果现在撒谎，过后宋鱼得知真相将产生嫌隙，对合作不利。 第一百零二章 合作计划 从马东升调查《太空怪物》系列电影说起，直到法庭上格小巫掏出玻璃球，释帝天指认为“量子湮灭”。沈泽选择性叙述一遍。 “在电影院中我没看见格小巫释放量子湮灭，马东升纯属瞎猜，或许《太空怪物》的消失另有原因，或许那几个女生乱编造，根本没这部电影。在法庭上，格小巫仅仅拿出玻璃球，没来得及完成技能，技能到底是什么谁都不清楚，量子湮灭是释帝天的一面之词。” 在事实基础上，沈泽尽量洗脱格小巫同量子湮灭的关系，免得她怀璧其罪。宋鱼不是善男信女，难保不对量子湮灭起贪心。 但没起作用，在宋鱼心目中，沈泽是一个油腔滑调的讨厌鬼，他的话十句有九句半是假的。既然时空维护局通缉沈泽和格小巫，他俩一定拥有量子湮灭的秘密。 现在宋鱼对格小巫彻底改观，充满兴趣。妖精一族信奉力量，信奉弱肉强食的法则，强者永远值得尊重，哪怕是傻子。 格小巫趴在桌子前，垂涎欲滴盯着一大堆罐头，那是前两天沈泽买来的。 “小妹妹，饿了吗，随便吃。”宋鱼和气地说道，对格小巫的态度比对沈泽好多了。 得到主人允许，格小巫马上开动，飞快打开一罐油浸沙丁鱼，狼吞虎咽吃起来。 “为什么找我合作？”宋鱼质问沈泽，“你有高超的技能，完全可以自己干，何必多带一个累赘。独占秘密不好么，还是说你想得手后干掉我。” 沈泽正色道：“我是诚心合作。第一，我刚入行，没有人脉没有门路，被通缉处寸步难行，需要你帮忙。第二，你对第九象限的了解比我多，对圣腓立比公会和萨缪尔的了解比我多，要想寻找第九象限，情报非常重要，我需要你。另外，还有最重要的第三点。” “什么？” 沈泽跑到桌子边，拿起一双方便筷递给宋鱼：“掰断它。” 宋鱼不动。 对方不配合，沈泽只好自己表演。 他咔嚓掰断筷子，然后又拿起一大把，夸张地做出九牛二虎之力怎么掰都掰不断。 “你看，这就是一双筷子和一把筷子的区别，寓意是‘团结’。这是我们华国的古老智慧，你们星河ii时区的人没听过吧？so，let's精诚合作，兄妹同心，其利断金。卡姆昂，give me five！” 沈泽举起手掌示意，然而宋鱼没反应，于是他硬拉起宋鱼的右手，和自己对上一对。 宋鱼一脸的无奈，这小子脑袋里装的啥，智商和格小巫有一拼。跟这个脑残合作真的好么？ 格小巫全神贯注地扫荡美食，空罐头在桌子上一字排开，压根儿不管另两人干什么。 随后几天，三个人躲在公寓中，等待风声平息后潜回东海市。 ************** 时空维护局的通缉令传遍蓝星，唐霜自然也看见新闻。 她吓一跳，赶紧给梅韶音和卫言铄打电话，得悉详情。沈泽的手机没敢打，因为时空维护局会监听，侦测出沈泽的位置。而且，沈泽肯定关机了。 只能等沈泽用安全的方式主动联络。 正焦急不安的时候，铃声响起。 唐霜一把抓起手机，却是另一个号码，裴雨晨的。 沈泽去伦丁尼之前，担心石中剑抢劫事件余波未平，裴雨晨受牵连，于是请唐霜关照，两位女生交换了手机号码。 唐霜接通电话：“喂，裴小姐，你好。” 另一边传来裴雨晨惊慌的声音：“唐小姐，好像有人跟踪我……我很害怕……” 在唐霜印象中，裴雨晨是一个沉稳有主见的女孩，这会儿结结巴巴说话失去分寸，情况应该很严重。 “别急，你慢慢说。” “最近几天，总有一辆车跟着我，我去哪儿它就去哪儿，看见好多次……” “车上的人你见到吗？” “没看见，我不敢靠近。” “除了跟踪，对方还做过什么？” “没有。” “什么车子，车牌号记得不？” “一辆黑色suv，车牌是dh89726。” 唐霜随手拿过拍纸簿写下车牌号，说道：“我想想办法，等会儿联系你。” 孟氏集团大厦顶层的豪华办公室，裴雨晨放下手机，紧张地抬头看萨缪尔。 萨缪尔安慰：“做的不错。” 裴雨晨犹豫一会儿，鼓起勇气问：“唐霜会来找我吗？我和她只见过一次面，没交情。” “一定会。”萨缪尔自信地回答。 经过亚瑟王时空区的一段冒险，萨缪尔摸透唐霜的脾气，她讲义气，信守承诺，有男儿气概。既然答应沈泽保护裴雨晨，就必定做到。 过了半小时，唐霜果然回电。 “裴小姐，你在哪里？” “在学校。” “一小时后你打车去红树崖游艇码头。” “好的，有什么需要注意？” “和平常一样，自然放松，像闲逛游玩的样子。坐游艇出海兜一圈，拍几张照片，然后回学校。” “明白。” 通话一结束，萨缪尔立刻调出三维地图，寻找到红树崖游艇码头。 那地方位于一个小海湾中，两侧被山崖拱抱，码头上常年停泊几十艘快艇，供外地游客出海。 “裴小姐，你认为唐霜的计划是什么？”萨缪尔有意考验裴雨晨的智慧。 裴雨晨想了想，答道：“唐霜并不知道这是圈套，站在她的角度考虑，首先是摸清楚跟踪人的身份。所以她躲起来观察，不与我见面。躲藏地点在山崖上，游艇码头前是一大片开阔地，从两边的山崖用望远镜可以清楚看见经过的人。万一出事，山上树木茂密，方便逃跑。” “分析大部分正确，除了一点——如果出事，唐霜会救你，不会逃跑。她很勇敢，比绝大多数男人都勇敢。”萨缪尔话中有话，唐霜的义气和裴雨晨的出卖朋友对比鲜明。 裴雨晨神色平静，一点儿没显露惭愧的意思：“很多时候，理智判断得失比勇敢更重要。” 萨缪尔大笑，啪啪鼓掌称赞：“说的好，裴小姐是人才，做大事的人才。这件事结束后，请你来我的集团工作。如果不方便留在东海市，伦丁尼、新约克城、帕里斯，蓝星上的大城市随便挑。” 裴雨晨暗暗欣喜，扭转人生的契机竟然以这种方式降临到眼前，可谓塞翁失马，命运好不神奇。 萨缪尔一派绅士风度，对裴雨晨报以欣赏的目光，好像求才若渴，伯乐找到千里马。内心则涌起残忍的快意，犹如野兽玩弄落入魔爪的猎物。 裴雨晨这种女人，萨缪尔一眼就看穿。出身贫穷，有着向上爬的强烈野心，不择手段，为了利益敢于出卖一切。 萨缪尔喜欢玩人，他的套路不是直接打压，而是先给对方希望，吹起美丽的梦幻的泡泡，再掐碎。把人捧上云端，再踹下去，一脚狠狠踩进污泥里。这样，才令猎物品尝到最深的痛苦。 这样，萨缪尔的心理才得到满足。 第一百零三章 围猎 下午四点钟，裴雨晨抵达游艇码头，为迷惑唐霜，那辆牌照dh89726的黑色suv紧跟着在停车场停下。 驾驶suv的是一个小喽啰，萨缪尔躲在另一辆面包车内指挥全局，已提前二十分钟到场。 另外，十名异能者伪装成游客，开始行动。 海湾两边的山崖不算高，三十米左右。山上修建成公园，有石阶有凉亭有松树林，不少游人在上面溜达。 最合适的观察位置是山顶的平台，唐霜十有八九在那里。 异能者分成两队，每队五人，拉开一定的距离，沿石阶向上走。 唐霜的天赋是穿越时空，不会战斗技能，仅格斗术高明，五名异能者足以拿下她。 裴雨晨按照唐霜的吩咐，到售票处买一张票，登上游艇。以前她乘坐过好几次这玩意儿，轻车熟路穿好救生衣，在第二排坐下，系上安全带。 这是一艘小型六座快艇，已经有一个乘客在船上，坐在第一排，背对裴雨晨。 现在这钟点游客稀少，很快发船时间到，没上来更多的乘客。船主发动马达，向深海驶去。 快艇劈波斩浪，飞快地前进，随波浪一会儿抛起一会儿落下，非常刺激。 裴雨晨无心享受海上的漫游，她牵挂着萨缪尔那边的进展，有没有找到、抓住唐霜。 离岸六百多米后，侧面不远处有一艘双人快艇调转方向，朝裴雨晨的游艇驶来。 船主怕不小心撞上，拐弯躲避，那艘船紧紧跟随，越来越靠近。 “xxx，傻x有毛病！”船主破口大骂，减速停下。 双人艇来到近处，围绕旅游快艇转圈，相距不过三四米。 船主气势汹汹想骂娘，当看清楚双人艇驾驶位上是一名红头发的绝色美女后，不由得愣住。 驾驶双人艇的人竟然是唐霜。 “跳过来！”唐霜对裴雨晨大喊。 唐霜外表大咧咧，实则粗中有细，处事经验丰富。 接到裴雨晨的求助后，她展开分析。 裴雨晨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本身没啥特别的，不值得异域客专门花心思对付。她和异能者唯一的瓜葛是沈泽。 跟踪裴雨晨的目的十有八九为抓捕沈泽，也许是时空维护局，也许是其他对量子湮灭感兴趣的势力。 唐霜决定把裴雨晨接到秘密地点保护起来，至于跟踪者是什么来路，暂时没必要管，这叫做釜底抽薪。 大海上空旷一览无余，是甩掉跟踪者的最合适地点，因此唐霜制定下这个行动方案。 面对意外的变故，裴雨晨发蒙，尽管她机智过人，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 唐霜以为裴雨晨胆小不敢跳，鼓励道：“放心，我接应你。你见过我的身手，保证安全。” 到此地步，裴雨晨没办法推拒。她迟疑着解开安全带，从座位上起身，在摇晃的快艇中尽力保持平衡，试图攀上外甲板。 船主慌忙阻拦：“你干什么，疯了吗！站住，你他妈——” 话没说完，突然一股肃杀之气侵袭，似锋利的刀刃闪烁寒光从侧后方砍来。 船主打个冷颤，回头望去。 不仅船主，裴雨晨和唐霜也感觉到一股异常犀利的杀机。 快艇中另一名乘客直挺挺站起，缓慢转过身。 这是一名三十多岁的女子，枯黄色头发，脸腮凹陷，颧骨隆起，细长的眉毛和凤眼透露出逼人的气势。 人长得有几分姿色，然而煞气浓重，完全掩盖住女性的魅力，使人忽略她的性别特征。 砰，女子身上的臃肿救生衣自动炸开，显露消瘦却剽悍的躯体。 剽悍，本来应该用来形容勇武的雄性战士，但莫名地，瞧见这女子的人脑海中冒出的第一印象就是剽悍。 女子左手扬起，向下用力一挥。 恍惚中，她的胳膊延长化作一把幽暗长刀，但见乌黑的光芒划过，快艇断为两截。 驾驶台与后面的主体分离，船主跌落海中。 船主吓傻了，活见鬼一样，呆呆望着破碎的游艇。片刻后他醒过神，没命地甩开双臂往岸边游，逃命去也。 裴雨晨猜到，这女人是萨缪尔安排来盯梢的，于是假装惊慌恐惧，失声惊叫：“你是谁……不要伤害我……” 她在表明自己不认识女子，不是合伙诱捕唐霜。现下胜负未分，万一唐霜打赢呢？所以稳妥一些比较好。 女子昂头挺立于船上，迎着劲吹的海风，头发飘扬。整个人似一把出鞘的利剑，足堪刺碎面前的一切障碍。 说来奇怪，快艇断成两半，重心破坏，本当倾覆才是；而且女子站在乘客座位第一排，断裂的边缘，使失衡更严重。 而此时，快艇稳稳漂浮在海水上，连晃都不晃，反而比完整时更稳定。 唐霜暗暗心惊，明白遇上了深不可测的超级高手。 “你是什么人？” 女子的声音同她的人一样冰冷锋利：“风破晓。” 一个在异能者中如雷贯耳的名字。 风破晓，新罗马大公教会的“天启四骑士”之一，人称“末日夕阳”。 新罗马大公教会与圣腓立比公会类似，是蓝星罗马教的分支，两者实力相当。圣腓立比公会亲星河联盟，大公教会亲古赫尔帝国。帝国为对抗联盟，大力扶持大公教会，阻止圣腓立比公会的渗透。 天启四骑士是大公教会的刀子，专用来铲除棘手的劲敌，实际上就是杀人机器。四个人拥有高强的绝技，与圣腓立比公会的封印七使徒齐名。 唐霜没想到，跟踪裴雨晨的势力居然是新罗马大公教会，这下麻烦大了。 “原来是风主教，久仰久仰，”唐霜一面打哈哈，一面盘算对策，“这位小姐只是普通人，是什么原因劳动您的大驾亲自出马？” 风破晓根本不屑理睬，径直说道：“给你三秒钟，跪下投降。一——，二——” 唐霜听说过这位人物的脾气，说一不二，绝没有通融的余地。于是不等“三”字出口，迅即向后翻倒，跌入海中。 风破晓挥臂砍去，一道劲风直追唐霜跌落的位置。 由于双人艇的阻挡，没能击中唐霜，劲力将船打得四分五裂。 紧接着，风破晓的左臂再度变化成长刀。 刀狭长略带弧形，长度约一米三，从手腕处与胳膊连为一体，表面漆黑，映射铮亮的幽光。 风破晓挥刀力劈，海水分开。 这地方已深入大海一段距离，海水的深度近二十米。风破晓一刀砍下，海面裂开一条三十米长、四五米宽的口子，直通海底。 海水硬生生分为两半，仿佛峡谷，两侧耸立二十米高的碧蓝色水墙，好多大大小小的鱼在其中受惊乱游，有的蹦出水跃到半空。 海底显露出来，可看见灰色的泥沙和岩石，以及栖息在上面的海草、贝壳类生物。 ps：以下三章主角不会出现，我知道是网文的忌讳，但没办法，这是一段非常重要的情节，必须写清楚，而且我敢说没人猜得到结果。如果有人猜到就爆更（doge 第一百零四章 朗基努斯之枪 海水维持裂开的峡谷形状，一时半会儿不合拢，风破晓所在的半截快艇悬停于悬崖边上，不掉下去。 裴雨晨望着不可思议的奇景，害怕极了。同时她心里闪过隐约的念头，要是我也有异能该多好…… 海水破开一大片，却没找到唐霜的身影。 风破晓正要再来一刀，突然脚下传来强劲的力道，巨浪掀起，将快艇顶上半空。 唐霜跳下水后立即潜游至船底，发动袭击。 风破晓随快艇上升，然后腾身一个转折，轻盈落在一块双人艇的碎片上。 裴雨晨可没这个本领，当即落入大海，惊慌中连灌几口水。 好在身穿救生衣，不至于被浪头吞没。她拼命划水，试图远离“峡谷”，以免掉海底摔死。 唐霜从水下钻出来，抓住裴雨晨的救生衣，拖着她向上升起脱离水面。 从唐霜后背的救生衣“泡沫方块”中，喷射出两股高速气流，推动两人向上飞。 原来那不是救生衣，是一个喷射背包，未来星河ii时区的高科技产品，唐霜从时空维护局仓库搞来。 唐霜的计划很周详，准备好水路和天空两种逃生方案，此时派上用场。 转眼间两名女孩升上十几米高，与风破晓的距离拉大到二十米。风破晓不防备对手有这一招，长刀的力量已经够不着。 她擎刀遥遥一指，裂开的海水顿时合拢，向上奔涌。一条水柱冲天而起，直撞空中的唐霜和裴雨晨。 唐霜急转弯，躲开水柱。由于用力过猛，手里抓的救生衣裂开一道缝，裴雨晨勉强挂在上面，眼看要掉落。 “抱住我的腿。”唐霜高声吆喝。 其实不用吩咐，裴雨晨已下意识紧紧搂住唐霜的大腿。 唐霜松开抓裴雨晨的手，以方便保持平衡和调控方向，继续往高空飞行。 风破晓又催动一条水柱攻击，这时双方的距离更远，造不成多少威胁。 逃生在望。 裴雨晨心头焦急，难道就这么让唐霜跑掉？忽然间想起萨缪尔说过的话：“如果出事，唐霜会救你，不会逃跑。她很勇敢。” 希望萨缪尔的判断没错。 裴雨晨俯视下方二十多米高的海面，咬牙心一横，假装手滑没抱住大腿。伴随着惊呼声，她的身体向下急坠。 唐霜赶忙掉头，搭救裴雨晨。 喷射背包正高速运行，调转方向需要时间，当唐霜追上裴雨晨时，又回到海平面附近。 风破晓抓住送上门的良机，脚踩快艇碎片如滑板一样贴海面疾冲过去，同时右臂延伸，形成一杆长枪。 枪杆长三米，枪头为掐腰的舌形，扁平，锐利，自内而外散发黑暗杀戮的气息。 “朗基努斯之枪”，风破晓的本命绝技。 长枪刺出，悄无声息，却给人莫名的错觉，似乎爆发无数尖利的啸叫。那杆枪上，附着有千千万万不甘心自身命运的冤魂厉鬼，他们在受地狱的煎熬，在疯狂挣扎，悲惨嚎叫。 枪杆和枪尖被一缕缕黑色火苗环绕，那是罪人的苦痛灵魂在燃烧。 如果此刻唐霜躲闪逃命，依仗喷射背包的高机动性，也许来得及。但裴雨晨将丧命于枪下。 唐霜奋不顾身，抓起裴雨晨用尽全力朝远方投掷，大喊：“快逃——” 与此同时，长枪刺入她的右胸，穿透肺部，从后脊梁出来，将喷射背包击碎。 钻心的疼痛令唐霜全身僵硬，她拼死鼓起剩余的力气，右手握住枪杆，左手拔出腰间的短刀，射击风破晓。 风破晓轻松闪过，杀气凛然地注视长枪下待宰的羔羊。 唐霜被挑在枪杆上，浑身上下浇透海水，衣裤紧贴着肌肤，几缕酒红色曲卷的头发沾湿悬挂于苍白的面颊。 她明白自己身临绝境，全无生还的可能，但仍然无所畏惧，直面敌人。 她的眼睛明亮而有神，抿起的嘴角坚定而英武。 风破晓与女孩对视，心脏没来由猛跳几下，恍惚失神，看到多年前自己的影子。。 那时她也是这样一个骄傲而单纯的少女，相信友情相信正义，敬畏神，直到经历一次又一次的背叛，见识一个又一个黑暗的人心。 风破晓收回朗基努斯之枪，难得对敌人温柔了一次，没直接从唐霜的身体中抽出来，而是让枪缩小消失。 唐霜的伤口涌出鲜血，扑通摔落大海中，昏迷过去。 萨缪尔一行带猎物返回孟氏大厦，唐霜需要用来钓沈泽这条大鱼，不能死，相反要好好照顾。 给唐霜敷上最好的伤药，打一针细胞再生剂，打一针营养液，外加安眠止痛药，唐霜沉沉睡去。 “里尔，你安排六个人分三班看守唐霜。”萨缪尔命令手下。 里尔还没答应，风破晓当先表示反对：“不，唐霜由我的人看管。” 萨缪尔笑道：“这点儿小事不用麻烦贵教，请风主教和几位嫲嫲安心休息，等沈泽来了再说。” 风破晓不应声，冷冷望着萨缪尔，面无表情，似看破他心底的龌龊心思。 萨缪尔恼羞成怒，然而不敢发作。风破晓不是他的下属，是梅林派来帮忙的。 梅林许诺，阿瓦隆的任务了结后，扶持萨缪尔在古赫尔帝国传教。萨缪尔是宗教狂，建立自己的教会，成为教宗，是他梦寐以求的理想。 新罗马大公教会是古赫尔帝国最大的教派，近乎官方地位，萨缪尔要想传教，得罪不起。 “呵呵，既然风主教愿意费心，我感激不尽，有劳了。”萨缪尔耸肩摊手，保持绅士风度。 “那好，没事我走了。” 风破晓转身离开办公室，懒得多说一句话。 啪，萨缪尔抓起一个玻璃杯狠狠摔在大理石地砖上，玻璃碴乱溅。 他对唐霜垂涎已久，上次去亚瑟王时空区，便想找机会玩弄一顿，结果不但没遂心愿，自己反中诡计遭殃。 因此，萨缪尔更加憎恨沈泽和唐霜，凌辱唐霜的欲望更强烈。现在美人到手，正想大快朵颐，却被风破晓横插一杠子。 关于风破晓，萨缪尔听闻过一些风言风语，如今看来果然有猫腻，否则她平白无故庇护一个人质做什么。 出于理性，萨缪尔不愿意同大公教会的上层人物抢女人，不值得。然而，他内心的邪恶欲望难以压制，像一团野火熊熊燃烧。 必须找地方发泄出来。 第一百零五章 恶魔 诱捕唐霜的行动完成后，萨缪尔送给裴雨晨三万块，算是奖金。 裴雨晨去超市买一大堆日用品和食物，去药店买好几样滋补品，拎着大包小包兴冲冲返回家中。 裴家住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建造的老式楼房，这一带是东海市最穷最破烂的地方，相当于贫民窟。楼内的原住户大都搬走，房子出租，租户是一些城市最底层的人。 楼道中垃圾遍地，臭气熏天。 每当裴雨晨走进楼门，便油然而生厌恶之情，特别想脱离这不堪的生活。可父亲裴松患慢性心肌炎，没有劳动能力，全靠母亲在南方打工养活全家，根本买不起新房子。 幸好，遇上萨缪尔这个贵人，命运即将改变。 裴雨晨打开门，在玄关放下东西，听见客厅传出谈笑的声音。 奇怪，有客人上门？ 裴雨晨快步走向客厅，瞧见沙发中坐着的人，登时大吃一惊。 是萨缪尔。 裴松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微胖男人，由于疾病折磨和长年卧床，面部浮肿，皮肤呈现不健康的苍白，精神萎靡。 此刻他的兴致颇高，正陪尊贵的客人聊天。 “晨晨，你的老师来了。你要去不列颠留学，怎么不告诉我？”裴松埋怨道。 裴雨晨完全没料到有这样一出戏，当场愣住说不出话来。 萨缪尔站起，亲热拉住裴雨晨的手：“不光留学，我和晨晨已经订婚了，今天特意来拜会您老人家。” 裴雨晨麻了爪，升上强烈的恐慌。她不知道萨缪尔想干什么，但肯定不是好事。她一向善于揣摩他人的心理，对于萨缪尔这个人却看不穿，心怀畏惧。 “呃……是啊，我要去不列颠留学，原打算办完手续再说……”裴雨晨结结巴巴地敷衍，不敢戳穿萨缪尔的谎言。 片刻前，萨缪尔来到裴家，自称是不列颠理工学院的老师，收下裴雨晨当国际交换生，约好做一次家访。 这纯属胡扯，大学哪有家访一说。 裴松从小上体校，是大老粗，后来长期在家养病与社会脱节，压根儿不清楚大学的程序。他信以为真，赶忙热情招待，把过年都舍不得喝的茶叶奉献出来。 知女莫若父，瞧见裴雨晨的异样表现，裴松马上明白事情不对劲。 “订婚？什么时候订的？晨晨，有这回事？” 裴松吃力地从沙发上起身，神情严峻。 裴雨晨硬头皮承认：“是，我和他订婚了……等会儿跟你解释。萨缪尔，我们先出去，有事到外面说……” 她用力往门口拉萨缪尔，萨缪尔从容微笑，高大健壮的身体纹丝不动。 到这地步裴松哪还不明白，这外国佬憋着坏心思，上门来搞事。 混蛋，竟敢欺负宝贝女儿。裴松愤怒之极，冲上前拽萨缪尔的胳膊，同时朝他的面部挥拳。 不等人靠近，萨缪尔抬手一指，裴松腾空而起，漂浮上半空。裴松手舞足蹈，拼命挣扎企图落下地，然而一股强大的浮力束缚着他。 裴雨晨惊呼：“爸！”扑向裴松，手却被萨缪尔牢牢握住，无法移动。 “放开我爸，求求你，放开他……”裴雨晨哭喊，“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什么都行，我照你说的做……” 萨缪尔伸出两根手指抬起裴雨晨的下巴，低头轻声温柔地问道：“做什么都可以？” 他嘴里的热气吹在裴雨晨脸上，他的眼底放射光芒，那是真正邪恶的眼神，极度变态，极度凶恶，充满嗜血的狂热。 裴雨晨吓呆，好像落入猫爪吓得假死的老鼠，身体僵直一动不能动。 这时裴松也限于无比震惊中，自己怎么了，竟然悬浮在空中，这不可能！ ……难道这个男人是魔鬼？ 裴松很害怕，可女儿的受辱使他忘却一切。 “放开我的女儿，你这个王八蛋！来人啊，救命——” 萨缪尔猛地挥胳膊，裴松的声音戛然而止，人飞出去撞到墙壁上。萨缪尔又一摆手，客厅一角的折叠方桌解体，四根空心铁支脚齐射，刺入裴松的双臂和双腿。 裴松胳膊平摊开，两条腿并拢，脊背紧贴墙壁，宛如钉在十字架上。他的躯体被震碎，腑脏和体表多出许多伤口，一道道鲜血沿白色粉墙蜿蜒流下，触目惊心。 裴雨晨发疯地撕挠萨缪尔，狠狠咬他的手。 萨缪尔揪住女孩的头发，一把拉起来再把她的脑袋用力摁到玻璃茶几上。咣当一声，裴雨晨的鼻子破裂，鲜血哗哗直淌。 “你父亲不相信我们的关系，我们来证明给他看，好不好？”萨缪尔悠然自得。 裴雨晨绝望哀鸣：“不要，求求你……” 萨缪尔不理不睬，自顾自表演，装腔作势地叹息：“很遗憾，我已将此躯奉献给主，发誓保守贞洁。我不能和世间的女子发生肉体关系，但请放心，我会用其他方法让你快乐。” 刺啦，萨缪尔撕开裴雨晨的裙子，露出洁白娇嫩、弧线优美的后背。他的呼吸粗重起来，眼中闪耀残忍的快意。 当着父亲的面办女儿，还有比这更令受害人耻辱、痛苦的事情吗？还有比这更令萨缪尔快乐的事情吗？ 萨缪尔得意极了。 正当此时，一道锐利的弯月形光影自窗户飞射进房间，速度快如电闪雷鸣。 萨缪尔沉浸于疯狂的欲望中，反应慢半拍，他匆忙侧过身子，回旋刃正砍在左手腕上，将手掌齐根砍断。 啊—— 萨缪尔狂叫，仓促间手边没有武器，于是操纵裴松身上的四根铁管射向窗外。 外面黑影闪过，偷袭的人遁走。 萨缪尔飞快捡断手装入衣袋，撕一块布缠紧小臂止血，然后跳出窗户，奋力追赶敌人。 一个矮小的身影在前面几十米奔跑，那人有意引诱，没使用全速。 这会儿是晚上九点钟，贫民窟冷清寥落，路上空无一人。 不多时，抵达一个建筑垃圾场，四下里堆满碎石烂砖。前面的人站定，等候萨缪尔赶上来。 是血蜥蜴骑士团的大公爵摩达多。 法庭事变后，摩达多从伦丁尼返回东海市，他的目标是阿瓦隆，因此躲在暗处监视不列颠文化展的主办方之一孟氏集团。 很快，他发现异能者出入孟氏大厦，看见熟悉的面孔萨缪尔。似乎萨缪尔是头头，领导一批异域客行动。 今晚，萨缪尔独自溜出大厦前往裴家，摩达多觉得是好机会，悄悄跟上。 摩达多拥有化身蝙蝠的技能，善于借黑暗隐匿，能够发射超声波追踪目标，绰号“暗夜蝙蝠”就是这么来的。 当萨缪尔兽性大发时，摩达多在窗外窥视，起了恻隐之心，于是出手。 救人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趁萨缪尔忘乎所以之际偷袭，一举制服他。 摩达多侦察许久没收获，干脆来硬的，抓捕首脑人物逼供。 第一百零六章 新生 “萨缪尔，你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坐了两年牢还这个德性。”摩达多大肆嘲讽，刺激对手的心神。 萨缪尔无心多说，他的手腕断掉，必须速战速决，拖延久了失血过多，不用摩达多动手自己就得倒下。 “主啊，降下你的怒火，焚近世间的罪孽！” 萨缪尔高声吟唱，施展技能“地狱火”。 烈火从废石砾上升腾，围成一个圆圈，将摩达多困在中心。火苗呼呼作响，朝圆圈内倒卷。 摩达多蹭地窜上半空，展开宽大的翅膀，往高处冲去。他携带有翼人族基因，能短距离飞行，从空中打击敌人立于不败之地。 然而，意外的变化出现。 萨缪尔又念出一句咒语：“神说，要有光！” 一霎那间，附近空间中绝大部分光子被吸引过来，有月亮的光，有贫民窟居民家中的灯光，有路灯的光，有黑夜中散乱游离的微光…… 黑夜中光线稀少，每一粒光子微不足道，但当无数的光子集中在一起时，璀璨夺目，能量密度之高足以焚烧万物。 光子形成一张网，激发的光热效应达上万度高温，对准摩达多兜头罩下。 光的速度何等之快，摩达多来不及躲闪，光网已然触碰上身体。网格二十厘米见方，摩达多势必被切割成一块块碎肉。 危急关头，摩达多的保命绝技启动。他的身体倏忽化作血红色虚影，像一团雾，模模糊糊朦朦胧胧，不再是实体。 光网从血雾中穿过，或者说血雾穿过光网，两者互不干涉，全都完好无损。 随即，血雾重新凝聚，恢复成真实之躯。 摩达多扇动翅膀，急速飞向远处，消失于夜色中。 这一场交锋非常短暂，仅仅几十秒，却精彩纷呈，双方展现出各自的超绝异能。 一开始，萨缪尔用“地狱火”围三阙一，故意留出上方的空间让摩达多躲避，然后召唤光网攻击。 聚集光子的技能属于“创世三真言”之一，是新罗马大公教会的不传秘技，需要特别的资质才能修炼，罕有人掌握。 梅林救活萨缪尔后，改造他的身体，传授“创世三真言”，命他充当马前卒实现自己的宏伟计划。 以前摩达多收集过萨缪尔的情报，了解他的底细，自认为可以轻松地战而胜之，因此主动出击。 然而，萨缪尔今非昔比，“创世三真言”给予猝不及防的一击。 当生死一线之时，摩达多施展出“血魔解体大法”，使实体雾化为能量状态，躲过致命的杀招。 “血魔解体大法”是一项高深技能，原理为“量子纠缠”，即复制一个与原物品一模一样的新物品，同时原物品消失。 这要求非常高的精度，稍微差一点就失败。无生命的物体好说，和原来不一样危害较小，而对生物进行复制，一旦出差错后果可想而知。 实际上，迄今为止没人练成完整的“血魔解体大法”，摩达多也不行。迫不得已使用后，他身负重伤，无力继续战斗，狼狈逃窜。 摩达多在异能者中称得上超一流好手，从前两人相比，萨缪尔难以望其项背。现如今，一个回合便将其击溃，萨缪尔心头涌上傲气和自负，手腕的伤痛也不减少他的欣喜。 掌握“创世三真言”之后，放眼星河，更有几人堪匹敌？ 他萨缪尔将创立新教派，压倒圣腓立比公会和新罗马大公教会，扫平异教徒，将神的真义传播宇宙，拯救世人！ 沈泽，来吧，我在阿瓦隆等你！让我们再决雌雄！ 萨缪尔意气风发，迅速返回孟氏大厦。断手需尽快接续，没心情找裴雨晨发泄，暂且放她一马。 裴家的客厅，裴雨晨坐在血泊中，身前是父亲毫无生气的尸体。屋子里到处是血，墙壁上，地板上，茶几上…… 还有裴雨晨的身上，心里。 铁管从身体抽出的一刻，裴松被剧烈的振荡力震碎心脏，当即毙命。裴雨晨扑过去，已经晚了，来不及说上最后一句话。 她的大脑混乱不堪，潜意识试图驱散眼前的惨痛事实，无数往事从记忆的深处唤醒乱哄哄浮上水面。 小时候裴松还没患病，是一名高大帅气的青年，他经常把小晨晨高高抛起，又稳稳地接住。那是裴雨晨最喜爱的游戏，在空中惊险度过的几秒钟仿佛是对世界的一次小小冒险，然后落在父亲宽厚有力的怀抱，她童年的港湾。 生活是那样充满欢笑和希望。 后来裴松病倒，这间屋子里渐渐失去笑声，沉重的生活压得全家人喘不动气。 母亲在外面有了男人，借口到南方打工同居，裴雨晨心里清楚，但什么都不说。 她想，她要快快长大，赚很多很多钱，买大房子，治好爸爸的病，全家人幸福生活在一起。她会找到属于自己的白马王子，她会成为一个骄傲的公主，走上洒满鲜花的红地毯，享受欢呼和掌声。 现在，一切都破碎了。 不知发呆多久，裴雨晨缓缓爬起来，走到卫生间清洗。 裙子上、手上、脸上沾满血迹，裴雨晨使劲揉搓，那些血已经干涸，被水一冲，反而洇染蔓延，越洗越多一片殷红。 蓦然，裴雨晨停下手，哑哑地哭出来，无声的泪珠滚落面颊。 她凝望镜子里的那个女孩，如此美丽，如此聪慧，为何偏偏遭受这不公的命运？ 裴雨晨抬起手，轻轻抚摸玻璃镜，为镜子里的女孩拭去泪水。 “不要哭，晨晨，做一个坚强的女孩……不，女人。你已经长大了，记住，这是你最后一次哭泣……” 砰，卫生间的门撞开，摩达多跌跌撞撞冲进来。 “血魔解体大法”毁伤摩达多的五脏六腑，体内大出血，生理机制彻底崩溃，蓝星地下世界的简陋医疗条件没办法医治。 唯一的生机是吸食其他生物的生命力，通过基因结合，重塑新陈代谢系统。这是蜥蜴人的种族天赋，叫做“基因掠夺”。 普通蓝星人生命力孱弱，很难为摩达多提供足够的能量，幸运的是，附近有一个特殊体质的蓝星人。在窗外监视的时候，摩达多发现裴雨晨的内在生命力十分旺盛。 摩达多赶往裴家，吸取裴雨晨的生命精华。 很可悲，短短片刻前，摩达多希望拯救可怜的女孩，之所以受伤有一半是为此缘故。而此刻，他又要夺走女孩的生命来治疗自己。 也许，这就是真实而复杂的人性。 摩达多不顾一切，死力抓住裴雨晨的肩膀，咬她脖子侧面的颈动脉。 裴雨晨处于半麻木状态，一边本能地反抗，挣扎求生；一边自暴自弃，丧失坚持下去的勇气和动力。 人生如此苦痛，何如一了百了。 通过蜥蜴人的空心獠牙，两个人的循环系统连通，血液开始传递，循环。 摩达多和裴雨晨的基因进行重组。 活力注入摩达多的身体细胞，生命值缓慢回复。然而，很快摩达多发觉不对劲，并不是他吞噬女孩的基因，而是女孩在吸收、同化他的基因。 这女孩的生命力异常顽强，是摩达多生平仅见。 不，不能说生平仅见，在少年时代，摩达多曾目睹过一位恐怖的人物。一个恶魔，蜥蜴人和蓝星人的混血，在星河间掀起腥风血雨。 他的名字是禁忌，蜥蜴族中没人愿意提起。 裴雨晨生命力之强竟然接近那个连名字都不能提的男人，或许更强。她的生命原力似饕餮怪兽，吸纳一切吞噬一切，即使摩达多这样的强者也抗衡不了。 如果摩达多不受伤，可以用其他方法制服裴雨晨，但此时他精疲力竭，难以阻止基因重组的自动运转。 啊，那恶魔临终前的诅咒要实现了：终有一日，将另有一对命运拣选的蜥蜴人和蓝星人融合，制造出世上最强大的…… 摩达多的意识逐渐淡化，消亡，散入永恒的虚无。 裴雨晨躺在一旁，陷入深度昏迷。她脸色红润，胸口有节奏起伏，呼吸有力，充沛的能量在体内流转。 摩达多携带蜥蜴人、翼人、索米尔族等七种基因，这些基因再加上蓝星人基因，所有的基因链编织在一起，发生奇妙的突变。 第一百零七章 寻找唐霜 一星期后，伦丁尼时空法庭上闹出的风波渐渐平息，沈泽决定返程。 宋鱼通过黑市搞到三本假护照，购买机票，然后动用魅惑术轻易通过海关，进入华国东海市。 他们在某小区租一套三居室，临时安顿下来。 “宋鱼，咱们从不列颠文化展的工作人员查起，顺藤摸瓜，找到幕后策划人和石中剑的下落。有你的魅惑术，问出真实情报不在话下。”沈泽说道。 宋鱼的伤势彻底痊愈，恢复原先的男性外表，一副禁欲系小鲜肉的高冷模样。 “事情没那么简单，萨缪尔公开展览石中剑，必定有诈，最好摸清他的用意再动手。” 宋鱼对形势不大乐观，皱眉想一会儿，又问道：“上次在坎巴拉演武场，你到底有没有杀死萨缪尔？” “我一剑从上捅到下，内脏全部搅碎，光靠药物救不活。也许未来时代的高超医术能挽救，但萨缪尔都那样了，最多苟延残喘几分钟，怎能穿越到星河ii时区找医院治疗？按理说死定了，即使我们离开后有其他异域客帮忙，他也活不过来。” 沈泽对萨缪尔的复活费心琢磨过，深深地困扰。 两人探讨一会儿，认为是梅林在更早的时间段介入，改变历史，演武场的比武未曾发生过。 最后沈泽说：“咱们谨慎些，先找唐霜打听最近有什么新闻，再决定下一步计划。” 这几天他们躲藏起来，与外界断绝音讯，不敢登陆异域客的专用暗网，不敢联系朋友，只靠宋鱼的手机被动接收一些时空维护局官方发布的通告。 所以，向唐霜获取信息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时空维护局可能监视唐霜，但依靠宋鱼的魅惑术，可以瞒过耳目偷偷接近她。 于是把格小巫留在家里，嘱咐她不要出门，沈泽和宋鱼前往时空维护局蓝星分部的驻地，海滨疗养院。 两人去租车行租一辆车，守在疗养院大门外的街道上。等待一个多小时，某快递公司的三轮货车按时到来。 宋鱼上前截住，把倒霉的快递员师傅打昏，塞进小车由沈泽看守，然后她开着三轮货车混进疗养院。 异能者也是要过日子的，要吃饭穿衣娱乐，时空维护局的职员经常网购、叫外卖。主体建筑在地底，地面上是员工宿舍，修建成普通疗养院的样式，看不出破绽，允许外人进入。 沈泽在此地居住一段日子，熟悉每天快递到来的时间，制定下这个行动方案。 过了二十多分钟，宋鱼返回，神情严肃。 “唐霜失踪了。” “啊？”沈泽大吃一惊。 “我路过花园，里面有两个时空维护局的职员，他们没把我当回事，用联盟官方语交谈，说唐霜失踪了三天。” “还有呢，他们还说了什么？”沈泽焦急追问。 “我不能停下，只听见几句。后来我溜进唐霜的寝室，里面没人，卫生间的毛巾肥皂牙刷盥洗池所有东西非常干燥，至少一整天没用过。” 沈泽担心坏了，不知如何是好。 默然片刻，他自言自语地安慰自己：“广济肯定在派人寻找，时空维护局官方介入，很快能找到，没事的。也可能唐霜跑出去玩，过几天就自己回来，她这人闲不住，经常瞎胡闹。” 宋鱼对此很是不屑，沈泽有时挺聪明，有时傻得吓人。 “一个民间信使失踪，轮得到广济操心？”她指了指后座昏迷的快递师傅，“假如这个人失踪，东海市邮政局长会理睬？唐霜住在疗养院的期间出事，广济确实会走形式查一查，但不会投入太多资源，指望不上他。” 沈泽哑口无言，心里面更加火烧火燎，焦虑担忧。 唐霜是他最要好的哥们儿，最信任的队友。 白首如新，倾盖如故，人和人之间的缘分很奇妙。 沈泽和唐霜相识仅一个多月，却玩的投机，平时特别爱在一起闲扯嬉闹。同唐霜相处的时候，沈泽总是感到轻松自在，无忧无虑，得以从复杂险恶的现实世界中透一口气。 而且唐霜人品没得挑，绝对可以放心把后背托付给她，假如为执行任务挑选伙伴，唐霜永远是沈泽的第一选择。 无论如何要把人找回来，确保安全，其余事都可以搁一边。 宋鱼端详沈泽的脸色，揶揄道：“你对唐霜很上心啊，你的女朋友不是东海大学那个黑长直绿茶吗，移情别恋了？” 沈泽憋一肚子火，没好气斥责：“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赶紧想办法找人！” “你冲我吼啥，我跟唐霜又没交情，关我鸟事。本来我倒是有一条线索，你这么没礼貌，不想说了。” 宋鱼靠在座椅上，傲慢地仰起脸。 沈泽很快冷静下来，放低姿态，笑嘻嘻陪小心：“谁说你和唐霜没交情，咱们一起在亚瑟王时空区冒险，一起对付萨缪尔，是同生共死的战友。假如你遇上麻烦，我也会心急，像帮唐霜一样帮你。” “得了吧，少灌迷魂汤。” 宋鱼嗤之以鼻，不过，她懂得分寸，再调戏下去沈泽真要急眼。 “我在唐霜的书桌抽屉里找到一本拍纸簿，最新一页上记着一个车牌号，我想，应该是她离开疗养院前的最后记录，大有问题。” “车牌号多少？” “dh89726。” “你的手机能入侵车管所网络吗？查车主的信息。” “不行，我怕圣腓立比公会追踪，原先的手机扔了，这是黑市买的糙货，技术有限。等晚上吧，车管所下班，直接进去查。” 好不容易捱到晚上八点多，两人来到东海市车管所。宋鱼叫开门，迷惑住值班员，顺利查出dh89726的主人。 那是一辆黑色suv，登记在孟彦超的名下。 孟彦超？ 沈泽一下子想起来，国际会展中心的股东之一是孟氏地产集团。亚瑟王家族，不列颠文化展，孟氏集团，唐霜，所有碎片连接在一起。 唐霜被萨缪尔抓走了！ 沈泽心焦如焚，萨缪尔是不折不扣的变态、恶魔，唐霜落在他手里太危险，必须尽快救出来。 “别急，我觉着唐霜暂时没事儿，”宋鱼理智地分析，“萨缪尔抓她的目的是胁迫你，索取量子湮灭的秘密。” 沈泽认为有道理，唐霜失踪的时间为审判后第四天，那时有关量子湮灭的消息大面积传开，萨缪尔听说后产生歹意，绑架唐霜。 两人先去孟家的海边别墅侦察，没见到黑色suv，孟彦超开的是一辆路虎。随后，跟踪孟彦超到孟氏集团大厦，在地下停车场找到那辆黑色suv。 沈泽和宋鱼躲在租来的面包车里，监视孟氏大厦的往来人员。很快发现，有几名异能者进入大厦，其中一人赫然就是萨缪尔。 萨缪尔果真活着！ 第一百零八章 追踪 沈泽牵挂唐霜的安危，恨不能马上冲过去干翻那个变态，但他知道冲动容易坏事，应掌握足够的情报再动手。 宋鱼利用魅惑术，向孟氏集团的职员打听，最后从一名停车场勤杂工得到有价值线索。 几天前，四个奇怪的人将一名红头发女孩塞入黑色suv，开走。勤杂工对此印象很深，因为红发女孩胳膊腿软绵绵垂着，像是在昏迷当中。 那些人从董事长专用电梯下来，勤杂工不敢多管闲事，藏在角落里没出声。 得到这条情报后，有了救人的希望。跟踪黑色suv，运气好的话能找到唐霜的下落。 夜晚九点多钟，黑色suv终于显相，开出停车场沿中山路向东行驶。 沈泽驾驶面包车跟在后面，马路上车水马龙，天色又黑，不必担心被suv的人发现。 行驶二十多分钟，黑色suv在市体育馆附近停下，一个四五十岁的小个子男人下车，穿过小径向北面的碧岛路走去。 沈泽和宋鱼隔一段距离尾随。 那男人走起路来动作幅度很大，双臂用力摆，肩头一耸一耸。 宋鱼看着眼熟，不禁皱起眉头。 碧岛路是东海市夜生活的中心，从街头到街尾一水儿的夜店，灯红酒绿。 街上摩肩擦踵，流连着各式各样的新潮男女。这里大概是东海市平均颜值最高的地方，那些女人的火辣打扮只能用404来形容。对于没见过世面的宅男来说，仅仅在街上兜一圈，恐怕就不得不猛灌几瓶营养快线补身体。 男人走到马路对面，进入一家名叫“上车不买票”的酒吧。在门口，男人停下脚步四处张望一下，霓虹灯照耀下，他的脸清晰呈现。 “糟糕。”宋鱼脱口而出。 “怎么了？” “这人我认识。他叫董天华，是新罗马大公教会的执事，以前我俩碰过面。我不能被他看见，怕被认出来。” 魅惑术是救人的最大依仗，可以悄没声地控制敌人，避免硬拼。否则敌人拿唐霜做人质，很棘手。 宋鱼不上阵，成功的机会减少一大半。 沈泽无奈道：“我独自进去，你在外面等着。” 他正要迈步，忽听背后响起一个熟悉而冷淡的女音：“我和你一起去。” 沈泽、宋鱼吃一惊，迅速做好防御准备，回身观看。 一个身材高挑、三十多岁的女人站在几步外的墙根，却是向日葵技校的教务主任梅韶音。 唐霜失踪后，正如宋鱼所推测，广济随便派一名小职员协助梅韶音调查，做做样子。梅韶音心高气傲，索性自己干。她也发现拍纸簿上的线索，追查到孟氏地产。 沈泽和宋鱼行动的时候，被梅韶音看在眼中，成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梅韶音突然现身，把沈泽、宋鱼吓一跳。他俩算得上耳聪目明反应灵敏，竟然没察觉有人靠近，可见梅韶音身手高明。 其实，梅韶音叩门人出身，“戈尔提斯狸猫”的绰号在巨蟹座星云一带颇为响亮。绰号有两个含义，一是指梅韶音动作轻捷迅疾，像猫一样悄无声息地接近敌人，一击毙命。 至于另一个含义，沈泽和宋鱼很快将领教。 “梅主任，你怎么来了？我正想找你解释法庭上的事……” 沈泽很尴尬，他现在是通缉犯，而梅韶音对他的态度一直不咋地，可别落井下石。 梅韶音打断沈泽，干脆利落道：“先救出唐霜，其他事以后再说。” “你有线索？” “那间酒吧是大公教会的据点，董天华是负责人，我怀疑唐霜关在里面。我想办法混进内部，或者控制董天华当人质，交换唐霜。你配合我行动，宋鱼留在街上接应。” 梅韶音一口气说出行动方案，态度强横不容置疑，从中学教导主任的形象一下子转变成大姐大。 宋鱼讨厌被别人指手画脚，忍不住开嘲：“梅主任，你要进酒吧？太鹤立鸡群了吧。” 梅韶音穿一件万年不变的黑长裙，头上扎一个中老年妇女专用发髻，脸上不施脂粉，道貌岸然的神态好比ccmv新闻联播里的人民代表。 这副架势进入“上车不买票”酒吧，里面的老司机大概会以为警察扫黄，纷纷弃车奔逃。 面对宋鱼的无礼挑衅，梅韶音泰然自若。 她弯下腰，抓住裙摆用力一拉，裂帛声响，裙子的左侧撕开一道缝，像剪子剪的一般整齐。裙子里露出丰满的大腿，居然穿的是黑丝。 接着梅韶音反手摘下发卡，头发似瀑布披散下。 “喂，你们过来。”梅韶音朝路过的两个女孩勾勾手指。 那两个女孩一脸懵圈，然而被梅韶音的强大气场震慑，不由自主走近前。 “借口红一用。” 梅韶音说着，不管人家答不答应，径直伸手从短发女孩的手袋中摸出一管口红，在自己的嘴唇上涂抹。 披肩大波浪卷发中，是俏丽热辣的五官，没化妆，仅仅一抹红唇，让整张脸生动起来。胸部高耸，裙子包裹着圆润饱满的臀部，侧缝几乎裂到腰部，闪现黑丝的诱惑。 女人的气质十分独特，妖娆慵懒，富有侵略性。仿佛一只漂亮的大猫，风情万种，却又冷酷自我，眼里没有其他人，睥睨所有一切。 只差手拿一条皮鞭，就是二次元中标准的女王大人。 短发女孩看直眼，流下花痴的口水。“姐姐，我能请你喝一杯吗？” 原来这两个女孩是拉拉，另一个长头发姑娘一肚子酸醋，狠狠掐短发女孩一把。 “谢了。” 梅韶音随手一抛，口红准确插回短发女孩的手袋，然后回头问宋鱼。 “现在我可以进酒吧了？” 尽管宋鱼更加看这老女人不顺眼，但不能对明摆着的事实公然抹黑，只好回答说：“很不错，足以迷倒百分之九十的男人。” 梅韶音妖媚一笑，挽起沈泽的胳膊：“走吧。” “等等，我也去。只要躲开董天华，应该问题不大。” 宋鱼改变主意，跟在沈泽和梅韶音的后面，并悄悄往他们俩身上投放少许信息素，以免在混乱的酒吧中失去联络。 第一百零九章 勾搭 三个人横穿马路，走向“上车不买票”酒吧。 梅韶音穿着十公分的高跟鞋，加上蓬松厚密的头发，竟然比沈泽还稍微高一点。走动间，她的山丘不时擦碰沈泽的胳膊，虽然软绵绵，却比铁锤击打更让小男孩哗哗掉血。 沈泽被梅韶音的画风突变搞得一愣一愣，心想人不可貌相啊，以前自己看走眼了。喂，别再蹭了好不好，小弟我快流鼻血。 不过，他依然保持着理智和冷静：“梅主任，你的容貌太抢眼。我是通缉犯，很多异域客看过3d照片，和你一起进酒吧容易被发现。” “进门后咱们就分开。你不用担心，这间酒吧正常做生意，营业场地没有特别的监控，大公教会的人不会注意到你。他们的驻地在地下，上世纪冷战时期，东海市建造了很多防空洞，现在废弃，被大公教会利用。” “我们怎么进入地下？” “董天华好色，经常在自家的酒吧泡女人，我试着接近，看有没有机会。你在旁边策应，需要的时候助我一臂之力。但不到最后关头不要露面，敌人抓唐霜是为了要挟你，你出场会添麻烦。” 说话间，两人走进酒吧。 这是一间迪吧，里面人挤人群魔乱舞，灯光昏暗，音乐声吵得什么都听不见。这种环境，确实不用担心被认出来。 梅韶音扫视人群，找到董天华的身影，于是扭动腰肢，款款走到不远处的一张小桌子坐下。 两个男人先后凑上前，试图套近乎，梅韶音高傲地斜瞟一眼，话都懒得说一句，直接用零下二百度的目光劝退。 没多久，董天华注意到侧后方不同寻常的风**人，眼睛一亮，走过去坐在对面。 “走开，别挡我。”梅韶音冷冷地说道。 董天华故作诧异，回头望了望：“后面有什么可看的？” 后面是吧台，没什么可看的。但梅韶音的回答很气人：“看什么都比看你强。” 董天华笑了，他就喜欢气场强大的熟女，喜欢被骂上两句，浑身舒爽。 啪，董天华打一个响指，手中出现一朵冰玫瑰，晶莹剔透，像刚从冷柜里拿出来散发丝丝白雾。 冰花利用“元素召唤”技能制造，董天华把妹的一贯套路。女人以为是魔术，难免产生好奇心和佩服，而一旦女人对男人好奇，那就迈出玩火的第一步。 董天华将冰玫瑰插在梅韶音的酒杯中：“美丽的女士，消消火。” 梅韶音看着玫瑰，似乎产生一点点兴趣：“你弄脏我的酒。” “ok，换一杯。” 董天华向吧台招手，侍应时时刻刻留心着老板，见此情形，知道老板又钓到猎物，赶紧跑过来。 “这位女士想喝什么，全记在我的账上。”董天华说道。 梅韶音懒洋洋跷起腿，斜靠椅背上：“两瓶龙舌兰，我一瓶，他一瓶。” 董天华哈哈一笑：“请问女士芳名？” “call me dy。” 侍应生端来酒，以及柠檬、盐、冰块，两人你一杯我一杯拼起了酒量。 沈泽坐在另一边的桌子，观察动向。 拥有东海冠希陈的颜值，少不了被骚扰，一个烟熏妆紧身吊带衫的小太妹过来搭讪。 “帅哥，一个人么？”她抬脚踩着椅子，一副吊儿郎当的架势。 沈泽有要事在身，没心情扯别的：“抱歉，我喜欢男人。” 小太妹翻个白眼，骂道“神经”，转身走开。 刚打发走一位，紧接着又来一位。背后响起沙哑浑厚的性感腔调：“小哥，恁看俺中不中？” 沈泽扭头，只见一个大腹便便头顶油光光的中年油腻男色迷迷堆笑，廉价t恤衫紧绷在肥肉上。 …… 一时间沈泽无言以对，大叔，您这颜值就别学人泡妞了——啊不，泡帅哥，得用钱砸，知道不？ “三万弄出来，十万包夜。”沈泽开出价码。 油腻大叔面色剧变，深感受到侮辱：“庸俗，看你挺清纯的小伙子，居然干这活儿。唉，世上还有真诚的感情吗？社会完了，华国完了！” 大叔悲愤地问苍天，问大地。 宋鱼躲在舞池边灯光最昏暗的角落，倒是没人骚扰，安心看另两个家伙耍把戏。 沈泽喝一口冰镇啤酒，继续向梅韶音的桌子观察。 咦，不对劲，董天华的表情为什么那样诡异？好像岛国动作片中的男主角。 再定睛细看，桌子的下面，梅韶音脱掉高跟鞋，一只黑丝脚伸到对面椅子边沿，距离董天华两腿之间不可描述的地方仅毫厘之差，似挨上没挨上。 扑哧，沈泽受惊过度，嘴里的酒呛一下，连连咳嗽。好羞耻，简直没脸再看下去，以后回到学校该怎样面对敬爱的梅主任啊。 此时董天华被挑逗到溃败的边缘，欲火熊熊燃烧，脑袋晕乎乎丧失思考力，只想立刻与美女来一场昏天黑地干柴烈火的大战。 “dy，我的房间里有更好的酒，想试试吗？” “试试就试试，”梅韶音伸舌尖舔一舔闪亮的红唇，露出邪恶的笑意，“如果试过不满意，我可要惩罚你哦。” 董天华浑身一阵麻酥酥，差点儿说出“卡姆昂，惩罚我吧，用力”。 他站起身，带梅韶音进入酒吧的后面。 员工通道的尽头有一扇厚重的包皮革隔音门，门后是董天华的秘密小世界。房间中装潢以黑红两色，浓烈的色调触目惊心，激情中蕴藏着恐怖。 左侧墙壁上悬挂一条蜿蜒的皮鞭，四周点缀着手铐、口塞球之类琳琅满目的小玩意儿。 当然不是每个女人都有资格进来，董天华调情的时候用言语试探，判断是同道中人才领到这间密室。 “要我换上它吗？” 梅韶音用手指勾起一只黑亮的长筒马靴在董天华眼前晃晃，似笑非笑。接着，她又提起旁边的项圈带，骤然变脸厉声斥骂：“you son of a bitch！戴上这个！” 董天华呼吸急促，眼睛发直，颤抖着跪下。 梅韶音将项圈绕上董天华的脖子，一点点收紧，貌似在调情做前戏，然后猛地发力，欲把人勒昏。 董天华被勒得翻白眼，身体僵直，两腿乱蹬，竟然没昏迷。 梅韶音略感意外，她这一下足有二百斤力量，正常来说人应当立刻窒息失去知觉。 紧接着出现诡异的变化，董天华的脖子飞速缩细伸长，变得面条一般柔软，与项圈之间生出空隙。他伸手插入空隙撑住项圈，脑袋一百八十度扭转，眼球一大半凸出眼眶外瞪视梅韶音。 不好，是史莱姆变形族！ 梅韶音脑子里飞快闪过念头，旋即发动猛攻，右手挥下直砍董天华的胳膊。 她的手掌环绕淡蓝色火焰，温度高达上千摄氏度，如果砍中目标，必然是掌到胳膊掉。这是梅韶音的绝技“等离子刀”。 第一百一十章 异能觉醒 当火焰焚烧到的时候，董天华的胳膊发出焦臭味，立刻断开。断口缩成球面，仿佛塑料融化的样子。 断臂没有落地，悬浮于半空，变形伸长抓向梅韶音的脸。 梅韶音侧身躲闪，断臂像软鞭似的兜一个圈子狠抽，截住她的去路。 这景象分外诡异，脱离身体的胳膊仍然有智慧，根据对手的动作采用相应的战术。 与此同时，董天华的身体急速膨胀，鼓成一个圆气球，接着伸出几十条触手，从四面八方合围梅韶音。 梅韶音无路可逃，被触手紧紧包裹住。 董天华是史莱姆族，与蓝星人之类的碳基生物不同，他们的身体由硅基高分子聚合物组成。 蓝星人的身体成分主要包括碳水化合物、蛋白质，其中，连接羟基和氨基的是碳元素，所以称为碳基生物。 硅和碳同属一族，最外层有四个自由电子，化学性质相仿。如果连接羟基和氨基的元素是硅，则形成硅基有机物，在此基础上进化出硅基生命体。 此外还有氨基生物，生活在液态氨的世界，正如蓝星人生活在水世界。 硅基生物比碳基生物耐受力强，用游戏术语来形容，物防、魔抗很高，在格斗方面大占优势。 梅韶音的“等离子刀”算得上一流技能，但没对董天华造成重大伤害。相反，董天华尚未动用异能，仅仅以柔韧性超高的本体就把梅韶音困得无法动弹。 几十条触手勒住梅韶音的身体，深深陷进去。梅韶音的四肢全被固定，使不上力道，胸腔不断压缩，心跳如鼓，呼吸几近停止。 想不到死在这里…… 梅韶音的意识逐渐模糊，正濒临绝望之际，忽然浑身一轻。触手松开散落一地，董天华的圆鼓鼓气球躯体破碎，里面的汁液呱唧喷泄，整个人萎缩成一张软皮。 房门口，站着沈泽和宋鱼。 他们俩见梅韶音和董天华走入酒吧后面，便追踪信息素的痕迹跟进来。一路上遇见工作人员用魅惑术支开，来到秘密房间的门外。 妖精的感知力超强，宋鱼察觉房间中的电磁能和热能暴涨，可能在动武。于是推开门，一幅二次元小黄油的场景呈现于眼前。 虽说硅基生物抗击打能力强，却也不是无懈可击。宋鱼制造专门腐蚀硅基高分子聚合物的毒素，注入董天华的身体，后者化为一滩脓水。 “快，进地下救人。”梅韶音顾不上休整，喘着粗气催促。 董天华的尸骸旁落下一些杂物，其中有一张ic卡，是进出地下基地的通行证。 梅韶音拾起卡片，头前带路。 三个人进入酒吧负一层的仓库，用ic卡开启电子锁，墙壁自动分开，一座电梯显露出来。 电梯直通地下十米，原属东海市人防工程的一部分，据说可防御一百万吨当量的核弹攻击。 刚出电梯，便遇上一名大公教会的教徒。他见来人陌生，喝问道：“你们是哪儿的人，怎么进来的？” 宋鱼展露笑容，那人略感眩晕；紧接着宋鱼使一招双峰贯耳，两根中指凝聚起钢针，刺入那人的太阳穴。 这是“魅惑术”的变种，直接连通目标的大脑神经元，用生物电进行意识交流，比语言更快捷高效。缺点是只能得到粗略的信息，因为目标的脑部受损，很快失去知觉。 现在深入敌人内部，险象环生，没工夫慢慢来，宋鱼动用狠着。 “唐霜关在哪儿？” “%*￥……” 那教徒语无伦次，叽里咕噜蹦出几个单词，身体瘫软昏迷过去。而宋鱼已得到足够的信息。 “跟我来。” 她一马当先，沿通道向前奔跑。 另两人跟在后面。 从进入电梯起，沈泽感觉到一个奇怪的能量源，振荡方式很熟悉，练习《跑的快》时有它出现，在国际会展中心手握石中剑时它被激发。就是这个能量，性质不明，迥异于其他各类型能量。 随着深入地下基地，能量源的波动越加清晰、强烈。 十有八九是石中剑。 沈泽兴奋，这次来的真巧，一举两得。先救出唐霜，然后获取宝物。 三人拐进一条狭小的走廊，尽头有一扇门。 宋鱼说道：“唐霜在里面。” 门旁配有控制器，梅韶音拿ic卡贴上去，没反应，打不开。 如果用暴力破门，势必招来大公教会的教徒。 这时，受那个未知能量源影响，沈泽体内有一股相同的能量滋生，二者进行谐振，逐渐增强。 忽然间灵感萌生，沈泽认为可以试一试，用这股能量催发《跑的快》。他有强烈冲动，想要操控使用这不知名的能量，有强烈预感，这能量将产生惊喜的效果。 沈泽伸手按在金属门上，施出《跑的快》第三章“游泳”的技能。 “游泳”只是形容，实际上技能的功用是在高密度介质中位移。相对日常的空气而言，液体、固体属于高密度介质，蓝星人没能力在其中移动。 按照技能的要诀，沈泽发力，金属门果然起了变化，像水银一般滚动起伏，质地柔软。 液化的金属与人体表的皮肤不浸润，沈泽的手掌轻松按进去，穿透门的厚度，伸进屋子里面。 若按正常方式施展《跑的快》，绝对做不到这一步，一切都是那不明属性能量的功劳。 一旁，宋鱼和梅韶音暗暗心惊。 自从沈泽初次随唐霜进入亚瑟王时空区起，一次又一次出人意表的超常发挥，带来太多震撼。这家伙到底有几种技能？匪夷所思，一个人怎可同时掌握如此众多不搭界的异能？ 而且每一项都是罕见的超级技能，空间、重力、电磁场、质能转换，普通人学会任何一项都难如登天，沈泽却样样精通。 房间内有人，唐霜确实关押在里面。 被抓起来后，她倒没受什么虐待，每天好吃好喝，还收到一台斯维奇掌机消磨时间。 萨缪尔没露面，天启骑士风破晓提审过一次，询问沈泽的来历，以及量子湮灭的相关情报。 唐霜表示不知情，并反问：“如果你有量子湮灭技能，会告诉别人吗？” 风破晓以为在理，不再逼问。 第一百一十一章 穿墙术 唐霜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操纵红帽子大叔踩乌龟，突然门的方向传来异动。 她侧头一看，居然一只手从门外穿入，还一动一动地。 在蓝星居住几年，唐霜接触过不少土著鬼文化，贞子从电视里爬出的恐怖片，上厕所隔壁要纸的灵异段子，等等。 干吗，找本姑娘要卫生纸？ 唐霜当然不认为手的主人是鬼怪，她当成看守搞恶作剧，戏弄人。 遭拘禁好几天，本来就憋一肚子气，唐霜顺手将掌机砸过去，正中目标。 沈泽初次实现固体介质中的位移，玩的高兴，这技能非常实用，可以干好多有趣的事情呢。 突然手背挨上一下，不算疼但挺吓人，他赶忙收回胳膊。 沈泽明白自己犯了错误，假如唐霜在房间中，看见一只手从门外伸进来，难免吃一惊，搞不好会发动攻击。 所以，首先要亮明身份，避免误会。 三个人身上都没带笔，沈泽抹擦地上的尘土，勉强在左手心中画出一个“s”，右手心画出一个“z”，代表他的姓名。 然后将两只手一起伸入金属门。 其实唐霜砸完后，便有所醒悟，看守不会耍这种无聊把戏，那个伸手的家伙另有意图。 她走近房门，盯着看。 很快，金属门中间的一小块部位开始颤动，宛若水银一般。手又一次出现，是两只。 先露出来的是左手，手心有一个“s”。 啥意思？ 唐霜歪头打量，琢磨。 接着右手慢慢显露，另一个字母模模糊糊…… 难道是“b”？ 啊，不是，是“z”…… s，z……沈泽！ 唐霜欣喜若狂，情不自禁蹦起来，扑过去死死抓住两只手。 被关许久总算见到亲人了，呜呜呜，好可爱的手呀，以前怎么没发觉这小子的手还挺好看…… 一开始沈泽有些慌张，咋又打人家，不是写了名字？ 接着，手心痒痒的，唐霜在上面划拉：“我是唐霜……” 沈泽继续施展穿墙术，身体和脸一点点挤进去。 从唐霜的角度看，门板上凸起五官的轮廓，像金属面具；然后金属向两侧滚落越来越稀薄，沈泽的脸显露。 哈哈哈，唐霜放声大笑。 “喂，小点声，屋子里有监控吗？” “没有，”唐霜回答，好奇问，“你这是什么技能？” “华国古代著名短篇小说《牛头山道士穿墙记》可曾读过？” “不清楚，贵国的小说我只看过一本《一百零五个男人和三个女人在山上的故事》。” 终于，沈泽全部穿过金属门，到了房间内。 这间屋子类似宾馆的标准间，有床有桌椅，有镶嵌在墙壁中的电视，有单独的洗手间。唯一与众不同之处在于，所有家具固定在地板上，防止犯人用来搞破坏。 “条件不错，和宾馆差不多，”沈泽扫视周围的环境，开玩笑道，“刚才你是不是用游戏机砸我，通关了吗？” “少废话，赶紧带我出去。这地方很危险。” “呃，不瞒你说，穿墙的技能我第一次用，很生疏，只能试试看，不一定成功。” “游泳”技能的诀窍是改变介质的热力学结构，例如使金属门液态化。沈泽尚处于初阶，施力范围很小，仅影响身体与介质接触的部分。 也就是说，他不能直接把唐霜拉过金属门，必须两个人合为一体，共同穿行。 沈泽从后面抱住唐霜，背靠金属门，开始发力。 唐霜的个头不矮，头顶齐平沈泽的眼睛。沈泽搂着女孩的柔软腹部，鼻尖挨擦秀发，闻到一缕缕清香，不由得走神。 这家伙蛮有女人味的嘛，可惜平时一股铁血真汉子的劲头，让男人望而却步。她该不会是拉拉吧，可疑，有机会打探一下…… 正当沈泽满心八卦的时候，危险降临。 宋鱼和梅韶音守卫在门边，等待两人脱困。忽然，若有若无的杀气袭来，走廊另一头的地板上投下一个影子。 影子匀速地向前延伸，一个人走近，出现在走廊口。 那是一名女子，身材消瘦而充满力度，一头枯黄的头发似野草蓬勃生长，面色蜡黄，带着几分病怏怏气息。 然而没人敢小瞧她，因为这女子一举手一投足散发出逼人的气势，整个人如同一杆无坚不摧的长枪，击破挡在前面的一切敌人。 宋鱼、梅韶音皆是经验丰富的叩门人，立刻意识到来者的可怕，心神绷紧。 “你是什么人？报上名来！”梅韶音抢先喝问，试图压倒对方的气势。 女子慢慢转过身子，漠然注视两个入侵的敌人。 “跪下投降，活，反抗，死。”她口音生涩，仿佛来自遥远偏僻的地方，仿佛许久不曾与人对话。 宋鱼和梅韶音瞧见女子的样貌和做派，脑中登时想起一个人。 那人以身为利器，左手化刀名曰“黑曜”，右手化枪名曰“朗基努斯”。她下手狠辣，却往往给敌人一次机会，只要跪下投降即可留一条命。 新罗马大公教会天启四骑士，“末日夕阳”风破晓。 糟糕，竟遇上如此强敌，今天恐怕救人不成反落入敌人的手中。 宋鱼、梅韶音有数，天启四骑士这级别的高手绝不是她们能抵敌。但她们不能躲，一则没地方可逃，二则沈泽和唐霜正运用穿墙术，卡在门当中，毫无自保的能力。 唯有先下手为强，豁上拼了！ 啪，宋鱼打一个响指，在风破晓的身周凝聚起上百支冰锥，围得风雨不透。冰锥一齐对内部爆射。 梅韶音吟唱咒语，双掌前推，空中升腾起一条熊熊燃烧的火龙，咆哮着扑向风破晓。 面对冰与火的夹攻，风破晓安若磐石。 她斜垂左臂，手腕抖动间，四尺多长的黑曜刀闪烁着幽光亮相。 紧跟着黑曜刀自下往上撩起，狂暴的能量奔涌而出，冰锥和火龙一瞬间被吞噬，消弭于无形。 宋鱼和梅韶音被震飞，撞到墙壁上落地，口吐鲜血。 风破晓再出刀。 一道幽暗的光芒挟带锋锐无匹的力道直射金属门，那里，沈泽和唐霜刚挤出半截身体，无力招架。 第一百一十二章 召唤石中剑 沈泽感觉到致命危险的逼迫。 事实上风破晓刚接近时，他就发现来者不善，连忙加快穿门的速度，企图出来。 然而没那么容易。 在固体介质中移动难度相当大，与液体、气体不可同日而语，况且沈泽刚学会，技巧生疏，慢上加慢。 使身体完全从一侧穿到另一侧，至少需五分钟，不是三两下能成功。 沈泽使出浑身解数，拼命催动那不知名的能量，运转到极限。 便在此时，风破晓出手，将宋鱼和梅韶音击飞。 沈泽背朝外看不见，只听见扑通撞击声，知道两名同伴被打倒。他心里一着急，动作变形，穿墙术技能失效。 液化的金属随即凝固，变回固体，沈泽、唐霜彻底卡在门中间，进不得退不得。 并且雪上加霜，那股神秘能量失去控制，在身体中四处乱窜，五脏六腑似刀割一般剧痛难当。 谐振更加强烈，体内的神秘能量与地下基地中的能量源同步振荡，幅度飞快叠加，以几何级数增长。 沈泽的心脏像鼓点一样密集跳动，几乎蹦出胸腔外。 刷，风破晓的第二刀发出。 强劲的能量电射而来，击中沈泽的后背。 三股能量相遇、交汇，黑曜刀的能量，沈泽身体中的能量，地下基地某处的能量源，三者激烈碰撞，发生嬗变。 仿佛遭巨锤猛击，沈泽的心脏倏然停滞一秒钟，然后恢复跳动。 世界陡然变换，一切都不一样了。 沈泽“看见”那个神秘的未知能量。 空间中，无数暗红色的细线游动、振荡，如同夏日池塘中的孑孓，密密麻麻，无处不在。同时，空间中遍布各种各样的能量波，原本不可见的波长全部可见。 人眼所看到的电磁波范围很窄，波长大约在380纳米——780纳米之间，超过780纳米的电磁波叫红外线、微波、无线电波等，小于380纳米叫紫外线、x射线、γ射线等。后两种蓝星人感知不到。 此外还有机械波，人类可听见其中一小段波长范围，称作“声波”，超声波和次声波全都听不见。 现在，沈泽“看见”了所有这些能量波。 这不是用眼睛看，是第六感官的观照，全拜神秘能量所赐，即那些暗红色细线。 那能量是一切能量的源头，宇宙之本源。 虽然沈泽依然不清楚神秘能量究竟是什么，但已能够自主运用。 “开！” 沈泽大喝，金属门应声破碎，四分五裂炸开。不止门，周围的墙壁也轰然倒塌，碎石崩溅，尘土飞扬。 沈泽和唐霜摆脱束缚，岿然挺立。 在三十多米外，与此地间隔两条走廊的一个房间，石中剑封存于保险柜中。 沈泽能够感应到它，宝剑以一团暗红色光影存在，嗡嗡震颤。通过神秘能量，人与剑息息相通，血脉相连。 “来！” 沈泽又喝一声，伸手迎空一招。 石中剑破柜而出，穿透房间，穿透地道，似出膛的炮弹，一路朝沈泽飞驰。途中所遇的障碍物尽皆炸碎，势若奔雷。 地下基地中有不少大公教会的教徒，被突如其来的异变震惊当场。 原本他们已排练好戏码，当沈泽前来救人时，引他前往保险柜取走石中剑。然而事态的发展出乎意料，石中剑越过几十米距离自动飞向沈泽，仿佛受到无可抗拒的召唤。 没人知道石中剑的制造者是梅林，大公教会信仰神，石中剑来历不凡蒙上神圣的面纱，教徒们敬畏有加。如今，圣器主动听从异教徒的召唤，让所有人惊慌不安，甚至恐惧。 那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沈泽接剑在手，顿感浑身上下充满了力量，再没人能撼动分毫。 他先问唐霜的安危：“你没事吧？” 唐霜应道：“很好，不用管我。” 这时宋鱼和梅韶音从地上爬起，她俩仅受少许震伤，不碍事。 沈泽放下心，朝走廊顶端的女人哈哈一笑。 “让开，活，拦路，死。” 他故意模仿刚才风破晓的词句，出于绅士风度，不好意思让女人“跪下”，给点面子说让开。 风破晓茫然失措，简直不敢相信所目睹的场景；她更想不到，是自己一手促成对手的异能觉醒。 按照萨缪尔的计划，抓捕唐霜是圈套，让沈泽救人的同时抢走石中剑。 开启阿瓦隆秘境需要某种神秘能量，唯有沈泽才具备能力，用石中剑激发那暗红色细线的能量。 萨缪尔准备利用沈泽打开时空通道，进入阿瓦隆。 董天华死的很冤，如果知晓梅韶音的身份，绝不会有非分之想，将虚应故事，放她进去救人带拿剑。 情趣房间中有秘密警铃，董天华与梅韶音搏斗时触发，惊动风破晓。 为引诱敌人去往存放石中剑的房间，风破晓追过来。另一方面，她痴迷于武技，听说沈泽屡屡战胜强敌，想见识一下。 风破晓赶到现场，轻松放倒宋鱼、梅韶音，然后对沈泽出手。 因为不打算取性命，黑曜刀仅用三分力，以试探沈泽如何应对。当时，沈泽发力出岔，处于走火入魔的境地，风破晓的进攻无巧不巧，三股力量共鸣，使沈泽突破桎梏。 倘若风破晓用力大一些，沈泽就挂了；倘若用力小一些，突变无法产生。只能说冥冥中自有天意。 此时面对沈泽的挑衅，风破晓很愤怒，很不服，但被迫忍住。 她心性狂傲，并不认为自己会输，但也深感对手的强大。一旦打起来将难以收场，原定的计划有可能遭破坏。 风破晓冷冷盯视沈泽片刻，咽下一口气，闪身后退，消失了踪影。 沈泽持石中剑，领头向前行去。一路上没遇见半个人影，畅通无阻抵达地面上。 酒吧中一片黑暗，空空如也。地下战斗开始后，大公教会切断酒吧的电源，假称故障把客人赶走，以免暴露痕迹。 第一百一十三章 整装待发 四个人出酒吧，上了沈泽租来的面包车。 “梅主任，你去哪里，我送你。时空维护局驻扎的海滨疗养院除外。”沈泽玩笑道。 梅韶音板着脸，恢复中学教导主任的死气沉沉，性感熟女范一扫而空。 “别的事不急，先说说你和格小巫是怎么回事。” 沈泽早有准备，把对宋鱼讲过的谎言重复一遍。 梅韶音思忖一会儿，转头目光落在石中剑上：“这把剑挺奇怪，给我瞧瞧。” 沈泽递过：“这就是石中剑。” 梅韶音很感兴趣，拿在手中翻来覆去观察。她不具备神秘能量，看不出任何蹊跷的地方，平平常常一把剑而已。 对于沈泽所说的话，梅韶音最多相信三成。她太了解这小子，十足滑头一个。 这次亚瑟王时空区之变，从最初的圣腓立比公会和释广济，到时空维护局总部稽查司，再到联盟议员释帝天，一个个重量级势力粉墨登场，现在连古赫尔帝国新罗马大公教会都介入，情况之严重显而易见。 而沈泽，是其中最不显眼、无足轻重的一个小人物。 刚刚入行两个月的新信使，尚在实习期，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却总是机缘巧合，做下一桩桩超脱常理的惊人事件，展现出种种不可思议的技能。 仔细分析近期的各起事件，可发现，沈泽处于漩涡的中心，每一次变故都有他的参与，每一个势力都和他发生关联。 难道说，沈泽并不是新人，他负有特殊使命，身份非同一般，背后有极其强大的势力支持？ 梅韶音开始发挥想象力，对沈泽重新定位。 她很聪明，有着丰富的职业经验，可聪明人往往更容易用老经验判断新问题，落入既往的窠臼。 梅韶音感到当前的形势很复杂，很难处理。 既然沈泽加入向日葵技校另有目的，那犯不着以学校的名义保护他。同时，沈泽是强者，背后有强大的势力，不可得罪。 另外，沈泽奋力营救唐霜的行动给梅韶音好感。他正遭通缉，处境险恶，却冒险拯救向日葵邮驿的同僚，可见人品不错有团队精神。 算了，给这小子透露些情报，算对得起他。梅韶音心下盘算。 “时空维护局对你和格小巫的追缉暂时搁置了。” 沈泽不明白：“为什么？” “释帝天来蓝星的官方任务是解决亚瑟王时空区的麻烦，调查量子湮灭出自私心。现在，释帝天忙着调集人手，进入亚瑟王时空区探险，没工夫管别的。你和格小巫的事交给广济处理，广济对你当然是网开一面。”梅韶音意味深长地说道。 沈泽听了多少有一些安心，在他心目中，广济是自己人。 梅韶音继续说道：“时空维护局对这次行动非常重视，组织圣腓立比公会、血蜥蜴骑士团、钢铁兄弟会等多家参加，声势浩大。向日葵技校也被征召，我和唐霜、卫言铄组队，随同行动。等我们走后，你可以露头活动，搜集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 沈泽尚未回答，唐霜抢着叫道：“我不去，我要留下来帮助沈泽。” 梅韶音沉下脸：“这不由你说了算。释帝天疑心咱们向日葵技校同量子湮灭有牵连，特意带在身边考察，你有什么理由拒绝？” “我病了，头疼！” “如果你强行留下，更惹释帝天怀疑，对沈泽未必有好处。” 梅韶音的话在理，唐霜无法反驳。 沈泽另有打算，他也要去亚瑟王时空区，用石中剑打开阿瓦隆。在那边，很可能与释帝天一伙狭路相逢。若释帝天看见唐霜和自己在一起，对唐霜大大不利。而唐霜混在释帝天的队伍中，可以充当卧底，暗中帮忙。 “唐霜，你跟随梅主任行动，探探释帝天的底，对我也是帮助。”沈泽劝道。 “好吧，你多加小心，”唐霜无奈答应，接着又警告，“如果遇上其他异能者，多提防，不要轻易相信。星河间各势力各种族的关系很复杂，你没接触过，不懂。” 她不大放心宋鱼，妖精族以见利忘义著称，信誉度低下，而且它们同蓝星人有宿怨。但宋鱼和沈泽一起来救人，唐霜欠了情，不好当面说她的是非，只能委婉暗示。 宋鱼听出弦外之音，冷笑不语。 两下分手，各回各家。 沈泽想着找机会把唐霜单独约出来，商讨到了亚瑟王时空区后互相配合，寻找阿瓦隆。可第二天下午她就和梅韶音、卫言铄飞往墨尔本，会合释帝天的大部队穿越。 “咱俩也该出发了，去哪个时间段好？”沈泽征求宋鱼的意见，其实他已经有一个很好的坐标点。 宋鱼的答案完全一致：“公元五百零一年七月下旬。” “存在不相容原理”要求，穿越者不能与自己处在同一时间坐标值上，沈泽、宋鱼在亚瑟王时空区曾经驻留的时间段，禁止再次进入。 所以，需另选其他时间。 去太早，梅林没开始行动，查不出东西；去太晚，一切尘埃落定，难以挽回。 上次四个人抵达亚瑟王时空区的时间是蓝星历五百零一年七月十二日，没过几天，他们被关进梅林的魔法塔，出来时跨越一整年。 在这一年中，亚瑟和梅林大展拳脚异军突起，是因果链变动的关键，值得好好调查。 对于沈泽和宋鱼，这段时间是空白，可以进入。 于是方案定下。 既然达成合作伙伴关系，为了顺利完成任务，宋鱼不再隐瞒，将一个关键性秘密告诉沈泽。 在坎巴拉演武场决斗前，宋鱼潜入帐篷，用“魅惑术”审问亚瑟，得到一些情报。 “亚瑟临死前说，他叫徐牟林，是东海大学的学生，早就认识你。他还透露口风，梅林是你们俩共同的熟人。” 沈泽大吃一惊，亚瑟果然是徐牟林，自己的预感没错。 梅林，共同认识的熟人，会是谁呢？ 沈泽苦苦思索，挖掘记忆中同徐牟林的交集，寻找可疑人物。 或许出于疑心病，每想到一个人都似乎有问题，每个人看起来都特别像梅林的伪装。 每个人都是嫌疑人，等于每个人都不是。沈泽想了半天，一无所获。 不过，他记起另一件事。裴雨晨说，徐牟林醒过一次，时间大约在他和唐霜第一次进入亚瑟王时空区的前后。 二者之间有没有联系？ “我们去医院看看。” 沈泽断然说道，偕同宋鱼前往东海市立医院。 第一百一十四章 探望徐牟林 市立医院是东海市最好的医院，每天人满为患，进进出出非常混乱。相应地，给混入病房创造良机。 一开始，沈泽担心遇上徐牟林的父母，吵闹起来没法办事。宋鱼打包票，放心，就算他们有杀你的心，我也能让他们把钱包里的最后一分钱心甘情愿掏给你。 沈泽嬉皮笑脸说：“等摆平这次事件，咱俩干脆辞职，联手在蓝星上搞安利，铁定发大财。” 宋鱼翻个白眼：“为什么和你联手，你能起什么作用？骗钱我自己就行。” “我可以当拎包小弟，开车门啥的，大老板总需要跟班捧场。”沈泽厚脸皮说道。 两人一路瞎扯着来到病房，徐牟林住的是一个单间，透过玻璃窗，看见一男一女的背影站在床前。 真冤家路窄碰上徐家人？ 推开门进去，那两人回头，沈泽楞在当场，怎么也没料到是他们。 女人是裴雨晨，这还算好解释，毕竟她和徐牟林是同班同学，来探望说的过去。关键在于男人，男人是外籍数学教师穆尼奥斯。 历史系不学数学，徐牟林或许知道穆尼奥斯这个名人，但不会有交情。而且，即便探视，穆尼奥斯也不可能同裴雨晨结伴。 “噢，沈泽，你好。”穆尼奥斯友好打招呼，一口标准的华语。 沈泽对穆尼奥斯很有好感，虽然他自己不着调，但对真正有学问的人很敬重，很佩服。穆尼奥斯是当今数学界明星，解决了世纪难题《bsd猜想》。 “老师您好，您来看望徐牟林？”沈泽问道。 “我的一个朋友脑溢血住院，我来探望，在楼下遇到裴小姐，顺路上来看一看，”穆尼奥斯解释，接着告辞，“下午有课，我先回去了，再见。” “老师慢走。” “再见。” 沈泽、裴雨晨双双回应。 穆尼奥斯向三人礼貌点点头，出门离去。宋鱼注视他的身影，有一丝疑惑。 徐牟林躺在病床上，眼睛闭合，脸部松弛浮肿，鼻子里插着饲管，仪器显示稳定起伏的心电图。 自从上学期变成植物人以来，他昏迷四个多月。 沈泽跟裴雨晨很少拐弯抹角，向来是有话直说：“晨晨，你认识穆尼奥斯？” “嗯，我找他做过一次专访。” 沈泽释然，裴雨晨是校报的记者，经常采访学校的一些出名人物。 “你怎么有空看望徐牟林，他的父母很麻烦，沾上甩不掉。” “听同学说过一件怪事，徐牟林曾苏醒两次，接着又昏迷。今天我到医院拿父亲的体检报告，想起这事儿有点儿好奇，找护士问问。” “最近叔叔的身体好吗？” 裴雨晨弯起嘴角做出标准的笑容，然而有一点僵硬：“还那样，不好不坏。” 沈泽没看出女孩的微妙神情，只顾追问自己关心的问题：“徐牟林哪天苏醒的？” “不知道，我还没问呢。” 这时宋鱼插话：“沈泽，你去护士站查病历，我在这儿等你。” 沈泽会意，宋鱼想用生物电流检查徐牟林的大脑。他拉裴雨晨出门，裴雨晨打量宋鱼一眼，没出声。 来到护士站，向值班护士询问徐牟林的状况。 果不其然，徐牟林在4月7日和5月9日两天各苏醒过一小段时间，随后又陷入植物人状态。而这两个日子，正是沈泽等人进入亚瑟王时空区，两次杀死伪亚瑟王的时候。 每当徐牟林在亚瑟王时空区死去，就在这边清醒；那么，徐牟林在这边昏迷，是不是意味着魂穿到亚瑟王时空区？ 现在徐牟林处于昏迷中，他又穿过去了？ 可说不通啊，为什么无意识的植物人能够一次次魂穿？有人帮他吗，梅林？梅林究竟是谁？ 沈泽越想越糊涂，理不清其中的因果联系。 “阿泽。” 裴雨晨的呼唤打断沈泽的思绪，女孩秀丽的脸庞写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幽幽看着沈泽。 “怎么啦？”沈泽问。 裴雨晨却又不接着说，转过头，默默望向窗外的景色。 沈泽敏感意识到一缕不同寻常的意味，女孩似乎情绪低落，在难过，在悲伤？ “遇上麻烦了？什么事，我帮你解决。”沈泽关切道。 裴雨晨收回目光，凝视男孩的眼睛，片刻，自嘲地叹一口气。 “你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沈泽一怔，随即领悟对方的意思。裴雨晨在问那天国际会展中心的事情，以及沈泽的特殊能力。 对此沈泽考虑过，不希望裴雨晨牵扯进来，知道太多对她不是好事。他的想法是，先蒙混过去，当因果链偏差纠正后，裴雨晨自然忘记这件事。 “好吧，我告诉你一些事，你一定要保守秘密，免得惹麻烦。从大半年前我开始出现幻觉，其实是异能觉醒，像电影小说里那样。广济介绍我进入一间特殊的学校，一边学习技能，一边执行任务。那些任务怎么说呢，就是维护世界和平。不开玩笑，是真的。在国际会展中心，抢石中剑的是一帮恶棍，也是异能者。我只能说这么多，按照组织的纪律，这已经严重违规了。你不用太好奇，这些事和普通人没关系，你还当我是以前的沈泽就好，除了异能之外我还是我。” 裴雨晨想了想，问：“你进的什么学校，我能去学习异能吗？” 沈泽没料到她提出这要求，支吾答道：“呃，学校只招收有天赋的人，并不是从零开始学习。” “那你介绍我去，测试有没有天赋。” “……哈哈哈，好，等忙完手头的任务，我带你去学校。”沈泽空口许诺。如果此次的任务完成，国际会展中心事件将从时空坐标系中消失，裴雨晨什么都不知道。 裴雨晨看出沈泽的言不由衷，淡然一笑，不再纠缠下去。 假如沈泽的演技更高，或者态度更真诚；假如裴雨晨的心机没那么深，大胆展示一下自己刚从摩达多基因得到的异能，一切都将不同。也许裴雨晨能够加入向日葵邮驿，成为沈泽的队友。 那么，两个人的命运将改变，星河中无数人的命运将改变。 可惜没有假如，历史从容不迫、轰隆隆碾压着驶向未来，说不清是冥冥中注定，还是随机偶发。 宋鱼对徐牟林的检测收到效果。 植物人与脑死亡不同。前者尽管没有自主反应，但大脑神经元有零星的活动，有散乱的潜意识。后者彻底失去意识，脑电图一条直线。 植物人有机会唤醒，脑死亡是真的永久沉睡，再没有复活的可能。 徐牟林的大脑一潭死水，测不出丝毫生物电，属于脑死亡。然而，他曾苏醒两次，严重违反医学常识。 唯一的可能是，他以现有科学理论难以解释的方式魂穿了。 回到住所，沈泽为行动做准备。 其实没啥好准备的，电脑不在身边，想临时抱佛脚练习技能都做不到。 唯一的制胜法宝是石中剑。 本来只想救唐霜，却意外连石中剑一同到手，运气非常好。 沈泽觉得事情过于轻松，过于幸运，其中似乎有问题，但又想不透问题在哪儿。 他轻轻抚摸宝剑，凝聚身体中的神秘能量，从剑柄输送进剑身。 立刻产生反应，石中剑共鸣，一个频率古怪的能量场形成。沈泽又一次“看见”细小的暗红色能量弦，它们不属于任何已知能量，在极其微小的尺度上振荡。 这些能量弦，大概就是开启阿瓦隆的关键。 临出发之前，沈泽叫裴雨晨来出租房，陪伴格小巫。 顺利的话，时空穿越的返回时间点比出发时间点最多迟一两个小时，但沈泽不放心，万一出意外时间拖更久，格小巫无法照顾自己。 沈泽请裴雨晨照看一天一夜，如果到时候他没回来，就送格小巫去金光寺找主持释广济。 裴雨晨拉起格小巫的手，温柔微笑，亲昵拍拍她的小脑袋。 “放心吧，你去办事，小妹妹交给我，我把她喂得白白胖胖。” 沈泽和宋鱼离去。 裴雨晨从包里摸出一大袋炸鸡，递给格小巫。 还有比吃鸡更享受的事情吗？没有！格小巫努力啃食油汪汪香喷喷的热炸鸡，幸福地傻笑。 裴雨晨走到一边，接通一个电话号码：“喂，是古赫尔帝国驻蓝星特勤站吗？我叫裴雨晨，穆尼奥斯介绍来的，我想加入你们的异能者培训学校。” 第一百一十五章 斯诺多尼亚，我回来了 扑通，沈泽和宋鱼平摔在一堆干草垛上。 上回唐霜带三个人穿越，相当平稳，稍微眩晕一下便站到公元六百年的不列颠土地上。现在宋鱼仅带一个人，按理说难度较小，却像过山车一样忽忽悠悠，穿越得十分狼狈。 沈泽头晕眼花，肠胃翻滚直恶心，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 他爬起身，拍打身上的麦秸。 “小宋啊，你这是坐高铁附赠过山车效果？”沈泽忍不住吐槽，“你是不是故意整我，唐霜带我穿越两次，比你稳太多。” 宋鱼哼一声，反驳道：“小菜鸟懂个屁，时空穿越就是这样子。唐霜是特例，我承认她天赋高，百分之九十九的马车夫像我一样，将来你多穿几次就知道了。” 沈泽意外，宋鱼对唐霜的评价挺高。宋鱼为人骄傲，她说好，那就是真的好，超出一般程度的好。 平时唐霜大咧咧地，所以沈泽一直不怎么在意她的专业水准，记得第一次穿越还失误晚点。没想到，她是马车夫中的佼佼者。 天上的太阳明晃晃，辐射酷热的光芒，原野上野草茂盛，西南风从布里斯托尔海湾挟带热烘烘的气息扑面袭来。 平原上视野辽阔，可望见一两里地的远处分布着一些农舍。 沈泽、宋鱼向那边走去，打算找乡民问一问现在是什么时间、什么地点。 这地方是打谷场或草料场，四下里堆着几十座干草垛。沈泽经过一个草垛旁时，干草动了动，似乎里面有田鼠之类的小动物。而且，这个草垛的外表松松垮垮，不如其他草垛规整。 沈泽起疑，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走到草垛边朝刚才活动的部位捅进去。 哎哟—— 惊叫响起，一个人跳出草垛。 这是一位农夫模样的老头儿，头发胡子花白，身体瘦小干瘪。 他瞧清楚沈泽、宋鱼的容貌，登时吓得亡魂皆冒，大喊“恶魔”，掉头撒丫子奔逃。 沈泽追上前，伸脚一勾，老头子跌个嘴啃泥。 “跑什么跑，我们又不吃人。”沈泽打趣说。 哪知老头儿听了这话更加惊恐，语不成句地叫喊：“恶魔，恶魔……恶魔大人饶命，不要吃我……” 沈泽板起脸，怒道：“胡说八道，谁是恶魔？看清楚，我们是天使，我叫加百列，他是米迦勒。”说着指了指宋鱼。 啊？ 老头儿懵圈，傻张着嘴失去反应，这恶魔有点儿奇怪啊…… 宋鱼一肚子气，沈泽这小子真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不管什么时候都要瞎玩闹。 她冲上来，脚踩老头儿的脖子，厉声恫吓。 “听着，我问一句，你答一句，敢撒谎就砍掉你的脑袋。” 老头儿连连应声：“是，是，恶魔——啊，不，天使大人请问。” “你叫什么名字？” “彼得。” “今年的丰收节哪天庆祝，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时代的不列颠土著基本上是文盲，搞不清历法，因此宋鱼不问具体的年月日，改问布立吞人习惯在七月中旬举办的丰收节。 老彼得回答：“丰收节过去快一个月，这片草地原属于伍斯特领主，现在是克西王国。” 伍斯特是布立吞部落首领之一，领地位于坎巴拉东南方一百多里，后来被撒克逊人占领，建立起克西王国。 沈泽和宋鱼确定的传送时间是公元五百零一年七月二十日，地点和上次一样，卡尔森领地附近的斯诺多尼亚平原。 从老彼得的说法看，时间和地点的误差比较大，比唐霜的传送质量逊色。 宋鱼感觉在沈泽面前丢了面子，很是无趣。 “老爷爷，你躲在草垛里做什么，和小孙子捉迷藏？”沈泽笑眯眯问。 “村子有两伙骑士打仗，我逃出来。” 打仗？ 沈泽和宋鱼向村舍的方向眺望，由于距离太远，只影影绰绰看见房屋的轮廓，看不见人影。 “谁和谁打？”沈泽又问。 “不知道，一伙人逃跑，一伙人追，听见追赶的骑士喊‘杀死恶魔潘德拉贡’……” 老头儿嗫嗫嚅嚅，说到半截停下，眼前站着的是两位恶魔，说“杀死恶魔”他们会不会生气？ 听见”潘德拉贡“的名字，沈泽一楞，赶紧追问：“被追杀的人是亚瑟？他长什么样子？” 彼得搔搔头发稀疏的秃脑袋，一脸迷惘：“亚瑟是谁？” “亚瑟就是潘德拉贡的名字。” “我不知道，没见过潘德拉贡。今天早上，先是一伙骑士冲进村里占据教堂，紧跟着另一伙人赶来，喊叫‘潘德拉贡投降’、‘杀死恶魔’。村民们害怕，跑出村子，我躲在草垛中。” 沈泽观望四周的草垛，全都整齐结实，明显没藏人。 “撒谎！为什么草场只有你一个，村子的其余人去哪儿了？” 老彼得面露为难的神色，支吾片刻，终究不敢欺瞒魔王大人：“村民骑马跑远，我寻思，等两伙骑士离开，可以第一个回村偷点儿值钱的东西，推在骑士头上，说是他们抢的……” 原来是一个老滑头，老痞子。 沈泽哈哈大笑，宋鱼也不禁莞尔。 彼得嘿嘿陪笑，忽然想起，恶魔专门引诱人类做坏事，自己这一番老实交代，说不定得到恶魔大人的赏识呢。 接下来，两人盘问老彼得，得知逃亡的骑士不足十人，追赶的骑士大约二三十个。 亚瑟打出旗号起兵了？追杀他的是什么势力？ 可是，前次来亚瑟王时空区，沈泽等人被关进魔法塔变形空间的日子是七月十四号，到今天不过一个月时间。战争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按说亚瑟没这么快准备好。 沈泽同宋鱼商议，一致认为这是一个好机会。亚瑟狼狈逃亡，多半梅林不在身边保护，可以趁机抓住他。区区几十名骑士，以他俩的能力轻松解决。 彼得在旁边战战兢兢，等待恶魔大人的裁决。两个恶魔叽里咕噜讲话好奇怪，大概是地狱的语言，将来自己落入地狱，听不懂怎么办…… 终于交谈停止，黑头发恶魔回过头，换上一副假惺惺的笑容。 “彼得，为什么一见我们就喊恶魔？别害怕，说实话，回答完这个问题就放你走。” 彼得答道：“是梅林大师的预言，大家都在传说，我没亲耳听见。” “预言说的什么？” “恶魔双双从天而降，在那伍斯特的麦垛上。一个在撒旦的左侧，一个在撒旦的右侧。一个黑头发，一个没头发。他们窃取天堂的圣剑，妄称主之名，为不列颠打开通往地狱之路。” 第一百一十六章 活捉潘德拉贡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梅林的预言在斯诺多尼亚一带流传，许多布立吞人听说了，怀着恐惧将信将疑。 刚才彼得躲在草垛中透过缝隙张望，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从天上掉下来，落在前面的麦秸垛上。那竟然是两个大活人，相貌稀奇以前从未见过，头发与预言相同，于是他以为是恶魔。 沈泽和宋鱼听完经过，一头雾水。 梅林这家伙又搞出一个新预言？上次说的是四个人守护德鲁伊部落，现在变成两个恶魔开启地狱之路。 不得不说，预言有一部分极其精准，沈泽和宋鱼的确落在麦垛上。 实在邪门。 之前关于四个人的预言，可以解释为梅林见过他们，然后穿越到更早的时间段发布预言。但此刻，沈泽、宋鱼掉到麦垛上绝没第四个人看见，梅林从何而知？ 难道这个老农夫是梅林化装的？ 宋鱼杀气腾腾地逼视彼得，沈泽同样面色不善。 老彼得吓尿，扑通跪下，痛哭流涕求饶。 宋鱼思忖一会儿，说道：“会不会是这老头儿把遇见咱俩的事情说出去，梅林得知后做出预言？” 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但沈泽惴惴不安，总觉得事情不简单。那个至今未谋面的梅林有着超出常理的诡异之处。 “别管那么多，咱们在这儿瞎猜白费工夫，亚瑟在村子里，抓住他一问就清楚。” 两人向远处的村舍赶去。 当距离接近到几百米时，一座圆拱形教堂历历在目，七八个人骑马围绕建筑转圈，十几个人步行，堵在大门口。 追赶的布立吞骑士很虔诚，不愿意破坏教堂，只封锁，没发动进攻。双方一直对峙，持续数小时。 长时间拖下去对逃亡者不利，一则困在教堂内缺少食物和饮水，二则追兵可联络更多的同伙前来支援。 因此，正好在沈泽、宋鱼过来的时候，教堂中的逃亡者决定突围。 嘭然巨响，教堂的后墙倒塌一大半。 乡村小教堂的建筑材料简陋，大部分木头，少量石头。逃亡者利用躲藏的一段时间，把石祭坛做成简易撞锤，撞开杉木墙。 布立吞骑士只顾封堵门窗，没料到这一着。 七名逃亡者纵马蹿出缺口，向原野疾驰。 八个骑在马上的布立吞骑士扬鞭追赶，剩下的奔到树下牵自己的马，跟在后面。 一名布立吞骑士弯弓搭箭，瞄准前面的一匹马发射。 却也巧了，利箭命中马的右后腿，马嘶声鸣叫，趔趄摔倒。马上的骑士甩飞，跌落草丛中。 同伴勒缰绳掉头，返回搭救。 如此一耽搁，后面的追兵赶上，展开混战。两伙人是轻骑兵，身穿简易皮甲，挥舞刀剑厮杀。 恰在此时，沈泽和宋鱼赶到现场。 沈泽看清，迎面那骑士身材瘦小，尖嘴猴腮，正是梅林的徒弟，伪亚瑟王桑德伯格。 “徐牟林，还记得我吗？” 沈泽大喝一声，自平地跃起，挥拳直击马背上的桑德伯格。 这位黄毛小子当然就是魂穿的徐牟林，他乍然瞧见昔日东海大学的同学沈泽出现在面前，而且叫自己的本名，不由得目瞪口呆。 拳头触及徐牟林的颧骨时，沈泽没发力，转而张开五指掐住他的脖子，施展刚学会的技能“电爪”。 嗷——徐牟林惨叫，身体在电流刺激下激烈哆嗦，尿了一裤裆。 沈泽顺势拉扯，借力骑上马背，老鹰捉小鸡似的将徐牟林提在手中。 一系列动作如电光火石般完成，只在一瞬间，徐牟林来不及反应，他的战友和敌人也来不及反应。 沈泽抬头，望向与徐牟林对战的人。那人刚回过神，也看上来。 “卡萝尔！” “恶魔！” 两人同时惊叫。 对面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女孩，金色秀发，蔚蓝色眼睛犹如温德米尔湖一样纯净清新，秀气的容颜像湖畔金盏花一样朴实而充满活力。她手握一把大剑，与纤细的身体反差鲜明。 是德鲁伊小萝莉卡萝尔。 沈泽惊喜交加，万万想不到在此地巧遇小姑娘。 卡萝尔同样震惊，但她的震惊不是来自喜悦，而是夹杂厌恶和恐惧。 伴随“恶魔”的呼声，小萝莉举大剑砍沈泽的脖子。 剑刚挥出，手腕一紧，被宋鱼牢牢捉住。后者悄没声跃上马背，紧贴在卡萝尔身后。 如果说沈泽的出击像猛虎出柙气势凶猛，那么宋鱼就像老鹰掠食一样迅疾而精准，于无声无息中发出闪电一击。 “轻点，别弄伤她。”沈泽连忙提醒。 宋鱼可没怜香惜玉之心，弯胳膊猛勒卡萝尔的颈侧，颈动脉失血，小萝莉旋即昏厥。 “走！” 宋鱼抖缰绳向前直冲，两名布立吞骑士从侧面上来夹击。宋鱼用卡萝尔的大剑，正手一拍反手一拍，将敌人双双打落马。 沈泽匆匆扫一眼周围的骑士，没有认识的人，便不理睬他们，随宋鱼奔驰。 好几名布立吞骑士放箭，嗖嗖连珠射击沈泽和宋鱼。 沈泽回手一抓，接住三支利箭；然后甩出两支，击飞射向宋鱼的两支。 这时候手里剩一支，另有一支箭风驰电掣射来。 沈泽看也不看，反臂投掷手中的箭，两支箭箭尖对箭尖碰撞，掉落地面。 见到这一幕，布立吞骑士吓呆，被彻底震慑住，不敢再追。 一口气跑出十几里地，两人放缓骏马的步伐，逐渐停下来。 沈泽将徐牟林扔地上，跳下马。 “徐牟林，还是该叫你桑德伯格，或者亚瑟·潘德拉贡？”沈泽笑道，“我们好好谈一谈。” 徐牟林恢复了少许镇定，回答说：“听不懂阁下在说什么，我是雷蒙德·桑德伯格，不是亚瑟·潘德拉贡。这里有一位潘德拉贡。”他手指宋鱼抓着的卡萝尔。 沈泽皱眉：“放老实些，敢胡言乱语，老子废了你！” 宋鱼松开卡萝尔，卡萝尔已经清醒，瞪起圆圆的眼睛怒视两个恶魔，大坏蛋。 “我，圣剑的继承人阿尔托莉雅·潘德拉贡，不会向恶魔屈服！” 阿尔托莉雅·潘德拉贡？ 熟悉的名字令沈泽傻眼，卡萝尔在说啥？ 《型日》系列在二十一世纪初的蓝星是一款火爆游戏，无数华国宅男玩过，没玩过也听说过。事实上不仅是游戏，还衍生出动漫、小说等一系列二次元作品，包含庞大世界观。 故事的背景改编自亚瑟王传说，最具人气的角色阿尔托莉雅·潘德拉贡是一名十五岁少女，原型为亚瑟王。 沈泽玩过那些游戏，还充了不少钱，对阿尔托莉雅熟得不能再熟。 所以，当这个名字从卡萝尔嘴里说出时，他蒙了。 为什么公元六世纪的德鲁伊少女自称二十一世纪游戏中的虚拟角色？ ps：非常抱歉，这本书成绩太差，准备切了。 第一卷没写好，本来想第二卷吸取教训改变写法，但朋友说，你前面写的没有吸引力，谁会坚持到第二卷。我想想有道理，只好忍痛放弃。 整理一下稿子，下午把第一卷剩下的内容全部发出来，给大家一个交代。其实第一卷算一个独立故事，情节完整。 感谢所有支持的读者，特别是坚持投推荐票的朋友、打赏的朋友、留言的朋友，很对不起你们，请多多谅解。 第一百一十七章 扑朔迷离的世界 “再说一遍，你叫什么名字？” 沈泽盯视卡萝尔，目光炯炯。 卡萝尔有点儿害怕，但仍挺起平坦如纸的小胸膛回答：“阿尔托莉雅·潘德拉贡，圣剑持有者，守卫阿瓦隆，打败恶魔。” 她一副正义满满的神情，小小的身躯微微发抖，明显是外强中干，在胆怯。而眉眼和语气中流露的天真憨态，活脱脱就是以前见过的小萝莉卡萝尔，绝对不会错。 “哈哈哈，你这老实孩子居然学会骗人，”沈泽笑道，“你明明是卡萝尔·卡尔森，领主珊卓拉·卡尔森的妹妹。” 卡萝尔面露诧异：“我原先是叫卡萝尔，你怎知道——啊，你是恶魔，当然知道。休想诱惑我，我不怕！” 看架势，她好像第一次见到沈泽和宋鱼，不认识他们。 这不对劲，上个月，沈泽、宋鱼在卡尔森城堡遇见卡萝尔，一起到黑森林拜访梅林，被桑德伯格关进变形空间。三个人是老相识，不可能短短一个月间忘得一干二净。 沈泽和宋鱼面面相觑，一头雾水。 “卡萝尔不会撒谎，说的应该是事实。”沈泽用星河联盟的官方语说道，以免徐牟林听懂。 宋鱼同意：“卡萝尔变成亚瑟王，简直胡扯，想必是梅林耍的把戏。” “你用魅惑术审问他俩，看到底怎么回事。”沈泽建议。 宋鱼犹豫一会儿，摇头反对：“恐怕不行，上回用“魅惑术”逼供徐牟林，他被“纳米逻辑炸弹”炸死。现在，假若是梅林操控这件事，那么卡萝尔和徐牟林的身体中可能也藏有纳米逻辑炸弹。” 确实挺麻烦。 徐牟林这家伙曾两次对沈泽下毒手，他不仁在先，休怪沈泽不义，死就死吧，无所谓。但卡萝尔不可受半点伤害，沈泽发誓要保护她。 考虑许久，沈泽决定先对付卡萝尔，小姑娘傻乎乎很好骗。 他拆下马缰绳捆住徐牟林，用布缠紧他的耳朵，丢到二十米外，然后返回卡萝尔身边。 “卡萝尔，你真的忘记我了？沈泽是先知大人，与卡萝尔约下用生命守护的誓言。” 沈泽说着举起手：“卡姆昂北鼻，give me five！” 卡萝尔迷惘注视沈泽的动作，心底蓦然升起既视感，恍惚许久之前见过类似的场景，对面的男人变得熟悉而可亲。 紧接着，她又冷静下来，这肯定是魔鬼的诱惑，别上当，哼！ “我不认识你，恶魔！我阿尔托莉雅·潘德拉贡的使命就是以圣剑斩除恶魔！” 她三番五次提起圣剑，沈泽心中一动，问道：“你的圣剑在哪里？” “石中剑被恶魔偷走，我会夺回来。” 沈泽摘下腰挂的石中剑。由于来的匆忙，没顾得上给宝剑配剑鞘，只用厚棉布缠上。 他解开缠布，露出明晃晃的利剑，将剑身上的“主赐以柄，天命在我”铭文出示给卡萝尔。 “你说的圣剑是这一把？” 卡萝尔眼睛一亮，梅林大师所形容的圣剑是这样子。 “我问几个问题，你老实回答，我就把这柄剑送给你。”沈泽说道。 卡萝尔不信：“骗人，你的是假剑。” 沈泽微微一笑，激活体内的不知名能量，输入石中剑。霎时间，宝剑通体透亮，散发莹莹的光辉。 “主赐以柄，天命在我！” 沈泽高举石中剑，一道耀眼的白光冲天而起，笔直射上高远的天穹。 四周的光亮逐渐黯淡，太阳削弱成一个暗红色火球，天幕深蓝色，一颗颗星星显露出来，仿佛深夜降临。 而石中剑的光柱在此映衬下愈加灿烂辉煌，如熊熊燃烧的火炬，传达主的召唤，在黑暗中给世人指以光明。 卡萝尔和徐牟林看直眼，宋鱼也暗暗心惊。 沈泽收起能量，宝剑的光消失，天空逐渐恢复原状。 “现在你相信了？”他笑着打趣小萝莉。 卡萝尔彻底被石中剑吸引，眼馋地盯着沈泽手中的剑，不用问也知道她的小脑瓜在转悠什么。 “只要你讲一遍自己从出生到现在的经历，讲一讲怎么从卡萝尔当上阿尔托莉雅，我就送给你圣剑。”沈泽诱惑。 卡萝尔并不相信面前这个疑似恶魔的家伙，可她实在太想要圣剑。她是阿尔托莉雅·潘德拉贡呀，理当拥有圣剑，守护阿瓦隆。没有圣剑，怎么为仙女大人效力？ 一生的经历？没啥见不得人，许多人都知晓，即便自己不说，恶魔也可以找别人打听。 卡萝尔自我安慰，思想斗争老半天，终于屈服。 “我原本叫卡萝尔·卡尔森，是卡尔森领主的私生女，五岁时被范赛尔森大祭司收作德鲁伊学徒……” 卡萝尔的前半段讲述同上次一样，变化出现在一年前。梅林大师造访德鲁伊部落，带来惊人的消息。 他声称，卡萝尔实际上是尤瑟王的女儿，请卡尔森代为抚养，她的真名叫阿尔托莉雅·潘德拉贡。 为证明事情真实性，梅林找来不少证据，包括护送婴儿到卡尔森领地的尤瑟王夫人的侍女，在场目睹过程的卡尔森的侍从，等等。 撒克逊人入侵不列颠岛，毁坏德鲁伊赖以生存的家园，必须阻止，卡萝尔将承担这一重任。这是湖之仙女薇薇安的神谕，命梅林转达。 梅林又做出一个预言，地狱的大魔王撒旦将派两名助手协助撒克逊强盗，侵犯阿瓦隆圣地，卡萝尔应当用石中剑斩杀恶魔。 “恶魔双双从天而降，在那伍斯特的麦垛上。一个在撒旦的左侧，一个在撒旦的右侧。一个黑头发，一个没头发。他们窃取天堂的圣剑，妄称主之名，为不列颠打开通往地狱之路。” 范赛尔森半信半疑，亲自前往阿瓦隆寻求薇薇安的指示。仙女大人怎么答复的卡萝尔不清楚，只是范赛尔森回巨橡谷后，便认可梅林，让卡萝尔跟随其出山。 从此卡萝尔以阿尔托莉雅的身份在威尔士山区亮相，打出尤瑟王继承人的旗号，对抗撒克逊人。在梅林帮助下，很快势力大增，取得一连串胜利。 前不久，卡萝尔击溃拉洛德国王埃阿斯，率军入驻坎巴拉。 第一百一十八章 梅林的意 卡萝尔是一个话痨，一旦打开话匣子，便刹不住闸，叽里呱啦说起来没完，根本不需要沈泽多问。 “我亲手打败撒克逊第一勇士埃阿斯。当时的情况好险哪，他用好几十斤重的长柄斧拦腰砍我，我用盾牌这么一挡，他胳膊脱臼，斧头飞上半空。我再用大剑迎头一砍，砍在他的头盔上，他马上晕过去。” 卡萝尔指手画脚，笑逐颜开地吹嘘。 沈泽打量她的小胳膊小腿，心中好笑，震脱臼埃阿斯的胳膊？开什么玩笑，多半是梅林在暗中帮忙。 “不愧是仙女薇薇安选中的勇士，你一定能驱赶撒克逊强盗，夺回家园。圣剑理应属于你。” 沈泽不失时机地吹捧，双手托起石中剑，奉献给小萝莉。 卡萝尔大喜，伸手要拿，不料沈泽突然收回胳膊，面露怀疑。 “既然你战胜大力士埃阿斯，为什么刚才打不过那些布立吞骑士？你在吹牛吧。追杀你的是什么人？” 卡萝尔急忙辩解：“我没吹牛，跟埃阿斯打仗之前，梅林大师为我施加‘神力术’，力量放大几倍。昨天我出城侦察撒克逊军队的动向，路上遇到一伙布立吞坏蛋。有几个部落不服女人作王，叫我‘恶魔’。我不是恶魔，我会得到石中剑证明自己是女神选定的圣徒。” 沈泽明白了，梅林扶持卡萝尔当布立吞的王，就像以前扶持桑德伯格一样，一部分布立吞部落拒绝臣服，内讧争斗。 一旁卡萝尔心急催促：“你要我说的我都说了，给我剑。” 沈泽笑嘻嘻，递过石中剑。 卡萝尔接剑在手，喜出望外，抚摸银闪闪铮亮的剑身，欣赏优美的铭文，笑得合不拢嘴。 她挥宝剑尝试，在空中胡乱劈几下，又去砍地上的野草。剑确实挺锋利，砍得草屑纷飞。 然后，卡萝尔学着沈泽的样子，竖直举起胳膊以石中剑指天，嘴里念念有词：“主赐以柄，天命在我。” 可是，一点儿动静没有。 正忙活得起劲，卡萝尔但觉手中一轻，石中剑被沈泽夺走。 “唉，看样子你年纪还小，没能力使用圣剑，”沈泽遗憾地说，“我先替你保管，等你长大了再给你。” 啊？ 卡萝尔目瞪口呆，随后反应过来，又急又气。 上当了，恶魔太坏了，呜呜呜。 “你骗人！”卡萝尔大叫。 沈泽洋洋得意：“说给你并没有说什么时候给你，也没说给你后不拿回来，哪里骗人啦？” 小时候，沈泽收到的压岁钱都会被老妈收走，美其名曰“代为保管，长大后给你娶媳妇用”，现在他终于有机会用同样的招数祸害其他小孩子。 面对这无赖加无耻的手段，卡萝尔说不出话，小脸憋通红，眼睛水汪汪快要哭出来。 宋鱼无语，沈泽这小子有够渣的，把人家小萝莉忽悠成啥样了。 “行了，别闹，接下来审问徐牟林。” 宋鱼将不远处的徐牟林提溜过来，扯掉堵塞耳朵的破布。 “徐牟林，你不承认自己是徐牟林没关系，就当是桑德伯格，说说你从小到大的事儿。”沈泽淡然说道，语气中隐含威胁。 徐牟林比卡萝尔世故得多，明白自身的处境，马上乖乖地听从吩咐。对于无关紧要的细节，他如实交代；对于自己的关键隐私，坚持隐瞒。 雷蒙德·桑德伯格，出生于卡尔森领地的一户农家，七岁时父母双亡被梅林收养，住在黑森林魔法塔。 名义上是弟子，实则梅林不怎么管。梅林长年在外面旅行，极少回家，桑德伯格一年见不着老师几次，没学会魔法，仅跟随魔法塔的守卫学一些武艺。 一年前，梅林命桑德伯格跟随布立吞部落领主库塞尔办事，充当联络人。库塞尔是反对阿尔托莉雅·潘德拉贡的急先锋，并与坎巴拉领主有勾结。 其实坎巴拉也不情愿奉女子为国王，但不明着表态，将阿尔托莉雅一方的情报偷偷传递给库塞尔。昨天卡萝尔前往克西王国侦察，库塞尔收到线报，派人截杀，桑德伯格在队伍中。 “胡说，你诬陷梅林大师！”卡萝尔听到这里，忍不住出言反驳。 按照徐牟林的说法，梅林两边挑事，煽动布立吞部落内斗。一面支持卡萝尔，一面叫弟子加入反对派。 沈泽真是猜不透梅林的意图。 这位迄今未曾谋面的神秘角色，拥有一系列不可思议的超级技能，绝对是星河ii时区炙手可热的大人物，跑来原始蛮荒的蓝星中世纪，挑动一群土著打仗，没理由啊。 假如为了阿瓦隆，也说不通。 石中剑是梅林制造，他直接拿着剑开启阿瓦隆不就得了，何必大费周折。 并且，有一个最大的疑问，关于徐牟林。 眼前的徐牟林第一次见到沈泽和宋鱼，不知道一个月前黑森林魔法塔的相遇；唐霜曾说，一个月前魔法塔的桑德伯格与她杀死的桑德伯格有微妙区别。 结合徐牟林在医院的数次昏迷和苏醒可推论，亚瑟王时空区的三个徐牟林不是同一个因果连续体，是分别的三个人。 徐牟林第一次变成植物人时，魂穿到桑德伯格身上，被唐霜杀死，在医院醒来。然后他再度昏迷，第二次魂穿，成为把沈泽等四人关进变形空间的那个桑德伯格。 第二个徐牟林被逻辑炸弹搞死，在东海市立医院第二次苏醒，接着第三次昏迷，成了此刻的桑德伯格。 以上就是三个徐牟林的来由。因为是灵魂穿越，寄生在同一个肉体上，所以遵守“存在不相容原理”。 所谓魂穿，十有八九是梅林的杰作。 “梅林长什么模样，你形容一下。”沈泽对徐牟林说。 “他……” 徐牟林刚说一个字，即面露痛苦之色，抱住脑袋：“不，我不能说……” 显然，梅林在徐牟林的潜意识中设下禁令，再逼下去将引发纳米逻辑炸弹。 沈泽停止追问。 卡萝尔也见过梅林，但沈泽不舍得问，生怕伤着萌萌的德鲁伊小姑娘。 “你怎么看？”沈泽掉头问宋鱼。 宋鱼思忖一会儿，答道：“情报有限，不足以推测梅林的目的。依我看，不用管梅林，先找到阿瓦隆再说。” “我也这样想，咱们去德鲁伊部落，找范赛尔森谈谈。” 第一百一十九章 大家到齐了 “卡萝尔，带我去你们的部落做客好不好？”沈泽笑眯眯一副标准的狼外婆形象。 这回卡萝尔坚决不上当，紧闭嘴巴连一个字都不肯回应。 沈泽是开玩笑，他认识巨橡谷的路，不需要卡萝尔带领。 宋鱼取出简易时空罗盘，测试因果链的波动值。她不具备裁缝的能力，只能让仪器自动运行，检测精度有限。 卡萝尔目不转睛，好奇地观看，徐牟林斜着眼偷偷觑视。 屏幕上的曲线波动一会儿，逐渐稳定，显示一组时空坐标值。 “目前引起因果链异常的源头不在黑森林，在斯诺多尼亚山脉西部，可能是巨橡谷。”宋鱼说道。 四个人已经有两匹马，又到附近的农舍搞了两匹，前往巨橡谷。 半路上徐牟林逃跑，被沈泽擒获，再次品尝到“电爪”的滋味。从那以后他彻底老实，不再有非分的举动。 原本卡萝尔也想着逃，可瞧见徐牟林被电得屎尿齐流，以及沈泽那电火花迸射的手指，脸上那恶魔般的狞笑，小萝莉胆战心惊，中止行动。 三天后，接近斯诺多尼亚山脉的巨橡谷。 在行程中，卡萝尔越来越感觉不对头，这时候终于憋不住问。 “你们去哪儿？” “巨橡谷啊。” 卡萝尔惊慌不已，若是恶魔进了部落，对兄弟姐妹下毒手可怎生是好？她忘不掉沈泽激活石中剑的天地异象，那远超人力的极限，恐怕大祭司范赛尔森也打不过。 “你走错路了，不是这边，我带你去。”卡萝尔情急之下居然编出一个谎言。 沈泽笑道：“没关系，先按我的路走，如果错了再走你的。” 卡萝尔无计可施，只好惴惴不安地跟随两个恶魔行路。 小姑娘不会知晓，在上一个时空，她以为是好人，兴冲冲带到巨橡谷的是凶残恶魔；而眼下当成恶魔的人，却将拯救德鲁伊部落于水火。 当距离山谷口两里路时，宋鱼率先发觉异常。 “不对，好像有很多生物刚从这里经过，有的是外星种族。”宋鱼抽动鼻子，嗅到杂乱而特征鲜明的气味。 妖精的各项感官灵敏，超过大多数生物。 沈泽叫停队伍，为安全起见，应当侦察巨橡谷的状况，别贸然进去。 他和宋鱼不熟悉地形，需要卡萝尔帮忙。 “卡萝尔，除了山谷的入口，有别的通道进去吗？或者有什么地方可以观察山谷的内部？” “不告诉你。” 卡萝尔斩钉截铁地回答，接着她醒悟，这不正是把恶魔引离巨橡谷的好机会？ “有有有，我带你们去。”小萝莉迫不及待地改口。 沈泽哪不明白女孩那点儿小心思，从她的第一句回答，“不告诉你”而不是“没有”，那么真实答案显然是“有”。 他对宋鱼使个眼色。 宋鱼拍拍卡萝尔的肩膀，展现感染力极强的笑容：“带我们找一条路，到隐蔽的地方观察巨橡谷，不要被人发现。” 卡萝尔脑袋晕乎乎，不由自主地答应，迈步向前走。 徐牟林惊讶，看出卡萝尔神智有异。 沈泽吓唬这家伙，以免他在关键时刻搞破坏。 “看到了吧，这叫做‘迷魂大法’，中招后人失去自主意识，变成行尸走肉。你老实点儿，我不想对曾经的同学用这一招。” “不，我绝不反抗，你放心。” 这个徐牟林与前两个徐牟林不同，被梅林忽视。梅林当作普通弟子养，没传授异能，没施加手段收服，因此徐牟林对老师欠缺敬畏。 相反，他在沈泽手底下饱尝苦头，尤其见识到石中剑的威能，极其震撼。沈泽带来的压力比梅林更大，徐牟林不敢乱来。 卡萝尔钻进森林，带领大家绕一圈，抵达一个山洞口。 洞中逼仄，两边耸立尖锐的石头，生满苔藓。穿行一段路后，到了尽头。 这里的空间放大，像是一间石屋子，布置得干净整洁，有小床、小桌子、小椅子，以及其他一些精巧零碎的摆设。 “我的秘密屋，我和罗伯特双胞胎和姐姐经常在这儿玩。”卡萝尔机械地说道。 沈泽恍然，珊卓拉曾目睹萨缪尔屠杀德鲁伊部落，想必就是在这地方。 实际上山洞并非封闭，是两块大岩石夹成的缝隙，头顶被茂密的藤蔓遮掩。在正前方石壁上，有一道两米多长的狭细缝隙。 从岩石缝向外望去，下方便是巨橡谷。此时，两群人恰好站在山洞下，互相对峙。 一伙是主人，为首的老者身材魁伟，满面红光，雪白的长须一直垂洒到胸口，手中拄一根弯曲的树杖。 他就是德鲁伊部落首领，范赛尔森。 范赛尔森身后，是几十名德鲁伊法师、武士，各自拿着武器，剑拔弩张。 一伙是客人，来自未来。其中许多人沈泽认识，钢铁兄弟会的布莱曼，圣腓立比公会的佐藤茂雄、非利士·亚巴顿、约书亚，向日葵技校的自家人唐霜、卫言铄、梅韶音…… 领头的是一名长发披肩的高大汉子，头束金环，身穿白衣，王霸之气四溢——星河联盟议会议员，禅教十万塔林总主持，寂灭行者释帝天。 释帝天率队穿越到亚瑟王时空区后，进行调查，怀疑梅林是一切祸乱的罪魁祸首。他们追寻梅林的踪迹，来到巨橡谷，并且时空罗盘显示此地因果值大幅度波动，是异变的源头。 信使们向德鲁伊表明身份，指出梅林是穿越者，破坏时空因果链，这在未来是法律禁止的行为，德鲁伊必须配合，交出梅林。 德鲁伊们不肯相信，拒绝异乡来客的要求。 这在情理之中，对公元六世纪的人来说，时空穿越、外星人之类无异于天方夜谭。 释帝天的做法有问题，正确方案应该是悄悄监视，不惊动德鲁伊的前提下捉住梅林。 因为释帝天另有图谋，情报显示，这支德鲁伊部落与传说中的湖之仙女薇薇安有联系，极可能了解通往阿瓦隆的道路。释帝天找借口寻衅，逼出秘密。 联盟议员地位崇高，虽然其他信使觉得释帝天的计划有失水准，但没人愿意反对，于是大家一起闯入巨橡谷。 第一百二十章 梅林是他？ “大祭司，请你把梅林交出来，他不属于这个时代。” 一名三十多岁的异能者说道，他叫何塞，是释帝天的亲随。 作为老大，当然是惜字如金，不轻易表态；一旦发话，就是铁板钉钉。所以，谈判通常由小弟开路，唱白脸，大佬稳场子，做决断。 另一名时空维护局的信使金勇威胁：“当原初的历史改变，你们德鲁伊教派的历史也随之改变，说不定将遭遇天大的劫难，整个教派覆灭。” 德鲁伊人群一阵骚动，个个显出愤怒的神情。 “少吓唬人，就凭你们几个敢上巨橡谷挑衅？” “德鲁伊绝不屈服！” “滚出去，不然宰了你们！” 德鲁伊群情激愤，七嘴八舌叫骂，有的人拉起弓箭，瞄准为首的释帝天。 在四周的树屋中，老弱妇孺们探头观望，忧心忡忡。 范赛尔森摆摆手，吵闹声逐渐平静。 “阁下的意思，如果我们不交出梅林，就要动武？”范赛尔森冷笑。 “谈不上动武，只不过换一个方式劝说。” 何塞目射凶光，举起右臂，大喝道：“闪电的锁链，束缚！” 霎时间，空中窜起无数道闪电，噼啪作响，从上方、左右、后方四个方向包围空地上的几十名德鲁伊，仅留出正面的空隙。 同时，在德鲁伊居住的树屋上空，一团厚厚的乌云紧压着树梢，雷电在云层中酝酿，引而待发。 青白色闪电此起彼伏，如一条条凶狠的毒蛇，随时择人而噬。高压电磁场击穿空气，令德鲁伊们裸露在外的皮肤上丝丝酥麻。 毫无疑问，一旦闪电爆发，大部分德鲁伊难逃劫数，树屋中的老幼更不用说。 这法术名叫“电牢”，属于电磁技能树中的高阶，形成高压电网围困敌人，非常了得。 躲在山洞中的沈泽认出来，很是心动。他刚学会初阶技能“电爪”，离“电牢”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虽说卡萝尔处于“魅惑”状态，但本能感觉到危险，烦躁地走来走去，有冲出去的意图。魅惑术不是万能，当人的情绪过于强烈时，难以完全压制。 沈泽安慰：“不要紧，你的族人很安全。” 他认为，有各方势力在场，星河联盟官方绝不会干出格的事，释帝天不敢公然杀死一大群原住民，那个释放电牢的异能者在虚张声势。 事实确实如此。 何塞私下受释帝天命令，用暴力刺激德鲁伊，逼范赛尔森向仙女薇薇安求助，从而找到阿瓦隆。 释帝天压根儿没想和平解决争端，不管德鲁伊肯不肯交代梅林的下落，都要动武。杀人倒不至于，事后用药物、催眠术清除德鲁伊的记忆即可。 “大祭司，你看我们未来人的法术比贵部落如何？这叫‘电之牢狱’，本可以彻底封住你们，但出于礼貌留下一面，方便交谈。哈哈哈。” 何塞仰天狂笑，嚣张之极。 一众德鲁伊震惊，敌人的法术竟如此高超。 近年来德鲁伊教派衰弱，人才凋零，巨橡谷部落中大部分是丛林猎手和弓箭手，法师寥寥。即使掌握一些法术，也不过治愈术、缠绕术之类的粗浅把戏，远不能与何塞抗衡。 况且，对方仅一人出手，如果所有人都具备何塞的水平，打起德鲁伊真是砍瓜切菜一般。 范赛尔森脸面上仍保持威严和镇定，心里面万分焦急。 诚然，他可以激发圣灵大橡树的自然之力，化解电牢，保住身后几十名德鲁伊的性命。但树屋中的老弱病残很难照应周全，必然丧生于闪电下。 难道只剩下一条路，开启阿瓦隆向仙女薇薇安大人求救？ 然而，那是禁忌，薇薇安只允许范赛尔森一个人见面，严禁第三个人在场时连通阿瓦隆。而且，薇薇安不是每时每刻呆在阿瓦隆，此时发信号她未必马上赶得到。 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该发生的如期发生。 “呵呵，你们想见我，那我就见一见你们。” 一声长笑从森林中传出，震动山谷，语声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朵。 听话中的意思，来者是梅林。 释帝天欣喜，梅林果然藏身于巨橡谷，正好一并解决。 山洞中的沈泽和宋鱼，以及下面人群中的唐霜，尽皆心头一震，神秘莫测的梅林终于登场。 他会是谁？ 人人伸长脖子，向声音的来处眺望。 一个人从树林间缓缓而出，昂首阔步，意态轩然。他一步步走近，容貌逐渐清晰。 那是一名二十多岁的青年，纯正日耳曼血统，金发碧眼，俊美的五官胜似电影明星，灿烂光明的气质宛若太阳神之子，一脸的正气凛然，又如纯洁的圣徒。 萨缪尔？！ 来自未来的人们全体目瞪口呆。 沈泽更是惊诧莫名，脱口喊道：“不可能！” 宋鱼紧跟着否定：“是不可能，梅林绝不是他，其中一定有蹊跷。” 萨缪尔走到两群人之间，向范赛尔森施礼：“多谢大祭司和各位兄弟姐妹全力维护，在下不胜感激。此事与贵部落无关，请大家置身事外。” “大师是德鲁伊的客人，自当保卫，德鲁伊没有出卖朋友的习惯。” 范赛尔森嘴上客气，实则内心动摇。 他见多识广，智慧过人，接受力强。那伙异乡人所说匪夷所思，普通德鲁伊不相信，但范赛尔森感觉不无道理，开始怀疑“梅林”的真面目。 同范赛尔森打完招呼，萨缪尔好整以暇转过身，取笑何塞。 “好威风，久闻何塞先生的电磁系技能独步科纳星，是释帝天议员的得力干将，今日一见名不虚传，树屋中的八十岁老婆婆和五岁小孩子被你吓得尿裤子呢。” 以前何塞与萨缪尔没打过交道，在星河ii时区，他是联盟议员的亲信，往来的都是政商军三界大人物，萨缪尔一个小小信使算什么。 这次行动前，何塞才看过一些资料，知晓因果链变动同圣腓立比公会的前信使萨缪尔有关。 何塞根本看不起萨缪尔，被看不起的人看不起，难以忍受。 第一百二十一章 创世三真言 “阁下是萨缪尔还是梅林？”何塞还击，“如果你是萨缪尔，一年后对这些德鲁伊干的事情比我威风多了。” 何塞指的是萨缪尔屠杀整个部落一事，他读过沈泽和唐霜写的任务报告。 萨缪尔神态自若，耸耸肩答道：“何塞先生，我是坏人，你是好人。坏人干坏事正常，好人干坏事就不对了。” “哈哈，可笑，那么说你这个坏人要主持正义？” “既然你说了，我就勉为其难主持一下。” 萨缪尔一副懒洋洋的架势，不把眼前的大群强敌放在心上，他随意地竖起食指朝何塞一点。 “逆转十字。” 随着咒语出口，空中所有的闪电向何塞激射。 从哪儿来的，回归哪里。何塞所释放的能量，全部倒逼回去，反噬自身。 这是“逆转十字”技能的最高境界。 一眨眼的工夫，千百道闪电打在何塞的身上，何塞来不及做分毫反应，成为自己技能的活靶子。 一团灼烈的白光爆发，像似小太阳，空气中充满焦糊的气味。再看时，何塞烧成一段黑炭。 众人惊呆，一时无法接受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逆转十字”是圣腓立比公会发明的技能，许多人见识过，知晓原理。它能够借用敌人的法术能量，转为己用，实用性很强。 但是，任何技能都有其极限，威力高低关键在于施法者本身的造诣。 比如说，七十七重天的“圣人”种无道发一个技能，宇宙中有谁能用“逆转十字”化解？ 何塞比不了种无道，可也不是软柿子。他召唤的电牢笼罩四十米方圆，强度极高；并且心分二用，在树林的上方另聚集起一块蓄电云。 论电磁系技能，何塞可谓登堂入室，达到超一流高手的水准。 萨缪尔将何塞凝聚的电磁能全部夺过来，再操纵着攻击何塞，一点一滴都不遗漏。做到这程度，证明萨缪尔操控能量的水准至少比何塞高一倍。 跟班被打倒，主人不能再装沉稳，必须有所表示。 不过，释帝天对萨缪尔超乎寻常的异能有些震惊，心中没底。他是玩政治的行家里手，但凡能推别人上阵，绝不脏自己的手。 萨缪尔是圣腓立比公会的人，首先应由公会承担责任。 释帝天转头问佐藤茂雄：“这个人真是萨缪尔？似乎不符合贵公会给的资料。” 这话说出许多人的心声。 行动之前，大家研究过相关的情报，对萨缪尔有一定了解。按圣腓立比公会提供的资料和沈泽、唐霜的任务报告，萨缪尔不可能有这本事。 佐藤茂雄对萨缪尔的突变也是稀里糊涂，却不方便辩解。他面色阴沉，质问昔日的手下：“你为什么背叛公会？” “不，背叛公会的是你，你和那些主教、使徒们。为了世俗利益，你们与主的敌人妥协，勾结异教徒，行堕落之事。你们的行为背弃主的道路，违反公会创始人腓立比圣徒的初衷！” 一谈起宗教，萨缪尔禁不住激动，声音加大，翩翩的风度消失一半。 佐藤茂雄驳斥：“你的极端思想屡次被瑞恩主教批评，依然不悔改。记住，你只是一个凡人，有什么资格揣度主的真义？凭什么自夸你所认为的就是对的？” “我当然有资格，我是神拣选的福音传播者，我是新千年的弥赛亚，带领世人建立人间天国，”萨缪尔口出僭妄之语，狂态毕现，“佐藤教士长，你质疑神的真义么，我显示给你看！” 闻听如此渎神的疯话，佐藤茂雄失色，竟不知该如何回应：“你疯了……你已被魔鬼附体，你会下地狱的……” 异域客们无不摇头，这家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难怪跑来亚瑟王时空区胡作非为。 范赛尔森和族人这才明白，一向尊敬的“梅林”大师竟然是罗马教徒，他们被骗了，像傻子一样被忽悠得团团转。 德鲁伊愤怒之极，手紧握武器，几乎要冲上去群殴无耻的恶棍和骗子。 面对四周无数敌视、轻蔑的目光，萨缪尔冷冷一笑，昂然念诵真言。 “神说，天下的水要聚于一处。” 经过刚才何塞的中招，众人都暗地里提防，警惕萨缪尔突施冷箭。然而没用，在至高的神术之下，无人可以抵抗。 佐藤茂雄的身体迅速萎缩，似泄了气的塑料人偶，很快变成一具干枯的尸体。皮肤乌黑，皱巴巴贴在骨架上，骷髅头颅上两个大大的窟窿，恐怖而恶心。 他体内的水分全部被抽干。 萨缪尔胸前一米半高的空中，漂浮着一个水球，表面平滑圆滚滚，受无形的力道束缚，没有一滴水掉落。 这是从佐藤茂雄身体中萃取出来的水。 接下来，萨缪尔做出让人瞠目结舌的举动。他伸手从水球中捞起一捧，仰头倒进口中，咽下，露出爽快享受的表情。 “牛x，服气。萨缪尔老兄应该去荷里活发展，本色出演汉尼拔、弗莱迪。” 沈泽在山洞中全程关注下面上演的活剧，对萨缪尔同学佩服赞叹。 宋鱼皱眉说：“这家伙从哪儿学来的技能，我打包票，以前他绝不会这些。自上次被你杀死后，萨缪尔到底经历了什么？” “是梅林教的，”沈泽断定，“我倒是更好奇梅林的目的，叫萨缪尔冒充自己想干啥。” 尽管不明白事情的缘由，但沈泽心中升起强烈的预感。翻牌的时刻到了，一切将有一个了结，就在此时，就在此地， 他将面对迄今为止最强劲的敌人，将面临出道以来最危险的一场战斗。 “抽干人体水分的技能挺厉害，你认识吗？”沈泽问道。 宋鱼摇头：“不认识。” 有人认出萨缪尔的技能。 “创世三真言！”封印使徒约书亚惊呼，“新罗马大公教会的秘技！” 非利士·亚巴顿大怒：“萨缪尔，你投靠大公教会！你的所作所为是不是大公教会主使？” 释帝天率领的一伙人基本上出自星河联盟，而大公教会等同于古赫尔帝国的国教，联盟与帝国对立，圣腓立比公会和大公教会竞争激烈。假如萨缪尔受大公教会指使，事情将更加复杂。 场中一片沉默，对萨缪尔人人忌惮。 如果说，反击何塞的“逆转十字”虽然高明但仍可对阵，那么，杀死佐藤茂雄的一招简直无敌。除了释帝天、亚巴顿、约书亚等寥寥几个人有能力招架，其余异能者难逃厄运。 大公教会的“创世三真言”共三条真言，萨缪尔全都会么？其中最可怕的是第三式，所到之处万灵俱灭，令世界归于混沌。 众人踌躇满志而来，以为凭实力剿灭梅林、压服德鲁伊部落不在话下，怎料想，单单萨缪尔一人就可能将他们团灭。倘若背后还有大公教会的人埋伏，更死死无救。 第一百二十二章 阿瓦隆，就在这里 萨缪尔看出对手的色厉内荏，这些人曾经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他这个区区信使长可望而不可即。如今，他们战战兢兢，如临大敌站在面前。萨缪尔志得意满，更加傲气大涨。 “我只代表我自己，不受任何人指使，大公教会与此事无关。” 释帝天问：“那么，你改变历史为了什么？” “和你的目的一样。” “我？我有什么目的？” “少装蒜，释帝天议员，难道你不是为阿瓦隆而来？” 人群一阵骚动。 亚巴顿、约书亚等有心人不必说，早就猜到；其他异能者原本疑惑释帝天的行动方案反常，这时恍然大悟。 范赛尔森和德鲁伊的仇恨值迅速点燃，这伙儿恶徒竟敢觊觎圣地，绝不让他们得逞。 释帝天面色阴沉，他脾性高傲，做事情霸道，不屑于委曲求全。既然被当众揭穿，便坦然承认。 “不错，我希望找到阿瓦隆。第九象限是极其重要的物理现象，联盟科学院很重视，听说德鲁伊部落知晓阿瓦隆的地点，特来拜访。” 萨缪尔哈哈一笑，满是嘲讽：“原来议员阁下爱好科学，没想到，有趣。” 接着，他回头对范赛尔森说：“大祭司，有人想去阿瓦隆。” 范赛尔森忍住怒火，回答道：“阿瓦隆是民间传说，从没人见过，我们不知道它在哪里。十有八九，根本没这个地方。” “是么，大祭司何以言不由衷，阿瓦隆不就在这巨橡谷中？” 此言一出，全场耸动，人人望向范赛尔森。 即使德鲁伊部落成员也不清楚阿瓦隆的下落，历来的传统，单只大祭司一人有资格同仙女薇薇安大人联系。 范赛尔森心头大震，脸上勉强维持镇定。“一派胡言。山谷在眼前，大家都看得见，什么地方能藏住阿瓦隆？” 巨橡谷不算大，纵深三百多米，最宽的地方一百米，三面环绕长满森林的山坡。基本上一览无余，所有景致看得清清楚楚。 阿瓦隆，在凯尔特神话中是一座岛屿，坐落在湖水中，被终年不散的迷雾遮挡。 巨橡谷附近全是山岭，没有湖水，更不存在岛屿。 “梅林，你睁着眼说瞎话么，山谷中哪来的阿瓦隆？亏我们拿你当朋友，你竟然编造谎言陷害我们。”一名德鲁伊叫骂。 萨缪尔笑道：“承蒙各位兄弟姐妹招待，多次来贵地做客，我才发现范赛尔森大祭司的秘密。” 范赛尔森冷哼一声：“我有什么秘密？” “贵部落有习俗，每年3月7日和9月15日向仙女薇薇安献祭，偶尔遇到大事，也需请求仙女大人的神谕。每当那种时候，范赛尔森离开巨橡谷，孤身前往阿瓦隆。”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说阿瓦隆在山谷中？” “大祭司，你不了解，几千后有一种法器，可以监视周围上千米的区域。我把那法器设置在巨橡谷上空，以太阳为能量，可连续运转好几年。几年来，各位兄弟姐妹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眼里。” 大部分德鲁伊不知厉害，只为被监视而愤怒，纷纷大骂。范赛尔森则感觉到不妙，心沉下去。 “大祭司每次去阿瓦隆，花费十五到二十天时间，然后返回向族人宣布神谕。然而有一件奇怪事，实际上你总是提前在大半夜回来，偷偷溜到大橡树下，黎明前离开。等到第二日大白天，你才堂而皇之从山谷口再次现身。这是为什么？” 范赛尔森不答。 人们安静无声，紧张地等待下文。 萨缪尔得意笑了笑，继续说道：“因为阿瓦隆的入口就在大橡树下，前面十几天的旅行是演戏，最后一夜，范赛尔森进入阿瓦隆见到薇薇安，取得神谕。” 德鲁伊们惶恐不安，因为“梅林”所说多半是真的，如果撒谎的话一戳就穿，没意义。 难道阿瓦隆当真在巨橡谷，大祭司一直欺骗大家？可是，确实没地方容纳阿瓦隆，它会在哪儿？ 来自未来的释帝天等人心中激动，他们有数，阿瓦隆是第九象限，属于另一个时空，在宏观三维空间中看不见。范赛尔森的行为，恰恰证明阿瓦隆在此地。 范赛尔森冷笑：“梅林大师，既然你那个所谓的法器监视到我的行动，那么也就知道怎么进入阿瓦隆，何必在这里废话，尽管自己去。” “不，当你在大橡树下的时候，有一个奇异能量场屏蔽其他所有能量，监视法器失效，”萨缪尔说着，转向释帝天，“阿瓦隆的秘密已然揭开，你可以请大祭司交代真相了。” 释帝天岂肯被当枪使，义正词严地拒绝：“联盟尊重人权，绝不强迫原住民。你以为人人像你一样邪恶吗？” 萨缪尔大笑：“好，恶人我来做。” 他抬手指太阳，施展“创世三真言”之第一真言——“神说，要有光！” 巨橡谷空间的光子被召集起来，转瞬之间，在人群的四周生成一张光网。如同渔网一样，一条条光柱密集交织，正方形网格仅二十公分宽，体积大于这尺寸的生物皆难逃罗网。 光网笼罩住德鲁伊，笼罩住未来世界的异能者。 由于大部分光子用来制造光网，天色登时黯淡，大白天变成黄昏，太阳呈现血红色，整个山谷散发凄厉的死亡气息。 释帝天早有提防，在萨缪尔动手的一刻，也施展法术。他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喝道：“涅槃！” 技能发动，试图抽干萨缪尔身边的能量，阻止创世三真言。 然而“创世三真言”是高妙的神术，原理与众不同。其能量通过谐振激发，只消有一粒“种子”投放出去，便共鸣产生更多的“种子”做振荡源，谐振场越来越强，不需要施法者追加力量。 “涅槃”没起到效果，光网连接成片，铺天盖地而来。 释帝天身经百战，见势不妙立刻改变策略，用涅槃在自身的周围制造隔离带。 异能者人群的周围，能量值急剧下降，地面、草木和岩石化作死灰色，分子和原子停止活动。 在这片地带，各种能量趋近于零值，假如光网进入也会凝滞，失去杀伤力。 德鲁伊那边，范赛尔森祈求母树的力量，大橡树的枝条疯狂生长，搭建起厚密的绿色屏障，阻挡光网。 第一百二十三章 圣地显相 创世三真言的“神光术”有一个最大长处，能量来自太阳，并且发动后不需要施法者继续投入力量，自动采集更多的光子。 太阳的能量无穷无尽，远非人力可相提并论。释帝天的“涅槃”和范赛尔森的“自然之力”虽然是一等一大招，但萤火不能与日月争辉，零能量防护带和橡树墙早晚消耗殆尽。 光网逐步向内压迫，逼近人群。橡树枝遭高温炙烤，迅速干枯，腾起火苗；涅槃的黑白领域一点点收缩。 异能者和德鲁伊毫无还击之力。 零能量防护带是双刃剑，阻拦光网也阻拦己方发出的能量，异能者无法攻击萨缪尔，只能等待慢性死亡。 亚巴顿、约书亚空有一身本领，使不上。 假如撤销“涅槃”的防护，不等异能者出手，光网先落到头顶，什么法术都快不过光速。 德鲁伊一方唯有范赛尔森的技能像点样，其余全是菜鸡，不足以威胁萨缪尔。而范赛尔森全力维护橡树墙，腾不出手反击。 萨缪尔稳操胜券，意气洋洋，大有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气概。创世三真言，神恩赐的至大力量，唯有他这样忠贞、智慧的信徒才有资格使用，横扫一切敌人。 在光网灼烧下，绿色橡树墙出现漏洞。萨缪尔随手指点，一条光柱从网上射出，击中一名德鲁伊战士的前额。 激光穿透头颅，在额头上留下一个指头粗的血洞，那人旋即栽倒丧命。 “大祭司，你改变主意了吗？如果不交出阿瓦隆的入口，全体德鲁伊将这样一个个死在你的面前。” 萨缪尔怡然自得，与其说是威胁，不如说在享受杀戮的快感。 范赛尔森对敌人怒目而视，一言不发。 包围圈中，德鲁伊自知在劫难逃，纷纷转过身，面向大橡树跪下。他们唱诵祈祷词，寻求自然女神的抚慰，曲调平静而圣洁，展现出视死如归的精神。 树屋中老人和孩子惊恐万状，爆发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萨缪尔更加兴奋。 “为公平起见，下一个处决轮到这边，”萨缪尔扫视异能者人群，目光落在一个红头发姑娘身上，“唐霜，我们又见面了，这次你不该来。” 从抵达巨橡谷起，唐霜一直躲在后面，什么都不管。释帝天抓捕沈泽，为难向日葵技校，唐霜很烦他，不乐意参与行动。 现在，被萨缪尔盯上，她不甘示弱。 “我来看你怎么死。上回死的不够舒坦是吧，所以你又菊花痒痒，来作死。” 唐霜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萨缪尔的眉宇间闪过怒气。 “呵呵，也许我会死，人总有一死。但我保证，唐霜小姐看不见，你一定死在我的前面——” “未必！” 只听一声大喝打断萨缪尔，紧接着轰隆巨响，山坡上碎石崩飞。一条人影自半空跃下，稳稳落在地面上。 沈泽击碎岩石，从山洞中跳出来。 方才目睹“创世三真言”的威力，沈泽很是心惊，琢磨着该用什么招数对付，没敢贸然现身。直到此刻，见萨缪尔向唐霜发难，他再也沉不住气。 光网的速度太快，等萨缪尔出招就晚了，必须提前阻止。 唐霜见到沈泽，又惊又喜。 “哈哈，你来啦，萨缪尔这混蛋很嚣张，爆他的菊花！” “**就不必了，怕弄脏我的剑，爆脑花吧。” 沈泽左手拿着一把宽剑，剑身用棕黄色咔叽布缠绕，仅露出剑柄，看上去土里土气。 他一层层解开缠布，缓慢而稳定，逐渐显露其中的利器。 剑长一米一，宽十七公分，质地亮银色，材料不明。在剑脊上半部，刻有一行拉丁文：“主赐以柄，天命在我。” 石中剑。 萨缪尔暗暗心喜，说道：“沈泽，你终于出现——” 沈泽根本不睬他，径直举起石中剑，用体内的神秘能量激活。 创世三真言不是闹着玩的，当然先下手为强，老子还跟你这人渣讲仁义道德二十四孝吗？ 宝剑嗡嗡震颤，与神秘能量共鸣，剑尖迸发白光。 白色的光柱冲上云霄，磅礴的能量潮肆虐狂涌，荡涤空间中一切杂质。 萨缪尔的光网消失了，范赛尔森的绿色橡树墙消失了，释帝天的涅槃消失了。天地间，只有这神秘的不知名能量充斥，向四面八方辐射。 天空暗成深邃的幽蓝色，太阳和月亮同时悬挂于高空，还有成千上万颗灿烂的星星。 沈泽明显感知到，石中剑激发的能量比前几次强好多倍，如同咆哮的大海席卷、吞噬其中的所有事物，暗红色能量弦挤得密密麻麻，在空间中振荡。 换成别的地方，石中剑没有如此强烈的效果，只因这里特殊，巨橡谷是阿瓦隆的入口，是异时空交汇的所在。 能量潮之大似乎要把空间本身涨破，左冲右突，四处乱窜，寻找泄洪口。 猛然，空间中泛起一阵能量涟漪，恍惚传来喀嚓破碎的声音，裂纹从内到外一直延伸。 每个人感到头上脚下的眩晕，身体失重漂浮在虚空，随即，眼中的景色改观。 大家站在一片沙砾地上，前方是幽暗的湖水，平展如镜子没有一丝波纹。四周环绕着层层雪松林，深不可测。湖笼罩于迷雾中，隐约望见一座岛屿的轮廓，在悬崖上，城堡的尖顶高高耸立。 阿瓦隆显形。 巨橡谷连同斯诺多尼亚山脉消失无踪，众人进入阿瓦隆的世界，第九象限。 一片寂静。 绝对的死寂，长眠和死亡之地，除了新闯入的这群人外，没有其他任何生灵。那些雪松，犹如舞台上的背景，而不是活生生的树。 给人一种感觉，这地方的时间是停滞的，所有事物处于永恒的静止中，万年不变。 “啊——” 就在诡异的氛围中，一声尖叫打破平衡。 发声的人是卡萝尔。 她的脑海中浮现凌乱纷杂的画面，在姐姐的城堡，认识四名异乡人，其中有一个黑头发黑眼睛的大哥哥很好玩，很可亲……他是先知……黑森林魔法塔，发生奇怪的事情，一整年的时间丢失了……带着一个金发青年人回部落，这个人很英俊很会说话，但有一点让人不安的神秘……巨橡谷，惨叫，鲜血，尸体，大屠杀…… 卡萝尔找回另一个时空的记忆。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两个人，两把剑（一） 阿瓦隆是第九象限，独立于本宇宙之外的另一个时空，物理法则和自然常数有一些差异，因果链的构造自成一体。 在第九象限与本体宇宙的连接口，时间坐标、空间坐标交织在一起，海因里希方程组的所有可能解一一呈现。本体宇宙中曾经发生过而又湮灭的事件，全部袒露出来，被当事人记起。 阿瓦隆，历史在此保存，记忆在此重现。永恒而静止的国度，过去和现在同时显现。 同样的现象发生在徐牟林和德鲁伊身上。 徐牟林回忆起自己的三次穿越，一次被唐霜杀死，一次被审问时暴毙，一次是现在。前两次遇到的梅林是东海大学数学教授穆尼奥斯，第三次却是一个非常年轻的家伙，而此人实际上是第二次穿越中与自己作对的未来来客…… 德鲁伊们像卡萝尔一样想起之前的血腥杀戮，凶手就是眼前的变态暴徒，他又来了，又一次行凶……难道德鲁伊部落将再受摧残？ “先知大人，我知道你会来的，来救我守护我的部落，这是我们俩的约定！呜呜呜，那人是大坏蛋，快抓住他，揍他！” 卡萝尔冲沈泽大喊大叫，兴奋到极点，留下激动的泪水。她深信不疑，先知大人一定能拯救德鲁伊，一定能力挽狂澜。 不仅卡萝尔，此时此地几乎每一个人都在期待沈泽，范赛尔森，释帝天，亚巴顿，约书亚，布莱曼，梅韶音…… 沈泽出手一击，光网烟消云散，不可一世的创世三真言被化解；石中剑劈开时空，揭示神秘的第九象限。 创造奇迹的是这把剑，这个人。 只有一个人例外，萨缪尔洋洋得意，认为沈泽落入圈套，一切尽在自己的掌握。 “哈哈哈，你上当了，沈泽。” 沈泽不动声色：“是吗？” “这个局为你而设，还不明白？给你创造使用石中剑的机会，开启阿瓦隆。既然能用监控器监视德鲁伊，当然也能监视你。你和宋鱼从山洞偷偷摸摸进入巨橡谷，我早已知晓，所以用唐霜当诱饵。” “我不明白，石中剑本来在你的手里，为什么不自己开启？剑是梅林制造？他连剑都造出来了，干吗不自己用，画蛇添足兜一大圈子。” 萨缪尔哂笑，反问道：“设计汽车的工程师比赛车手更擅长开车？” 沈泽听懂对方的意思，笑道：“看来我有特殊能力，很荣幸。” “是的，开启阿瓦隆需要某种能量，石中剑是增幅器，专门放大那种能量。光有增幅器不行，还需要操控者。梅林大师发现阿瓦隆的秘密后，寻找多年，终于找到一个有能力使用增幅器的人，你。” “谢谢梅林大师的赏识，能请出来见见面吗？想必你不是他。” “哈哈，你先打赢我，大师就不得不出场。”萨缪尔信心满满地大笑，嘲弄之情溢于言表。 沈泽又问：“开启阿瓦隆的能量究竟什么？” “你不需要知道，真相对死人来说没有意义。” 沈泽叹一口气，愁眉苦脸地说：“古人云，朝闻道夕死可矣。看在我快死的份上，萨兄能不能告诉，我有石中剑，又能操纵神秘能量，你怎么打败我？” “当然有办法，我主恩赐的神术岂是你能想象，”萨缪尔狂傲毕露，“不过，现在我打算用一个最简单的办法。” 他伸手一抓，十几米外的卡萝尔被强力磁场吸引过来。 从巨橡谷进入阿瓦隆，空间转换，各人所处的方位随之改变。卡萝尔落到离萨缪尔不远的地方。 小姑娘乍然回忆起往事，心神受巨大的冲击；并且她完完全全地相信沈泽，相信先知大人会保护自己的安全。 因此，卡萝尔忽视危险的敌人，没躲远，被萨缪尔突袭擒获。 萨缪尔掐着卡萝尔的脖子，提在手中。 “现在石中剑是我的了。沈泽先生，你说呢？” 卡萝尔呼吸困难，一边划拉手脚挣扎，一边堵噎着嗓子出声：“不要管我，不要给他圣剑……打他……” 沈泽凝目注视萨缪尔，片刻，笑了笑把剑丢过去。 石中剑插在萨缪尔身前两米的土地中，没入半截。 “不要！” “xxx！” “你他妈在干啥！” 好几个异能者惊叫爆粗，虽然没搞清神秘能量和石中剑是怎么回事，但看得出，沈泽全靠这柄剑才发挥神威。 将武器交给敌人，岂非束手等死？ 释帝天、亚巴顿等人一齐在心里骂沈泽白痴。德鲁伊则大都对年轻人产生好感，然而他们也担心失去神器的沈泽斗不过恶魔，心情复杂。 萨缪尔拔剑在手，甩开卡萝尔，仰天长笑。 “沈泽，我就知道你喜欢充英雄，装圣母。可惜这不是演电影，在现实世界中好人一般死的快。” 沈泽一如往常，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痞气，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他问出一句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话：“你相信历史吗？” 萨缪尔不解：“什么意思？” “据历史记载，石中剑被摧毁了。亚瑟王违背骑士准则，决斗时石中剑自动折断，惩罚他的不义。” 萨缪尔一怔，心头掠过阴影。 沈泽说的话大有意味。 在民间故事中，亚瑟与柏林诺国王马枪对决失败，不顾对手的反对强行用石中剑攻击，结果宝剑断裂。亚瑟后悔，在梅林带领下来到阿瓦隆湖畔，忏悔过失。湖之仙女薇薇安赐给他一柄新宝剑，即“湖中剑”。 萨缪尔用无辜小姑娘要挟取得石中剑，比亚瑟王的错误有过之而不及，沈泽暗示他没资格使用圣剑。 众人都若有所思，在危急关头，沈泽不至于乱开无聊玩笑，应该有他的用意。 “我倒要看看你如何折断我的剑，”萨缪尔冷笑，高举石中剑，“主赐以柄，天命在我！” 他放声呼喊，铿锵的语调向四方传送，越过空旷的湖面穿行幽暗的森林，威风赫赫，宛如神的代言人。 异能者和德鲁伊们慌乱焦燥，闻到死亡的味道。 唯独小萝莉卡萝尔信心十足，先知大人必将战胜恶魔，他行的，一定行的！ 对萨缪尔的挑战，沈泽平静地回答：“那还用说，自然是湖中剑。”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两个人，两把剑（二） 人们讶然，湖中剑，竟然真有传说中的第二把剑？在哪里？ 沈泽身上空荡荡，绝藏不下一把宝剑。 萨缪尔有点儿糊涂，石中剑是梅林制造，并非历史上的真正石中剑。说实在的，十有八九并不存在石中剑，连亚瑟王此人有没有都两可，即便有，至少不是民间史诗所描述的那样。 湖中剑，这不扯淡吗？ 但是，望着沈泽那满不在乎的神情，萨缪尔有一丝动摇，昔日惨死在对方手下的恐惧袭来。这小子会不会藏着一手？ 萨缪尔下意识握紧石中剑，感受到踏踏实实的力度和质感，信心有所恢复。利器在手，神术在身，试问天下谁能敌？ 创世三真言的第三真言还没使呢，前两条不过小试牛刀，待第三真言施展，毁天灭地，万物偕亡！ “少废话，亮出你的本事。” 沈泽笑着应道：“ok，我就用湖中剑和你打一场。” 他抬起手臂，向阿瓦隆湖的方向招唤：“剑成！” 那片湖水静静地安眠着，水面像镜面，平坦光洁，一点儿涟漪都不生成。看上去像固体，像一大块深蓝色水晶。 当沈泽的“剑成”两个字喊出口，湖水顿起波澜。 整片湖水脱离大地的怀抱，升上空中。 一块无以伦比的庞然大物漂浮于人们的上方，无边无沿，遮挡住全部天空。 这是从未有过的奇景，如此巨大体积和质量的液体自我约束，凝聚为一体，没有一滴水脱离主体掉落。 简直违背所有的物理定律。 阿瓦隆湖悬挂于高空，晶莹，透明，如同一块纯净的蓝宝石，璀璨不可方物。 紧接着，湖水开始收缩，以惊人的速度飞快缩小。直径五百米，三百米，一百米，二十米，五米……形状也逐渐变化，从球形拉长，演变为梭形。 直至成为一把剑。 剑自动飞到沈泽的手边，沈泽握住。 倾阿瓦隆一湖之水，凝铸成此剑。 故名“湖中剑”。 剑长三尺七寸，宽六寸，剑身上刻有一行拉丁语铭文，闪闪发光——主所赐，主亦将收回。 “主所赐，主亦将收回。” 沈泽横持湖中剑举于头顶，盯视萨缪尔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 他不信罗马教，依葫芦画瓢搞上一句铭文出于恶趣味，既然演戏就要演十足。 但其他人不这么想。 这句话，显然有的放矢，针对石中剑的“主赐以柄，天命在我”，是命运的谶语。 你有石中剑又如何，承天命又如何，而今我将收回！ 湖中剑vs石中剑，两件神器的对决。 沈泽vs萨缪尔，两个人的对决。 在星河ii时区，罗马教是一大宗教，信徒众多，随释帝天而来的异能者中就有不少。 当此异象，他们不由得相信湖中剑真是秉承主的意志而诞生，因为那远超人力的极限。他们纷纷划十字，低声祷告，心中涌起神圣的情感，为亲眼见到这神迹而激动自豪。 萨缪尔更是呆住。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沈泽怎能做到？！ 绝望和恐惧再度降临，笼罩萨缪尔的心灵。这情形如此熟悉，上次在坎巴拉演武场，他死于沈泽的枪下剑下，就是这般的感受。 事实上，沈泽利用了不知名的神秘能量。 在阿瓦隆，神秘能量格外浓厚，比正常宇宙的空间多近十倍。沈泽体质特殊，天生亲和这一类能量，修炼《跑的快》后，如虎添翼，对能量的利用率愈加提升。 前不久营救唐霜时，在风破晓的误打误撞下，他突破桎梏，得以自如地操纵神秘能量。 把湖水压缩成剑并不是多么高深的技能，原理很简单，仅仅是单纯的压缩，提高密度。 只不过，将整座湖的水量压缩到一柄剑的大小，需要的能量难以计数。 阿瓦隆湖的储水量大约五亿立方米，即五亿吨。湖中剑的体积不足0.005立方米，换算得知，剑的密度为每立方米1000亿吨。 这密度相当于中子星的千分之一，白矮星的一万倍，基本上可算是一颗微型中子星，或者说“中子剑”。 其实沈泽不是握剑，是凭虚作势，以神秘能量场隔离，驱动。 开玩笑，五亿吨的剑用手拿岂不被压得渣子都不剩。 另一方面，五亿吨的质量凝缩于如此小体积，分子原子不复存在，剑由中子和质子以强相互作用结合成致密结构，温度接近绝对零度。 此乃死亡和寂灭之剑，抹去一切生机。 “以神之名，行此天罚，罚世间一切不义！” 沈泽断喝，驱剑刺向萨缪尔。 谁能抵挡一颗中子星的攻击？ 没有人。 萨缪尔垂死挣扎，试图施展第三真言：“神说，要——” 沈泽的一击中除了湖中剑的本源力量，还下意识糅合以《跑的快》技能，引力场涡流、时间延宕、空间扭曲，三重锤击之下，萨缪尔召唤的一点可怜能量迅即溃散。 一个微秒间，萨缪尔以及他手中的石中剑分解为质子和中子，飞散入虚空。 全场鸦雀无声，人们敬畏地望向沈泽手持的长剑，那充沛不可匹敌的能量。那是神的力量。 寂静片刻，卡萝尔率先回过神，欢天喜地朝沈泽扑过来。 “先知大人好棒，好厉害，一剑下去恶魔就消失。你把它打回地狱了，对吗？” 小萝莉抱住沈泽，又蹦又跳，一连串欢声笑语。 接着，卡萝尔踮脚尖探手够湖中剑：“我能摸摸湖中剑吗？” 沈泽吓一跳，这哪能摸，摸上就化作灰灰。 他移开湖中剑，刚要说话，空间中陡然发生异变。 大地狂乱震颤，像地震一样，地面缓慢地倾斜，似乎要竖立起来。天空摇晃抖动，光线弯曲，不再走直线，使得周围的景物变形，模模糊糊。 暗红色能量弦的振动幅度激烈攀升，沈泽很难控制。湖中剑约束不住，有解体的趋势。 如果五亿吨物质大爆炸，威力可想而知，所有的人和物将融化为烟尘。 赶在事态恶化之前，沈泽将湖中剑投向地面干涸的庞大深渊，那里原是湖水所在的位置。他调控湖中剑，进行与刚才相反的逆过程，使物质逐渐松散，变回水分子。 实际上，湖水是构成阿瓦隆空间的一部分，沈泽把它转化，破坏物质和能量的平衡，使空间结构失衡。 阿瓦隆空间面临崩溃。 沈泽不明白其中的原理，其余人和他一样，都是第一次接触第九象限，什么也不懂。 湖中剑迅速扩大，直径五十米，三百米，一千米，八千米…… 空间继续坍塌，可利用的暗红色能量越来越少，沈泽渐渐支撑不住。 轰隆——惊天动地的巨响，五亿吨的水球破碎。 湖水尚未完全复原，密度比正常的水大几倍，但物理结构已属于水分子，不至于造成祸乱。 无边无际的水从天上坠落，仿佛尼亚加拉瀑布遍布整个空间，到处充斥着水，水无处不在。。 与此同时，空间翻转，似排除异物一般，将不属于这个世界的闯入者“挤”出去。 一阵头晕目眩后，众人恢复感观，发现自己置身于巨橡谷。 周围景色依旧，和离开前完全一样。几乎所有人都在，只少了一个萨缪尔。 刚才所发生的一切仿佛是一场梦。 第一百二十六章 尾声 阿瓦隆湖中心的岛屿上，一座哥特式尖顶城堡矗立在悬崖边。在顶楼瞭望台，一个银灰色头发的中年男人静静伫立着。 他是亚瑟王传说中的大魔法师梅林·安布罗修斯，他是星河ii时区和蓝星东海大学的数学家穆尼奥斯，他是圣地阿瓦隆的仙女薇薇安。 他还有一个更崇高的身份，那个身份，即使七十七重天的圣人种无道、利维坦的哲人王鸠摩因罗、古赫尔帝国的皇帝公孙玄一，也需尊敬面对。 大隐隐朝市。 穆尼奥斯将要做一件大事，亘古至今从未有人做过的大事，甚至没人敢于想象的事。 阿瓦隆事件，不过是拉开序幕。 其实穆尼奥斯早就进入了阿瓦隆，在此建立起基地，他的目的并不是所谓的第九象限。 所有人被欺骗，被玩弄于股掌之上。 最可怜的莫过于萨缪尔，以为自己是穆尼奥斯培养的继承人，以为将获得真传的力量，大展宏图。 可真相是，沈泽才是穆尼奥斯想要扶持的人，萨缪尔是磨刀石，用来考验沈泽，用来激发沈泽的潜力。 沈泽不负厚望，终于取得突破，掌控了暗能量。 那个暗红色能量弦即“暗能量”。 在宇宙中，有百分之二十七的物质无法以实验手段观测，仅根据物理理论推算其存在，称作“暗物质”。类似地，全宇宙质能中有百分之七十的能量无法观测，命名为”暗能量“。 关于暗物质和暗能量，有多种学说，其中最流行的是物理学家潘洪提出的“空间势能”说。 潘洪认为，空间的高维度对低维度存在势能。低维度即宏观空间的长宽高三维，高维度即蜷曲于普朗克尺度的八个微观维度。微观维度的能量级高于宏观维度，形成空间势能，在某些物理条件下势能泄漏，即“暗能量”。 暗能量不能在宏观维度上检测到，更不能利用。 然而事无绝对，沈泽可以。他是有史以来第二个感知、操控暗能量的人，第一个是言泽。 因此穆尼奥斯对沈泽极其重视，准备好好利用一把。 此次亚瑟王时空区精心策划的行动，成功一半，失败一半。 在沈泽身上有所收获，在徐牟林身上不尽人意。 徐牟林的三次魂穿是穆尼奥斯操刀，目的是研究意识转移的方法。 穆尼奥斯为执行宏伟计划，频繁穿越时空。根据“存在不相容原理”，人不能与自身处于同一时间段，曾经进入的时间禁止第二次进入。 这带来麻烦。 计划非常复杂，穆尼奥斯不可能一次性干好该干的事，难免有疏漏，需要事后补救。可去过的时间不能再去，怎么办？ 穆尼奥斯想出一个妙招，魂穿寄生。 如果将思维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那就不违背“存在不相容原理”，可以与自身处于相同的时间段。 意识转移尚未有成功的实例，古赫尔帝国在这方面技术领先。 穆尼奥斯利用帝国实验室的成果，对徐牟林做实验。 可惜，实验不理想。每次魂穿，徐牟林的意识都损失一部分信息，三次魂穿后，他永久不可逆地意识混乱，人格错失，很快将彻底失去理智。 现在，亚瑟王时空区的行动告一段落，是时候离开。 离开前，必须把混乱的因果链恢复正常，毕竟穆尼奥斯也不想看到世界灭亡。 他拉动绳索，敲响塔楼上的大钟，启动建造在第九象限阿瓦隆空间中的机器。 钟声穿透层层迷雾，回荡在阿瓦隆的整个空间，那些森林，那山峰，那湖水，从不知多少亿年前便存在于此处。 阿瓦隆，不知因何而诞生，不知何时将灭亡，这里的时空处于长眠中。 从塔楼上，穆尼奥斯可以望见亚瑟王时空区的很大一部分，不仅此刻，还包括过去和未来。 因为阿瓦隆独立于本体宇宙。 就好像一个人站在地面上，看不见蓝星的全貌；当飞到太空中，全星球历历在目。 穆尼奥斯正是在此地看见沈泽和宋鱼掉到麦垛上，做出预言。 同样道理，由于阿瓦隆在本体宇宙之外，所以操作因果链更轻松简单。 “给定相空间每一个坐标点初始值，指数倍速加速实时间轴，拓扑变形虚时间轴，庞加莱回归！” 当一个系统在时间坐标轴上相空间体积不变，那么，只要时间充足，相空间中的任何一个点终将回到它的初始状态。 打个比喻，如果将半盆热水和半盆冷水混合在一起，在缺少外力作用下，结果定然是热水冷水中和成一盆温水。 这就是热力学第二定律，孤立系统的混乱度永远增加，不可减少。 “庞加莱回归”指出，假若时间足够长，温水将分开，恢复成最初的半盆热水和半盆冷水。 这是对热力学第二定律的反动，意义非凡。 按照热力学第二定律，宇宙的混乱度单调增加不减少，总有一天将彻底死亡，而庞加莱回归理论给出逆转的可能。 庞加莱回归仅存于理论上，因为回归初始态需要的时间太长，在那之前宇宙已经灭亡了。 然而，穆尼奥斯利用第九象限的物理法则实现了局部的庞加莱回归。 亚瑟王时空区的历史自公元五百六十一年一月一日起清零，重新开始。 历史按其本来面目发展。 布立吞领主亨德里克的儿子约翰在一次比武大会上结识卡尔森领地的寡妇珊卓拉，两人结婚，然后击败拉洛德国王埃阿斯，占据威尔士的大部分地域。 约翰的事迹在民间口口相传，演变为中世纪史诗《亚瑟王》。 大祭司范赛尔森死后，德鲁伊部落由卡萝尔领导。卡萝尔协助姐姐、姐夫反抗撒克逊人，在后世游吟诗人的歌唱中，她成了大魔法师梅林。 约翰在一次内讧中身亡，卡萝尔带领族人隐遁，从此再没人见过德鲁伊。有人说，他们进入阿瓦隆，那传说的仙境，在仙女薇薇安庇护下永远快乐地生活。 撒克逊人征服不列颠岛南部，建立起七个王国，最终被埃格伯特统一。随后不列颠岛又迎来丹麦人入侵，撒克逊人惨遭当年布立吞人同样的命运。直到阿尔弗雷德大帝在艾丁顿对丹麦人取得决定性胜利，稳固不列颠帝国的根基。 来自未来的异能者们安全返回e时空区。 唯一消失的是萨缪尔，他死在阿瓦隆内部，无法复原，本体宇宙中不再有他的信息。 蓝星的历史回归正轨。 （第一卷完） *********************** 本书暂时告一段落，很遗憾，再次向各位读者道歉，并衷心感谢。 不过，这个故事没有结束，我会回来的。 最初想写剧情流，但剧情流真的不好驾驭，超出我的写作水平，所以扑了。 而且，为了讨好流行的网文风，刻意加入一些装逼情节，很生硬，搞得不伦不类，两边不靠。 下面打算开一本新书，锻炼自己的笔力，同时养笔名。 等有了足够的实力，再回来继续这个故事，希望将来有缘再会。 谢谢，提前祝各位中秋节快乐！ 第一百二十七章 鲥鱼号 蓝星，西太平洋，深夜。 平静的海水掀起波澜，浪头数十米高，然后，一个长达一百多米的圆筒状金属物从海水中升起，飞上天空。 飞行物一直向上，穿过大气层。 蓝星上各国的雷达站、侦察卫星都没发觉这东西，因为它是外星高科技，“鲥鱼”号宇宙飞船。 飞船的公共休息舱内，一个年轻人激动地嚷嚷：“飞多高啦，出大气层了？喂，船员小哥，飞船有没有窗户，我从外太空看一看蓝星。” 在他身边，一个痴呆少女抱着一大堆候船室免费分发的薯片，垂涎欲滴，爱不释手。 舱中的乘客投以惊讶的目光，一名美女忍不住嗤笑。 这位大惊小怪的土鳖是沈泽，少女是格小巫。 在亚瑟王时空区挽救危机后，释帝天知恩图报，放弃追究量子湮灭一事。 但是，法院的判决不能随便撤销，必须走上诉程序。 星河联盟的上一级时空法庭设在m713星系鸵鸟星，沈泽将去那里受审。 另外，被救的异能者中有一位是鸵鸟星著名脑神经专家的儿子，沈泽向他描述格小巫的病情，问有没有办法医治。那人大包大揽，联系最好的医院和医生给格小巫诊断。 于是，沈泽和格小巫乘坐鲥鱼号，前往鸵鸟星。 在改判无罪之前，沈泽依然是犯人，需要看管。 押送沈泽的是两位熟人，所罗门猎人团的花小花和秦翎。 一则蓝星法庭人手不够，二则沈泽已内定无罪，去鸵鸟星走个过场，所以，官方请来两名雇佣兵当看守。 “先生，你第一次乘坐飞船？”刚才发出嘲笑的美女问沈泽。 她叫谢菲，是武仙座加尔文公国谢氏家族的长女，刚年满十八岁，被授予子爵的称号。前些日子来蓝星旅行，庆祝“成人礼”。 “是啊，我是蓝星土著。”沈泽坦率地承认。 “你去鸵鸟星做什么——” 谢菲才问出口，随即看到沈泽的袖子上缝制着一小块牛皮，上面绘制一个弓腰的戴镣铐的人。并且，沈泽的左手腕上戴一个黑色手环。 根据联盟法律，囚犯离开监狱处于运送过程中，衣服上应嵌有标志，佩戴电子定位器。 这年轻人是罪犯。 谢菲脸色一变，仰起脸不再搭理沈泽。 偏偏沈泽不知趣，理直气壮地说：“我犯了罪，到鸵鸟星时空法庭受审。” 时空法庭是特殊法庭，专门审理破坏因果链的罪行。 听沈泽一说，好几个乘客来了兴趣。 一个肥头大耳、土豪气势十足的中年秃头问：“你是穿越者？联盟法庭对原住民没有管辖权。” “我是信使，入行时宣誓遵守联盟的各项法律，拿到了绿卡。”沈泽回答。 信使是异能者，一个拥有异能的罪犯，对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太空旅程来说可不是好事。 胖土豪紧张起来，堆起讨好的笑容：“请问信使先生贵姓，在哪里高就？” “我叫沈泽，在向日葵邮驿干活。” 向日葵邮驿，没听说过，估计是一个小公司。 胖子继续试探：“沈先生，你有什么异能？” “我刚当上信使两个月，不会异能，我的天赋还没觉醒。” “可是，只有异能者才被招收” “我认识向日葵邮驿驻蓝星的管事，走后门进去的。”沈泽随口乱编，但也不算完全撒谎，他的确走后门入学。 原来是一个废物，不会异能，而且加入的组织默默无闻，不入流。 胖子安德鲁放下心，对沈泽失去兴趣，转而去追捧谢菲子爵小姐。 鲥鱼号穿行于漆黑幽暗的太空，驶向太阳系边缘的亚空间星门。 宇宙的基本法则，光速不可逾越，智慧生物做长途旅行的方式是穿越亚空间。 原理和马车夫穿越时空相同，对微观的空间维度进行拓扑协变。 不是每一处空间都可以穿越，需要选择合适的出入口。 出入口的学名叫“亚空间星门”。 飞船的体积和质量比人大得多，因此可用的出入口非常稀少，星系之间有专门的航路。 从蓝星到鸵鸟星，需先从太阳系外的一个星门跃迁到m62恒星系，再从那里的星门跃迁到m713星系，最终飞抵鸵鸟星。 “鲥鱼”号是往来蓝星和鸵鸟星的定期航班，每个月往返一次。 它隶属于“火烈鸟运输公司”，是一艘豪华客运飞船，最大载客量仅二十名。 星际航行的费用很高，每次运送的人和货物越多，平摊成本越低，所以，大飞船反而票价低。 鲥鱼号的票价比普通飞船高二十倍，乘客非富即贵。 沈泽和格小巫，一个是罪犯，一个是傻瓜，遭到众人的轻蔑和冷落。 花小花、秦翎也不受重视，就好比蓝星华国首富马老师和他的儿女们，会重视安保公司的保安吗？ 对鲥鱼号上的贵客来说，四个人是底层卢瑟。 飞船顺利穿越太阳系星门，进入m62恒星系。 这一天，飞船的午餐时间刚过，十几名乘客聚集在舱室内，闲谈消磨时间。 社交的中心是鲥鱼号船长，伯纳德·霍尔，一名牛头人。 霍尔身高一米九几，宽广的额头，挺直的鼻梁，棕黑色英气四射的眼睛，笔挺的船长制服下，肌肉紧绷绷简直要爆炸，散发出强烈的雄性荷尔蒙。 他是人类和牛头人的混血，五官和身材同人类完全一致，唯一区别是头上长了两支弯曲的犄角。 星河ii时区的智慧生物见多识广，风气开放，犄角并不被认为是怪物，相反显得很性感。 譬如现在，飞船中的两名美女乘客一左一右围绕在霍尔的身边，搔首弄姿，一个劲发骚。 “霍尔船长，讲讲你在忒提斯战役中奇袭布伦特族能源中心的经过，我只在网络上看到一些简略报道，那必定是一场危险万分的血战吧。”谢菲子爵小姐娇笑着说道。 霍尔曾经在星河联盟第四星际舰队担任突击舰指挥官，在联盟与布伦特族的战役中立下赫赫战功，是名噪一时的英雄。前不久他退役，被火烈鸟运输公司高薪聘用。 另一边，杜林银行的董事夫人米歇尔撇撇嘴，对谢菲不顾贵族身份拍如此低级的马屁很鄙视。但是，她也不甘示弱，堆起妖娆的笑容向帅哥放电。 “霍尔船长，到鸵鸟星后请拨冗来敝宅做客。我的妹妹维多利亚特别崇拜你，床头贴着你的大幅画像呢。请允许我们姐妹俩好好款待联盟的英雄。” 米歇尔的水汪汪眼睛斜瞟牛头人帅哥，弦外之音谁都听得出来。 谢菲小姐直反胃，快要吐了，你们一对浪货姐妹想跟霍尔玩3p？ 另几名乘客跟着捧场。 霍尔神色泰然，淡淡回应：“战争是所有生灵的悲剧，胜利用无数死难者的鲜血凝聚，不值得夸耀。忒提斯战役全靠兄弟们一起奋战，我没做什么特别的事。” 哇，好有硬汉气概。 谢菲更加发花痴，目光沾在霍尔的英俊脸庞上移不开。 ps：准备明年发新文，看看这里还有没有活人(??_?)?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一场炸鸡的风波 船舱中正其乐融融的时候，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 “老哥，再来五份炸鸡，胸脯肉。” 沈泽招呼侍者。 大家都吃完了，格小巫还没吃够。她刮光盘子中的最后一点残渣，右手握餐刀左手握叉子，满眼期待地望着餐厅侍者。 侍者走过来，说道：“抱歉，先生，炸鸡每人每天最多供应三份。” 沈泽诧异：“昨天我们不是要了七份？什么时候订的新规矩？” 侍者不回答，只弯腰鞠躬，说“对不起”。 沈泽皱眉，扫一眼餐厅中的乘客，见谢菲面带冷笑，便明白了几分。 “如果食物的数量不足，我们可以少吃。但自从上船以来，除了我的朋友，没人点过炸鸡这道菜，你凭什么限制？” 鲥鱼号上供应充分，各星球的特产应有尽有，厨子的手艺堪比五星级酒店。这些日子来，乘客们换着花样吃，谁都没顾上炸鸡。唯有格小巫最爱那玩意儿，顿顿吃上几大块。 面对沈泽的质问，侍者十分尴尬，不方便说出真相。 实际上，限制炸鸡供应是谢菲的要求。 谢菲非常讨厌沈泽，这小子总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嘴角挂着几分坏笑，看起来很欠揍。 那个女孩也烦人，一脸痴呆相，好几次在走廊上没头苍蝇似的撞到谢菲的身上，连道歉都不说。 而且格小巫特别能吃，每次所有人用完餐，她还在那里大嚼特嚼，沈泽在一旁殷勤地相劝：“够不够？要不要再来几块？” 谢菲瞧见两个家伙就气不打一处来。 她忍耐很久，昨天终于忍不住，找到侍者要求对炸鸡限量。 子爵和罪犯孰轻孰重，侍者拎得清，于是有了刚才的一出。 现在侍者面红耳赤、左右为难，谢菲难以坐视，贵族的骄傲不允许她躲在侍者的身后。 “沈泽先生，是我向餐厅投诉，限制炸鸡。你的朋友吃太多，餐厅不是给你们一家开的。”谢菲冷冷地说道。 见两个人正面怼起来，乘客们兴致勃勃看好戏。子爵小姐肯定会赢吧，随便出几招就能压制粗俗愚昧的蓝星土著。 沈泽很恼火。 要是大家都爱吃炸鸡，他自然约束格小巫适可而止，但根本没人吃。你自己不吃还不许别人吃，牛x大发，把飞船当自家领地了？ 不过，他并不打算直接杠谢菲。 在华国网络上跟喷子吵架的经验表明，讲道理没用，骂粗话也效果有限。最好的策略是调戏、耍弄、刺激对方，让对方生气，气急败坏。对方越生气，就越输得一塌糊涂。 “每个人限量三块是吧？”沈泽问侍者。 侍者连连应声：“对，对。” 沈泽点头：“那好，我要三块炸鸡。秦先生，花小姐，你们不来三块？” 秦翎和花小花会意，迅速接话，“我要三块”，“我也要三块”。 侍者发蒙，不知该不该接单，沈泽三个人的要求符合新规矩。他回头看谢菲。 谢菲脸色发青。三三得九，本来格小巫只要五块，这倒好，又多出四块。 米歇尔摇晃小扇子，掩嘴偷笑——表面上掩饰，其实动作明显，故意让谢菲看见自己的嘲笑。 董事夫人心里愉快极了，不知不觉瞧沈泽顺眼起来。 男性乘客当然是站在美丽的小姐一边，好几人想要挺身而出，替谢菲解围。 胖子安德鲁在头里，端起架子发出严厉的指责。 “秦先生，花小姐，请你们约束犯人！” 众乘客听了，心有戚戚焉。 沈泽和秦翎、花小花的关系确实比较反常。 一路上，花小花对沈泽嘘寒问暖，跑前跑后，像照顾亲人一样。秦翎寡言少语，人很沉稳，但对沈泽也是有求必应。 双方的关系倒过来，似乎沈泽是看守，秦翎、花小花是犯人。 乘客们以为沈泽花钱收买了看守，很是反感。 此刻，两名看守变本加厉，居然帮邪恶的罪犯欺负正派的贵族小姐，大家有些看不下去。 对于安德鲁的斥责，花小花和秦翎心中苦笑，我们哪是押送犯人，是恭送大爷啊。 沈泽在亚瑟王时空区力挽狂澜，拯救释帝天、亚巴顿、约书亚、布莱曼等一众大人物的性命，不管他们内心真实怎么想，至少表面上，对沈泽感恩记情。 这次鸵鸟星之行，其实是为沈泽洗白，将来他的前途一片光明。 花小花还怀揣一个小心思。在伦丁尼法庭上她受萨缪尔指使判沈泽有罪，得罪了后者，生怕被报复，因此旅途中大献殷勤。好在沈泽挺场面，没提这事儿。 以上内情没法儿跟人说，花小花和秦翎只好保持沉默。 安德鲁更生气，叫道：“你们的行为我将向鸵鸟星检察官投诉。” “呵呵，”沈泽冷笑，用夸张的表情上下打量安德鲁的肥硕体态，“阁下这副尊容，再怎么拍谢小姐的马屁她也看不上你，省省吧。” 扑哧，一名男性乘客没憋住，笑出声。 安德鲁暴怒，扑向沈泽打算动武。他早年出身草莽，打过地下拳赛，颇有两下子。 霍尔站起身，厉声阻止。 “飞船上严禁斗殴，请各位冷静——” 话没说完，通讯器响起凄厉的警报。 “一百万公里外发现两艘‘雨燕’级歼击舰，正向我方高速靠拢。对方拒绝通信，初步怀疑是星盗。请船长立刻来指挥舱。” 餐厅中顿时炸开锅。 “从蓝星到鸵鸟星不是号称银河系猎户旋臂上最安全的航线吗，为什么有海盗？”米歇尔惊叫。 安德鲁顾不上找沈泽麻烦，转移火力朝向霍尔：“出发前火烈鸟公司保证过绝对安全，我要投诉！把你们告到倾家荡产！” 霍尔不理睬他，对全体乘客发布命令：“请大家返回舱室，进入安全舱。这是紧急命令，请立刻执行。” 当危机来临之时，霍尔展露出他的真正气质。他的高大身躯在狭小舱室中造成强烈压迫感，他的眼神冰寒而锋利，那是经历过血腥战争的眼神，经历过残酷的杀戮。 安德鲁打个冷颤，自觉地收拾起嚣张。 在飞船上，船长拥有绝对权威，任何船员和乘客必须无条件服从，这是联盟航空法赋予的权力。 乘客们一窝蜂涌出餐厅，回自己的卧舱。 沈泽有意落在最后面，经过霍尔的身边时小声建议：“如果逃不掉可以投降，这两位看守是强大异能者，我的战斗力也很高。” 他的想法是，客船要速度没速度要武器没武器，很难摆脱星盗的追捕，如果挨炸弹船体破碎，在太空中没人能存活。相反，被抓到星盗的船上后，可以用异能制服他们，有一线生机。 霍尔看沈泽一眼，面无表情。 “我知道该怎么做，请你回舱。” 第一百二十九章 迫降未知的星球 沈泽先送格小巫到她的卧舱，安排妥当，才回隔壁的自己舱室，进入安全箱。 安全箱是应急设备，抗高压高温高电磁场，遇到危险时乘客在里面躲避。同时，与外界保持通讯联系。 通讯器中不断传来糟糕的讯息。 “不明飞船接近到三十万星里……二十万星里，他们仍拒绝通信……” “敌船发动进攻，两枚动能导弹向我船飞来。进行紧急规避，并准备释放金属箔干扰导弹……” “距离亚空间星门十六万星里，飞船减速，二十秒后进入星门跃迁……” “敌船发射磁暴脉冲弹，我船通信设备被干扰，空间定位仪失调……” “减速阀故障，不能减速……星门到了，转向，请求转向——我的上帝！” 一阵巨大的震荡，随后沈泽感觉到急速下坠。像从高楼跳下，自由落体，加速度不断增强。 鲥鱼号有“引力场自动平衡装置”，按照设计要求，一分钟之内从静止加速到每秒八千星里，船舱中依然保持平稳，装满杯子的水不洒一滴。 而此时加速感非常明显，要么附近有强引力场，要么平衡装置损坏。不管哪一种情况，都糟糕透顶。 紧张中难以准确判断时间，大约过了一分多钟，又是一次巨震，飞船飞快降速，停止下来。 沈泽没敢马上出安全箱，先呼叫指挥舱：“喂，这里是9号舱沈泽，听到请回话。” 过了片刻，一个甜美的女声回应：“鲥鱼号安全降落于某颗行星上，正在自检设备，并侦测环境参数，请各位乘客暂留在安全箱内，不要擅自行动。” 沈泽稍微放下心。 等待分外漫长，一个人躺在箱子里的感受可以想象，况且外面吉凶未卜。 好在乘务长珍妮每隔几分钟通报工作进展，缓解乘客的情绪。 两个小时后，终于来了消息：“请乘客出舱，到餐厅集合。” 鲥鱼号上共十五名乘客，九名船务人员，现在有二十三个人聚集到餐厅内。 “领航员陈大林不幸遇难。”船长霍尔宣布。 众人沉默，对死难者表示哀悼。 安德鲁不耐烦打断：“我们在哪里？飞船什么情况，能飞吗？” 大副钟强介绍事变的过程。 刚才突然遭受两艘星盗船袭击，鲥鱼号发出投降的信息，对方不加理睬，并发射导弹。 鲥鱼号只得逃跑，试图穿越亚空间星门跃迁。在进入星门前，一发磁暴脉冲弹破坏飞船的空间定位仪，跃迁偏差，来到一个未知的空间。 这个空间中，恰好有一颗行星，飞船被引力场拉扯到行星的表面。 经初步侦测，行星的空气成分、温度、气压、重力场等环境参数与蓝星基本上一致，有绿色植物生长。 由于空间定位仪损坏，无法确定行星所在的星域，无法检测所在星系的恒星和其余行星、卫星。通信设备损坏，无法连接亚空间网络向文明世界发送求救信号。 并且，飞船核反应炉的温控器烧毁，不能工作。 “温控器能修好吗？有没有备用的？”谢菲问。 大副钟强答道：“修不好，没有备用温控器。” “为什么不带备用机器？鲥鱼号自称最先进最豪华游船，安全措施如此简陋！飞船有机修师，他为什么不能修理？”谢菲气势汹汹地质问。 霍尔解释：“核反应温控器极其复杂，至少需五名专业人员花十天时间安装和调试，船上的机师干不了。所以，没必要携带备用机器。” 谢菲不死心追问：“通信设备能不能修好？” “缺少元器件，很难完全修复。” 安德鲁大叫：“那就是说我们困在行星上永远离不开？” “是的，先生。”霍尔平静地回答。 船舱中一片哑然。 沈泽是乐天派，从不患得患失，有问题有麻烦？那就解决问题解决麻烦。 “这颗行星的自然环境和蓝星相似，是个好消息。我们先出飞船侦察，寻找食物和水源，建立营地，争取活下来。其他事情以后慢慢研究。” 鲥鱼号上的乘客全都是蓝星人后裔，参加一个“寻根之旅”的旅游项目，到祖先发源地蓝星观光。他们的身体适应蓝星的环境，那么同样，也适应未知行星，可以到飞船的外面自由活动。 谢菲气呼呼驳斥沈泽：“活下来有什么用，一辈子呆在这鬼地方？” 那你可以死呀，沈泽在肚子里吐槽。 他很头疼谢菲这种性格的人，自己缺少行动力，还爱发牢骚打击士气，简直是团队的毒瘤。 “谢小姐，乐观一些，”沈泽笑眯眯地说，“我们有二十多个人，算得上一个小型原始部落，有足够的资源繁衍生息。眼光放长远，说不定我们可以创造一个种族，成为这颗星球上新人类文明的祖先。” 谢菲楞了一会儿，才醒悟沈泽的意思，不由得脸颊飞红，又羞又恼说不出话来。 另几名女性也有点儿不好意思，心想这个年轻的蓝星土著无赖得很。 唯独米歇尔用欣赏的目光打量沈泽。 她狡诈老练，深通人心和世务。眼下落入野蛮原始的世界，势必弱肉强食，撕毁文明的规则，二十三个人之间将重新建立秩序，确定尊卑。 米歇尔一向善于依靠男人，利用男人。目前看起来，船长霍尔是最佳人选，沈泽挺有意思，可以当备胎——既然他是罪犯，想必心狠手辣，有一定的手段。 霍尔说道：“现在最重要的是两件事。第一是修理通信器。核反应炉肯定修不好，飞回鸵鸟星不可能。通信器或许能改装成简易模式，向亚空间发送求救信号。” 未知行星距离星门非常近，鲥鱼号的通信器功率很大，有可能将求救信号传入亚空间。如果有其他飞船路过接收到信号，就得救了。 众人萌生希望，精神为之一振。 安德鲁忙问：“第二件事是什么？” “核反应炉损坏，飞船蓄电池组中存储有少部分能量，不可再生，必须节省。所以，我们应尽快在外面建立起营地，避免消耗飞船的能源。” 霍尔的意见同沈泽一致，理由充分。能源需用在通信器上，那是仅有的获救希望。飞船维持二十三个人的生存环境耗能巨大，支撑不了多少日子，早晚得出去讨生活。 于是不再有异议，大家接受外出生存的计划，开始行动。 ps：筹划中的新书和这本书是同一个世界观，三部曲性质。本打算写完《第九象限》才写第二个故事，但成绩太差，没信心坚持下去。所以，《第九象限》暂时放一放，先写另一个故事看能不能打开局面。《第九象限》不会放弃，如果新书火了，把笔名养起来，有一定的读者基础，再回来续写。这是我构思很久的《星空三部曲》，一定完成。新书大概在明年春节后发，到时候请多多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