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火》 分卷阅读1 哑火 作者:杏仁茶 分卷阅读1 作者:杏仁茶 内容简介: 温润人妻攻x骄纵兄控受/骨科年上/狗血虐文 一句话梗概:哥哥再爱我一次 伪兄弟年上 温润人妻攻x骄纵兄控受 久别重逢狗血虐文 0 缪书茶再一次见到缪畅,是在他们学校后头的堕落街上。涟城十月的风裹挟着还未褪尽的夏意,呼吸间都带出粘腻的暑气。国庆假期刚结束,他们宿舍出来聚餐吃宵夜,一群男孩子围在一起不知节制地喝酒说荤话。缪书茶喝酒上脸,每次沾一点酒精整个人就又红又热。他又在室友们的起哄声中吹了一整瓶啤酒,哐得把空瓶砸到桌上,豪迈地抹了抹嘴。 就这一抬头的功夫,缪书茶瞥见门口有个人一闪而过。他脑袋嗡的一声,全身的血液顿时凝住了,瞬间认出了这个侧影。他僵着身子站起来急跨了几步跑出去,脚边码着的一排酒瓶被踹得叮叮当当滚了一地,残余的酒液从瓶口淌出来,流到脏兮兮的地砖上。 缪书茶追出门,一下拽住那个人的胳膊迫使对方转过身。对上那张脸的时候,他像是被人猛地掐住脖子一样喘不过气来,眼前一阵发花。时隔四年的突然见面,让他又惊又喜又怕,说不上来哪一种情绪占得多一些。拽着对方的那只手抖得厉害,好像失去了这一点可怜的连接就没力气站住似的。 缪畅被他唐突的一番拉拽吓了一跳,回过头的时候并没有马上认出他。毕竟记忆里缪书茶的个子差他半头,现在竟然还比他高上一点。缪畅转着手腕甩脱了这人的钳制,借着昏黄的路灯皱眉看过去,眼神闪了闪,表情一下僵住了。缪书茶知道缪畅这是认出自己了,但是缪畅的脸上没有一点久别重逢的喜色,倒是显出藏不住的焦躁不安,像是非常、非常不想见到他一样。缪书茶被挥开的那只手收回来,垂到身边暗中握成拳,指甲一个个掐进掌心的肉里,他用很委屈的语气叫了一声:“哥?” 缪畅随着这久违的称呼整个人都怔住了,他堪堪避过缪书茶的视线,被对方一步跨过来堵住了去路。缪书茶自嘲似的扯出一个难看的笑:“你连话都不想跟我说是吗?”缪畅凝了凝神,终于开了口,声音有点哑:“小书。你喝酒了。”缪书茶时隔四年再一次听到缪畅这么喊他,心里像被渍了糖的针狠扎了一记,眼睛一下红了:“我都二十岁了……”想着横亘在彼此面前四年时光,两个人都沉默了。 缪书茶这才好好把缪畅细看一遍,心里面有点不舒服。缪畅那时候也瘦,但不是这种瘦。缪书茶也说不好,他以前觉得缪畅特别像他们家阳台上那盆秀逸又清扬的文竹;然而面前的缪畅就像一枝虚虚晃着的竹影,风都能吹透了。缪书茶不敢去拉他了,只是横在他面前,很怕他跑了一样:“你也在这附近上学吗?应该大四了吧。”缪畅幅度很小地点了一下头。缪书茶又追问:“哪个学校啊?我在科大。”缪畅简短地吐出两个字:“理工。”缪书茶本来做了他肯定不会回答的打算,乍一听到这答案眼睛都亮了:“涟城理工吗?!勺子也在涟理。”勺子是他们在善北老家时候的对门邻居,几个人是一起长大的。勺子和缪书茶一个年纪,真名叫司楠,当年也是最喜欢屁颠屁颠跟在缪畅后头的一号人物。 缪畅听到这个绰号一开始没什么反应,好一会儿才显出恍惚掺杂着了然的表情,就好像那段记忆已经离他太远了,要回忆起来都很费劲。缪书茶知道“那段记忆”不只是司楠,还包括他,更是他们在善北生活的十六年。现在缪畅脸上带着那种很陌生很疏离的表情去想这段,缪书茶看在眼里很不是滋味。 两个人又沉默着对立了一会儿,突然被缪书茶的室友打断了。这东北汉子叫王昊,刚在店里见缪书茶突然就跑了,等了一会儿还不见回来,就追了出来:“妙妙,你在外头干啥?”缪书茶是他们宿舍里年纪最小的,一群人都爱这么喊他,跟逗猫似的。他反抗过好几次未果,最后只好无奈接受了这个称呼。缪书茶一伸手把缪畅拽到自己边上,炫耀一样对王昊扬了扬下巴:“介绍一下,这是我哥缪畅!这是我室友,叫王昊。”缪畅又想把手抽开,可是被缪书茶拉的死紧。王昊上下打量他:“也姓缪?亲哥?没听你说过啊。” “对啊!”“不是……”两道声音唐突地撞到一起,连一向粗枝大叶的王昊都敏锐地察觉到气氛不对劲。缪书茶被缪畅脱口而出的否认刺到了,扭过头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声音都变了:“你说什么啊……”缪畅抬手把缪书茶攥着他的手掀开,一言不发,转身就走。缪书茶喉咙像堵住一样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整个人被钉在原地。一如这四年以来他唯一一次接通缪畅电话,对方一听到他声音就立刻挂断的那个时刻。缪书茶握着听筒,耳边尽是冰冷急促的忙音,一声一声都在敲打他的心。此刻他看着缪畅冷淡的无情的决绝的背影,心里像寒冬腊月飘着雪,一寸一寸冻上了。 那是他的哥哥,缪畅。 1 缪海波和杨潭结婚十余年没有子女,两个人打心眼里喜欢孩子,慎重考虑过后从善北福利院领养了一个一岁多的男孩。院长告诉他们,这小孩是在一年前的某个冬夜被丢在福利院檐下的,被发现的时候身上光裹着一条薄薄的小毯子,脸冻得发青,估计再晚那么一会儿人就不行了。薄毯里包着一张纸片,写着孩子的生辰,中间还有个“畅”字,大概是无情无义的生父母给他取的名字。缪家夫妇本来不愿意用这个名字,无奈这一年里福利院的社工老师一直这么喊他,小家伙就对这个音有反应。你喊他一声“畅畅”,他立马扬起小脸冲你咯咯笑,直把人甜的心都化了。 缪畅来家里的第一天有些不习惯,他才刚会走路,手脚都软绵绵的,缩在客厅的垫上一动不敢动。杨潭看着心疼得不得了,想上去抱抱他,又怕吓着孩子,只敢离得远一点坐在垫子另一边柔声喊他:“畅畅!”缪畅果然闻声转过头,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乌溜溜地盯着她,咧开嘴露出几粒小米似的白牙。杨潭心里陷下去一片,一边恼恨明明是又漂亮又健康的宝宝却被人丢弃,实在不公平;一边又庆幸自己能遇上这么好的孩子,以后一定得加倍对他好才是。 杨潭向缪畅伸出双手哄道:“畅畅过来。”缪畅笑嘻嘻地看了她一会儿,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很不熟练地叠着腿往杨潭那里踩了两步。杨潭这才注意到缪畅两个脚腕子细得出奇,这个年纪正是小孩子圆胖胖像莲藕一样的时候啊……她本来就感性,这么想着心里更难受了。缪畅摇晃着往前走,最后自己左腿绊右腿,忽地栽进杨潭胸口,又傻乎乎地笑了,倒是一点也不怕生。 杨 分卷阅读1 - 分卷阅读2 哑火 作者:杏仁茶 分卷阅读2 潭双手捧着这一小点轻飘飘的重量,胸腔里生出一股灼人的责任感。她托着缪畅细细瘦瘦的胳膊,小心地把他收进怀里。缪畅的头发又细又软,靠在她脸颊边挠得人发痒。杨潭亲昵地蹭了蹭小孩儿软滑细腻的小脸说:“畅畅,是妈妈。”缪畅懵懂地看着她,搂着杨潭脖子的小手臂一收紧,整个人腻歪着挂了上去。杨潭忙托住他的屁股,指了指房里在认真布置小床的缪海波:“爸爸!”缪海波停下整理小被子的手看过来,也柔声和他打招呼:“畅畅你好啊!”缪畅像是有些害羞一样闪身缩回了杨潭怀里,这么小一个人,吞吐气息都是一小口一小口的,温温热热地吹在杨潭脖颈上。杨潭心里面又是怜又是爱,都不知道拿这小家伙怎么办了,只能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把妈妈这个角色当得特别好才行。 缪畅来的半年左右,杨潭总觉得身体不太舒服,每天又累又困没食欲,去医院检查了一下才发现已经怀孕快两个月了,缪海波听到这个消息后也觉得十分惊喜。两个人努力了好几年也没有个成果,突然就来了这样的喜讯,怎么看都是缪畅带来的好运气。 吃过晚饭,杨潭坐在客厅的藤沙发上,把缪畅抱在大腿上逗他:“我们畅畅真是小福星呀!”缪畅还只能一个一个往外面蹦词语,连不成句子,眨巴着大大的葡萄眼:“胡星!”杨潭被他口齿不清的学舌逗笑了,但是身为小学语文老师她还是忍不住纠正道:“是福星,畅畅,夫无福。”缪畅有点着急地抓紧杨潭的衣襟,皱着眉用力地重复了一遍:“胡星!”杨潭把他捞起来在脸上亲了一口:“算了,畅畅想要弟弟还是妹妹呀?”缪畅扁了扁嘴,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最终扭过头疑惑地看着杨潭,叫了一声:“妈妈!”杨潭每次被他这么乖乖的喊一声就母爱决堤,喜欢的不行。 缪海波洗完碗回来正好看到这一幕,坐到杨潭边上,伸手把缪畅接了过来:“畅畅,也亲爸爸一下吧。”缪畅很乖顺地凑上去,快要碰到的时候又猛地缩回来,手脚一拱咯咯笑着爬回杨潭怀里去了。缪海波被他气笑了,佯怒着轻拍了一下缪畅的屁股:“小坏蛋还学会耍你爸了。” 这是他们得知将有一个新生命降临的第一个夜晚。 六个月后杨潭诞下一个男婴,而且很巧的是,生日恰好和缪畅被接回来的日子是同一天。缪家夫妇把大儿子来家里的日子当作他的新生,这下两个儿子的生日很巧地叠在一起了,实在是有缘分的大好事。弟弟是早产儿,在温箱里呆了二十多天才保下来。缪畅去医院的时候,弟弟刚从温箱里出来,可以住在普通病房了,睡在杨潭病床边上的小床里。缪畅远远地站着不太敢碰他,看了看杨潭平坦下去的肚子,又转头看向小床。杨潭坐在床上向他招手:“畅畅来看看弟弟。” 缪畅被缪海波托着腋下一把抱到半空中,捞到了小床边上。他扒着床沿看进去,弟弟像个小虾米一样缩在小床里,浑身都红红的,脸还皱着。好像和他想的不太一样,有点丑。杨潭笑盈盈地问他:“弟弟是不是不好看?”缪畅赶紧摇了摇头,妈妈生弟弟很辛苦,总是吐,不能让妈妈伤心。杨潭伸手抓住缪畅的小手摇了摇:“还是畅畅好看。”缪畅在缪家好好养了一年,长了挺多肉,一双圆胖的小手从杨潭手心里抽出来以后又扒到小床边上,奶声奶气地说了一句:“弟弟好看!”直把缪海波和杨潭都乐得不行。 夫妻俩一直想要孩子,杨老师有个男女皆宜的名字在心里面兜了十几年,本来是可以给缪畅用的,最后没派上用处,这下赶紧给小儿子安上了。缪书茶,这名字取得十分漂亮,读起来好听写起来好看。书茶书茶,赌书泼茶,一听就知道父母琴瑟和鸣、伉俪情深,绝对是被捧在手心里出生的宝贝。从那天起,缪畅有了一个小两岁的、叫“小书”的弟弟。 缪书茶没足月就生了,体质不好,感冒发烧是常有的事儿,总是一趟一趟往医院跑。之前刚进温箱的时候杨潭特别伤心,在缪畅面前说过什么“弟弟可能没了”这种丧气话,虽然被缪海波及时制止了,但是缪畅是听进去了。每次爸爸妈妈带弟弟去医院,他都很怕弟弟像妈妈说的那样“没了”。其实他也不知道这种“没了”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像妈妈肚子里藏的气球突然不见了那样? 每次弟弟病了躺在小床上,缪畅就抱着他那条洗得发白的天蓝色小毯子蹬蹬蹬的跑过去。这毯子就是缪畅被送到福利院的时候裹着的那条,杨潭本来不想让他拿的,可是他在福利院里一直用,走的时候硬是拽着不肯松手,最后还是让他带上了。缪畅很喜欢很依赖这条小毯子,到现在还要盖着它才肯好好睡觉。但是每次弟弟病了,他立刻就把这个自己最喜欢的东西拿出来,垫着脚扯一下缪海波或者杨潭的裤腿,抬手递上去:“给小书盖!”然后要亲眼看到弟弟卷着小毯子睡了,缪畅才觉得满意。他扒着童床的栏杆往里看,缪书茶现在已经不是红红皱皱的熟虾仁了,变得奶白奶白的,像缪畅前几天吃过的那种包装上画着公鸡的奶糖一样。 缪书茶在“妈妈”之后学会说的第二个词就是“哥哥”。缪海波把两个儿子一手一个抱起来,凑上去和小儿子蹭了蹭鼻子:“小书叫爸爸。”缪书茶一巴掌把缪海波的脸推走,抬起两只胳膊往缪畅那边伸着:“哥哥!”缪海波搂着他颠了颠:“小没良心的,整天就知道哥哥。你哥养家还是我养家啊?”缪畅抱着缪海波的脖子,响亮地回答:“爸爸养家!”缪海波满意地点了点头:“还是畅畅乖!”杨潭把刚炒好的菜一样样端上来,正好看见缪海波和两个儿子玩得热闹:“别闹了,快带儿子们去洗手。”缪海波就领着两个小孩儿去洗手池边,说是洗手不如说是玩水,直到杨潭气呼呼地追出来才作罢:“缪海波你是三岁还是五岁啊?你和儿子们一样大啊?” 杨潭给小儿子炖了鸡蛋羹,拌在饭里盛了一小碗,塞到他手里。缪书茶正是学着使勺子的年纪,豪迈地用小肉手抓着勺子把,一口一口往嘴里塞,吃得满嘴满脸的汤汤水水。连缪海波都看不下去了,拿了软布给他擦干净:“都成大花猫啦。”缪书茶嘿嘿笑了,放下勺子,蹬着腿从椅子上站起来,伸手在青菜炒香菇里抓了一把,放到缪畅的碗里,然后舞着手叫了一声:“哥哥!”杨潭被他甩了一脸油心子,赶紧拿了点纸抓着他的小手擦干净:“谁要吃你这小脏手抓的东西啊。”缪畅把缪书茶捏给他的香菇小心地舀起来塞进嘴里:“谢谢小书。”杨潭无奈地看着大儿子:“畅畅啊,不能这么惯着弟弟的。”缪畅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接着把碗里缪书茶抓过来的青菜也吃下去了。 分卷阅读2 - 分卷阅读3 哑火 作者:杏仁茶 分卷阅读3 转眼就到了缪畅要上幼儿园的年纪。这天缪畅要出门的时候,缪书茶哭得昏天黑地,死死拽着缪畅的手不让他走。他还从来没有和哥哥分开过呢,爸爸要把哥哥带去哪里啊?为什么不能带他一起去?一开始缪海波还轻声细语地劝着,后来耐性耗尽了没绷住,吼了缪书茶几句,缪书茶一下子哭得更委屈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全糊在缪畅手里。最后还是缪畅哄好的,他跟缪书茶说:“小书把昨天我们没有弄完的积木城堡搭好哥哥就回来了。”缪书茶恋恋不舍地放了手,回去搭积木了。 缪畅回家的时候,正好撞见缪书茶搬了张小板凳等在楼下院子里,小小的一个人坐在那儿,还托着腮,巴巴地往这边望着。缪畅看到他的时候眼睛都亮了,啪嗒啪嗒地跑过来,语气很有些埋怨:“我早上就把城堡搭好了,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呀?”善北的九月还是挺热的,缪书茶穿着一件浅蓝色的中袖t恤,胸前和后背汗湿的地方变成了深蓝色。这衣服是缪畅以前穿过的,他穿不下的小衣服现在都由缪书茶继承了。 这一等就是两年,不管白天缪书茶和邻居家同龄的小孩子们玩的多疯多野,到了快傍晚的时候他都会雷打不动地搬着小竹板凳坐在那里等缪畅回家。看到缪畅的时候就飞也似的扑上去,像很久不见主人激动地甩着舌头的小狗崽子一样。 那天缪畅照例回家,没看到缪书茶迎出来,就知道他有事。往里走果然看到弟弟低着头坐在小板凳上,凑上去一看脸上爬满了泪痕,眼睛还红着,惨兮兮的。上一次缪书茶这样哭还是因为隔壁楼的小胖子抢了他一把弹珠,后来缪畅找上门帮他一颗不少的讨了回来。 缪畅没去上幼儿园之前,也算是这附近几栋楼里的孩子王。其实一般孩子们选头头都会按武力值排序,但他们这批孩子里缪畅最大,恰逢计划生育的时候,各家都没个哥哥姐姐。缪畅长得好看,对谁都温温柔柔的,没有哪个孩子不喜欢他,每天一大群弟弟妹妹跟在他屁股后面咿咿呀呀喊哥哥,把缪书茶气得不行。没想到孩子王退位上幼儿园去了,王弟被欺负了。那天缪畅去小胖子家登门拜访,三言两语就把弹珠要回来了。缪书茶躲在他背后狐假虎威,对着小胖子做了一个很挑衅的鬼脸。 这次不知道又是为了什么?缪畅在缪书茶面前蹲下来:“又被欺负了?”缪书茶嘴巴一扁,眼看着又要哭:“他们说你不是我哥哥……”缪畅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谁说的呀?”缪书茶吸了吸鼻子:“勺子说他妈妈说的,说你不是妈妈生的。”勺子是对门的小孩,和缪书茶同岁,叫司楠。缪畅抬手给缪书茶擦脸,抓了一手鼻涕眼泪:“嗯。还有呢?”缪书茶哼哼唧唧地开口:“他们自己没有哥哥,还不许我有哥哥。” 缪畅把缪书茶从小板凳上拉起来,往屋子里带,垫着脚在洗手池边接了一小盆水给缪书茶洗脸。杨潭最看不得缪书茶哭,总是嫌他没个男孩子样,缪畅得赶在妈妈下班回来前把弟弟收拾干净。结果缪书茶非常不配合,一边擦着脸一边吧嗒吧嗒掉眼泪,嘴撅得能挂油瓶。缪畅又把毛巾在水里捞了一把绞干:“别哭了,一会儿妈妈看到又要说你。”缪书茶揉了揉眼睛,又细声细气地叫了一声:“哥哥……” 那天晚上缪书茶闹着要和缪畅睡一床,谁劝都不好使。最后终于如愿以偿地滚在了缪畅的小木床上,两个人一起卷在缪畅那条天蓝色的小毯子里。缪书茶像树袋熊一样手脚并用地挂在缪畅身上。缪畅刚洗完澡被他弄得又出了一身热汗,抬手推了推缪书茶同样汗滋滋的手臂:“小书……太热了。”缪书茶很懂得怎么装可怜,想哭的时候用不了一秒眼里就能兜上泪水,缪畅被他这么看上一眼就说不出拒绝的话,任由他熊抱着了。 缪书茶盼着盼着,终于到了自己能上幼儿园的日子。他终于可以和哥哥一起出门,不用在家里玩积木弹珠小火车等他回家了!第一天缪书茶就闹着要和缪畅穿一样的衣服,那件上个礼拜杨潭给他们俩买的白色卡通t恤,上面印着一只龇着虎牙的老虎头。缪书茶恨不得在缪畅身上写上:这是我哥哥,你们不许碰。之前缪畅去上学时候缪书茶就问过杨潭:“妈妈,哥哥每天在幼儿园里干什么?”杨潭想了想:“和别的小朋友玩吧。”缪书茶就不服气了,两条眉毛扭在一起,很想不通:“哥哥为什么不能在家里陪我玩?” 缪书茶等了这么久终于到这天了,被缪畅牵着手进校门的时候十分趾高气昂,仰着头往教室走,脖子都酸了。然后他发现了一个问题:缪畅把他送到教室转身就要走。凭什么啊?他是为了哥哥才来上幼儿园的呀。缪书茶那年纪不懂小班中班大班是什么意思,反正想到不能和他哥呆一起他就浑身难受,又像两年前一样死抓着缪畅不松手,哭得惊天动地生离死别。他这一哭,刚被父母送来的小班同学们立刻深受感染、悲从中来,教室里呜呜嘤嘤一片,哭声响彻天空……后来缪书茶艰难地接受了这个事实,但是每到下课时间他就迈着小短腿,爬到三楼的大班教室去找缪畅,充分占用他哥的一切玩耍时间,不让别的小朋友有机可乘。 每天缪海波骑着他笨重的大自行车接送两个儿子上下学,缪书茶坐在前面的横杠上,一只手把住车龙头,一只手拽着缪海波胸前的衣料,嘴里还喊着驾驾驾,到幼儿园门口又长又响地喊一声吁。大概是因为最近电视里天天在放《还珠格格》,他耳濡目染梦里都在学骑马。杨潭看到过别的孩子坐后座时小腿被卷进车轮里,特意买了儿童座椅让缪海波装上,鲜亮的塑料座椅配着粗犷的大自行车特别违和。缪畅跨坐在座椅上,抱着缪海波的腰俯着身,小脸贴在爸爸的背上。 那一年是两个人最快乐的童年时光。 2 一年以后,缪畅光荣升级为小学一年级新生。那时候缪书茶已经没以前那么爱哭了,送缪畅走的时候眼神坚毅,仿佛在说“你走吧,不用管我”。缪畅弯下`身抱了弟弟一下,拍了拍他的背。缪畅翻身坐上了杨潭的小红自行车后座,他上的是妈妈任教的善北实验小学,以后每天就跟着妈妈去上学了。缪书茶看着他妈载着他哥渐渐远去,叹了口气,踩着脚蹬子爬上缪海波的大自行车后座,那是缪畅以前每天坐的位置。伴着大自行车踩起来嘎啦嘎啦的声音,缪书茶甩着两条腿放声歌唱:“你是风儿我是沙!缠缠绵绵绕天涯!”缪海波被他吵得头都大了:“真不能放任你每天跟着你妈看电视了,这都学了些什么东西……” 缪书茶长得比较像缪海波,眼睛不是缪畅那种圆的小鹿眼,有点狭长,收尾尖尖的,像柳叶一样。再配上缪海波那种薄唇 分卷阅读3 - 分卷阅读4 哑火 作者:杏仁茶 分卷阅读4 剑眉,小小年纪就展现出不凡的魅力和人气。每天一到学校一群小姑娘绕着他转,邀请他一起玩过家家,和他分享书架上人气最高、很难抢到的故事书,把家里带来的水果分给他,当他想玩秋千的时候一个个抢着在背后给他推。缪书茶不太喜欢这样,大家都中班了,不是小班的小孩子了,能不能成熟点,不要总想着玩?他每天扒在窗口深沉地托腮望着校门口,想着缪畅现在在干什么呢?在堆积木还是玩小火车呢?在玩滑滑梯还是跷跷板呢?自己什么时候能再和哥哥去一个学校啊? 杨潭教的是三年级,缪畅读书挺不错的,给她涨了很多面子。有一天缪畅的班主任拿着他的作业本过来找杨潭,笑得又是自豪又是欣慰:“杨老师啊,我要是有这么好的儿子做梦都要笑醒了!”杨潭表面谦虚了一会儿,其实内心早都乐开花了,她接过本子翻开,是缪畅写的作文,题目叫《我的家》:“我有一个幸福的家。家里有爸爸、妈妈、弟弟,还有我。爸爸个子很高,是个大力士,一次可以把我和弟弟都bào起来。妈妈是老师,是我见过最wēn róu piào亮的人。还有我的弟弟,很可爱也很ɡuāi。我的家人是世界上最好的,我ài我的家!” 小学生和幼儿园的小孩毕竟是很不同的,最显著的一点就是小学生有零花钱了,这是一种质的飞跃。缪畅每个月拿到零花钱以后从来不乱花,铅笔用到短得握不住了、橡皮用到只剩一点才买新的。那个周末缪畅坐在桌前写数学作业,缪书茶在边上给他削铅笔。说是削铅笔其实是在玩,那种有个把手抓着转的大卷笔刀,杨潭买的,造型是个小车,特别可爱。缪书茶哼哧哼哧地抓着把手一通猛转,把缪畅的笔削得尖得像针头,都不能写字了。他最近对缪畅很有些不满,哥哥回家以后总是先摊开本子写作业,虽然写完还是会陪他玩的,但是缪书茶觉得不够。他在幼儿园可是一整天都心心念念等着回家见缪畅呢,缪畅怎么一点都不想他的样子? 缪书茶越想越不服气,扭着身子往缪畅怀里拱,总算成功吸引了他哥的注意力。缪畅刚好把算术题都验算完一遍,合上了作业本,低头看他:“怎么了?”缪书茶伸手把缪畅的作业本推的远远的,腻腻歪歪地说:“我想出去玩。”缪畅伸了个懒腰:“好吧。”杨潭在吃饭台子上批改作业,缪畅说要带弟弟出去玩,她点了点头,叮咛了一句:“就在楼下啊,不要走太远!” 缪畅牵着缪书茶下楼,勺子、胖子还有隔壁楼上的二黄正蹲在路边树荫底下玩弹珠,看到缪畅都一脸兴奋地迎上来招呼他:“畅畅哥哥一起玩吧!”缪畅还没来得及说话,缪书茶先帮他答了:“不玩!”老实说缪书茶其实挺满意现在这种状态的,他哥每天一放学就回家写作业了,这些邻居家的小朋友通通没机会缠着缪畅了。缪畅被缪书茶拖着往前走,对那三个热情的小邻居抱歉地笑了笑,扭头问缪书茶:“你要去哪里啊宝贝?” 缪书茶也不说话,拽着缪畅停在小区外,指了指路口的小吃摊子:“我想吃那个,哥哥给我买吧。”缪畅皱了一下眉,杨潭不许他们吃外面的这些东西,说不卫生不干净。但都是小孩子,往往你越不让他干什么他就偏要干什么。缪畅其实心里一直挺好奇的,加上缪书茶又在一边怂恿他,就更心动了。缪书茶添油加醋地砸吧嘴:“勺子说特别好吃!比鱼香肉丝还好吃!”鱼香肉丝是缪书茶喜欢吃的菜,又不是司楠喜欢的,缪畅好脾气的没有揭穿他。 缪畅带着缪书茶过去,从兜里抽出卷的整整齐齐的一叠纸币,买了一份臭豆腐干、三串炸里脊、两根炸火腿肠。串串丢进去的时候,油锅滋啦滋啦冒着泡泡,勾人的香味散了出来,两个小孩儿盯着锅里看,眼睛都直了。炸好以后,豆腐干码在透明的一次性小碗里,串串用塑料袋装着。缪畅怕烫着弟弟,全都自己先接过来,拉着缪书茶坐在树荫下面吃。 缪书茶很急切地凑上来盯着,口水都要流出来了。缪畅抽出一串里脊肉,吹了好一会儿才递到缪书茶嘴边:“急什么,没人和你抢。”缪书茶就着缪畅的手咬下一口粉红色的里脊肉,很满足地嚼完咽下去了:“哥哥也吃。”缪畅每样尝了一小口,其他都喂着缪书茶吃了。吃完以后缪书茶自己回摊子上抽了点纸巾,把油滋滋的嘴擦得干干净净:“不能让妈妈发现!”缪畅也拿了点纸擦手:“亏你还记得不能让妈妈知道。” 到了吃晚饭的点,缪书茶的小肚子还鼓着,握着饭勺戳着碗里的饭吃不进去。杨潭给他夹了一筷子鱼香肉丝:“不是有你最喜欢的鱼香肉丝吗?怎么不吃饭啊?”缪畅有点紧张,偷偷抬眼瞄缪书茶,怕他说漏嘴。缪书茶深吸一口气,挖了一勺饭放进嘴里光是含着,也不咽下去,惹怒了缪海波。缪海波抬起筷子敲了敲他的儿童碗:“好好吃饭!” 吃过晚饭缪书茶拉着缪畅陪他玩飞行棋,其实他连游戏规则都不太懂,就是觉得棋盘上花花绿绿的挺好看的,两个人凑在一堆瞎摆弄。过了一会儿,缪书茶突然像小动物一样呜呜叫了一声:“哥哥,我肚子好疼啊……”缪畅吓了一跳,跨过棋盘蹲下来,看到缪书茶脸都白了,一摸上去满手都是湿湿的冷汗。缪书茶拱进他手心里头蹭着,抖得像筛子。缪畅六神无主地颤声喊了一声:“妈妈!” 缪书茶上吐下泻,到后来都脱水了,杨潭和缪海波急疯了。杨潭去屋里拿了缪书茶的外套,嘴里絮絮叨叨:“怎么吃坏肚子了?我看他晚饭没怎么吃啊?而且我们都没事啊?”缪海波把缪书茶托起来抱着:“别说了,赶紧去医院吧。” 缪畅手足无措地站在客厅里,他隐约知道是下午带弟弟吃路边摊的错,可是现在好像插不上话承认错误。缪畅绞着衣角,看到缪书茶小小的一个人趴在缪海波的肩膀上,眼睛都闭上了,又长又密的睫毛被泪水弄湿了,黏在一起抖个不停。杨潭走过来摸了摸缪畅的脑袋:“我和爸爸带弟弟去医院,畅畅一个人在家可以照顾好自己吗?”缪畅很用力地点了一下头。杨潭很欣慰地笑了:“真乖,畅畅是大孩子了。” 去医院挂了急诊,吊了点滴,三个人回到家已经是半夜了。到楼下远远看到家里的灯还亮着,杨潭只当是孩子怕黑,一个人在家不敢关灯睡觉。没想到开门一看,大儿子还在客厅里。缪畅抱着膝盖缩成一团,歪在沙发上睡着了,这场景一下子让杨潭想到缪畅刚来家里的那天,也是这样很乖地坐着,一动不动。 缪畅被关门声惊到,蹬着腿抽了一下醒了,揉了揉眼睛看向门口,看清以后马上从沙发上跳下来,甩着腿跑过去,拖鞋都来不及穿。缪书茶 分卷阅读4 - 分卷阅读5 哑火 作者:杏仁茶 分卷阅读5 缩在缪海波怀里,脸上没什么血色,和平时那种白不一样,整个人都没生气。垂在一边的手臂上青青紫紫好几个针口,小孩子血管细,有时候扎不准位置。缪畅已经好多年没有这种感觉了,今天这事情让他又回想起了弟弟还小的时候总是要去医院,自己每次都害怕他突然“没了”。 杨潭伸手把大儿子捞起来抱在怀里:“地砖上凉,别赤脚站着。畅畅怎么还不睡啊?”缪畅眼睛一红:“等小书回家。”杨潭怔了一下,缪畅一直像个早熟的小大人,几乎没在她面前掉过眼泪。杨潭还以为缪畅因为父母都陪弟弟去医院,一个人在家害怕了,心里涌起一些愧疚,轻轻拍着缪畅的后背问他:“怎么了宝贝?”缪畅脸上渐渐爬满了泪痕:“妈妈对不起。”杨潭被他哭得心头一颤,让缪海波先收拾缪书茶睡觉,自己抱着缪畅坐下来:“对不起什么呢?” 缪畅低着头认错:“我下午带小书去路口吃了炸串……”杨潭给他擦眼泪,柔声说:“这样啊,我在医院问了小书半天有没有吃什么东西,他都不肯告诉我呢。”缪畅又郑重其事地重复了一遍:“对不起。”杨潭看他这委委屈屈的样子心都要碎了:“没怪你啊,但是以后得记着外面的东西不敢随便乱吃了知道吗?”缪畅赶紧很用力地点头应了。杨潭把缪畅搂着,一下一下抚着他的后背给他顺气:“妈妈也要给畅畅道歉,晚上把你一个人留在家里是不是害怕了?是妈妈不好。”缪畅头摇的像拨浪鼓,噙着泪窝在杨潭怀里,被杨潭轻轻拍着后背哄了一会儿就睡着了。 缪书茶上了大班以后,缪海波请人做了和缪畅那张一样的儿童床,两张床并排摆在一起。杨潭把缪畅小心抱起来放到他自己的那张小床上,眼睛有点发酸。 缪书茶连着吊了好几天点滴,好不容易养起来的一点肉肉通通掉光了,本来就拳头大的一张小圆脸都要瘦没了,下巴也削尖。缪畅心里面难受,恨不得什么事情都给他代劳了,每天一早起来帮弟弟穿衣服,临出门蹲在地上帮弟弟穿鞋系鞋带。有一次杨潭发现缪畅在给缪书茶喂水,帮他捧着杯子就算了,还给他扶着吸管。杨潭终于怒了,戳着缪书茶的脑门骂他:“缪书茶!没教过你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吗?”转而又苦口婆心地跟缪畅说:“畅畅,你不能这样惯着小书了!你这是养弟弟啊?别人养妹妹都没你这样的!” 缪书茶就这样被缪畅奶到七岁,欢天喜地上小学了。然后缪畅辛辛苦苦攒了两年的零花钱都花在缪书茶身上了。一年级的时候,小浣熊干脆面风靡校园,缪书茶一开始没什么兴趣,后来班里的男孩子都开始收集水浒卡的时候,胜负欲让他有点坐不住了。有天缪书茶在缪畅面前随便提了一句,没想到缪畅就记在心上了。缪畅开始十几包十几包地买干脆面,买回来就拆了包装取卡。花钱买的东西缪畅不舍得浪费,每天光吃是这些面饼都撑死了。那段时间缪畅一副茶不思饭不想的样子,杨潭还以为他病了。除了买,缪畅还拿重复的卡去和别人换,里里外外忙活了一整个学年,终于把108将集齐了。缪畅把一整套水浒卡交到缪书茶手里的时候,自己都差点感动哭了,——终于不用天天吃小浣熊了,他现在听到别人咔嚓咔嚓捏面饼的声音都想吐。缪书茶就这样成为了全年级乃至全善北实验小学第一个集齐108张水浒卡的风云人物,一时间名动天下。 二年级的时候,溜溜球开始流行,有的高年级男生可以拿着它玩出很多花样。缪书茶一开始跟风买了个小的,又不太会玩,每次甩出去就收不回来了,绳子全打直了带着球一通乱转。缪畅看他在玩这个,去问了班里玩得好的男生哪个牌子最好,第二天就去边上小店子里给缪书茶买了一个,甩起来还会有节奏地闪光。三年级的时候,男孩子们开始玩战斗陀螺,和以前拿绳子抽着跑的木质传统陀螺不一样,这种陀螺有个发射器,陀螺的外形不同名号也不同,还分为三六九等。缪畅二话不说又给缪书茶买了个最好的。 于是在缪书茶一到三年级的游戏竞技生涯中,虽然本身的技术水平用稀烂都不足以形容,但是他的装备从来都是顶尖、至尊、无上的,因而引来了一大波小弟的竞相吹捧。这群既没技术又没装备的咸鱼玩家每到下课就围着缪书茶要看他的水浒卡、溜溜球、大陀螺,嘴里还不忘讨好着喊他:“缪哥!缪哥!我先来的!给我玩一下吧!”缪书茶被他们烦的不行,心思又飘到后面那栋楼的五年级三班去了。 善北实验小学比他们那个幼儿园大得多,低年级、中年级、高年级各有一栋教学楼,缪书茶不能像幼儿园时候那样一下课就跑去找缪畅玩了。更可气的是,每天放学回家以后,勺子、二黄、胖子还接二连三地捧着作业本跑到他们家里来找缪畅问数学题,缪书茶觉得他们一定是故意的,就是想找着机会跟他哥套近乎。邻居家小孩们很冤,题是真不会做,缪畅成绩好又是远近闻名的事情,人家是本本分分来请教学问的。缪书茶这种天天玩卡牌玩溜溜球玩陀螺,从来不好好看书还每次都考双百分的人大概是不会懂的。 缪畅是勤勤恳恳那种成绩好,缪书茶是全靠脑子那种成绩好。缪家两个兄弟在善北实验小学给杨潭挣足了面子,学校里没有哪个老师不知道杨老师的两个儿子不仅生得一张俊脸,而且成绩都不错。杨潭一开始还推拒几句,后来听多了就笑着接受了,春风得意欣慰不已。有一次母子三人放学回家,在校门口碰见了六年级的年级主任。杨潭带着两个儿子打招呼:“赵老师好!”老赵自然也听说过杨潭这两位小子的江湖传说,忍不住上前调侃一番:“小朋友们成绩这么好,以后肯定一个清华一个北大!”杨潭还没来得及谦虚,缪书茶先蹦出来响亮地喊了一嗓子:“不要!我要和哥哥去一个学校!要么一起去清华,要么一起去北大!”两个大人都楞了一下,随即都被他这段理直气壮的宣言逗乐了。杨潭又是好笑又是惭愧,弹了一下缪书茶的后脑壳:“小小年纪就知道说大话,你自己抬头看看,牛都在天上飞了!”缪书茶才不管牛飞不飞,一把抓住他哥的校服袖口:“就是要和哥哥在一个学校!”缪畅已经懂事了,被这弟弟的大言不惭弄得十分不好意思,不敢抬头看赵老师的表情,回家的时候都一路低着头,脸热得不得了。偏偏缪书茶是个傻子,还拼命往他眼前凑,问他:“哥哥你怎么了呀?脸好红啊!” 3 杨潭做班主任这么多年,最怕的就是暑假期间学生出去游野泳出意外。虽然一到暑假她也放假,两个儿子在她眼皮子底下呆着安全得不得了,但是游泳这技能学好了总是没有坏处的。之 分卷阅读5 - 分卷阅读6 哑火 作者:杏仁茶 分卷阅读6 前缪书茶一二年级的时候,杨潭怕他太小,一到他三年级的暑假,立刻给兄弟俩一起报了市游泳馆的儿童学习班。以前夏天他们俩也游泳,不过都是钻在游泳圈里,缪书茶特别喜欢他那个黄色的小鸭子泳圈。 游泳课程一共十天,教的是蛙泳。先教屏气,再教手和脚的动作,最后教换气,每学会一样就可以进入下一个阶段。第一天兄弟俩都学屏气,其实这没什么好教的,就是屏住呼吸把头闷进水里就行了。但是孩子们普遍怕水,不熟水性,往往会在这个入门课上卡上好几天。今天新报名的一批小孩排成一溜儿扒在儿童池边,开始了今天的课程。教练先给他们演示了一遍,扶着池沿,深吸一口气憋住,脸没进水里,人就飘了起来。第一天两个人在池子里耗了两个小时,都卡在深吸完一口气的地方,不敢往水里扎脑袋。 第二天缪畅很勇敢地屏气下水了,果然能在水上飘起来,缪书茶还是不敢把头闷下去;第三天缪畅去学手部拨水的动作了,缪书茶又在池子里泡了两个小时;第四天缪畅上半身趴在池沿练习双腿怎么划水,他们那批一起来的小孩里还在第一个阶段毫无进展的只剩缪书茶一个了。第五天缪畅开始尝试着手脚配合,能一口气游个四五米,缪书茶坐在岸上甩着两条腿玩水。 晚上缪海波下班回来,刚进门就忍不住关心两个儿子的学习进度:“今天游泳课上到一半了,都学会没有啊?”缪书茶正烦着呢,他哥今天去儿童池里面比较深的地方练了,他坐在池子这头盯着那头,半天下来脖子都僵了:“不会!”缪海波掐着他的后颈捏了一把:“不会还这么理直气壮呢?你这五天是去游泳馆泡脚去了?”缪书茶哼哼唧唧地抱怨,一会儿说自己的游泳镜不好,一会儿说自己的泳裤有问题。缪海波懒得理他,转头对缪畅说:“畅畅已经会游了吧。”缪畅摇了摇头,他确实不算全会,还没学会换气呢。缪海波笑着揉了一下他的刘海:“那也肯定比弟弟学得快。畅畅偷偷告诉爸爸,小书是不是不敢下水的胆小鬼?”这个年纪的小男孩哪儿听得了这种话,缪书茶立马像小老虎一样扑过去一口咬上了他亲爹的胳膊。 第六天的时候缪畅去学换气了,他是这批学员里学的最快的,除了第一阶段的屏气练了两天,其他都是当天就学会了。教练看着这小孩就觉得非常欣慰,简直是对他教学水平的极大肯定。反观这孩子的弟弟,时至今日脖子以上就没有进过水里,绝对是他教学生涯的污点。教练把剩下的孩子安排给别的救生员教,自己带着得意门生去深水区单独教学了。 缪书茶昨天被缪海波的话激到了,愁的一晚上没睡着,下定决心今天至少得把屏气学会。结果一到水里又怂了,试了半天又卡在深吸一口气的地方没了下文。他有点想去看看缪畅,又怕缪畅游得太好了。看着他哥每天飞速进步的感觉很不好,这不像他们中间横着的无法跨过的两岁差距,这次一开始明明他们是站在一起的,可是他没跟上。缪书茶有点急,又有点难过。两节课课间的时候缪畅过来浅水区看缪书茶,就见他缩着坐在水上滑梯边上的蘑菇亭底下,缪畅一看就知道弟弟这是有情绪了,得哄。 缪书茶看着缪畅跨进水池走过来,盈盈的池水拥着他的膝盖,漫到大腿,走动时漾起粼粼的波纹。缪畅迎着水的阻力一步步踩过来,头发浸过水以后凑成一小束一小束的,滴答滴答落着水,透明的浅蓝色泳镜推在头顶,压着额头前面半长的刘海。缪畅也在蘑菇亭下面坐下来,问他:“还是不敢下水吗?”缪书茶低着头没说话,他们那批就只剩他一个不会屏气了,一开始教练还催他几句,后来都懒得管他了,反正浅水区挺安全的,放着他也出不了什么事儿。缪书茶在大部分事情上都挺游刃有余的,但是在游泳这项运动上真是毫无天赋。 在缪畅的劝诱下,缪书茶决定再试一次。缪畅让他先试试一只手扶着池沿,一只手捏着鼻子潜下去。缪书茶心理建设了两分钟,泳镜都移上移下重新戴了三次,终于狠下心憋住一口气钻了下去。啊成功了,他想。缪书茶伸手就过去捉缪畅的手臂,像是想听他的表扬似的。然而他这气根本就不是憋住的,全靠掐着鼻子堵着。这时候脑子一抽手一撤,水立刻涌过来灌进了他鼻腔里。 缪书茶挣了一下,本来就挺怕,这下更慌了,张嘴就想喊,瞬间就呛了一口水。其实就那么两秒钟的事情,水池挺浅的,他自己还没反应过来可以站起来就被缪畅一下捞进了怀里。缪书茶整个鼻腔连带着喉咙都酸得发疼,特别难受。他低着头惨兮兮地咳了好一会儿,缪畅看他眼睛都红了,也不知道是哭的还是呛的。 这一番失败的尝试后,缪书茶怕上加怕,更不敢下水了。开始每天冠冕堂皇地盘腿坐在深水区的岸边,看缪畅从这一边游到那一边。缪畅这时候十一岁了,已经有点要拔节长个子的势头,手长腿长,在池子里翻腿推开水花的样子特别好看,像一尾灵活的小鱼。缪书茶越看越觉得他哥游得好,比教练都好。 最后一天结业考试,缪畅果然游得最好最快,拿了第一名。教练欣慰地笑着拍肩赞许,把他两个肩膀都要拍脱臼了。下课以后,拿了奖状的哥哥带着泡了十天澡的弟弟回家。夏日炎炎,一丝风儿都没有,两个人刚冲完澡出来在日头下面站了一会儿就汗流浃背,缪书茶拖着缪畅去路边小店子里买冰棍。 自从缪书茶大班那次能把人吓死的食物中毒以后,家里对他的饮食是处处关心。不卫生的不让吃是肯定的了,而且太热的不让吃,太凉的不让吃,太辣的不让吃。缪畅不太敢让缪书茶吃冷的,又觉得弟弟汗津津的小手抓着他、一脸渴望的样子十分可怜,最后还是松口答应了。 缪书茶好久没吃过冰,扒在人家冰柜上兴奋地指指戳戳选了半天,又觉得娃娃头雪糕好看,又贪图三色杯份量比较多。最后缪畅给他拿了一支赤豆棒冰,理由是这种比奶油的融化起来慢一些,可以多吃一会儿。显然他的弟弟并不打算听从他的建议,剥开包装纸就迫不及待地含了进去,然后唇舌就被黏住了。他吓得想把冰棍抽出来,结果一扯更加疼得不行。最后是缪畅问店家要了一小杯温水,一边给他冲一边小心地吹着气,这才把缪书茶的嘴巴救了下来。缪书茶摸着嘴角的小口子嘶嘶抽气,一点吃冰的心情都没有了。 回去以后缪书茶又遭到了杨潭和缪海波毫不留情的一番嘲笑,郁郁寡欢,气的饭都吃不下。晚上房里关了灯,缪畅刚闭上眼睛躺下一会儿,突然感觉床垫往下一陷,一双凉丝丝的小手抓住了他的胳膊。缪畅往另一边让过一点,给他腾出一半位置:“怎 分卷阅读6 - 分卷阅读7 哑火 作者:杏仁茶 分卷阅读7 么了你?”缪书茶的声音听着闷闷不乐的:“哥哥,我为什么学不会游泳。”缪畅现在完全摸清了缪书茶的脾性,他故意说这话就是想听缪畅多哄他几句。缪畅很有经验地顺着毛捋:“不会就不会吧,我会就行了。”缪书茶就等他这句话呢,立刻点了点头:“哥哥真好。”缪畅被他一头乱毛拱得脖子发痒,伸手抵住他额头撑开一点:“行了,你能不能回自己床上去了?这么热的天……” 缪书茶装作没听到,继续腻着他:“哥哥,我想给你唱首歌!”缪畅一把捂住他的嘴:“谢谢你了,明天再唱吧。一会儿让妈妈听到了又得来批评你大半夜的不睡觉。”缪书茶才不理他,就着缪畅的掌心就开始唱歌,湿乎乎喷了他一手口水:“陪你去看流星雨落在这地球上,让你的泪落在我肩膀。要你相信我的爱只肯为你勇敢,你会看见,幸福的所在。”那时候一部叫《流星花园》的台湾偶像剧突然风靡全国,杨潭去音像店高价租来了一整套vcd,每天晚上坐在电视机前看得如痴如醉。缪海波每次路过都很不屑地咂嘴:“啧啧啧,四个长发男有什么好看的,真是不懂你们女人。别把儿子们带坏了!”缪畅叹了口气,心说这傻弟弟果然是被带坏了。 后来再去游泳的时候,缪书茶还是像以前挎着他的小黄鸭泳圈,扑通一声跳下水。缪畅下去以后潜进水里,两手搭在泳圈上,双腿划着水飞快地把缪书茶往前推。缪书茶抱着他的小泳圈笑得见牙不见眼,成功吸引了岸边救生员的注意力。那救生员定睛一看,这不是前段时间他班上那对小兄弟吗?哥哥果然比结业时候游得更快更熟练了,弟弟还是那副老样子啊…… 这个以游泳为主题的暑假很快过去了,缪畅变成了毕业班的学生,缪书茶也升上了四年级。在随即而来的这个新学年里,发生了两件让人刻骨铭心的大事,第一件就是非典。这场疫病来得气势汹汹,一经爆发就迅速席卷全国,上至首都北京,下至善北这种三十八线小县城,无一不是风声鹤唳、人心惶惶。别说半大的孩子,就是大人们也没见过这种阵仗,好像突然就亲临恐怖电影。一开始大家都涌进超市,挤在货架前抢购板蓝根、口罩和白醋,虽然这些东西的价格翻了好几倍,还是没两天就被一扫而空;后来除了上班上学,大家都尽可能不出门,善北的大街小巷往往半天见不着一个活人,恍若空城。 这一年的春天就在这种严峻的末日气氛中到来了。缪海波工作的酒厂停工好几天,他积极做起了家庭妇男,为辛苦工作的妻子排忧解难。学校人员密集,流动性大,老师们都绷着弦,生怕出现可疑病例。每天杨潭一大早就去学校了,他们几个老师的任务是在门口给学生测体温,体温正常的可以进校门,体温过高的得让家长带回家去医院。缪畅和缪书茶多睡半个小时,吃过早饭后缪海波骑着去年年底新买的摩托车把他俩送去学校。到了校门口两个人跳下车,蹦跶进学校里,跟他们妈妈打招呼:“杨老师早!”这是杨潭的规矩,在学校里不能喊妈妈,得喊老师。杨潭拿着体温枪在他俩脑门上哔一下,一个36.9℃,一个37℃,一扬手把儿子们放进去了,还不忘一声吼:“慢点走!不许跑!” 杨潭转过身继续给下一个孩子测体温,心情有点压抑。刚刚有个孩子体温38.1℃,被她劝回去了,一开始孩子父亲不愿意,还和她争了几句。那小女孩紧紧抓着她爸的衣角,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吓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杨潭看着觉得于心不忍,但是她需要对更多的孩子负责。望着小女孩和父亲离开的背影,杨潭的心很重地往下沉。希望她的孩子、所有的孩子、所有人都能扛过这场空前的浩劫,平安喜乐地迎来春日的曙光。 缪书茶他们班的班主任带了一口小锅子,每天在教室里煮白醋消毒。缪书茶坐在后排离得近,连着闻了好几天又酸又熏,翻着白眼差点吐出来。一下课他就冲出去,想去找缪畅玩。结果正副班主任像两尊门神伫立在前后门,只放上厕所的人出去,不许他们到处乱晃。后来身为数学老师的班主任灵机一动,每到课间就布置三道应用题,写完立刻收,逼得他们一下课只能老老实实呆在教室里。几个月下来,他们班的数学成绩有了显著的提高,在期末考试中一举夺魁,不过这是后话了。在缪书茶的记忆里,这个学期就是在铺天盖地的白醋酸味里算了无数道他三年级时候就会做的应用题。 缪畅他们毕业班的学生,就算没有非典这事儿也都安分地坐在教室里看书学习。小学的最后一学期了,再有三个月就要小升初考试。善北实小是善北市内最好的小学,学校和父母都很重视对孩子的教育,因此这些十二三岁的小孩都很自觉地进入了积极备考的状态。他们班老师本来也是想拿着锅碗瓢盆来煮白醋的,后来都说那味道太重,怕影响学生复习,改成消毒液消毒了,上午一次下午一次。于是缪畅记忆中的这段时期充斥着消毒水那种过分干净没有人气的味道,还有堆在桌上的语数英三门功课复习资料。 放学回家以后,杨潭就把他俩抓在水池面前洗手,按一大泵蓝月亮洗手液,搓得手都红了才准把泡沫冲掉。一开始是喝板蓝根,这几天变成了喝中药。灶上两只锅子咕噜咕噜煮着四个人的份,缪书茶拔腿就要跑,被缪海波拎着领子逮了回来。缪书茶在他手里扭得像个泥鳅:“我不要喝!就不喝!”中药煮好了,两个大碗两个小碗端到吃饭桌上,四个人一人一边坐好。缪海波和杨潭先以身作则先一口干掉了,缪畅捧起碗皱着眉苦着脸一小口一小口啜,缪书茶坐似一个钟,企图逃避现实。最后他被缪海波架在椅子上,杨潭端着碗强灌了下去。缪书茶梗着脖子,咬紧牙关,誓死抗争,黑乎乎的药液顺着嘴角滴滴答答流下来。喝了一半吐了一半,杨潭气得拧了一把他的耳朵。缪书茶苦哈哈地晾着舌头,缪畅拿了两粒可乐糖塞进他嘴里。 在很多大人的记忆中,非典是切切实实在身边发生着的隔离和分别,是电视里广播里让人惊惶的感染数据和死亡人数。可是在孩子们大概剩下的只有冰凉的消毒水和体温计,滚烫的板蓝根和中药包。活下来的人才有资格或哭或笑地回忆过去,而在这场浩劫里无声消逝、无辜牺牲的人们最终都化作了镶嵌在非典这两个字背后的一串冰冷数字,永远被留在了这一年的春夏。 快到七月的时候,一切终于尘埃落定,善北城和它的子民都像从一场荒唐又漫长的噩梦中醒转过来,终于迎来了崭新的太阳。缪畅的小升初考试考得很不错,被全市最好的初中善北一中录取了。 而这一学年发生的第二件大事是:缪 分卷阅读7 - 分卷阅读8 哑火 作者:杏仁茶 分卷阅读8 海波下岗了。 4 缪海波工作的那家酒厂近几年来效益很一般,没想到赶在非典这档口突然换了新老板。香港来的新主人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厂里他们这批中年骨干都辞了,开始陆陆续续把自己的人放进来,缪海波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失业了。 先前三月份非典爆发的时候,缪海波厂里连着放了好几天假,回去上了一个月班就得此噩耗,待业在家,郁郁寡欢。缪畅挺敏锐的,观察了大半个月总觉得不太对,最近这段时间爸爸妈妈都看起来忧心忡忡的。吃过晚饭后,缪海波抱着锅碗瓢盆去洗碗,缪畅提着桌上的水果跟进了厨房。缪海波把手里的东西放进了水池,转身看见大儿子在身后:“畅畅要洗水果啊?那你先洗吧。”缪畅和缪海波在狭小的厨房里互相换了个位置,缪畅拧开水龙头洗苹果,心里面有点犹豫,不知道自己作为一个“小孩”是不是不应该管“大人”的事情,可是他很关心爸爸。 缪畅松开紧咬的嘴唇,有些不自然地开口搭话:“爸,厂里不会有感染病例了吧,这几天都没见你去上班?”缪海波楞了一下,他最近天天闲在家里,这大儿子又的确为人早熟、心思缜密,被看出点什么倒是不奇怪。惊到他的是缪畅的问话方式,那么委婉,带着点试探,实在不像个孩子。缪海波笑着摸了一把他的头发:“没人感染,但是保险起见最近厂里要放很长一段时间假呢。”缪畅笑了一下,打趣道:“好羡慕爸爸啊,我也好想放假。”缪海波心里有点感慨,转眼间大儿子已经这么大了。他见缪畅洗完了水果,一侧身把他让出去,拍了拍大儿子的肩膀,:“坚持一下,考完就放假了,到时候我们俩天天在家里玩,气死小书。”缪书茶正扒在桌上写作业,冷不防听到自己的名字,赶紧扭头望过来:“干嘛啊你们两个,又说我坏话呢!”缪畅端着水果出去:“不敢不敢,谁敢说你坏话啊。” 他在缪书茶身边坐下来,偏过头往厨房那边望。缪海波没有立即开始洗碗,而是站在油烟机底下点了一支烟。缪海波很少抽烟,实在瘾头上来的时候也会像这样一个人躲在厨房抽,老旧的油烟机嗡嗡轰鸣着把二手烟都吸走,不会呛着老婆孩子。此刻缪海波拧着眉头吞云吐雾,看起来心事重重。缪畅凝视着他的侧影,还有刚从烟头漫出来就急速上升消失的烟雾。这个温柔又强大的男人,是他们的爸爸,缪畅想。 缪海波十八岁开始就进入这间酒厂工作,从什么都不懂的愣头青一路摸爬滚打成为了一名部门经理。那还是大家都坚信“咱们工人有力量”的年代,他工作努力踏实,一步步都是自己打拼出来的,性格里一直带着接近自负的自信,这次突然被辞对他而言无疑是一个很大的打击。男人的自尊让他在贴心的妻子面前强打精神,白天妻子孩子去上班上学,他买完菜回来以后坐在屋子里整日整日发呆,整个人都被挫败和失落包裹着无所适从。缪海波就这样消沉了大半个月,今天突然被大儿子的一句问话触到了心底。要说缪畅这话也没什么特别之处,缪海波却明白儿子这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关心他。自己身为这个家里的顶梁柱却要靠孩子来安慰体谅,缪海波心里面瞬时涌起种种难言的情绪,又是欣慰又是惭愧。 缪海波振作起来,痛定思痛,认真思考规划了三天,做了一个决定:开家小吃店,自己做老板。杨潭很高兴丈夫终于从低谷走出来,对他的决定自然是万分赞同和支持,脑子一转就贡献出了店名,从两个儿子的名字里各取一个音,就叫舒畅小吃。 定下了目标,缪海波立刻行动起来,早上送完儿子们上学,就骑着小摩托四处找合适的店面。考察了一个多礼拜后,看上了小区附近的一家铺子。这店子之前是个拉面馆,正好租期到了,老板不打算继续做下去。本来就是做餐饮的,店里的格局不用大改,稍微整修一下就行,租金也合适。定下店面以后,就开始跑各种手续、办各种证。为了省钱,重新装修要用的建材都是缪海波去市场上一家一家比对着价格买回来的,能自己动手的都自己弄了,实在搞不定的才请匠人。在缪海波忙忙碌碌准备开店的过程中,缪畅毕业了,缪书茶也考完了,两个孩子迎来了又一个暑假。 过去的寒暑假都是同样放假在家的杨潭带娃,这次正碰上小吃店在做开张准备,杨潭得在店里帮忙,夫妻俩就琢磨着把两个小子送到乡下奶奶家待几天。要说他俩一个准初中生、一个准五年级学生,倒不至于不能自个儿在家里呆着,的确是杨潭管了他们这么多年养成习惯了,总觉得得有人看护着才行。缪书茶不太想去:“我们就在家里呆着不行吗,还能给你们帮忙呢!”杨潭在给他俩收拾行李,头也不抬地说:“你哥行,你不行,我不在家你肯定偷摸着看电视不写作业。”缪书茶眼神闪烁地嘀咕:“我才没有呢。”杨潭横了他一眼:“上个周末我就出去买个菜,回来的时候电视机的后盖板都热得发烫了,你还撺掇你哥在那儿边上舞着扇子降温,你以为我没看出来?”缪畅听了脸一红,在一边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第二天,缪书茶和缪畅一人背着一个双肩包,被缪海波的小摩托载去了客运站,爬上了去乡镇的中巴车。缪畅其实挺忐忑的,在兄弟两人还没上学的时候,奶奶曾经来家里带过他俩一段时间。那时候缪畅虽然还很小,但还是能够感觉到奶奶不太喜欢他:比如说带着他们两个出门都只牵弟弟的手,比如说遇见熟人只会把弟弟推到面前说这是我孙子。 别看孩子小,其实他们心里头都懂着呢。有一次奶奶在门口和楼上新搬来那家的主妇一起择菜,对面恭维了几句:“你家那俩孩子长得是真体面,原来是遗传奶奶的好基因呀。”奶奶手上动作顿了顿,掐断了一截白菜梗:“呵,大的那个可不是我家的,轮不到我的功劳。”缪畅拿着一把刚洗好的芫荽走到门口正好听到这话,眼神一下子黯了。心里面终归是委屈的,有一次缪畅差点就想把这事告诉杨潭了,最后还是咬着牙咽了回去,——他不想让妈妈为难。事实上那几年杨潭和她婆婆关系的确刚刚缓和,之前是因为没有孩子,后来是因为领回个别家儿子根本不能算“传宗接代”。奶奶最后肯过来帮忙带孩子也全是看在自己那个真孙子的面子上。 后来他和缪书茶都上学了,奶奶就回乡里了,逢年过节见一见,倒也不十分尴尬。但是一想到这整个暑假都要在奶奶家过,缪畅有点烦躁有点怕,总觉得自己这番下乡下得很不合时宜。乡间的小路崎岖颠簸,这中巴又老又破,行驶在路上哐哐的,除了喇叭不响哪儿都在响。缪畅被颠得浑身难受,加上心里头事情多 分卷阅读8 - 分卷阅读9 哑火 作者:杏仁茶 分卷阅读9 ,小破车连拐了几个急弯他就开始晕车。缪书茶抱着他的小书包坐在靠窗的位置,兴奋地看着窗外的田埂、甩着尾巴卧在田地里的牛、摇摇摆摆梗着脖子的大鹅,觉得十分新奇。他拉了一下缪畅的手想喊他一起看,一摸过去才发觉手里沁着冷汗。缪书茶吓着了,扭过身子见缪畅眉毛轻轻蹙着,急急问他:“哥哥你是不是不舒服呀?”缪畅很轻地嗯了一声:“有点头晕。”缪书茶学着杨潭以前那样把自己的巴掌贴在缪畅额头上摸了一会儿,被缪畅握着手腕抓了下来:“没发烧,就是晕车,一会儿下车就好了。”后来缪畅晕着晕着就靠在缪书茶身上睡着了,缪书茶坐的直直的不敢动,怕把他弄醒。 到了车站,奶奶已经等在那里了,看到他俩马上迎了上来,接过了缪书茶的书包:“小书又长高啦!快让奶奶好好看看!”缪书茶在她手心里蹭了蹭说:“我们快回家吧奶奶,哥哥晕车。”缪畅本来攥着书包背带白着脸站在一边,被缪书茶这么一说瞬间浑身都不自在起来,赶紧怯怯地低着头喊了一声奶奶。 两个人都是第一次在乡下长住,衣食住行都觉得新奇。一早起来先配着酸萝卜干喝一碗又白又腻的凉粥,兄弟俩撒开腿在田埂间跑来跑去,有时候跟在奶奶后面学插秧,赤着脚踩在湿湿的泥巴上,留下一个个浅浅小小的脚印。下午比较热,两个人在屋子写作业。缪畅刚毕业本来没有暑假作业,但是他托杨潭借了一套教材,自学初一数学。缪书茶把自己那本英语练习册摊在桌上,一会儿去门口逗逗狗,一会儿摸摸头发,一会儿转转笔,一会儿凑到缪畅身边故意去撞他的手肘,往往两三个小时过去了一道大题都没写完。 晚上奶奶在长凳上架了张竹床,再去把浸在井水里冻得冰冰凉的桃子和西瓜捞上来。缪畅和缪书茶捧着瓜果舒舒服服地坐在竹床上,一抬头就能看到坠在深蓝色夜幕里的漫漫星河。乘完凉,两个人轮着洗澡。那时候乡下没有浴缸,用来洗澡的是一口大铁锅,学名就叫浴锅。看起来和烧饭的锅子没区别,下面灶门里烧柴火,锅子里放一块木板垫在锅底,防止烫着屁股。第一次用的时候,两个小孩都挺怕,总觉得自己一脚踩下去就要熟了。除了缪书茶有一次没踩住木板,脚底实实在在被烫了一下,后来两个人洗多了也就熟练了。 睡觉的时候兄弟俩并排躺在木板床上,这床不比家里的席梦思,硬硬的硌着骨头疼。乡下蚊子多,嗡嗡嗡在耳边飞来飞去闹个不停,扰得人睡不着。缪书茶在床上扭了一会儿,翻来覆去,最后小声地哼哼:“哥哥,好多蚊子啊。”缪畅起身把放在床尾的蒲扇拿过来,一下一下扑着给他赶蚊子,赶完继续给他扇风,缪书茶就在习习凉风中流着口水睡过去了。缪畅放下扇子望着水泥天花板,心里面乱乱的,这几天他在这里呆着,总觉得奶奶对他的态度与以前不同了。桃子会挑大个的给他,西瓜也选籽比较少的那片,这让他觉得有点受宠若惊。 其实杨潭说了缪畅好多遍,不能老惯着弟弟,但是基本上没起到什么效果,缪畅对缪书茶就是有求必应。那天缪书茶跑去村口小卖部买酱油,回来就巴巴地望着他哥,说看见有人在吃烤红薯。缪畅自个儿琢磨了一下,又去隔壁人家问了具体怎么操作,傍晚的时候就在院子里生起了火。先拿干草引了火星子,再燃起柴堆上去,捡了两条劲瘦湿水的老树枝把红薯穿在上面,放在火焰中心烤着。缪书茶一开始蹲在边上托腮看着,后来见缪畅举累了赶紧把树枝接过来,眼睛里亮晶晶的映着火光:“哥哥什么都会,好厉害啊!”烤熟以后,外面的皮焦焦的掉着渣,院子里都是勾人的甜味。缪畅忙着灭火呢,就听缪书茶叫了一声,是烫着手了。 最后是缪畅帮他剥了皮,小心地吹着气喂他吃完的。两个人香喷喷热乎乎地吃完了红薯,正巧到了晚饭时间,肚子里一点东西也装不下了。缪畅有点局促,怕奶奶怪他带弟弟乱吃东西不好好吃晚饭。结果奶奶只是一边收拾碗筷一边说:“隔壁胖婶说今天村委会门口的广场上有露天电影,你们俩要不要去看啊?”缪书茶听了这话立刻闹腾上了:“要去要去!”缪畅楞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说话,缪书茶已经过来扯着他的衣角讨好地笑着:“去吧哥哥,我还没看过露天电影呢。” 两个人晃到广场的时候,那里已经拖家带、扶老携幼聚了很多人。小孩子都捧着一馕大西瓜,大人手里抓着一把瓜子咔咔磕着。兄弟俩没经验,空着手就来了。好不容易看到树下有个大伯,扛着一个高高的草把子,上面插满了糖葫芦。缪畅过去买了两串,递了一串给缪书茶。这种糖葫芦也是一直归在杨潭的不卫生食物名单里的,缪书茶看别人吃的时候早就馋死了,今天终于有机会尝一尝,开心的不行。山楂很大颗,外面均匀裹着一层的糖浆,咬开以后里面酸酸甜甜,特别好吃。电影还没开场,缪书茶就把一整串糖葫芦都吃完了,他噗地吐出最后一个山楂核,对缪畅说:“还想吃一串!”缪畅在人群里摸索半天找到一个空位置,把缪书茶塞进去坐下:“不许吃了,好好看电影。” 放的电影叫《霹雳贝贝》,讲的是一个生下来就带电的小男孩贝贝的故事。这是一部儿童科幻片,小孩们都很感兴趣,一个个目不转睛。缪书茶也看得很认真,看到三分之一的时候他拉了一下一直站在边上的缪畅:“哥哥一起坐吧。”两个人挤在窄小的凳子上各支起半个屁股,缪畅发现缪书茶一直偷偷瞄着他手里那半根糖葫芦,只好叹了口气递过去:“你不会是为了吃这个才让我一起坐的吧?”缪书茶咬住一粒山楂顺着签子拽下来含进嘴里,含糊地否认道:“怎么会呢!我是看你站的太辛苦了!” 电影自然是好看的,但是放到结尾孩子们都有点犯困。片尾曲响起的时候,缪畅一偏头发现缪书茶已经靠着他睡着了,手里还握着一根光秃秃的糖葫芦签子。缪畅拍了一下他的脸:“小书醒醒,回家了。”缪书茶朦胧着一双眼睛半梦半醒的,在他肩上拱了一会儿。缪畅就知道他这是一时半会儿不肯起了,他把缪书茶手里的签子抽出来扔了,在凳子前面蹲下来把缪书茶背了起来。缪书茶很熟练地伸着手臂环上他的脖子,嘴边的糖浆黏哒哒地全都蹭到缪畅衣领上。缪畅站起来托着缪书茶的屁股往上送了送,然后抓住了他乱动的两条腿。 缪书茶的小腿上布满了蚊子咬的小肿块,像两根赤豆冰棍似的。缪书茶闭着眼睛伸手就去挠,被缪畅拦了下来。他把缪书茶放下,蹲在地上用指甲在那些小肿包上一个个都掐上了十字,然后才重新把人背起来往家走。缪书茶大概是梦见刚刚电影里的场景 分卷阅读9 - 分卷阅读10 哑火 作者:杏仁茶 分卷阅读10 了,伏在他哥背上张牙舞爪地放电,一脚踹在缪畅的腰窝上。缪畅嘶嘶抽着气,在他屁股上狠狠揍了一下,这才总算老实了。满天的星星压在头顶,像是伸手就能摘到。一到家门口,那只棕色的土狗就冲着他俩汪了半天,像是在欢迎他们回家一样。 暑假很快就接近尾声,转眼就到了他们要回去上学的时候。最后一天奶奶把他们送去车站,给了一些鸡蛋和小菜。鸡蛋是装在空的金龙鱼油桶里的,为了防止撞破;小菜有腌萝卜条、酸豆角烧肉和嫩姜片,都是自己家里做的。两个人提着东西和奶奶道别后上车了。缪畅望着窗外奶奶的身影越来越远,心里面泛着甜和暖,他总觉得这段时间奶奶对他的态度与以前不同了。 路边的老太太看着载着两个孙子的中巴车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尘土飞扬的乡间小路尽头。她又想起过年去城里那次,儿媳妇拿着大儿子的语文作业本给她看。那是一道填空题,温柔的(),括弧里工工整整写了两个字:奶奶。杨潭笑道:“还以为畅畅会填妈妈,填的是奶奶呢,我都要吃醋了。” 自己的心就是从那一刻开始松动的。 5 一中和实小在一南一北两个方向,缪畅变成一名光荣的初中生了,缪书茶还苦苦在小学五年级煎熬。现在每天家里起得最早的是缪海波,天还没亮就洗漱完去店里张罗了。缪书茶还是跟着杨潭去学校,缪畅在小区门口坐21路公交四站路就到善北一中。没有缪畅的小学生涯变得万般无聊、毫无生趣,缪书茶天天掰着指头数那遥遥无期的毕业日,司楠就是这个时候转学过来的。司楠家住在缪家对门,照理本来就该在实验小学读书,但是他爸爸上班的方向在另一头,为了方便接送而选了别的学校。这学期他爸爸调岗到了家附近,就把司楠转学过来了,托人想办法安排在了缪书茶一个班里。 司楠被班主任带进教室的第一天,缪书茶就惊叫了一声:“勺子你怎么在这儿!”再结合司楠的自我介绍,这个十分形象的外号很快就被全班同学牢牢记在了心里。班主任看他们俩认识,很贴心地把司楠安排坐在缪书茶旁边,希望新同学能更快融入这个班集体。两个人做了一个多月同桌,缪书茶琢磨出问题了,他还以为司楠成绩不好呢,可是这明明好得很啊,其中考试直接赶在他后面得了个第二名。司楠在收拾桌面,缪书茶撑着脑袋望着他:“勺子,你一直在演戏呢?”司楠把卷子叠好摞在一起放到桌兜里:“什么啊?”缪书茶弯着指节叩了叩桌子:“那些题你都会做吧,干嘛还隔三差五来我家找我哥?”司楠眼神闪了一下,没回答他的问题:“说起来好久没见畅哥了,你们暑假都没在家。” 说来“畅哥”这个称呼还是缪书茶定下的。当年他们一群奶娃天天跟在缪畅后头喊哥哥,缪书茶气得一屁股坐在小区的中央花坛里,扯着嗓门哭得声嘶力竭,把各方家长都惊动了,聚到楼下询问事情经过。连缪畅都不知道他怎么了,更别说其他人了。一群大人小孩围着缪书茶,又是哄又是骗,好不容易让他止住哭声,问他为什么哭。缪书茶呜呜咽咽上气不接下气,呼吸还没理顺:“他们……要……抢我……哥哥!”大人们都被他逗乐了,杨潭觉得很不好意思,对各位家长抱歉地笑了笑,拉着小儿子开始讲道理。最后缪书茶不情不愿地松了口,但是不许他们直接叫缪畅哥哥,只有他自己能这么叫,其他人得喊畅哥。 说到暑假,缪书茶倒真是有很多话想说,立刻神采飞扬地跟司楠聊起暑期在乡下的经历:怎么踩在湿哒哒的田地里插秧,怎么看三只土狗在村口打架,怎么在家门口仰头就能看到星空,怎么在井水里冰桃子西瓜,怎么在一个像煮饭锅子一样的大铁锅里洗澡,怎么自己生火烤红薯,怎么看的露天电影最后怎么被他哥一路背回家。 司楠也是城里长大的孩子,没在农村生活过,听他说的这些觉得又新奇又有趣。缪书茶每说三句话就必有一句把他哥带出场,一百分的好也能吹出两百分来。于是在听到缪畅拿枯草柴木生火、用树枝串了红薯的时候,司楠眼里的艳羡更深了:“畅哥好厉害。”缪书茶听了这话,心里头有些别扭,又开心又不爽。好在这时候响起的上课铃打断了他俩的对话。 司楠的父母下班都比较晚,杨潭主动提出放学以后把司楠先接到自己家里。每天放学以后,缪书茶就和司楠坐在吃饭那张方桌上写作业,可谓是每天除了睡觉那几个小时都在做同桌。基本上写个四十多分钟,缪畅就到家了,两人喊着“哥哥”和“畅哥”,一个赛一个的响。实小在穿着方面管的比较松,虽然有统一的校服,但是并没有要求学生每天都穿。一中就不同了,明文规定了要天天穿校服。校服就是最普通那种校服,蓝色夹着白色,袖口还缝着皮筋儿束了口,特别土。但是看在俩小孩儿眼里这分明就是初中生的标识,很厉害,也很帅。 缪畅天天被他俩这星星眼盯着,压力山大,终于在两年后把这两个学弟迎进了校门。这个暑假,缪海波给两个儿子一人买了个小灵通,缪畅不敢拿:“爸,店里家里样样要用钱呢,买这个干嘛啊?”缪海波硬把盒子塞到他手里:“拿着,和小书一人一个,方便在学校和家里联系。”在学校就白天那么一会儿,又不寄宿,哪里用得着这个。缪畅想了想,大概是他爸从哪儿听到说现在小孩都得有个小灵通,怕他们没有的话会吃亏。缪畅拆开盒子,很珍惜把那个小小的机器握在手里。 这一年一中第一次开始实施新生军训,很不巧地让缪书茶和司楠赶上了,他们在穿上梦寐以求的蓝白丑校服之前先套上了更丑的军训服。八月底的时候,缪书茶很不情愿地去学校军训了。在新教室的门口又碰上了司楠,缪书茶翻了一个大白眼:“怎么又是你?!”司楠指了指门口墙上贴的名单表:“你没看见吗,是按照成绩分的班,可能要把这个班做实验班吧。”他俩小升初考试分数一样,缪书茶凑上去一看,果然两个名字挨在一起,就连军训的宿舍都是按照分数排的。两个人开始了大眼瞪小眼的第三年,彼此内心都只有四个字:阴魂不散。 缪书茶确实是被缪畅惯坏了,人很娇气,白天大太阳底下受完罪,晚上就躲在被窝里捧着他的小灵通呜呜嘤嘤打电话。而且他不打家里电话,都是直接打到缪畅的小灵通上。缪书茶的小灵通里存缪畅的号码,名字就是写的“缪畅”,没写“哥哥”。六天下来缪书茶抱怨的内容还天天翻花,不带重样的:第一天说阳光好毒眼睛都睁不开,第二天说自己手臂晒伤了,第三天说脚上磨出水泡了,第四天说洗澡没有热水,第五天说食堂饭 分卷阅读10 - 分卷阅读11 哑火 作者:杏仁茶 分卷阅读11 好难吃天天饿肚子,第六天小声说有个室友晚上打呼打得响彻天空让他夜夜睡不好。缪书茶每次都能围绕当天的主题委委屈屈地讲上半个小时,期间完全无视对床司楠的合理诉求:“帮我跟畅哥问好!”缪书茶内心哼了一声:问什么好,跟你很熟吗? 然而往往他这头还没说够呢,缪畅的小灵通就被杨潭接了过去按了免提:“差不多行了啊你,知道的明白你在军训,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非洲逃难呢。别烦你哥了,正看书呢。”缪畅笑了笑,声音传过来:“不烦。”缪书茶用膝盖都能猜出缪畅一定在预习初三新科目化学,又东拉西扯了好几句才肯挂电话。临睡前,缪书茶继续钻在被窝里给他哥发短信:[哥你睡了吗?]一会儿缪畅回过来:[没有,你怎么还不睡?明天不是还要早起吗?]缪书茶嗒嗒打字过去:[宿舍里有人打呼太响了……]缪畅发过来:[不是带了随身听吗?听着歌睡吧。]缪书茶在黑暗中盯着那一小方屏幕:[我就带了两盒磁带,都听厌了。]那时候港台音乐风靡,大家听的还是磁带,cd比较贵,mp3更是矜贵。缪畅一会儿回过来:[快睡吧,睡不着就数羊。别回了,没完没了的。] 缪书茶和司楠军训了七天后回家,受到了来自各家父母的深深嘲笑。杨潭指着缪书茶的脸好半天憋出一句:“……儿子你怎么晒成了乌鱼精?”缪书茶哭丧着脸转向他哥,缪畅本来还绷着,嘴唇都在用力,抿成了一条直线,被缪书茶这么哀哀怨怨地看一眼终于憋不住了,嘴角一弯噗地笑了出来。缪书茶心碎,直道这世间真是道德沦丧人心不古。 晚上洗完澡,缪书茶赤着上身就横在凉席上,像一条被甩在岸上的咸鱼:“啊家里真好啊,学校那个破宿舍连个电扇都没有,每天晚上躺在床上像铁板烧一样。”缪畅过去一看,只见他赤条条的背上一个完完整整的t恤印子,黑白分明,边缘还红着:“真晒伤了啊。”缪书茶哼道:“对啊,痛死啦,你还笑我。”缪畅拿了两条软毛的毛巾,浸了凉水绞干一点给他冷敷:“谁叫你不涂防晒。”缪书茶很安逸地趴着,随他摆弄,闭着眼睛迷迷糊糊像是困了:“我才不涂呢,女生才用那种东西。” 九月一号新学期开始了,缪家兄弟和司楠过上了三个人一起坐21路去上学的日子。公交车上挤满了一中的学生,新生们难掩激动的心情,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叽叽喳喳。缪畅抓着横杆环顾四周,突然笑了一下。缪畅发育了以后开始猛窜个子,现在已经比他弟高出了很多。缪书茶握着横杆下面坠着的扶手,晃晃悠悠地站不稳:“你笑什么啊?”缪畅明显还在憋笑,清了清嗓子问他:“你知道怎么辨别初一新生和初二初三的老生吗?”司楠也转头看了一圈:“还没穿校服的就是新生啊。”缪畅又一个人傻笑了一会儿才开口:“不是,像你俩一样黑得像碳的就是新生……”最后缪畅是被两个弟弟追着打进校门的。 第一天基本上都不会上新课,主要就是自我介绍和破冰。上完两节课以后的大课间是这学期的第一次升旗仪式,迎接新生,鼓舞士气。初中部高中部六个年级的学生全都乌泱泱地列队站在操场上,人头攒动,沸反盈天。主持升旗仪式的老师举着高音喇叭一阵嚷嚷:“都安静一下!我看看哪个年级哪个班级还在讲话啊!”人声总算稀稀拉拉变小了点,主持人清了清嗓子:“我宣布第一周升旗仪式现在开始!” 按部就班地升完旗,流程走到优秀学生代表国旗下发言。缪书茶本来正无聊地低着头玩手,突然被站他后面的司楠撞了一下:“哎,你看那不是你哥吗?”缪书茶猛一抬头,果然看到缪畅正往升旗台上走。司楠还在后面用手指戳着他的腰:“是不是啊?是不是?”缪书茶扭了一下把他的手拍掉:“是是是,他都没和我说。” 缪畅接过话筒,清亮高昂的声音回响在操场上空:“尊敬的领导、老师,亲爱的学长学姐、学弟学妹,大家上午好!我是初三一班的缪畅……”缪书茶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震颤,台上这个意气风发又万众瞩目的人是他哥哥。而这个“万众瞩目”也很快得到了验证,从缪畅上台讲话开始,周围的议论声就没停过。站在缪书茶边上的同班两个女生小声说话,缪书茶支着耳朵全听进去了。 “居然是初三的吗?还以为高中部的才能在这种全校大会上发言呢!” “这个学长好帅啊……声音也好听!” “这是缪畅啊!你不知道?初中部的部草好吗。而且他成绩也很好。” “你怎么上学第一天就知道……” “我暑假就开始逛学校的贴吧了,看了超多八卦的。贴吧里有好多对缪畅学长的告白贴!” “不过缪这个姓好特别啊,我记得刚刚语文课自我介绍的时候我们班也有一个姓缪的男生?” “好像是的,我想一下……” 那个女生顺着男生的列队从前往后一溜儿看过来,目光划过身边的时候停在了缪书茶脸上。三个人同时一愣,瞬间都很尴尬地撇过了头。 缪书茶在这么一小会儿的时间里,心时而乘着初秋的风飞到高处,时而又像风里的一把落叶打着旋儿掉到地上。原来缪畅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是这样的啊……缪书茶一直都知道缪畅很“好”,这个好里面包含了对他好、长得好、性格好、成绩好等等,但是今天他才突然意识到缪畅的“好”不是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也不是只有他们小区里以勺子为首的那些男生知道,是有很多人,而且也将会有更多人知道。缪书茶心里一下子很不是滋味,他如果还有三岁时候的记忆就会知道,这心情就和当年他不许勺子他们把缪畅喊作哥哥是一样的。 开学第二天的电脑课上,老师留了十五分钟给他们自由上网。缪书茶点开了贴吧首页,输入了“善北一中”四个字。点开页面,里面什么都有,有新生咨询的帖子:一中上不上晚自习?/老师会不会拖课?/几点放学?/周末要不要补课?/食堂好不好吃? 有老生科普的帖子:吃了五年一中食堂的老学长给你们推荐几个菜吧~/关于有新生问的大小课间问题,我们学校的时间安排是这样的!/都是学霸吗一上来就问考试,那我就给大家说一下一中的段考制度…… 这些都是正经帖子,剩下的就是那个女生嘴里的“八卦贴”了:有没有高中部的学长学姐在啊,想问下高二三班那个高个子戴黑框眼镜的男生叫什么?/这个礼拜开始教导主任联合各年级组长夜巡小树林啦,大家多多小心哦!/有谁知道今天升旗仪式上通报批评的那两个男生什么情况吗,是为了哪个女生打架的吗? 缪书茶翻了一会儿又回到顶上,在本吧内搜索了关键词“ 分卷阅读11 - 分卷阅读12 哑火 作者:杏仁茶 分卷阅读12 缪畅”,弹出了好几个帖子,最新的那个也是回复最多的,标题是:《那谁升到高中部去了,新一届初中部部草我说是初三一班的缪畅没人有意见吧?》,点进去里面还“有图有真相”,照片上的缪畅穿着红色运动背心和短裤。第一张是正在做长跑前的拉伸准备运动,显出柔韧修长又挺拔的身形;第二张是1000米比赛的过程中,可能已经是最后半圈了,是缪畅微微蹙着眉、边跑边喘息的画面;第三张是跑完后,他弯着腰双手撑在膝盖上,发尖上坠着亮晶晶的汗水。 贴出照片的人说这几张图是今年春季运动会上拍的“私藏”,今天大发慈悲分享出来给大家一起犯花痴。下面的跟帖都是对楼主的附和之声,二十层楼后出来一个自称是缪畅同班同学的人,高深莫测地表示:“你们都太肤浅了,缪畅除了长得好看,还是班里的团支书,成绩也特别好,就没掉出过班级前三。ps:一班是实验班哦!” 下课铃响了,大家都恋恋不舍地退qq关网页关电脑,稀稀拉拉地往门口走,缪书茶还盯着屏幕上那个帖子发呆,——原来他以为自己握在手心偷偷藏着的那颗钻石早就在别人眼里光芒万丈了。 6 那个在升旗仪式上站在缪书茶边上讨论过缪畅的女生叫霍晓璇,古灵精怪、大方开朗,眼睛又大又圆,像《还珠格格》里的小燕子。不仅人长得漂亮,还挺会打扮,每天扎头发的皮筋儿颜色都不一样。校服裙子也比别人短一寸,传闻中是她自己拿去裁缝店里改短的。在学期中期的座位大调动中,霍晓璇成为了缪书茶的前桌。缪书茶撑着脑袋看着那个大眼睛女孩子甩着大马尾抱着书包走向自己的时候,已经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了。 开学第一个月,他们也延续了一中过去的传统,票选了这一级的级草。缪书茶被高票拱上位后,立刻有人注意到了他这个相对稀有的姓氏,自然而然地扒起了他和缪畅的关系。兄弟两个长得不像,大家倒不会主动往领养那方面想,无非是猜测一个长相随爸爸一个随妈妈,缪书茶很快成为了初中部的风云人物之一。霍晓璇就是那个时候缠上他的。 那天缪书茶伏在课桌上,低着头偷偷看藏在桌肚里的新一期音乐杂志。那一年的超级女声办得如火如荼,比赛刚刚结束,但是热度丝毫未减,杂志上还是整版整版的采访和报道。缪书茶正看得入迷,冷不防课桌被人咚咚敲了两下。他吓了一跳,以为偷看杂志被老师发现了,赶紧把书往桌肚深处一塞,故作淡定地抬起头,对上了霍晓璇笑盈盈的一张脸。缪书茶是记得她的,想到她早在暑假就开始关注缪畅了,心里立刻浮起一种很不祥的预感。果然,霍晓璇漂亮的眼睛一弯,甜甜地问他:“缪书茶,缪畅真的是你哥哥呀?” 这次霍晓璇是真的搬到他前座来了,缪书茶上课时候盯着她的高马尾发呆,心里面五味杂陈。终于在半个多月后,他等来了霍晓璇的那句话:“诶,缪书茶,你能不能帮我带个忙啊?”真是和他预想中一模一样的开头……缪书茶皱了皱眉,避开她的眼神:“干嘛啊?”霍晓璇扭着一半身子,继续用那双灵动的大眼睛望着他:“帮我带个东西给你哥哥。”缪书茶有些烦躁地抓过刚刚发下来的数学试卷,过分仔细地把两条边对齐,再从一头捋到另一头,很缓慢地把试卷对折好。霍晓璇见他沉默着不说话,撇了撇嘴角,作势要转身回去,不轻不重地撂了一句:“算了,你不肯帮我我就找司楠好了,反正你们三个每天一起上下学……” 缪书茶内心暗暗骂了一句,伸手揪了一下她的衣领把她拽了回来:“你找他干嘛呀!他和缪畅又不熟!”于此同时,隔了一张座位的司楠已经捕捉到了自己的名字,伸长了脖子凑过来:“干嘛干嘛!喊我呢?”缪书茶把他的脑袋推开一点:“没你的事儿。”霍晓璇煞有介事地看他一眼:“他说你和缪畅学长不熟。”司楠一拍桌子:“怎么不熟!我比这小子还早认识畅哥好吗!”他这话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司楠比缪书茶大了五个月,邻居家关系好经常串门。司楠被他妈抱着去缪家玩的时候,缪书茶还在杨潭肚子里,倒的确可以说司楠比缪书茶先认识他哥。缪书茶把他这话想透了,嘴角抽了抽,横他一眼骂了一句:“滚!” 放学的时候霍晓璇塞了一个信封到缪书茶手里:“谢谢啦!”缪书茶顿了一下,把东西收进了书包里。这天初三有考试,要晚半个小时放学,缪书茶和司楠两个人在操场上到处晃荡着等缪畅。缪书茶神情凝重得跟上坟似的,司楠推了推他:“至于这副表情吗?不就是让你帮忙递个情书?”缪书茶眼神闪烁了一下:“你怎么知道……”司楠勾过他的肩:“猜都猜得出来啊!就问你班里现在谁还不知道霍晓璇喜欢你哥?她要托你办事还不就是让你帮她表个白。”缪书茶抬起手肘捅了一下他的肋骨:“你待会儿少在我哥面前胡说八道。” 司楠被他弄疼了,骂了一句靠,然后琢磨着评价道:“其实我觉得霍晓璇挺好的,虽然级花评选里十票之差屈居第二,可是她多有趣啊,还爱笑,一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嘴角也弯弯的。我倒觉得畅哥就需要一个这样的女朋友,能逗着他开怀大笑的那种!他平时笑起来太闷了……”缪书茶本来就烦得不行,迎头被司楠这话一激,立刻冷下脸来:“无聊。”司楠被他这么不留情面地噎了一下,心里也不痛快了。老实说他真的受不了缪书茶的脾气,说小了是喜怒无常,说大了是自我中心。比如这次,他真不知道自己哪里又惹着这位祖宗了。缪畅放学以后背着书包下来,一看他俩这貌合神离的气氛就知道又不对盘了:“……你们俩是小学生吗?” 回家吃过晚饭后,缪畅在厨房帮忙洗碗,缪书茶钻回房里坐在桌前,从书包里抽出了那个信封,粉红色的还透着那种清风抽纸的香味,中间还凸起一小块。缪书茶捏了捏那个东西,有点心痒和好奇。他从头到尾就没想过要把这封信给缪畅。开玩笑,他哥现在正是初三关键时期,怎么能为恋爱这种事情分心!一切想干扰他哥好好学习的苗头都将由他挺身而出扼杀在摇篮里! 但是要拆信就是另一回事情了,小学的思想品德课上老师就教过不是给自己的信不能拆……缪书茶内心天人交战,上演了半天两个小人打架,最后心一横把封口撕开了,从里面倒出一枚钥匙扣。缪书茶把那东西捏在手里,这是现在在女生中很流行的一种手工,叫十字绣。杨潭也绣,买了一副腊梅傲雪图,每天看着电视就开始戴着眼镜穿针引线。缪书茶每次都啧啧称赞:“妈你不愧有四只眼睛,一边看电视还能一边绣花!”然后被杨潭满屋子追 分卷阅读12 - 分卷阅读13 哑火 作者:杏仁茶 分卷阅读13 着捶。 手里的这枚十字绣很小,中间用几种颜色的绣线纹了一个“缪”字,然后封在了塑料小框里做成了钥匙扣。缪书茶还捏着这个小东西出神,缪畅的声音突然就在他头顶上响了:“你一个人偷偷摸摸躲房里干嘛呢?”缪书茶做贼心虚地抖了一下,下意识地把手攥紧了。这动作不做也就罢了,做了自然是被缪畅看在眼里。缪畅笑了笑,揉了一下他的肩膀:“还学会藏东西了,小书对我都有秘密了。” 缪书茶知道缪畅的性子,如果自己不主动拿出来,缪畅肯定笑笑就过去了。于是他移开了手指,把手心里那个纹着“缪”的十字绣露了出来。缪畅挑了一下眉:“小姑娘送的啊?”缪书茶故意没说话,缪畅就戳他脑门:“你们才初一啊!都学了什么东西。”缪书茶夸张地捂着后脑勺喊疼,然后咕囔道:“那是人家给的,我们什么我们……”缪畅顺势揉了一把他的脑后的头发:“赶紧收好吧,一会儿给妈看见了你就完蛋了。”缪书茶点了点头,把那十字绣收了起来,故作纠结地问:“哥,你说是不是不该答应她?”缪畅语气瞬间严肃了,讲话像大人一样一板一眼的:“当然啊,学生最重要的任务是学习,别整天想这些有的没的。而且你们才几岁啊?”缪书茶神情严峻,点头如捣蒜:“是是是,你说的对!心思得放在学习上!” 缪书茶听了缪畅的忠言后,心安理得地把那封情书没收了,但是隔了三天还是没忍住翻出来看了。拆开叠成心形的信纸,霍晓璇的字娟秀端方,缪书茶简直怀疑她是一个字一个字对着字帖描的。这是典型的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心态,缪书茶自己字写得丑,就见不得别人字写得好看,除了缪畅,——缪畅字写得好看是应该的。这情书写得还挺长,典型的总分总结构,开头“尊敬的缪畅学长”,第一段总写自己对缪畅的印象:“我是初一一班的霍晓璇,早在暑假我就知道了你的名字……”;第二段分层次描述缪畅的优秀,还一个个都是排比句:“开学典礼上,你的国旗下讲话吸引了我……运动场上,你矫健的身影吸引了我……门口的成绩榜上,你高悬的名字鼓舞了我……”;第三段总结,跟入团申请书似的:“如果你接受了我……如果你还不愿意接受,那我……”;最后还不忘写上真诚的祝愿:“祝学长天天开心,学业进步!”缪书茶呵呵了,要他学业进步你就克制一下自己的感情好吗? 一中初中部的活动比较多,转眼就到了这一年的秋季篮球赛。初三一班成功闯入半决赛,缪书茶坐在场边的临时观众席上看着他哥一记完美的肩上投篮,人群中瞬间响起女生们不加掩饰的欢呼声。缪畅穿的是贴吧那组照片上的红色篮球服,被汗水弄湿的地方变成了深红色,贴在后背上,随着他弯腰喘气的动作可以看到微微隆起的脊椎。缪书茶看着他跑了一会儿又跳起来很轻松地投了个篮,——缪畅最近的生长速度太快了,像被人拔着一样。 虽然杨潭跟他说:“急什么,还没到你长个儿的时候呢。”缪海波也宽慰他:“别怕,你爸又不矮,你还怕长不高吗?”但是缪书茶眼看着这身高差距越来越大,心里面又是急又是不甘,主动向杨潭申请了每天睡前喝一杯牛奶。以前他一点也不爱喝,现在比谁都积极,每次缪畅才喝了小半杯,他那儿已经见底了。缪畅最近经常晚上睡着睡着小腿抽筋,都说这是梦里在长个子呢,杨潭赶紧去买钙片,还每周炖一次大骨汤。缪书茶又很积极地申请一起啃骨头,抓住一切有可能长高的机会。然而好几个月过去了,他还在原地踏步,缪畅倒是在牛奶和骨汤双管齐下的灌溉中蹭蹭蹭长得像春日里的竹笋。 终场哨声响起,初三一班胜。缪畅甩了甩汗湿的头发,往观众席这边走过来。周围一大片少女春`心萌动、跃跃欲试想上去送水,缪书茶感觉自己坐在里面和她们一样傻兮兮的,他很不自在地把手机那瓶绿色的尖叫塞到了司楠手里。司楠吹了一声口哨,一把搂住他的肩:“哟,怎么的,不去给你哥送水啦?”缪书茶耸着肩把他手掀开:“谁爱送谁送吧。”霍晓璇闻言从后排伸过手把司楠拿着的那瓶水抽走了:“那我去送了哦。”缪书茶愣了一下,眼睁睁看着霍晓璇小兔子一样蹦哒到缪畅面前去了,他暗骂了一声靠,起身跟过去。 缪畅半路被霍晓璇拦截下来,他觉得这女孩子长得挺眼熟,仔细一想好像是在缪书茶班里见过。那天上课前缪畅一摸书包,抽出一本数学练习册,面儿上写着缪书茶的名字。缪畅趁着课间去初一一班找缪书茶,从后门口望进去,坐在缪书茶前面的女孩子正扭着身子笑眯眯地和他说话。缪畅喊缪书茶出来:“作业没带都不知道吗?”缪书茶把本子接过去:“我以为掉家里了呢,原来塞你那去了。”缪畅眼神往他身后飘了飘,果然看到前座女孩很热切地往这里看过来,再结合前几天的十字绣,缪畅心里面已经有了个猜度。缪书茶发现他往教室里看以后,很不自然地挪了挪身子隔断了他的视线。这个举动无疑是把缪畅的猜想坐实了。缪畅笑着拍了拍缪书茶的肩,缪书茶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一路走远了。 现在那个女孩子就这么直冲冲地往自己面前来了,缪畅慌了一秒,第一个反应是:呃,她不会把我当成拆散他们俩的王母娘娘了吧?虽然自己是好心提醒了弟弟该好好学习……缪畅有点手足无措了。那女孩子把饮料塞到他手里:“学长你好!我是霍晓璇!”那饮料是缪书茶比赛开始前买的,在太阳下晒了半天都变成热的了,缪畅一看这还是自己喜欢喝的那个口味:“……你好,谢谢?”缪畅心想她不会下一句要自我介绍说是缪书茶的女朋友了吧。这时候缪书茶已经大步跟过来,拽着霍晓璇的校服袖子把她拖走了:“我们下节课还有考试,先走了!祝贺你啊哥!” 缪书茶一路走一路心有余悸,刚刚差点就穿帮了!他下定决心以后得时刻注意着扼杀这两人有可能碰面的一切机会,防患于未然。 到十二月的时候,缪家迎来了两个儿子的生日。以前善北城里只有一家肯德基,缪家兄弟小学时候只有考了双百分或者俩人生日才会被带着去吃一顿。缪畅喜欢吃田园脆鸡堡,缪书茶喜欢土豆泥,而且只爱上面那层咸香的浆浆,每次拿小白勺子舀着把那个舔完就不肯吃了。杨潭忍不住说他两句,一转头缪畅已经把剩下白的土豆泥拿过去吃了。因为夏天的时候给买了小灵通,生日就不另外买礼物了,缪海波琢磨着带孩子们吃点好的。在店里好几次听客人提起城中新开了一家洋店,卖的是外国人的大饼,叫什么披萨,他想就借着这次生日的机会带老婆和孩子去尝尝。 分卷阅读13 - 分卷阅读14 哑火 作者:杏仁茶 分卷阅读14 这大饼还挺贵,缪海波让他们想吃什么就点什么,兄弟俩捧着菜单研究了半天,选了一个烤肉披萨和一个小吃拼盘。杨潭问不点饮料吗,缪畅翻到饮料那页看着价钱心里一惊,赶紧摇头说不用点饮料了,缪书茶也跟着摇了摇头。这“披萨”端上来还真是一块大饼,馅儿还是铺在外面的。店里的好多顾客也是第一次到这种“高级的”西餐店开洋荤,大家都笨拙地使着刀叉,碰到餐盘上叮叮当当的,挺热闹。缪书茶不吃青椒,缪畅把自己盘子里那片披萨的青椒和彩椒都挑走,然后和缪书茶换了个盘子。四个人就着餐厅提供的免费白开水说着“生日快乐”,凑在一起碰了个杯,奢华里透着贫困,贫困中透着奢华。缪海波和杨潭都只吃了一小块,剩下的都留个两个儿子吃了。缪海波一边嘬着凉白开一边问缪书茶:“好吃吗?”缪书茶皱着眉头表情深沉地咀嚼了一会儿:“也就还行吧,比咱家店里卖的千层饼还差那么一点!”缪海波含着一口水,听了没憋住笑,差点被他呛死:“臭小子还挺会拍马屁的啊。” 吃完了走在回家的路上,缪书茶突然说:“可是我们还没吃蛋糕!”缪畅瞄了一眼他吃得滚圆的肚子:“你没吃饱啊?”缪书茶很不甘心地说:“不吃蛋糕就不能吹蜡烛,不吹蜡烛就不能许愿了!”最后还是由着他去蛋糕店买了一个小蛋糕,回家以后关着灯插上两根蜡烛,缪海波和杨潭拍手打着节奏给他们唱了生日歌,十三岁的缪书茶和十五岁的缪畅在歌声中闭上眼睛,双手合十。 摇曳的烛光映在缪书茶脸上,他郑重其事地许下这一年的生日愿望:我要长高! 7 冬去春来,再度过夏天带着热意的前奏,就到了缪畅中考的日子。虽然也算是大考,家里倒都不是很担心。缪畅整个初三学年的成绩一直稳定在年级前三十,张贴在布告栏的月考榜单上次次都有他的名字,只要正常发挥,考进本校的高中部是没问题的。上午的考试结束,缪畅从学校里走出来,远远地就看到缪书茶站在人群的最前排,垫着脚冲他很夸张地挥手。缪畅笑了一下,做了个“看到了”的口型,加快脚步走过去。自从上了初中,周一到周五天天都是蓝白校服,好像就从来没有这样穿别的衣服在学校见过,那感觉还挺新奇的。 也许是缪书茶许愿时虔诚得感天动地,他这半年的确长开了不少,穿着白色衬衫有点少年人的样子。缪畅穿的是杨潭给他准备的红色t恤,寓意开门红。从去年篮球赛结束到现在,他把大把精力都放在学习上了,没怎么参加这些户外活动,捂了一个冬天,整个人都白了两个度,穿红色更显得细皮嫩肉的。缪畅接过缪书茶递过来的矿泉水:“不是说不用来接吗?我自己回去就行了。”缪书茶还带了个电动手持小风扇给他吹风:“热不热?妈说不能喝冰水,怕凉到肚子,所以给你带了常温的。”缪畅拉着他拨开人群往外面走:“还行,不热。走吧,回去吧。”缪书茶反过来拖着他往另一头走:“不挤公交车回去,人太多了。”缪畅看着停在路边那辆陌生又熟悉的自行车,傻了:“这不会是……”缪书茶很自豪地挑着眉点了点头。 缪畅时隔多年又跨上这辆自行车的后座,内心感慨万千,想当年他坐这儿的时候还装着儿童座椅呢。再看眼前这骑车人,当年也是个坐在横杠上一路高唱“当山峰没有棱角的时候”的英雄人物……这自行车比较笨重,缪书茶个子不够,坐在座椅上只够踩半圈。骑出去十米以后,他开始站起来蹬,缪畅看不下去了,赶紧拍拍他的腰让他靠边:“行了行了,别搞得跟我虐待你似的。” 两个人停在路边交换了位置,缪畅长腿支在地上等缪书茶在后座坐好,一踩脚踏板滑了出去。缪书茶伸手揪住缪畅的衣摆:“哥,下学期我们骑自行车上学吧?”缪畅得看着前面的路,又怕他听不到,回答的很大声:“不骑,载不动你。”初夏的风飞速滑过发梢脸颊,缪书茶也很大声地答回去:“那我也买一辆啊!”缪畅停在红绿灯前,扭过头问他:“不管司楠啦?”缪书茶很不自在地切了一声:“管他干嘛。”缪畅早就对他俩这三天吵架两天和好的相处模式见怪不怪,以前还插在中间调解一下,现在已经懒得问原因了。缪书茶想起这茬就来气,司楠居然想把缪畅的小灵通号码给霍晓璇!要不是他发现的及时,眼疾手快给拦下来了,缪畅那儿都该收到霍晓璇的电话或者短信了。中考这么关键的时刻,能容得下半点分心吗?万一影响了缪畅考试他能负责吗?司楠就是,烦!人! 自行车缓缓地驶进小巷,杨潭站在门口等他们,远远的就看到缪畅蹬着车,缪书茶坐在后面悠哉游哉甩着两条腿。缪畅停在舒畅小吃的门口,缪书茶刚从后座蹦哒下来就遭到了杨潭的一阵痛批:“本来说让你爸去的吧,你非要说你去,结果去了反倒让你哥载你,真把自己当祖宗啦。”缪书茶很不以为然:“杨老师您不要冤枉好人啊!是您大儿子嫌弃我的车技,我也不想这样的。”缪畅弯腰把车锁上:“是是是,都怪我。赶紧进去吧。”这天中午缪海波特意关了店面没营业,好好给大儿子准备了一顿午饭。缪畅一看这摆了一大桌子的各色菜肴就觉得心疼肉疼哪儿都疼:“干嘛烧这么多菜,随便弄点就行了啊。”杨潭拿了碗筷汤勺过来一件件摆好:“怎么能随便呢。快吃吧!吃完赶紧回去睡觉,下午还得考试呢。” 这一年的夏天挟着热浪轰轰烈烈地如期而至。缪畅考完以后天天在店里给缪海波帮忙。缪书茶和司楠开始了两个人上下学同时又相看两相厌的日子。 教室里没有空调,天花板上四个笨重的大电扇各居一角费劲转着,嗡嗡地苟延残喘。每天大清早冰块被拖到学校,门卫开始在楼下大厅里敲冰,给每个班一大块一大块分好,装在蓝色的大桶里。早读课后,各个班的班主任就领着后排两个高个子男生去一楼排队搬冰块。大蓝桶子放在教室后面,到中午的时候化了很多水,男孩子们弯着腰把手伸进冰水里瞎搅,故意吵吵嚷嚷地往女生面前撩水,被老师发现后一顿臭骂,通通被拉到教室后面罚站半小时。缪书茶坐在座位上,回过身看了一眼罚站中的司楠,做了个幸灾乐祸的表情。 十二点半到一点是学校统一的午休时间,整个班的学生都趴在桌上睡觉。缪书茶也侧身把脑袋磕在左手臂上,时间一长手臂都发麻了,细细密密针扎的感觉一路延伸到指尖。他另一只手在桌肚里攥着小灵通,对着那一小格屏幕干瞪眼等短信。今天就是出中考成绩的日子了,缪畅答应第一时间告诉他。 橘黄色的背光突然亮起,屏幕中央浮现一行小字[1条新信 分卷阅读14 - 分卷阅读15 哑火 作者:杏仁茶 分卷阅读15 息],缪书茶赶紧按了一下绿色左键,——的确是缪畅发来的消息,只有简短的一个总分。每次初三月考一放榜,缪书茶都会去布告栏看,仰头从最上面往下数几个就能找到缪畅的名字。他对缪畅的分数范围有个大致的把握,但是短信里这个分数竟然比缪畅以往的成绩还要高得多。缪书茶咔咔地按着键盘打了一行字:[是不是很高啊?!]一会儿那边回过来:[还行吧。]缪书茶有点激动,手都在抖:[我靠!不会是善北状元吧?!]过了一会儿屏幕又亮了:[别说脏话。应该不是吧,你是不是又没睡午觉?午休还有十几分钟结束,休息一下吧,下午还要上课。不用回了。] 缪书茶熄了屏,伏在桌上安心地合上了眼睛,竟然真的在这十几分钟睡着了,还迷迷糊糊做了个梦。梦里缪畅升上了一中的高中部,又是一年开学季,他这次是作为新生代表做国旗下讲话。高中部的校服藏青夹着白色,看着比初中部的稳重很多。缪畅正在变声期,声音有点发哑,但还是带着振奋人心的朝气,像夏天油绿茂盛的树木,也像这八九点的太阳。他把头发剪短了一点,露出了额头,显得清爽又精神。在全校师生的注视中,缪畅很精彩地完成了演讲。缪书茶很钦慕地远远望着他,就像人海中任意一个普通人。他还听到了身边霍晓璇的声音:“学长穿高中部的校服太帅了,像大人一样!”缪书茶不屑地撇了撇嘴,心中暗笑:那是你不知道他现在还用的儿童牙刷。 午休结束的铃声响起,缪书茶从这个十分合情合理的短小梦境中醒过来。手臂隔着汗水压在课桌面上,抬起来像扯着肉一样疼,墨绿色的油漆碎屑黏在汗滋滋的皮肤上。眨眼之间缪书茶已经将未来三年都构想了七七八八,比如高中部是要上晚自习的,到时候自己也申请留下来晚修,等缪畅放学再一起回家。司楠把藏在书包里的篮球抱出来,单手转着玩,路过缪书茶桌前:“下节体育课啊,还坐着干啥?”缪书茶从位置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我哥说下学期开始想骑自行车上下学。”两个人并肩走出教室,司楠有点意外:“啊?为什么啊?”缪书茶做出一副很遗憾的表情:“嫌你太烦了,不想和你一起走。”司楠翻了个大白眼,把篮球抛出去砸了一下缪书茶的肩膀:“畅哥才不会这样!就你他妈天天爱在他面前抹黑我!” 晚上数学老师拖堂了二十分钟,缪书茶回店里的时候正是晚餐高峰。缪畅在帮着端盘子,正好上完了一桌的菜往后厨走,缪书茶几步跨过来手臂一伸搭住他的肩,蹦跶到他背上。缪畅毫无防备被他这么一扑,往前冲了一下才站稳,扭过头看他:“没轻没重,怎么这么晚才回来?”缪书茶从他背上滑下来,拉开冰柜门拿了一支玻璃瓶可乐:“前几天的小测我们班考得太差了,老徐气死了,拖堂批我们,说我们是他带的最差的一届,还不如去教隔壁普通班。”缪畅把他握在手里的冰可乐抽走了,从柜台上重新拿了一瓶常温的塞过去:“别喝冰的。” 一家四口在店里一阵忙碌,过了饭点才得空坐下来一起吃晚饭,缪海波从厨房里端出四菜一汤,有缪书茶喜欢的鱼香肉丝,还有缪畅喜欢的糖醋小排。他给自己拿了一听冰啤,又给杨潭倒了一杯酸梅汁。店里开着空调,四个人还是忙出一身汗,现在没客人了,为了省电省钱,杨潭把空调关了,打开了天花板的吊扇。缪海波咔地打开啤酒猛灌一口,很舒爽地长叹一声,然后掂着易拉罐敲了敲桌面:“恭喜畅畅考了全市第三,我们一起碰个杯!” 多年以后的一天,杨潭和缪海波在新开的分店里忙完,坐下来吃晚饭。这时候家里条件好很多了,已经不用为省电关空调,两个人在宽敞明亮的店子里相对而坐,凉风习习吹着却显出几分落寞。杨潭突然就很想念缪畅中考完那个暑假,想念大儿子还在身边、小儿子还没去大学的日子,眼睛都红了。 第二天照例是四个人忙完了坐下来吃饭,缪书茶总觉得今天气氛怪怪的,缪海波一直沉着脸,杨潭也不见笑意,缪畅心不在焉的,有一桌买单时候还算错了账。几个人各怀心事,都闷头一心一意吃饭,后来还是缪海波先打破了沉默。他给缪畅夹了一只鸡翅,不太自然地问他:“畅畅考虑好了吗?”缪畅眼神闪了一下,声音有点发涩:“再想一下吧。”杨潭皱着眉头:“虽然让你自己决定,但是妈还是觉得……”缪书茶用筷子一下下拨弄着碗里的饭粒,打断了杨潭:“你们打什么哑迷呢?”杨潭微微叹了口气:“你哥想去读四中。”缪书茶愣了一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再开口的时候声量都提高了:“为什么啊?!” 四中是善北市高中里唯一能和一中匹敌的学校,两个高中每年都在各种考试中斗法,至今没能分出高下,在招生方面自然暗中较劲。缪畅就是在这天下午接到了四中招生办的电话,他第一反应当然是拒绝。一方面是对一中有感情也比较熟悉,另一方面四中离家太远了实在不方便。对方先是提出学费住宿费全免,见缪畅还是兴致缺缺,接着抛出了奖学金的话题。对方听出缪畅犹豫了,赶紧加把火,承诺会将他作为数学竞赛选手重点培养,并提出想和家长直接通话。缪畅婉拒了,只说自己会和父母好好商量,稍后再答复。 那几天家里气氛很微妙,缪书茶从得知这个消息就开始甩脸子四处找茬,作了三天妖以后终于被缪海波逮着臭骂了一顿。缪畅心里面已经有了决定,杨潭不是很支持,反复问他:“畅畅要不要再考虑一下?你去四中肯定是得寄宿了,以前也从来没有离开家这么长时间……”缪海波也是一个意思:“家里不缺你那点学费的钱,你如果是为了这个完全没必要知道吗?”缪畅点点头:“爸,我知道。我就是觉得换个环境也挺好的,而且以后去大学总是要寄宿的,可以提前适应一下。”缪海波和杨潭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再三让他自己考虑清楚。那个年代还是用的纸质志愿,晚上缪畅坐在书桌前摊开志愿表。他在第一志愿那一栏一笔一划很工整地写上“善北市第四中学”的时候,缪书茶就在边上一瞬不瞬地看着,紧紧抿着嘴,像受了特别大委屈似的。 隔天下午缪畅去学校交了志愿表,想着这时候回店里也没什么事,就转到初一教学楼去看看。一班正在上语文课,缪书茶蔫蔫地拿手撑着头,一看就心不在焉。缪畅皱了皱眉,虽然从司楠那里多少了解过缪书茶上课不爱认真听讲,但看到了还是忍不住想说叨他几句。缪畅给缪书茶发了条短信:[别开小差,好好听课。]缪畅看到教室里缪书茶低着头捣鼓了一下,应该是看到短信了,过了几秒钟,缪书茶抬起头往教室外 分卷阅读15 - 分卷阅读16 哑火 作者:杏仁茶 分卷阅读16 面看了一眼,然后眼神很平淡地从他脸上划过去了。缪畅大概懂他的意思了,——这是还在气头上,就是想晾着他、和他对着干。果然,缪书茶把头扭回去以后既没有回短信,也没有端正态度认真听课,反而浑身一松动作夸张地直接趴桌上了。全天下也只有缪畅能把他这些天下来的鬼脾气忍下来,还琢磨着晚上得找他好好谈个话。 这天晚上快天黑了缪书茶还没回店里,一开始三个人都没太放在心上,正是饭点店里最热闹的时候,点菜上菜买单翻桌,个个都忙得脚不沾地。等客人散去,缪书茶还没回来,杨潭有点急了,拨了小儿子的电话,但是提示已关机:“怎么还关机了啊?”缪海波那边也刚打过电话:“班主任说是按时放学的。”缪畅凝了凝神:“妈你先别急,我问一下司楠。” 司楠的电话打了好几遍才打通,缪畅心里也有点急,直接开门见山地问了:“你们俩在哪儿?”那头司楠声音很低:“畅哥畅哥,真不关我的事儿,是他放学非要拉我一起来网吧!我也是无辜的!”缪畅心往下一沉,问他:“哪家?”司楠压着嗓子回话:“天翼网吧。畅哥你可千万别说是我告诉你的,他把自己电话关机了还不许我接你电话,我现在躲厕所里呢。”缪畅嗯了一声:“我马上过来。”司楠如释重负,他可不想参与兄弟俩的这出大戏:“那行,我就先溜了啊……” 缪畅转过身宽慰杨潭:“放心,小书在司楠家写作业。”杨潭明显松了口气:“那他们俩在哪儿吃的晚饭啊?我记得司楠妈妈说这几天他们都不在家啊?”缪畅顺着台阶接道:“所以电话喊我请他们吃饭呢,不是今天交了志愿表嘛。”缪海波听说缪书茶安全到家了就转头去后厨炒菜了,缪畅往后厨探了个头:“爸,少炒一个菜,我不在家吃了。”杨潭叮嘱道:“他俩快期末考试了也该放松放松,吃完记得早点回家!” 缪畅应了一声,跨上自行车,一阵风似的往天翼网吧过去了。 8 缪书茶也不知道来网吧干什么,反正他知道这样能气到缪畅。本来看到门口挂着“未成年人禁止入内”的牌子他心里还有点忐忑,结果网管就掀起眼皮看了他们俩一眼,抬手一指角落里两台机,放他们进去了。缪书茶坐下来打开电脑,扭头看向司楠:“你还傻站着干嘛?”司楠这共犯当的实在是良心不安:“咱们回去吧,你哥该打电话找你了。”缪书茶猫着腰把隔壁那台电脑也开了:“我关机了。”司楠头都大了,骂了句脏话:“你是想害死我……”缪书茶把他扯着坐下:“说好的,你陪我来网吧,我给你抄下一个礼拜英语作业。”司楠数学挺好,英语一窍不通,全靠缪书茶一路救济。缪书茶这明显是掐着他的软肋,吃准了他没办法反抗,用心极其险恶。 缪书茶平时也不玩游戏,开了机无所事事,先登录了qq,然后在百度的搜索框里输入了善北四中。司楠对着蓝天白云绿山坡的桌面发呆,焦虑地抖着腿。缪书茶瞟他一眼:“你踩缝纫机呢。”司楠哀求道:“我们回去吧,畅哥一定会以为是我把你带坏了!”话音刚落,司楠放在手边的电话就响了,屏幕上两个大字:缪畅。司楠还没来得及开口,缪书茶已经伸手帮他挂断了。连着挂了三次以后,司楠狠狠地捏着他的摩托罗拉站起来。缪书茶抬头看他:“你干嘛?”司楠粗声粗气地说:“上厕所!你管我!” 缪书茶其实知道他要去给缪畅打电话,他目的就是气缪畅,拿勺子当枪使。等了好一会儿,司楠还没从洗手间回来,缪书茶扭着头找了一圈,突然被人碰了碰胳膊。他转身看过去,是坐他另一边的小青年,看着不太像学生,头发很油腻地贴在头皮上,脖子上戴着一串夸张的大金链子,面前摆了好几桶方便面。缪书茶皱着眉头,避开他的手:“干嘛?”那人双眼紧紧盯着屏幕,腾出一只手拿起空的烟盒在桌上敲了敲:“小朋友,去帮我买盒烟!”缪书茶从小到大在家里称王称霸,还没被这样使唤过,自然没理他。那小混混玩游戏正在兴头上,很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快去!给你五块钱跑腿费。”缪书茶还是没搭理他,把椅子往边上挪了挪,继续百度他的善北四中。小青年打完一局游戏,踢了一脚缪书茶的凳子:“跟你说话呢!聋了啊?!”缪书茶也被他弄得有点火大,瞪着眼睛回嘴:“不!去!”小青年的狐朋狗友先在一边嬉笑起来,说他还搞不定一个初中小屁孩,小青年瞬间脸一红觉得很没面子,哐的踹倒椅子站起来:“再问你一遍去不去!”缪书茶看他恼羞成怒的样子,沉默着没有回答。那小混混一拍桌子,骂了一长串脏话,在朋友的起哄声里做出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缪书茶心里一凛,这才觉得有点怕了。 缪畅到网吧的时候正看到缪书茶被人猛推了一把,撞在了那把四脚朝天的椅子的一条腿上,瞬间吓得魂都没了。网吧老板也注意到了这边的骚动,赶紧踢踢踏踏地追了过来:“干嘛呢,要闹出去闹啊,别把我店里东西弄坏了,贵着呢!你们赔不起!”那群小混混自知理亏,不敢把事情闹大,甩甩手做鸟兽散。缪书茶在地上坐了一会儿,捂着腰窝嘶嘶抽着气站起来,被他哥几步跨过来一把捞住了,缪书茶觉得有点丢脸。 缪畅心里又气又急,瞪着缪书茶“你”了半天才好不容易骂出一句:“白痴!”这已经是他说过最厉害的脏话了,软绵绵的跟小学生骂人似的,缪书茶没绷住,没心没肺地笑了一下。缪畅这会儿是真被他气着了:“缪书茶!你还好意思笑!”他每天都是温声温气“小书小书”的喊,这样连名带姓叫的次数实在屈指可数,缪书茶一听就知道他哥这是动了怒,赶紧使出一招苦肉计,碰瓷似的缩进缪畅怀里:“哥哥好痛啊……” 两个人去隔壁面馆,缪畅像放易碎品一样把缪书茶搀到椅子上坐下,要了两碗牛肉面,又去买了一盒三色杯冰淇淋,把自行车座位下面塞着的毛巾拖了出来。缪书茶转着脑袋看他忙前忙后,有点心虚,内心已经把该怎么卖乖耍赖都想好了。可是缪畅一直沉着脸不搭理他,缪书茶找不着机会插嘴。缪畅把毛巾在冰淇淋盒子外面裹了两道,走过去撩起了缪书茶衣服的后摆,只见腰眼上已经浮现一块鸡蛋大小的淤青。缪畅伸手往那儿按了一下,缪书茶整个人疼得一缩,可怜兮兮地叫了一声,扭头递过去一个求饶的眼神。缪畅还是冷着脸,把裹着冰淇淋的毛巾按上去,缪书茶打了个寒战,很讨好地试探道:“我自己拿着就行……自己拿着!”缪畅没理他,按着的手上加了点力气,缪书茶差点跳起来,赶紧一叠声地认罪伏法:“哥哥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别弄我了!”缪畅这 分卷阅读16 - 分卷阅读17 哑火 作者:杏仁茶 分卷阅读17 才松了劲儿,给他好好敷着,欲言又止了半天才狠狠吐出一句:“我要是会骂人早骂死你了!” 两个人面对面吃面,缪畅把自己碗里的牛肉一片片都挑到缪书茶碗里。缪书茶一边拆了双一次性筷子一边偷看缪畅脸色,心里面惴惴不安没有底,他从小到大就没见过缪畅这种冷冰冰的样子:“哥!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别这个表情行不行……”缪畅拨完牛肉又帮缪书茶把碗里的香菜挑干净:“别跟我说话。” 吃完准备回家,其实没那么疼了,缪书茶继续哼哼唧唧演苦肉计。缪畅到底是对他狠不过三秒,一边给他揉着一边焦心地问:“行不行啊?要不要去医院?”缪书茶半真半假地弓着身子:“还好……你还生气吗?”缪畅推了自行车过来,指了指后座:“那回家吧。”缪书茶跨坐上去,服软地抱着他哥的腰:“我就是想气气你,你为什么要去四中……”缪畅很慢地踩着自行车,凉凉的夜风拂着宽松的t恤勾出少年人的身形:“为了奖学金吧。”缪书茶闷声闷气地用缪海波的话回嘴:“家里又不是出不起学费!” 缪畅扭了一下车头在路边停下来,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确如杨潭所说把这弟弟惯坏了,有些话他必须得好好跟缪书茶谈谈:“小书,你有没有注意过妈妈多久没买过新衣服了?知道爸用的小灵通还是你四年级时候买的吗?”其实还有后半句:他们一直在自己能力范围内给你尽可能优渥的生活,所以你过得太心安理得,觉得一切都来的简单。可是他怕话说重了伤到弟弟的心,而且缪书茶那么聪敏,话说到这里他应该能懂了。 缪畅看缪书茶垂着头,恹恹的没说话,头顶一簇软毛被风吹着立起来。缪畅伸手把那棵小草压下去:“我不是怪你,就是提醒你是不是应该想想这些问题?”缪书茶点点头很小声地说:“对不起……”“不是和我道歉,志愿是我自己要填的,你怪我一点没问题。但是你不应该往爸妈身上发火,无缘无故找茬顶嘴,你觉得呢?”缪畅又怕他真的自责上,斟酌着往下说,“还有今天这出,我知道你是故意闹给我看的,不然也不会把司楠一起叫上。你有没有想过放学不回家、不接电话爸妈会着急?下学期我不在家了你也准备继续这样闹?再过三年我去读大学了呢?”缪书茶像是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一样,一下慌了神,自行车重新上路骑出去二三十米了他还在想缪畅最后那句话。 城里不像乡下仰头就能看到满天星星。深蓝色的天空像笼着一层灰蒙蒙的纱,广场上的射灯夸张地打着转,把绿色蓝色白色的光束投在夜幕里。缪书茶坐在后座上,很认真地盯着找了,才数出零散几个星星。他收回目光把头靠在他哥身上,就像三年前的夏天看完露天电影,缪畅背他回家的那个夜晚,他也是这样伏在缪畅暖烘烘的背上。 缪书茶贴着缪畅说话,声音闷闷地喊了一声:“哥。”缪畅其实听不太清他说什么,但是那一口热气凑这么近扑在他背上,又是个单字,猜也知道缪书茶是在叫他。缪畅半转过头:“怎么?”缪书茶委委屈屈地问他:“那你每个周末都回来吗?”缪畅知道他这是撒娇耍赖的后劲又上来了:“回啊。”“每天都和我发短信吗?”“上课时候不行。”“我说放学以后!”“可以。” 那段时间缪书茶晚上都是趴着睡的,像小猫一样等着他哥过来伺候他。缪畅天天想着办法偷偷给他冰敷热敷鸡蛋敷,好几个礼拜才把那块淤青揉化了。 缪畅开学那天,缪海波特意休了店,全家一起送他去学校。四中离家有四十分钟车程,和缪家正好连成一条穿过善北城区的对角线。杨潭忧心忡忡:“这么远啊,平时也不能去看你……”缪畅宽慰她:“不是每周五我就回去了嘛。”缪海波揽住妻子的肩膀,低头安慰:“就是,而且男孩子多锻炼挺好的。”缪书茶别过头看着窗外,一脸凄风苦雨。缪畅把手放他背后给垫着,怕车座太硬他硌着腰。 四中的宿舍是八十年代的老楼,没有热水独卫,房里连个吊扇都没有,更别说空调。杨潭又是一阵唏嘘,心疼不已,嘴里不断念叨:“唉!早知道这样就不让你报四中了!”缪海波帮缪畅把东西大致整了一下:“你别操心了,男孩子没关系的,最近天热,到秋天冬天每个礼拜给畅畅准备点好菜让他带学校吃。”缪书茶坐在缪畅刚铺好床垫床单凉席的下铺,看着他哥收拾书柜。其实他腰上早好了,但是缪畅不让他帮忙。 临走的时候,缪书茶一脸决绝,话都不肯多说一句。杨潭在边上很稀奇地看着他:“这会儿怎么不跟你哥腻歪了?回家别蒙在被子里哭啊。”缪书茶挥了挥手,简短地说了句:“走了。”然后扭头就上车了,缪畅也挺意外,他还以为缪书茶铁定会缠着他多闹一会儿。车开出去十多分钟,缪畅握在手里的小灵通震了一下,点开是缪书茶发来的短信:[我在家会听话的。] 缪畅就这样开始了他的高中寄宿生活。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缪畅每个周五晚上一回家就要接受弟弟累积了十五年的相思,实在压力很大。缪畅第一学期的奖学金都上交给杨潭了,只抽了一小部分出来,——缪书茶那个随身听很旧了,缪畅一直想给他买个mp3。那年生日,缪畅把那个小巧漂亮的电子产品塞给弟弟,里面已经托老板下载了一些缪书茶平时喜欢听的歌。缪书茶给他准备的是一整套《王后雄?教材完全解读》…… 第二年生日就没那么凑巧在周末了,大清早缪畅就接到了杨潭的电话:“畅畅生日快乐!”缪畅刚从被窝里爬出来,昨晚宿舍的窗户没关严实,冻人的冬风从缝儿里挤进来吹得人浑身一凛:“谢谢妈!”那头换成缪海波接:“儿子生日快乐!第一次不在家过生日啊。晚上我去接你回来吧?明天早上再送你去学校?”缪畅夹着电话从床尾把毛衣捞过来,毛衣是杨潭织的,他和缪书茶一人一件:“不用,店里那么忙,你别跑来跑去了。后天我不就回家了嘛。”杨潭又接过了电话:“行了不打扰你了,小书还赖床呢,一会儿让他自己给你打吧。” 这一等就是一天,缪书茶既没有来电话,也没有回他的短信。缪畅心里有点郁闷,难得的在课上走神了,于是被语文老师点名起来背诵《游褒禅山记》。晚饭缪畅特意去卖面的窗口买了碗牛肉面,边吃边给缪书茶发了条信息:[吃蛋糕了吗?]结果还是没有收到回复,导致他一整个晚自习都心里面堵得慌。写完作业以后,他从课桌里抽出缪书茶送他的教辅书,心不在焉的翻开看了几行字,思绪又飘远了。一时想着缪书茶这个小没良心的,真是白疼他了;一时又想着这一整天都没个音讯不会是出什么事 分卷阅读17 - 分卷阅读18 哑火 作者:杏仁茶 分卷阅读18 儿了吧。 他这担心也不是毫无依据。去年秋天缪书茶有一次上体育课蹭破了手臂,杨潭估计也是怕他担心,连着两个礼拜骗他说要和缪海波出远门给店里采购,让缪畅周末委屈一下,留在学校。缪畅觉出不对劲了,周六乘车回家一看,缪书茶右手臂一道道缠得像木乃伊,正窝在沙发里美滋滋地看电视,——坏的是右手,顺理成章的不用写作业了。 晚自习的下课铃和缪畅的电话是一起响的,屏幕上[小书]两个字闪啊闪的,缪畅悬着的心飘飘忽忽落了地,郁结的心情立刻又占了上风,他按下接听键:“喂,找哪位啊?”那头缪书茶软声说道:“哥!生日快乐!”缪畅一手拿着电话一手把课本往书包里塞:“还记得你哥啊,一整天干嘛去了。”缪书茶嘿嘿傻笑了两声:“你放学没啊?”缪畅把书包甩到肩上,随着人群往楼下走:“刚下课。今天爸给你烧什么好菜了?”缪书茶那边没说话,缪畅对着话筒喂了两声,以为信号断了。他正准备掐了电话重新打过去,脚步生生顿在了楼梯口。只见往校门口涌去的重重背影中央杵着一个人,面向这里,一只手提着一个小的蛋糕盒子,另一只手裹在毛茸茸的手套里,举在半空奋力朝他挥着。 缪畅怔在原地,骂出了平生第一句脏话。 9 缪书茶没有穿校服,套着一件黑色棉服。那个年纪的小男孩都喜欢耍酷,故意不拉拉链、敞着外套,露出里头杨潭织的高领毛衣。和缪畅今天穿的那件是一样的,一件条纹宽一点,一件窄一点。手套是深灰色的羊毛手套,中间用一根毛线勾着挂脖子上。一般只有小孩子的手套才这样系着,缪畅猜这一定是杨潭的功劳。果然,缪书茶提溜着蛋糕走到他面前,从怀里摸啊摸掏出另一副一模一样的手套:“妈妈织的生日礼物!”缪畅接过来就戴上了,手套一路放在缪书茶怀里捂着,还带着温度。缪书茶脸冻得木木的,鼻尖和耳朵通红一片,望着缪畅吸着鼻子又说了一遍:“哥!生日快乐!” 缪畅把他手里的蛋糕接过来。戴着手套不好提东西,缪书茶这只手一路吹着风冻得冰冰凉,这下空了赶紧送到嘴边取暖,呵出一大口迷蒙的白气。缪畅伸手把他敞着的衣襟拽到一起:“冷就好好穿衣服啊,等多久了?”缪书茶很乖顺地把拉链拉起来:“吃完晚饭就坐公交车过来了,一开始门卫不让我进,我说我是高一四班的,忘了带胸牌。”缪书茶从初二下半学期开始长个儿,把牛奶当水喝,现在装个高中生还是挺像模像样的,就是苦了高一四班无辜背锅,这个礼拜的纪律考核肯定得扣分了。 缪畅领他往操场那儿走,免得堵在人多的楼梯口挡道:“那么晚你怎么回去?”缪书茶被他拽着,懒洋洋的,不太想动:“爸一会儿过来接我。要去哪里啊?”缪畅示意了一下远处的老楼:“宿舍?”缪书茶环顾一圈,最后一指树林子里的石头桌椅:“不去,懒得和你舍友打招呼。就那儿吧。”缪畅看他指的那地方,心里涌起种种无奈:“要在那儿吃蛋糕吗?”缪书茶从口袋里摸出他问缪海波讨来的打火机:“蛋糕可以不吃!但是愿还是要许的!” 缪书茶对于生日要点蜡烛许愿的执念太深了,这一点来看实在像个没长大的小屁孩。两个人猫在树林里摆弄蜡烛,风有点大,总点不着。忽明忽暗的烛火成功吸引了夜里出来巡查的保安,对方立马打着手电筒往这里走了过来:“你们哪个班的,放学了不回宿舍呆着,还敢在树林里点火!”缪畅拖着缪书茶转身就跑。缪书茶还觉得很刺激,一边跑一边笑得像个小傻子:“他为什么就光注意这片树林啊!”缪畅头都大了:“因为这边是小情侣的约会圣地,刚刚没好意思告诉你……” 晚些时候缪书茶被缪海波接回家了,缪畅提着蛋糕回宿舍。蛋糕上的奶油都撞散了,好在不影响口感。缪畅自己切了一小块,其他都给舍友分了。这时候静下来,他才想起刚刚都忘了跟缪书茶亲口说声生日快乐,只好再发一条短信补上。一会儿收到了缪书茶的回信:[每年都和你一起过生日!我和爸快到家啦。你早点睡!] 他把屏幕上四行小字看了好几遍,岁岁年年的生日记忆都浮现在脑海里。总是会在那天做一桌丰富好菜的爸爸,买蛋糕唱生日歌的妈妈,还有每次许愿都很真挚的弟弟,——已经从那么小一个肉团子长成了十五岁的少年。 缪畅心底压着一个和谁都不能说的秘密,它的出现曾经让缪畅整日整夜的胆战心惊魂不附体。这个可怕的秘密像一只丑态毕露的怪兽蛰伏在暗处,却又时时亮出尖利的爪牙,企图扒开那层血淋淋的皮肉。缪畅能做的只有尽最大可能更长久的囚住它,他简直不敢想象那个怪物一旦跑出来会是什么情状。这个温暖的真实的触手可及的家,父母和小书,所有他现在很珍惜的、握在手里的一切,全都会被咬个粉碎。光是设想这些,嘴里的蛋糕都尝出苦味,缪畅含着一小口奶油只觉得味同嚼蜡、如鲠在喉。 半年后,缪书茶和司楠升上了一中的高中部,缪畅也成为了高三的学生。四中素来有每个学年重新分班的传统,根据当年期末大考成绩进行一次大的调动。众所周知高三实验班会配备最好的师资力量,这次的分班考试的竞争也就变得异常激烈。原本的实验班来了一场大换水,只有四分之一的人守住了自己的位置,相当于全都打乱重组了,张净就是那时候转进一班的。张净这人浑身上下都与一班的学霸们格格不入,从他时髦的飞机头,到总是敞着门襟松松挎着的校服外套,再到上课背的名牌真皮单肩包,当然还有完全及不上实验班门槛的成绩……传说中他是副市长的儿子,校长亲自跟各位任课老师打过招呼要重点关注的对象。班主任深思熟虑后把张净安排在了缪畅边上,说这位同学基础比较差,希望缪畅在学习上能多帮帮他。 张净上课静如瘫痪,趴在桌上睡觉,被点名起来回答问题一问三不知;一下课就动如癫痫,和隔壁班几个不打算高考的男生聚在走廊,朝高二教学楼的女孩子吹口哨;上课不听作业不写。不是缪畅不想帮他,这种情况确实是有心无力。于是在第一次月考中张净华丽地垫了底,三门考出了别人两门的分数。班主任把缪畅喊到办公室,对他各种明示暗示,要他带动张净投身学习。缪畅嘴里是是是好好好,内心觉得这任务实在无比艰巨。回教室以后,缪畅拿手肘轻轻撞了一下张公子:“那个……”张净在玩魔方,这种童年玩具最近突然又在高中生中间火了起来,张净玩的就是比较高级的那种四乘四,他默念着口诀,手上没停,眼皮也没抬一下:“干嘛?”缪畅清了清嗓子:“ 分卷阅读18 - 分卷阅读19 哑火 作者:杏仁茶 分卷阅读19 就是……你以后有不会的题可以问我。”张净正巧把蓝色的那面拼好,听到他这话很稀奇地抬头看着他:“真的吗?”缪畅有点局促地点了下头。张净笑嘻嘻地放下魔方,从桌肚里掏出一把皱巴巴的卷子展开:“都不会啊!”缪畅定睛看到他试卷上铺天盖地的红叉,想把自己刚刚的话收回来已经来不及了。 从那天起张净就缠上他了,甚至在两个礼拜后搬进了缪畅他们宿舍。他拖着行李箱敲响宿舍门的时候,屋里三个人都惊呆了,一再问他是不是搞错了。毕竟张净家境优越,每天豪车接送,住三层别墅,这是全班每个人都知道的事实。四中宿舍是四人间,排到缪畅他们的时候正好只剩三个人了,所以空了一个床位。张净大摇大摆地拎着行李箱进来,哐的关上门,四下打量了一番:“没搞错啊,这空的位置是我的吧?”看来真是大少爷微服私访,来民间体验生活了。 张净仿佛突然就对学习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上课不走神睡觉了,下课也安安分分守在位置上,一心一意向缪畅讨教。班主任见这势头,自然是万分满意,把缪畅喊到办公室就是一顿夸,并给他定下了一个短期目标:让张净下次月考三门主科全部及格。缪畅敢怒不敢言,只能先含糊地答应下来。 缪畅可以确定张净不是转性`爱上学习了,其实有时候缪畅觉得张净很奇怪,这种奇怪一开始还只是怀疑,几个礼拜过去他自己都开始信了,——张净是故意腻着他的。比如下课问他物理题的时候,眼神永远不落在试题上,每次缪畅口干舌燥地讲完,转过头就看到张净正撑着脑袋盯着他的脸。比如体育课打完篮球,张净每次都跑过来,很刻意地勾住他脖子,拉他去小卖部买水。上学放学也寸步不离跟着他。这劲头甚至让缪畅想到他弟弟。 特别是周围女生多的时候,张净就会靠他更近缠他更紧,弄得缪畅很不自在。每当这时,女孩子们都会娇笑着调侃几句,缪畅是真不知道她们在乐什么,每次都只能尴尬地僵立着,张净倒是如鱼得水,一口一个“我们班长”、“我们畅畅”。缪畅碍着面子不好说什么,心里到底是很别扭,他不太习惯父母以外的人这样叫他。对于张净的“骚扰”,缪畅是能避则避,然而两人既是同桌又是舍友,大部分时间缪畅还是得看他做戏。 当时高中生有笔记本电脑的还很少,张净一搬出这稀罕物件就成功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一到晚上他就开始播小电影,还不爱插耳机,房里回荡着生动淫靡的声音。一开始大家都挺不好意思,一个个躺在床上装睡,面红耳赤,心猿意马。到底是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总这样谁也受不了,于是渐渐的这就变成了一场集体娱乐活动。 这天夜里熄灯以后,张净又招呼他们一起看片,神采飞扬地说:“今天给你们看个特别的。保证你们都没看过!”其他人兴奋地搬着凳子围坐过去,缪畅不得不假装合群地参与其中。那两个舍友嬉笑着骂道:“张总又吹牛了!这片子看多了还不是都一样?还能拍出什么花来?”张净点开一个视频,怪笑了一声:“还真别不信,这种你们肯定没看过。” 画面出现的时候,缪畅就觉得哪里不对,他在黑暗中紧张得攥紧了拳头。房里的气氛和往日全然不同,安静到诡异,只有电脑里两道重叠在一起的粗重喘息声。等两个身影脱光了缠到一起,有个舍友突然骂了一声操,踹了一脚张净的凳子:“这他妈两个都是男人?!你搞什么啊!”张净抬腿踹了回去:“我就说你们没看过吧,还不信。是不是没看过!”另一个舍友咂了咂嘴:“张总啊,看不出你还有这种特殊爱好啊。”张净笑嘻嘻地骂了一句脏话,意味深长地说:“我是没这个癖好,可是万一有人就好这口呢……”几个人闻言又是一阵哄笑。缪畅像被钉在了原地,明明还是初秋时节,却从心底泛起彻骨的凉意,迅速爬满了四肢百骸。 影片还在播放,两具肉`体热情似火地绞在一起沉醉在情`欲中,发出让人脸红的粘腻水声。只见下面的那个皮肤很白的男人孟浪地大开着腿,非常配合地迎合着另一个男人挺动的节奏,眸如春水,娇喘连连。一个舍友很不自在地咽了口唾沫:“我靠这男的……怎么比女的还骚……”另一个在他背上用力拍了一巴掌:“怎么?你想试试?”那个人露出一个嫌恶的表情:“试个屁,你变态?”另一个转过头猥琐一笑:“张净故意拿这种变态片子恶心我们,我看他才最变态!不过话说回来,真的有男人喜欢男人吗?我靠想想都恶心……” 缪畅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哐地踢开凳子猛地一下站起来,另外三个人都惊讶地抬头看着他。恐惧、惊讶、羞愧、焦灼、自卑、恼怒,所有的这些情绪像疯狂抽芽的藤蔓,盘根错节地交缠在一起包裹住他,一点一点收紧了。紧到他像被猛地扼住脖子一样呼吸困难,紧到他完全无法抑制颤抖,浑身的力气都像被抽空了。张净跟着站起来,靠近一步问他:“怎么了班长?”缪畅神色慌乱地往后缩了一下,紧张地避开了他的视线:“没……没事,我去一下洗手间。” 缪畅强作镇定地推门出去,落荒而逃,一路跑到走廊尽头的卫生间。老楼年久失修,天花板上的旧式灯泡映出昏昏黄黄的微光,里面细细的灯芯颤抖着发出滋滋的声响,在黑夜里显得清晰又骇人。缪畅拧开滴滴答答漏水的龙头,托了一大捧水扑到脸上。他倚着水池才能勉强站住,只觉得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了,窸窸窣窣抖个不停。他又撩起袖子,把两条手臂都凑到水流下,冰凉的触感让他立马打了个寒战,但也总算慢慢止住了颤抖。 哗哗的水声和紧张的呼吸声交织着冲撞在狭小的空间里,被突然响起的说话声打断了。缪畅惊得差点跳起来,扭头看见张净正倚在门口,眼神戏谑地看着他。缪畅脑海里嗡嗡地重复着张净刚刚的问话,只有两个字:“硬了?”缪畅没有说话,转过身警惕地看向他,双手收在校服口袋里,攥得生疼。张净挑眉笑了笑:“都说要把妹先装gay,我这装着装着居然还碰见真gay了。你平时看那些片子跟个木头似的一点反应都没有,我也就随便那么一试,没想到让我猜中了?”缪畅冷冷地瞪着他:“和你有关系吗?”张净做出一脸惊讶的样子:“怎么没关系?班长!我每次搂你肩膀叫你名字的时候你心里不会有什么奇怪的想象吧?”缪畅很缓慢地把水龙头拧上,洗手间里一下子静的出奇,只剩下两个人交叠的呼吸声:“你想多了。我们也看人的。”张净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嗤笑一声:“还挺凶。班长大人就不怕我说出去?你现在是这届保送的重点培养对象吧?你说老师万一 分卷阅读19 - 分卷阅读20 哑火 作者:杏仁茶 分卷阅读20 知道了这事儿会怎么做,给你记个过还是取消保送资格?找你谈话还是通知家长?” 他话刚说完,直接被缪畅一记拳头招呼了面门。张净毫无防备,被这一拳带的狠狠撞在木门上,门砸在墙上发出一声巨响,壁上簌簌落下细碎的墙粉。宿舍里剩下两个人见他俩隔了好久才一前一后回来,心里疑虑重重又不能多问,第二天看到张净脸上挂着彩就更加吓得不敢开口了。 常说祸不单行。第二天下午的自习课,缪畅正在做物理题,讲台上的纪律委员突然叫了他的名字:“缪畅,家长找。”缪畅有点意外,杨潭和缪海波都没打电话说过今天要过来,这么远跑来难道家里出了什么事儿?缪畅放下作业从后门出去,没看到杨潭或者缪海波的身影,倒是有一个瘦巴巴的中年妇女站在边上,正用探寻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缪畅料想是纪律委员搞错人了,礼貌地笑着问了一句:“您找谁?我帮您喊他出来?”女人死死盯着他,灼人的目光都要把缪畅烧个对穿了。缪畅被看得很不自在,只好退开一小步又问了一遍:“您孩子是在高三一班吗?叫什么名字?”女人眼神怔了怔,如梦初醒地回过神,哑声说了几个字:“是……畅畅吗?” 缪畅如坠冰窟,被自己心里那个隐约的猜测牢牢冻在原地。那女人见他没有反应,颤巍巍伸出一只手往他脸上抚过来。缪畅眼神一晃,啪的一声拍开了她的手,冷声抢白道:“你认错人了。” 10 上 进入高三以后,每周六就开始补课了。上个礼拜的周六安排了月考,一直到晚上八点多才放学。缪畅不想麻烦缪海波这么晚来接他,打电话和杨潭说周日还要补课,不回去了。所以到这个礼拜六,缪畅已经有十三天没回家了。缪书茶好像因为他上个礼拜没回去在和他闹别捏,电话不接,短信不回。缪畅心里过意不去,回去的时候还中途下车,到音像店给缪书茶买了一张他心心念念想了很久的专辑。 走进小区,看到爸妈和小书都站在楼下,缪畅有些奇怪:“怎么了,要出门吗?”杨潭手里提着一个旅行袋:“小书要去参加物理竞赛的培训,去一个礼拜,还以为他跟你说过了。”缪书茶确实是没说过,这两个礼拜缪畅跟他搭上的话加起来还没三句。缪畅心说缪书茶这次脾气还挺大,这么大事情都不跟他汇报,但是面上没表现出来:“我想起来了,小书说过了,我给忙忘了。”杨潭笑着说:“本来想让小书蹭着司楠家的车一起去,他非要等你回来再走。”缪畅稍微安心一点,看向他弟弟。缪书茶站在一边抱着书包,埋头在里面找东西。缪畅靠过去问他:“忘了拿东西了?”缪书茶点了点头:“好像没拿涂卡笔,哥上楼帮我拿一下吧。”缪海波抬手虚虚拍了一下缪书茶的后脑勺:“小混蛋!你哥一回来就使唤他。” 缪畅上楼以后放下书包,在桌子上翻了一会儿,书下面、笔筒里面都没找到涂卡笔。他正准备去窗口喊话,问问他弟把笔放哪里了,一回头看到缪书茶正推门进来。缪畅摇了一下手里的笔筒:“等急了吧。我没找到,你放哪里了?还有我刚刚回来的路上给你带了那张专辑……”缪书茶把门关上,一言不发地走到了缪畅跟前,沉沉地叫了他一声。缪畅话说到一半被他打断,缪书茶这语气让他觉得莫名心慌:“怎么了?”缪书茶的声音很轻,在空中飘飘忽忽落进缪畅耳朵里,轰的炸开一声惊雷,他说的是:“哥你是不是……喜欢男人?” 缪书茶不敢抬头看缪畅,他的双手握成拳藏在口袋里,紧张得发抖。那个标题是[高三一班的缪畅和张净是不是在谈恋爱?]的帖子已经在善北四中的贴吧首页上飘了一个月。缪书茶第一次看到的时候,跟看笑话似的点进去,缪畅这种一心一意扑在学习上的人是不可能在高三谈恋爱的,这帖子八成又是暗恋他哥的人瞎八卦胡诌出来的。除了他的初中同学霍晓璇,这些年缪书茶也见识过不少追他哥的女生,长的漂亮的有,成绩好的有,长的漂亮成绩又好的也有,不知道这个标题里的张净是哪一种。然而他万万没想到,张净哪一种都不是,——张净是个男生。 首楼写道:[总觉得缪畅和张净关系不一般,有图为证!]。当时的彩屏手机可以拍照上网了,这个帖子从开帖起几乎每天都会上传新的照片带上文字说明。最开始是在教室里的照片,缪畅很认真地在讲题,那个张净侧坐在一边撑着头看他。楼主说:[缪畅大家都知道,我就不多介绍了,人帅成绩好,高三一班班长。张净是刚转来的,据说家里很厉害哦,长得帅的学渣。这两人自从做了同桌,每天一下课就是这样……而且张净还搬到缪畅一个宿舍住了!]。接着有很多上学、放学的照片,张净的手臂永远圈在缪畅肩上,把他揽得很近很紧;还有体育课上的照片,两个人一起打篮球,打完一起去小卖部,这条下面楼主特意标注了:[我亲眼看到张净把缪畅喝过的水拿过来接着喝!这难道不是间接接吻吗!]。 比起这些,最让缪书茶难受的是另一张很普通的照片,拍摄者站的远远的,照片上的人很小,也没有做什么亲密举动,但是缪书茶认得那棵树那套石头椅子,是他们上次点生日蜡烛的地方,是缪畅口中所说的“小情侣约会圣地”。 这帖子能红红火火,楼能越盖越高,肯定不是光靠楼主一个人。每次楼主发完照片就会有大量回帖,说着缪书茶听不懂的黑话:[温柔贴心学霸受和纨绔健气学渣攻]、[两个人都太好看了!真人bl!]、[四中耽美故事……]。缪书茶把这些陌生的词语挨个查了意思,越查心里越乱。这些年来缪畅就没有谈过恋爱,缪书茶根本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更别说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张净还是个男的。缪畅他喜欢张净吗?喜欢男人?男人为什么会喜欢男人? 这些疑问像一粒粒棱角尖锐的石子锲进他的心里,每一分每一秒都针扎一样的痛。如果这些都是真的,缪畅要怎么办啊?同性恋这三个字太沉重了,他想都不敢想。缪书茶这一个月以来过得很不好,睁眼闭眼脑海里都是这些东西,白天魂不守舍,晚上辗转反侧。他小心地偷偷地守着这个秘密,谁也不能说。时间长了,杨潭都发觉到他不对劲,有天吃饭的时候忍不住问他最近怎么精神不振,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缪书茶搅着碗里的汤,笑得很勉强:“没有啊。就是高中学习压力大了。”杨潭笑他:“还学习压力呢,你都不好好学习哪来的压力?” 每次缪畅发短信打电话过来,缪书茶就握着手机对着屏幕上缪畅的名字发呆,他渐渐地不敢和缪畅联系,不知道说什么做什么问什么比较好。此刻他拿出积攒了多 分卷阅读20 - 分卷阅读21 哑火 作者:杏仁茶 分卷阅读21 时的勇气,好不容易把这句问话当面说出来,一字一句都抓心挠肝,竟有种万分荒唐的感觉。 缪书茶事先想过缪畅会有什么反应。可能会先楞一下,然后皱眉问他哪儿听来的;可能会板着脸问他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可能会笑着骂他开玩笑不知轻重。 可是缪畅沉默了。 缪书茶觉得整个人都被森然的寒气笼罩着。他微微抬起头,看到缪畅表情骇然的怔在原地,目光像风中摇曳着行将熄灭的微弱烛火。缪书茶全身的血都一寸寸凝上了:“你说话……”他的声音又轻又颤,带着祈求似的隐隐哭腔。 缪书茶想,只要缪畅现在告诉他不是,是他弄错了,那他一定会相信的,然后上去抱一下缪畅,告诉他这段时间自己害怕死了。可是缪畅还是没有说话,撑着桌角的手越来越用力,秀气的手腕上浮起青筋。 缪畅早就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可是没想到它来的这么快,快到他没有任何防备就被利箭一下钉在靶上。他不清楚缪书茶是怎么知道的,自己明明已经把那只怪兽关的很好了呀,为什么它还是就这样跑出来了。他在缪书茶的质问中惊慌失措哑口无言。 缪书茶快被他的沉默逼疯了,又气又急,恨不得骂醒他哥:“缪畅!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啊!”缪书茶从来没有这样叫过缪畅的全名,缪畅被他这么一喊,心都颤了一下,开口像是在求饶示弱:“小书……” 杨潭和缪海波估计是等急了,在楼下喊话:“俩人在楼上干嘛呢?小书再不出发要迟到了!”缪书茶应了一声,说马上下来。他脑海里又开始闪现那个帖子,他讨厌死张净了。他现在觉得他哥从以前那些女孩子里随便挑一个都比张净好,一定是这个张净把他哥带坏了。缪书茶觉得还是得给缪畅下点猛药,让他赶紧跟张净断了:“你自己想想清楚吧,实在不行我下个礼拜回来会跟妈说的。” 缪畅整个人都机灵了一下,伸手拉住缪书茶的手腕,又惊又惧,却像失语一样说不出半句话来。缪书茶狠了狠心把他甩开了,转身出了家门。缪畅如同被人抽走了赖以生存的浮木,瞬时被卷进了铺天盖地的巨浪里,一边挣扎一边沉入海底。 缪书茶关上门那砰的一声,像是画在他们中间的一个句号,那一头是幸福的一家三口,这一头是他一个人。缪畅走到窗口,看着他的父母他的小书往小区门口走,一步一步远离了他的视线。这就是结局了,他想。老天也知道这些东西本来、从来不属于他,总有一天要讨回去的。 三个人打了一辆的士,缪书茶坐在后排,觉得心里闷闷的难受,有点晕车。他把车窗摇下来一点,傍晚的风带着丝丝凉意吹进来,总算感觉好一点。 缪书茶走的决绝,并不知道那会是他和缪畅最后一面,也没有猜到他要为自己一时冲动说出口的话付出多大代价,乃至穷极余生都无法挽回。 ---------------------- 这时候哥哥还没有喜欢弟弟啦 只是意识到了自己的性取向! 10 下 七天后,缪书茶从竞赛班回来,他在最后的结业考试中拿了金奖,司楠拿了铜奖。他高兴的原因自然不是因为压了司楠一头,而是缪畅两年前也拿过这个物理竞赛的金奖,他每次踩上缪畅留下的脚印,都会觉得又离他近了一点。坐在司楠爸爸的车上,缪书茶一颗心已经飞回家里,估摸着缪畅应该已经在这几天里把乱七八糟的事情处理好了,更加觉得一身轻松。 到家已经快八点半,店里事情都忙完了,杨潭和缪海波都在家里。杨潭坐在饭桌边,手里捏着一份报纸,她自己都没发觉报纸拿颠倒了。缪海波站在厨房的油烟机下面抽烟,手边的烟灰缸里插满了烟屁股。缪书茶怀里还抱着竞赛金奖的证书,一进门就兴冲冲地说:“妈!我拿金奖了!”他像接到了飞盘甩着舌头等夸奖的小狗崽一样进房里找了一圈,然后绕回来问:“我哥呢?今天不是礼拜六吗?还没回来?”杨潭放下手里的报纸,声音有点飘:“小书,畅畅走了。”缪书茶把书包放下,屋里有点热,他一边脱外套一边问:“啊?去哪儿了?不是今天刚从学校回来吗?”缪海波按灭了手里的半支烟,从厨房里出来,声音有点哑:“畅畅被亲妈接走了。”杨潭抬起脸,眼眶还是红的,扬起拳头就往缪海波身上砸:“都怪你,就不该答应的!”缪海波一把抓住她的手按进怀里:“孩子自己要走的,要拦也拦不住啊……”缪书茶像是听懂了,又像是没听懂,表情渐渐僵在了脸上:“什么亲妈?你们说什么啊?” 这一定不是真的,缪书茶想,是自己那天话说重了,缪畅还在生气,好好的怎么会突然蹦出个亲妈呢?杨潭告诉他,真的是亲妈,做了鉴定的。缪书茶还是不信,他走到他和缪畅的房间,脚步虚浮像踩在云上,连推开`房门都好像用了全部力气。上高中以后缪畅一个礼拜只在家里住两天,留在家里的生活用品本来就很少,——现在是一点也没剩下了。缪畅从小用到大的浅蓝色小毯子、叠在衣柜里的衣服、他喜欢的课外书、铃声很吵的闹钟……全都没有了。缪书茶靠在门框上,终于有点信了:“为什么不告诉我啊?”杨潭哭了一会儿,眼睛渐渐肿了起来:“畅畅说他自己会跟你说。”缪书茶一边摇头一边无意识地重复:“他没有……” 他走到书桌前,看到桌面正中央郑重其事地摆着一张专辑,他磨了好几个月,一直没舍得买。缪书茶隐约记起那天缪畅说过回来路上给他买了什么东西,没想到它就这样成为了分别的礼物。缪书茶靠着桌子站了很久,紧握着专辑的手簌簌发抖,脸上都是湿湿凉凉的眼泪。 只有他自己知道,是他那句话把缪畅逼走了。绝望和希望交缠着攀上心头,缪书茶想缪畅只是生气,他好好跟哥哥道歉,哥哥心那么软,肯定会原谅他,原谅他了就会回家了。缪书茶天天都给缪畅打电话,每次都只能听到一句冷漠机械的电子音“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他也给缪畅发了很多短信:[哥我知道错了你别生气了]、[是我说错话了]、[你喜欢谁都没关系,我不管了]、[我没想告诉爸妈的,我就是吓你]、[哥对不起]、[你什么时候回来?]……一天两天三天一个礼拜一个月,接着是他们的生日,——缪书茶第一次一个人过生日。他们三个人在店里围坐在一起,缪海波还烧了缪畅喜欢的糖醋小排,杨潭唱完生日歌偷偷抹了眼泪。缪书茶终于相信缪畅不是闹着玩的,他是真的不会回来了。 他发起狠来心里也恨缪畅,那个张净就这么不可割舍吗?重要到离开家也不能和他断掉?从出生那 分卷阅读21 - 分卷阅读22 哑火 作者:杏仁茶 分卷阅读22 一天起就在身边的哥哥,像空气像水像光,在缪书茶至此为止的十六年人生里,他从来没想过缪畅有一天会离开他。他恨缪畅的时候,像被夺了空气阳光水一样恨,像垂死一样恨。恨完又会想起自己说过的那些话,内疚和痛苦幢幢压下来,连着恨的那一份疼,一起在心口上进进出出宛若凌迟。时间久了哭都哭不出来。 缪书茶过了很荒唐的两年。他逃课,泡网吧,夜不归宿,交白卷,怎么反叛怎么来,连缪海波都管不住他。闹到底还是心里面隐约有着期待,当年他去网吧呆了一个小时就被缪畅逮回来,现在在外面刷夜都再也没有这么一个哥哥来找他了。缪书茶有点看不清电脑屏幕,揉了揉眼睛,有点湿。到高三的时候,有一天突然就醒了,重新把课本捡起来好好学。缪书茶浪荡了两年,但好在脑子不错,认真学习以后成绩慢慢追上来,最后考进了涟科大。虽然涟科也是国内响当当的一本学校了,但距离缪书茶本来可以到达的水平还是差了很多。 缪畅走后也不是没和家里联系,只是不和缪书茶联系。每次逢年过节他会打电话到家里送上节日祝福,但很少谈及他自己。他会祝杨潭工作顺利,也会让缪海波多注意身体,不要太累,唯独不肯和缪书茶通话。缪书茶曾经在他挂断后立刻回拨过去,那边接起来告诉他这是报亭的公用电话;也曾经在缪畅打电话来的时候,在房里用另一个电话悄悄地听,等缪畅把新年快乐说完,小心地开口喊了一声“哥”,那边立刻把电话挂了。 缪畅提过现在的家里条件很不错,会给他很多零用钱,每个月他都往杨潭卡上打上三五百。杨潭不肯要,缪畅坚持要给,后来杨潭也不推辞了,另外拿了一张卡把缪畅打给她的那些钱都存起来,把这当做缪畅每个月报平安,知道他过得好就放心了。 在万劫不复以前,谁都以为有路可退。缪书茶常常想,时间倒回那一年,如果我们都多一点坦诚和理智,好好把话说开,故事会不会不同。不知道我能不能像小学时说过的大话,跟着你去北大或清华。 缘深缘浅,路长路短,幸好涟城再相见,一切还不算太晚。 ------------------- 求收藏回复和鲜花_(:зゝ∠)_ 终于要开始涟城的故事啦 哥哥心里就是家庭>一切 接二连三被人戳到这个点他真的很害怕 害怕失去也害怕好好的家因为自己毁了 觉得无法面对这样的后果所以选择了逃避 而且这份对家庭的重视 势必会成为以后两人转向爱情关系的阻碍 11 上 缪书茶没想过能在涟城再遇见缪畅,虽然他哥很无情地甩开他走了,但是涟城的大学城就这么大一块地方,能偶遇一次就能偶遇第二次,况且还知道了缪畅在涟城理工念大四呢。缪书茶望着缪畅的背影完全消失了,才和王昊一起回店里。另两个舍友曾捷和董新阳在等他们,又点了几盘烧烤,两个人在那儿划拳,输了的要吃一串烤知了。曾捷又输了一轮,皱着眉咔嚓咔嚓嚼着虫子,董新阳抬头看见他俩回来,大着嗓门招呼:“妙妙去干嘛了这么久才回来,来来来,尝点新鲜的!”王昊伸着脖子一看,表情立马纠结上了:“咋还点了虫子呢!”曾捷愿赌服输地吃了半串,举着签子伸到他俩面前:“特别好吃,尝一下!”缪书茶接过来面不改色地吃了,又问老板点了两瓶江小白。 都喝了一晚上啤酒,肚子里全是水,涨得不行,没人陪他喝了。缪书茶不听劝,啤的白的混着喝。等另外三个困得快睡着了,他终于醉了,抚在瓶口的手一脱力,酒瓶铛啷啷地在桌上滚了一圈撞到装烧烤的铁盘上,三个睡眼惺忪的人被这一声洪钟震清醒了。曾捷招呼了老板过来结账,董新阳推了推缪书茶:“醒醒,回去了。”缪书茶哼哼唧唧地掀起眼皮,腿软得站不起来。王昊很粗暴地拉了他一把:“让你别喝非要喝,看你怎么走回去。”四个人出了店门,王昊和曾捷一人架着一边把缪书茶提溜着,董新阳去路边拦的士。 缪书茶酒品向来不错,基本上是醉了就睡的类型。但是今天意外遇上缪畅,自然是百感交集、心绪难平,眼前迷迷蒙蒙一直浮现缪畅的身影,嘴里就管不住了,开始说起胡话,一会儿是“哥我好想你”,一会儿是“哥哥背一下”,一会儿是“哥你去哪里了”。曾捷打趣问他:“妙妙这是在叫曾哥哥还是叫王哥哥啊?”缪书茶眼神清明了一下,蔫蔫地不说话了。那头董新阳拦到了车,招呼他们过去。三个人把醉成一摊烂泥的缪书茶运回宿舍已经快十二点了,男生没这么多讲究,懒得收拾,各自往床上一爬就关灯睡觉。 缪书茶蜷着身侧躺在床上,从枕头下面摸出他的mp3,那是缪畅高一时候用第一笔奖学金给他买的生日礼物。这年头智能手机日渐发达,拍照听歌都方便,很少有人单独用mp3、mp4这些设备了,但是缪书茶一直很珍惜地用着这个小东西,以前用来听歌,最近用它听英语四级的听力练习。这个mp3用了这么多年,漆都磨掉了,键也已经看不清楚,他在黑暗中熟练地操作着开机、播放,熟悉的乐声倾泻出来,让人觉得安心。上大学不方便携带,缪书茶把缪畅走之前留给他专辑里的歌都下载在了这个mp3里,每天听着才能睡着。 缪书茶其实不太能喝酒,肠胃也一直不好,这一晚上又是烧烤又是冰啤,现在躺下来才觉得难受。他按着隐隐作痛的腹部在床上小心地翻了个身,床吱吱呀呀叫了几声,他不敢动了,怕吵着室友。最后一身冷汗地听着歌睡过去,做了一个梦。 梦里是大四的缪畅和大二的自己,缪畅在涟城理工大学,自己是为了和他同城而报的涟城科大。国庆节最后一天,两个人一起从善北坐高铁回学校。这两年店里生意做得好,家里买了汽车,缪海波和杨潭一起送他们去高铁站。是中午的高铁,考虑到车上盒饭又贵又不好吃,缪海波给他们准备了午饭,装在一次性饭盒里。杨潭直接把十月的生活费用现金给了他们,说懒得去银行了。到车上,他们俩的座位没连在一起,缪畅好不容易找人换到了他边上,两个人一边吃饭一边看了手机里下载的《饥饿游戏》。到了涟城站,他俩排了好久队才打上车,顺路先到的他学校,缪畅让司机把车一直开到了他宿舍楼底下。缪书茶打开后备箱拿上自己的行李,跟车里的缪畅挥了挥手,说周末去涟理找他玩,缪畅说他太粘人,但还是笑着答应了。缪书茶站在宿舍楼下,看着载着缪畅的出租车开远了。 缪书茶从这个梦里醒过来,像过了另一个人生。 早上没课,一宿舍都还在呼呼大睡 分卷阅读22 - 分卷阅读23 哑火 作者:杏仁茶 分卷阅读23 。昨天晚上回来以后忘了拉窗帘,现在阳光透过窗煌煌地照进屋里,刺得眼睛发疼。缪书茶摸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都快一点了。他掀开被子坐起来,身上黏黏腻腻的,又是汗味又是酒气,和整个宿舍臭的十分一致。缪书茶起床洗漱了一下,又去楼下打了点热水洗澡,收拾完以后清清爽爽地拿着手机去阳台拨了一个电话。 响了好半天那头才接:“你烦不烦啊?现在午休时间正睡午觉呢!”缪书茶声音里是掩藏不住的欣喜:“勺子,我昨天晚上碰见我哥了!”司楠楞了一下:“……啊?”缪书茶靠在阳台的扶栏上:“我说我碰见缪畅了,就在学校后面堕落街上。”司楠的声音有点飘:“你是不是看错了?不会这么巧畅哥也在涟城吧……”缪书茶很急迫地打断他:“真的,不是认错人。而且他说他在你们学校上学!”司楠那边顿了一下才问:“涟理?大四?”缪书茶像是怕他不信一样跟着重复了好几遍:“所以你帮忙打听一下吧?”司楠回答的有点迟疑:“你是不是搞错了啊,我们学校也不大,畅哥这种怎么也该是风云人物吧,我混了这么多社团也没听说过啊。”缪书茶攥着手机,带上了央求的语气,他很少这样和人说话:“你打听一下吧,大四,应该是理工类学院的。勺子,你打听一下,不难的,算我求你。”司楠不太爽利地答应了:“行吧,那我问了再给你答复,问不到你可别怪我。”缪书茶赶紧应了,又讨好着说了很多好话,最后还不忘叮嘱他:“有消息了一定要马上告诉我!” 司楠挂断了缪书茶的电话,握着手机久久没动。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亮了屏幕点进通讯录,找到缪畅的名字,在短信输入框里打下几个字:[畅哥 他找我了] 11 下 缪畅本来在涟城的城北总店上班,老板很喜欢他,恰好在大学城附近新开了一家快餐店,说他正和大学生们一般年纪,了解年轻人的喜好,没代沟好沟通,就把他安排了过来。缪畅一开始是挺犹豫的,杨潭说过缪书茶在涟城科技大学,他有点担心会碰上。可是老板一直以来都对他不错,这番安排也有提拔的意思,他不好推掉。现在看来确实是心怀侥幸了,缪畅没想到刚来大学城的第一个礼拜就好巧不巧撞上缪书茶,更没想到在同一个晚上又遇上了司楠。 当晚和缪书茶分开后,他假装淡然地转身就走,离开很远了仍然感受到缪书茶的目光在追着他,愈发觉得芒刺在背无处遁逃。他穿过人山人海的夜排档,拐过一条大街,往附近最大的超市走去。这些大型超市晚上八点以后会有一些打折的蔬菜水果,虽然没那么新鲜水灵,但总是比正价时候便宜的,能省很多钱。缪畅挑了一把白菜一朵西兰花,称了一小块肉丝。去水果打折区看了一下,有些被磕坏的苹果正好在降价处理,缪畅买了几个,再到冰柜拿了盒临近过期买一送一的酸奶。缪畅提着购物袋走出超市,门口的直梯正准备关门,他虽然估摸着赶不上了,还是加快了脚步。直梯里的人应该是注意到他了,按了开门按钮,关了四分之三的电梯门缓缓打开了,缪畅快步走进去,说了声谢谢。 站在电梯按键边的人没有动,后面的人拍了他一下催促道:“发什么呆啊司楠,快关门啊。”缪畅听到这个名字愣了一下,转头对上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对方表情是藏不住的惊讶,显然也认出他了。缪畅无奈地抿了一下嘴,听到司楠叫了他一声:“畅哥?”下了电梯,司楠让一起的朋友先回学校,拉着缪畅去了附近的饮料店。 两个人有快四年没见,况且过去也总是和缪书茶三个人同行,面对面坐下来一时不知聊什么好。后来是缪畅先打破了沉默:“你是在涟城理工上学吧,能不能帮我个忙?”司楠连忙点头:“你说,能帮的我肯定帮忙。”缪畅斟酌着开口:“我骗小书说在理工读书,这几天他可能会托你打听我的消息,你能不能……不会麻烦你很久的,过一两个月我就跟他说我要去外地实习。”司楠把他的话细想了一遍,皱着眉问道:“那你现在?”缪畅笑了笑:“我没在读书了。”分别的时候两个人互留了电话,司楠注意到缪畅还用着一个键盘手机。他望着缪畅渐渐走远,确实不是去往各个大学的方向。 直到回了宿舍司楠仍觉得心神不宁,种种疑惑在心里堆积成山:畅哥成绩这么好为什么没有读大学?他现在是在工作吗?他的亲生父母呢?也在涟城吗?他什么时候和缪书茶重逢的?缪书茶知道多少?为什么要把真实情况瞒着缪书茶?为什么要在缪书茶面前做戏?可是这些话他一句都问不出口,从很久以前开始,他就只是一个连哥哥都不能喊的邻居家弟弟,他又有什么资格和立场去问缪畅呢? 司楠仰躺在床上,点了根烟。袅袅升起的烟气里,记忆倒带回四年前。自从缪畅去了四中,他们俩的交集几乎为零,每个周日下午司楠故意把家门虚掩着,为的就是听到缪畅出门的声音,能和他打个招呼。但是那个周日司楠没听见对面的开门声。缪书茶请了三天假,周四早上见面的时候,整个人都失魂落魄的。在公交车上司楠没忍住,装作在看窗外风景,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畅哥这个礼拜没回家吗?”缪书茶闻言浑身一震,别过头没有理他,司楠碰了个钉子,也不好再追问,两个人之间的空气凝住了。到下车的时候,司楠才发现缪书茶眼睛通红,像是刚刚哭过。一个礼拜后,司楠才在自家饭桌上听妈妈说起了缪畅的消息:“对门的大儿子半个月前跟亲生母亲走了,唉你说说这看叫什么事儿!又聪明又好的孩子,养了十八年就这么送人了!我是他妈我也得天天哭。”司楠定了定神,努力用平静的语气问:“什么时候的事儿啊?我怎么不知道?”他妈妈想了想:“就是你和小书去竞赛那个礼拜吧。”司楠眼前一花,手有点抖,汤勺叮叮地敲在碗壁上。 四年前,缪畅就是这样义无反顾地从他们所有人的世界里抽身而去;四年后,缪畅突然出现,这次是他离缪畅更近一点,是他离真相更近一点,司楠心里渐渐涌起一些难言的幻想。他把烟头按灭在床边的铁栏杆上,摸出手机找到缪畅的名字,指尖停在那一串陌生的新号码上,仿佛能穿透四年悠悠岁月,伸手抓住时光里踽踽独行的那个少年。 一个礼拜后,司楠给缪书茶打电话,告诉他打听到了,是材料学院材料科学与工程专业2009级的。缪书茶情难自禁,颤声说:“勺子,你能不能约我哥见面?他不想见我,你帮帮我。”缪书茶飞扬跋扈惯了,最近却在他面前一再伏低做小,想想也的确只有缪畅有这个影响力。司楠弹了一下烟灰,自从那天遇上缪畅,他一根接着一 分卷阅读23 - 分卷阅读24 哑火 作者:杏仁茶 分卷阅读24 根就没停过:“我试一下吧。” 见面的时间约在了周末,午饭和晚饭中间缪畅可以出来的闲暇时段。缪畅特意回去换了衣服,简单的灰色连帽卫衣,看起来和周围象牙塔里的学生没什么两样。缪书茶从出租车上下来,看到缪畅和司楠一起站在理工大的校门口。时间好像一下子退回他们三个一起上学放学的初中时代。缪书茶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只觉得身上千斤重,迟迟不敢踏出半步,怕把这个梦踩碎了。司楠看到他了,朝他招招手。缪书茶的目光柔软又迷恋地缠在缪畅身上,走到跟前细声细气地喊了一声:“哥……” 秋日的阳光温暖地洒下来,把缪书茶的头发和睫毛染成泛着金的浅咖色,瞳仁颜色也浅浅的。四年前缪书茶的模样慢慢重叠进来,化成了面前这个比自己还高的少年,缪畅思绪一下子飘很远,被司楠拽着手腕才回过神。缪书茶垂眸看向他们相连的一寸皮肤,眼神微微一黯。三个人在司楠他们学院楼里乱逛,缪书茶其实想去缪畅那个材料学院看看,这样他再来找缪畅就不需要通过司楠了,可是司楠说材料学院太远了,在学校另一边,不方便过去。 缪畅第一次这样进大学里面,以前倒是送过几次外卖。他有点拘谨也有点好奇,可是不方便表现出来。他怕说多错多,基本上没怎么开口,缪书茶问点什么都是司楠挡在前面答了。缪书茶以为缪畅还是不肯和自己说话,渐渐的也神色黯淡着不说话了。到五点的时候,缪畅得回去上班了,缪书茶抓着他问:“去哪儿啊?不一起吃晚饭吗?”缪畅扯了个谎:“晚上要去做家教。”缪书茶还是不想放他走:“做家教也要先吃饭吧?一起吃个晚饭吧哥。”缪畅继续编下去:“那家的家长人比较好,周末都喊我一起吃晚饭。”缪书茶觉得缪畅大概只是不想和他多呆,瞬时心情跌到了谷底,开口都像是在哀求:“那我送你去好吗?” 那天缪畅上班时候有点心不在焉,两次上错了菜,被店长不留情面地骂了一顿。这分店店主大概是听了什么风头,知道缪畅很讨得老板欢心,怕被他抢了位子,从他来的那天起就想着法子为难他。缪畅今天倒是被他训的心服口服,确实是自己工作时间走神了。他本来想从涟理走回店里的,但是缪书茶肯定会一路跟着,缪畅狠了狠心打了出租车,这一晚上都在心疼这笔车费,够买三天的水果了。 十一点下班后,他拖完地检查了一遍水电,关上了店门。穿过喧闹的堕落街,再拐过几个巷口,就到了他住的地方。老小区没有路灯,夜一深就黑黢黢的,缪畅拿出手机想借屏幕的光照一下前面的路。他长按了一下按键解锁,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您有5条新的消息],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但是他已经猜出是谁了。[哥]、[家教结束了吗?]、[在哪个小区啊?我可以去接你吗?]、[我在你们校门口等你]、[你不回我没关系,但是别拉黑我]。黑暗中只有这一点窄小屏幕亮起微光,缪畅的手指轻轻碰着屏幕,在原地站了很久。他把这个陌生的号码存进联系人,按着键盘打下[小书]两个字。 有水滴啪的一声绽开在屏幕上,秋天的第一场雨来的轰轰烈烈猝不及防。缪畅收好手机,戴上卫衣帽子,双手缩进袖口里抱在胸前,加快脚步向不远处的老楼走去。 ------------------------ 前半部叫《善北儿童文学》 后半部叫《涟城虐恋故事》 _(:зゝ∠)_ ps: 弟弟当时的反应也是正常的 一方面从来没有想过这种事情 一时难以接受 另一方面还有独占欲作祟 哥哥倒是不会担心自己是不是亲生的问题 因为他知道父母待他都是真心的 他主要还是怕破坏和失去这个家 虐的问题 现在虐在哥哥身心的 12 上 用一个谎言开了头就要用无数个谎言去掩盖,缪畅也不是不懂这个道理,先是在学校上说了谎,又编了个家教,要把这些全都圆上实在苦不堪言。缪畅不可能一直这么晾着缪书茶,况且他知道缪书茶说在校门口等就真的会在校门口傻等。缪畅连着好几天收到短信,这个礼拜一直阴雨绵绵,气温也骤降了好几度,也不知道缪书茶有没有多穿点衣服,——那天在涟理见面的时候缪书茶还穿着短袖。缪畅本来想说他几句,恍恍惚惚好像回到很多年前,好几次上学缪书茶穿得少了都是缪畅给多带了一件外套。于是在收到缪书茶短信的第七天,缪畅说了第三个谎,他打下一个附近小区的名字:[九点下课,你要是想来就来吧。] 这天缪畅是早班,八点半就下班了,他走到那个小区门口是八点四十五分,站了一会儿,就看到缪书茶骑着自行车过来,果然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衬衫。缪畅想起中考那天,他也是这样蹬着家里的旧自行车来接自己,那时候缪书茶还是个小孩儿,伸腿踩不够一圈,笨拙又努力的样子缪畅在心里记了很久。他从回忆中回过神,缪书茶已经长腿一支停在他的面前。两个人同时开口,缪畅说的是:“你冷不冷?”缪书茶说的是:“哥你感冒了?” 缪畅确实是感冒了,那天晚上淋了点雨,第二天就开始头昏脑涨,到今天也没见好。不过他没想到缪书茶居然一眼就看出来了,缪畅心说自己也没憔悴到那个程度吧。缪书茶像是猜出了他心里的想法,补充道:“你一感冒鼻子就会很红。”他的眼睛亮亮的,像是盛满了漫天星光,目光细细密密地落在缪畅身上。 两个人都不是以前的身形,挤在自行车上实在有些狭促,后来就变成了推着车走。晚上起了点风,冷飕飕地直往衣服里钻,缪书茶打了个寒颤,缪畅凝着眉说他:“明天记得穿件外套。”缪书茶扭头看过来,脸上是藏不住的欣喜:“意思是我明天也可以来吗?”缪畅根本没想到这一层,心知缪书茶是故意这样抠字眼曲解他的意思。他明天是晚班,要忙到十一点才能收工,肯定来不及“做家教”,于是他继续在缪书茶面前扯谎:“明天不用来,我都是隔天过来一趟。”缪书茶讨好地嗯了两声:“那我后天还是这个时间过来。” 夜空中阴云密布,无星无月。缪书茶故意放慢脚步,好像这样就可以一直走一直走。缪畅怕缪书茶闻到自己身上的油烟味,隔着自行车走在另一面:“这几年……过得都好吗?”缪书茶手上顿了一下,车头往边上一歪,被缪畅扶住了。 缪书茶想说怎么可能好呢,又不是少了一棵草少了一只鸟,是缺了你啊。第一年是最难过的,杨潭总是突然就哭了,看到缪畅用过的卷笔刀哭,吃糖醋小排的时候哭,摸着缪畅忘了带走的证书奖状哭。有时候受不了了, 分卷阅读24 - 分卷阅读25 哑火 作者:杏仁茶 分卷阅读25 她就找缪海波发泄,怪他为什么最后松了口。其实她也知道不是缪海波的错,可是再不抓着点什么她要被这些情绪撞碎了。缪海波也不说什么,她怎么闹都包容,平时也没什么表现。只有一次缪书茶看到缪海波搬着板凳坐在阳台上,面前稍微高一点的椅子上摆着棋盘和黑白两盒棋子。以前缪海波和缪畅经常这样坐在阳台下围棋,缪书茶一个人呆的无聊了就扒在他们随便哪个身上瞎捣乱。棋盘很久没有用过了,落了一层灰,缪海波拿了湿水的软布一点一点擦着,然后拿了个水盆接了水,把藤编棋盒里的棋子倒出来,小心地淘洗,特别是缪畅喜欢用的白子,一个个都放在手心里揉搓。洗完拿回阳台晒,缪书茶看着缪海波的背影,第一次觉得他不是那个好几年前能一下扛起两个儿子的超人了。 第二年店里经营的比较好,缪海波和杨潭商量着开了一家分店,还是叫舒畅小吃。等全都打理好那天,三个人在新店里吃了第一餐。杨潭看着菜单上舒畅小吃几个字,默默念了一句:“如果早几年把生意做出来多好啊,畅畅就不用为了省学费去四中读书了。” 第三年年底,拆迁的消息来来去去折腾了好几年,这片老小区最终还是要拆除,他们分到了一间拆迁房。在老家整理东西的时候翻出了很多童年时期的东西:有很多叠的整整齐齐的小衣服小裤子小鞋子,都是缪畅长大穿不下以后缪书茶接着穿的;有兄弟俩小时候玩过的积木、七巧板、恐龙玩具还有按牙齿会突然咬人的大白鲨;还有杨潭那时候特别给他们买来安在自行车后座的儿童座椅,这么久了还一直保存着。收拾东西的过程就像把十几年以来的日日夜夜分分秒秒都重新来过,把缪畅在这个家里留下的痕迹一点一点拿出来铺到眼前。最后要走的那天,缪书茶在他和缪畅的房间门口站了很久很久。他们就这样走了,哪天哥哥回来了找不到他们怎么办? 第四年奶奶家那边的亲戚结婚,恰逢五一节放假,缪书茶回了一趟善北,三个人一起去乡里参加婚礼。村里修了平整开阔的水泥路,房子也都新刷了雪白的墙粉,奶奶家那只大黄狗年事已高,怎么逗都怏怏地赖在门口不肯站起来。喜宴结束了,缪书茶一个人走在田埂上,踩着他和缪畅一起撅着屁股插过秧的田地,路过他们生过火烤过红薯的空地,也去了他们看露天电影的广场。晚上躺在竹床上,却再也没有并肩仰头看星空的人。四个人围坐在家里的八仙桌前吃饭,奶奶说今天结婚的小伙子和大孙子一个年纪,妈妈说我们畅畅应该还没毕业呢,婆媳两人絮絮叨叨一起喝了好几碗杨梅酒。 可是这些要怎么和缪畅说呢?缪书茶不知道怎么开口,更不敢提自己虚度的两年时光。“都挺好的,生意也做的不错,舒畅小吃开了分店。老房子拆迁了,去年过年搬了新家,也买了车。”他顿了顿,“我……们都很想你。”缪畅有些怅然地重复道:“拆了啊……”缪书茶抿了一下干涩的嘴唇:“你呢?”缪畅的手不自然地攥着书包的背带:“就这样啊,你不是看到了吗?挺好的。”缪书茶咬着唇低低地嗯了一声,好一会儿才再开口:“那你的……”他说不出生母两个字,他到现在都不想承认这个事实。好在缪畅已经接过了他的话:“啊,她不在涟城。”缪书茶又很小声地嗯了一声,他们沿着这条路走了很久,快到涟理校门口的时候缪书茶突然停了下来,他双手支在自行车上,身体转过来面对着缪畅,声音都在发抖:“那……张净呢?” 缪畅懵了一下,一开始完全没想起这是谁。他和张净接触的时间不过三两个月,离开善北以后更是毫无瓜葛。缪畅蹙着眉反问了一遍:“张净?”缪书茶看到他的表情,还以为他是不想和自己多做解释,心里又是一阵失落,但仍是怯怯问道:“你们还在一起吗?”缪畅脑中嗡的一下空白了,他这四年也考虑过多次缪书茶当年到底是从哪里看出来的,可是从来没想到他是误会了自己和张净的关系,——这真是一本阴差阳错的乱账了。缪书茶一瞬不瞬地看着缪畅,见他一下变了好几种表情,最后堪堪停在苦笑上:“我和他……早就分开了啊。” 12下 如此好几个礼拜,每到和缪畅约好的“家教日”,缪书茶就很准时的出现在小区门口。两个人一起推着自行车走一段,到了涟理门口缪畅就让他回去,他对涟理实在不熟悉,更加不知道宿舍楼在哪里,这要是真的进去了肯定会穿帮。但是这看在缪书茶眼里完全是另一回事了,就好像缪畅对他避之不及一样,每次他都是恋恋不舍地跨上自行车,可怜巴巴地说:“哥,那我先回去了。” 缪畅看他走的没影了才转过身往住处走去,晚上九点多的大学校园还十分热闹,大门口的校车站点排着长长的队伍。一路沿着学校外围的铁栏走,可以看到操场上正在举办校园歌手比赛,台下的学生跟着节奏摇着手里的荧光棒;篮球场灯火通明,很多男生大汗淋漓地活跃在场上;写着图书馆三个字的大楼前也有很多学生,他们抱着书本或背着书包,或匆忙或悠闲地走着;还有密密丛丛的小树林里,情侣们躲在暗处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缪畅走得很慢,路过一墙之隔的大学校园,会突然错觉这样的生活就在咫尺之外,一伸手就能够得到。 从涟理走回家快十点,伴着对门夫妻撕心裂肺的吵架声,缪畅摸出钥匙打开松动的旧铁门,拉开的时候发出一记沉重的吱呀声,分外吓人。房子很旧很小,一个人住还有点挤。缪畅换了鞋子两步就走到沙发前,这套布艺沙发很旧了,坐上去还有点摇晃,外面的布套洗的发白,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缪畅坐着舒展了一下`身体,觉得全身都像被拆了一遍似的累。本来是一天早班一天晚班交替着的,现在早班的那些天他都要去缪书茶面前演一场家教下班的戏,一来一回多走很多路,每天回家都累的不行,几乎倒头就睡。可能是这段时间太过辛苦的缘故,感冒也反反复复一直不好。缪畅伸长手从茶几上够了一下感冒药,这是第二次在小区门口见面的时候缪书茶给他的。缪畅拿起药盒摇了一下才发现已经吃完了,明天再不见好转就只能请假去医院了。 那天他含糊着没有说清楚和张净的关系,是怕缪书茶为误会他们的事情而自责。日子这样一天天过下去,偶尔也会产生自己到底算是在做什么的想法。缪畅双手覆在脸上,眼前浮现出缪书茶的脸,又是一阵难言的烦闷:小书每次在他面前露出那种小心翼翼的表情都刺得他心里针扎一样难受。如果这时候走,小书他…… 正乱七八糟想着,缪畅收到了缪书茶的短信:[哥,我到宿舍了,你睡了吗?] 分卷阅读25 - 分卷阅读26 哑火 作者:杏仁茶 分卷阅读26 一瞬间恍如回到缪畅刚去四中的时候,缪书茶很不习惯,每天晚上都要掐着点给他发短信:[哥,我到家了?你呢?回宿舍了吗?]缪畅动了动手指,打下一个[嗯]。那边估计是等在手机边上,立刻就回复过来:[那你早点睡,我后天去接你。]缪畅叹了口气,本来说好一两个月以后假装离开涟城外出实习,到现在却好像越来越脱不开身了。 转眼两天过去,店里发生了一件事,店长轧完账说差了两百块钱。前一天晚上是缪畅的夜班,他下班之前清点过明明没问题的。这事情纠结了一整天,缪畅的意思是调监控查清楚,店长推说监控软件有问题拿不出来:“小缪啊,倒不是我怀疑你,可是这钱是在你班上少的,肯定还是得你填上去。”缪畅拳头垂在身边攥的死紧:“店长,两百块钱也不是很多,是在我班上出的问题我肯定会负责。但是监控还能再调一下试试吗?还有麻烦跟店里的同事说清楚不是我拿的。”店长拍了拍缪畅的肩:“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直接从这个月工资里扣了,至于监控……我再研究一下吧。”对于缪畅最后的那句要求,店长并没有做出回应。缪畅心里一沉,猜到他大概要拿这件事儿去老板面前做文章,自己这是挡着别人的道了。 为了监控的事情弄到快十点,缪畅走出店门的时候腿像灌了铅。“两百也不是很多”这话说得轻巧,他现在的工作包吃不包住,每个月给杨潭汇一千,剩下的交房租水电和日常开支,两百其实不是小数目。看来这个月得更省一点,也不能去医院看感冒了,昨天忘了去买药,现在这个点不知道药店关门没有。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缪畅这才意识到今天是“家教日”,他按下接听:“喂?”缪书茶那边明显松了口气:“哥你终于接电话了,急死我了。还没下课吗?”缪畅想了一下缪书茶该等了一个多小时了:“啊,还没下课,在给学生讲月考卷子,你先回去吧。”缪书茶很快接道:“没事的,我等你。”缪畅退出通话,看到手机上三个未接来电,四条短信,全是缪书茶的,这粘人的劲头比起以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缪畅快到小区的时候远远地看见缪书茶很听话地穿着外套,手揣在兜里靠坐在自行车上,望着小区门口。缪畅拐个弯从小区的侧门进去,再往这个门出来,缪书茶看到了他马上站起来,喊了一声:“哥。”又是那种小心翼翼的表情,像被扔掉以后自己偷摸摸找回家的小狗一样。缪畅讲话还带着鼻音:“等急了吧。”缪书茶赶紧摇头:“没有。感冒怎么这么久还没好啊?要不要去医院看看?”缪畅把外套的拉链拉到顶:“刚刚房里没关窗,风吹的,一会儿就好了。” 缪书茶腻过来和他并肩走,把自行车推在另一边。缪畅自从察觉到这一点以后,每天都会带一件干净的衣服去上班,把沾上油星子和油烟味的换下来。两个人到了涟理校门口,又到了该告别的时候。缪书茶突然踌躇着开口:“看到你还在用键盘手机……”缪畅楞了一下,确实是忽略了这个破绽:“啊,手机坏了一直没空去买,就先拿以前的凑活着用了。”缪书茶从包里拿出一个盒子塞到缪畅手里:“哥……”缪畅第一反应就是推回去。缪书茶很急切地补充说:“这是用奖学金买的,没有乱花爸妈的钱。” 缪畅想起自己填完中考志愿那天,缪书茶为了气他故意去网吧胡闹,还惹了事受了伤。那个月明星稀的夜晚,他把缪书茶拉在路边和他讲道理,缪书茶就是像这样站着,委委屈屈地绞着手指头跟他说对不起。缪畅心中像有风拂过般微微一动,动了动嘴唇:“小书……”缪书茶闻言一震,随后露出一个很感激很欣喜的傻笑:“……你还是第一次这样叫我。” 13 上 那天快八点的时候缪书茶接到司楠的电话,约他出来夜宵。说来惭愧,自从司楠帮他找到了缪畅,他心里只有缠住缪畅这一个念头,确实忘了好好谢谢这个中间人。缪书茶答应下来,还特意去楼下atm上取了点钱,两个人吃不了多少,但是有些小海鲜还是会贵一点。两人约在一家小饭馆,缪书茶到的时候司楠已经在了,他走过去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随便点,今天我请客。”司楠喊服务员过来点了几个菜,然后要了一打冰啤。缪书茶有点发怵,上次喝完酒他怏了三天才恢复,实在心有余悸:“还要喝酒啊……” 司楠看着有心事,兀自拿起子开了一瓶,缪书茶不喝反倒不好,只好也跟着开了,两个人丁当碰了一下瓶子。都是刚从冰柜里拿出来的,时近秋末了握在手里都觉得冻人。缪书茶心里百般纠结,喝得很慢,司楠倒是豪迈地几口就干了一瓶,砰地一声又起了第二瓶。缪书茶觉得他怪怪的,拽着他手里的瓶子拦了一下:“喝这么急干嘛?”司楠手肘一抬就把他架开了,仰头又是一阵猛灌,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缪书茶有点摸不清楚状况,只好闷头吃菜,气氛一时有些凝滞。司楠一直没动筷子,光是面无表情地喝酒,缪书茶也只好跟着喝。这个年纪的男孩子谁也不肯输谁,时间久了两个人倒有点拼酒的架势,像暗中决力一样喝得很急,转眼间桌上又多了好几个空瓶。司楠又灌下一瓶,开口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我有话跟你说。”缪书茶放下手里的半瓶酒,有点莫名的看着他:“你说啊。”司楠抬起头,眼中一时闪过种种情绪:“……是关于四年前的。”这个时间节点很特殊,缪书茶眼神飘忽了一下,而后勉强定了定神:“四年前?”司楠一字一句说得很慢,像是很难开口:“高一那年我们去物理竞赛的时候。” 缪书茶明显被这句话激到了,声音有点发抖:“然后?”司楠像是陷入了善北过往的回忆里:“第三天的时候,你不是又莫名其妙冲我发了火吗。后来你去洗澡的时候,手机上来了三个电话。”缪书茶的表情已经变了,压在桌上的手肘越来越用力,已经发红了。“一开始我没管,连着第三个电话的时候,我看了一下,是畅哥打来的。”司楠低着头,声音闷闷的,让人听不真切,“我刚想接起来告诉他你洗澡去了,铃声响完了。后来接着又收到三条短信。”缪书茶直直地盯着他:“短信写的什么?”司楠闭了闭眼睛,这事在他心里蛰伏多年,这时候再想起来竟然清晰得像昨天:“第一条是[小书接一下电话好吗?],第二条是[是我错了,我会改的。],第三条是[你原谅我就接一下电话。]”缪书茶整个人都阴的吓人,咬着牙问:“然后呢?”司楠顿了顿才接道:“……后来打进来的那个电话,我按掉了。” 他也仰望了缪畅这么多年,对缪书茶专横不讲道理的独占欲忍了又忍。短信里透露出兄弟俩之间 分卷阅读26 - 分卷阅读27 哑火 作者:杏仁茶 分卷阅读27 在闹矛盾,而且还很严重,这种情况在他印象里还是第一次。从小到大缪畅和缪书茶好得就像一个人,司楠都没想过他俩也会吵架。长久以来的嫉妒、渴望、失落、妄想、不平揉在一起化作带刺的毒藤裹住心脏。就这一次,就用这一次机会惩罚一下缪书茶,让他多纠结多难过几天,反正一回家他跟缪畅肯定马上就和好了……他挂断电话后删掉了未接来电列表和那三条短信,把手机放回原位,坐到自己桌前翻出一套物理题。 直到后来,听说缪畅走了的消息,司楠突然怕了,他意识到那天晚上缪畅的短信和电话不是简单的兄弟吵架。虽然不知道缪畅和缪书茶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可以肯定的是,缪畅的离开和他根本脱不了干系。司楠为这件事愧疚了四年,后悔了四年,自责了四年,今天借着酒劲说出来,字字句句如百爪挠心,又好像梗在胸口的郁结终于散了:“我欠你和畅哥一句对不起。” 他话刚说完,就被缪书茶迎面一拳重重掀倒在桌上,背后撞翻的空瓶碗碟滚落下来,乒铃乓啷地碎了一地。缪书茶的眼睛通红,不知道是因为愤怒还是伤心。他上下排牙床不断打着颤撞在一起,连完整的句子都说不出来了,只是一遍遍重复着骂人的脏话,一遍遍机械地挥着拳头。 缪书茶想起竞赛回家那天杨潭说过的缪畅“会自己和你说”。原来缪畅真的说过,可是他不知道;缪畅这样向他求救过,可是他没听到。哥哥刚离开的那段时间,缪书茶曾经整夜整夜的做噩梦,梦里的缪畅总是突然就不见了:一起坐公交车上学,转眼就只剩下他和司楠两个人;一起骑自行车,明明是他抓着缪畅的衣摆坐在后座,过了几个路口变成了他自己在骑;一起烤红薯,抬起头只剩他一个人茫然失措地蹲在火堆边…… 他从这些梦里惊醒,睁开眼是他和缪畅的房间,现在只有他一个人在用了,本来不算宽敞的房间却空荡的吓人。缪畅的床空着,杨潭还是会按时给它换床单被套,就好像大儿子随时会回来住一样。每做一次这样的梦,缪书茶就会把自己说的浑话、做的浑事又想一遍,他以为这么多年以来自己的心早就被一刀一刀划烂了。 ——原来今天司楠的话才是真的锥心刺骨。缪书茶忍不住去想那时候的缪畅是什么感觉呢?想象他背着父母偷偷躲在房间里拨电话的样子,想象他坐立不安等着电话接通的样子,想象他不死心地打了第二遍、第三遍的样子,想象他握紧手机颤抖着按着键盘打下那些短信的样子,想象他拿出全部的勇气孤注一掷拨出最后一遍电话的样子,想象电话挂断后他的无助、他的犹豫、他的绝望。缪书茶好像把缪畅那时的痛与苦全都遍尝一回,眼前一阵阵的黑压下来。 缪畅赶到的时候正看到缪书茶魔怔一样把司楠按在一片狼藉的桌上揍,一下接着一下,不留命似的。 13 下 缪畅是收到了司楠的短信过来的,短信上说缪书茶可能知道他们有事瞒着了,找他出来对质。缪畅心下一凛,因为自己把司楠牵扯进来而万分愧疚,和店长好说歹说请了假提前下班,一过来就看到这样的场面。缪畅觉得太阳穴突突跳着,全身的血都往脑子里冲。 老板娘大概是去劝过了但是没劝住,站在一边拿着手机犹豫着想报警。缪畅赶紧过去拦下来,先低头好声好气地认错:“不好意思啊,我弟弟和朋友喝过头了,小孩子不懂事,我给您道歉。”老板娘看到总算有人负责了,也懒得多计较:“赶紧把账一结,摔坏的东西一赔,把人带走!别影响我这儿做生意!”缪畅连忙答应,从钱包里仅剩的几张钞票里抽出两张百元递给老板娘。 缪畅走过去喊了一声:“缪书茶!”缪书茶还是没停,跟没听到一样。缪畅只好伸手抓着他的手腕拉下来,缪书茶挣扎着扭动胳膊,力气大的吓人。缪畅用更大的力气拽住他,又厉声叫他一遍:“缪书茶!”缪书茶怔了一下,转过头迷茫着双眼看他,好一会儿才怯怯地说:“哥哥?”整个人像从张牙舞爪的小老虎变成了单纯可怜的白兔,他反手紧紧抓住缪畅的手臂,急促的呼吸也渐渐缓下来,又重复了一遍:“哥哥……”缪书茶从十几岁开始就改口叫他“哥”,这个叠字称呼太久没有出现了。就好像是以这个称呼变化为分割,划开了小时候和长大的界限,现在缪书茶突然又像小孩一样喊哥哥,缪畅听得心里一揪。 也许真的像司楠短信里说的那样,缪书茶已经猜到了,但是缪畅摸不准缪书茶知道多少,也不敢贸然说什么。他转身看到司楠正嘶嘶抽着气,脸上已经大片大片肿起来,沾着星星点点鲜红的鼻血。缪畅只当是自己把他连累了,心中涌起一阵愧疚。缪畅把两个人一边一个领出店门,像闹回了自己初三那年。那时候缪书茶和司楠也总是斗鸡一样对在一起就吹胡子瞪眼,全靠他在中间劝着这个管着那个。但是像今天这样大打出手还是头一次,两个人都不肯说话,缪畅也不敢问。 他有点没头绪,现在也不是追究的时候,只好对缪书茶说:“你先回去吧,我带他去医院。”缪书茶愣了一下,随后一把拉住缪畅的袖子:“哥你别跟他走!”缪畅不明真相,心里也冒了点火:“缪书茶!”司楠拉他一下,捂着半边脸说:“畅哥,你别管了。我自己会去医院的,你先回去吧。”缪畅烦得脑仁疼:“我回去留你俩街头斗殴吗?半夜去派出所领人?”与此同时缪书茶也大着嗓子吼回去:“谁他妈要管你啊,让你说话了吗!”缪畅只当他打了人还理直气壮,顿时又是生气又是失望:“缪书茶你讲不讲道理啊?”缪书茶还是那样抓着他:“你别跟他走,你听我说……”缪畅心里急着帮缪书茶善后,语气也强硬起来:“别闹了,你自己先回学校,我带司楠去医院。”缪畅拦了辆出租车把司楠搀进后座,自己坐上了副驾。 快十一点的时候,缪书茶电话震了一下,他都没有仔细看屏幕就急急接起来,脱口就喊了一句:“哥!”王昊在那头顿了一下,问:“……妙妙你啥时候回宿舍啊?楼下都要锁门了。”王昊找过来的时候,缪书茶静静地伏在饭店门口路边摊的塑料桌子上。那店准备打烊了,收拾桌子的小师傅站在边上赶人,缪书茶抬起头望了他一眼,摇摇晃晃站起来。王昊走近了才看到他手心里还黏着玻璃渣,淌着几条干涸的血迹:“我`操……你这是和人打架了?搞这么惨?” 那头缪畅也是焦头烂额,上车就开始给司楠道歉,说自己不该把他牵扯进来,郑重其事地说:“我替小书跟你说对不起,本来就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情,不该连累到你。”司楠两头设计使了点心机,一方面他知道把当年的事情抖 分卷阅读27 - 分卷阅读28 哑火 作者:杏仁茶 分卷阅读28 出来缪书茶肯定得疯,另一方面想用自己和缪畅之间的秘密梗他一下。虽然刚刚谁都没提这个秘密,但是缪畅好歹是跟他走了,效果也算差强人意。只是缪畅在副驾扭着头跟他说话,嘴里一口一个“小书”,听得他心烦意乱,脸上疼得都木了,缪书茶下手是真的没留情面。 缪畅在医院缴费的时候才想起身上现金不够了,还好银行卡上还存了一点,只是这个月估计凑不够一千汇给杨潭了。密码是弟弟的生日,他输完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想着缪书茶刚刚喊他哥哥的样子。现在这事情真是一团乱麻,他不知道要和缪书茶从何说起了。半夜从医院出来,缪畅叫了出租车想把司楠送回学校,司楠指了指自己受伤的半张脸:“畅哥,我这样回去的话,明天一早被辅导员看到就完蛋了……”缪畅对大学里辅导员之类的并不熟悉,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但是缪书茶闯的祸他肯定得帮着忙收拾:“那你……去我家吗?” 虽然有过一些猜想,但是司楠没料到缪畅过得这么不好。出租屋藏在巷子深处的一栋老楼里,一路上连盏路灯都没有,墙皮沁着水零落地翘起来,防盗门上布满崎岖的锈斑。屋子只有他们当初在善北老家的三分之一大,虽然小但是收拾得很干净。缪畅关上门,充满歉意地对他说:“不好意思,一个人住没有多的拖鞋,不用换鞋子了。”司楠望着这个一眼就能望到底的小屋子,艰难地开口说出了晚了四年的一句:“畅哥,对不起。”缪畅把他带进屋里:“你有什么要对不起的,是我没和小书说清楚,怎么也轮不到你道歉。”司楠明明知道缪畅和他说的不是一件事情,却好像得到了足以自欺的原谅和救赎。 缪畅把床让给了司楠,换上新的床上用品,抱着自己的枕头被子挪到了沙发上。他还是第一次带人回这个屋子里,这边房子比较老了,有时候自来水上不来,洗澡的花洒水柱又细又小。他自己凑活着用已经习惯了,怕司楠着凉,还给他多烧了一壶热水。缪畅脱下外套,袖子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了点血,看着还挺吓人,他打了点凉水把衣服泡在盆里。一静下来又开始想缪书茶,自己刚才太心急了,也没好好听他说话,这个点应该已经睡了吧。缪畅打电话过去,果然关机了。他看着通讯录出神,这个新手机里还只存了缪书茶一个人的电话,空荡荡又满当当的。 床头柜上摆着两个相框:一张是四个人的全家福,缪书茶中考完那年去照相馆照的,缪海波高大英俊、杨潭温柔娴静。缪畅站在爸爸身边,缪海波很自然地搭着他的肩膀。缪书茶有些害羞地靠在杨潭怀里,伸出一只手抓住缪畅的小指。另一张是兄弟俩的合照,比较小的时候,背景是游泳池,两个人都穿着泳裤,水淋淋得刚游完泳上来。缪书茶挎着一个黄色的小鸭游泳圈,缪畅站在他后面一点,伸着手在缪书茶头顶比了一个v。两个小孩都咧着嘴笑得见牙不见眼。 司楠把相框放回原位,心越来越往下沉,就像觊觎着别人的东西,被原主发现后迎来一个响亮的耳光。也许和说谎是一样的,做了一件错事就要做更多的错事去掩盖。恶人是不会在乎做一件或是做几件恶事的。他永远是那个契在兄弟俩中间多余的第三个人,这么多年了从来没有变过。就这一晚,他第一次比缪书茶离得更近,近到在这静谧的黑夜里可以听到沙发上缪畅的呼吸声,可以看到被子随着呼吸有规律的起伏。 司楠在缪畅家里借住了五天,缪畅也已经有五天没联系上缪书茶了,他就像人间蒸发一样既不接电话也不回短信。那天晚上自己确实做得武断了,是因为这个还在生气吗?在涟城的这些日子,一直是他一路小心地躲,小书一路执着地追。缪畅细一想才发觉自己除了知道这一串电话号码,知道小书在涟城科技大学,其他什么都不清楚。 ——这就是他们全部的联系了。 14 上 那天缪畅下了晚班回家,巷子里还是黑黢黢的看不清路。他把手机的电筒打开照着脚下,远远看见楼道门口站着一个人。他们俩有一个礼拜没见了,缪书茶好像比前几天瘦了点,眼睛下面挂着浓重的黑眼圈,下巴上也残留着浅浅的胡渣,看着很憔悴。缪畅的脚步生生顿在原地,不敢往前了。缪书茶能找到这里说明知道的差不多了,可是他还没想好怎么解释。 缪书茶见他停住了,很生硬地迎上来,声音和表情是一样的冷:“哥,你真的住这里?”缪畅紧张得呼吸都不顺了,试探着问:“司楠告诉你的?”缪书茶情绪一下子激动起来,不自觉地抬高声量:“他知道你住这儿?!他连这个都知道?!”缪畅情急之下去拉他,触手才觉得不对,摊开缪书茶的手心看到横七竖八潦草贴着几道创可贴。缪书茶从小就怕疼,手指头上戳一下验个小血都能在家里梗着脖子闹上三天。缪畅心里一惊,想起那天袖子上斑驳的血迹,他本来以为是司楠的,没想到缪书茶手上也受伤了。缪畅又是后悔又是心疼,拿拇指小心摸着他的掌心:“手怎么了?是那天弄的吗?”缪书茶没有回答,又问了一遍,语气从愤怒转向了刺痛:“他为什么会知道?!” 为什么说着生母家条件很好却还在用很旧的手机?为什么被问到大学的专业课总是含糊地搪塞过去?为什么每个月往家里寄一千块的人天冷了连件新一点的外套都没有?缪书茶本来就机敏,对缪畅的事自然更加上心,这些蛛丝马迹串在一起让他不能不起疑心。他给缪畅的新手机里藏了定位软件,一直犹豫着没启用,直到那一个夜晚。这一个礼拜他看着缪畅在两个点上活动,一个是堕落街上的一家快餐店,一个就是这栋老旧的居民楼,晚上没有去过做家教的那个小区,也从来没有踏进过涟理的校门。 第一天第二天他安慰自己,缪畅只是逃课;第三天第四天他告诉自己,缪畅是住在同学家;第五天第六天他想也许是家教课程结束了呢。到第七天他没办法继续自欺欺人了,缪书茶在这栋楼下等缪畅,看到那个点从快餐店移动过来,越来越近。结果缪畅开口就是司楠告诉你的,缪书茶简直要被他这一句话刺得魂飞魄散了。 缪畅把缪书茶带回家里,缪书茶怔愣着环顾这个窄小的屋子,那么多想说的话到嘴边却一句也说不出来,只是攥着缪畅的手越收越紧,紧到缪畅觉得痛了微微挣了一下。然后缪书茶在鞋柜上看到了一个很眼熟的打火机,他认得,是司楠的,缪畅从来不抽烟。缪书茶惨然一笑,眼神里盛满哀伤:“他住这里吗?”缪畅眼看他这误会大了,伸手过去揉了一下他的后颈:“你别瞎想,他就是来借住了几天。” 这七天的每一秒都像是砭骨的酷刑。如 分卷阅读28 - 分卷阅读29 哑火 作者:杏仁茶 分卷阅读29 果不是因为四年前自己任性的一句话,缪畅不可能离开,他会安心读完高三,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一流大学,继续做那个站在尖尖上光芒万丈的人。缪书茶想象着缪畅每次站在涟理的校门口是什么心情呢?想象着他每次匆匆赶来假装上完家教课是什么心情呢?想象着他每次分别后从热闹的校园一个人走回这个狭小黑暗的巷子里是什么心情呢?于是每个笑容每句话都变成了假的,那是缪畅的壳,敲碎的那一刻才看清他身边还站着一个司楠。 缪书茶转过头哀哀地看着他,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为什么不告诉我?我才是你弟弟啊……”缪畅开灯才看清缪书茶脸上的表情,心中发颤,沉沉叹了口气:“你别哭。”已经这么晚了,缪书茶肯定来不及回学校了。缪畅好不容易把他哄去洗澡,半天不见人出来,缪畅敲了敲门:“小书?”只听到细碎的水声,没有回答。缪畅心惊的推门进去,看到缪书茶湿淋淋地靠着墙蜷缩在花洒下面,身上的衣服都浇透了,脸上汇着一行行水流,分不清眼泪,但是看着喘息的幅度大概还是在哭。缪畅也不知道怎么办了,小心地过去关了龙头,发现开关拧在冷水的那一边。他蹲下来摸了摸缪书茶的脸,触手一片冰凉,果然冻得都没人气了:“小书……”缪书茶很笨拙地在他手心里蹭了蹭,眼神一片死寂,像被掏空了魂一样:“哥,我怎么办啊?我要怎么还你啊?”然后更多的眼泪落下来,滚在缪畅手上,烧起来一样烫人。 缪畅把缪书茶身上的湿衣服脱了,拿温水给他简单冲了一下。他们像回到很久以前,舒畅小吃刚开业的时候,缪海波和杨潭都在店里忙,每天晚上都是缪畅帮缪书茶洗澡。缪书茶不听话,喜欢在浴缸里玩水,缪畅制不住他,每次洗完澡地上都跟发了水灾似的。今天缪书茶却很乖顺,冲了太久冷水身体都冻僵了,温水淋上来的时候他痛得一缩。缪畅把水温又调低一点:“是不是烫到了?”缪书茶赶紧摇了摇头。过了一会儿,缪畅慢慢把水温加上去,浴室里终于有了点暖意,缪书茶也不冷得发抖了。缪畅拿了毛巾让他自己擦,去柜子里找了一套干净的衣服给他换上。坐在沙发上吹头发的时候也很乖,缪畅让他头低一点他就很听话地低下头,小时候缪书茶每次洗完澡都不肯吹头发,甩的客厅地上都是水。 然后是手,缪书茶那天回去就随便拿创可贴弄了一下,后来也没去管过,在水里一泡都翘边了。缪畅抓着他的手把那些湿哒哒的创可贴揭下来,有的口子淋了水有点泛白,有的已经结痂了。但是创可贴的位置没贴好,撕的时候把血痂带了下来,马上涌出一些血珠。缪书茶疼得一缩,又立刻很讨好地把手送回去。缪畅端着他的手心,用棉花把血水一点一点擦干净,再拿棉签蘸了酒精消毒。缪畅问他疼吗,缪书茶又是摇头,眼神痴痴地看着他,突然很缠绵地喊了一声:“哥哥。”缪畅闻声一愣,又是这个叠字的叫法,像小时候拽着他衣角卖乖那样,杨潭最看不过,每次都说缪畅这是把弟弟养成妹妹了。缪畅只当他是疼迷糊了在撒娇,也跟着放软了声音:“已经弄好了。” 缪畅站在沙发边上,缪书茶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全是映着哥哥的身影。缪书茶突然伸手抓住缪畅的衣领把他拽下来,仰头吻了上去。这个吻又生涩又稚拙,缪书茶不懂技巧,把唇贴上去以后迟迟没有下文。缪畅猝不及防僵住了,手里的药箱也没拿稳,砰地一声摔在地上。他整个人都一片空白,好像停转了一样。直到缪书茶小心地伸出一点舌尖像小猫偷腥一样舔他上唇,缪畅脑子里轰的一下,猛地一伸手把他推开了。狭窄的空间里两个人粗重的呼吸声交叠在一起,气氛顿时又冷又沉,像一潭幽深的死水。 缪畅先催动自己从这份凝滞中脱身出来,他僵着身子蹲下来收拾药箱。背后响起缪书茶怅然若失的声音:“哥哥……”缪畅没有回头看他,带着隐隐怒火:“你别说话!”缪书茶不死心地去拉他:“哥哥,我喜欢你。”缪畅一抬手把他的手打开:“缪书茶你是不是疯了?!”刚收拾好的伤口被碰到泛起火辣辣的疼,缪书茶咬了咬嘴唇,艰难开口:“你喜欢张净还是司楠?也考虑一下我吧?”缪畅见他越说越离谱,简直要被他气昏过去:“缪书茶!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啊?!你是我弟弟!”缪书茶嘴上噙着笑,眼睛里却潋着泪水,一字一句都像是剖心泣血:“哥,都说一念成魔。你不在的这几年,那么多贪念邪念欲念妄念早就把我撕碎了。你现在……和我讲人的道理,怎么讲得通呢?”缪畅听了他这一番痴痴狂狂的疯话,竟一时惶然无措,呆在原地。 夜里两个人挤在窄小的单人床上睡觉。缪畅本来是要睡沙发的,缪书茶不肯,还摆出一张特委屈的脸问缪畅是不是讨厌他了。缪畅没办法,只好又抱着被子躺回床上,给缪书茶刚才那么一闹,他现在实在摸不准自己要怎么对他了。夜色沉沉,缪书茶侧躺着看向缪畅的后背,削尖的肩膀和支棱着的蝴蝶骨。他很轻很轻地唤了一声:“哥。”缪畅那边没动静,缪书茶又问了一遍:“哥,你睡了吗?”缪畅的呼吸很规律很平缓,应该是睡着了。缪书茶小心地撑起上半身凑过去,双唇在缪畅的后颈很轻地吻了一下:“哥,我爱你。我比他们每个都爱你。”那边缪畅猝然睁开眼睛,抓着被子的手越收越紧,不敢动弹。 两个人各怀心事,都是一夜无眠。 ---------------------------------------------- 说一下司楠吧 他其实不算是突然“变坏”啦 前面还是有一些伏笔的 比如还没转到实验小学的时候就喜欢去找缪畅 比如一直很崇拜作为初中生的缪畅 他对哥哥一直是一种很仰慕的情感 偏偏小书又是占有欲爆棚那种 恨不得谁都别碰缪畅 前文也提到过司楠很“受不了”缪书茶的脾气 小书和司楠之间比起朋友 更准确的说可能更接近于因为家离得近不得不被捆绑在一起的同学 司楠一直存着这些心思没机会做什么 这边算是压了这么多年的恶念爆发出来了吧 等弟弟知道真相的那一刻就已经翻倍虐回来了吧 14 下 昨晚在浴室里一番瞎折腾,两个人齐齐感冒,缪书茶倒还好,缪畅直接烧到了三十九度。缪书茶先醒的,小心地蹭过去想抱抱他哥,结果一伸手发现缪畅身上烫得吓人,脸也透着不正常的红,嘴唇很干没有血色。缪书茶摇着缪畅胳膊,小声叫了两遍:“哥。”缪畅没醒,把被子往上面拉了一下,整个人蜷着往被窝里缩,很畏寒的样子。缪书茶没照顾过 分卷阅读29 - 分卷阅读30 哑火 作者:杏仁茶 分卷阅读30 人,只记得杨潭说过发烧了要出汗才好得快,他把自己身上的被子掀过去给缪畅盖好,下床噔噔噔跑去卫生间。秋末的清晨已经有些微凉意,缪书茶打了个寒颤,把浸了凉水的毛巾绞干,拿回房里。缪畅睡得不太安稳,不知道做了什么梦,郁郁地蹙着眉。缪书茶在床边蹲下来,把毛巾叠好盖在缪畅额头上。 缪畅的神情放松下来,眉间也渐渐舒展,过了一会儿微微睁开眼,看到缪书茶手肘支在床上托着下巴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缪畅抬手摸了一下额头上的毛巾,一开口嗓子又干又哑:“几点了?”缪书茶看了一下手机:“八点半。”缪畅觉得浑身又酸又软又冷,一点力气都没有,他凝了凝神撑着上半身想坐起来,被缪书茶按着肩膀推了回去:“别动,你都发烧了。”缪畅睁眼闭眼都是天旋地转,难受得不想说话:“要上班啊……”缪书茶把毛巾翻了个面:“都这样了还要去上班?”缪畅抬手压着额头,借着这点凉意好歹能清醒一点:“要去啊。” 他这个月因为错账的事情被扣了两百,那天被司楠的短信喊去算是早退,估计店长又要记上一笔,再加上那个晚上付的饭钱、医药费,实在是不能再请假了。快餐店不做早餐生意,所以十点才上班。缪畅也觉得自己现在这样没办法起床,只好跟缪书茶说九点一刻再叫他,卷着被子一会儿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缪书茶把毛巾拿下来重新去冲水,握在手里还是热的,他伸手摸了摸缪畅的颈窝,出了一层薄汗,总算安心一些。中间还喂了一次水,缪畅迷迷糊糊就着缪书茶手里的杯子喝,靠在他肩上,发尾软软地擦着他的耳廓。 到九点多缪畅起来的时候感觉好多了,温度下来一点,也没那么头晕了。他站在水池边上洗漱的时候,缪书茶一直小尾巴一样跟着站在他后面。卫生间本来就挺狭小,两个人窝在里面都转不开身了。缪畅无奈地回过头问他干嘛,缪书茶有点不好意思,他是怕缪畅晕了站不稳。临出门了缪书茶还是不放心:“能不能请假啊?去医院吧。”缪畅转着钥匙把门反锁好:“没关系,以前也不去,每次过几天就自己好了。”话说完他就觉得不太对,一转头果然看见缪书茶表情都变了,眼睛里酸酸的又是愧又是悔,缪畅摸了一把他的后脑勺:“昨天还没哭够啊。” 两个人去楼下吃了早饭,缪书茶出门之前去药箱里拿了退烧的泡腾片带着,吃完饭以后问老板要了一点温水化开让缪畅喝了。缪畅被他那种可怜兮兮又带着点试探的目光盯得发毛,恍惚又想起昨天晚上缪书茶惊天动的一番表白,觉得头更疼了:“你什么时候回学校?”缪书茶抬手摸他的额头:“现在就回。哥你行不行啊?还是好热。”缪书茶其实不太想去学校,但是王昊刚刚发短信说下节课要点名,让他赶紧过去。两个人在巷子口分开,缪畅看着缪书茶骑着自行车的背影远远融进涟城缤纷的秋色里。 快餐店的生意没能像预想的一样火爆,店里策划了新一轮优惠活动,这几天在做宣传。缪畅一去就被店长塞了一大摞传单,让他去路口发。因为时间还早,街上人不多,半天才发出去一小叠。过了一个多小时到了吃饭的点,路口开始人流如织,缪畅给每个路过身边的人发传单说谢谢,站了一会儿就觉得眼晕得不行,冷汗都下来了。他往后面退了几步靠着树休息,一抬头就看到缪书茶在往这边过来,一脸焦急地停在十字路口等红绿灯。 缪书茶把车停在路边上了锁,一上来就伸手往缪畅额头上摸。缪畅被他弄得十分没面子,很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别弄……”缪书茶不放心地把他手里的传单抢过来:“我来发吧。”缪畅看着他走到路口,心里一阵悸动。缪书茶先捏着传单站了一会儿,鼓了半天勇气才递出第一张,结果对方完全没理他,很冷漠地擦着他的手走了。只见缪书茶眼神黯了一下,然后深吸一口气继续往下一个人手里送,对方接过去了他立刻低了一下头小声说谢谢。缪书茶是家里宠着长大的,没吃过苦,骄傲又要面子,让他发传单实在是有点为难了。缪畅想到自己第一次发传单的时候也是这样很不好意思,望着缪书茶的身影愈加感觉心疼和不忍。最后是两个人一人分了一半把传单发完的。 从那天起缪书茶每天没课的时候就来店里报到,还问店长招不招兼职。缪畅不让他做,叫他在学校安生呆着好好上课。缪畅不肯去医院,缪书茶不放心他,第一个礼拜待在缪畅家里没走,很笨拙地照顾他。等缪畅感冒好了,他没理由继续耗着了,不情不愿的回学校,缪畅也没留他。每天晚上缪书茶都去店里接缪畅下班,有时候晚班收拾慢了,缪书茶来不及回学校就会在缪畅家里住,两个人挤在小床上。缪书茶等缪畅睡着以后偷偷从背后抱一下他或者亲一下他,第二天想起来都能开心一整天。 缪书茶也试过小心地提及为什么没有读大学这样的话题,都被缪畅很巧妙地避过去了。次数多了他就不敢开口了,怕缪畅烦他。他们维持着这种亦远亦近亦疏亦亲的关系,都没有再提起过那天夜里缪书茶情急之下说的“喜欢你”。 15 那天晚上缪书茶系里有晚会,虽然跟缪畅请了假说今天不过去,活动结束还是不自觉往校门外面走了,虽然才一天不见,他心里还是很想缪畅。已经十一点了,时近初冬,晚上的风挺冷的,缪书茶就没骑车,在校门口叫了一辆的士。缪畅住的那个巷子车开不进去,缪书茶在路口下车,打开手机的电筒照着路摸进去。 今天缪畅是早班,应该九点多就回来了。他每天睡得很早,不管早晚班都是洗完澡洗完衣服就休息,不像缪书茶睡前喜欢玩会儿手机。缪书茶走到楼下抬头看,屋子里没有亮灯,缪畅应该是已经睡了,他庆幸自己来之前没打电话把缪畅吵醒。虽然缪书茶每次都是和缪畅一起过来的,但是他还是配了把钥匙,今天就派上了用场。为了尽量压低声音,他很慢地转钥匙,很轻地推开门,可是那扇老式防盗门太沉了,还是发出了很难听很刺耳的一记响声。缪书茶皱了皱眉,转身把门反锁好,开了玄关的灯,一低头愣在了原地。 门口放着一双拖鞋,是他的拖鞋。一开始缪畅家里只有自己的一双,缪书茶经常过来住以后,两个人就一起去超市又买了一套生活用品,牙刷、毛巾、漱口杯、喝水杯、碗筷勺子。这双拖鞋也是那次买的,和缪畅原来那双同款不同色。每次出门前缪书茶习惯把拖鞋放在鞋架第二层,因为房间太小了,门口那一小片地方放了鞋子有点挡路。他记得今天早上确实是放好才出门的,可是现在拖鞋没在鞋架上,而且鞋头是朝着门外的,明显是出门的时候脱下 分卷阅读30 - 分卷阅读31 哑火 作者:杏仁茶 分卷阅读31 来的。 缪畅在涟城认识的人,除了他就只有一个了。 缪畅其实刚躺下还没睡熟,防盗门响的那一下他就模模糊糊听到了,想想大概是缪书茶过来了就没管。等了一会儿一直没听见脚步声,缪畅坐起来往门口看了一下,黑暗中玄关的灯光很刺眼,他条件反射拿手挡了一下,眯着眼睛看过去,缪书茶的确站在门口。缪畅很奇怪地喊了他一声:“小书?”缪书茶还是没动,微微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缪畅不知道他大半夜的在那儿立着干嘛,翻身从床上起来,揉着睡眼走去门口:“不是说今天……不来吗?”话说到一半顿了一下,因为他看到缪书茶虽然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眼泪却开着闸一样涌出来,整个人失控一样抖个不停。缪畅被他吓得心脏狂跳,一点睡意都没了:“怎么了你……”缪书茶失魂地看着他,像说梦话一样:“司楠来过了。” 他这话不是疑问语气,是肯定句,缪畅听了有点心惊。虽然知道缪书茶和司楠最近有点矛盾,但是没想到已经闹到了这个地步。被缪书茶这么一说他有种不自觉的理亏,回答起来也有点底气不足:“啊……他上次不是把打火机忘在这儿了,刚刚晚上过来拿了。”缪书茶脑子都不清楚了,转进了死胡同里,一心想着缪畅在他不在家的时候偷偷和司楠见了面,一时只觉得万念俱灰,仅存的理智都烧没了。 缪畅心里也挺不安,抓着他手臂叫他:“小书?”缪书茶轻颤了一下,反手拧住他的手腕把他推坐在了沙发上:“哥,你不要喜欢他。”缪畅被他气笑了,推了他一把:“我什么时候说过喜欢他了……”缪书茶像没听到一样颤着手按住他两个肩膀,叫他一声:“哥哥。”然后俯下`身毫无章法地吻他。 缪书茶的双唇还带着外头冬夜的凉,覆在缪畅唇上猛地压下去,两个人的牙床生生撞在一起。缪畅疼得缩了一下,横着手臂把他顶开:“……缪书茶!”缪书茶两手抓住他手腕压在头顶墙上,继续不管不顾地吻他,明明做着又凶狠又没道理的事情,眼泪倒是完全没止住,温温热热地滚进两人的唇齿之间,缪畅一时发怔,僵着身子没有动。缪书茶的亲吻细碎又腻人,小鸡啄米一样徘徊在上下唇,一边吻一边说话,字字句句像是要直接融进缪畅唇齿:“哥,四年前……你还记得……你给我打电话发短信……那天吗……”缪畅瞳孔一缩,隐隐露出苦涩的神情,这还是他们在涟城重逢以后第一次这样谈起四年前。 他还没来得及回答,双唇又被缪书茶柔柔含住。缪书茶用犬齿缱绻又疼惜地蹭着他唇内的软肉,一下一下磨得缪畅心颤。缪书茶拿自己的额头贴着缪畅的,然后更多的眼泪落下来:“对不起,那天没有接到电话没有看到短信,被司楠删掉了,我不知道。对不起……” 对不起对你说了过分的话,把你推到了悬崖边缘;对不起当时没有听到你的求救,没有及时拉住你抓住你的手;对不起因为那个失误让你伤心了这么久;对不起……毁了你本来应该拥有的人生。 缪畅听了这段话痛起来就像被一刀捅进心门一样淋漓见血,又恍如四年前就烧得一片死寂的心田上蓦然吹来了春风。那时候他年纪还太小,不知道怎么处理这种事情,缪书茶一说要告诉父母他就怕了,那些石沉大海的电话短信更是成为了推着他一路逃离的鬼手。如果这都是误会一场,他和父母,他和小书……悲恸和痛楚沉沉压下来,他仰起头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才发现自己一滴眼泪都没有,——原来难过没顶的时候是哭不出来的。 缪书茶渐渐泄了力气,把脸埋在缪畅的颈窝里,温热的眼泪流下来,微热的鼻息也轻轻拂过。缪畅像小时候那样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哄小孩睡觉一样。缪书茶的声音闷闷地传出来,断断续续的:“所以不要喜欢他,哥。”缪畅叹了口气:“我没喜欢他……和他瞒着你是因为不想你知道了以后哭,就像现在这样。”缪书茶蹭着他的衣领擦干了眼泪,眼睛通红着小声问道:“那你喜欢我吗?你喜欢我好不好?”说着他又去找缪畅的嘴唇,缪畅这时候比刚才清醒了一点,一偏头避过了,缪书茶僵在了离他几公分的地方,哀哀地看着他。缪畅一手推着他的肩膀,一手安慰似的握着他的后颈肉,把自己从被压制的姿势中解救出来:“小书,你不是喜欢我。”缪书茶很着急地挣了一下,语无伦次地应道:“不是,我喜欢的。我喜欢你我喜欢哥哥。”“你只是想留住我。”缪畅笑着,声音柔得滴出水,“你都不喜欢男人,怎么会喜欢我呢。” 以下内容需要积分高于 1 才可浏览 缪书茶像是没听懂一样傻在了原地,过了好一会儿突然挪开跪在沙发上的那只膝盖站直了。缪畅以为他是闹够了,没想到缪书茶开始解自己的裤子,他太紧张,双手抖个不停,怎么也解不开。缪畅又疲惫又无奈,想快点唤回点他的理智:“小书,够了……”缪书茶脱了外裤,紧接着把棉质内裤也扒下来,伸手握住了腿间还沉睡着的分身,很急切地上下撸动起来。缪畅真被他震住了,张了张口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扭过头眼神复杂地望向了别处。缪书茶难抑地绵绵喘着气,粗暴地拿手按压柱身,手指划过铃口,手上的那根东西迅速胀大发硬,骄傲地挺立起来。缪书茶颤着声说话,几乎可以听出难抑的哭腔,他说的是:“哥,你摸摸它好不好,它好喜欢你。”他腾出一只手去抓缪畅的手,缪畅条件反射一样握成了拳,又压着声说了一遍:“小书……够了。”缪书茶痴痴地望了他一会儿,终于慢慢松开手,跌跌撞撞地冲进卫生间里关上了门。 可是夜太深太静了,缪畅还是能听到他在里面细声细气念着“哥哥”,很轻很压抑地喘着气,像什么可怜的小动物在呜呜叫一样。卫生间的毛玻璃门上映着缪书茶的影子,缪畅看到他颤抖着射了出来。 15 下 那天晚上他们没有一起睡。缪畅坐在沙发上,听着卫生间里传出淅淅沥沥的水声,脑子里乱成一锅浆糊。过了一会儿缪书茶湿淋淋的出来了,缪畅有点无措地从沙发上站起来。缪书茶看着挺平静的,一边拿干毛巾擦着头发一边说:“哥你先睡吧。”缪畅琢磨着两个人对在一起也是徒增尴尬,就点了点头躺回了床上。他想着缪书茶一会儿要来睡,特意给他留了半边床,自己扒在床沿缩着,差点滚下去。一会儿外头传来吹风机的声音,可能是怕吵着他,缪书茶关了卫生间的门,嗡嗡的响声一下子像隔很远一样。 缪畅侧着身子睡不着,神经全都紧绷着,听着缪书茶吹完头发接了点水刷牙,然后是啪的一下关灯声。但是等了好一会儿缪书茶都没到床上来, 分卷阅读31 - 分卷阅读32 哑火 作者:杏仁茶 分卷阅读32 缪畅翻身往门口看,发现缪书茶蜷在沙发上,身上卷着一条缪畅的外套。缪畅总觉得缪书茶好像比涟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又长高了一点,沙发比较小,他的长腿缩着还是露了一节脚踝没着没落地支在外面。缪畅等他睡着了才抱着被子过去给他盖,一摸小腿果然冰凉冰凉。缪书茶在睡梦中抓着被子边往里面钻,缪畅帮他掖在下巴下面又看了他一会儿才躺回床上。这一个小时里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他一时想着四年前被删掉的短信电话,一时想着缪书茶脱口而出的痴话,最后脑海里全是缪书茶爬满泪水的脸,就这样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第二天醒的时候缪书茶已经走了,被子和缪畅的外套叠好放在沙发上。桌子上留了早饭,楼下买的包子和豆浆,缪畅热了一下吃了。快下午的时候缪书茶发短信说这礼拜要开一门新课,都是晚上上课,所以最近不过来了。缪畅知道是借口,也不说穿,他们的确需要给彼此一些冷静的时间。 缪畅又开始一个人过日子,到底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也可能是冬天来了,有时候一个人走在回家路上吹着冷风感觉挺落寞。以前一个人睡着正好的床好像也变宽了,缪畅习惯性地侧躺在一面,晾出来的后背总觉得冷。缪书茶的拖鞋也放在鞋架二层很久没动过了,喝水的杯子落了点灰,缪畅拿去冲了一下。厨房窗台上放着一小株绿萝,是缪书茶从学校拿过来的,说他们宿舍几个人老不记得浇水。这植物挺好养活,现在已经牵出几条新藤,缪畅又浇了点水,拿湿布把叶片擦干净。他突然很想缪书茶,想问问他那门课程结束了吗。 缪畅给缪书茶拨过去,响了几声以后被挂断了。他愣了一下,没想到缪书茶会挂他电话,但是结合那天晚上的情形缪畅只当他是还不好意思面对自己,也不好再多纠缠。 就这样又过了三天。那天九点刚下班,缪畅接到一个电话,来电显示是个陌生的号码。缪畅手机里只存了缪书茶的电话,老板和店长的号码他认识,也不会有别的人找他。缪畅以为是骚扰电话或者诈骗电话,随它响了一遍铃没去理,结果对方很执着地打了第二次。缪畅只好接了起来:“喂?”对方急急地应声,好像怕他挂断一样:“请问是缪书茶哥哥的电话吗?我是他的舍友。我们上次在堕落街见过的。” 缪畅知道没什么事情对方不会这样唐突地找上他,一下子有点急:“是我,出了什么事情吗?”王昊一听电话是对的,微微松了口气。缪书茶前段时间隔三差五不回宿舍住,王昊问他去哪儿了,缪书茶说去哥哥家,怕他不信才给了他这个电话。王昊清了清嗓子:“有件事不知道应不应该和你说……”缪畅见他吞吞吐吐的,心里更乱了:“你说吧。”“其实我也是偶然发现的……前天我电脑坏了送去修,有篇论文写的时候要查资料,我就问妙妙借了笔记本。在搜索记录里我无意看到……”王昊像是很难开口一样,“他搜过‘涟城 gay吧’和‘涟城大学城 gay’这些东西……” 缪畅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开了:“……啊?”王昊还当他一时接受不了弟弟的性取向,斟酌着劝他:“你放心,我不会随便跟别人说的。其实现在社会越来越开放了,我倒不是跟你告状什么的,你也别怪他。主要是妙妙他还是个学生,去那种地方会被人欺负吧。我做舍友的也不方便说他,所以才想先告诉你的。”缪畅把手机攥的死紧:“他每天晚上按时去上课了吗?”王昊很奇怪地回答道:“最近晚上没有课啊,但是他每天晚上都不在宿舍,宿舍楼快锁门才回来。我觉得他很可能是去那个地方了……”缪畅又和王昊细聊了几句,挂了电话才发觉自己大冬天出了一身冷汗,被夜风一吹,透进骨头里的发凉。 缪畅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说了一个地方,司机立刻眼神戏谑地瞥了他一眼。缪畅没心思管他,整个人像被沸水煮着一样焦灼不安。他想起自己那天晚上说缪书茶“不喜欢男人”,所以这小混蛋是在用这种方式证明自己吗?缪畅坐在副驾上觉得浑身力气都被抽干了,这日子再这么过下去缪书茶没疯他要先被逼疯了…… 缪畅在酒吧街下车,王昊跟他说了缪书茶电脑搜索记录上两个酒吧名字,位置并不难找。缪畅从来没来过这种场所,心里多少有点紧张。他停在路口,很巧地正好撞见缪书茶从酒吧里出来。缪书茶还穿着很学生气的连帽卫衣外套和牛仔裤运动鞋,即使衬着身后浮夸迷乱的灯光,还是显出那种一尘不染的干净,像夏天新雨里洗过的树叶一样。他身边走着一个穿西装的人,一手勾着他的脖子,一手抓着他的手腕,把他往怀里带。缪书茶一开始推了他一把,那个人又笑嘻嘻地腻上来,缪书茶就皱着眉头没动了。 缪畅瞳孔一缩,心脏跳得又快又急都有点发疼了,他拿出手机拨了缪书茶的电话。缪书茶低头看了一眼手机,挂断了。缪畅又拨过去,第三遍的时候,缪书茶接起来:“喂,哥?”缪畅压着怒火问他:“你在学校?”缪书茶楞了一下才回道:“嗯,刚下课。”穿西装的男人好像觉得缪书茶说谎特好玩一样,故意靠近他往他脖子那块吹气,缪书茶拧着眉把他推远一点,仍然被激得声音发颤:“有什么事吗?”缪畅那边一直没回答,缪书茶追着喂了两声。缪畅说话了,但是声音不是从听筒里传出来的:“你在这里上课?!” 缪书茶握着手机僵住了,很慢地转过身,看到站在他身后的缪畅正用盛满失望的眼神注视着他。他的眼睛很亮,映着满街的灯红酒绿;他的眼睛也很凉,像撒了一把冻人的寒冰。 16 上 缪书茶像是被缪畅的目光冻在了原地,张了张口却连一声“哥”都喊不出来。缪畅向他们走过来,阴着脸对西装男吐出两个字:“放开。”缪畅为人一向温温和和,从内到外都透着种雅气,放起狠话来实在没什么说服力。加上他也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一副乖学生样子,西装男自然不会把他放在眼里,立刻将缪书茶的手腕攥得更紧,粗声粗气地问道:“你谁啊?”缪书茶转着手腕,另一只手把西装男用力推开,怯生生地靠到了缪畅身边,可是低着头不敢看他。西装男这下看懂局势了,很轻蔑地挑眉一笑:“原来是为了气小情儿啊,我说怎么摸个脸还三贞五烈的……”作势又要伸手来碰缪书茶的下巴,缪畅把缪书茶往身后一拉,挡到他面前:“你嘴里放干净点。”西装男懒得和他们计较,嗤笑着骂道:“操,真他妈晦气。毛还没长齐就在学校好好念书吧,别他妈出来玩了,有病!”说完转过身骂骂咧咧地回酒吧了。 路口一下子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冬风卷着落叶在地上乱跑,还 分卷阅读32 - 分卷阅读33 哑火 作者:杏仁茶 分卷阅读33 带着呼呼的响,让人遍体生寒。缪畅转过身和缪书茶面对面站着,缪书茶始终不敢看他的眼睛,过了好久才微不可闻地喊了一声:“哥。”缪畅恨恨地望着他,没忍住骂了句脏话:“缪书茶你他妈脑子有病是吧?”缪书茶看到他猝然扬起了右手,立刻条件反射般闭上眼睛瑟瑟等待着,紧张地用手指绞紧了衣角,但是等了很久那个耳光也没落到他的脸颊上。缪书茶偷偷睁开眼看见缪畅的右手停在离他的脸很近的地方,收成拳头渐渐握紧,然后很慢地垂下去放回了身侧。缪书茶鼓起勇气去看缪畅的脸色,瞬间呆住了,——缪畅在哭,明明那天听到四年前真相的时候他都没哭过。缪书茶惶恐地去擦他的眼泪,就像很珍惜地拿双手捧着他的脸一样。缪畅被他这样一弄才发觉自己哭了,空白的脑海里晃过一个念头:也许病的不止是缪书茶一个。 与其说缪畅从小是个很遵守规则的人,不如说缪书茶就是他的规则。明明很听杨潭的话,但是缪书茶想吃炸串就给他买了;明明攒着零花钱都不舍得买文具,但是给缪书茶集齐了全套水浒卡、买了最高级的陀螺溜溜球;明明缪书茶就是随口说了一句,但是马上想着法子给他生了火烤了红薯……他们俩像一把圆规,缪书茶就是针尖的那只脚,他是铅笔的那一头。人人都说铅笔只知道绕着针尖转圈,却没人想过哪天圆规中间的铰链断了,铅笔要怎么描自己的轨迹。他迷茫着乱画了四年,终于找回了他的支点,他们注定要站在一起靠在一起才能存在。 他没有办法抗拒规则,他输给缪书茶了。 他们打车回家,并肩坐在后座。缪畅看着还是有些心事重重,偏过头看着窗外不断倒退的街景。缪书茶很不安地靠近他,拿膝盖撞着他的膝盖,拿肩膀擦着他的肩膀,拿手臂贴着他的手臂。缪畅的手握成拳放在膝盖上,缪书茶就把自己的手覆上去,冰凉的指尖拂过缪畅精巧的指节,从第一个摸到最后一个,再从最后一个摸回第一个。缪畅的手是热的,缪书茶很贪恋地在他手背上画圈,半轻不重弄得人很痒的那种。缪畅还是不看他,但是掌心一翻把缪书茶乱动的手团在一起裹住了。缪书茶心头一动,只安稳了一会儿,就挣脱他的钳制,伸展开手指,一根根往缪畅的指缝里钻。缪畅不配合,他就用指甲挠他的手心,最后终于是钻过去了,两人的手变成了十指交握的样子。缪书茶的手心贴着缪畅的,一点一点温暖起来。他再收拢手指,指腹一个个按在缪畅的手背上。 出租车还是停在巷子口,两个人下了车。缪书茶抬了一下手臂,他就是撒个娇想让缪畅抱一下。没想到缪畅直接往他面前踏了一步弓下`身,这是要背他的意思。缪书茶呆了呆,环着他的脖子伏上去。两个大男孩这种姿势其实挺别扭,不过夜很深巷子很暗,没有人会看到。缪书茶双手圈着缪畅的脖子:“哥,我错了……”缪畅把缪书茶往上托了托,没理他。两个人的手机都没电了,开不了手电筒,缪畅一步一步走得很慢但是很稳。 缪书茶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因为你说我不喜欢男人,我才想去那里的。”缪畅闻言手上一瞬间收了力气,缪书茶眼看着要从他背上滑下来,立刻可怜兮兮地吊紧他的脖子:“然后我发现我真的不喜欢他们。”缪畅终于嗯了一声,又调了一下位置把他背好了。缪书茶低头亲了一下缪畅的后颈,温温热热的鼻息全拂在缪畅颈间:“我发现不喜欢他们,我只喜欢你。”缪畅侧过头看他,两个人一下子离得很近,睫毛都像是能碰到一起。缪书茶又伸着脖子凑过去小心亲了一下缪畅的眼角,尝起来是咸的。他又说了一遍:“我只喜欢你。”缪书茶把下巴枕在缪畅的肩窝里,他们仿佛回到善北乡间的小路上,星暮低垂像是一颗颗要落到背上,大黄狗还没变老,汪汪叫着等他们回家,屋子里的蚊子很多要用蒲扇赶,被咬了要掐十字封印住痒痒…… 他们走在黑暗、狭窄又逼仄的小巷里,一缕光都没有,也看不清前路。可是两个人一起走就好像什么都不用怕一样。 16 下 到楼道口缪畅把缪书茶放下,两个人往楼上走。缪书茶从后面环着缪畅的腰,额头贴着他的后背,走在他后面一级楼梯上一步步跟着。进了家门,缪畅把缪书茶从身后拽过来拎到沙发上,自己撑着沙发靠背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缪书茶觉得缪畅眼神有点凶,又想起刚才他没挥下来那个巴掌,心里有点发怵,怕他刚才在外面顾着面子不好意思整治他,现在回家没外人了要好好收拾他。缪书茶抬起双手捂住脸,开始熟练地卖乖讨巧:“别打脸,哥……这是涟科大校草的脸!” 然后缪书茶的一只手被缪畅抓着拉了下来,他还闭着眼睛,只是感觉到缪畅的呼吸慢慢靠近,湿热的嘴唇在他的手腕上碰了一下。缪畅这是……亲了他……吗?缪书茶又开始发抖,紧张到不敢睁开眼睛,像是怕一睁开眼这个荒唐的梦就醒了一样。安静的屋子里只能听到缪书茶节奏慌乱的呼吸,缪畅看着他,还以为他又哭了。缪书茶感觉到缪畅呼出的热气慢慢往上移,在他的肩膀那里越靠越近,然后又有一个炙热的吻落在了他的脖颈间。他听到缪畅隐隐透着不快的声音:“他还碰你哪儿了?” 缪书茶猝然睁开眼睛,另一只手还掩在脸上,他透着指缝看向缪畅:“……什么啊?”缪畅离的太近了,又黑又亮的瞳仁里映着他的脸:“我说刚刚那个人,还碰你哪里了。”缪书茶把盖在脸上的那只手畏畏缩缩地伸到缪畅面前:“这只手也碰了。”缪畅把五指插入他的指间扣紧了,一个个吻雨点一样细细碎碎从手背开始往上,停在了手肘的地方。缪书茶仰起脖子,把领口扯下一点:“这里也碰了。”缪畅低下头沿着他平展好看的锁骨一路吻到肩头。缪书茶眼睛已经红了,他又指着自己的半面脸颊:“这里!”缪畅靠过去在那里亲一下,鼻尖抵在缪书茶的颧骨上。缪书茶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哥,好痛啊……”缪畅很不客气地掐了一把他腮上的肉:“别胡说,最后不是没打你吗。”缪书茶睫毛上已经凝了泪水:“那你骂我了!”缪畅又亲他一下脸:“活该,你自己说你是不是活该?再敢有下次我真的抽你。” 缪书茶最后指了指自己的嘴唇,很没底气地小声道:“这里也碰了。”他紧张地伸出舌尖舔了一下,本来有点干燥的下唇立刻覆上一层水膜,显得又软又亮。缪畅早看穿了他那点小心思:“你哪敢让他碰这里。”缪畅伸手托着缪书茶的后颈,俯下`身像咬软糖一样去咬他的下唇,缪书茶整个人都傻了。 其实两个人都没什么经验,然而亲吻本来就是爱到深处纠缠不放的本 分卷阅读33 - 分卷阅读34 哑火 作者:杏仁茶 分卷阅读34 能。缪畅压着缪书茶亲了好一会儿,缪书茶傻愣完立刻反客为主,他揪着缪畅的领子把他拽向自己。缪畅的手一滑没撑稳,两个人的牙床狠狠撞在一起。缪畅疼得表情都扭曲了,膝盖在沙发上借了力想站起来。缪书茶不肯放开他,直接掰着他的上半身把他按倒在了沙发里:“是不是撞疼了?我帮你舔一下吧。”缪书茶伸着舌头去碰缪畅的嘴唇,缪畅不放他进去,他就撤了点力气,很轻很轻地舔,舔得缪畅心都酥了,终于启开了唇。缪书茶拿舌尖从中间往两边拂过他的牙床,再往里面,碰到了缪畅的舌尖,缪书茶微微缩了一下,立刻被缪畅抓到机会顶了回去。缪畅扫过缪书茶的牙面和嘴里的软肉,又捉着他的舌头时而吸`吮时而轻咬。两个人推弄了好一会儿,直到彼此实在呼吸不上来了才分开。 缪书茶几乎整个人压在缪畅身上,刚才两人接吻太过投入没分出神,此刻一停下来才觉出不对。缪书茶胯间已经起了反应,正理直气壮地抵在缪畅的大腿根上。缪书茶瞬间想起上一次缪畅对这种事儿的态度,旖旎的情思像被泼了盆冷水一样凉下来。他隐约觉得刚才的缠绵亲吻不过是缪畅一时间的意乱情迷,再往更深处走一步缪畅一定会吓跑的。缪书茶又想起缪畅那次的两声“够了”,像戳在心窝上一样难受。他局促不安地撑着上半身站起来,眼神黯然地想逃开,被缪畅一把拽了回来。缪畅坐起来,眼神落在他腿中间的小山包上,缪书茶只觉得口干舌燥,他真是……仅仅被缪畅这样看一眼就很不好了。 缪畅双手探进缪书茶的卫衣下摆,握住他劲瘦的腰把他往面前带,然后很专心地像拆礼物一样解开裤子和拉链,缪书茶浅灰色的棉内裤上头已经濡湿了一小片。缪畅上次根本没敢看缪书茶,今天一眼望去才发觉那鼓鼓囊囊一包的大小十分可观,他伸手隔着布料轻轻碰了一下。缪书茶顿时觉得腿都软了,浑身像过电一样,难抑地哑声叫道:“哥……”缪畅抬手把那条累赘的内裤褪下,缪书茶膨胀变大的分身便从里面迫不及待地弹了出来。缪书茶的脸涨得通红,觉得很羞耻似的,好像上次说着让缪畅摸一下的人不是他一样。他低低喘着气,实在站不住了,绵绵地软下膝盖支在沙发上,却没料到这个动作会靠缪畅更近,几乎是在把自己肿胀的分身往对方面前送。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缪畅抬手握了上去。缪书茶浑身的血液都往小腹那块疯涌,脑中一片白,眼前也一片发白。光是想着面前这个人是缪畅,不是他四年来梦里的幻想里的缪畅,是真实的在他身边的缪畅,他就快要到极限了…… 别的恋人告白时可以说我的生命从爱上你那天开始不同,可是缪书茶从出生起就爱着缪畅了,他这不算漫长的二十年人生里没有哪一天不是如此,自从十六岁分离后走火入魔更是多了些不敢期待的肖想。而今一朝成真,如梦似幻,缪书茶觉得整个人都在云端飘着,魂儿都要飞走了。他呜呜咽咽地小声念着,一会儿是“哥”,一会儿是“哥哥”,拌在失控的急喘声里,显得又无助又可怜。 缪畅也从来没给人弄过,才生涩地上下动了几下,缪书茶就热乎乎地喷了他一手。缪畅愣了一下没说话,缪书茶羞得想扒个地缝,他想跟缪畅说:平时真的不是这样的,我只是……太喜欢你了。 缪畅从沙发上站起来,向着缪书茶低垂的沮丧脸迎上去,很响亮地亲了一下,然后转身去卫生间洗手。缪书茶抽了点纸巾把自己擦干净也跟了进去,从后面环着缪畅的腰,滚烫的脸颊贴在他的肩膀上。缪畅一顶肩膀颠了颠靠着他的脑袋:“差不多行了啊。”缪书茶不理他,环着他的手臂收的更紧,本来还是虚虚抱着,现在完全变成了箍着:“哥,我现在再给你一次机会后悔。”缪畅洗完手朝肩上蹭着的那张脸上甩了点水星子,扭过头望着他:“哦,那我后悔了。”缪书茶满眼都是缪畅软和的笑,凝神看了他一会儿,一时没忍住凑上去亲了他一下,然后像警告一样郑重其事地说:“不行,不准后悔了!” 自此缪书茶正式搬来了缪畅这边住,周末两个人还请王昊吃了顿酸菜鱼火锅。缪畅像家长一样对有勇有谋的好舍友、好同学王昊表达了真诚的感谢,并且恨铁不成钢地瞟着缪书茶说道:“以后小书就住我那里,方便我管着他,免得他再没脑子乱来。”王昊立刻赞同地点头,不敢看缪书茶的表情。吃完了缪畅先过去结账,王昊心情有点复杂:一方面他的确算是偷窥了缪书茶的隐`私,觉得不好意思;另一方面他又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他这出发点绝对是为了缪书茶好。他有点别扭地找缪书茶搭话:“没想到你哥这就接受你了?”王昊虽然思想开放,到底是没好意思把那三个字说出口,他的意思其实是“接受你的性取向”。缪书茶当然知道他的本意,但是这话光看字面也完全说得通,甚至还更准确一些。他支着下巴看着缪畅结完账拿着钱包走过来,心脏不安分地乱跳,眼神也甜得像又稠又厚的蜜:“是啊,我也没想到……” 小屋子里的日子和以前缪书茶偶尔过来住的时候并没有多少不同。早晨缪书茶有课的话会先起床去学校,走之前帮缪畅买好早饭;没课的话就腻在缪畅被窝里和他一起起床,挤在窄小的卫生间里胳膊撞着胳膊刷牙。晚上缪书茶去店里等缪畅下班,两个人再一起回家。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他们经常接吻,窝在沙发里,躺在床上,靠在浴室的瓷砖上,坐在矮柜上。更多更深刻的感情萌发在唇齿之间,像疯长的藤蔓把他们越来越紧密地缠绕在一起。 他们像每一对普通的年轻情侣一样暖暖和和地依偎在一起,迎来了这个冬天里涟城的第一场雪。 17 上 转眼就到了十二月下旬两个人的生日,缪书茶从一个礼拜前就开始兴奋了,晚上一进家门灯还没开就把缪畅抵在玄关墙上亲,小狗一样伸着舌头舔他的嘴唇。缪畅陪他玩了一会儿,揪着他头顶的软毛把他拉开一点问:“怎么了今天?”缪书茶抱着他的腰:“哥,下个礼拜就到我们生日了。”缪畅一个人生活的时候从来没有特意去庆祝过,这么一想竟然有四年没有好好过生日了。他的思绪有点飘远,被缪书茶一个夸张又响亮的吻拉了回来:“哥,这四年我许的愿望都是你能回来。”缪畅的手停在他的后颈上轻轻揉:“嗯。”缪书茶眯着眼睛,被他摸得很舒服一样:“感觉像做梦。以后都不用许愿了,只要有你在我就没有别的愿望了。”两个人又黏在一起亲了好一会儿。 缪畅上个礼拜帮同事代过一天班,就趁着生日这天请假休了回来。缪书茶上午有课,一早就醒了,他把自己的被子掀了钻到缪畅被 分卷阅读34 - 分卷阅读35 哑火 作者:杏仁茶 分卷阅读35 子里。缪畅穿着柔软的棉质睡衣,抱着很暖和,缪书茶在他身上亲亲蹭蹭成功把他弄醒了。缪畅企图翻个身继续睡,被缪书茶按着肩膀掰了回来:“生日快乐!”缪畅眼睛都没睁,睡意朦胧地回了一句:“你也生日快乐,缠人精……零点不是说过一遍了吗。”昨天晚上缪书茶非是缠着他不让睡,一定要等过了零点,缪畅眼皮直打架,好几次滑进被子里又被缪书茶哄着坐好。等手机上时间终于过了零点,缪书茶扑过来压着他啄了一口:“哥!生日快乐!”缪畅困得灵魂出窍,等他腻歪完,幽幽问了一句:“我能睡了吗?”没想到大清早的他还敢来一遍,缪畅随他又亲又抱,硬是不理他,自己睡自己的。 缪书茶挺没趣地停下来枕着他的肩膀:“我今天不想去上课了……”缪畅无奈地侧过身把他搂着:“不行,王昊说你这学期逃了太多课了,再不去要挂科了。”缪书茶哼哼唧唧地抱怨:“你找他干嘛,你就不能直接问我啊。”缪畅手往下移挠他腰侧的软肉:“我问你你就骗我说天天没课。”缪书茶怕痒,被他弄得像条活鱼一样扑腾了一会儿:“那我去上课了啊,你别想我。”缪畅把手垂下来,眯着眼睛看他:“不想,赶紧去。我中午去学校找你。”缪书茶这才不情不愿地从床上坐起来,嘴里还嘟嘟囔囔个不停:“说话算话啊,不许耍赖。”缪畅嗯了两声,翻身继续睡了。缪书茶又绕到床的这一面蹲下来捧着缪畅的额头亲一下才恋恋不舍地出了房门。 缪畅难得睡到十点多才起床,收拾完去涟科找缪书茶。两个人约的是校门口,但是缪畅到的比较早,就问了路直接坐校车去了教学楼。今天阳光特别好,甚至都有点不像大冬天。教学楼前有一片大草坪,虽然不像春夏那样泛着生机勃勃的绿,但是被太阳一照显得温暖又柔软,三三两两的学生席地而坐,腿上放着书本或者聚在一起聊天,也有情侣亲昵地并肩晒太阳。现在应该是上课时间,要是按照初中高中那样大家都应该在教室里,缪畅不太了解大学里是怎么上课的,看着觉得挺新奇。 快到下课时间了,缪畅站在一楼大厅里等缪书茶,墙上挂着一块很大的电子屏,滚动显示着每栋楼每个教室的课程安排。缪畅抬头看着它翻页,突然被人拍了一下肩膀,一回头是个不认识的女生。女孩子一笑起来有两个酒窝,眼睛弯弯的:“同学你好,请问一下东四楼往哪里走?我是另一个校区的,今天过来搞活动,不太熟悉主校区这边的分布……”缪畅有点局促,除了工作时间的点单,他已经很久没和同龄的女孩子这样说过话了:“不好意思,我不是……”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人从后面一扑揽住了脖颈,缪畅上身往前冲了一下才站稳,耳边响起缪书茶的声音:“啊!是你啊学姐,好久没见了!”缪畅想着缪书茶肯定能帮人指路:“她想问怎么去东四楼。”缪书茶挑了挑眉,转向了表情已经有些不自然的女生:“学姐,上学期社团不是还在东四楼办过好几次晚会吗,这么快就不记得了?” 学姐强作淡定地胡诌了几句,然后转过身很不好意思地走了。缪书茶心里有点郁郁,缪畅果然还是这么招人,和以前一模一样,光是往那儿一站都有女孩子跑过来搭讪。缪书茶现在就想去拉缪畅的手,可是教学楼里人来人往的,他伸手过去顿了一下,改为捏着缪畅的袖子边:“还以为你在校门口等呢。”缪畅今天穿的缪书茶的衣服,有点大。他从稍长的袖口里伸出一点指尖碰了一下缪书茶的手:“来早了就进来了。刚刚那个女生你认识啊?”缪书茶毫不掩饰自己的醋意:“我才不认识,人家不是在跟你聊天吗。”缪畅瞥他一眼:“好好说话。”缪书茶酸酸地接道:“就是音乐社认识的学姐,一起做过几次活动。”缪畅又问了一下社团是什么,活动有哪些。 这个吃饭的时间点坐校车的地方排起了长队,两个人就直接往校门口走了。一路上缪书茶给缪畅介绍了沿途的学院楼、实验室、食堂、国际交流中心、电影广场、图书馆,缪畅听得很认真,那种觉得新奇有趣的眼神,他第一次用智能手机听语音看视频的时候也出现过。缪书茶悄悄看他,每次想到缪畅现在这样的生活,他都觉得四年前的自己罪大恶极。心里又开始新一轮自虐般的自我审判,走着走着就没了声,沮丧和难受全写脸上。缪畅问他这突然是怎么了,缪书茶勉强笑一下说在愁中午吃什么。他其实隔三差五就会有这种想法,有时候愧疚太沉压倒了爱意,他会觉得自己没资格去喜欢缪畅的,然后就整夜整夜的睡不着,睁着眼睛看缪畅沉睡的侧脸直到天亮。 后来还是决定去吃火锅,吃完整个人都热腾腾的。两人往电影院走去,缪书茶在网上订了票,套餐里有两杯可乐一桶爆米花。他排队去领,缪畅就说去洗个手,刚刚吃饭的时候给缪书茶剥了虾,手上有点腥味。洗完他抽了几张面纸擦手,低着头往门口走,正好有人要进门。两个人都想给对方让路,先是一同往左边跨了一步,又一同往右边跨了一步,如此两个回合下来,缪畅不得不抬起头,结果猝然对上一张熟悉的脸,——是司楠。 17 下 司楠往边上让了一下,缪畅侧身出去,没和他打招呼,好像他就是个陌生人一样。司楠顿了一下转身跟上去,一把拉住缪畅的手腕:“畅哥,你很久没接我电话了。是出什么事情了吗?”自从上次缪书茶知道司楠来家里拿打火机后直接崩溃了那天起,缪畅就没再回应过司楠的电话和短信。后来两个人在一起了,有一次腻在沙发上,司楠的电话打了进来,缪书茶看到以后直接挂断拉黑了,又委屈巴巴闹了好几天脾气。 缪畅其实没想过怎么面对司楠,他想把司楠的手甩脱,司楠就攥得更紧。缪畅有点烦躁地问他:“你想干嘛?”司楠软声试探道:“畅哥,是他跟你说了什么吗?你们和好了?”缪畅皱眉看着他:“我和小书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和你没有关系。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没有,清楚了吗?”司楠怔了一下,还想说什么,就被往这儿过来的缪书茶打断了:“哥,走吧。电影要开始了。”他两只手各拿着一杯可乐,一只臂弯里夹着一桶爆米花,走到他们面前,把一杯可乐塞进缪畅手里:“好慢啊你。”他腾出的那只手伸过去,把司楠握着缪畅手腕的手指一根根掰开,拉着缪畅就走,全程没和司楠说一个字。 两个人拐过走廊,缪书茶拧了一下缪畅手心的肉:“笑笑笑你还好意思笑!”缪畅屈起手肘撞了他一下:“演的还挺像啊,我还以为你要气得把可乐洒了爆米花翻了呢。”缪书茶骂了一声靠:“我是给你面子好吧,如果我一个人碰到他早把 分卷阅读35 - 分卷阅读36 哑火 作者:杏仁茶 分卷阅读36 他揍进医院了我跟你说。”缪畅看他这模样跟看张牙舞爪、奶里奶气的老虎幼崽似的。缪书茶眨着眼睛嘬了一口可乐:“而且这都是花钱买的好吧,凭什么为他那种人浪费了。” 缪书茶现在每个月生活费只留一点充饭卡的钱,其他全都上交给缪畅了。缪畅一开始不肯拿,觉得自己像是每个月初拿了缪海波和杨潭的钱到月底再还给他们。缪书茶非要给他,说是交房租的,这样就算两个人合租了这套房子。说这话的时候他正趴在缪畅身边拿犬齿咬他的耳垂:“这样你就不能赶我走了。哥,这是我们两个一起的家。”有一次两个人去吃麻辣烫,老板辣子给多了,缪书茶咬了一口蟹棒就皱了眉,但是为了不浪费一声不吭地吃完了。晚上回去就肚子疼得在床上乱滚,把缪畅吓出一身冷汗。其他地方想节俭可以,但是晚上去超市的时候缪书茶不让缪畅买打折的酸奶水果,都挑好的新鲜的买。虽然最近两个人都这样像经营一个小家一样精打细算地过日子,但是听缪书茶一本正经地说“都是花钱买的”这种话,缪畅还是觉得可爱,以前杨潭也喜欢这样教训缪海波。 这一天不是周末,放映厅人不多,分散坐着,缪书茶拉着缪畅往最角落走。这俩位置藏在入口的上方,前面也没有座位,离屏幕又偏又远,一般都没人买。缪畅环顾了一下周围零零星星的观众:“为什么买这个位置啊?都看不清屏幕。”缪书茶咕囔着说:“你是来看电影的吗?”缪畅一脸奇妙地看着他:“我们不是来看电影的吗?”缪书茶被噎了一句,默默咬着吸管坐正了。事实证明他们真的一个是奔着认认真真看电影去的,一个是奔着影院熄灯以后做点小动作去的。 缪书茶第三次重重枕上缪畅肩膀的时候,缪畅终于转过头看了他,然后把手里抱着的爆米花递过去:“要这个?”缪书茶露出一个你是不是在逗我的表情,把爆米花接过来。缪畅又转过脸看屏幕了,黑暗中他的脸上浅浅映着一层微光,睫毛被照着裹成一小丛,眼睛里流动着亮晶晶的光影。缪书茶忍不住歪过身在他颊上亲了一下,缪畅伸手捏住他两腮上的软肉把他的脸移开:“别闹,关灯了电影院里的摄像头也能拍得清楚。”缪书茶被他抓着脸,像小鸡一样嘟起嘴,很不满意地挣扎了一下,然后灵机一动伸出舌头去舔缪畅的手。缪畅干燥的手心突然被他湿湿热热的舌尖柔柔一碰,立刻想收回手,缪书茶却不打算放开他,抱着他的手臂,舌头在手心里画圈顶弄,终于把缪畅撩上了。后半部电影讲的是什么缪畅就不知道了。走出电影院他还在想明明在家里就可以亲,为什么要买票到电影院亲呢,电影票那么贵,这一点也不节俭。 两个人看完电影买完菜,又去蛋糕店拿缪书茶昨天订好的生日蛋糕,一路慢慢悠悠地晃回家正好是傍晚准备晚饭的时间。两个人从小在自己家店里帮忙,厨房里的事情都会一点。缪书茶把食材收拾了,该洗的洗该切的切,弄完以后喊缪畅过来。之前家里都是缪海波做饭,缪畅是离开家以后自己摸索着学的。缪书茶一会儿站在他忙着炒菜的右手旁边,一会儿从后面揽着他的腰去拉围裙的系带。缪畅嫌他碍手碍脚,把人赶回屋里做作业。缪书茶很不服气地从厨房里退出来,坐在饭桌边抱着笔记本写论文,没一会儿就趴在键盘上压着delete键睡着了。 缪畅把烧好的菜端上来,有缪书茶点名要的鱼香肉丝和他自己喜欢的糖醋小排,还有两个素菜一个汤。缪畅拿了一听可乐去靠缪书茶热乎乎的脸,虽然没放在冰箱里冰过,这大冬天的瓶身还是凉凉的很冻人。缪书茶惊了一下醒过来,揉着眼睛问:“要吃饭了吗?”缪畅转身去厨房拿碗筷勺子:“怕你口水流进键盘里把笔记本烧坏了。”缪书茶惊慌地坐直了拿袖子一抹嘴,发现根本就没口水,缪畅骗他的。缪畅把碗筷摆好,正憋笑看着他。缪书茶把电脑收拾好,跑去冰箱那儿把冰淇淋蛋糕拿出来。缪畅推着盘子往边上撤了撤,留了中间放蛋糕的位置:“是不是忘了拿蜡烛?”缪书茶把包装盒拆了放好:“不想许愿了,只要你在我就没有别的愿望了。”这话缪书茶也不是第一次说了,缪畅还是听得脸上一阵发烫。缪书茶凑上来盯他:“哥你又脸红了!”缪畅把他越靠越近的小脸推开一点:“别闹,吃饭了。” 吃完以后缪书茶洗碗,缪畅先去洗澡,洗完以后坐在书桌前看书。书桌以前是没有的,缪书茶过来长住以后才去超市搬回来的。屋子里本来就狭小,放了书桌以后显得更加拥挤,但是缪畅坚持要买,还买了一盏护眼灯。缪畅在看的是《大学物理》,缪书茶带回来了很多课本,他闲下来就抽出来翻一翻。 缪书茶洗完澡哒哒哒跑过来,长腿一伸跨坐在缪畅腿上,滴滴答答的水珠顺着发尾落在缪畅的睡裤上,绽开一小朵一小朵水渍。缪畅手里笔没有停,还在纸上盲写公式:“吹头发去,别感冒了。”缪书茶攥着他手里的水笔抢过来扔到一边,两手珍惜地捧着缪畅的两颊,很动情地亲吻。缪畅心里软成一片,一只手握住缪书茶的腰,另一只手沿着脊柱一路划上去停在后背,把缪书茶按向自己,加深了这个吻。 一吻过后,两个人轻喘着分开,缪畅这才发现缪书茶睡衣里什么都没穿,还解着最上面三颗扣子,露出明晰的锁骨和一边透白的肩膀,因为刚刚那个吻他身上发热已经泛起了红。视线再往下,果然睡裤里也是真空的。缪书茶在他腿上轻轻蹭着,眼尾发红,声音诱人:“哥,可以吗?就当是生日礼物了。”缪畅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觉得有点喘不上气:“小书……”缪书茶低垂着眼睛,语气里透着委屈:“你都不想吗?一点也不想吗?”缪畅把他乱动的手抓在手心里:“你听我说……”缪书茶自嘲似的笑了笑:“哥你知道吗,我从十六岁开始就想象着你自`慰了。可是那时候你已经不在了,每一次这样我都……很痛苦。你呢,你想过吗?你对我有渴望吗?还是说你只想和我停在亲吻的关系?你真的……喜欢我吗?” 在缪畅长久的沉默里,缪书茶的眼神一点一点黯下去。手机铃声适时响起,缪书茶从缪畅身上踉跄着站起来,吸了吸鼻子接起电话:“喂,妈?” 18 上 缪书茶国庆回来在涟城第一次见到缪畅的时候就告诉了杨潭。他太需要一个宣泄的出口了,可是这事情四年间的来龙去脉实在没办法向舍友倾诉,所以他只能找杨潭,说自己在学校后面的小吃街上遇上了缪畅。杨潭那边静了好一会儿,缪书茶以为信号不好,喂了两声,杨潭才说话,声音有点发颤:“你哥他过得好吗?”缪书茶回答说:“他在涟城理 分卷阅读36 - 分卷阅读37 哑火 作者:杏仁茶 分卷阅读37 工上大四。”杨潭自言自语地重复道:“大四,是该上大四了……涟城理工是不是离你们学校很近啊?你们一起吃饭了吗?”杨潭不知道他们之间那层纠葛,料想到兄弟见面也不该太生分。可这话一下刺进缪书茶心里了,他想着缪畅说不是亲兄弟然后甩开他走掉的样子:“没有,他有事情先走了。”杨潭语气里透出难以掩藏的失望:“那下次见面一起吃饭吧,和妈打个电话。”缪书茶点了点头,反应过来电话那头看不到点头,才又很轻很轻地嗯了两声。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见缪畅一面。 后来和缪畅的进展都隐去感情那部分定期向杨潭汇报了,但是缪畅没在读书这件事实在没有机会开口,就还是先瞒着了。在杨潭的印象里,他们俩现在一个在涟城理工念大四,一个在涟城科技念大二,小儿子有时候会去大儿子租的房子那儿玩。今天是两个儿子的生日,她给他们都发了短信祝贺,缪书茶说今天会和哥哥一起过生日。杨潭犹豫了一整天才打了这通电话,问缪书茶那边方不方便视频。虽然这段时间和缪畅也打过几次电话,但是她很想看看大儿子现在的样子。 缪书茶接通视频聊天,把手机递给缪畅。缪畅紧张得心脏乱跳,伸手想拉缪书茶一起坐下。缪书茶指了指自己空荡荡的领口,转身回卧室里穿衣服了。屏幕上先是显示了雪白的天花板,然后镜头往下转,照到了杨潭和缪海波的脸,两个人紧紧地挤在镜头里。缪畅觉得心里闷闷地发疼,开口却说不出话来,眼泪倒是先一步滚了下来。杨潭看他哭了也忍不住了,颤着声说:“畅畅,是妈妈啊……”缪畅是不知道,可是杨潭记得二十一年前把小小的畅畅从福利院带回家那天,她就是这样自我介绍的。小团子不知道听懂没有,但是很信任地吊着她的脖子拱进了怀里。缪海波揽着杨潭的肩膀轻拍了几下,眼睛里也隐约闪着泪光:“儿子生日快乐!”缪畅牵起嘴角笑着喊他们:“爸,妈。” 杨潭伸着手去碰手机屏幕,好像这样就能真的能摸到缪畅一样:“怎么瘦了这么多啊,脸上一点肉都没有……是不是课很多啊?每天好好吃饭了吗?早点睡不要熬夜知道吗?”缪畅都点头答应了:“没瘦,是摄像头拍出来失真了。”杨潭打量着他背后一眼就能望到底的房间构造,皱着眉头问:“你这房子怎么这么小这么旧啊,是不是钱不够啊?我早就说了不用给我们汇钱你不听,明天去银行给你打点钱,租间大一点的。”缪畅随口扯了个谎:“租这个房子是因为它在学校里面,离上课的地方比较近,不是租金的问题。”杨潭似乎是信了,点了点头。 缪海波拿过手机问:“小书呢?你们今天生日怎么过的?”缪畅看了一眼卧室的房门:“他刚洗完澡在吹头发。我们上午回自己学校上课了,中午一起吃了饭,下午看完电影买了蛋糕,晚上在家里自己烧的。”杨潭很惊喜地问:“自己做饭?小书反正不会,那是畅畅做的啦?以前不是不会吗?在……那边家里学的吗?”缪畅顿了一下,含糊地回答说:“嗯,有时候要一个人在家就学了做饭。” 卧室的门开了,缪书茶衣着整齐地走出来,挨着缪畅肩膀坐下。其实他们每天都这样挤在一起坐,这也不是什么过分的动作,但是缪畅在杨潭和缪海波的注视下突然就有种心里有鬼的感觉,很慌乱地往边上挪了两寸。缪书茶有些奇怪地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跟杨潭他们打招呼:“爸,妈。” 缪海波笑着逗他:“刚刚畅畅说今天晚上是他做的饭,我问你,是我做饭好吃还是你哥做饭好吃啊?”缪书茶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当然是我哥做饭好吃啦。”缪畅浑身都僵住了,他在摄像头照不到的地方很不安地扯了一下缪书茶的袖子。缪书茶没理会他,继续说:“反正我妈肯定觉得你做的好吃啊,那我就支持一下我哥好了。”缪畅很不自然地笑了笑:“肯定是爸爸做饭好吃,好久没尝到了。”杨潭立刻追着说道:“那有空回家一趟吧!让爸爸做给你吃!” 缪畅的拳头很紧张地蜷在膝盖上,轻轻啊了一声,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缪书茶伸手过去盖在他的手背上,转头认真地看着他:“那就过年吧,今年过年一起回家吧?”其实他们手上的动作摄像头是拍不到的,可是缪畅心里又慌又怕,像在做什么坏事的时候被一束追光灯盯上了一样。他越想抽开,缪书茶就攥他越紧,他脸上的表情也越发难看。杨潭心里一沉,还当他不愿意回去,只好试探着问:“可以吗?畅畅?”缪畅抬起头,为了掩盖自己的心虚,赶紧点了点头。缪海波和杨潭的脸上都显出惊喜的神色,缪海波声音都亮了:“好好好,那我们说好了!就等你回来了,让你尝尝这四年爸爸手艺有没有进步!”四个人又聊了几句才挂断,缪畅放下手机觉得像打了一场仗一样累。 洗漱完躺在床上,缪书茶从后面亲缪畅的后颈,缪畅像是被电到一样往旁边躲了一下。缪书茶没料到他会这个反应,小声地叫他:“哥?”缪畅只觉得身心俱疲,沉沉地叹了口气:“今天太困了,我想睡了。”缪书茶很讨好地点了点头,帮他把被子往上拉了盖好:“那晚安。”缪畅卷着被子侧过身,留给他一个背影。 那天晚上缪书茶又做了噩梦,他已经很久不做这种缪畅突然不见的噩梦了。梦里他有一天下课以后回到这间屋里,打开门发现缪畅不在了。就像四年前那次物理竞赛回家,房间里缪畅的东西全都消失了。拖鞋不见了,牙刷毛巾不见了,衣服不见了,被子枕头不见了。厨房窗台上那棵绿萝死了,本来油绿的叶片都干枯了,皱缩成一团褐色的死物。这时候房东推门进来了,缪书茶冲上去问他:“住在这里的人呢?我哥呢?”房东把他手里拿着的钥匙收走了:“早就搬走了啊,这房子已经又租出去了,你谁啊?赶紧出去,马上新住户要搬进来了!” 缪书茶从梦中猛地惊醒过来,窒息一样难受。他心神不宁地翻过身看着缪畅,伸过手把缪畅连人带被子紧紧抱住。缪畅睡得很熟,缪书茶太喜欢缪畅了,就连他的呼吸声都觉得好听。 18 下 再过几天就到元旦假期,31号一放学缪书茶就去堕落街找缪畅了。缪畅正在给人点单,手里拿着写字板,听着客人点菜,很认真地一个个记下来。他的字还是爽利挺秀,写好的菜名排在一起像字帖一样好看。他们昨天约好晚上一起去江边看烟火表演,缪畅请了一个平时关系好的同事接他的班,六点半就能下班了。等缪畅点完单,缪书茶叫他一声:“哥!”缪畅转头看他:“放学了?先坐着等我一下吧。” 缪书茶坐在角落的位置,托着 分卷阅读37 - 分卷阅读38 哑火 作者:杏仁茶 分卷阅读38 下巴看缪畅忙里忙外。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做了那个噩梦以后他老觉得缪畅有点避开他似的。亲吻的时候缪畅总是走神,虽然天天在一个屋檐下进进出出,但他们俩中间像隔了层厚厚的毛玻璃,看不清也摸不透。好在缪畅还是答应了在这年最后一天陪他去看烟火,缪书茶总算松了口气,沉甸甸的心稍稍轻松了一点。如果缪畅拒绝了那他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 两个人在店里简单吃了点,坐地铁往江边过去。地铁站里人流如潮,都是往江边的方向去的,涟城已经好几年没有搞这样大型的烟火晚会,今年重启以后立刻引起全城轰动,看今天这场面说是万人空巷也不为过。候车的地方人头攒动,已经看不出排好的队形。地铁一到站门才刚打开,人们就一股脑蜂拥而上,他俩都是被硬挤上车的。 车门一关,两个人隔个五米距离无奈地对望了一眼,拥挤的车厢里一点移动的空间都没有。缪书茶借着每到一站有人下车的时机往缪畅那边挪,终于在第三站的时候换到了他的身边。缪畅身边那根抓杆上攀满了手,已经没有能扶的地方,缪书茶站不稳,晃晃悠悠地乱撞。缪畅把自己抓着的位置空出来,让缪书茶扶好,然后手覆上去抓住他的手。两个人的手臂也紧紧贴着,缪书茶故意往旁边歪了一下,缪畅怕他摔了忙伸手搭住他另一边肩膀。缪书茶手背上压着缪畅的体温,半面后背贴着缪畅半面胸口,觉得又熨帖又安心。 出地铁站的时候也是被人流推着往前走的,缪书茶死死抓着缪畅的袖口,怕又像刚才一样被冲散了。他心里已经有些后悔,叹着气说:“早知道这么挤就不来了,还不如在家里看跨年演唱会……”缪畅望着这满眼的人潮也有点头疼,但还是宽慰说:“难得有这种机会,来都来了就好好看吧。”一整个路段都进行了交通管制,视角比较好的位置早就被占领了。缪书茶借着身高优势硬是拉着缪畅挤到了大桥的正中间。这几天涟城一直在下大雪,今天早上才停。从桥上望去,两边观光带的花丛灌木还压着没有化开的积雪,被路灯一照闪着莹莹的光。夜空是深不见底的墨蓝,隐约可以看见几颗不算亮的星星。缪书茶的手指从袖口探进去,捉住缪畅的手指,和他十指交缠,然后连着他的手一起塞到自己暖和柔软的外套口袋里。 烟火表演开始了,一个个礼花砰砰轰鸣着在夜幕中热热闹闹地绽开。缪书茶的眼里明明暗暗映着眼前稍纵即逝的火光,他偏过头看向缪畅,用眼神去描画他的侧脸。他们背后沸反盈天的人群好像一下子离得很远,和他们无关了。缪书茶又转头望向天空,应该是表演渐入高`潮了,场面愈发精彩盛大。几朵金色的大礼花接二连三地炸开,每个光点又喷出一朵银色的小礼花,像散了漫天流星一样缓缓地拖着尾巴滑下来。缪书茶捏了捏口袋里缪畅的手:“哥,你看到了吗,刚刚那个好漂亮啊!”缪畅转过身很认真地看着他说了一句话,缪书茶其实听到了,可是他假装那句话被隆隆的烟花声盖过去了,仍然抬头直直望着流光溢彩的夜空。 ——缪畅说的是:“小书,我们到此为止吧。” 缪书茶不敢去猜缪畅是什么意思,他虽然假装没听到,手却不自觉地攥得更紧,指甲都掐进缪畅手心肉里了。如果烟花表演能一直演下去多好啊,那他可以永远假装听不清缪畅的话,就这样抓着他的手直到日出月落,直到冰雪消融,直到春暖花开。可是表演总有结束的时候,伴随着惊雷一样的最后一响,最大的礼花绽放在夜空中,广袤的天地间只留下与礼花炮声相比十分低微的喧杂人声。缪畅从缪书茶的口袋里抽出手,抓着他的肩膀把他掰过来,面对面看着他,声音沉静又温柔:“我们退回以前的关系吧。” 生日那天和杨潭视频过以后,缪畅就和杨潭加了微信。有一次杨潭开玩笑问他:[畅畅,小书最近是不是谈恋爱了?]缪畅听着这段语音浑身血都一凝,像被警察当场抓获的小偷一样又惊又怕:[没有吧?]杨潭那儿回过来:[是吗?我看他最近整个人都不一样了,眼睛里的神采就和你们爸爸当年追我那时候一模一样。]缪畅心虚地回过去:[应该没有吧。他没和我说过。]杨潭发了三个偷笑的表情:[是不是还没告诉你?如果小书哪天介绍给你了一定要偷偷告诉我啊,还真不知道这小子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呢。]缪畅过了好一会儿,才发过去一个字:[嗯。]杨潭又问:[那畅畅有女朋友了吗?]缪畅打了两个字:[没有。]杨潭好像不太相信一样:[怎么可能?我们畅畅这么优秀,在学校很多女孩子追吧?]缪畅只好顺着她的话说:[学业上压力比较大,没空谈恋爱呢。]杨潭信以为真,又打趣了几句,还让他有了女朋友一定要带回家。 杨潭的微信头像是用手机转拍的一张老照片,那是很久很久以前了,缪书茶刚学会自己坐的时候。他们两个并排坐在老家的藤沙发上,缪畅挺的很直,缪书茶咯咯笑着歪在他怀里。每次和杨潭聊天,缪畅都要被沉重的负罪感压垮了,杨潭的每一句关心每一句体贴都一刀一刀划在他心口上。 涟城的这段日子就像黄粱一梦,缪畅在这场梦里刻意无视了他们之间的兄弟关系,无视了共同的家庭,无视了殷切的父母,沉沦在汹涌难抑的背德爱情里越陷越深。然而世界终归不是两个人躲起来就能互相取暖的小小天地,当他们面对面拥抱在一起,袒露的后背难免被外面世界穿心刺骨的冰棱所伤。这就是现实了,缪畅想。 缪书茶的表情一点一点碎开了:“你说什么啊哥……”缪畅的手从他的肩膀上移上去,摸了摸他的脸颊:“我的意思是,新的一年我们还是做兄弟吧。”缪书茶在他的手心里蹭了蹭,勉强笑着:“你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才答应陪我来看烟花的吗?为什么?是因为生日那天我说错话了吗?我胡说的真的,你不想做我们就不做,没关系,我错了我不该逼你……” 他越说越语无伦次,连日来积累的不安和恐惧奔涌着爆发出来。他伸手紧紧抓住缪畅还停在他脸颊上的那只手,烫人的眼泪瞬间滚落下来滑进两个人的指缝里。缪畅动了动手指想把他的泪水擦掉,结果越擦越多:“不是这个原因,只是我们还是更适合做兄弟。”缪书茶轻声问他:“哥,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啊?你是不是只想……留住我?”这话是上次缪畅说缪书茶的,缪畅没想到他会在这时候再提起来,把同样的话还给他,一时怔住无法回答。缪书茶丢了魂儿一样看着他,像在自言自语:“你那天吻我只是怕我再去gay吧是吗?” 天太冷了,缪书茶的眼泪都要冰在脸上了,缪畅拿袖口捂着他的 分卷阅读38 - 分卷阅读39 哑火 作者:杏仁茶 分卷阅读39 脸颊:“不是的,小书……我当然喜欢你,你是我弟弟啊。”缪书茶失魂落魄地推开他,眼睛红得吓人,语气里半是哀求半是愤恨:“那不一样的,哥!你不能给了我……再这样要回去。”他一步步往后退,腿上一丝丝力气都没有,软绵绵地像是随时都要倒了。缪畅上前拉他手腕,被他很用力地一挥手甩开了。缪书茶胡乱抬起袖子狠狠抹了一下脸,袖口上的拉链在脸上划了一道红痕,细小的血线马上渗了出来。缪畅心头一跳,拧着眉想去碰他,又被缪书茶打开了手。眼泪裹着一小束血水滑落下来,显得又可怖又可怜,缪书茶一步一步从缪畅身边退开,眼神里盛满绝望和哀伤:“既然到此为止就别管我去哪里。当然如果你要用哥哥的身份压我我也无话可说,你要这么做吗?” 19 上 缪畅放缪书茶走了。缪书茶太聪明了,说着“用哥哥的身份压我”这样的话让缪畅哑口无言。烟花表演结束后桥上的人流散去,缪书茶整个人都失了魂一样在飘,像喝多了站不稳一样摇晃着。缪畅看着他越来越远,渐渐消失在如烟的人群里。他抬起头望着深蓝色的夜空,刚才还璀璨耀眼,没有了烟花的照耀一下子变得幽深又沉寂。就好像他和缪书茶之间的关系,本来就是深不见底的黑,所有想要留住刹那光芒的妄念都该自此作废了,——不过是又一次回到早就习惯的黑暗里。 缪畅一个人在桥上站了很久,身后人流不息,从嘈杂变安静又变嘈杂。缪畅转过身看见好多人匆匆往桥头走,他拦下一个阿姨问这是怎么了。那阿姨抬手往路的那头一指:“有人跳江了!”缪畅楞了一下:“跳江?”阿姨拉着他就往桥头走:“是啊!说是小伙子失恋了!也不知道是失足掉下去的还是一时想不开?大冬天的没淹死也要冻死了吧?要说这女朋友也真是心狠啊,选这么个日子说分手,让人家跨年都跨不安生……”那老阿姨还在絮絮叨叨念着,缪畅只觉得眼前一阵发白,脑中一时闪现着缪书茶离开的时候摇摇欲坠的背影,一时嗡嗡重复着阿姨口中的“失恋”、“分手”、“想不开”、“淹死”、“冻死”,四年前被缪书茶看穿性取向的时候他都没有像这样惊慌害怕过,整个人像被迎头浇了盆冰水。 他昏昏沉沉地向阿姨道了谢,赶到桥头。那里围了很多人,有人举着一条长长的竹竿往水里送,但是黑黢黢的水面上完全看不到落水人的身影。缪畅拽过身边的人心急火燎地问:“那个人呢?掉下去的人呢?”那人被他摇得一脸懵,断断续续回答道:“……刚刚还在水面上挣扎,现在就光看到冒泡泡了,可能要沉下去了。拨了119但是还没赶过来……”缪畅心里一阵发凉,满脑子都是“缪书茶不会游泳”这一个念头,又猝然想起小时候自己对他说过“不会就不会吧,我会就行了”这种话。他开始面无表情地脱外套,身边的人为之一震,赶紧扒住他的袖子:“再等等吧,马上就到了……你别冲动啊!这天太冷了下去就得冻死啊!” 缪畅把外套甩在地上,挤过黑压压的人群纵身跃进了江里。刺骨的寒意瞬间侵袭而来,包裹住他的四肢百骸,像千万根细针争先恐后地狠狠扎进毛孔里。岸上的人皆是一声担忧的惊呼,可是缪畅听不到,他只能听到汩汩的水声。他克制住想要蜷起手脚的本能,伸展着身体开始试着划水。那个举着杆子的人给他指了个方向,缪畅往前奋力游过去,到杆子尽头的地方,他深吸一口气往水面下沉,一只手划着水一只手在水里摸索着。换了好几口气以后,终于触到了一个带毛领的兜帽。缪畅心里瞬时一轻:今天缪书茶穿的外套是没有帽子的!不是缪书茶!狂喜的泪水刚流出来就融进了冰冷的江水里。 缪畅想起以前看过的溺水救人指南上说要从溺水者背后把人托起来,避免被对方困住。他找准那个人的位置往下潜,没想到那人刚刚被他拽了帽子,瞬间涌起求生意识,使出惊人的力气抓住缪畅往上扑腾。冬天的衣服灌了水又冰又重,缪畅一边被那人一股狠劲地往下拖,一边被他照着胸口踹了两下,仓皇中吞了两口水,一时间脑子都不清楚了,僵着身子往冰冷彻骨的江水里沉。 大概是他欺负缪书茶欺负的太狠,连老天都看不下去了,缪畅模模糊糊地想。小书……光是想着这个名字,都像是怯怯走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突然看到了一豆温温暖暖的烛火。还不能结束啊。缪书茶那个小傻子指不定在哪儿哭呢,得去找他回家啊;夜一深又降温了,他每次耍酷都不肯多穿点衣服,现在一定冷了;还有脸上的伤口处理了吗,至少把血迹擦干净吧,也不知道会不会留疤……乱七八糟想着这些,缪畅猝然从心底里腾起一股强大的念想,停转的身体也像重新连上了电源一样活了过来。 他也不知道从哪里突然涌来了力量,竟然甩脱了溺水者的钳制,把人翻面顶了起来,艰难地往前游了几米,猛一伸手抓住了竹竿的一端。岸上的人群一阵欢呼,119的警报声也越来越近了。缪畅其实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全凭本能握着手里的竹竿,另一只手被溺水者死死抓着,虽然隔着衣服,缪畅还是能感觉到皮肤都被抓破了,浸在冰凉的江水里特别疼。他记不清怎么被杆子拖到岸边,怎么被人抱上岸,怎么伏在地上一边抖一边呕,吐出好多水,怎么被推上了救护车。一重一重的黑影压下来,心里实在后怕,反反复复的只有一个念头:幸好不是小书啊……幸好。 缪书茶失心疯一样跟着人群乱走,回过神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哪里。这个区离大学城很远,他从来没有来过。他在路边抱着膝坐下来,夜风很冷地笼上来,吹得他脸都发木了,——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虽然上次开着玩笑说交了房租就是两个人一起租的房子,可是缪畅如果……根本不想见他,那他要怎么回去呢。缪书茶在路边安安静静地坐着,来往的行人都很好奇地偷偷看他,等夜深了,路上渐渐没了人迹,他还是一个人在那儿坐着,眼睛里一点神采都没有。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缪书茶动了动冻僵的手指,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缪畅的名字,虽然能猜到大概是要找他回家,但缪书茶从心底里涌起一股渺茫的期望:如果缪畅现在收回那些话,他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缪书茶紧张地按下接听键:“喂,哥?”那边不是缪畅的声音,是一个陌生的女声:“您好,这里是涟城第三人民医院。”缪书茶整个人都傻了:“……医院?” ------------ 游泳的梗埋了这么久... 19 下 缪书茶坐在病床边看缪畅,缪畅睡着了,手上还在输液。药水太 分卷阅读39 - 分卷阅读40 哑火 作者:杏仁茶 分卷阅读40 凉了,缪书茶把手搓热了盖在他冰冷的手背上小心捂着,想起和医生的对话。医生说缪畅是下水救人,溺水者救过来了,就在隔壁病房。缪书茶点了点头。医生说缪畅本来就有点低烧,江水又这么冷,这是冻坏了。缪书茶还是点头,他不知道缪畅发烧了。医生说现在是睡着了,不用太担心。缪书茶继续胡乱的点头,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那女医生和杨潭差不多年纪,家里也有个比他们大不了几岁的儿子,看兄弟俩感情这么好,心里涌起些怜惜和心疼,便换了种长辈口吻。她轻轻拍了拍缪书茶的肩膀,斟酌着开口:“虽然见义勇为是好事,但是你哥现在这个情况还是要处处多注意着点。这次没事是运气好是侥幸,下次就不一定了,很危险啊。不能掉以轻心!”缪书茶有些困惑地问了一句:“现在这个情况是指?”医生凝着眉说:“肾脏移植手术真的不是小事啊,他今天没跟你说自己发烧了吧?是不是平时自己也不太注意身体?那只能靠你们家人多关心多照顾了。”缪书茶猛然呆在原地,脑子里把医生的话又从头到尾重复了一遍,怎么每个字都听得懂,串到一起就不知道什么意思了呢。什么肾脏移植手术……她在说什么啊? 匆匆道谢送走了医生,缪书茶腿上一丝劲儿都使不上,几乎是扶着墙一点一点挪进病房里的。病房里空调开的很暖,但是缪畅的手还是凉凉的,面色很白唇色也很白,睡梦中还微微蹙着眉。缪书茶把手轻轻按在他的胸口上,感受着那颗心的跳动,才觉得不那么心慌。手慢慢往下划,从病号服的衣摆里探进去,往腰侧肋骨的地方摸过去,缪畅的身上也很凉,肋骨嶙峋地支棱着,比缪书茶想象中还要瘦。然后他颤着手指摸到了,——那里有一条很长很长的疤。 缪书茶抱膝蜷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像是想把自己缩到看不见一样。他怕得浑身发抖,手机都握不住。点开浏览器,在搜索框里打下“肾脏移植手术”几个字,一个个网页点进去越看越心惊。为什么缪畅好像很容易感冒经常发烧,因为免疫力太差了;为什么缪畅总是看起来很累没精神,因为不能干重活;为什么缪畅只想和他亲吻,因为怕一旦更进一步缪书茶就会看到这个疤发现这个秘密…… 缪书茶不敢在病房里哭,怕把缪畅吵醒。他跌跌撞撞地推开门,冲进走廊尽头的洗手间里痛哭出声。医院毕竟是天天在上演生离死别的地方,哭得再凶、哭到天昏地暗喘不过气、哭到吐、哭到没力气了靠着墙坐下,都不会有人投来异样的目光。缪书茶过了好久才从洗手间出来,在走廊的排椅上仰头坐了一会儿,白花花的天花板好像在一重一重压下来一样让人难受。他以为四年前缪畅突然离开的时候自己已经流完了眼泪,可是重逢之后他好像总是在哭,可是这些眼泪又有什么用呢? 他欠缪畅的,这辈子都还不起了。 缪畅是被窗外的啁啾鸟鸣唤醒的,他睁开眼看到陌生的病房,自己躺在病床上。手边毛茸茸趴着一个脑袋,枕在自己的手臂上,十指交缠着握紧他的手。缪畅看着缪书茶头顶的发旋和翘起的一簇碎发,觉得很乖很可爱像小孩一样。他想撑起上半身坐起来一点,结果手才刚动了一下,就被缪书茶猛地一用力死死抓住了。缪畅晃着手腕叫他:“小书醒醒。”缪书茶在他手背上蹭了两下,抬起头。他的额头上留着压在衣袖上嗑出的红印,眼睛又红又肿,一看就哭过,眼睛下面两公分的地方横着贴了一个创可贴。他揉了一下眼睛,朦朦胧胧地望着缪畅:“哥……”缪畅摸了一下他脸上那道伤口:“怎么趴这儿睡啊,那儿不是有……”缪书茶睡的时候一直压着自己的手臂,现在动一下才发现那半边身体都麻了,细细密密针扎一样刺痛。他沉着声切断了缪畅的话:“我都知道了。” 缪畅不确定他指的是什么,暗暗注意着他的神色没有回话。缪书茶声音哑得像磨在砂纸上:“是给她了吗?给……那个女人了吗?”他说不出“生母”两个字,这种丧心病狂的人怎么配做母亲?!缪畅瞳孔一缩,两手不安的握紧了被子,不敢去看缪书茶的眼睛。虽然心里已经猜到肯定是这样,但是看缪畅默认又是另一回事了。缪书茶踹开椅子站起来,心里的怨恨掺着愤怒一起爆发了:“缪畅你疯了吧?我们缪家养了你十七年!不是为了让你就这样随随便便把……身上的东西就这样送人!”缪畅伸着手去拉他:“你冷静点听我说……”缪书茶一字一句仿佛咬牙切齿:“她就是为了这个才去善北找你的?她就是为了这个才找你的吧!” 缪畅把他簌簌颤抖的手用力攥住:“配型也不一定成功。那时候她尿毒症比较严重……”缪书茶冷笑着说话,眼底却全是苦涩:“生了孩子不管,扔在福利院门口的人;十八年间音讯全无,为了配型治病突然跑回来认儿子的人;做完手术利用完就丢,让刚成年的孩子独自在外面艰难生活的人。这就是你切了个肾给她的人!你是不是疯了?!”缪畅把他拉过来一点,摸着他掌心的软肉安抚情绪:“小声一点,外面护士听见该进来训你了。”“是不是因为这个才没有高考?!是不是!”缪书茶早就被汹涌复杂的情绪淹没了,声音嘶哑得话不成话,“她凭什么?!她哪里值得你这样做啊……” 缪畅等他终于发泄完了,指了指床沿拉他坐下来:“别哭。”缪书茶脸上那个创可贴都打湿了,病房里全是他支离破碎的声音:“这四年里,我没有哪一天不在后悔对你说过的那些话。你过得所有不好全都是因为我。缪畅,我要怎么还你啊?我怎么办啊?”缪畅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缪书茶又失神一样喃喃念道:“怎么办啊……我用一辈子赔罪都赔不起,况且你也不需要我了。”缪畅被他这话搅得心里揪着一样发疼。昨天一晚上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他先是落入了可能失去缪书茶的巨大惶恐,又经历了一番差点溺水的生死危机,惊险的一夜里倒是一下子想清楚了很多事情。 缪畅的声音沉静又温和,像小时候杨潭给他们讲道理那样:“小书,没有人应该去背负另一个人的人生。不是你的错,我没有怪你。”缪书茶一边摇头一边抬起泪涟涟的双眼,看得缪畅心头一阵悸动,捧着他的双颊在额头上很轻地亲了一下:“乖。”缪书茶抬起手去摸他刚刚吻过的地方,像是要紧紧抓住那一点点余温一样,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怯怯地试探着问:“你现在是缪畅还是哥哥啊?”缪书茶不敢看缪畅,眼神低低垂着,指甲掐进手心肉里戳出一个个小月牙。他想知道答案,他也怕知道答案。 缪畅凑上去,一只手握着他的后颈压过来,他们一下子靠得很近,近到能看清彼此眼中的 分卷阅读40 - 分卷阅读41 哑火 作者:杏仁茶 分卷阅读41 自己。缪畅的语气很严肃:“我想通了,怕哪天死了还没跟你说清楚。”缪书茶面色一凝,在他手心里挣扎了一下:“靠!不许胡说八道!”“我喜欢你,缪书茶。”缪畅动作很缓很轻柔地把他抓回来,虔诚又郑重地说,“不是作为哥哥,是作为我自己。我喜欢你。”直到缪畅托着他的下巴吻上来缪书茶仍然觉得像梦。 这是新一年的第一天,他们在宁静的病房里交换了这一年的第一个吻。 20 上 自从那天话说清楚以后,缪书茶对待缪畅是处处小心,去厕所都一步不离地跟着,缪畅无奈了,开玩笑问他:“要不你给我扶着?”缪书茶也不知道真傻还是装傻,真的走过去伸出手,把缪畅臊得受不了,红着脸把人赶出了门。缪书茶不让缪畅吃医院食堂的饭菜,每次都去外面大餐馆买盒饭,缪畅掰着那双做工精细的一次性筷子都觉得肉疼:“这一份得三倍价钱吧?你身上钱够吗?这个月生活费妈还没打给你吧?”缪书茶在食堂买了一盒白饭,一份手撕包菜,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吃:“够的啊,我吃的省。”缪畅夹了一个鸡翅放到缪书茶饭盒里:“谁要你省啊!好好吃饭!” 那天中午缪书茶出去买饭,正好一瓶点滴见底了,小护士进来给缪畅拔针。小姑娘长得白白净净,大眼睛小圆脸,一笑起来还有两个酒窝。缪畅在翻缪书茶的音乐杂志,他本来让缪书茶回家拿本物理课本来。缪书茶不肯,让他好好休息。缪畅说我坏的又不是脑子,缪书茶气鼓鼓地说你就是坏的脑子,坏四年了没救了。所以缪畅这几天无聊了就只能看看电视、翻翻杂志。那小护士给他拔了针,贴上胶布,让他按一会儿。缪畅说了谢谢,但是小护士磨蹭着没出去。缪畅察觉后抬起头问她:“还有事吗?”小姑娘装作不在意的开口,但是脸已经先红了:“你弟弟今天不在啊?”缪畅楞了一下:“他出去了,一会儿回来,你找他有事?”“没事没事!”小护士支支吾吾地小声说,“我就是想问一下……你弟弟他有没有女朋友啊?” 缪畅正在翻页的手顿了一下,很认真地看着女孩子的眼睛说:“不好意思啊,他有对象了。”小姑娘羞得匆匆低下头:“你说什么不好意思呀,我才应该不好意思……那你记得多按一会儿啊,我先出去了!”她一推门正好撞见缪书茶提着午饭回来,冒冒失失直接撞他胸口了。今天缪书茶里面穿着一件米白色的毛衣,看着就很温柔暖和,小姑娘这一扑上去心都飞了,又抬起头猝不及防和缪书茶对视一眼,一扭头捂着脸跑走了。缪书茶一脸莫名地问缪畅:“她怎么了?”缪畅很刻意地举着杂志往后翻了一页,做出在认真看书的样子:“你问我我问谁。”缪书茶被梗了一下,偷偷看缪畅脸色,觉得他哥好像不太开心。 昨天缪畅随口说了句这家的土豆片挺好吃的,今天缪书茶特意多买了一份。缪畅戳着饭盒里的米饭没吃几口,缪书茶伸着筷子到他碗里挑了一片土豆:“怎么不吃啊?味道还行啊。”缪畅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你和她很熟啊?”缪书茶懵了一会儿:“谁啊?”缪畅扒了两口饭掩饰自己的烦躁:“刚刚那个护士,你们差不多大吧。”缪书茶点了点头:“是啊,我不是没自己跑过医院嘛,挂号和缴费什么的弄不清楚,那天就是她带我去办的。”缪书茶这句“是啊”说的是“差不多大”,结果听在缪畅那儿就像在承认“和她很熟”一样,瞬间浑身都不对劲了,凉凉地回了一个字:“哦。”缪书茶拿手肘小心地撞了一下缪畅:“怎么了啊?”缪畅若无其事地往嘴里送了口饭:“人家刚刚来问你有没有女朋友。” 缪书茶一听就乐了,又不敢表现出来,一边吃饭一边低着头偷笑。缪畅拿筷子另一头敲了一下他脑壳:“笑什么笑啊!”缪书茶凑过去:“哥你是不是吃醋了?”缪畅一抬手把他的脸推远了:“别胡说。”缪书茶又凑上去,压着声音说:“你就是吃醋了。放心,我只喜欢你。”他不怕死地往缪畅脸上亲,被缪畅毫不客气地转过脸躲开了:“嘴上都是油!”缪书茶哼了一声,坐回去咬着筷子头说:“有生之年还能看你为我吃醋,太难得了。”缪畅扬了扬眉看他:“……什么意思啊?” 缪书茶恨恨地掰着手指翻旧账:“那个老问你借练习册的李心慧!你们班的副班长、成绩第二名那个杨玉!还有啦啦队的队长彭青林!每次看到她们有事没事找你我都要气疯了好吗!”他不敢说张净的名字,其实他最嫉妒最恨的就是张净。缪畅皱着眉想了好一会儿,很真诚地发问:“你说的都是谁啊?”缪书茶觉得一拳打在棉花上,彻底没脾气了,他又试着提了一下初一的前桌:“那霍晓璇你还记得吗?就是初一时候老跟着我那个女生。” 缪畅这次倒好像马上想起来了,立即接道:“那个眼睛很大很双的女孩子吗?”缪书茶心里默默骂了句靠,这么多年过去了竟然还记得人家眼睛大还是小、眼皮双还是单,真是岂有此理。他点了点头,酸酸地说:“她那时候天天跟着我就是为了见你,烦死了好嘛。”缪畅眼神彻底迷茫了:“她不是你女朋友吗?还送你一个钥匙扣,里面的十字绣是一个‘缪’字?我当时是不是还教育你心思放学习上别早恋?”缪书茶一脸心虚不说话了,缪畅看了他一会儿,明白了:“……那是送我的啊?你就这么把大嫂送走了?”缪书茶知道他开玩笑的,还是一拍床栏站了起来:“你再敢说一遍大嫂试试!”他一只手按着缪畅的肩膀,另一只手去挠他痒痒,缪畅一边躲一边求饶,两个人把病床弄得哐哐响。 隔壁被救小伙的父母提着大包小包来看望,差点跪下来喊缪畅救命恩人。缪畅觉得受之有愧,如果知道落水的不是缪书茶,他可能不会这样一腔孤勇的下水救人,他这“见义勇为”实在是名不正言不顺。烧退了他就让缪书茶去办了出院手续,把保健品和钱都还了回去,只留了一个果篮,因为里面的草莓看着挺新鲜的,缪书茶喜欢吃草莓。 20 下 缪书茶问起四年之间的事情,缪畅都避重就轻地回答了。那年他心灰意冷地跟着并不熟悉的亲生母亲离开善北,来到完全陌生的涟城。没到半个月,那个女人就暴露了自己的狼子野心。缪畅本来在准备的转学手续中断了,被带去做了配型检查。结果出来了,女人跪在地上一边哭一边求他。缪畅觉得她可恨到可怜,声音里像淬了冰:“和我有关系吗?儿子?你把我扔在福利院门口的时候怎么没想起我是你儿子?”女人这些天和他接触下来看他一直温润随和,没想到他还有这一面,凄凄惨惨地喊他:“畅畅……”缪畅心头猛然一跳:“别这样叫我! 分卷阅读41 - 分卷阅读42 哑火 作者:杏仁茶 分卷阅读42 ”这是杨潭和缪海波才能叫的,她没资格。 因为院子里中年妇女们茶前饭后的闲言碎语,缪畅很小就知道自己不是杨潭和缪海波亲生的,是福利院领回来的。可是爸妈对他都很好,有了弟弟以后更是如此。有一次缪书茶和人玩弹珠给人欺负了,缪畅帮他出头,被对方小孩的奶奶指着鼻子骂了句“有娘生没娘养”。缪畅听懂了,瞬间僵在原地。缪书茶倒是不知道什么意思,只知道是骂人的话,回去气呼呼地转述给杨潭听。杨潭这么一个知识分子大半夜跑人家家里哐哐哐敲门找人理论,逼着那农村老太给缪畅道了歉。回来以后杨潭把缪畅抱在膝上,缪畅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小扇子一样的睫毛,像蝴蝶扑着翅膀。杨潭摸着他头顶翘起的一绺软毛:“下次有人再说这种话你就直接骂回去知道吗?”缪畅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谢谢妈妈!”杨潭把他搂进怀里,看他又乖又安静的样子都心疼坏了:“不用和妈妈说谢谢,妈妈爱你。” 缪畅一直觉得缪家带给他的不仅是从无到有,更是从负数到正无穷。缪畅对世上的一切都心怀感激,爸妈和弟弟让他爱上这个世界,他们就是这个世界本身,是爱,是阳光,是微风,是雨露,是空气。所以最后他还是答应了,签完字他面无表情地转向那个女人:“很感谢你生了我,现在都还清了,我以后不欠你了。”手术结束了,医生说手术很成功,缪畅其实不太关心结果,只想快点走,他不想和这个女人一起生活。 女人的钱都拿来治病了,只抠抠搜搜拿出两万块钱给缪畅,问他:“真的要走吗?你一个人要怎么生活呢?”缪畅收下了信封,觉得她这话听着有点好笑:“你十八年前有想过这个问题吗?”缪畅一个人去办了出院手续,在医院门口打了一辆出租车。司机问他去哪里,他怀里抱着他唯一的所有物,高二那年生日杨潭给他和缪书茶买的同款双肩包,沉默着坐在副驾,终于觉得怕了。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眼前是偌大的涟城,它不是像善北那样的小县城,它那么冰冷那么陌生,钢筋水泥鳞次栉比,像遍地蛰伏的凶猛巨兽。 最苦的是头两个月,又要租房子又要找工作,他虽然聪明但是没有高中学历,找工作很难。那段时间奔波太多,身体就有点扛不住,一个人在出租屋里昏昏沉沉病倒了睡了三天。后来就再也不敢了,在附近的小餐馆打了份工,有经验、离家近也比较轻松,也就是从那时候起他谎称生母家做生意发了迹,开始每个月给杨潭卡上打钱。距离他的十八岁生日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了,直到这时候才想起来应该庆祝一下。拿到第一笔工资以后他去蛋糕店买了一个很小的奶油蛋糕,上面放着一个浸满色素的翠绿色樱桃。他拿勺子很珍惜地一小口一小口舀着吃,忍不住想缪书茶,他走了缪书茶应该可以少恨他一点吧。 ——原来四年孑然岁月,三言两语就能说完。 他们俩从医院回去,缪书茶在门口想叫出租车,被缪畅拦了下来:“这儿打车回去要一百多吧……”缪书茶点点头:“我知道啊。”缪畅拽着他往地铁站走:“你中五百万了啊?”缪书茶很自然地改成抓着缪畅的袖子:“怕你在地铁上站太久会累。”缪畅实在受不了他这几天过剩的保护欲了:“缪书茶,你能正常点吗?”缪书茶现在恨不得什么都给他代劳了,觉得他干什么都危险,最好能把缪畅缩小了揣兜里好好护着。今天一早也是缪书茶说外面风很大,特别特别冷,非要让缪畅多穿一件毛衣。缪畅就由着他伺候穿上,圆滚滚的手臂差点塞不进外套里。元旦假期结束了,地铁上人少了很多。缪畅被缪书茶按在爱心座上,和隔壁挺着大肚子的孕妇很尴尬地对视了一眼。缪书茶浑然不觉,直挺挺地立在他面前,抓着侧边的扶手,像把缪畅很小心地围在里面一样。 路过家旁边小超市的时候,两个人进去买了点食材和水果。缪书茶主动申请做饭,缪畅很怀疑地看了他一眼:“我还不想饿死……”缪书茶把他推出厨房:“我行的我行的,你放心!”半个小时后缪书茶差点把厨房点了。缪畅过去一看,锅子都烧焦了。他把里面黑乎乎一团看不清什么东西倒掉,往锅里加了点白醋,放到灶上煮,扯过缪书茶被烫红的手背放到水龙头下面用凉水冲。缪书茶十分没面子,很没底气地承诺道:“我保证下次肯定、一定不会这样了!”大冬天水管里的自来水都跟结了冰似的,缪畅自己的手也跟着被冲的冰冰凉:“我谢谢你了!没下次了!” 他们俩这姿势就是缪畅把缪书茶圈在怀里,离得近了些缪书茶心里又生出些绮念,歪着头靠在缪畅肩膀上,往他耳垂那儿吹了口气。眼看着白净里透出了粉,缪书茶又凑上去很响亮地亲了一下,于是粉色越来越深,变成了包着血色的红。缪畅那半边脸又烫又热,很无情地把缪书茶赶出去了:“自己去找药抹点。”缪书茶从药箱里翻出半支烫伤膏,想到缪畅刚开始学做饭的时候是不是也不小心烫伤过,是不是自己冲水自己上药,又是在什么情况下受了伤用掉了半支药膏。 他抹完药又回了厨房,从后面抱着缪畅的腰。缪畅在忙着整理剩下的一点食材,很遗憾地说:“我们好像得出去吃了……”缪书茶把脸埋在缪畅的颈间没说话,很深很用力地呼吸,好像要把缪畅的气息全都融进肺里。缪畅擦了擦手,摸了一下他的脸:“怎么了?我没怪你啊。”缪书茶闷闷地说:“哥,我以后一定对你特别好特别好,再也不让你生病不让你受伤了。”缪畅知道他这是又纠结上了,某种意义上来说缪书茶比他更难走出来。他把缪书茶拉到面前温柔简短地亲了一下:“知道了,我们先出去吃饭行不行。” 晚上缪畅洗完澡照例坐在书桌前看书,缪书茶大冷天的裹着条大浴巾在他面前晃来晃去。第三遍的时候缪畅终于从他的物理题里抬起来看了缪书茶一眼:“你想干嘛?”缪书茶点头如捣蒜:“我想啊!”缪畅被他噎了一句,然后很冷酷地拒绝道:“不行。”缪书茶急了:“为什么啊!”缪畅脸红了一下:“……条件不充分。”缪书茶一脸无辜地问他:“你是说没有润滑剂和安全套吗?”他的脸色一下子明朗了,哒哒哒跑回卧室又跑出来,把这两个东西堂堂正正摆在缪畅面前:“现在充分了!”缪畅用一种见鬼的眼神望着他。 缪书茶跨坐到缪畅腿上,他浴巾下面的内裤已经快包不住了,热乎乎地抵着缪畅胯间的东西。他一边小心在缪畅那里磨蹭着,一边俯下`身去和缪畅接吻。缪畅洗完澡已经刷了牙,吻上去还带着薄荷的味道,又干净又清冽。两个人唇齿交缠了一会儿他就有点受不了,手放下去把内裤往下褪了 分卷阅读42 - 分卷阅读43 哑火 作者:杏仁茶 分卷阅读43 一点,肿胀的分身立刻迫不及待地弹了出来,拍在了缪畅平坦的小腹上。缪书茶拉着缪畅的手握上去,自己的手心再贴在缪畅的手背上包着。他们有好久没有亲密接触了,两个人都有一些紧张。等缪畅很尽心的帮缪书茶弄出来了,缪书茶抱着他的脖子喘了一会儿,一低头正看到缪畅的欲`望也昂扬着站了起来。 这还是缪畅第一次在他面前这样。缪书茶心里又是感动又是狂喜,好奇地伸着手去碰,结果还没来得及触到,整个人就被缪畅一把抱了起来,身上披着的浴巾也顺势滑到了地上。缪书茶光裸着上半身被缪畅很轻柔地放到床上,身下的被子软绵绵的像云一样。 21 上 缪书茶身上很白,因为刚才的那次释放而透出粉色。缪畅俯下`身缓缓摸他白玉一样的腰,缪书茶在他手下难抑地颤了一下,缪畅指尖划过的地方立刻麻酥酥的涌起一股电流,他只觉得浑身的血都滚烫地往小腹那里冲,胯间的东西又有抬头的趋势。缪书茶很迫切地勾着缪畅的脖子软声叫他,把他一把拽倒在床上,脱了他的睡裤,凑上去埋头隔着薄薄一层布料含住了缪畅的分身,用舌头灵巧地舔弄着他下`身的小帐篷。 缪畅瞳孔骤然一缩,倒吸了一口凉气,分身随之胀大了一圈,前端渗出的液体在内裤上晕出一小片深色的水渍。缪书茶故意拿湿热的舌尖在那块地方反复顶弄,缪畅轻颤着将手插到他的发间抓住:“小书……”缪畅向来矜重自持,可是这一声叫的婉转缠绵、又软又媚,实在和平日里太不一样。缪书茶抬头看他眉间染着情`欲的红,眼中潋着粼粼的水色,心中一动,无师自通地衔住缪畅的内裤边,把这碍事的东西拖拽了下来。 火热的分身突然暴露在冷空气里,缪畅不适地扭动了一下,然后那里迅速被另一种火热裹住了。缪书茶微微蹙着眉将缪畅的东西送进嘴里,一开始是一点头部,慢慢向前含得更深,大半根进去的时候缪书茶已经觉得满满当当撑到极限了,可是他太想要缪畅了,一分一毫都不肯放过。缪书茶握住缪畅的腰窝,又猛地往前一点,缪畅的分身瞬间顶在了他喉咙深处的软肉上。缪书茶被这一下捅得差点干呕,睫毛上迅速盈满了亮晶晶的生理泪水。他一边吞吐着口中的巨物一边抬起眼看缪畅,像摇着尾巴等主人夸奖的小奶狗一样。 缪畅也从未体会过这种滋味,眼前一阵发白,大脑停转了一样,所有感官都失效了,浑身上下只有那一处的感觉是真实的,被柔软细腻的软肉裹住就满足、撤开就空虚。他一只手抓皱了身下的床单,一只手不自觉地拽紧了缪书茶的头发,胯往前顶弄了一下,缪书茶被他噎得差点窒息,匆匆退了出来,埋头咳了好一会儿。缪畅看到他通红的眼睛,神色一下子清明了,靠着床头坐起来一点。心里只觉得自己又把缪书茶弄哭了,本来就不应该让他用嘴的……他抬手准备自己抚慰,结果被缪书茶挡开了。缪书茶一只手握住缪畅的分身上下套用,另一只手撑在他的腰侧,撩开他的上衣,附身在他的小腹上亲了一下,然后是肚脐,然后是肋骨,然后是藏在里面的那道刀疤。 缪书茶沿着它一路细细密密的吻过来,侧着脸闭上眼睛靠在上面贴着,一会儿那里就打湿了,也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缪畅一边因为他手上的动作欢愉,一边又被他这柔情的举动感染,欲念和理智交织在一起,让他浮浮沉沉如坠云端。缪畅托着缪书茶的下巴抬起他的脸,柔声说:“别想了,都过去了……” 缪畅的睡衣被缪书茶脱了,两个人热乎乎的赤身交缠在一起接吻。缪书茶像饿了好久的粗野小动物一样在缪畅嘴里横冲直撞,卷着他的舌尖又推又顶又吸又咬。缪畅一开始还让着他,后来实在被他弄得喘不过气了,在他嘴角狠狠咬了一下,缪书茶这才吃痛停了下来,泄了力气似的趴在了缪畅身上不动了。缪畅抬起手在他背上一下一下拍着,像杨潭哄小孩睡觉那样。 缪书茶消停了一会儿就伸长手去够床头柜上的润滑剂,打开盖子往手上挤了点,神情有些僵硬地伸着手指往自己的后`穴探过去。缪畅整个人都一凛,他不是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得出的结论是无所谓,按缪书茶的意思来就行,——可是他从没想过缪书茶竟然会主动……这怔愣的一小会儿时间里,缪书茶已经往自己后面艰难地塞进了一段指节。因为紧张和疼痛,他的眉毛轻轻蹙着,脸色煞白如纸,额上已经布了一层细细的冷汗,刘海被濡湿了聚成一小簇一小簇的。缪书茶深吸了一口气把手指往里面送,他太心急了,几乎是毫无章法地胡乱搅动着捣进去,娇弱的小`穴收缩着排斥陌生异物的侵入。缪畅用拇指按了一下缪书茶的下唇让他松开,那上面陷下去一排整齐的牙印,已经渗出了血丝。缪畅微微叹了口气,攥着缪书茶的手腕让他抽出来:“你……别瞎弄了。” 缪畅挤了点润滑剂搓开,很小心地往缪书茶后面探过去,小`穴还微微张着,热情地迎上来包住了缪畅的指腹。缪书茶这时候突然知道害羞了,他跪坐在缪畅身上,搂着他的脖子低着头,疼得轻轻发颤,汗水流下来全都滴在缪畅胸口上。缪畅动作很慢,唯恐弄伤了缪书茶,等一根手指全都没进去适应了一会儿,他在缪书茶嘴角亲了一下:“继续吗?”缪书茶握着两个人又烫又硬的分身磨蹭,很乖地点了点头。缪畅加了第二根手指,第一个指节挤进去的时候,缪书茶没忍住,惨兮兮地低低呜咽了一声。缪畅不敢动了,摸了一下他汗津津的脸:“你别咬嘴唇,都出血了。”缪书茶难耐地哑声催促道:“快一点,哥。”缪畅又挤了点润滑,很缓慢地把第二个手指也推到了底,被滚烫的内壁紧紧裹住。 他搂着缪书茶很温柔地亲了一会儿,往里面放第三根手指。缪书茶又惧怕又渴望,穴`口张合着把缪畅的指尖含进去。缪畅看他睫毛都在发抖,早就心疼坏了,涌起些退意,他安抚着缪书茶的后颈,轻声问他:“今天算了吧,下次再……”缪书茶很不舍地蹭着他的大腿根,语气像是在央求:“不要不要,我可以的。”缪畅却停着不敢动作了,缪书茶像是怕他反悔一样很急切地抓着缪畅的手抽出来,然后在缪畅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握着他的分身对准穴`口狠狠坐了下去。 虽然已经稍微扩张过,但是缪书茶没给自己一点缓冲,一下子捅进去三分之一。他整个人都疼得绷紧了,带着哭腔绵绵喊了一声:“哥哥……”缪畅被他夹的难受,再看他那里已经被扩得有撕裂的迹象,简直要被他气死:“你疯了啊!”缪书茶双手撑在他两侧,附在他耳边轻喘着说:“想要哥哥。”他缓缓地往下坐, 分卷阅读43 - 分卷阅读44 哑火 作者:杏仁茶 分卷阅读44 间或停下来重重地喘口气,终于把缪畅整根全都吞入。火热精致的甬道密密地吸着柱身,这对于缪畅来说也是从未有过的体验,残存的理智渐渐退去。缪书茶有规律地上下摇动着身体,小`穴迫不及待地吞吐着缪畅的性`器,润滑剂混着体液在他抽出时顺着柱身流下来一点,再一次没入的时候又从缝隙里渗进去,交`合处来来回回发出让人脸红的咕啾水声。 缪畅一手搂着缪书茶瘦窄的后背,一手时快时慢地抚弄着他的柱身。缪书茶前面被缪畅掌控在手中,后面也完完全全被缪畅填满了,一时间简直神志不清,只知道孟浪地晃动着喊哥哥,湿漉漉的眼睛里全是眷念和欢喜。他的膝盖紧紧夹着缪畅的腰,身上出了一层薄汗,在灯光下亮亮的。又一次从最底下抽出来以后,他腿上没了力气,停在那儿喘着粗气。缪畅忽而往上顶了一下腰,整根东西瞬间挤了进去。缪书茶毫无防备地惊叫了一声,搂着缪畅的脖子惨兮兮地趴在了他身上,两个人发烫的前胸贴在了一起。缪书茶呜呜嘤嘤地小声求饶:“哥哥哥哥轻一点!”都到了这时候缪畅肯定不会听他的,他从缪书茶那里拔了出来,小`穴恋恋不舍地咬着柱身,分开的时候发出啵的一声。 缪书茶还当他生气了,惊慌地伸着腿缠上了他的腰,很委屈地央求道:“你进来……”他话刚说完就被缪畅掰着按倒在床上,两个人瞬间换了位置。缪畅扶着缪书茶的大腿根腰上一用力,往那还没完全合上的肉`穴里插了进去。随着他缓慢地挺进,缪书茶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脑中一片空白,断断续续地呻吟:“缪畅……哥!哥哥……嗯……”他每叫一声缪畅穴`口就因为兴奋和紧张收紧一分,缪畅惩罚似的轻拍了一下他的臀瓣:“放松点宝贝,你要把我夹断了。”缪书茶被这句充满疼惜“宝贝”哄得服服帖帖,主动抬起腰往上迎了迎,终于把缪畅全都容纳了进来。 他的一条腿被缪畅捞起来紧紧握着,打开到一个很荒淫的角度。缪畅开始小幅度地挺动腰身,分身上隆起的青筋进出时磨在被撑得又光又平的穴`口上。缪书茶满足地呜咽着,十指无措地攀着缪畅的肩膀,随着他的每一点律动紧张地乱动,把缪畅的肩头抓出了几个小小的血印子。缪畅低头看他眯着眼睛意乱情迷的样子,心里实在又怜又爱,身下动作没有停,上半身压下去和他接吻。缪书茶被他亲得气都喘不上来了,泪水涟涟地催他:“呜……快一点,哥哥!”缪畅紧紧搂着他,将大半根东西抽离了,再一举捅到了底。 缪书茶惊得双腿一顿,而后牢牢地扣在了缪畅的后腰上。缪畅快速地在他体内抽`插挺进着,屋里尽是夸张响亮的交`合水声和肉拍击在一起的声音。又一次至深的抽送后,缪书茶猝然尖叫出声,缪畅眸色一深,试着往刚才的地方又捅一下,缪书茶又很绵很浪地叫了一声,爽到脚趾都很可爱的一个个蜷了起来。缪畅得了规律,架着缪书茶的两条长腿在这个位置来回抽`插,每次都精准无误地触到那个点上。缪书茶惊叫连连,早就不会思考了,嘴里不断胡言乱语,无一不是对缪畅的娇憨情话,终于抓着缪畅的肩膀喷在了他的小腹上。缪畅也随之到达了顶点,颤抖着射了出来。 两个人汗滋滋地抱着挤在小床上,缪书茶小孩子一样依在缪畅怀里,双腿勾着他的双腿,从他肩膀上一路亲到锁骨亲到脖子亲到耳后,然后回到脖子那儿,拿嘴包住狠狠嘬了一口,留下一个红痕。缪畅很好笑地看他:“干嘛啊?”缪书茶理直气壮地回道:“盖章啊!我也要一个!给我也盖一个!”缪畅托着他的后颈在他脖子上吧嗒亲了一口,缪书茶很不满意地指点道:“不行,你要吸一下,不然明天就没有了!”缪畅只好也给他种了个草莓,缪书茶这才消停了,枕着缪畅的手臂晕晕乎乎地就要睡。 缪畅颠了一下他脑袋:“别睡,还没清理呢。”缪书茶装睡不理他,缪畅捧着他后脑勺亲他被汗水弄得黏黏湿湿的额头:“小书宝贝,我们去洗澡了好不好?”缪书茶很疲惫地蜷在他怀里:“明天再洗行不行啊,我好累啊。”缪畅又像哄小孩那样轻轻拍他后背:“不行,会生病的。”最后是缪畅把装睡的缪书茶抱去浴室清理的。 元旦假期结束以后,缪书茶就进入了期末修罗场,他这学期光忙着缠缪畅,缺了很多课,课本一打开白花花的都跟新的一样,期末复习变成了期末预习。晚上缪书茶凄凄惨惨地坐在书桌前学习,对着满页密密麻麻的字和公式干瞪眼,十分钟后就昏昏欲睡。缪畅洗完澡出来正看到他歪头趴在课本上玩手机,走过去曲起手指给了他后脑勺一个爆栗:“看书时候别开小差!”缪书茶哀嚎一声:“看不进去,我好困啊!” 缪畅把他手机没收了,拖开另一张椅子坐下来:“才八点钟。我监督你看到九点半。”缪畅这一坐下来,缪书茶就更看不进去了。缪畅离得很近,两个人的肩碰在一起,都能闻到他身上牛奶味沐浴露的味道。沐浴露是缪书茶选的,之前那瓶薄荷味的用完了,他自告奋勇去楼下超市买回来。缪畅反正不太在意这些,接过去就用了。缪书茶每天抱着他跟啃着一块又甜又软的奶糖似的。现在他呼吸间全是缪畅身上的甜味,整个人都心猿意马、魂不守舍,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了。缪畅原先那本《大学物理》已经学完了,这几天开始看下册。他一边转笔一边研究例题,不小心把笔玩掉了,弯下腰去捡的时候正好看见缪书茶胯间那东西生机勃勃,如果不是有内裤绷着,现在都该直指他面门了。 缪畅面色一红,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推了一下缪书茶的手肘:“你先洗澡去。”缪书茶还装模作样地在草稿纸上写公式:“等我把这道题算完了。”缪畅撞他的膝盖:“别演了,赶紧去!”缪书茶见事情败露了,也不遮掩,拿脚踝去勾缪畅的小腿:“哥……”缪畅沉迷学习,不为所动,缪书茶很憋屈地自己跑去浴室里打飞机了。等他收拾完洗完澡出来,缪畅还坐在书桌前忙碌。护眼灯的白色光芒像薄纱一样笼在他身上,显得又温柔又渺远。缪书茶走过去从后面圈住他的脖子,两个人身上沐浴露的味道甜丝丝地融到一起。缪畅把页码的地方折下去做好标记:“这三章的重点帮你划好了,重点例题也圈出来了,你不想全部复习的话就先把我勾出来的地方看一下。”缪书茶这才发现缪畅手里拿的是他刚刚在看的课本,弯下腰在缪畅脸上响亮地亲了一口,然后听到缪畅一本正经地说:“脱了裤子趴床上去。” 那天虽然缪畅极尽温柔,但是缪书茶对待自己太过粗鲁莽撞,还是把那儿弄伤了。这事说起来还是挺不好意思的,缪书茶 分卷阅读44 - 分卷阅读45 哑火 作者:杏仁茶 分卷阅读45 坚决要求自己上药,缪畅不同意,说他自己看不到,肯定抹不好。第一天是缪畅把缪书茶强行抓到床上涂的药膏,平日里肯定是缪书茶力气大一点,可是那时候他还腰酸腿软屁股疼,没挣扎几下就被缪畅按着肩膀制服了。所以缪畅说的“脱裤子趴床上”就是今天的抹药时间到了,一丝丝别的暗示都没有。缪书茶磨磨蹭蹭地把裤子脱下来,一脸生无可恋地卧倒在被子上。 缪畅的指尖有点凉,刚碰上去缪书茶腰上就起了一小层鸡皮疙瘩,小花也随之急促地收缩了一下。缪畅把手搓热一点,挤了点药膏在手指上:“你别紧张。”缪书茶把脸埋在被子里,瓮声瓮气地回嘴:“我能不紧张吗……”他第一天的时候被缪畅弄得都要叫出声了,偏过头泪眼朦胧的往身后看,缪畅的表情严肃认真得跟在做物理实验似的,从此他就决定再也不心存幻想自取其辱了,缪畅说的上药就是上药,真的、完全、没有半点别的意思,比黄金还真。眼下缪畅的手指正很专业很温柔同时也很无情地在他的小`穴里活动,声音也很专业很温柔很无情:“恢复得差不多了,明天再看一下,如果都好了就不用涂了。”缪书茶的穴`口贪恋地裹着缪畅的手指,他独自埋头在被子里意乱情迷,哼哼唧唧地胡乱答应了一声。 ---------------------------- 弟弟是怕把哥哥弄伤所以主动做受哒&到这个点吗_(:зゝ∠)_ 22 上 缪书茶结束了考试周的折磨,留在涟城等缪畅一起回去。好在缪畅工作的餐厅主要是做学生生意,各大高校陆陆续续放假了,堕落街上一下子冷清了不少,餐馆一整天做不上几单生意,所以歇年的时间并没有拖太晚,两个人买了小年夜前一天的车票。缪畅当年离开家的时候还是先坐大巴去隔壁市里才坐上的绿皮火车,去年善北建了高铁站,从涟城回善北有好几班动车和高铁,非常方便。缪畅拿着自动售票机里吐出的崭新蓝色车票,手指抚过票面上清晰的“善北”两个字,眼眶有些发热,他曾经以为再也不会回去了。 四个小时,在车上靠着弟弟的肩膀睡了一觉就回到了善北,好像突然穿过四年时间。善北站不大,但是设计简洁明朗,下了车按照指示牌往楼梯下面走,再拐个弯通过一个百米长的通道就是出站口。与周围拖着箱子拎着大包小包、行色匆匆的乘客们相比,缪畅走的太慢了,每一步都迈得很犹豫。缪书茶去勾他的小指:“怎么了哥?是不是车上空调开太暖一下车冻到了?不舒服吗?”缪畅摇了摇头:“不是,我就是突然有点紧张。”缪书茶看着缪畅说完用力咬住了嘴唇,特别想抱他一下,但是这环境这时机都不合适,只能用藏在袖子里的手宽慰似的轻轻按了按他的掌心:“别紧张,爸妈都很想你的,而且还有我呢。” 他们俩落在人群最后面,离出站口十多米的时候,缪畅看清了等在那里的杨潭和缪海波。杨潭伸长了脖子往这里张望,神色有点焦急,缪海波站在她边上,一手揽着她的肩,一手握拳悬在身侧。他们先看到了缪书茶,然后眼神死死地凝在了缪畅身上。缪畅看到杨潭眼睛里亮亮的,但是嘴角又在笑,把手臂举得很高向他招手。他一只手还被缪书茶牵着,抬起另一只手向杨潭挥了挥。杨潭身形随之一顿,扭头靠在缪海波怀里捂着脸哭了出来。——这次相见 他们彼此都等了太久。 兄弟俩从验票口出来,缪畅很轻地喊了一声:“爸,妈。”杨潭抬手摸了摸他的脸:“我家畅畅……怎么瘦了这么多呢?”其实这几个月有缪书茶照顾着,缪畅已经比一开始长了点肉,但和四年前肯定不能比。缪海波拍了拍大儿子的肩膀:“欢迎畅畅回家!”缪海波有点发福,比以前胖了点,换了个平头发型,零星冒着几根白发。气氛一时有些沉重,缪书茶及时出来活跃了一下,半真半假地哼道:“怎么都不欢迎我啊!”杨潭擦了擦眼泪,抬手戳了一记他的脑门:“你不是十月才回来过吗,欢迎你干嘛!”缪书茶挤到他们中间,一手牵住缪畅一手挽住杨潭的臂弯:“那也好几个月了好吗!你都不想我,光想我哥!”缪畅心中一悸,条件反射地想抽开手,结果被缪书茶攥在手心里抓得更紧。 车停在地下停车场里,杨潭把一脸不情愿的缪书茶拱去了副驾,自己亲亲热热地拉着大儿子的手坐在后座上。杨潭一路上给缪畅介绍沿途的新地标,缪畅深刻地感受到这四年善北变化非常大,拆了大片老房子,建了很多新楼盘小高层。有车的家庭越来越多,小小的县城也会堵车。塞在半路的时候,杨潭问缪海波今天怎么这么堵,缪海波说这不是快到年关了吗。于是杨潭忍不住关切道:“畅畅学校怎么这么晚放假啊?小书不是已经放了好久了?” 缪畅愣了一下,以前拿有关学业的谎话去搪塞杨潭的时候毕竟隔着屏幕,负罪感没那么强烈,现在要他面对面去骗杨潭实在有些说不出来。在他犹豫又心急的瞬间,缪书茶先接过了话头:“大四肯定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比较多嘛,这都放假了咱们就别说学校的事情啦!今天晚饭吃什么啊?”杨潭笑着横了他一眼:“你就知道吃!”缪畅抬起头看到缪书茶从前排转过头递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缪畅觉得紧绷的神经微微一松,身上也好像没那么僵硬了。 新家的小区很干净,绿化覆盖面积很大,门口有保安24小时值班,非小区内住户的来访车辆和人员需要登记。之前他们老家是那种开放式小区,没有专人管理,环境也比较差。缪畅后来在涟城为了省房租,住的也都是很旧很偏僻的老小区。这种有门有户有保安执勤的小区,他只有送外卖的时候进去过。有的高级小区保安态度挺不友好,放他进去的时候还居高临下地吼他:“送完就赶紧出来啊!”有一次送餐的小高层停电了,他爬楼梯上到十七层再下来,觉得有点头晕腿软,就想坐在花坛边上休息一会儿。被巡逻的保安撞见,追过来催他送完赶紧出去。所以缪畅有时候会觉得他和这样的小区好像是两个世界的。 杨潭看他眼神忽明忽暗,捏了捏他的手:“畅畅在想什么呢?”缪畅回过神,笑着回答说:“想老家,拆了有点可惜,没机会再回去了。”缪海波打了一把方向盘,把车稳稳当当地停到楼底下:“别想这些了,看看新家吧。”缪海波在楼下停车,母子三人先上了楼。新房子在三楼左手边,杨潭拿出一捧钥匙叮叮当当开了门。 四双同一个款式的拖鞋整整齐齐地摆在门口,像是一直在等人回家一样,三双旧一点有些泛黄了,另一双还是崭新的。杨潭弯腰把那双新的拿过来放到缪畅脚 分卷阅读45 - 分卷阅读46 哑火 作者:杏仁茶 分卷阅读46 边:“这双拖鞋买了这么久,终于派上用场了……”缪畅闻言轻轻一颤,缪书茶过去搂着杨潭撒娇:“哎哟杨老师,大过年的你非要把我哥弄哭吗?”杨潭个子不高,缪书茶弯下一点把下巴颏压她头顶上,杨潭挤兑他:“小没良心的。”她还不知道小儿子在涟城为哥哥哭了好多次。 屋子面积挺大,典型的中式装修风格,收拾得很干净。杨潭拖着缪畅的手给他介绍这是厨房,这是餐厅,这是客厅,这是洗手间,这是主卧,这是弟弟的房间。最后把他拉到一扇房门面前:“这是畅畅的房间。”缪畅呆愣了一下,不敢置信一样念道:“我的……房间?”杨潭很轻地上下抚着他的后背:“进去看看吧。” 好一会儿,缪畅才缓缓地伸手抓住门把手,指尖有些发抖。房间里摆着一整套和房门同色的木制家具,缪畅走过去摸了摸床上铺着的新床单被子、放着的新枕头靠垫;床头柜上一尘不染,台灯很漂亮;衣柜里还挂着两套他当年没带走的校服,外面套着塑料膜,保存得很好;书架上码着他用过的课本和喜欢的课外书,二层摆着小学时候那个小车造型的卷笔刀;书桌上放了一整套文具用品,好像主人每天在用一样。 缪书茶还是从后面搂着杨潭,对缪畅说:“哥,这房间可不是临时抱佛脚收拾出来的。妈隔几天就会打扫一遍,一点灰尘都不让有。比收拾我房间认真多了。”杨潭往后面甩了一下手:“我说你这孩子……明明是你不让我碰你那些抽屉的!”缪畅纵使有再多眼泪也被母子俩这你一言我一语的劲头弄得掉不出来了。缪海波上楼的路上准备了一肚子安慰的话,一开门倒没见着他想象中三个人抱头痛哭的场面,暗暗松了口气。 22 下 缪海波和杨潭一起准备晚饭,两个人挤在厨房里忙碌。缪书茶被杨潭派去楼下买醋了,缪畅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杨潭往他面前茶几上放了一大盘新鲜暗红的车厘子。这是近几年红火起来的高级水果,缪畅没吃过,只在超市见过,一小箱的价格就飙上三位数,光是看价格牌他都觉得肉疼,算一下一粒就要好几块钱,实在是舍不得吃。他拈了一颗放进嘴里,和想象中一样,很甜很可口。电视里已经很有些过年的气氛,正在热热闹闹地轮播历年春晚的经典小品,赵本山又在那儿一瘸一拐地忽悠人:“走两步!走两步!没病走两步!” 缪畅在新环境里有些拘谨,觉得墙太白、沙发太软、电视太大,这些变化都让他不太习惯。杨潭从厨房探出头:“畅畅,厨房的剪刀坏了!你去小书的房里找一下小剪刀,先凑活用一下。”缪畅答应了一声,起身走去缪书茶房里。房间的布局和他房间差不多,家具也是一种样子,缪畅走到书桌前拉开屉子,里面意外的很整齐,最上面放着一个挺大的铁盒子。 缪畅以为这盒子是放文具的,掀开盖子发现里面没有剪刀,倒是有好几样眼熟的东西。杨潭在外面扬着声问他:“找到了吗?在左手边的抽屉里!”缪畅打开边上的抽屉,把剪刀送去给杨潭,然后又回到缪书茶的房里。铁盒里面的东西摆得很规整:水浒卡用皮筋扎成厚厚一叠;溜溜球的绳子紧紧收束在轴承上;陀螺虽然有些磨损了但是擦得很干净;两条红领巾折成三角;一个塑封袋里装着他们俩小学和初中的胸卡;下面铺着几盘他初中买给缪书茶的流行歌曲磁带;最底下垫着的是他走之前留下的那张专辑。边上还有一本很小的软皮本子,缪畅好奇地把它抽出来,随便翻了一页,密密麻麻写满了东西,一眼看到里面有好几个自己的名字。还没来得及仔细辨认,外头传来了钥匙开门的声音。缪畅手忙脚乱地合上本子放回原位,盖好盖子,把盒子塞回了抽屉里,做贼心虚地匆匆走出房间,和提着购物袋回来的缪书茶打了个招呼。 新家的这张正方餐桌终于每一面都坐了人,缪海波准备了一大桌子菜,还煮了八只大螃蟹。善北人管螃蟹叫“八只脚”,一到冬天家家户户都要吃上好几顿。吃完往煮蟹的原汤里放一把青菜和一抓挂面,盛起来就是一碗鲜香的蟹汤面。这顿晚饭吃了很久,父子三个碰着杯喝了点小酒,杨潭给自己倒了杯橙汁,大家都刻意没去提无关的人无关的事,好像这就是寒假里一家四口聚在一起等着过年的最普通的一天。吃完晚饭缪海波和杨潭说要去店里,现在两个店都聘了人,很多事情不需要亲力亲为了,但有时候还是要过去看看。缪畅和缪书茶自告奋勇留在家里洗碗。 缪书茶扒在阳台窗口看到家里的车拐了个弯开出小区了,立刻转身蹦跳到厨房去。缪畅系着围裙站在水池边上,缪书茶冲过去把他扑了个满怀,从后面抱着他摇来摇去:“亲亲!憋死我了!”缪畅偏过头垂下眼睛看他:“不亲,嘴里腥死了。”缪书茶才不管,捧着他下巴就对着嘴吧唧一大口:“我们都腥就闻不到腥了嘛。”缪畅在那儿认真洗碗,缪书茶就跟在他后面一通瞎捣乱,捣乱完还委屈巴巴地说:“哥你都不理我!” 缪畅突然想起吃饭前看到的那个盒子:“你那个本子里写的什么啊?”缪书茶站在他边上,接过洗好的盘子放到沥水篮里:“什么本子?”缪畅假装淡定,其实内心在打鼓:“就是那个铁盒子里,有个本子。”缪书茶手上抖了一下,两个盘子碰到一起叮当一声响:“……你偷看我东西!”缪畅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别冤枉我,妈让我去你屋里找剪刀,我不小心看到的。”缪书茶哼了一声,缪畅等了好一会儿,以为缪书茶不想回答了,才听到他缓缓开口:“就是那时候,不是还没有智能手机吗,以前那种键盘手机只能存一两百条短信,存不下了就会把最早的自动删掉。你……走了以后,我怕有一天收件箱里你的短信记录都没了,就抄本子上了。” 缪畅忍不住停下动作,水流哗哗地打在手上。他转头看向缪书茶,只见缪书茶微微低着头,嘴角沮丧地往下倾,连肩膀都像提不起力气似的垂了下去:“其实我一开始没发现的,后来有一次打开收件箱才看到之前你发的短信已经有二三十条被自动删除了。你已经不用那个号码了,一开始我天天给那个号码打电话,每次都是已关机的提示音。直到后来有一天,打过去直接变成了空号。”缪畅察觉到他情绪有点不对,抬起湿淋淋的手摸了摸他的脸,很温柔地叫他名字:“小书……” 缪书茶好像又陷入了那段痛苦的时光里,眼神里一阵迷乱惊惶:“如果是关机的话我就觉得总有一天你会接的啊,你消气了就会接我电话了,就会回家了。可是它突然变成空号了,我再也联系不上你了,我要怎么办啊?所以那次发现那些短信没了,我真是……难受死 分卷阅读46 - 分卷阅读47 哑火 作者:杏仁茶 分卷阅读47 了,好像有关于你的那些东西全都一点一点从我身边剥离了,我害怕有一天什么都不剩了。”缪畅越听越觉得心惊,缪书茶还是第一次这样谈起他的这四年。自从知道当时两人之间误会一场,他也想过缪书茶一定会愧疚自责,但是都到现在了缪书茶竟然还反应这么强烈,——缪畅都不敢去想那段时间他是怎么过来的。 缪畅轻轻叹了口气,他停在缪书茶脸颊上的手往后滑,托住了他的后颈:“小书,你看着我。”缪书茶目光有些怔怔,但听到他说话仍然乖顺地抬起头,缪畅一看他这可怜见的样子就知道得顺着毛好好摸。他凑过去从缪书茶光洁好看的额头沿着直挺秀气的鼻梁一路缓慢地亲下来,最后咬住了他的上唇。缪书茶的嘴唇有点凉但是很软,一开始傻乎乎闭着嘴没什么动静,等缪畅很动情地多啄了几下才微微启开唇回应他。他们很纯粹地搂着彼此亲吻,嘴唇又绵又柔地缠在一起,好像对方那里藏着最甜美的蜜糖。他们吻了好久才依依不舍地分开,两个人额头相抵靠在一起,缪畅像捋小狗一样摸缪书茶后脑勺上的软毛:“哥哥爱你。” 23 上 晚上缪畅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席梦思太软了,加上他有点认床,快一点钟了还是没有半点睡意。外面有路灯照着,比屋子里亮堂,隔着窗帘勾出窗户那一块区域微微映着光。他在黑暗中模模糊糊看着这个陌生的房间,目光从各个家具的轮廓上划过,仿佛是又确认了一遍自己身在善北,而不是涟城的那个小出租屋。虽然很多时候他都觉得这辈子可能没有机会回到这个家了,但一个人生病受伤的时候,心里难免会涌起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他实在不敢相信这么轻易这么稀松平常的,他就回家了。 他和缪书茶重逢至今不过四个多月时间,他们靠在一起疗救彼此心上的创伤和血洞,拼命用这短短四个月去填补四年的缺口。可是今天洗碗时候他还是被缪书茶震到了,以至于光是回想着他的那些话和说那些话时的恍惚神情都觉得心里面揪着一样发疼。不知道小傻子现在睡了没有。 正胡乱想着,忽然听到门把手往下一沉,房门被轻轻推开一点狭窄缝隙,漏了些光洒进房里。一道瘦高身影小心溜了进来,走到他的床边一掀被子挤了进来。缪书茶舒展着长手长腿缠在缪畅背上:“哥你睡了吗?”缪畅把他的手攥进怀里捏着:“睡了也被你吓醒了好吗。你怎么这么冷?”缪畅后背贴着他跟靠着一块冰似的。缪书茶闻言把手臂收得得更紧一点:“我没进被窝,一直偷偷看着门缝等爸妈房里熄灯了过来找你。冻死了!你抱抱我。”缪畅翻了个身和他面对面,缪书茶钻是钻进来了,被子没盖好,后背大开露在外面。缪畅把自己这边的扯过去一点,帮他全都仔细掖好,然后一伸手把缪书茶按进怀里:“满意了吗?”缪书茶一阵点头,碎发一飘一飘挠得缪畅脸上发痒。 两个人躺了一会儿,缪书茶仰着头亲了一下缪畅的下巴:“哥……”缪畅抱着他觉得很安心,对于新环境的抗拒和紧张也疏解了不少,起了点睡意,朦朦胧胧地嗯了一声。缪书茶就在他胸口一阵乱动,硬是把他拱醒了。缪畅掐了一把他很不安分的腰:“干嘛!好好睡觉!”缪书茶腻腻歪歪地亲了他一会儿,突然没头没脑地冒出来一句:“哥你怕不怕?”缪畅楞了一下,反问他:“怕什么?”缪书茶很轻地回答:“怕不怕被爸妈知道。”缪畅神色一凝,犹豫着开口:“我……”缪书茶截住了他的话头,急急补充道:“我不是说现在,不是这几天!我的意思是我们慢慢来,以后等时机合适了再告诉他们。我们一起。你别怕好不好?你……别再跟我分了。”缪畅纵使有再多迟疑再多逃避的念头,这些日子也被缪书茶一捧又一捧烫人的心头血捂化了,竟然不知道他心里头还是这么患得患失。缪畅温温柔柔地捧着他的脸,很心疼也很郑重地对他说:“嗯,我们一起。” 缪书茶深深地看了他好一会儿,眼神柔得要滴出水,眼睛在黑暗中盛满莹莹的光,像是藏着一泓清清亮亮的山泉:“哥,我们做吧。”缪畅早就对他这种口无遮拦的行径习以为常:“整天脑子里就没点别的东西。”缪书茶压着声音附在他耳边:“只可惜搬家了,好想在我们那张小木床上做`爱啊……”缪畅被他这大言不惭的荤话弄得耳根发烫、满脸通红,又实在舍不得推开他,但这觉确实是没法继续睡了。缪书茶的膝盖已经勇往直前地挤进缪畅的双腿之间,屈起腿顶撞他还沉睡着的欲`望。缪畅被他轻轻重重挑弄了几下,大脑有点充血,呼吸也渐渐乱了。缪书茶见他胯下半硬了,立刻干净利落地脱了自己的睡裤靠了上去。 缪畅这才发现缪书茶那儿又胀又硬,显然已经勃发多时了,忍不住面上一红。缪书茶难耐地在他怀里轻轻蹭着,眼尾有些发红,嘴里还在直白重复着撩人的邀请。缪畅的手轻轻覆上缪书茶的下`体:“不行,你动静太大会把爸妈吵醒的。”缪书茶撒娇似的舔了舔他的喉结:“不会的,我不发出声音!……唔啊。”他话刚说完,缪畅的指尖就徐徐擦过他的铃口,缪书茶猝不及防被他这么一弄,立刻难抑地呜咽出声,刚说完的“不发出声音”反倒成了一句笑话。缪书茶抬起脸狠狠瞪了缪畅一眼,那眼神似怨似愤,还藏着点点委屈。直把缪畅看得心里又酥又软,分身也迅速胀大发烫,浑身的血都热了。 缪书茶刚刚自己甩着腿蹬了睡裤,内裤还颤巍巍勾在脚踝那里,倒像是缚住了双腿,场面有些淫靡。缪畅舔了舔愈发干涩的嘴唇,定定地看着缪书茶腿间那硬`挺如铁的东西,附身含了进去。缪书茶没想到他突然这样,整个人都吓懵了,猝然漏出一声极为动人的呻吟,又立刻咬着唇咽了回去,唯有乱成一团的喘息声和急促起伏的胸口昭示着他难以言喻的心情。缪畅在他心里边是皎皎的明月,是全世界最最好的人,他对缪畅这样那样已经是贪心地独自掬了月亮的银辉,不敢肖想其他。缪书茶与缪畅好了一个多月,也做了好几次,从来没有想过要缪畅给他这样弄。 缪畅哪儿知道他百转千回的心思,只扶着缪书茶的分身埋头专心吞吐。缪书茶给他含过三次,他自己今天一试才知道真不是容易的事情。他拿唇小心地包着牙,很尽心地去讨好缪书茶,渐渐觉得两腮都撑得发麻了,这才把口中的东西抽出一点,很缠绵地在上面落下几个亲吻。缪书茶浑身一震,自小腹泛出阵阵酥麻,双腿簌簌打着颤,偏偏又不能叫出声。他压着嗓子呜呜嘤嘤地细声喘息着,微不可闻地从嘴里漏出几句梦呓似的“哥哥”,连呼吸声都染上了怯怯的哭音,实在让缪畅又怜又疼。 分卷阅读47 - 分卷阅读48 哑火 作者:杏仁茶 分卷阅读48 缪畅嘴上却越发刁钻,从顶头开始轻轻舔舐吮`吸。缪书茶被他折腾得魂儿都要飞走了,只觉得缪畅软热的唇舌迎上来时就万般欢喜,一分开就怅然若失。他一时也顾不上什么月光不月光的,急急地摁住缪畅的脑后,同时不自觉地挺动腰身,只想把自己的炙热更深更满地埋进去,永远都不要分开才好。缪畅一下被他捅到喉头深处的软肉,差点干呕出来,又怕缪书茶难受,只堪堪忍着,脑子里模模糊糊想着再给缪书茶顶几下得窒息了。好在缪书茶动了一会儿就到了极限,一下射在了缪畅嘴里。 缪畅猝不及防吞了一小半,有些不适地皱了皱眉,从床头柜上抽了几张纸巾,把嘴里剩下的浊液吐在了上面。缪书茶喘息声还没平,靠在床头微微眯着眼睛,一副如梦似幻的表情,人还没怎么清醒。他垂下眼睛去看缪畅,缪畅嘴边还留了一抹没有擦干净的白浊,眼里蓄着一兜汪汪的生理泪水。缪书茶心脏猛跳,又是一阵情动,慌忙揪着缪畅的领口把他拉过来,两个人又滚在一起亲了好久。后来缪书茶用手帮缪畅打了出来,然后一起把房间收拾了一遍,确定没有留下什么破绽,才钻回被窝里暖和地搂在一起睡了。 缪畅醒的时候已经快九点了,缪书茶不在他边上,应该是已经偷偷回自己那儿了。他又把房里特别是床上重新整理了一遍,才有些心虚地推开`房门。杨潭正在准备早饭,朝气蓬勃地跟他问了早安:“畅畅早啊!”缪畅有些局促地低着头,生怕自己脸上留下了什么可疑的痕迹:“早。”杨潭往煎锅里磕了一个鸡蛋:“去喊小书起床吧,不然他肯定要睡到十二点了。”缪畅应了一声,红着脸走去另一个房间推开门。缪书茶卷着被子睡得正香,估计盖得有点多,热得脸红扑扑的。缪畅特别想把他圈怀里给他一个早安吻。 23 下 大年夜那天一早,一家四口驱车去乡下接奶奶。缪畅的记忆还停留在十年前,那时候缪海波骑着一辆小摩托,缪书茶背着身站在前面的踏板上,抱着缪海波的腰,缪畅跨在后座上,靠着缪海波的后背。两个人这样被载到车站,坐上去乡下的中巴车。那时候的乡间小路还很崎岖不平,坐在硬邦邦的车座上一路颠过去屁股都疼。 对比起来,现在的大道又宽阔又平坦,缪畅很怀恋也很新奇地望着窗外的乡间景致,只用了四十分钟他们就到达了奶奶家。他有些紧张,奶奶能从一开始的冷淡排斥,到后来渐渐敞开心扉接纳他,缪畅一直很感激。但是他不知道自己离开以后奶奶是怎么看他的,会不会把他当作离家的“叛徒”,会不会再一次不把他当缪家人了。奶奶家的房子刷了雪白的新漆,破损的地方补了新砖,显得干净又漂亮。缪畅慢吞吞地下了车,站着没动。缪书茶从另一面绕过来揽着他的肩膀,安抚似的轻轻在他肩头捏了几下,就着这个姿势把他往屋子里带:“奶奶!哥哥回来啦!” 缪畅机灵了一下,本来想尽可能减少存在感,结果被缪书茶这么一喊,立刻萌生出一阵怯弱的退意。缪书茶像是察觉到他的情绪一样,手指暗暗从袖口探进去戳了戳他的掌心:“别紧张。”屋里走出来一个老太太,缪畅细细看她,觉得她瘦了些,也多了很多白发,背也比以前佝偻,更显得整个人瘦瘦小小。老太太眯缝着眼睛看了缪畅好一会儿:“畅畅?”缪畅被她叫得心弦猛地一颤,也明白她的态度了,赶紧迎上去喊她:“奶奶。”老太太手上还沾着白花花的面粉,匆忙往胸前的围裙上胡乱抹了两下:“怎么这么久才回家啊?”缪畅听到“回家”两个字,眼神恍然一震,瞬间又有点想哭。 善北逢年过节都要吃馄饨,夏至吃、端午吃、立秋吃、冬至吃,大年夜也吃。桌上摆了个大的红白色搪瓷面盆,盛满了馄饨馅,旁边放着一大袋馄饨皮。杨潭一进门就被这大脸盆的架势吓到了:“哎哟怎么弄这么多馄饨馅啊?”奶奶从房间里拖了张条凳过来:“今年多了个人在家,要多准备点,不够吃怎么办?”杨潭拿筷子在面盆里翻了翻:“这么多肉啊,还有开洋?忘了放生姜吧?”奶奶已经铺了张馄饨皮在手上,舀了一点馅包好了一个元宝馄饨:“没忘,我挤了姜汁在里面。”缪畅一怔,家里只有他一个人不吃生姜,缪海波每次在家做饭都会刻意把姜片切大一点,这样缪畅吃到了也方便吐掉。但是他没想到奶奶也是知道的,不仅知道还记得,不仅记得还放在了心上。 四个人围在八仙桌边上包饺子,缪书茶一个人抱着狗坐在小板凳上看电视。其实他也是积极主动要帮忙的,结果才包了两个就被杨潭赶走了。杨潭说他馄饨里馅放得太多,包得又太松,放锅里煮一会儿就散了,关键是形状还丑。缪书茶托着手里那团不像馄饨的馄饨很不服气:“丑怎么了,吃到肚子里还不是一样。”杨潭翻他一个白眼:“没人要吃你包的。”缪书茶就拿沾着面粉的手去招缪畅:“谁说的!我哥会吃的!”缪畅瞥了一眼他手上那团东西:“谢谢,我也不太想吃……”缪书茶在杨潭幸灾乐祸的嘲笑声里气鼓鼓地一屁股坐板凳上去撸狗了。 家里以前那只大黄狗不在了,隔壁人家的狗妈妈生了一窝,奶奶要来一只白的。小奶狗才刚会走路,面相是土狗特有的憨厚老实,一双可怜兮兮的下垂豆豆眼,伸着粉色的小舌头吧嗒吧嗒地舔缪书茶的手指头。缪书茶把小狗仰面放在大腿上,揉它粉色的小肚皮,小东西很舒服地呼噜了起来。他问奶奶这小狗叫什么名字,奶奶说小白,缪书茶咂了咂嘴:“奶奶您这取名字也太没创意了,大的黄狗就叫大黄,小的白狗就叫小白……”缪海波面前已经整整齐齐码了一圆匾的馄饨,一个个又整齐又漂亮竖着衣服领子,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那你取一个。”缪书茶捏着小狗爪子想了半天:“馄饨。”四个人都沉默了,缪书茶强行给自己解释:“馄饨不是白的吗!”最后还是缪畅斟酌着建议说:“要不就叫小白吧……” 中午除了馄饨,奶奶还准备了一大桌子的卤菜,鸡鸭鱼肉猪耳朵猪舌头猪肚子,都是过年饭桌上的标配。杨潭一边往桌上端盘子一边说:“弄这么多菜怎么吃得完啊!”奶奶在灶头那儿煮馄饨,大着嗓门回答她:“吃不完的冻冰箱里!过几天我回来继续吃!”缪海波也挺无奈的,压着声音跟杨潭抱怨:“他们老人就爱这样,明明少做一点菜就能每天吃新鲜的了嘛。”五个人坐下来吃中饭,缪畅和缪书茶挤在八仙桌的一面,胳膊撞着胳膊。 过了一会儿缪书茶的腿在下面偷偷往缪畅膝盖上架,把缪畅吓得筷子都掉地上了。缪畅低头去捡的时候狠狠拍了一下缪书茶的屁股。缪书茶不为 分卷阅读48 - 分卷阅读49 哑火 作者:杏仁茶 分卷阅读49 所动,继续去蹭他的小腿,直把缪畅弄得面红耳赤。杨潭看了奇怪,疑惑地扫了一圈桌上的菜品:“畅畅脸怎么这么红,没有辣的东西啊?”缪畅被她这么一关切更加紧张,嘴里的东西还没咽下去就想开口辩解,结果呛得咳了半天。然而缪书茶毫无身为罪魁祸首的自觉,一脸无辜地给他拍着后背问他怎么了,缪畅都懒得瞪他。缪书茶包的那两个馄饨果然一下水就散了,皮是皮馅是馅,最后还是被缪畅捞进碗里吃掉了。缪书茶心里面开心得直冒泡泡,可惜此情此景又不能亲又不能抱,实在是憋得浑身难受。 下午就驱车一起回城里了,奶奶准备了很多年货,全塞后备箱里。过年这几天奶奶要住家里,缪书茶主动让出自己的房间:“我和哥哥睡一间,我房间给奶奶住!”于是他俩都不用半夜偷偷幽会了,直接光明正大地一起回屋里。中午吃的比较晚,所以晚饭的时间也整体往后移,到了快八点一家子一边吃年夜饭一边开着电视看春晚。缪畅这四年都没有好好过年,一个人的时候也没有年夜饭的说法,再加上之前工作的那些餐馆不在大学城边上,越到过年过节越要加班,有时候一忙就忙到九点十点,回去打开电视吃碗泡面就算过完这一天了。 杨潭又给他碗里添了点八宝饭,让他多吃点,说里头的豆沙是自己家里熬的,和外面卖的不一样。缪畅埋着头仓促地点了两下,幅度大了突然掉出几滴眼泪,直接消失在软软糯糯的饭粒中间了。吃完饭奶奶先回房睡了,四个人继续一边看电视一边守岁。缪畅每天都睡得比较早,到十点半就有点犯困,缪书茶挤在他边上让他靠着。等快到零点那会儿,缪畅被电视里的倒数声唤醒了,朦朦胧胧地眨了眨眼睛,见缪海波和杨潭都还精神劲儿很好的样子,瞬间有点不好意思。等三二一倒数完了,两个人先跟爸妈说了新年好,然后缪书茶转向缪畅,对他说:“哥,新年快乐!”缪畅定定地看到缪书茶说完这句后,又做了个无声的口型,三个字。 说的是,我爱你。 24 上 到年初六的时候奶奶就待不住了,说你们城里这儿也不习惯那也不习惯,非要回乡下去不可。缪海波拗不过她,只好下午开车送她回去。一家子把奶奶送到楼下,奶奶突然转头对缪畅说:“明年过年要把媳妇儿带回来啊。”缪畅被她这么唐突的说了一句,瞬间不知道怎么回答了,还是杨潭出来解围:“我们畅畅还在读书呢,不急!”奶奶哼了一声:“怎么不急啊!隔壁老李家的大孙子都会光着腚在田里跑了,我这孙媳妇儿还没个影子!我能不急吗!”杨潭开了车门把她扶上后座:“哎哟妈您不要瞎操心了,我们畅畅这么好还怕没有女孩子喜欢啊?他认真学习呢!有女朋友了马上带回来给您看行不行?”奶奶把车窗降下来,瞪大了眼睛吩咐:“这是任务,明年过年一定得带个媳妇儿回来知道吗!你也是!抓紧时间谈个女朋友!”杨潭哭笑不得了:“妈,小书才大二呢,不着急……”老太太一叉腰,怒道:“不急不急!怎么不急!男的22岁就能结婚了!一毕业不是正好吗!”杨潭使了个眼色让缪海波赶紧开车,把还在喋喋不休给两个孙子安排恋爱结婚生娃任务的老太太送走了。 目送着车拐了个弯开出小区,三个人都松了口气,杨潭清了清嗓子:“奶奶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小书还早,畅畅你是该好好考虑了。不过也要参考以后工作的城市,两个人不能离太远;性格要好,你脾气太软了,找个泼辣的女孩子你弄不住她的……”缪畅听她越说越像那么回事了,赶紧胡乱答应了一声,问她:“妈你不是说一点半要去楼下打麻将?”杨老师以前不打牌,近些年快退休了,教学任务轻了很多,缪书茶又去上大学了不在家里,她闲得无聊就学会了打麻将。虽然玩这些东西的技术堪比小儿子玩游戏时候的脸滚键盘,但是杨老师乐此不疲,越挫越勇,这几天过年呆在家里更是雷打不动地去楼下麻将馆报道,比上班还准时。 送走了爹妈,两个人回楼上,这感觉就像小时候爸妈不在家两个人偷偷猫在家里看电视一样,又惊喜又刺激。缪书茶一进家门就去缪畅屋子里拿自己的被子和枕头,冬天的被子又厚又蓬,抱在手里都快把他人遮住了,就光露出一个脑袋。缪畅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你干嘛?”缪书茶往上拽了一把被子,不让被子角掉到地上:“我回我自己房里啊!”缪畅看他那嘴都能挂油瓶了,不知道他这是闹什么脾气:“……怎么了?”缪书茶哼道:“你刚刚是不是点头了!是不是点头了!”缪畅前后一想,懂是懂了,但实在冤枉:“你讲不讲道理啊,我那时候不点头还能怎么弄。”缪书茶理直气壮地顶回去:“你点完头还嗯了!你明年要带女朋友回来过年吗?乱答应什么啊?” 缪畅看他圆睁着眼睛,像只炸毛的猫,只好上去把他抱着的被子枕头抽出来扔回床上:“你听错了。”缪书茶扭头不理他,吐出两个字:“呵呵。”缪畅抬手揉了一把他的头发:“你听错了。奶奶说的是带媳妇儿回家过年,不是说带女朋友。我今年不就已经带了吗。”缪畅平日里一向比较矜持,大多数时间都像个撩不动的木头,引了火都要半天才点的着,十次里有一次缪畅主动点缪书茶都能激动一整天。眼下缪书茶突然被缪畅这么大言不惭地调戏了一遭,也不知道该先惊喜还是先生气,憋红了脸才百感交集地骂出一句:“靠!”然后迎着缪畅藏满笑意的戏谑眼神扑上去把他顶到了窗台边上。 缪书茶掐着缪畅的腰捏了一下:“哥你是不是过年这几天长胖了。”缪畅用一只手握着另一只手的手腕量了一下:“可能吧,很明显吗……”缪书茶就捉着他的手腕吧嗒亲了一口:“不明显,还太瘦,背后抱着的时候肩胛骨太硌人了。”缪畅反手把他的手攥紧了:“缪书茶,你能不能对我有信心一点?”缪书茶突然被喊了全名,有点发怵:“啊?”缪畅脸色严肃起来,目光灼灼像是要看进缪书茶心里:“你刚刚为什么那样呢?”缪书茶怕他觉得自己无理取闹,但是内心确实很委屈,扁了扁嘴没说话。缪畅看了他一会儿:“你在害怕什么?怕我真的找女朋友?”缪书茶眼神猝然一颤,沉默着低下了头。 “以后别为这些闹脾气了行不行?说好慢慢来的。”缪畅轻轻叹了口气,“你瞎着急什么呢?我们要过一辈子的。”缪书茶被这三个字震得心神一荡,又往前紧逼一步。距离一下子靠这么近,加上缪畅有意无意的撩拨,两个人都有点来了劲头。缪书茶抓着缪畅的手腕把他钉在原地,腰卡着窗台边,后脑勺磕在冰凉的窗玻璃上。奶奶年纪大了,晚上要起夜好几次出 分卷阅读49 - 分卷阅读50 哑火 作者:杏仁茶 分卷阅读50 来上厕所,他俩最近都很谨言慎行,光是纯洁地抱在一起睡觉,好几天没亲热了。嘴唇刚碰上就有点走火,多缠绵了一会儿就开始腿软,转身一起滚倒在缪书茶那床软绵绵的羽绒被上。 他俩太得意忘形了,根本没想起房间的窗帘只拉了半幅,而他们刚刚的拥抱亲吻全部被对面那栋楼上的熟人一丝不落地看了进去。楼下麻将馆里的杨潭正在观战,她今天来的太晚了,人家都开局了,又凑不够一桌人,只好在边上看着解一解瘾头。手机铃声突然响了,是小邻居打来的,以前在老家时候住对门,现在住后面那栋楼,两家关系很好,这孩子和自己小儿子做了好几年同学。 杨潭接起电话:“喂?楠楠啊?”司楠先给她拜了个年:“阿姨新年好啊!在家吗?”杨潭心说这孩子还挺有心的,本来就温和的声音又柔了几分:“你也新年好!我在楼下看他们打牌。”司楠的语气听着有点遗憾:“啊,我妈说想去你们家拜年,可是阿姨你不在家的话就……”杨潭听他这么一说已经站起了身:“没关系,我马上回去,你们什么时候过来啊?”司楠含糊地说马上过来,然后问了一句:“阿姨,畅哥是不是回来过年了?”杨潭光是听到缪畅的名字都觉得心里一软:“是啊!你和畅畅是一个学校的吧,在涟城应该已经见过了?”司楠楞了一下,没想到杨潭还不知道缪畅没在读大学,只好随口扯了个谎:“嗯……是我妈,说很久没见过畅哥了,挺关心他的。”杨潭人已经快到家门口,很爽朗地回道:“畅畅在家呢,我也到家了,你们有空就过来啊。” 杨潭挂了电话,从包里掏出钥匙串打开门,进门后没看见兄弟俩的影子,只有缪畅的房门虚虚掩着。杨潭轻轻推开门:“你俩窝这儿干嘛呢?”话刚说完,她手里的零钱包钥匙串一下子砸到地板上,拉链半开的钱包里滚出了好几个硬币,丁零当啷的响声像是什么东西碎了。杨潭看到自己的小儿子正压在大儿子身上,他们在床上滚作一团,面红耳赤地接吻。 24 下 两个人瞬间僵住了动作,缪书茶一下从缪畅身上弹开,手足无措地翻身站了起来,低着头根本不敢去看杨潭的眼睛。缪畅也一脸惊惶地坐起来,脑子里完全乱了。杨潭声音抖得吓人,惊讶、怀疑、困惑、痛苦、震怒种种情绪揉杂在一起,让她的表情都扭曲了起来:“你们……”她顿了半天实在说不下去,只是凝着眉眼神复杂的看着两个儿子,心脏越跳越快,眼前一阵黑一阵白,腿上发软有点站不稳。缪书茶吓了一跳,赶紧过去搀她:“妈,我和哥闹着玩的……” 这话说的实在底气不足,到最后几个字声音小得像蚊子叫,缪书茶额头上的冷汗都要滴下来了。杨潭没说话,把缪书茶的手用力掰开,自己抓着门框很艰难地站住,目光全落在缪畅身上,断断续续地说了一句话:“畅畅,你告诉妈妈……这是怎么回事。”缪畅只觉得身上千斤重,狼狈、疲倦、愧疚和恐惧交织在一起,如同一盆冰水迎头浇下来把他冻在原地,喉咙里仿佛堵着一大团棉花,开口像失语了一样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在他长久的沉默里,杨潭的表情越来越破败,面色苍白如纸,嘴唇都在发颤。缪书茶去拉她的手,很小声地试探着喊她:“妈?”杨潭又一次狠狠抽出手把他甩开,房里的空气都凝滞了,只有三个人此起彼伏的呼吸声一重一重地交叠在一起。 这时候缪海波恰巧从乡下回来,一进门就看到这场面,眉心一跳:“怎么了大过年的,是不是小书又把你妈惹火了?赶紧认个错,爸罩着你。”杨潭抹了一把眼泪,拽着他的手就往卧室走:“你跟我过来!”缪海波有点不明所以,但被她这表情唬住了:“怎么了这是?生这么大气?”杨潭一向温温柔柔,跟谁说话都像哄小孩一样,此刻的声音却尖利得刺人:“缪海波你过来!”缪海波被杨潭一路拖进了卧室,回过头给缪书茶递了个眼色,缪书茶却不敢看回去了。以前他把杨潭气着了,缪海波就会这样示意他给杨潭服个软。可是这次……不是认个错就能解决的。 主卧的门被哐的一声摔上了,缪畅像被这声巨响吓到似的猛然一颤。缪畅脸上的表情缪书茶是见过的,四年前那天被他逼问性取向的时候,缪畅就是这个表情。整个人像被抽空了一样,双眼都失焦了。缪书茶凑过去碰他的手,缪畅手心里都是湿嗒嗒的冷汗。缪书茶有点怕,他一直很担心缪畅受不了会再跟他提分手,也做过无数次这种噩梦。他以为自己怕的是“缪畅跟他提分手”,直到这一刻他才知道自己更怕“缪畅受不了”。缪畅当年是为了这个家才独自背负一切悄悄出走,现在突然弄成这样,那他这四年的颠沛流离伤病苦楚又算什么呢。每多看缪畅这个表情一秒,缪书茶都觉得自己罪无可恕:缪畅是天上的明月,而他不满足于水面上粼粼的月光,——是他把月亮拖下水了,都是他的错。 主卧房门再打开的时候,两个人都局促地站了起来,像等待审判的囚徒。缪海波的眉头紧紧拧着,兄弟俩都是第一次见他露出这种带着怒火的严苛表情,气压顿时低的吓人。杨潭的眼睛很红,朝他们看过来的时候又接连滚出几行眼泪。缪畅心里面太难受了,一抽一抽的疼,他觉得自己对不起杨潭和缪海波,可是要放弃缪书茶太难了,他不知道怎么办了。 缪海波的声音又冷又沉:“说吧,怎么回事?”缪书茶嘴上干得起皮,他咬着唇扯了一下就弄破了,带出一点咸咸的血:“爸,我跟哥闹着玩的……”缪海波扬手在桌角上哐的一拍:“缪书茶你是二十岁不是十岁!我要听实话!”缪海波还是第一次这样发火,连杨潭都有点怕,在后面拉了一下他的胳膊。四个人僵持了很久,缪书茶先打破了沉默:“……是我逼哥哥的。”缪畅猛地抬起头,可是根本拦不住缪书茶冲口而出的昏话:“我喜欢哥哥,是那种喜欢。所以我逼着他和我好了。”缪海波难以置信地怒睁着眼睛,呼吸越来越急促,他用力抓着那一小块桌角,手都发白了:“你……你再说一遍?!”缪畅去够缪书茶的袖子想让他停下别说了,缪书茶不理,嘶哑着嗓子又重复了一遍:“我喜欢哥哥。” 他话刚说完,缪海波的巴掌就落了下来。缪书茶本来就又急又怕,完全没防备,缪海波这一记耳光甩上来的时候又带了十足怒火和十分力气,缪书茶一下没站稳直接被带的往旁边摔下去,后脑勺砸在实木桌腿上,瞬间疼得手脚一蜷差点昏过去,脑子里嗡嗡直响,眼前一片一片花斑,除了耳鸣再听不到一丝丝声音,半边脸火辣辣的发烫,完全没知觉,后脑勺那儿一跳一跳的疼。 缪畅和杨潭都吓坏了, 分卷阅读50 - 分卷阅读51 哑火 作者:杏仁茶 分卷阅读51 杨潭赶忙拦在中间把缪海波拉远一点,缪畅蹲下来扶缪书茶,手指才刚碰到他后脑勺,缪书茶就吃痛地轻轻呜咽了一声,整个人都在他臂弯里无法克制地发抖。缪畅低下头看着他已经肿起来的左半边脸,还有凝着泪水的眼睛。然后缪书茶动了动嘴唇,又是无声的口型,还是三个字。他说:对不起。 缪畅一颗心都要被捣烂了。 他慢慢把膝盖压到地面上,姿势由蹲变成了跪,鼓起全部勇气,像最后一次这样称呼一般很依恋、很深情又很恭敬地缓缓开口:“爸,妈。”缪海波还在气头上,只扬了扬手示意他有话就说。缪畅知道接下去的话在父母听来一定很荒唐,但是他必须说出口:“我和小书相互喜欢,所以在一起了。”他这话无疑是火上浇油,杨潭怕缪海波再控制不住情绪,只好死死地抓住他的手拦在他前面,转头和缪畅说话的时候显出力不从心的疲惫:“畅畅,现在不是顶包的时候。我知道小时候小书犯了错你就喜欢挡在前头帮他扛,可是这事情不一样你懂吗?你知道你刚刚说了什么吗?”缪畅一直攥着拳头,手心里都被指甲抠破了:“妈,是真的。我对小书也是……那种喜欢。”缪海波又抬手砸了一下桌角,似乎在极力抑制自己的愤怒。杨潭抓着心口,喘得很急,过了很久才问他:“什么时候开始的?难道以前你们就……”缪畅看她这样很想上去给她顺顺气,又实在没有这个脸,只能继续直挺挺地跪在原地:“不是,是在涟城见面以后。” 杨潭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了,一个人坐沙发上抹泪去了。这一晚四个人都没有吃晚饭,缪书茶和缪畅一直在那里跪着,杨潭和缪海波很早就回房里去了,很重很响地关上了门。杨潭坐在床上哭得眼睛又红又肿像核桃一样,缪海波手里的烟一根接着一根。他从来不在卧室里抽烟的,所以房里没有烟灰缸,一个个烟屁股全被按扁在床头柜上。 缪书茶的头还是很痛,到十一点的时候他下半身都没知觉了。寒冬腊月,即使房里铺的是地板也凉到骨头里,从膝盖往周围一波一波辐射着又麻又刺的痛感。他轻轻叫了一声:“哥?”缪畅没有回答,缪书茶心里有点急,转过头看他:“哥?你冷不冷?”缪畅头往下一点一点的,像是快睡着了。缪书茶推了一下他的手肘:“困了吗?你去睡吧。我在这儿就行,你别又弄感冒了。”缪书茶动作很轻,只是小心地碰了他一下,没想到缪畅直接往另一边倒过去了。缪书茶心脏都要停跳了,赶紧把缪畅托着搂过来,一摸额头果然是烫的。这一个多月时间里,缪畅有缪书茶百般呵护照顾,养得很好没生过病,身体也娇气了点,眼下被这么一冻立刻就受不住了。 25 上 缪海波和杨潭根本不可能安心睡觉,一个哭一个抽烟,坐在床上各愁各的,屋里静得出奇,外面有一点点声音都显得格外清楚。杨潭毕竟心软,听着响动只当他们是跪得腿麻了,准备让两个孩子先回屋里睡觉,结果一推门就看到这场面。缪书茶很无助地转头看着她,眼睛里布满血丝:“妈……我告诉你,我都告诉你……”那天晚上缪书茶全招了,从四年前到涟城这几个月,想到哪里说到哪里,思路都是乱的。从缪书茶支离破碎的话语里拼出缪畅这流离转徙的四年人生,杨潭不敢也不愿意去相信,直到她颤着手探进缪畅的衣摆里,触到了滚烫皮肤上的那道狰狞刀口。缪海波寒冰一样的表情也渐渐垮掉了,他转身去厨房油烟机下面抽烟,缪书茶看着他的背影,像一株在秋日寒风中簌簌落着叶子的枯木。 杨潭在缪畅边上守了一整夜,一直紧紧抓着他的手,一开始哭得喘不上气了,后来就只是坐那儿默默流泪。缪书茶怕她撑不住,轻声在边上劝她:“妈,你去睡吧。”杨潭附过身摸了摸缪畅的额头,比一开始好一点了但还是烫:“是我没尽到一个母亲的责任吗?”缪书茶从后面圈着杨潭的脖子,他经常这样撒娇:“妈你瞎说什么呢。”杨潭深深地望着缪畅的侧脸:“那当年畅畅他……为什么遇到这种事情不先告诉我呢?我不是值得信任的妈妈吗?”缪书茶搂着杨潭轻轻晃着:“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啊,我哥听到又该伤心了。他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杨潭怎么会不清楚呢,和煦起来是三月一缕暖阳,柔软的时候又是冬日一把新雪,偏偏又坚韧得像一枝挺拔隽秀的劲竹,她的大儿子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缪畅这一病就是好几天,烧得昏昏沉沉天旋地转。躺在床上的时候,睁开眼身边一会儿是杨潭一会儿是缪书茶,缪海波站在后面一点凝着眉看过来,缪畅模模糊糊地想:爸爸肯定还没消气呢。打了三天点滴,到第四天中午烧才退了,醒过来的时候总算觉得没那么晕了,缪畅的手还被杨潭小心拉着。杨潭心里悬着的石头总算落了地,冲他微微笑了一下:“好点了吗?”她整个人都很疲惫,眼睛又红又肿,黑眼圈衬着苍白的脸色显得十分憔悴。缪畅猜到这几天大家都没休息好,更加觉得心中有愧,一开口嗓子又干又哑:“妈……”缪书茶倒了杯水过来,扶着吸管递到缪畅面前,缪畅很自然地咬住吸管喝了。杨潭恍惚想起小时候缪书茶食物中毒完特别娇气的那段时间,缪畅就是这样给他喂水的。 中午缪海波煮了粥,熬得又稠又腻,屋子里飘满诱人的米香。缪畅是吃不下东西饿了三天多,他们三个也一样没什么心思吃饭,这白粥配上几碟鲜香的小菜倒是挺合胃口。缪海波是个豪爽乐观的人,平时也很爱笑,吃饭的时候缪畅一直偷偷观察缪海波的脸色,缪海波一直板着脸没什么表情,缪畅拿不准他现在怎么想的。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缪海波的白发都变多了。这顿饭吃得很尴尬,四个人都没说话,只有筷子勺子时不时碰着碗壁的声音。 吃完饭杨潭把桌子收拾干净,缪海波拿指节扣了扣桌面:“过来坐。”缪畅顿了一下,走到缪海波对面坐下,缪书茶怯怯地看着缪海波,绕了一圈挤在了缪畅边上。缪海波眼皮一跳,瞪了他一眼,杨潭也擦干手坐下来。缪海波开门见山就是一句话:“我们不可能接受的。”缪畅喉头发痒,哑声喊了一句:“爸……”缪书茶偷偷在桌子下面抓着他细瘦的手腕扣紧了,觉得缪畅过年好不容易长的那点肉又掉没了。 杨潭截住了缪海波的话头,抢先说道:“你们两个想清楚了吗?你们……都是男孩子啊,男孩子怎么可以喜欢男孩子呢?”缪书茶看着她,特别理直气壮:“妈,我和哥都是认真的,也想清楚了。”杨潭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退一万步讲你们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还是兄弟,哪天你们俩不好了呢?分了呢?我们还做不 分卷阅读51 - 分卷阅读52 哑火 作者:杏仁茶 分卷阅读52 做一家人了?”缪书茶蜷了一下手指,他和缪畅相贴的掌心里都是粘糊糊的细汗:“不会的,我们要过一辈子的。” 缪海波闻言嗤笑了一声:“你才多大啊就敢说一辈子。”缪书茶很不服气地抬起眼,小声顶了他一句:“我妈跟你私奔那会儿才十九岁……”缪海波抬手给了他后脑勺一下,缪书茶抱着头一缩,他那天撞完脑袋后面还肿着一大块,嘴里继续嘟嘟囔囔:“本来就是!”杨潭扬起拳头用力捶了一下缪书茶的肩膀:“小混蛋别再惹你爸生气了!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缪畅郑重其事地开口:“爸,妈,我和小书都是认真的。一辈子是我跟他说的,你们不要怪他。” 缪海波又冷下脸盘着手不说话了,杨潭神情复杂地重重叹了口气:“那你们现在是什么意思呢?我和爸爸不可能同意的,世上没有哪对父母能接受这样的事情,不可能接受的。”缪畅的声音还有点虚,但是很坚定:“不用接受,就看着我们吧,也许像你说的我们讲不定哪天就分了,下个礼拜?下个月?明年?我们赌一把,看看我和小书能走多远。但是现在我……不想再一个人走了。” 杨潭瞳孔骤然一缩,缪畅这句“不想一个人”半是示弱半是威胁,搅得她又心疼又心惊,惶然无措地看着他,坠下两行眼泪,再说不出半句狠话了。缪畅吸了吸鼻子,站起来给杨潭和缪海波深深地鞠了一躬:“对不起。”按道理应该好好他们磕个头的,真心实意的那种,他欠杨潭和缪海波太多了。可是他这头如果磕下去,仿佛在逼着他们松口一样。他不敢。 25 下 隔天就到了缪书茶和缪畅去涟城的日子。其实缪书茶还有三四天才开学,但是缪畅那边要上班了,得提前回去。缪海波吃完午饭就下楼了,站在车子边上一个人抽烟。经过昨天的那番谈话,车里的气氛实在谈不上轻松。杨潭坐在副驾,缪畅和缪书茶坐在后座。他俩今天穿了一样的外套,年初三被杨潭一起拖着去商场买的,军绿色的厚棉袄,大毛领帽子,杨潭说现在韩剧里的男主角都爱这么穿。车子一路往高铁站驶去,窗外的街景后退再后退,缪畅望着这座陌生又熟悉的小城。他离开,归来,又离开。也许每个人生命中都有这么一个码头,不管多少次离港或是偏航都想要回来的地方。 一家人在进站口告别,缪海波站在一边什么都不说,杨潭踮起脚和他们拥抱。缪畅削尖的下巴抵在她肩上,她又有点难过,不知道和他说什么,只挥了挥手让他们赶紧进去。缪畅放下手里的行李,紧紧地回抱了杨潭一下。面前这个女人虽然长了皱纹长了白发,可她在缪畅心里永远是最好的最美的。然后他又走到缪海波面前,很恭敬地说:“爸,我们走了。”缪海波点了点头,还是没有和他说话。杨潭目送着两个孩子过了安检,缪书茶靠过去拉住了缪畅的袖子,故意落下半步撒娇似的跟在他后面。缪海波隔着玻璃望着儿子们的背影,脸上那种强硬的表情终于松动了一些。直到缪书茶和缪畅的身影汇入人海再也分辨不清了,缪海波才揽着杨潭的肩膀,很轻地说了一声:“走吧。” 缪畅在飞驰的高铁上收到了杨潭的短信:[畅畅,妈妈要和你说一句对不起。昨天晚上我躺在床上想了很多,如果换作四年前,你告诉我了,我会怎么做?我不知道。不管是四年前还是四年后的现在,没有保护好你,对不起。无论你和小书以后怎么样,你永远是缪家的大儿子,是我的畅畅。你随身包的隔层里有一张银行卡,密码是你生日,这些年打过来的钱都存在里面。到涟城记得不要太累,多注意身体,不要生病。爸爸那里我会好好劝他的。]缪畅从头到尾看了好几遍,在回复框里打了又删打了又删,最后只写下几个字:[谢谢妈。] 窗外淅淅沥沥下着小雨,雨水打在玻璃上,化成一条条翻滚扭动的银线。缪畅收起手机,发现缪书茶已经靠着他睡着了,很乖地闭眼偎在他帽子边上,呼吸的平缓气流轻轻拂动着又蓬又软的毛领,弄得他一阵一阵发痒。缪海波那天那记耳光太狠了,直到昨天缪书茶脸上的红印子才全部退掉,缪畅托着他的半边脸颊动了一下肩膀,让他靠得更舒服一点。邻座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吧嗒吧嗒嘬着棒棒糖一瞬不瞬地盯他俩看,缪畅冲她笑了一下,小丫头立刻脸一红扭过头望向窗外,两个羊角辫不安分地甩来甩去。 下了高铁又换了两次地铁,终于在傍晚的时候到了住处,两个人先把行李放下以后出来吃晚饭。涟城还在下雨,缪书茶懒得拿伞,硬是挤在缪畅的伞下面,走了几步很自然地抓过伞柄:“哥,我做过一个梦。”缪畅拽了他一把让他不要踩进水塘里:“什么梦?”缪书茶想了想:“就是第一次在涟城见到你那天晚上,梦见我们一起坐高铁从善北回涟城,和今天很像。”其实还是有不一样的,梦里缪畅在涟城理工读大四。 缪书茶心里又有点发沉,缪畅的手包上去轻轻握住他的手:“小书,我想把这边工作辞了准备成考。”缪书茶眼睛都亮了:“真的吗?”缪畅点了点头:“听妈妈的。”缪书茶哼了一声:“我说了好几遍你都不答应,果然还是妈妈的话比较有效。”缪畅忍不住去揉他一头软毛:“你怎么连妈妈的醋都要吃。”缪书茶委屈巴巴地嘟囔:“你还和她打赌,什么下个礼拜下个月明年的……”缪畅转过身很认真地问他:“那你会让我输吗?” 他们走到巷子口的时候,沿路突然亮起了一片灯光。这条路黑灯瞎火了好多年,居然在这个年头上安了路灯。头上是细密的树影,明黄的灯光从顶上透下来,把叶子的轮廓一片一片映得格外清楚,像一簇簇聚在一起翩翩欲飞的黄色蝴蝶。雨点哗哗敲打着伞面,如烟的雨幕里只有两个人紧紧靠在一起的这一小片空间静谧又安全。他们把伞往下遮一点,偷偷躲在里面接吻。 暗巷再长,终有亮起光的时候。如果没有,你就是光。 - 正文完 - 分卷阅读5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