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妖图录》 第1章 鬼境初开 已经是十月份了,但前些天打着胳膊都嫌闷热的赤日天总是让人记不起这一点,直到眼下仿佛一夜之间就席卷整座城市的萧瑟秋风将路人吹得发抖时,人们才恍然眼下已经是深秋季节了。东郭子屯这等偏僻郊区,虽然从行政划分上还沾着市区的边,但既没那些钢筋水泥的高楼大厦阻挡凛风,也没有川流不息的车辆喷吐尾气增加温度,因此这跨过山川田野吹拂而来的夜风比起城市中心来更显得寒意十足,让附近躲在温暖被窝里的居民压根懒得出门。 不过倒也不是没有例外,屯子外那棵不知多少年头的枯老槐树之下,一身黑色休闲长袖的谢非尘斜斜地靠着褶皱的树干,已经在萧瑟冷风中吹了好几个小时了,如一尊沉默无语的雕像般静静地融入槐树的阴影中,一动不动。 随着夜幕降临,周围的空气温度越发下降,衣着单薄的谢非尘却似浑然不觉寒冷,只是不断地摩挲着左手无名指上紧戴着的一枚遍体漆黑仿佛黑曜石打磨的古朴戒指。与大多数同龄人骨节粗大的手掌不同,他的五指纤白修长,反倒是与女生有些相像,哪怕在眼下越发灰暗的环境中仍能看出精致的轮廓,而无名指上的黑色戒指虽然带着股古拙意味,戒面上却没半点雕纹,异常朴素,然而谢非尘却全神投入把玩着这枚造型简单的戒指,任凭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丝毫不觉厌倦。 入夜后从半空往下眺望,屯子内一栋栋住宅窗口冒出的或明或暗的灯光在犹如萤火虫点点闪烁,交织成朦胧柔和的的光辉淡淡地散布着这片区域,驱散了千古不变的昏暗夜色,宣告着占据了这个世间的人类对这片大地的统辖。蓦然一阵明暗不定的闪烁过后,大片大片的灯火齐齐熄灭,短短数秒整个屯子都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犹如过去无数岁月中这片大地经历过的夜晚一般,唯有天空中模糊不清的寥寥星辰似乎变得清晰了一些。 短暂的沉寂之后,正在家中津津有味地看电视、上网的人们才反应过来出了什么事,顿时叫嚷、喧骂声此起彼伏,传遍了整座屯子,不久后也平息了下来。虽然这几年随着电网铺设的完善,东郭子屯的人们已经很少碰上这种停电的事情,但大多数居民还记得十来年以前那段隔三差五没电用的日子,倒也没反应过度,随口咒骂两声也就算了,只有少数正在兴头上的毛孩子哭哭嚷嚷被父母果断镇压,毕竟眼下已经快十一点了,早该是上床睡觉的时候了。 “停电?这倒是巧了。” 谢非尘缓缓抬起头看向东郭子屯内部,喃喃自语了一句。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不是那种使人赏心悦目的玉润白肤,而是一种仿佛大病初愈元气大伤后缺少血色的病态惨白,但两枚黑色的眼瞳却格外深沉,仿佛最浓的夜色一般,酝酿着慑人的幽光。 不久后,屯子里大多数人都已入眠,东郭子屯在深邃夜幕下显得幽暗寂静,就如千百年前还未步入工业社会的古时一般,在那个时代,白天属于人类,而夜晚,却属于那些早已被扫入历史尘埃的黑暗异类们,比如——鬼! “呼——,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 停电后大约半小时,屯子里越发寂静,唯有少数不畏严寒的虫鸣回荡在呼啸的晚风中,蓦然谢非尘长长吁出一口气,仿佛从冰冷的雕像重新变回了活人,毫不犹豫迈步向着屯子内一个黑漆漆的偏僻角落走去。 屯子的西角有一幢六层近三十米的巨大建筑,与屯子中心那连片的民宅拉开了一段距离,在这片普遍不超过三层楼的东郭子屯异常显目。这是好几年前某个大项目留下的手尾,那段时间市里规划着大力开发东郭子屯这片打造出一片心的商业服务区来,于是本地某个颇有名气的富商雄心勃勃地挥斥巨资在这里圈了一大片地,准备开工建一片高档综合商务大厦,后来不知怎得项目黄了,富商家的生意也突遭挫折宣告破产,老婆直接带着孩子离婚跑掉,工程队则因为前期款项没到位而撤离了,只留下栋盖了大半没人接手的烂尾楼。 等几个月后那走投无路的富商在某个深夜从这幢投诸了巨大心血的的楼顶跳了下去,这一幢楼似乎一下子成了不详之地,尤其是几次屯子里的人信誓旦旦地说在楼里见到那死去富商的形影后,鬼楼的传言更是迅速在这片区域流传开来,让东郭子屯的居民避之不及。 换届之后,政府似乎也放弃了开发东郭子屯的规划,专心于打造另一个电子商城的计划,倒是让那些等着拆迁的居民们颇为失望。于是乎,东郭子屯的人们继续过着如以前那般平稳的日子,只是很有默契地对屯子外不远的这栋传闻中的鬼楼视而不见,只有最胆大顽皮的孩童才敢将这栋楼当作秘密基地与探险目标,却也只敢白天偷偷摸摸进去。 谢非尘不是附近的居民,但他却对这栋鬼楼的传闻非常清楚,事实上他大老远地专门赶来,又吹了几个小时的冷风就是因为这个传闻。 没有灯光的屯子在夜色中显得异常昏暗,靠着惨白的凄冷月光才能勉强看清前路周围,稍远一点的地方就被黑暗吞噬,打着旋儿的飕飕冷风穿过树枝,吹得枝头有些枯萎的叶子与地面的杂草簌簌作响,偶然一瞥间那黯淡月光下的树枝阴影简直就像鬼爪一般狰狞,完完全全就是一部廉价恐怖片的氛围。 只是行走其间的谢非尘却只是异常冷淡地瞥了一眼,别说脸上动容,就连眉梢都没颤抖一下,仿佛此刻他是在阳光明媚的草坪上踏青,而不是行走在一条诡异的荒凉夜径。哪怕走到那栋大楼门口,那黑洞洞的没有一丝光线的内部给了他一种错觉,仿佛像是一头张开血盆大口的怪兽正请君入瓮,而楼里那月光无法照射到的黑暗中则潜伏着危险可怖的妖魔正磨刀霍霍地盯视着他,谢非尘同样没有丝毫色变。 神色漠然,谢非尘脚步没有丝毫迟疑地踏进了这栋鬼楼。 楼里楼外仿佛是两个世界,坚硬冰冷的水泥墙壁一下子将晚风的呼啸阻挡在外,但虽然免去了直面户外的凛风寒流,楼内的温度却好似更加低上不少。刚刚在外面的冷风哪怕吹得人皮肤刺痛毛孔团成处处鸡皮疙瘩,但对身强力壮的人来说倒也不算大碍,而楼里却飘荡着股若有若无的阴冷,如蜘蛛网般丝丝缕缕缠绕着闯入者的身体,点滴缓缓渗入骨髓,不知不觉中就带走人身上的大量体温,使人四肢逐渐发麻。 谢非尘深深吸了一口气,越发苍白的脸上露出了老饕面对美食似的微妙笑容,舔了舔被风吹得有些干裂的嘴唇:“好浓的阴气,想来今天不会空手而归了。” 说罢他手捏法诀,食中两指相併从眼皮前一划而过,一声轻喝:“洞烛幽泉,冥道——” “——开眼!” 号令声下,一股如冷冽溪水般的寒流自他体内涌出沿着脉络上冲瞳孔,随即眼眸深处爆燃起一小簇微不可见的幽荧绿光,整个视界顿时变化起来,原本乌漆墨黑的环境此时清晰可见,虽然视线中的色泽显得宛如带了夜视仪一般有些灰暗失真,但却让他行动无碍。在他仔细凝视之下,空气中隐隐约约混杂的黯淡黑气弥漫在整栋楼内,无处不在。 “嘿,不错的怨气,虽然看来是头杂鱼,倒也值得这一趟。” “那么接下来就该,开副本了!” 谢非尘缓缓摊开了左手,戴着戒指的无名指微微一抖,摊开手掌上方的空气中毫无预兆地浮现出一本黑**籍。这本书籍样式古朴,外表光润,似乎是某种奇特生物的皮肤鞣制而成,漆黑的封面上寥寥刻画着数个奇妙图纹,像是某种未知的文字,又像是玄奥的符咒,并不太厚的本体就这么静静地悬浮在谢非尘的掌心之上,书本周围隐隐约约散发着透明的光焰。 “发现黑暗原力,检测到原力浓度超过临界点,是否转化为异境?” 在这暗夜无人的阴森之地,一个机械空灵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脑海中,如果是毫无防备的普通人只怕当场就吓个半死,但谢非尘嘴角却微微一弯勾出了喜悦的笑容,不假思索地默念:“是!” “异境激活中,请稍候。” 随着这个声音的响起,整个空间猛然扭曲膨胀瞬间扩张,下一刹那这栋楼里仿佛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虽然周围布局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但氛围却变得与片刻之前截然不同。 楼梯下的阴影默默地蠕动凝结,原先只是略微阴冷的空气变得更加犹如实质的森寒,刺得皮肤失去知觉,若有若无的怨泣啜嗫如幻音般回响在楼内的空旷之处,斑驳风化的墙壁上爬满了阴暗的瘢痕,荒弃茂盛的杂草肉眼可见地发黄干枯,而大楼的大门处,那个在月光下勉强能看见的入口此刻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雾气,如果有人此时闯出去的话,会发现无论怎么走都只会回到楼中,就如民间传说中的“鬼打墙”一般。 一种萦绕不去的沉闷氛围出现在谢非尘身周,即使是最迟钝的人在此地也会察觉到大楼里无声无息却又鲜明异常的变化,仿佛一转眼间,这栋鬼楼有了自己的意志,带着十足的恶意注视着体内的入侵者。 “构建完毕,异境【恶灵鬼居】已展开,持续时间三个小时。” 第2章 异域传承 “三个小时?足够了。” 谢非尘低声自语着,随着他念头转动,掌心上的黑**籍缓缓翻开,扉页是一个深邃而灵动的漩涡图案,带着一股沧桑浩瀚的意味,仿佛贯穿了岁月光阴,自亘古就一直缓缓旋转着,而漩涡的深处则通向了深不可测的无边黑暗,观看者的目光稍一注意仿佛就会连灵魂都被吸入其中。 注视着这本奇妙的书籍,谢非尘嘴角挂上了一丝复杂的笑容,似感叹又似唏嘘,他着实没有想到,大半年前回老家的一趟旅行,竟然会碰到这种远超常理的奇妙遭遇,着实让人感慨。 《万道炼形录》! 这是谢非尘掌上这件神妙多端的法宝的名称。 大约十个月前,放假回家的谢非尘一时兴起跑到小时候常去玩的后山准备怀旧一番,却偶然在那个被年幼时当作秘密基地的山洞里发现了这枚被沉埋的戒指,以及上面附着的一股在岁月流逝下快要消散的意念。 当时谢非尘不在意地捡起戒指,仿佛心灵感应般突兀浮现在脑子里的意念将毫无准备的他吓得够呛,然而片刻之后谢非尘的脸色却变得异常古怪起来。 那股残存的意念絮絮叨叨翻来覆去地讲了一个漫长的故事,饱和的信息轰炸将谢非尘搞得头昏脑胀,但浓缩以后无非就是一个毫不起眼的普通少年通过努力与运气一步步奋发向上,最后博得师尊青睐登上掌门之位并迎娶了漂亮的小师妹,成功从**丝翻身为人生赢家模板的励志故事。 但跟谢非尘平时看网络小说唯一有所差异的是,这股意念并非是以这名疑似主角的少年为第一视角的,恰恰相反,留下这股意念的,是那名被少年当作踏脚石的大师兄——绝尘子。 才情天资卓绝,修为远超同侪,声威领袖群伦,这股意念主人绝尘子的前半生可谓一帆风顺,同辈之中独立鳌首。正因如此,在喜闻乐见的穷小子逆袭高富帅的故事中,绝尘子自然只能领衔主演后者的角色,遇上疑似开挂的小师弟,不仅视为囊中之物的掌门位置莫名失去,连自家感情深厚青梅竹马的小师妹也被撬走了,完完全全从天之骄子沦落为人生败犬。 消化完这段信息,谢非尘不得不为这位杯具的绝尘子抹一把辛酸泪哀悼一番,可怜可叹吶! 当然,谢非尘愿意站在绝尘子的角度,不仅是由于这段怨气深深的意念,更是因为这位绝尘子留下的宝贵遗产。 话说这位被寝取的绝尘子一怒之下愤然破门而出,临走时不仅跟他那偏心的师父大战了一场,还顺走了宗门的镇派之宝《万灵图》,准备大展拳脚自立门户,好好闯出一番功业来证明自己。 然而很遗憾的是,流年不利的绝尘子大概命中注定无法在抢走他一切的师弟面前扬眉吐气。 在刚叛逃不久后,绝尘子就在一场异常狂乱的磁光风暴中遇到了一头重伤的邪灵,由于他所在门派御神宗的主要功法就是驾驭各种灵兽妖魔为己所用,何况身上还带着号称能够收摄一切精灵鬼神的师门至宝《万灵图》,于是乎正憋了一肚子气的绝尘子信心满怀地冲上去想将那个邪灵收服。 孰料那头不知是何来历的邪灵实力远超绝尘子预料,虽是重伤之躯却仍然硬得嗑牙,而且本质奇特幻灭幻生如牛皮藓般难以完全消灭,一番厮杀下来硬生生拖得两败俱伤。最后绝尘子虽然勉强将那头邪灵格杀封镇入了《万灵图》,自身却也受了无法治愈的致命伤害,在草草留下了一些信息后,这位宏图未展的大师兄就这么憋闷地出师未捷身先死了,而他留下的破损严重的《万灵图》也在经历了不知多少时光后落在了谢非尘手中。 说实话,从那股快要消散的意识里拼凑出这些往事后,谢非尘只觉得蛋疼无比,如果这些讯息不是以突然浮现在他脑海里的神奇手段为证,只怕他直接就能给呸回去,毕竟这段从头到尾都充满了槽点的故事完全就像是三流小说里拼凑的俗套剧情。 好吧,不管这段往事如何狗血,想来无论那看似主角的师弟或如花似玉温柔可人的小师妹如今只怕骨头都化成灰了,那些恩怨纠葛也早就已经是朽化的蛛丝随风四散了,谢非尘只知道了两点: 第一,这世上还真有吞日吐月腾云驾雾的仙人,不,这么说不太准确,因为无论是绝尘子还是御神宗都并非这个世界的存在,而是生存于一个名为“离玄境”的世界。 但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第二点—— 他捡到宝了!!! 昏昏乎乎、无法置信的震惊惶恐过后,谢非尘心中腾起了无边的狂喜,以及蓬勃炽烈得无法抑制的野心。 按部就班地上学、毕业、工作、结婚生子然后老去,虽然人生才刚刚过去了一小截,但之前的谢非尘已经隐隐约约看见了自己那普通而乏味的未来,作为芸芸众生中毫不起眼的一员,就如海水中一滴水珠般随着尘世洪流奔腾,身不由己地走向死亡。随着年岁的渐长,少时那天马行空般的愿景早已沉入记忆的深处,人生的轨迹则顺着生活的惯性越发清晰,也许有转折波澜,也许有名为平凡的幸福,但谢非尘心底却知道,那并非是他真正渴望的未来。 过去的他没能力也没魄力去摆脱这预见的最可能的命运,然而这件神奇宝物的横空出现,却如一道狂涛巨浪将谢非尘规划的人生未来冲得七零八落,也燃起了他心中炽热的火焰。以此为契机,谢非尘看到了一条与他之前所想象的完全不同的未来道路,财富、权势、超凡的力量乃至那睡梦最深处才偶然发出的梦呓——长生,似乎都不再遥不可及。 纵然这条路上有莫大风险,但这样一个让他摆脱浑浑噩噩的短暂人生,踏上那常人无法想象的瑰丽旅程与超凡之境的宝贵机会,谢非尘相信世上大部分人都会趋之若鹜如痴如狂。 只不过前景是美好的,道路却是曲折的。 冷静下来的谢非尘发现了一些异状,虽然那股残留的意念里那位杯具绝尘子留下的师门至宝是以轴图形式存在的《万灵图》,但谢非尘捡到的却是一本名为《万道炼形录》,能化成戒指的书本。 哪怕功能类似,但谢非尘敢打赌当初在御神宗手上的《万灵图》绝不是如今这个样子,他目光略一扫视,在漩涡的上方有着三个硕大的阿拉伯数字——187,随即书籍翻到了下一页,显示出了一排信息。 【谢非尘】 【种族:人类】 【性别:男性】 【年龄:20岁】 【职业:鬼道童子——刚刚步入幽冥之道的新人,技艺生疏,只能驾驭低级的幽灵精怪,以及使上一些不入流的戏法。】 【技能:开冥眼——初级法眼,可以分清浊,洞阴阳,捕捉灵体行踪 ……】 无论是类似的功能或是附着的那股意念都证明了这本书正是古时御神宗的至宝《万灵图》,但除非御神宗的前辈们已经新潮到使用这个世界的阿拉伯数字并发明了类似电脑游戏的娱乐,否则谢非尘手上的这件法宝很显然不是它原来的面目。 谢非尘想来想去,排除这法宝有自动更新功能可以与时俱进外,造成这种异变的最大可能就是被临死前的绝尘子封入《万灵图》的那名不知来历的邪灵——莫不成是异界的游戏之神? 虽然这个猜测也扯淡得紧。 但不管怎么说,这种异变对谢非尘来说并非什么坏事,拜那类似于现代游戏页面一般直观清楚的说明,谢非尘很快搞清楚了这异变后的法宝的一些规则。无论是想召唤恐怖故事里的鬼怪幽灵,亦或是童话传说中的妖精仙灵,乃至神话里翱翔九天的神龙甚至受人顶礼膜拜高高在上的天神都不成问题,但召唤却有两个前提: 第一、必须有足够支付的一种被称之为源质的能量。 第二、图录之中得有被召唤生物的页面存在。 举个例子,谢非尘如果想召唤传说中的凤凰,那他就得先在现实中找到一只凤凰,然后想办法将它的信息收录进这本书中,才能支付足够的源质将它具现出来,就如同轩辕剑系列里最著名的神器炼妖壶一般,主角得先打败怪物才能将它收进炼妖壶中。不知是否是跟异域邪神对战时受损严重,抑或是因为悠久的岁月而导致大部分威能佚失,在谢非尘得到这本《万道炼形录》时,原先被封镇在《万灵图》里面的各路精怪绝大多数都已荡然无存,就跟被清洗一空般干干净净。 这个事实让谢非尘大受打击,这简直是那个老鼠给猫带铃铛的经典笑话。如果不是书中还残存着寥寥数种低等召唤生物的图卷以及刚刚超过两位数的源质,这件看似神通无边的法宝在谢非尘这个普通人手里几乎沦落为屠龙之技了。 总而言之,谢非尘就像是一个偶然在祖屋中挖到先人埋藏宝物的穷小子,正欣喜若狂地以为日后能过上豆浆喝一碗倒一碗的土豪日子时,却悲催地发现挖到的宝箱里全是无法长久保存的银钞,只能从一张张已经腐烂的废纸中挑出几个铜角子,那叫一个欲哭无泪。 好吧,哪怕只是几个铜角,比起挖到宝藏前的一文不名也是个质的进步,至少算是有了少少的本钱。但最让谢非尘头痛的是,他压根就不知道所谓的源质这种能量要在什么地方找到,又要到哪里去收录那些现实绝迹只存在传说故事里的神鬼妖魔的信息,或者说,真遇到那些威能宏大神神鬼鬼的异类,只怕他最紧要的是保住自己的小命先。 眼看着一个超凡的契机、一点神奇的火花就在眼前,自己却不得寻径而入,就在谢非尘苦闷得几乎快要发狂时,一件偶发的事件成了转折点。 谢非尘撞鬼了! 虽然只是一只刚死不久,只能吸点阳气耍些小花招的普通鬼魂,被吸入《万道炼形录》中也只增加了区区数点的源质,但书中那代表源质点数久久不动的阿拉伯数字的变化,却让谢非尘恍然大悟的瞬间狂喜得全身颤抖。谢非尘总算是发现了希望的曙光,虽然他在现实社会不太可能轻易找到一只浑身带着硫磺火焰的恶魔或是一头小山丘般的巨龙,但却有一种异类可能广泛存在,那就是——鬼。 第3章 游魂索敌 在科学昌明的现代,那些传说中的神明妖魔都已经沉沦为尘封的故事,但关于鬼怪的流言传说却仍然是络绎不绝,光谢非尘在学校里听到的与本校有关的灵异传说就有三四个,更遑论将范围扩大到整座城市了。如果是以往,谢非尘只会对此嗤之以鼻,但在见识过《万道炼形录》真实不虚的力量之后,他自然不会再保持着过去的观念。 从那天起,谢非尘不断地探索着各种灵异鬼怪的流言,各种传说中的闹鬼之地,虽然大部分都只是捕风捉影的无稽笑谈,但却有少部分确实存在着某种不同寻常的力量,某种被人称之为鬼或者幽灵的存在,就如他身处的这幢被废弃的大楼。 而像眼下这种情况谢非尘也不陌生,这代表着此地的阴邪之气类的负面力量已经达到了一定标准,《万道炼形录》才会遵循某种规则主动张开结界将它从现实世界切割开来,并将内中的力量全面激活。在这种虚幻的空间中,虽然遇到的鬼魂会比平常棘手许多,但也意味着更多的收入,如果说一般的的鬼魂是野外小怪的话,那么眼下就是副本之中的精英怪了,不菲的收益以及伴随而来的更高风险。 只不过,谢非尘感受着空气中若有实质的阴气,略略皱起了眉头:“奇怪,这次形成的鬼境似乎有些微妙,莫非与前两次不是一个类型的?” 他心中有些警觉,手上的书籍随着心意再次翻过一页到了召唤页面,页面上的图案是一团半透明灰蒙蒙的胶状体,没有五官指爪,只有大致的躯干,仿佛团人形的史莱姆一般。 【游魂】 【属部:幽冥】 【等级:☆半星】 【背景:滞留世间过久的低级灵体,浑浑噩噩连形体都无法保留,只有最基础的智力,基本没有杀伤力,顶多吸取一点阳气让虚弱的人感到发凉,无法干涉实体】 【“你是谁?…啊!我是谁?”】 【特性:虚体】 【召唤点数:1】 一个弱得不能再弱的召唤生物,但却是谢非尘在过去几个月遇到最多次的敌人,事实上,那些确有其事的灵异事件中出现的鬼怪大都也就这种水准罢了,而如今那快要接近两百的源质点,也是谢非尘从这种寒碜的低等灵体身上一点点积攒起来的。 “听吾敕令,游魂速召。” 谢非尘低声默念,瞬间扉页那187的阿拉伯数字变为185,而在他眼前则冒出了两头与图中一模一样的游魂来,悠悠忽忽地在半空中朝着大楼黑暗的深处飘去。 这种游魂没什么战斗力,速度也不快,大约与快步行走的普通人差不多,但那虚化的形体却让它们成为不错的斥候,钢筋水泥的墙壁丝毫不能挡住它们前进的脚步,晃悠悠就穿过向着楼上飘去。 谢非尘慢慢跟在后头,将大部分心神投诸在这两头游魂之上,将它们所探查到的景象全部反馈到脑海之中,对他来说,召唤生物就是他的眼睛。 楼道内的漆黑并不会阻碍游魂的探查,因为它们很早就没了眼睛这种器官,那冰冷苍白毫无色泽的视界也不像活着的生物那般必须依靠光线才能作用。已经习惯了幽灵独特视线的谢非尘一心双分,小心翼翼地指挥着两只游魂一前一后在大楼中一层层搜索着敌人的踪迹,在这栋大楼里,必定藏身着某个棘手的存在,某个足以让《万道炼形录》激活异境的恶灵。 一楼,毫无发现。 二楼,同样没有踪迹。 在前方的游魂搜索到三楼之时,两个光团跃然出现在了它的眼前,那不断跳动着的鲜活色彩在游魂的视界中犹如黑夜中的火光一般显目,让谢非尘一愣之后顿时脸色遽变,脱口而出:“不妙!”。 灵体的视觉与活人不同,在它们看来,世上万物大部分时候都是毫无差别的冰冷苍白,就像是最古老的黑白电视一般,而这种鲜艳的光团只代表一种情况,那就是美味的生命力。 “这栋楼里有活人!” 心下一惊,谢非尘脚下迈步快速向着楼上冲去,在这种诡谲异境之中,两个散发着阳气的活生生人类简直就是两根美味诱人的鸡腿,他已经感受到自己召唤的游魂体内涌起那股垂涎的本能**,更不用说那头潜伏在这栋鬼楼里的恶灵了。 还没等谢非尘跑出两步,那头游魂身后突然冒出一道浓郁的阴森之气,还未等它旋过身子,一股浑厚强劲的阴风已经狠狠地冲撞到了身上,毫不留情地将这头游魂撕得四分五裂。 那是一头光看外表就比游魂恐怖得多的恶灵,看外表虽然是一个中年的男人,但没有一个人看到后会将他误认为活人。穿着破破烂烂的西装凝固着大片黑褐色的血渍血斑,七窍溢血的面孔仿佛被高速撞击后般扭曲变形完全看不出原来的长相,一颗压扁的眼珠靠着一点皮肉悬挂在脸颊旁边一甩一甩,下半身则仿佛融化的蜡烛般与走廊墙壁融为一体,却还在不安分地翻滚涌动着,仿佛一大锅被煮开来的粘稠泥水,刚刚就是由这团烂泥一般的下半身中伸出的一条鞭子般的触手将游魂一击抽爆。 神志不清的恶灵似乎毫无理智,那被揉成废纸团般的五官一阵抽搐,发出杂乱无章的嘶吼,同时下半身如泥水般蠕动着将还未消散的游魂碎片卷入其中,随后将头颅转向了两个活人。 “嗷,吼,呜啊!” “该死!” 另一只游魂潜藏暗处将这一幕印入眼中并同步传达到了谢非尘脑中,让他暗自咒骂一声,脚步加快同时掌心书籍又开。下一刻,一声清脆的“咯咯”轻笑声响起,一道细小身影出现在他身边,全身被微型旋风包裹模糊不清,只能看见旋风之中隐隐约约的两颗淡绿眼睛,飞快地一溜烟窜到了谢非尘的肩膀上。 【风精】 【属部:精怪】 【等级:★一星】 【背景:低等的风之精灵,性格开朗,没有太高的智能,魔力也只能掀起微弱的旋风,喜爱捉弄人类】 【“…咯咯咯咯…”】 【特性:迅捷、隐蔽】 【召唤点数:3】 “帮我加持!” 谢非尘急促地吩咐,风精是《万道炼形录》中残存的几种召唤生物之一,虽然跟游魂一样没有什么战斗力,但却有一项很有用的辅助能力。 又是一阵银铃般的咯咯笑声,风精快活地旋转着娇小的身躯洒下点点细碎绿芒,飞散到了谢非尘身上后顿时让他全身一飘身轻如燕,就像一股清风吹入体内,速度一下子达到了专业运动员的水准,蹬蹬急踩着楼梯向上飞快跑去。 风精的加持技能——轻灵术,让风的力量充盈于血液之中,使人行动迅捷加速。 三楼走廊里的某个房间内,狼藉的地面胡乱铺着一层毯子,便携式简灯的光芒勉强照亮四周。 “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冷了?” 一名年轻女子哆哆嗦嗦地说道,双手抱胸身子微微蜷曲,原本姣好的面容有些发青,暴露在冰冷空气里的诱人白腿此时抖个不停,此刻心中十分后悔出门时为了展现魅力而没选择一件厚厚的长裤。 而站在女子身边的则是个穿着花衬衫的年轻男子,衣衫凌乱显然是刚刚才仓促套上,看见女友瑟瑟发抖的样子立刻心疼地将她揽到了怀中,但无奈他也是浑身冰凉,根本无法提供太多热量。 这对野鸳鸯也是倒霉,口味独特的两人都喜欢野外情趣,今天赶巧来到这幢颇有名气的鬼楼里探险顺便做些爱做的事,原本热火上头的两人并不在乎有些寒冷的天气,正忘情地搅翻在一起时,周围环境突然变得阴冷森寒起来,那似乎直接缭绕到灵魂上的寒意直接浇灭了熊熊燃烧的欲火,让两人顿时兴致全无。好不容易穿上衣服后,这对男女已经感觉自个两人像是被塞到了雪地里的鹌鹑,又惊又恐。 “赶紧回去吧!你这个死人,看你提的什么烂主意,冻死人了!”女子对男友嗔怒抱怨着,花衬衫男子无辜地耸耸肩,私下暗谤之前你还不是兴致勃勃的,不过他深知这个时候不能跟女友讲道理,而且心中也是暗暗嘀咕惊疑不定。 “走走走,我明天陪你去前街的那家法国餐厅吃大餐赔罪行不?”花衬衫嬉皮笑脸地拉起女友的手,但出乎意料在女友脸上看到的却不是预想中的满意欢喜,相反却是煞白的脸庞与扭曲的极度惊骇。 “啊——!” 第4章 怨灵现身 凄厉到变形的高亢叫声瞬间响彻整栋大楼,离得最近的花衬衫男子双耳饱受声波折磨之时下意识地转过身来,顿时眼眶欲裂魂飞胆战,刺耳的女高音中又加了一重尖锐男高音。 “这、这是什么怪物?!”双股战战,上下牙齿因为恐惧而无法抑制地急速碰击,花衬衫男子瞪大眼睛看着眼前仿佛只有恐怖片中才会出现令人作呕的怪物,心跳速率瞬间如失控飞车般飙升。 造型恐怖的恶灵蜡融般的下半身与地板浑然一体,犹如一层铺开的发霉地毯,慢慢挪动着着向着两人靠近,仿佛无数只细小虫子在爬行般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滋滋声,那只仅靠着一丝皮肉与黑洞洞空无一物的深陷眼窝相连的眼珠子也滴溜溜地转动着,直直地盯着两人,仿佛在锁定着猎物。随着它逐步靠近,常人无法看见周身弥漫着的浓浓阴气汹涌着席卷向两人。 年轻男女此时呼出的气息在阴冷的空气中变成了清晰可见的白气,一股似乎混杂着腐朽尸块与烂泥气味的恶臭四散钻入他们的鼻孔,在恐惧与恶心的双重作用下两人只觉得胃部翻滚不休,抵抗力稍弱的女子已经忍不住开始干呕起来。 “鬼、鬼…” 与此同时,伴随着阴冷气息的席卷,两人的情绪开始剧烈波动起来,一股极度压抑的狂乱暴怒在年轻男子胸口涌现,被欺骗、被暗算、被背叛的怒火熊熊燃烧着让他像一头末路的野兽般想将入目的一切都撕碎,但另一股深沉浓重的悲哀绝望却牢牢盘踞在他的脑海之中,让他心灰意冷了无生意。 在两种矛盾复杂的激烈情绪冲突中,年轻男子恍惚间发现自己来到了一幢高楼的天台,几十年呕心沥血的事业毁了,不算幸福却也圆满的家庭也破了,短短半个月就一无所有了,男子惨笑着,已经没希望了,设局将他踩垮的对手是绝不会让他再起的,也许自己明天就得流落街头,到桥墩下与那些乞丐抢住处。 苍白的勾月高挂在黯淡无星的夜空冷冷俯视着他,楼顶飒飒夜风吹得人浑身发寒,却比不了男子心中死灰般的冰冷。他缓缓走向天台边缘,低下头看着那遥远却又似乎近在咫尺的地面,他脸上浮现出一个似嘲讽似绝望的疯狂笑容,从这栋花费了偌大心血的大楼跳下去,真是个完美的结局,可惜,他注定看不到这栋大楼的完工了。 “恨——啊——!” 癫狂地大声呼喊,就在神智混乱的年轻男子脚步一迈就要从三十米高的楼顶跃下时,一个不耐烦的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 “蠢货给我滚开!” 随即年轻男子似乎被人大力踢了一脚,滚地葫芦般在地上滚了好几个圈,才恍然发现自个仍然在大楼之内,即没有在什么天台也没面临事业破产家庭破散的惨况,想起刚刚鬼迷心窍般的情况,顿时浑身汗毛直竖后怕不已,虽然不知道刚刚要是他跳下去的话会发生什么,但用脚趾头想也绝不会是什么好事。 见这家伙还在发呆,一脚将两人从幻境中踹出来的谢非尘立刻呵斥道:“你真想死啊?还不赶紧带上那女的躲远点!” 年轻男子一个激灵顿时醒悟过来,伸手拉过还混混沌沌的女友踉跄着夺路就逃,无奈刚刚惊吓之下两人手软脚软,哪怕心里万分想要尽快远离,行动上却像得了帕金森一般跌跌撞撞。 “吼呜,斯,死!”被夺走猎物的恶灵暴怒不已,口齿不清地嘶吼着,浑身阴郁鬼气潮水般向谢非尘涌去,想要将他也拉入自身塑造的幻境。 冥眼之下,谢非尘清楚地看见淡淡的灰暗气息像海浪般朝着自己扑来,不由得呸了一声。虽然他的抗性比起常人来要强大得多,但也不愿意就这样被卷入鬼气,伸手一招,原先一直潜伏作为耳目的游魂迅速靠拢过来。 “驭灵为箭,速驰击敌,去!” 口诵灵咒的谢非尘伸指遥遥一点,语音未落顿见游魂化作一道流光冲向鬼楼恶灵,如急速的箭矢般分开黑灰阴气扎入恶灵体内,随即瞬间引爆轰然炸裂。 通幽术之爆灵矢——将驾驭的灵体化作一只急速的箭矢攻击敌人,威力视灵体与法力强弱而定。 这是谢非尘从绝尘子残留意念中学得的名为“通幽术”的法诀中的一门招数,而御神宗的根本法术分为通幽术、召阴诀、降神法三部: 其中通幽术是从御神宗秘传经典《锻魂炼魄太阴摄形召冥经》所延伸出的法门,是沟通幽冥操纵鬼魂的法诀,术法繁杂而且上手简易,任何入门弟子都能习得一二,虽然在三部秘传经典中层次最低,但修炼至高深处同样也能太阴炼形长生不死,成就一代鬼仙。在绝尘子所在年代,就有一位走鬼仙之路的大神通者,开酆都、立鬼宗、统御万鬼雄踞一方,号称“鬼祖”。 而召阴诀则是召唤驾驭各路强大精灵神魔的法诀,来源于另一部秘典《万化混一通玄元魔秘箓》,唯有真传弟子才能习得部分。 至于最上层的降神法,则来自于御神宗根本经典《太霄洞玄九天自然生化琅书》,这个“神”字指得不是那些有形神魔而是冥冥天道,是御神宗的无上宝典,唯有掌门才能见得全本真容,连留下那股意念的绝尘子也只偶然窥得一二。 谢非尘接受的传承并不完整,通幽术大概还保留着六七成,但更上的召阴诀却残缺得只有三成不到,不过对初窥门径的他来说已经绰绰有余了,还远不到需要烦恼前途无路的时候。 虽然游魂只是种连清晰形体都无法保持的最低级灵体,但以烟消云散为代价作出的舍身一击威力同样可观,赫见那头恶灵上下半身连接的腰部被炸开一个大洞,痛苦嚎叫不已,地面那团烂泥一般的灵质猛然向着谢非尘抽打过去。 早有防备的谢非尘轻巧一躲,看见恶灵呼啸着将坚硬的水泥地面轰然抽出一大道裂缝,碎块飞溅掀起大片灰尘,不由得眉角一阵抽搐。 “该死,这家伙究竟是什么品种,竟然能造成这么大的物理破坏?” 这几个月来谢非尘也算见识过不少鬼魂,但一般的孤魂野鬼根本无法干涉实体,即使是前两次形成异境获得实体后的怨灵们力量也大部分是集中在精神攻击上,像眼下这种能轻松破坏实体的暴力恶灵他还是第一次碰到。 而这时那对情侣才刚刚逃到了门口,离脱离险境还早着呢。 “碍手碍脚,真麻烦!” 眉头深深皱起的谢非尘暗骂一声,体内阴冷法力一催,口中法咒再起。 “凝阴聚气,锁魂拿魄!” 呼应着周围幽森鬼气涌动不已,凝聚成数道手腕粗细的黑色长蛇灵活地向着恶灵身躯上盘旋捆缚,深深扎入恶灵半融化的躯体当中,一时紧紧阻滞了它的行动。 通幽术之鬼锁扣——凝四周阴气为阴索鬼链,困住敌人使其动弹不得。 “吼!” 恶灵怒然咆哮,房内灰尘在剧烈音波下四散飞扬,扭曲的身躯一阵变形膨胀,将这数道缠绕身上的黑索激扬得鼓荡不已,随时都可能崩散。 趁此良机,谢非尘脚步一窜赶上了那对磨磨蹭蹭的男女,低呼一声:“风精!” 肩膀上心意相通的召唤生物立刻咻咻两声,原本手脚无力的年轻男女突然发现全身轻盈,发软的手脚一时轻便许多,被谢非尘拽着向楼梯跑去,如此险境之下两人也顾不上讶异,急忙使出吃奶的劲跟上。 为这两人加持了轻灵术后,风精显得有气无力地趴在主人的肩膀上呼呼不已,有些不高兴地拉扯着谢非尘的耳垂扯,旋风身影也显得若隐若现,显然是消耗过大,毕竟它也只比游魂高上半星而已。 谢非尘努力救人倒不是因为他是个老好人,只是这两人落到眼下这种危险局面可以说完全是他导致的。在这方面折腾了几个月,他对鬼怪之事也算是半个行家,自然知道所谓的鬼魂大部分没有干扰现实的能力,顶多只是让人做些噩梦精神不振的程度,只要身体强健阳气充足的正常人就完全不用惧怕它们,像恐怖片里那种能致人死地的凶灵恶鬼真的是比大熊猫还要稀罕。 如果今天谢非尘没来这里的话,那么这对情侣很可能压根就不会遭遇到这头恶灵,再倒霉也不过是阴气入体回去大病一场罢了。然而当谢非尘将这栋鬼楼转化为异境后,情况就截然不同了,盘踞在楼里的阴郁怨气,周围居民对这栋楼的恐惧厌恶,大地阴脉的地煞阴流,一切与这栋楼有关的负面能量被《万道炼形录》全面激活构建出一个短暂的阴阳叠加的独立空间。 在这个空间里,鬼魂不再是虚幻之物,与阳世有了实实在在的交集,而且变得更加强大危险,因此这两名年轻男女才能见到鬼楼里的这头恶灵,被飞来横祸狠狠砸到脑袋。 对谢非尘来说,这只是方便并且增加收割成果的一种手段,但对这对情侣来说却完全是无妄之灾,因此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心中未免有些愧疚的谢非尘并不介意帮他们一把。 轻灵术效果不错,谢非尘拉着两人一股气冲到了楼下,将那个看起来行动蹒跚的恶灵给暂时甩掉了。当初这栋楼是以综合商务中心为目的建筑的,虽然建到半途就被废弃了,但楼层内的构造却已经定型,作为商场的二楼有不少空荡荡的空房间,谢非尘带着两人随意挑了个躲了进去。 第5章 恶鬼难缠 “这、这位大、大哥,这是怎么回事?刚刚,那个,那个是什么怪物?”不知道是跑得太急或是还没从惊吓中回过气来,年轻男子结结巴巴地向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陌生人小心翼翼地询问着,这黑灯瞎火地他也看不见谢非尘的长相,只是刚刚在楼上仓促间知道救了自己两人的应该是个青年,当下小心地措辞着。 谢非尘瞥了这对情侣一眼,没好气地开口道:“废话,在这栋鬼楼里的还能是什么,当然是鬼了!” 他心中也是十分憋屈,跟那些孤魂野鬼打了几个月的交道,好不容易碰到个够分量的猎物,结果竟然还附赠两个拖油瓶,真是让他郁闷得差点吐血,自然不会给这两个深更半夜跑这来作死的家伙好脸色。 “鬼、鬼!”脸色煞白的女子急促地尖叫半声就自己捂住了嘴巴,喘了两口气急声道:“那一定是鬼,好恐怖的东西,那我们还留在这里干什么,赶紧跑啊,趁着那东西还没追上来!” “你们看看窗外就知道了。” 听见谢非尘平淡的话语,这对情侣心中升起了不详的预感,赶紧跑到窗口往外张望,却发现楼外尽是一层灰蒙蒙的雾霭,丝毫看不见外面的景象。 “怎么会这样子!” 两人脸上满是不敢置信的神色,大受打击的精神一时间几乎快要失常。 “这栋楼已经是在鬼境之中,除非除掉那头恶灵否则根本跑不出去,不信你们大可以自己试试。”谢非尘努努嘴,将现在的处境告知了这对情侣,只是为了避免两人精神波动过大也为了这个临时小团体的和谐,他很自然地隐瞒了这个困境是他造成的事实。 “那,那现在怎么办,难道我们要转回去跟那头怪、鬼战斗?” 年轻男子一脸崩溃,而女子一听脸上顿时充满恐惧:“不,不行,我们怎么可能是那种东西的对手,我情愿马上去死也好过再回去,呜…”激动之下,刚刚的惊惶与害怕终于化作泪水夺眶而出,将女子的妆容冲得一塌糊涂,她蹲下来啜泣着呜咽不止:“为什么我会碰到这种荒谬的事情,呜呜…” 谢非尘眉头一挑:“放心吧,我还没打算把你们两人送回去给那头恶灵加餐,否则刚刚辛苦把你们带下来干嘛?恶灵由我对付,你们乖乖躲在这里不要添麻烦就好了。” 年轻男子猛然想起刚刚发生的事情,顿时像是溺水的人抓到了稻草一般又惊又喜:“这位大哥,你莫非是来抓鬼的法师,难怪刚才能将我们从那只鬼手中救出来。” “差不多吧。”谢非尘含糊应道:“总之你们小心躲好,其它事情不用操心,我这就回去免得那头恶灵追到这里。” 虽然漆黑一片,但冥眼夜视的谢非尘能清楚地看到年轻男子听见他要离开时有些变色的脸,戏谑地加了一句:“或者说,你想自告奋勇上来帮我的忙?” 年轻男子大骇下退了一步,苦着脸弯腰赔笑道:“哪里,大哥,你看我这笨手笨脚地过去也是个累赘,哪里敢给您添麻烦,您老走好!” “千万小心呐,我们可就全指望您了!”年轻男子可怜巴巴地说道,如果要面对的是个暴徒也许他一咬牙就跟上去了,毕竟万一谢非尘失手的话他们也活不了还不如拼上一把,但现在对上的却是传说中的鬼怪,刚刚见识过那鬼怪的恐怖手脚还发虚的年轻男子实在提不起勇气再次面对。 等谢非尘的脚步远去,年轻男子拉起女友,在黑暗之中摸索着前进,虽然刚刚那法师说了暂时离不开这栋楼,但不试试的话又怎能甘心,何况就算真的无法离开,离那头鬼远一点是一点。 “啧,可惜不干掉那头恶灵的话,根本不知道它是什么种类,有些棘手啊。” 谢非尘步履匆匆,心中思考着等会的对策,对最终胜利他倒并不怎么担心,但如何以最小的代价干掉这头恶灵才是他努力的方向。 “唉,终归还是手中合适的牌面太少,否则根本不用这么伤脑筋。” 就在谢非尘思索之时,忽然汗毛一竖,上方阴气大盛呼啸劲风当头压下。 被偷袭了! 刹那之间,谢非尘心中闪过一个念头。 幸运的是谢非尘之前召唤出了风精在身边,这种风的精灵对大气的流动异常敏感,才让他险之又险地一个懒驴打滚躲过了来自头顶猝不及防的攻击。饶是如此,谢非尘的背部也被擦过了一大片,却不是皮开肉绽那种火辣辣的灼痛,而是如浸入冰水般的刺痛麻木。如果眼下有面镜子的话,他就能看见背上的伤痕并非刚受伤的红灼色,而是一道紫黑的淤青。 鬼气入侵了! 谢非尘眉头一皱,对背后伤口情况心知肚明,好在他对这种阴邪之气的抵抗力比普通人强得多,暂时倒也不需要急着处理,应付眼前的恶灵本体才是当务之急。 恶灵的造型与之前又有所不同,原先的上半身此刻几乎已完全融入那团泥浆般的灵质当中,唯有一颗头颅仍然生长在外,而下半身那团不成形的灵质则更加巨大,与走廊里大片的天花板混凝墙壁融合,将周围的建筑体扭曲变形却浑然一体,仿佛嵌入其中一般。 还没等谢非尘仔细打量清楚,撕风大起,数条章鱼触须般的触手劈头盖脸地向着他胡乱打来,一时间大厅里满是如裂帛般空气撕裂以及硬物破碎的回响。 啪! 谢非尘纵身一闪,一声裂响,如重鞭般的触手狠狠地将他身侧冰冷的水泥地面抽出一条沟痕来,崩裂的碎块溅射在他身上隐隐作痛。 啪!啪!啪!啪!啪! 造型恐怖的恶灵如同吃了****般狂乱挥舞着触手,将四周墙壁地面柱子等一一鞭裂,每一击虽都势大力沉看起来威势凛凛,但谢非尘双眼绿芒闪跃凝聚,身形如猿猴般灵活在鞭影之中闪躲着。 佛门有肉、天、慧、法、佛五眼通之说,除了最后的佛眼通之外,其余四种并非佛门独有。谢非尘的“冥眼开”虽然更加近似道教所谓的阴阳眼,主要功能是沟通阴冥,等级却也在肉眼通之上,只是不及天眼通而已。加上暴虐的恶灵没什么灵智,挥舞在空气中的触手看似迅捷凶猛,但呆板机械的轨道却清晰缓慢地倒映在谢非尘幽绿双眼之中,凭着轻灵术赋予他的敏捷身手,让触手频频落空,处境似危实安。 不过只是闪避显然是无法战胜对方的,而谢非尘也不是干挨打不还手的人,脚下不断闪躲同时再次召唤出两头游魂。 “驭灵为箭,速驰击敌,破!破!” 两头游魂先后再次化作爆灵矢击中恶灵,在它恐怖丑陋的身躯上击打出两个缺口来,但一阵蠕动过后,恶灵犹如泥浆的身躯很快恢复了原状,反而更加暴怒。 这玩意倒底是什么品种,怎么会这么古怪? 看见这头恶灵非同一般的恢复力,谢非尘不由得有些皱眉,右手一摊,一个拇指大小的萤蓝光团出现掌中,荧荧烁烁仿佛鬼火一般。 这是通幽术中的一个小法门,在平时将大量磷火阴气反复压缩成这种名为磷火弹的东西,勉强沾到一点法器的边,算是通灵版本的霹雳子。这种东西没太大技术含量,威力大小全看压缩的次数,以谢非尘目前的本事,反复压缩超过三次后就显得不稳定,压缩超过五次后基本就会自爆,因此他身上的存货也不多。 虽然这种程度的磷火弹对有肉躯保护的活物作用不大,但对于这种只存在灵体的恶鬼凶灵来说却是恶毒无比,一旦沾染就如附骨之疽般难以扑灭。屈指一弹,一点萤火在空中划出细微光带击中恶灵庞大身躯,顿时像是火星跌入干枯柴禾般在它体表熊熊燃烧起来,轻啵数声后恶灵就像是根巨大火炬般卷入蓝焰之中,幽幽蓝光顿时浸染了大半个漆黑大厅,只是不觉半点温度。 见磷火弹有效,谢非尘不由得松了口气,如果这东西都不起作用那他可就要头痛了,毕竟他在通幽术上的修行也才刚刚入门,虽然也学了不少低级法术,但大都只是些小把戏,真正有杀伤力的没几个。 然而还没等他高兴多久,只见恶灵痛苦地嚎叫一声,与大楼相连的部位突地腾起一层濛濛土黄色的光芒,迅速蔓延全身,所过之处蓝焰尽皆扑灭无踪。 紧接着恶灵朝着谢非尘发出凄厉的嚎叫,无形的音波四散中整个大厅空间变得歪歪曲曲并且无限延伸着,原本二十来米开外的楼梯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同时他脚下坚硬的水泥地面变得软绵起来,仿佛雨后的泥地般泥泞让人举步难行。 “竟然不是幻觉!”谢非尘眼中绿芒剧烈跃动两下打量四周后惊愕地脱口而出。 这头恶灵竟然能够凭它的意志篡改周围的环境!这怎么可能! 但恶灵带给谢非尘的惊喜还不止如此,在它的凄嚎声中,咯啦咯啦的断裂声音不断响起,大块大块剥落而下的混凝土失重般漂浮半空,混着裸露在外的钢筋在谢非尘错愕的神色中如子弹般朝着中他蜂拥砸去,眼看就要将他压成肉酱。 “区区杂灵……” 第6章 山海异兽 “…别给我太嚣张啊!” 怒喝一声,就在大片石块即将淹没谢非尘的刹那,灼烈火光蓦然爆蹿,耀目的光辉仿佛利剑般刺破大楼里弥漫黑暗,砸至他面前的混凝石块被一团火焰冲破,随即落地收敛,化作一头皮毛油光发亮尾巴分叉牛犊般大小的黑犬,身形矫健气势嚣狂地四足落地,两眼仿佛火焰一般熊熊爆燃,一下子驱散了大厅里的阴寒气息。 只是这头类似黑犬的生物出来之后却不像之前的游魂与风精那般顺从,反而眼神不善地回头打量着谢非尘,暴戾地有些蠢蠢欲动的样子,咽喉中滚动着沉闷的威胁吼叫。 谢非尘一脸肃然,冷哼一声全力在精神中压制着这头生物的意识,甚至连肩膀上的风精也收了回去,额头上沁出了细细的汗珠。精神上的僵持只是一瞬间,下一刻黑犬似的生物身子微微低伏收敛了对召唤者的敌意,转头将注意力集中到了面前的恶灵,兴奋地裂开了布满尖牙的炽热大嘴。 谢非尘这才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苦笑,原本还打算着节约点的,现在这东西一出,自己今晚的收获大半算是打水漂了。 【祸斗】 【属部:异兽】 【等级:★★☆两星半】 【背景:吞食火焰的异兽,暴躁好斗,经过的地方往往会引起火灾,被视为不祥之兆。】 【“闻到了,美味的火焰就在前方!”】 【特性:食火】 【召唤点数:28】 在《万道炼形录》中残留的几种召唤生物中,这个等级达到了两星半的家伙堪称名列前茅,但召唤的代价却与战斗力成正比,足足是一星风精的九倍多,一下子就用去了谢非尘这两个月辛苦积攒的三分之一源能。 而且谢非尘原本并不想召唤这个家伙的原因还有一个,那就是以他现在的力量只能顺利操控两星级以下的生物,像这种品级达到两星半又性格暴戾的家伙实在有些难以掌控,况且在眼下开启的【幽冥】、【精怪】、【异兽】三部中,他由于一直搜罗鬼灵而晋升的职阶“鬼道童子”只对幽冥部的召唤生物有加成。 如果不是这头鬼楼恶灵的力量远超谢非尘预料,他根本不会下决心召唤这头生物。不过一分钱一分货,既然花费了不菲的代价,那这名列《山海经》的上古异兽祸斗的战斗力自然值得谢非尘期待。 恶灵并未因眼前的变故而踟蹰不前,这种鬼类尽管因为深厚的怨念而死后力量大增,但同样会深深陷入生前的憎恨之中,神智早已被怨恨与暴虐混乱充斥着,因此抢先发动了攻击,铺摊占据了半个走廊的灵浆咕噜咕噜翻滚中突然伸出两道巨大畸形的手臂向着祸斗抓去,指间还残留着粘稠腐臭尸水,腥风扑鼻。 低低嘶吼一声,祸斗强劲的后腿猛地一蹬,黑色身影如离弦之箭般朝着恶灵庞大的身体猛然疾蹿,就在即将与两条手臂交错时,尖锐的指爪间突然缭绕升腾起道道火焰半空挥舞,与恶灵手臂接触刹发出剧烈的滋滋灼烧之声,轻松地将恶灵伸展出的手臂与本体切割开来坠落地面。 破去恶灵的两条手臂,半空中的祸斗去势不减,一头撞入恶灵与走廊墙壁结合的本体之上,一双火爪在它身上狂乱挥击着,在黑暗中划出道道闪亮的火焰轨迹,顿时一股焦臭弥漫在整座大厅之中。 “噢啊—!” 恶灵那颗浮在巨大本体上的头颅发出了痛苦的嚎叫,泥浆般的身上胡乱伸出手臂、触手、棍棒或是其它奇形怪状的灵质拼命向祸斗敲打过去,同时一股土黄色的光芒在它体内蔓延着遏止火焰的肆虐。但这头恶灵的动作哪怕对于普通人来说也有些迟缓,更不用说面对祸斗了,黑犬般模样的上古异兽矫捷地在大厅中四处游走轻巧躲避,每一次飞窜都在恶灵身上留下一道烧焦的伤口,很快恶灵就被破坏得七零八落,块块散落在地面之上,气息变得极度衰弱下来。 蓦然,祸斗身形一稳,双目灼灼如火盯视着奄奄一息的恶灵,张口吐出一道熊熊火柱射入恶灵本体之中,轰然爆裂的炎风将恶灵炸得四分五裂,给了它致命一击。 “收!” 一见功成,身后的谢非尘打开法书一声令下,还跃跃欲试的祸斗身形倏然化作一道火光冲入书中消失不见。 “还好召唤生物没有死亡的话能收回一半的消耗,否则今晚怕是要打白工了。” 谢非尘长长出了一口气,将《万道炼形录》对准恶灵残骸,剑指一扬:“封灵镇魔,摄!” 只见他掌上黑**籍顿时发出豪光,扉页的漩涡不断旋转着,散落在大厅里的恶灵残骸全都如林鸟归巢般纷纷投入书中,整栋大楼内那股一直弥漫徘徊的阴郁气息也都翻滚着蜂拥而来,如长虹吸水般被吸纳到漩涡之中,随后书籍中间自动生成新的一页,恶灵的图案显现其上。 与此同时,一股清冷若泉的气息从书中流出毫不抗拒地融入谢非尘的体内,而他原本就没什么血色的面容似乎更加苍白了几分,精神却异常抖擞起来。 “呼,这次猎物虽然棘手了点,但反馈也比以前多不少,看来我的通幽术很快又能更进一步了。”谢非尘心中一喜,法财侣地修行四要,他虽然只勉强得了个法字,但《万道炼形录》每次封镇猎物后却都能反馈一些异常精纯的力量回来,因此在这种既无指导又无丹药器具辅助的条件下,他竟然用了大半年时间就将通幽术修炼入门,进度放在当年的御神宗也算很不错了。唯一的苦恼就是这些由于并非自己苦修精炼得来的力量易放难收,导致他体内阴气过于炽盛一不留神就浑身鬼气森森,虽然对身体没有影响,但现诸于外表却一副元气大伤的痨病鬼模样,让他颇有几分头痛。 随着恶灵被消灭,笼罩着整座大楼的灰雾也同时消失,月光与道路再次出现在窗外的景象之中。大楼没了那种仿佛针对楼内生灵的深深恶意,空气里没了那种仿佛沁入骨髓灵魂的寒意,气温也恢复了正常,虽然仍是深秋寒夜,但谢非尘竟感到了些许暖意。 为免节外生枝,谢非尘也懒得再去跟那对情侣照面,他可不想自己的异常被人发现,因此直接从二楼窗口一跃而下,四五米的高度就算是正常人跳下也不一定会有什么事,何况此刻风精加持在他身上的“轻灵术”还没失去效力,落在地面上后只是膝盖微微一沉就卸去了冲击力道。 半小时后,一间小旅馆的房内,谢非尘一边啃着街边带上来的烤串一边翻阅着今晚的收获。 “看起那栋鬼楼果然积攒了不少能量,这么一番折腾下来竟然还有小部分盈余。” 谢非尘看着扉页上198点的源质数喃喃自语着,又饶有兴趣地翻到了恶灵的那一页,今晚这猎物的表现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比他之前遇到过的恶鬼都强不少了。 【地缚灵】 【属部:幽冥】 【等级:★★二星】 【背景:在死亡之地徘徊不去的鬼魂,因临死前的莫大执念以及死亡之地的特性,因此死后魂魄与地气结合,虽然无法离开所在的区域,但在自己的领域内却有着非同一般的力量】 【“滚出去,这是我的地盘!”】 【特性:汲取地气】 【召唤点数:16】 “原来是这种东西,难怪!”谢非尘恍然大悟,这头恶灵虽然年岁不久却如此棘手,原来是临死怨念全缭绕集中在这栋让他人生破灭的大楼之上,加上这个地方的风水***竟蜕变成地缚灵这种罕见的灵体。虚幻之体的阴魂与厚重的地气结合,像这种地缚灵几乎可以看做地祇的某种雏形,魂魄与地气结合后对实体的干涉能力比起一般灵魂来要强得多,虽然无法离开那栋鬼楼,但整栋鬼楼却成了它的领域,连磷火弹打在它身上都在源源不绝补充的地气下没能发挥效用,要不是最后祸斗的火焰破坏之力压倒了地气补充的速度,只怕晚上还真没那么简单就干掉它。 “啧,又是个鸡肋!” 谢非尘有些失望地吐了口气,本以为今晚得了个不错的打手,谁知这样说来脱离了领域的话,即使召唤出地缚灵也不会像今晚那只恶灵那般生猛,除非他愿意等上几十个小时让地缚灵与那片土地初步结合才能发挥出一定的力量。 “路漫漫其修远兮,哎!” 第7章 幻惑小术 清晨的大学校园,大部分学生都还在睡梦当中或是尚未入睡,但也有不少自制力较强的学生匆匆行走在前往图书馆、教室路上准备早自习,加上操场上晨练的人,倒也并不冷清。 由于当初在规划的时候圈了一大片地,因此这所大学在用地上非常宽裕,建筑并不如一些历史悠久的名校那般拥挤,校园内有足够的空间来进行大片的绿化修饰。 尤其是谢非尘现在行走的琅琊大道上,脚下是柔软茵草中铺垫的鹅软石路,大道两旁松萝青翠,针叶含露,更有清晨未散的雾气缭绕,飘荡不定犹如轻纱。再过去则是一条划分校园的河流,波光粼粼反射朝阳光芒,河道两旁一排淡黄桂花怒放,疏淡沁人的芬芳随着早上还残留着昨夜寒意的晨风飘散,刚刚匆匆赶回学校还有些困顿的谢非尘深深吸了一口,顿时精神焕发起来。 回到寝室,除了一人不在,剩下两人都还窝在床上呼呼大睡,丝毫没有察觉谢非尘回来。谢非尘也不在意,一屁股坐在自己的桌子前,感觉一下子就放松了下来。几个小时前还在冒着生命危险跟恶鬼干架,几个小时后就回到了平静的校园生活中,饶是他已经经历了多次,也感觉有些不实。 呼了一口气,谢非尘随意地打开电脑浏览起帖子来,以前他大多是在网上找些小说漫画或是最新的电影来消遣时间,但他现在进入的却是一个关于鬼神灵异方面的本地社区,东郭子屯那栋鬼楼的传闻他就是从这里得知的。 “老谢你回来了,昨天又去哪里潇洒了?” 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男生提着袋包子与豆浆走进了寝室,笑着对谢非尘打了个招呼,他们这些同寝室的早就对他最近的神出鬼没习以为常了。 “没什么,随便逛了逛,又去早自习了,明晖你可够努力的啊,就算准备打算考研也不用这么早开始准备吧?”谢非尘耸耸肩反问。 “越早准备越好。”朱明晖不以为然地回了一句,转头提高了音量:“我说,你们两懒鬼再不起来,这早点我可就吃了啊!” 听见他的叫嚷,床上一个头发蓬松的瘦弱男生很艰难地爬了起来,下床牙也不刷抓起包子与豆浆狼吞虎咽起来,一边含糊道:“不用叫李凌了,他通宵了一夜才刚刚躺下,现在打雷都吵不醒。” “早上有两节高数,你们去不去?”早知室友德行的朱明辉不以为意地问了一句。 “我不去了,海老头点名的话帮我应一声。”瘦弱男生几口吃完包子,又哈欠连天地躺回了床上。 “我等一下去应个道,明晖你先过去吧。”谢非尘并不准备翘课,不过也不必这么早去教室占座,反正他也不打算坐前排位置。 “那我先走了。”说完朱明辉拿着课本匆匆忙忙离开了寝室。 谢非尘继续浏览网站,直到确定全都是些不着边际的水贴,没发现什么有用的信息后才关闭电脑前去上课了。 高数是门公共基础课,几个不同院系的学生共同上课,等谢非尘到达时偌大教室发现已经坐得七七八八,于是他随意地在教室角落挑了个偏僻的位置。 在当初得到《万道炼形录》的瞬间,谢非尘的人生就注定走上了截然不同的道路,要不是无法跟父母交代,只怕他早就退学了。如今谢非尘虽然表面仍然保持着一个大学生的正常生活,但精力却早已不放在学习上了,反正他也不认为自己毕业后会老老实实地穿着正装去战战兢兢地面试。 等教授开始上课后,坐在教室偏僻角落的谢非尘自然没去认真听课,而是掏出了本从图书馆借的《神异经》开始翻阅起来,这是本模仿《山海经》的古代神话志怪小说集,据传乃汉武年间的谪仙东方朔所撰,记载着各种古代神鬼异兽。 《神异经》内的古文并不晦涩,只是连张插图都没有,对各种神怪异兽干巴巴的描述对现代人来说未免太过无趣,然而谢非尘却专注地投入其中,仿佛一个字一个字咀嚼般一点点翻阅着。哪怕谢非尘到现在还没半点头绪去如何收集这些早已不存在或根本从未出现在这个世上的生物们,但并不妨碍他将这些内容紧记心中并且畅想一番。 “我说你就看这种东西这么入神啊?” 突兀的一个女声打断了沉寂书中的谢非尘,他转过头,一个嬉笑着的俊朗女生顿时映入了眼帘。 俊朗这个词来形容女生有些稀奇,但放在眼下这个女生身上却再合适不过,月眉星眼,鼻如玉葱,略显中性的五官却十分悦目,脑后干练的马尾辫一甩一甩,一身挺拔英气让人顿生好感。 此时这名女生目光炯炯奇怪地打量着谢非尘手中的书,口中发出一声嗤笑:“还真看不出,老谢你居然对这些东西感兴趣,倒是跟那个神神秘秘的灵研社差不多。” “原来是郭二小姐,今天你怎么坐到这种角落里来了?” 跟大部分工科专业一样,谢非尘所在的系里完全是阳盛阴衰,只有区区三名女生,但幸运的是这三名女生颜值都在平均水准之上,而眼前的这名美女郭潇潇就是其中人缘最好的一个,由于名字谐音相近,而且性格也如金庸小说里的小东邪一般爽朗慷慨,因此系里的同学都戏称郭潇潇为郭二小姐。 “别提了,昨天看美剧看得过头,今早起晚了。”郭潇潇毫不遮掩地张嘴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丝毫不顾仪态:“啊,困死了!” “你刚刚说的灵研社是怎么回事?”谢非尘被她刚刚的话语挑起了好奇心。 “哦,那是我们拉丁舞社楼上的一个社团,整天神神秘秘地研究什么占卜啊降灵啊之类迷信玩意儿,真不知道堂堂大学里怎么会允许这种社团存在,实在可笑。”郭潇潇挑了挑眉毛,有些愤愤地说道,其实最令她无法接受的是,那种莫名其妙的社团竟然比她参加的拉丁舞社经费宽裕得多,这才是郭二小姐看那个灵研社不顺眼的原因。 “我们学校还有这种社团?不过你们女生不都是喜欢那一套的吗,什么星座啊水晶球啊之类的东西?”谢非尘若有所思地随口说着。 “谁说的,这些东西在本姑娘看来早就该扫进垃圾堆了。”郭潇潇嗤之以鼻,军人世家出生的她可对这种东西丝毫不感冒,像是想起了什么她又笑道:“不过也挺有意思的,上次那灵研社里有个人在追我们社团的一个女孩,特地请我们进去参观了一下,他们的储藏室里竟然放着什么木乃伊绷带啊、吸血鬼牙齿啊、幽灵的灰烬啊之类的稀奇玩意儿,还弄得神秘兮兮地。” “真的?”谢非尘眉头一挑,眸子精光一闪而过。 “我骗你干嘛,参观完后那女孩立马回绝了那家伙,也不知道那家伙怎么想的,难道真以为那些阴森恶心的东西会增加他对女生的吸引力?” “呃,我的意思是那些收藏的是真的东西?” 郭潇潇怪异地瞄了谢非尘一眼,讶异地半开玩笑道:“我说老谢啊你没问题吧?喏,那个木乃伊绷带可能是埃及带回来的土产,但什么吸血鬼牙齿幽灵灰烬明显是假的没跑啊!难不成你真以为世上会有那些鬼鬼怪怪的东西?” 谢非尘咂咂嘴,微微一笑,低声自语道:“我想也是。” “好了,我要补觉了,不跟你瞎扯淡了。”郭潇潇又打了个哈欠,将课本往桌前一推就准备趴下睡觉。 “等等,你能不能领我去那里参观一下?”谢非尘连忙拜托道,虽然这灵研社很可能就是群普通灵异爱好者的集体,但万一里面真有某些有价值的线索呢?不管怎么说,试试也不会损失什么。 “你还真对这些鬼东西感兴趣啊?”郭潇潇眉头惊奇地上扬,转头一想嘴角挂上了缕笑意:“要我帮忙也行,不过有条件。” “这么斤斤计较可跟郭二小姐你平时的爽快作风不合。”谢非尘玩笑一句:“有什么事?” “很简单,下个月系里晚会你上一个节目。” 听到这话谢非尘脸色顿时一苦:“哎呦这不是要我出丑吗,您老行行好高抬贵手,我请吃饭如何,地点随你挑!” 如果是几个月前,囊中羞涩的谢非尘绝对没底气说出这话,不过这几个月的除灵工作下来,虽然大部分都是跟昨天一样的义务劳动,但少数的几椿回报足以让他的皮包鼓胀。 “呦吼,看不出来你小子还是个土豪来着!”郭潇潇惊奇地打量了谢非尘一下,随即耸耸青葱般的鼻子哼了一声:“不过本姑娘想吃饭还怕找不到饭辙?少讨价还价,这样吧,我们排演的戏剧还缺几个龙套,你到时候上去顶一个角色就成,如何?” “算了算了,还是我单独上一个节目吧。”谢非尘摇摇头,浪费时间去排练的话还不如他自己到时候随便弄个节目呢。 见谢非尘转口答应,郭潇潇反而有些犹疑不定:“我说你不会想随便忽悠过去吧?质量太差我可要找你算账的!” “放心吧,你还不知我这人吗,心眼儿忒实在,绝不忽悠人。”谢非尘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膛说道。 郭潇潇盯着谢非尘看了一会儿,口中嘀咕着:“我怎么觉得有点不踏实呢,不行,你得先说说准备表演什么节目,让我看看靠不靠谱?”谢非尘略一沉吟,随手拿起自己的笔放在左掌,随即右掌猛地一拍双手合十,再将已经空无一物的双掌摊开展示给郭潇潇查看,有些得意地笑问:“你看这个小魔术如何?” “还真看不出来啊老谢,挺有一手的嘛,骗了不少小姑娘吧?”郭潇潇乌黑眼睛瞪得圆圆的,显然谢非尘的表现超出了她的预料:“算你过关了,不过到正式表演的时候可得好好准备下,就这么简单可不行。” 口中打趣着,郭潇潇的心情却挺愉快的,要知道这个院系里的工科男就没几个是外向性格的,一个个对上台表演避之不及推来推去,最近筹备晚会的工作着实让她这个班干部伤透了脑筋,如今意外搞定一个优质节目让她轻松不少。 谢非尘不以为意,他并未学过什么魔术,但如今好歹也算个术法入门者,纵然离修成五鬼搬运这种有关空间挪移的精深法术还早,但区区障眼法却不在话下。就像dnd里哪怕是不入流的法师学徒,凭着一手魔法伎俩的戏法也能让不通法术的平民惊叹不已。 幻惑术——或纸人立行,或倾杯不漏,或搬运挪移,此皆小术,障眼法也。 第8章 横生枝节 早上的课程一结束,心情愉悦的郭二小姐就风风火火地带着谢非尘来到了灵研社,那是校园后山脚下的一栋大楼里,拉丁舞、街舞、戏曲、吉他等几个社团共同占据了这栋大楼,而在四楼就是灵研社的地盘。 灵研社刚进去的客厅是类似于一个阅览室般的地方,中间横七竖八地放着几张沙发,旁边书架上稀稀拉拉地摆放着不少书籍,谢非尘一眼扫过发现多半是些灵异怪谈、宗教研究以及少部分神秘学的作品。 这个钟点客厅里很冷清,只有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正在看书,见到两人进来不由地有些愕然。这名叫金吉的男生显然认识郭潇潇,听到他们的来意后虽然一脸为难,但被郭潇潇拉到角落低声交流一番后,他就苦着脸答应了下来。 “你进去吧,我在外面等你就好。”郭潇潇看着那扇贴着储藏室牌子的大门,一脸嫌弃地摆摆手,她可没兴趣再去观赏一遍那堆令人不舒服的东西。 储藏室占地出乎意料地大,只是窗户全被厚厚的帘布给死死堵住,而顶上电灯并不给力的灯光让整个房间充满着一种暧昧的阴暗,倒是很有些诡异的氛围,尤其是搭配上内中各种外表并不怎么美观的藏品之后。 “我们灵研社主要研究的方向是各地民俗传说通灵文化,尤其是关于超自然领域的部分,一般并不公开招人而是靠成员推荐加入,如果谢同学你有兴趣的话我可以向社长提一下。” 哪怕刚刚看起来有些为难,但不知是不是看在郭潇潇的面子上,这名叫金吉的男生对谢非尘却挺热情地:“这里的藏品大部分都是我们顾问在外旅行带回来的纪念品,也有部分是我们社员自己收集的。” “这个木雕叫伊派斯,是rb北海道的土著虾夷族祭祀时的器具,是种通灵道具,在北海道的纪念品商店里有卖。” 金吉指着玻璃柜中一个雕刻着奇特花纹的木棍对谢非尘介绍着,又将手指转到了几个浑浊的玻璃状珠子。 “这些是某个社员在东南亚旅行带回来的舍利子,听说泰国每年都向外出口几十吨,希望有足够的高僧让他们火化。” “这个装在玻璃瓶里的牙齿是我们顾问的带回来的,他认为可能是根吸血鬼的牙齿,不过我虽然相信灵魂却不相信吸血鬼,大部分社员都觉得可能是某种犬牙。” “这本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羊皮书是我从亚马逊上邮购的,虽然卖家声称是中世纪的炼金笔记,不过我花了八十美元就拍了下来,所以,咳咳,你知道的。” “喏,你看那只红色的绣花鞋,那倒是货真价实的东西,是sx某个女僵尸出土时穿的鞋子,听说有个私藏了陪葬品的村民全家都在晚上被挖去了心肝,只有这只鞋子被留了下来。” 金吉可能也觉得这些藏品不怎么靠谱,半是炫耀半是吐槽地向谢非尘介绍着。 谢非尘面带微笑地静静听着,时不时顶头附和,就如某个对这些神秘领域感到好奇的普通学生一样,但瞳孔深处却时不时地闪过一缕微不可查的绿芒。 以冥眼扫视全场之后,谢非尘失望地发现自己这次大概是白来一趟了,也许这里的某件藏品在文化上有不小的价值,但他敢担保跟超自然力量扯不上半毛钱的关系。 (看来这个灵研社也就是个普通爱好者的团体罢了。) 谢非尘心中暗忖,不由得哑然一笑。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想来神秘力量在这个世界还没泛滥到随便一座大学里都能遇到的程度。 这时门外似乎传来了有些喧闹的声音,金吉顿时脸色一紧,匆匆走了出去,已经对这些藏品失去兴趣的谢非尘自然紧跟其后。 郭潇潇站在客厅里,双手抱胸,秀气的眉毛皱起,脸上尽是不悦的神情。而站在她对面的是个大约只有十五六岁的矮个少年,双手插兜穿着条破破烂烂的牛仔裤,鼻子两侧带着稀疏的雀斑,相貌还算清秀,但脸上那股若有若无的傲气与嘴角轻轻的不屑冷笑却很是碍眼,与郭潇潇冷眼怒对,气氛显然并不怎么和谐。 “金吉,这些外人怎么会在这,而且你还带陌生人进了储藏室?”见到谢非尘从储藏室出来,这名少年脸色一沉毫不客气地对金吉呵斥。 金吉脸上有些挂不住,讪讪地解释:“我这位朋友有兴趣加入灵研社,所以我带他进来参观一下。” “我怎么不知道你有权力拉人进社了,我们灵研社又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来的。”少年似乎对金吉并不怎么看得上眼,冷哼一声对他嘲讽着。 他的这个态度让金吉也有火气了,脸色难看语气生硬:“胡凯康,别以为社长看重你就嚣张起来,怎么说我也是你的前辈,给我态度放尊重些。” “前辈,切!”叫做胡凯康的少年一副拽拽的样子,拉长语调发出声轻蔑的鼻音,显然对金吉的话嗤之以鼻,抬了抬下巴趾高气昂地对郭潇潇与谢非尘两人轻蔑道:“总之这里不欢迎外客,你们赶紧离开。” 谢非尘站在旁边一言不发,却饶有兴趣地看着这场冲突,落在胡凯康身上的目光显得意味深长。在他洞穿阴阳的冥眼之下,这名少年体内散发着淡淡的光辉,那是法力的迹象,或者说,用另一种名词,叫做灵力。 灵研社内,几人对峙着,气氛十分僵硬。 “我说金吉,这没教养的小屁孩难道也是你们社团的,他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吧?”郭潇潇扫了胡凯康一眼转头没好气地问道,她虽然性格比较大气,但碰上这种态度恶劣的家伙同样也是心情不爽,尤其是那种居高临下仿佛看蝼蚁的眼神更是让她莫名其妙火大不已,完全不知道对方哪来的底气。 “无知的女人,注意你说话的口气。”胡凯康神色一冷,愠怒道。 郭潇潇噗嗤一声被逗乐了:“哪冒出来的中二病,nc片吃多了吧,还是漫画看多烧坏脑子了?” 金吉尴尬一笑,他也对这胡凯康的态度感到不悦,不过还是准备上前打个圆场和缓一下气氛,这时胡凯康却做出了众人意想不到的举动。 被郭潇潇嘲讽一句,这名态度恶劣的少年脸皮涨红,仿佛觉得受到了莫大侮辱,竟突然抢步上前对准郭潇潇的脸举掌就狠狠扇去。 “你疯了!”金吉没料到自己的社团成员突然做出这种举动,脱口而出却来不及阻止。 郭潇潇也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准确抓住向自己扇来的手臂狠狠一扭一转,以军队擒拿的标准动作在胡凯康的痛呼声中将他压制半跪在地。祖孙三代军队背景甚至就连姐姐都是刑警大队的,郭二小姐虽然没有这方面的职业规划,但耳濡目染之下对付个把毛贼的武力值还是足足有余,更遑论一个还没发育完全的少年。 条件反射下制住了胡凯康后郭潇潇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顿时俏脸含煞柳眉倒竖,抬起修长**就是一蹬,顿时将对方踢成了滚地葫芦,随后彪悍的郭二小姐还不肯罢休,捋起袖子露出雪白的手臂就要上去狠扁这毛头小子一顿。 “郭姐,郭姐,您息怒,息怒,不要跟这小屁孩一般见识。”金吉连忙上去苦笑着安抚住了暴怒的郭潇潇,转头厉声呵斥:“胡凯康你太过分了,今天的事情我会跟社长报告的,现在你赶紧离开。” 胡凯康灰头土脸地从地上爬起来,对金吉的威胁听而不闻,怨毒地注视着郭潇潇,似乎要将她的长相深深刻入记忆中。 谢非尘眉头一皱,看似不经意地走前两步有意无意遮住了他的视线,苍白的面容对着这名暴躁的少年露出了冰冷的讽笑,一副放马过来的挑衅表情。 “哎,你就别火上浇油了。”金吉哭笑不得。 胡凯康冷哼一声,咬牙切齿一语不发地转身就走,直到他消失在门外,郭潇潇仍然满脸不悦:“我说金吉啊,怎么你们社团成员这种素质,还是说他跟你有过节,而且年纪也不对吧?” 金吉一脸蛋疼表情:“他不是我们学校的,是附近一所高中的学生,不过被我们顾问特招成了灵研社的成员,社长也很欣赏他。这小子就是头毛驴,脾气暴躁得很,你别理他。” “毛驴,我看是疯狗吧。”郭潇潇低声嘀咕着,显然对胡凯康刚刚突兀动手仍然心怀芥蒂。 有意思! 谢非尘眯着眼睛想着,他对胡凯康的态度倒是不怎么在意,无非是个中二少年罢了,觉醒了力量之后认为自个是主角,看着周围一无所知的普通人自然会有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当初得到《万道炼形录》后谢非尘同样有过这种自认与众不同的骄傲,只不过思想已经相对成熟的他很快就调整了心态,不会像这个青春期的家伙这般沉浸在唯我独尊的中二病中不可自拔。 只不过,灵研社的态度就很值得他玩味了,一个大学的社团破例让一个中学生参加,究竟是纯粹巧合还是那位顾问发现了这男生体内的力量?以胡凯康对金吉不以为意完全没有半点对前辈尊敬的态度来看,显然他觉得在社团里的地位高于金吉,并不把他当作同伴,那么是否说明在灵研社内还有另一个隐秘的团体,一个真正的灵研社,而金吉这些没有灵力的学生只是掩人耳目的外围人员? 这个推测在谢非尘心中一闪而过,虽然有些突兀,但这个灵研社已经引起了他的兴趣。 想起刚刚胡凯康临走前那个怨毒的眼神,谢非尘脸上灿烂的笑容里多了一丝冷冽,戴着戒指的无名指微不可察地轻弹一下,一道隐秘黑影在其余两人恍然无觉的情况下蹿出了大门跟上了胡凯康。 发生了这场小冲突,郭潇潇与谢非尘也不好继续待下去,在金吉的抱歉声中两人离开了灵研社。 “这次给你添麻烦了,郭潇潇同学。”谢非尘有些歉意地开口。 “不管你的事,纯粹是出门没看日历遇到疯狗了。”郭潇潇不在意地挥了挥手:“再说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本而已,姑娘懒得跟他一般见识。” 谢非尘微微一笑,他说的麻烦可是实质,也许郭潇潇认为事情已经过去了,但那个胡凯康恐怕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一个有灵力的人,哪怕是并不怎么强大的灵力,对普通人来说也是种不小的威胁。只不过既然是谢非尘拜托郭潇潇来这里而引发的事情,那他自然会为她挡下后续的事情,这就没必要对郭潇潇提起了。 “好了,我要回拉丁舞社看一下,你要不要来参观参观,我们社里的姑娘可是热情得很,说不定你能跟哪个妹子对上眼哦,老谢你好像还是单身吧?”郭潇潇转眼就把刚刚的事情扔到了脑后,对着谢非尘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问道。 “不用了,我还有点事,先回去了。”谢非尘哑然一笑,洒脱地转身离去。 “别忘了答应我的节目,好好准备啊!” 在身后的大声提醒中,谢非尘施施然走出了社团大楼。 第9章 有人求助 下午没课,谢非尘也没打算回寝室,胡乱填饱了五脏庙后,他准备好好盘一下这个有些神秘的社团的底细。既然是大学社团,那么学校里自然有相关的纪录,借口要做个大学社团调查报告,谢非尘用两包中华通过学生会的朋友很顺利地从管档案的人手里复印出了一份资料,为了避免目标太显眼,他索要了一批社团的资料,而灵研社就包括其中。 无论是帮忙的朋友还是管档案的人都没在意谢非尘索要资料的原因,毕竟这些都是半公开的大学社团基本资料,又不是什么机密机构的工作人员清单,根本没什么保密的价值。 东西拿到手后谢非尘将其它打掩护的社团资料直接扔到了一边,挑出灵研社的资料仔细查看了起来。 灵研社,全称是“神秘文化与灵异现象研究社”,成立于三年前,而它的创办人是一位来自德国的外教,名叫西蒙·默克尔,今年四十四岁,在本校任教欧洲哲学方面的课程已经有四年了,同时他也是这个社团的顾问,而灵研社目前的社长则是他的研究生张夜安。 这个社团不大,现在的成员只有十七人,基本都是在校的大学生或研究生,而且从记录上来看成立后也没向学校报备举办过什么大型活动,似乎就是一些神秘学爱好者的沙龙聚会。 学校登记的资料里也就这些简简单单的内容了,谢非尘看完之后捏着下巴沉吟着,很显然这名德国外教是这个社团里的灵魂人物,这种有些奇怪的社团能通过学校同意成立,还能占据那么大的活动室,想来这名教授在其中出了不少力气。 现在还无法断定灵研社一定有什么猫腻,不过如果这个社团真有什么秘密的话,那个叫胡凯康的少年无疑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 想到这里,谢非尘有些期待地舔了舔嘴唇,眼中闪过兴奋的光芒。 下午三点大街旁的一家kfc里,午后温煦的阳光穿过透亮的玻璃照射进店中,显得窗明几净。由于这个时间不是饭点,店里的客人并不多,三三两两零散落座,大部分是带着小孩的大人,也有几对如胶似漆的年轻情侣。 因此刚刚进来的谢非尘视线一扫,很容易地就从这些客人中发现了店角落的一个有些格格不入的男生,单独落座、心不在焉频频看向窗外的举动、有些畏缩又有些期盼的神态,谢非尘心中顿时下了判断,这估计就是自己约见的人了。 “红眼睛的小白兔?”谢非尘不客气地坐在了男生的前面,虽是疑问,语气却带着七八分肯定。 刚刚没注意到他的男生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眼前似乎比他大不了几岁的青年,有些疑惑:“你,你就是夜游仙夜大大?” “对。” 谢非尘颔首承认,不出意料地看见对方眼中浮现出怀疑与失望,毕竟就一名处理灵异问题的专家来说,他的外表实在太年轻了些。 不过谢非尘也没打算施展什么手段增加对方对自己的信心,淡淡地扫了对方一眼没发现任何鬼气,微微皱眉漫不经心地敲了敲桌子:“你在论坛上发消息给我说碰到了灵异事件,先详细把事情说一遍吧。” 当初他刚得到《万道炼形录》不久,一方面为了找到收服鬼怪的机会,另一方面也想靠这赚点钱,因此在好几个论坛上发布了关于承接处理遇鬼撞邪灵异事件的广告贴,结果可想而知,要么被当做玩笑水贴要么被当做骗子诈骗,连马甲都被封了好几个。 后来谢非尘的心思也淡了,毕竟现实里哪有那么多鬼魂作怪,而那些真的不幸撞鬼的稀少人群首选的也肯定是佛庙道观的高僧高道或是名声在外的专业人士,一个网络上自吹自擂的抓鬼大师,换成他自己听着都觉得不靠谱。等处理了几椿灵异事件后,他在本市相关的圈子里也算是小有名气了,就再也没在网上发过类似的帖子。因此在逛论坛时接到求助的短消息,谢非尘错愕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可没想到竟然真有人联系上他了,而且还是看了某个不知道沉到哪里去的坟贴。 定了定神,男生虽然心中仍然嘀咕,但此刻也是死马当活马医,踌躇一阵后轻轻说道:“遇到事的不是我,是我的一个表妹,她,她可能被脏东西附身了。” 这男生名叫柳振光,家境不错自个也比较喜欢户外活动,常常趁着假期四处短途旅游。上个月学校放假时,还在上小学的表妹来他家玩,正好他跟几个平时比较合得来兴趣差不多的朋友准备到附近的乡下过了一宿,干脆就把表妹一起带过去露营了。 由于他平时就常常东奔西跑在外面过夜家里人都习惯了,加上这次也是在城市附近的一个乡下露营而已,因此家长也没太担心,只是吩咐他好好照看表妹。事实上这次露营也很顺利,柳振光安安全全地把表妹带了回来,而且小姑娘也兴致高昂玩得非常开心,完全没什么异状,临别时还咯咯咯笑着跟他勾手指下次再去玩。 谁知道过了两天后,他得到消息回到家中的表妹突然中邪了,不仅神智混乱六亲不认,时而哭哭啼啼连说带唱,时而行为怪异就像野兽一般,完全变得疯疯癫癫。 柳振光根本忘不了他去探望发病的表妹时看到的景象,原本乌黑圆溜的眼睛满是眼白地斜瞪着他,平常粉嫩可爱的脸蛋上挂着一种让他不寒而栗的奸诈冷笑,甜美稚嫩的嗓音变成了尖锐刺耳含糊不清的怪叫,让他一连作了好几晚上噩梦。 虽然医生诊断是突发性癔病,但柳振光却怀疑表妹是被脏东西附身了,而且很可能是不久前露营时发生的事情,因此他心中很是愧疚,私下里通过网上找到了谢非尘希望能有所帮助。 “你们露营时没发生什么异状吗?”谢非尘听后问道。 “没,我完全没发现什么情况,那天一起去的几个朋友我也问了,他们也没注意到有什么特殊的事情。”柳振光果断地摇头,他已经确认了好几遍了。 “哦,那你怎么确定你表妹是撞邪了而不是真的癔病?” “我,我不是十分肯定。”柳振光迟疑了一下,神情有些犹豫又有些激动:“不过她发作时的样子,实在是太…,啧,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总之太古怪了。” 谢非尘身子向后靠了靠,慢慢说道:“光凭你提供的信息,在见到你表妹前我也不能确定她是不是真的碰上了什么脏东西。不过,你把你的猜测告诉家里人了没?” “说了,”柳振光有些垂头丧气:“不过被我爸妈大骂了一顿,让我不要瞎捣乱。” “哈,走吧。” “啊?” “眼见为实,先带我去看看你表妹吧。” 柳振光先是一愣,随后一喜,连忙抓起脱下的外套匆匆在前头带路。 “林教授,卫大夫,我的女儿倒底什么时候能好转?” 豪华别墅的一间书房里,一个衣冠楚楚四十多岁的男人沉声发问,儒雅的面容双眉紧锁,眉头浮现着显而易见的焦灼,手上的烟头都快烧到手指了仍一无所觉。 “张先生,令爱的情况有些特殊。”站在男人一位是省会医学院精神病研究的权威专家,一位是附近省市最好的精神病医院的主任医师,两人对视了一眼后,林教授开口了。 “一般情况下,排除某些遗传因素外,儿童癔病都是由于心理上的创伤或是性格缺陷引起的,但根据你提供的资料,我们暂时还未找到引发病情的诱因。另外,令爱病情发作时的表现,也有些…特殊!”林教授神色有些疲惫,眉头微皱地想了想后措辞道。 “我们已经尽可能采用了一些可靠性较高的暗示治疗、心理疏导以及药物措施,但都收效甚微。”卫大夫接着补充道,看了自己虎口一个新鲜的咬痕,嘶了口气:“令爱的情况跟我以前遇到过的病例都不相同,但以目前的情况看,短时间内想要好转怕是有所困难。” “虽然我对精神病医学不太了解,但也知道两位是国内这一领域的佼佼者,难道对我女儿的病情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男人,也就是柳振光的姑父张明远,任凭尚未熄灭的烟头掉下将价值普通人数年工资的昂贵地毯烧出一个黑点,沉默片刻后隐含怒气地发问。 “真要说的话,我只能以个人而非精神病专家的身份提出一个建议,张先生可以从别的一些路子想办法,有时候,民间的一些传说习俗也是有其根据的。”林教授叹了口气,含糊不清地轻声说道。 张明远有些愕然,刚想说什么的时候,房门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以及高声的叫喊。 “老爷,小姐又发作了!” 第10章 悬此冷眼 出乎谢非尘的意料,柳振光带他去的不是医院,而是往本市知名的富豪住宅区桂金园走去。 “我表妹确诊了后,在医院呆了两天就被姑父带回家,到现在一直都在家里请专人看护着,治疗也是在家里进行。”柳振光一边带路一边对谢非尘解释,有他这个熟门熟路的人陪在一旁,无论是小区门口严格的保安还是别墅门口全都畅通无阻。 “振光!” 就在柳振光轻车熟路地带着谢非尘进入别墅时,忽然一个年轻的女声叫住了他。 “啊,姐,你也在?” 叫住柳振光的是他姐姐柳芸薇,是个二十多岁一身ol打扮的女性,凹凸有致的身条在白色t恤与黑色正装紧裹下分外妖娆,精致秀美的脸上架着个黑框眼镜更添了几分制服诱惑,虽然年轻身上却带着种精干的魄力。 “你在这干什么,最近姑父心情不好,你不要乱跑。”柳芸薇拉过自己的弟弟有些责怪地说了一句,转头看了谢非尘这个陌生人一眼,声音低了几分:“他是谁,这个时候你怎么能随便带外人来这里,要爸妈知道了你是皮痒不成?” “啊,姐姐,这个,他是我一个朋友,可能对表妹的病情帮得上忙,我请他过来看看。”柳振光吞吞吐吐地说道。 “你胡说什么呢,你朋友能帮得上什么忙?”柳芸薇秀眉微蹙有些莫名其妙地问道。 “柳小姐,你弟弟觉得你们表妹并非简单的癔病而是撞邪,正好我对这方面有些心得,因此他请我来检查一下。”就在柳振光支支吾吾地时候,谢非尘悠然的声音传了过来,他不是来做贼的,又不是没有底气的骗子,根本不需要心虚遮掩。 柳芸薇脸色顿时冷峻下来,狠狠瞪了自己的弟弟一眼,传递了个“等下再跟你算账”的眼神将柳振光吓得一哆嗦,随即转过头用审视的眼光打量了谢非尘一会儿,冷淡地下了逐客令。 “我不知道我弟弟瞎胡闹跟你说了些什么,但我们不需要你这种‘特殊人士’的帮助,请你离开吧。” “哦,柳小姐你确定吗?”谢非尘眉头一挑:“不准备先让我看看患者后再下决定?” “似乎,现在正是需要我这种‘特殊人士’帮忙的时候呢!” 说着他指了指突然变得嘈杂纷乱的二楼,似笑非笑地说道。 “不好了,小姐又发作了,快去通知老爷和医生。” 随着一声惊呼,别墅里几个佣人纷乱地东奔西走,乱成一团。 柳芸薇脸色一变,顾不上跟谢非尘继续说话,转身急匆匆地向着别墅内快步走去。 “夜大哥,我们?”等柳芸薇离去后,柳振光探头探脑地看向谢非尘,满脸苦色。 “跟上吧,既然我都来到这里了,至少要先看看你表妹再说。”谢非尘说着泰然自若地走进了别墅。 此时别墅二楼某个房间正闹成一团,几个女佣正合力压制着一个穿着粉蓝连衣裙的小女孩。小女孩大约十来岁的样子,瞪眼欲裂龇牙咧嘴,虽然面部肌肉扭曲,却还依稀残留着几分原本可爱容貌的影子。两条纤细白嫩如同莲藕的小胳膊此时被几双大手紧紧握住,上面微微凸起一条条细小的青筋,不断地挣扎着想要脱出掌控。 尽管是几个大人一起压制,但一方面是女佣们不敢用力过猛怕伤到小女孩,另一方面却是剧烈挣扎的小女孩表现出来的力量完全超乎了她这个年纪小孩应有的水平,因此一时双方竟然是僵持不下。 “芊芊,芊芊,你快冷静下来,你还认薇薇姐吗?”刚刚赶到的柳芸薇脸上尽是紧张担忧的神色,手足无措地站在旁边安抚着小女孩,贝齿紧紧抿咬着嘴唇。 “薇薇姐…”似乎认出了柳芸薇,名叫芊芊的小女孩激烈的动作逐渐平息下来,略带迷惘地重复了一句:“薇薇姐…” “对,薇薇姐以前常常带你一起玩的,你认出来了吗?”柳芸薇一喜,伸出手想要摸摸表妹的头安抚她。 谁知就在她的手掌快要触及表妹头发时,小女孩突然双眼猛一翻白异常恶毒地瞪着柳芸薇,顿时吓得她下意识地将伸出的手缩了回去,同时小女孩口中发出了诡异刺耳的笑声。 “咯咯咯!” “水性杨花的贱女人!” “破鞋!” “该浸猪笼的烂货!” 大量的污言秽语从小女孩口中如机关枪子弹般飞速吐出,完全难以想象这是出自一个十岁小女孩的口中,反而像是一个上了年纪的撒疯泼妇般。 柳芸薇的脸色煞青煞白,即羞又恼,感受到周围女佣投来的诡异目光,不由恨恨地跺了跺脚。虽然她不是黄花大闺女,但也只是在大学里交过两任男朋友,而且毕业分手后一直专心于事业,完全可以称得上是洁身自好。如果是别人这么骂她,个性颇为骄傲的柳芸薇绝不会善罢甘休,然而现在眼前的却是自己才十岁、发了失心疯的表妹,她也只能唾面自干。 门口的张明远看到这一幕心中就像刀割了一样又痛又急,想起不久前还聪明伶俐乖巧可爱的女儿如今变成这样,他就感觉胸闷气紧,平日在商场上纵横自若的沉稳气度完全消失不见,颤颤巍巍地伸手扶住门框,生怕一口气喘不上来气就瘫软在地。 柳振光脸色也是讪讪的,虽然他平日里跟柳芸薇算不上多亲密,但此刻眼见自家亲姐姐被羞辱,自然也不会舒服。 只有完全是外人的谢非尘毫不在意,眼帘开阖间一抹细微的绿芒已跃然瞳中,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这个举止怪异的小女孩。 (嗯,没有鬼气?) 冥眼粗粗一扫,谢非尘并未发现过往那种阴冷晦暗的熟悉气息,心中不由得讶异了一下,难道这次真的不是鬼魂作怪? 不过这并不代表没问题,虽然谢非尘没从小女孩身上察觉到鬼气,却感觉到了另一股陌生的气息,与鬼魂出现时那种阴冷死寂的感觉不同,这股气息要活跃得多,带着一种骚动的邪异生机,就仿佛野兽一般。 灵觉交感之下,突然一股恶臭涌入谢非尘的鼻腔,让他面色苦得眉头全都挤到了一起,不由得干呕了一下。 “夜大哥,怎么了,有什么问题?”柳振光见谢非尘神色有异,急忙发问。 “你有没有闻到一股臭味?” “臭味,没有啊。”柳振光神色茫然地回答。 谢非尘有些奇怪,心中细细琢磨着。 “是幻觉?” “不,不是闻到,而是感觉到。” 口中喃喃,谢非尘再次凝睛看向了小女孩,瞳孔中荧荧绿光比刚才更盛一层。将冥眼的力量再次增强后,谢非尘这次终于有了新的发现,隐隐约约看见了一个占据着女孩体内的影子。 “哈,抓到你的尾巴了。” 正当谢非尘凝神准备仔细打量时,小女孩,或者说附身在小女孩体内的东西突然脸色一变,猛地一发力竟然从女佣们手下挣脱了出来,宛如野兽般一下子窜到了窗台旁的桌子上,背贴墙壁四肢蹲下,口鼻突起面容狰狞地怒视着谢非尘,口中发出呜呜的恐吓怪叫,显然察觉到了谢非尘的窥探。 “滚、滚、滚,滚开!” 这一个变故,顿时让所有都注意到了谢非尘的存在。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我家里?” 张明远这才发现谢非尘这个陌生人的存在,本来就心情沉重的他想到自家女儿的这幅模样被人看去,脸色一黑怒然喝问。身为一个大公司的总裁,张明远手下掌管着近千余名职工与上百亿的资产,容行举止自然养成股俨然气势,这一喝问顿时让周围的人全都噤若寒蝉。 孰料谢非尘却是置若罔闻,只是全神贯注地与他女儿互相凝视,甚至嘴角还挂起了缕浅浅的笑容,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轻轻自语:“原来是这种玩意。” “姨夫,这是我朋友,是过来帮忙的。”谢非尘不搭话,柳振光心中叫苦只能硬着头皮站了出来,也不敢透露谢非尘除灵师的身份,含糊不清地惙惙说道。 “胡闹,马上让他离开。”张明远想要发火又强忍了下来,只是拉下脸硬邦邦地扔下了一句话,转身就走。 “小弟,还不赶紧带这个人走。”柳芸薇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怒视着柳振光。 谢非尘耸耸肩,低低轻笑一声,转身向着别墅大门走去。既然主人不欢迎,他自然不会热脸去贴冷屁股,再者说了,他现在还真没什么办法解决小女孩身上的情况。倒不是说附身在小女孩身上的那东西他对付不了,事实上如果摆明车马硬碰硬,谢非尘完全有把握收拾那玩意儿,但要完好无损地将那东西从宿主身上给驱赶出来,他手头还真没什么合适的手段,归根究底,还是他修行的时间太短了。 只是再过段时间就不一样了,前几天收服了地缚灵后《万道炼形录》反馈的能量让他在通幽术的造诣更深了一层,正好有个合适的法术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不过到了那时,谢非尘愿不愿意出手,就看他的心情了。 “夜大,不好意思。” 离开别墅不远,柳振光一脸歉意地赶了上来,虽然他对谢非尘也并非很有信心,但终归是他将人请来的却让人遭到这种遭遇,心中也是有几分愧疚。 “那个,你刚刚看出来什么问题没有,我表妹她是不是撞邪了?”踌躇半响,柳振光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撞邪?如果你是指遇见鬼的话,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不是。”谢非尘一脸淡然:“撞仙的话,倒是可以这么说。” “什么意思?”柳振光满头雾水。 “那小女孩确实被某种东西附身了,但不是鬼。” “那是什么?” “哈,你表妹啊,被黄仙上身了。” 第11章 黄家废庙 杂树横生,荒草没径,谢非尘吃力地分开拦路的树枝与齐腰的野草,深一脚浅一脚向着山上走去。虽然他脚下曾经是条山路,但随着寨子的外迁已荒废多年,除了每年偶尔上山的寥寥几个村民外,根本没有继续使用,因此早就被疯狂生长的植被遮盖住了,走起来非常费劲。 “我还真是自找苦吃。”谢非尘口中念叨着,一边挥着山脚捡来的树干在前边探路。大约走了快四十分钟,直到快要到山顶时,他才看到了自己的此行上山的目标,一座埋没在草丛里的废庙。 与其说是废庙,倒不如说是废墟,残留在如今这个人迹罕至的荒山野岭里的断壁残垣。一块块大小不一的石块叠成的墙壁早已坍塌大半,边缘尽是风化侵蚀的酥碎痕迹,大片油绿绿的苔藓在阴暗处覆盖了灰褐色的石面,谢非尘举着手臂粗的树干重重敲打几下,地面众多石缝里立刻传出悉悉索索的声音向着周围传递开来,显然早已成为众多爬虫的巢穴。 原本的上香的供桌早就在日晒雨淋中变成了腐烂成了朽木,上面生长着几颗瘦小的菌菇,地上半截断裂倒塌的神像也布满了青藤与地衣,只能从尚未被墨绿色爬满的边角缝隙中偶然才能一窥神像原本的部分面貌。 谢非尘漫不经心地一捅,只见原本就脆弱不堪的神像轻巧地碎裂开来,变成了几块不规则的碎块,却没有更多反应了。 不甘心地仔仔细细扫视了半晌,谢非尘才悻悻地闭上冥眼,在这座废庙里找不到半丝灵光的不得不承认,不管当初是什么东西占据了这里,那东西都已经很久没有再来了。 数十年前,这座山上有着一座“七姑庙”,也就是谢非尘脚下的这座废庙。根据这半天来谢非尘在山脚村庄里转悠打探到的消息,大致了解了这座七姑庙的来龙去脉,听到了一些颇有传奇色彩的轶事。 解放前,寨子里有个游手好闲的癞头混混,整日不务正业偷鸡摸狗,惹得人人都厌恶不已,不过这家伙个性蛮狠,早年又学过几年把式,虽然劣迹斑斑却也没犯下什么大错,因此倒也能混日子过下去。突然有一天,这名诨号癞头铁三的混混宣称自己得了名仙姑托梦,要寨子里的人建庙供奉这名仙姑。 最开始村民们自然是嗤之以鼻,哪路仙姑会托梦给这种混混那绝对是瞎了眼,只把它当成铁三骗吃骗喝的把戏,但癞头铁三却施展了手不知从哪学来的**法术,当场就把嘲讽最凶的几个村民给弄昏厥了,顿时让剩下的村民们又惊又怕起来。最后还是寨子里的几名老人出来打了圆场,让寨子里的匠人在山顶不远处建了座不大不小的庙。 这庙自然是违例的,但哪怕是太平盛世,这种乡村山野里的淫祀野庙也禁之不绝,何况当时那种动荡环境,更不会有人去管了。这七姑虽然不知道是哪路神仙,但确实有几分神异,而老百姓也不会去管庙里的神仙是不是朝廷正祀的神仙,反正有灵他们就拜。 要说求晴求雨求丰收这种事,拜七姑是拜不着的,那是龙王爷跟土地公的事,但寨子里要有人得了急病怪病,或是家里丢了东西,走失了畜生等事情,来庙里求这七姑却十分灵异。而那癞头铁三也成了庙里的庙祝,像是换了个人似得深居简出沉默寡言,村民们都传说他得了仙姑的点化,所以一改过去恶习。 一来二去地,这七姑庙名声逐渐传扬了出去,连附近村寨里的人也时常过来祭拜求福,香火不绝。 如果仅仅是这样,那这七姑庙也仅仅是中华大地上无数不起眼的小庙之一,顶多在附近的村寨里有几分名气,根本不足为奇。但后来发生的一件事,却让这七姑庙成为附近村民们津津乐道的乡间怪谈,流传至今。 那是解放后的事了,那时破四旧运动的大潮如狂风骇浪般席卷全国,这山间乡野也受到了波及,而那时在本地已经颇有名气的七姑庙自然也成了显眼的目标,被当作封建迷信残毒准备砸破推平。当时癞头铁三已经死了,庙祝是另一个村民,与兴致勃勃冲进七姑庙的红小将们发生了冲突,混乱间被打倒在地。 奇事就是这时发生的,当时那庙祝倒地后,他衣服下突然一阵鼓动窜出一道黑影想要向庙外窜逃,被领头的红小将眼疾手快下意识地一铲子砸得脑浆迸裂,当场显出了真面目,竟是头硕大的黄鼠狼,顿时全场轩然。发生了这种奇事,肯定是短短时间内就传遍了附近村寨,村民们这才恍然,这七姑竟原来是黄大仙。 民间广为流传的“狐、灰、柳、黄、白”五仙之中,除了狐仙这个口耳相传最知名的妖精外,剩下灵性最强出现频率最高的就是黄鼠狼精了,又被尊称为黄大仙或蔑称为黄皮子。狐狸化人有戴颅拜月的传说,这黄鼠狼也有穿腔操人的异闻,村子里的老人想起那癞头铁三短时间内的改头换面,想想这七姑最喜欢的供品就是鸡,自然联想到那时的癞头铁三已经是被黄鼠狼给操控了。 发生了这种事,这七姑庙不仅是封建主义余毒,更成了意图破坏社会主义的牛鬼蛇神,当场就被红小将们推平砸烂,要不是在山上怕起了山火,只怕还要一把火烧个精光。 事情波澜转折,过了两天,那名打死了藏身庙祝体内的黄鼠狼的红小将在家上吊死了,一起在场的红小将们也有两个莫名发疯,村民们都传说这是黄鼠狼来报复了,一时闹得沸沸扬扬。如果是换个时间,面对这种诡异的事情人们也许会退缩,但在那个信仰赤诚狂热的时代,这件事却被更多运动中的人当做是被打倒的牛鬼蛇神的反扑——事实也确实如此。 于是乎在本地的一个武装部长的号召下,附近的村寨搞起了大串连,浩浩荡荡的人们被组织起来上山搜寻,在几个老猎手与众多猎狗带领下像筛子一样过滤了一遍又一遍,几乎把附近山里的黄鼠狼全都给灭绝了,至今不少村民家中还留着事后分到的黄鼠狼皮。 几十年过去了,时代早已不同,无论是当时香火颇盛的七姑庙亦或是那个狂热的年代都已封埋历史,这段往事就像众多乡野轶闻般随风飘逝,只有上了年纪的村民们偶然才会随口提到。 而谢非尘脚下这座七姑庙的废墟,离前不久柳振光他们宿营的地方,只有不到半里。 “奇怪,这里确实没有半点灵光,难道附身在那小女孩身上的黄皮子跟这七姑无关?”谢非尘不甘心地再次搜寻了一会儿,有些迷惑地挠了挠下巴:“不太可能,距离这么近又都是黄鼠狼精,怎么想都不会没有渊源。” “还是说这里已经被放弃了?” 谢非尘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没找到一点线索,这半天的山算是白爬了,得,权当锻炼身体了。 要不在这里呆两天,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新东西? 心头转念,谢非尘还是否决了这个主意,以当日他在别墅里探查到的情况来看,附身在那名小姑娘身上的灵魂并没有鬼灵的死气,多半是生灵,既然如此,那东西的本体也不会距离太远,哪怕他在这里呆上两天估计也不会找到什么线索。 再则说了,他到这里探查也只是随手而为,并没有抱着太大希望,反正最后真要解决的话,还是得从那小姑娘身上着手。 最重要的是,谢非尘已经得到了派出的召唤物传回的消息,那天在灵研社碰到的少年胡凯康,开始动作了。 “相比这里的小小支线,那边的才是头大鱼啊!” 想起召唤生物传回来的消息内容,谢非尘眼神幽幽,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 第12章 恶意深沉 市区边缘的一个偏僻仓库中,胡凯康仔细地检查着地面上横七斜八地画着道道白色纹路的同心圆,一点一滴对照纠正着偏差,精神专注得足以让见惯他在学校顽劣表现的老师同学大感讶异。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哪怕眼下他要进行的只不过是个低级魔法,一旦失败的后果也绝非考试搞砸能等闲比拟的。 对照无误后,胡凯康忍不住从怀中摸出一本薄薄的羊皮卷,重新校核着整个流程。虽然上面的内容他已经背得滚瓜烂熟,而且也不是第一次进行这项仪式,但开始之前不再看一遍的话,总觉得心下不踏实。 在他身前零零散散摆放着一些法术需要用到的材料,十余根白蜡,一盆半凝固的褐黄色烂泥,一只时不时颤动却被捆得结结实实的野猫。 这种召唤低级使魔的仪式,即使是刚刚接触超凡力量灵力浅薄的新人也有一定机会成功,因此材料并不复杂,唯一需要事先加工就是那盆烂泥了。那是一种在书上称为“浊泥”的魔法材料,由几种生长在潮湿阴暗处的草木、人类骨灰、坟土等物粉碎后按一定比例粉碎混合后,再加入一盆井水在黑暗中静置澄澈数天半凝固而成。 “根据书上的方法测算,今天这个时候正是阴长阳消的盛魔之刻,上次召唤也是在这个地方进行,所以地点也符合阴地的条件,不会有问题的。”胡凯康呼吸有些紧张急促,脸色却露出了亢奋的潮红,只觉胸中积蓄的激烈情绪蓬勃欲喷,亟不可待。将蜡烛根根等距摆放点燃,胡凯康脱去全身衣物只留一条内裤,****地坐在了魔法阵的中间,掏出了一瓶装着灰黑色粉末的玻璃瓶,小心翼翼地吸了一小撮。 片刻后,胡凯康浑身腾起了一股犹如电流窜过的酥麻感觉,感官仿佛打开了某个开关变得敏感微妙起来,密闭空间中些许空气流动划过皮肤汗毛微寒,几根蜡烛烛芯在火焰中燃烧剥裂的轻微噼啪,仓库角落某些生物爬行的窸窸窣窣,胸腔内心脏规律起伏的机械跳动,体内血液在大根血管持续涌动,借着逐渐发作的药力打开知觉之门,种种平常情况下被忽略的信息一一涌入他的脑海。 在感官变得敏感的同时,他的思维也变得茫然而专注起来,不断回想着当日发生的冲突。对普通人来说,几天的时间早就模糊了当日的细节,平息了那场冲突时的负面情绪。但此刻胡凯康却如身临其境,仿佛再次回到了数天前的那个时候,脑海中一遍又一遍清晰地重复着当日的冲突。 不仅如此,随着胡凯康冥想的深入,他的记忆开始扭曲夸大,明明只是一场不大的矛盾,却在一遍遍循环回想中膨胀成了巨大的耻辱,愤恨、厌憎、怨毒、狂躁…在他的自我暗示之下不断涌现着,种种负面情绪仿佛燃料一般让心中那股怨念之火迅速炽烈。 以此为匙,胡凯康感觉到那种平日里若有若无的灵力变得清晰了许多,仿佛在这股犹如炸药般短暂爆发的激烈情绪压迫下,潜藏在灵魂深处的力量一点一滴地被榨取出来,充塞流转在他的体内,这种力量饱满的感觉让他宛如吸毒般深深陶醉上瘾着。 按照书上的办法,胡凯康坐在魔法阵中继续冥想,慢慢调整着自己的灵力波动,将自己的心神深深沉入意识的底层,让精神与某种宏大幽晦的波动沟通。那是一个名为“幽影界”的下层位面,根据书上的解释,这是一个依附于现实物质世界的异空间,有着与现实截然不同的规则与奇特力量,很多魔法都是借助与这个神秘空间的联系而达成。 昏暗的仓库中,幽幽萤萤的烛焰在噼啪声中跃动不已,照亮着胡凯康紧闭双目的面孔,照着他脸上不断变换的狰狞表情逐渐放缓,最后定格成一副苍白僵硬的怨毒,犹如一张做工拙劣的面具一般。与此同时,密闭的仓库里开始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奇特气味,与日常的气味全不相同,分不出是香是臭,甚至是否存在都无法确定,只是让人异常不适。 微弱的烛光边缘,黯淡的影子随着烛焰跳动而变幻着,在更远一点的地方,那些更深的黑暗似乎一派平静,又似乎在蠕动着,给人一种诡谲的矛盾之感。 沉浸在冥想之中的胡凯康突然觉得心神一冷,一股仿佛绒毛轻轻蹭过背后脊椎的微弱触感遍布全身,同时耳边响起细碎的啾啾沙沙的幻听,犹如秋虫鸣叫,又如洞窟滴水,有过一次成功施法经验的他顿时松了一口气,终于成功与幽影界达成一定程度的连接了,虽然只是一丝缝隙。 到了这里,这项魔法已经成功了一半,接下来的步骤就是将事先准备好的祭品进行虐杀,用祭品临死的痛苦与怨恨作为吸引幽影界中生物降临的诱饵——由于这个法术召唤的只是幽影界中一种地位类似于现实里老鼠的低级生物,因此用猫狗这种体型的小型生物就足够了,如果想召唤更强大恐怖的生物,那就需要牛羊乃至人类活祭了。 心知连接的时间短暂,胡凯康迅速抓过那只被捆住的野猫,浑然不顾它惊恐的挣扎,面无表情地娴熟虐杀起来,顿时凄厉痛苦的猫叫声回荡在封闭的空间内,片刻后,一只被血淋淋剥皮还带着腾腾热气的猫尸出现在魔法阵中,一柄短刀正正地插在猫头圆瞪的双眼中间,野猫死前凄惨哀鸣仿佛被凝固在魔法阵中回荡不止。 就在胡凯康全身心地投入忙活着这个诡异而血腥的仪式同时,他背后墙壁上的某个部分却突然泛起了水面般的波纹,大约拳头大小的墙壁悄无声息地凸了出来,上面还睁开了两只细小的眼睛,轻轻眨了眨,仔细地打量着他的一举一动。 蓦然,一股阴冷滑腻却无形无质的感觉滑入胡凯康体内,不断吸取着他体内的热量,顿时让身体的温度下降数分,一时间他面色煞白,却露出了喜悦的笑容。 “成功了!” 幽影界与现实物质世界不同,那是一种更接近精神或是心灵世界的异空间,里面的生物大都是虚体,在进入现实世界后并无实体,那些强大的幽影界生物倒无妨,但这法术里召唤的低级幽影生物根本无法维持,因此需要以之前准备的“浊泥”作为这种生物凭依的原料。而在这个过程中,施法者就是幽影生物进入现实的通道媒介,在冥想过程中保持着与幽影界的连接,让被召唤的幽影生物降临到自己的精神里,通过一道孕育诞生的手续进入现实并依附在浊泥之上。 虽然这不是什么高级的魔法,召唤出来的使魔也没什么特殊的力量,但对毫无防备的普通人来说,一头这样灵活矫捷有一定智能的使魔已经是个可怕的威胁了,尤其是当不知道它在阴影中满怀恶意地注视着他们的时候。 呼哧,呼哧! 短促的呼吸宛如破风箱般,胡凯康似乎消耗了大量的精力,十指紧抓地面强制忍耐着,额头沁出细细冷汗。半刻钟之后,他闷哼一声,紧绷的身体一下子松懈下来,面前的那盆烂泥却开始剧烈翻滚起来,片刻后,一部分的浊泥凝固成了一头怪异丑陋的生物。 “哼哼哼,哈哈哈哈哈——!” 看着身前这头心意相通如臂指使的使魔,胡凯康带着病态亢奋地狂笑起来,眼神中尽是骄横与嗜血的快慰:“接下来,那个敢打我的无知贱人,还有那个该死的男人,迎接你们悲惨痛苦的命运吧!” 一时间,仓库里尽是回荡着咬牙切齿的嘶笑。 “看不起我,得罪我的人,一个个全都要有这种下场,哈哈哈哈!” ; 第13章 自寻死路 胡凯康眼睛烁烁发光,咬牙切齿,神情极为亢奋地尖笑着,心中满是得意,如视珍宝般贪婪地欣赏着眼前这头丑陋的使魔。而在他背后,那部分难以察觉的突出墙壁不知何时已恢复原状,没留下任何痕迹。 这就是他的力量,现代科学无法解释无法置信的力量,是他超出那些孱弱无知的蝼蚁凡人们的证明,是被上天选中的标志。自从在伟大导师的教诲下觉醒了体内潜藏的力量之后,他,胡凯康,就已经脱胎换骨,与世上那些庸庸碌碌的普通人不再是同类了。尤其是两个月前,他派遣这种使魔轻松杀死了那个欺凌了他一年多的混混同学后,他更是对此坚信不疑。 直到现在,那混混被杀的一幕仍然如此鲜活地存在于胡凯康的脑海中,愕然的表情、惊恐的神色、哀求的哭喊、飞溅的鲜血与冰冷的躯干,哪怕只是稍一回想都会让他兴奋得颤抖不已。那个嚣张跋扈的混混同学在胡凯康面前如柔弱的女生般瑟瑟发抖,那比他大上一圈的强壮身体在面对这被选中的力量时是如此脆弱不堪,那种掌握生死的感觉让他深深沉醉上瘾。 上次杀人之后虽然借着导师的帮助处理好了手尾,但他也被告诫了一番,因此这次并不准备杀死那对狗男女以免引起麻烦,然而并非只有杀人才能发泄他的怒火。 趁着现在夜深人静,只需要让使魔在那熟睡的女人脸上狠狠划几道伤疤破相就能毁了她一生,即使事情闹起来也旁人只会以为是什么闯入寝室的野猫野狗之类发狂的小型动物干的,只能怪她运气不好。而且被使魔抓伤后残留在她脸上的阴气浊毒,若不采用专门的手段祛除,更会让伤口不知不觉溃烂扩散,到时候整张脸都变得跟烂泥一样,看那个趾高气扬的女人还怎么继续活下去。 至于跟她一起的那个男人,也许让他成为太监是个好主意,哈哈哈哈哈! 只可惜那个混蛋金吉也是灵研社的成员,没社长同意不能动他,否则的话他也一样要倒霉。 胡凯康狞笑幻想着,喘着粗气狂热地呼喝下令。 “去吧,我的使魔,贯彻我的意志,将我受到的屈辱以千百倍的痛苦施加在那两个人身上!” 随着胡凯康的呼喊,一道黑影窜出仓库攀上了树木,似乎观察着方向。这只生物体型不大,半虚半实半透明的灰暗身体与黑暗很好地相融,这昏暗的夜色仿佛就是它天然的保护屏障,当它置身树木的阴影中时宛如水滴融入了大海,完全难以发觉。 这时,天上云朵散开,没有遮掩的清冷月辉撒到了这片阴影当中,将这只生物的身形显露无遗。大约只有刚出生婴儿头颅大小的身躯却肢体齐全,就像是某种老鼠与猴子的结合体,有些蜷曲的四肢上各有三根尖锐指头,背上还生长着两片如同蝙蝠般的肉翅,而且脸上五官俱全,双眼在月光下闪烁着幽光。 似乎很讨厌光芒,哪怕是微弱的月光也一样,这只怪物在月光照射到身上后显得有些躁动,刚刚的观察也确认了方向,酷似人脸的面孔露出了残毒兴奋的诡笑,双翅一展跃上半空就要向着大学的方向飞去。 这时,它脚下的阴影突然蠕动分裂,几条灰黑色的细蛇猛然从黑暗中凭空窜出,向着这头怪物狠狠噬咬而去。 不得不说,这头怪物的反应十分出色,即使面临突然袭击也并未慌乱,不大的身形灵活一扭背翅振动迅速前冲躲开了攻击,无奈几条细蛇却认准了它,如同被磁铁吸引般以更快的速度追上交叉围拢,几秒之后全都落在了避无可避的怪物的身上,在尖锐却细微的“吱吱”叫声中扭动着身躯宛如绳索一般将它牢牢束缚起来。 鬼锁扣! 比起在阴气浓郁的鬼楼里那几道手腕粗的长蛇来,这几条只有拇指粗细的阴索简直就像是发育不良的小蛇,而且颜色也要淡薄得多,然而这只怪物的实力相比那满怀怨念的地缚灵来却差得更多。由阴气凝聚起来的绳索从黑暗中延伸而出,与这头来自幽影界的怪物性质相近,另一端完全扎入了怪物的体内,仿佛融为一体,任凭它惊恐之下翻滚挣扎却是越捆越牢,怎么也挣脱不得。 骤然收缩,在空气中划过淡淡的影子将这头怪物瞬间拖入黑暗之中,而终点则是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掌,上面泛着若有若无的淡淡黑光,仿佛一层薄膜般依附在皮肤上,五指牢牢地抓住了这只怪物将它放在眼前。 力气还不小! 谢非尘轻啧了一声,只觉得手中仿佛抓着条活蹦乱跳的大鱼,不断胡乱发力要从手中挣脱出去,直到掌上法力再加半层才将这头怪物的反抗压制下去,放到面前仔细打量起来。 讶异、惊恐、怨毒、憎恨,种种灵动的神情惟妙惟肖地浮现在怪物酷似人脸的面孔上,谢非尘低头端详,发现怪物的五官竟然跟之前那个名叫胡凯康的少年有七八分相像,不由得暗暗嘀咕起来。 “有趣的小东西,这算是什么法术呢?” 虽然接受了御神宗的传承后修出了一身不弱的法力,而且这几个月来也努力学习着这方面的知识,但网络上那些真假混淆的资料显然不足以改变谢非尘在法术见识方面的短板,他也认不出这个怪物到底是什么东西。只不过从它的长相来看,谢非尘估摸着只怕是胡凯康的分身之类的玩意,就是不知道是哪个体系的法术。 这时,小怪物突然张开嘴巴,口中四根尖锐的利齿狠狠向着抓住它的手掌咬去,却见被咬处陡然闪过一团黑光将它弹开。 眉头微皱,谢非尘指端发力五指一捏,这头并不强壮的怪物顿时被他猛然捏碎,却没有任何血肉飞溅,而是变成了散发着异样气味的松散泥块落在地面,空气中冒出的淡淡黑烟被瞬间吸入了戒指之中。 就在这头小怪物被捏爆的一刹那,正在休息的胡凯康仿佛被人当头猛击一棒般闷哼一声往后仰倒跌在冰冷的地面上,鼻下两道湿漉漉的鼻血。 “图录没反应,啧!” 谢非尘心中微微有些失望,他本来还指望着能多增加一种召唤物,不过旋即抬头看向不远处黑暗中的仓库冷笑起来。 “土精!” 低声呼唤,十多秒后谢非尘脚下的路面突然冒出一块圆滚滚灰扑扑的石块,看起来就像地上随处可见的不起眼的小石头一般,但外壳上却突然露出了两只乌溜溜的眼珠子,跑到他脚下蹭了蹭他的小腿表示亲近。 他得到的《万道炼形录》虽然零散寥落,至今内中的召唤生物也才堪堪超过十指之数,但精怪部中的以“风水火土”划分四系的元素精灵却都齐全,只是其余三系精灵也都和“风精”一样都是最基本的一星级生物。 【土精】 【属部:精怪】 【等级:★一星】 【背景:低等的大地精灵,性格沉稳,没有太高的智能,可以自由在泥土中穿梭】 【“小石子也能垒成高山”】 【特性:坚固】 【召唤点数:3】 这就是当日谢非尘布下监视胡凯康的召唤生物,由于游魂无法在阳光下行动,他也不确定胡凯康是否能够看见鬼魂,因此选择了这个能潜入大地的精灵来作为自己的眼线。虽然行动迅捷且能与大气融为一体的风精更加适合斥候这个位置,然而性格却太过跳脱没有耐心,相比之下,土精哪怕反应迟钝了一点,但沉稳的性格却能更完美地执行他的命令。 正因为有着土精的二十四小时监视,谢非尘才能准确把握到胡凯康的异动以及方位,而且在他刚刚距离接近后,更是将胡凯康的一言一行全都传给了它的召唤者,谢非尘自然知道了这头了结在他手中的使魔的原本目标。 “屈辱?痛苦?” “接下来你要经历的,可远远不止这么一点啊!” 目光冷然,谢非尘心中已有打算,不过他还是第一次对上有超自然力量的人类,哪怕对方在冥眼观察之下远弱于自己,他也不敢大意以免阴沟翻船。 抬腿轻轻一跺,谢非尘脚边的土精咕噜两声潜入地下,随即地表冒出土黄色的光芒依附在他全身后消失不见,而谢非尘的皮肤则失去光泽变得灰扑扑的,细微处还可见到龟裂,仿佛岩石一般。 ; 第14章 幽影现踪 准备完毕,谢非尘并未就这么进去,而是原地等了一会儿,仿佛在查看什么,大约半分多种后,他嘴角微微弯起露出了一丝浅笑,随后迈步向着仓库走去。这里是胡凯康为了不被人打搅而特意挑选的场所,就算白天也非常偏僻,更不用说现在这个钟点了,即使闹出什么动静来也不会引人注意。 门没锁? 谢非尘轻轻一推,虚掩的大门嘎吱一声打开,发出刺耳的声音打破深夜的寂静,就在他开门进去的一瞬间,门内阴影处突然风声飕起,一截手臂粗的钢管朝着他的脑袋又快又狠地猛砸了过来,下手的人显然根本没去顾虑后果。 看似变生肘腋,谢非尘却似早有预料,胸有成竹不慌不忙地横臂一架,凶狠砸来的钢管敲打在他手臂上,发出了一声低沉的闷响,就如敲打在坚硬的石头上,不仅没伤到谢非尘,偷袭者反而被震得双手发麻,钢管差点就脱手而出。 风水火土四精虽然是最低等的元素精灵,没有什么战斗力,但都有一手加持的超凡能力。 其中跳脱的风精是使人迅捷加速的“轻灵术”,热情的火精是驱逐恐惧增强斗志与力量的“鼓舞术”,温柔的水精则是祛病去痛治愈伤口的“水疗术”,而沉稳的土精就是眼下这个能增加对砍击钝击等物理伤害与一定法术抗性的“石肤术”。 【石肤术—以大地之力加持全身,在皮肤上附着一层能抵抗伤害的隔层】 “是你?” 偷袭不成的胡凯康踉跄着后退几步,脸色在微弱的烛光下显得阴晴不定,看见来人面貌后又惊又怒地脱口而出。胡凯康自然认出了对方,暗照他原本的计划,在今晚收拾了那个厌憎的女人后就轮到谢非尘这个帮凶了,但此刻还没实施报复就被对方先找上门来了,不禁让他心中一颤直觉不妙。 胡凯康一时愕然下手足无措,谢非尘却不会呆愣着,那一记砸下来的钢管被岩石外肤吸收了大半力道,剩下的也不过让被砸到的地方有些酥麻而已。虽然这记不辨来人不问来由的偷袭颇为果断,但既然连钢管都拿出来了,想来已是黔驴技穷没什么别的手段了,倒是让谢非尘心中忌惮消散大半。 “小子,你的事犯了!” 冷笑一声,谢非尘也懒得废话,大步迈前举起拳头呼呼就砸了过去,虽然在一层石肤之下动作有些呆滞,却显得势大力沉分量十足。 胡凯康一个激灵反应过来,下意识地挥舞起手中钢管激烈反抗,在惊吓与威胁之下他的肾上腺激素狂升,犹如狗急跳墙一般疯狂乱打,劈头盖脸地向着谢非尘拼命砸去,倒也显得虎虎生风威势十足。 现代人营养充足又摄取各种激素,很多十五六岁的少年已经发育得比成年人还壮,但瘦弱的胡凯康显然不在此例,而已经年满二十岁的谢非尘虽然同样不是那种肌肉虬结的猛男,却比对方大出一圈,加上这几个月来东奔西跑激烈战斗也让他的肌肉结实了不少,体能对比之下完全压制了对手。 只是稍微避开了眼睛等要害,谢非尘仗着石肤术效力未过,对雨点般打到身上的钢管看都不看一下,几记重拳砸下来虽然没打到对手却把他逼到了墙角,紧接着猛然一把抓住胡凯康的脖子犹如揪住小鸡一般将他整个人朝着墙壁就撞了过去,哐当哐当哐当三两下撞击后,原本就精神受创的胡凯康就已经昏昏忽忽了。 手中钢管无力地坠落地面,胡凯康模糊的视线中只见谢非尘狞笑一声,一拳狠狠轰在了他的下巴上,剧痛之中再次昏厥了过去。 “切,弱鸡一只也敢嚣张地学人出来跑跳。” 不屑地撇撇嘴,谢非尘也对这么顺利就拿下对手感到有些出乎预料,好笑地摇了摇头,找了跟绳子将胡凯康绑好后开始打量起狼藉的现场来。 刚刚两人短暂的打斗碰翻了几根蜡烛,地上的图案也被破坏了一部分,不过大致还算完好,在剩下烛火的照耀下,最先映入谢非尘眼帘的就是最醒目的地上那一道道带着符文的同心圆图案了。 “这东西是……西洋的魔法阵?” 谢非尘一愣,虽然他在法术这方面的造诣连半瓶子水都称不上,但哪怕是普通人在这里都能认出这些古怪的图案是属于西方神秘学体系里常见的魔法阵。想起灵研社的背景,这个魔法阵的来历不问自知,谢非尘心中有些明悟,眼神幽幽。 他低头仔细打量起这个魔法阵来,无奈他这几个月来虽然也查阅了一些法术资料,但多半都集中在东方体系内,对西方神秘学一窍不通,完全看不出什么名堂来。因此半晌之后,谢非尘只能掏出手机从各个角度对着魔法阵拍了好几张照片,准备日后慢慢研究。 “啧,这种手法……” 将目光移到那只死不瞑目的扒皮猫尸上,谢非尘微微眯起了眼睛,心中更是对那位素未谋面的西蒙教授提高了警觉。虽然他对西方魔法了解不多,但很显然需要这种残忍手段作为步骤的魔法绝不会是什么正道,甚至可能就是那种所谓的黑魔法,那么传授胡凯康这种法术的西蒙教授是个热情善良乐于助人的好人的概率想来不会太高。 搜索了一下,谢非尘就从角落里一堆散落的衣物里找到了那本薄薄的羊皮本子,发现内中零零碎碎记载了一些冥想祈祷的方法与几种小魔法,剩下大部分都是些关于灵界的常识,而且书上的文字大部分都是中文,只有某些咒语才用原版的字母书写,后面也贴心地加上了注释与读音,看起来似乎是专门为胡凯康这种国内的新人准备的,反正以他的年纪,即使不小心被别人发现也只会以为是中二幻想产物,顶多嘲笑两声罢了。 谢非尘匆匆翻阅了一遍,越看眉头越是皱起,里面记载的知识与他所知的截然相反,堪称南辕北辙。 要知道,无论是佛家的四禅八定或是道家的坐忘心斋都要求修炼者摈除杂念,清心澄澈达到一个空灵境界,然而这里面的冥想法却恰恰相反,在冥想过程中不仅不要求修炼者心灵平静,反而通过种种观想冥思将愤怒、仇恨、恐惧、骄横等负面情绪一遍遍加强固化,以短暂时间内极端激烈的情绪作为引动自身潜在力量的钥匙,快速增强灵力。 “peaceisalie.”(平静乃是谎言。) “thereisonlypassion.”(激情方为真实。) 谢非尘口诵了两句名言,啧啧出声:“这些家伙是在培养西斯么,难怪那胡凯康跟疯狗似地,看来就是这种冥想法的后遗症了。不过虽然透着几分邪气,但能从另一个世界召唤生物,这魔法倒也挺神奇地。” 合上羊皮书本,谢非尘若有所思,书中提到的幽影界让他也起了几分心思,本来就一直因为在现实里找不到超自然生物而感到苦恼,如今这个幽影界出现,却是给他指了一条道路。 “幽影界吗,看来这个世界的水,也是深得很呐!” 将这本羊皮书往怀中一塞准备日后慢慢研究,谢非尘才将目光放到了倒地昏厥的胡凯康身上,露出了充满恶意的笑容。 ; 第15章 鬼迷心窍 一盆冷水粗暴地从头灌下,昏昏沉沉的胡凯康猛然一个激灵,被刺激之下清醒了过来,愕然发现自己全身被牢牢捆在了一张椅子上。下意识地挣扎两下,他耳中传来一阵刺耳的声音,胡凯康抬头一看,不由得面色一白。 不远处,原本在魔法阵中的蜡烛被收拢在一起,谢非尘的脸在忽明忽暗的烛光下阴晴不定,显得分外诡异。 “你想怎样?”胡凯康虽然脸上显露些许担忧恐惧的神色,但在少年叛逆的强烈自尊支撑下,表现更多的却仍然是桀骜不驯的癫狂憎怒,双眼圆睁挑衅地狠瞪着谢非尘。 不见棺材不落泪! 谢非尘心中冷哼一声,手中不紧不慢地摩擦着手中带着血迹的小刀、叉子、镊子等器具,有节奏地发出一声又一声惊细刺耳的铁器摩擦响声,在这寂静的昏暗中拉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悠长尾声。 沉寂片刻,刚苏醒的胡凯康胸中那口怨愤之气逐渐消散,看着这些他自己精心准备的器具拿在对方手上,脑中开始浮现出不久前那只流浪猫凄厉痛苦的叫声以及血肉模糊的残酷场面,不由下意识地咽了口水,感觉浑身被冷水浸湿的身躯有些发寒起来,脸色一点点煞白,色厉内荏地再次发问:“你,你到底想干嘛?” 话音出口,竟是连他自己都愕然的沙哑,继续故作凶狠:“我警告你,你最好马上放开我,否则你全家都要遭殃。我不是吓唬你,你根本不知道你惹上的是什么人!” “嘘—!” 谢非尘并不搭话,伸出手指竖在嘴唇上作出一个噤口的手势,用大拇指与食指捏着一柄尖锐的镊子的夹脚,一晃一晃地慢慢走到了胡凯康身前,神色异常微妙,目光冰冷,似笑非笑,看得胡凯康心中发毛。 “不用心急,夜,还长着呢!” 咯噔! 小刀随意地掉落在地面发出清脆的碰撞声,谢非尘身前,胡凯康身上模糊着几处血淋淋的伤口,一脸木然地坐在椅子上,面上隐约泛着青光,眼神尽是滞然无光,一副浑浑噩噩的痴呆模样。 谢非尘并非喜欢残虐施暴之人,刚刚的那些做派也不过是为了动摇胡凯康的抵抗意志,让他的精神在恐惧与痛苦中动摇露出破绽,从而使自己的法术能趁虚而入。 俗语有云,鬼迷心窍,谢非尘此时施展在胡凯康身上的并非通幽术中的法术,而是鬼道童子的天赋之一——迷心。 虽然《万道炼形录》中的【幽冥】、【精怪】、【异兽】等三部都已经打开,但由于这大半年来谢非尘奔波收服的都是鬼魅之属,因此他自然而然地晋级成了对【幽冥】部有加成的“鬼道童子”,而不是能沟通鳞羽号令百兽的“昆仑使者”或是辨识精怪借灵行法的“祈灵祭祀”。 通达黄泉! 收摄幽魂! 咒劾鬼神! 鬼道童子虽然只是幽冥之道上的初行者,但已经有着驾驭低阶鬼魅的权能以及些许神异,诸如洞穿阴阳的冥眼、幻化障眼的幻惑以及此刻惑人心神的迷心等,虽然全都不是什么威力强大的法术,但都各有妙用,加上谢非尘本身修行的通幽术,仗之护身已是绰绰有余。 “来,把你学到这些东西的过程从头到尾全都讲述一遍。” 谢非尘的声音低沉舒缓,娓娓引导,带着股飘忽不定的幽幽之意,灌入胡凯康耳中却如奉纶音,浑然无视身周点点若有若无的青磷萤火——这是浓厚鬼气聚集后的自然现象,亏得胡凯康为了召唤使魔选了个阴邪气盛的偏僻场地,否则还真没这么容易汇集到足够的鬼气侵袭心神。当然,这么做的后果就是阴气入体,被施术者轻则元气大伤重则大病一场,不过谢非尘自然不会在意这一点。 胡凯康眼神呆滞,口中平板无波地一一道来,虽然颠三倒四不成条理,但也能拼凑得出大致情况。 他原本只是个普通中学生,父母从小不睦,往往十天半月也不见得能遇见一面,由于生性孤僻阴沉,在学校里也受到同学们有意无意的排挤欺辱,日渐循环之下个性更显偏激。人缘差,学习烂,体力上也没优势,自暴自弃的他很自然地成了学校里渣滓一流的人物。最可悲的是,哪怕是当混混,人家都嫌弃他一不能打二没眼色,完全被当做跑腿与欺压的底层角色。 这种灰暗得似乎没有一丝光明,似乎将天长日久持续下去的人生,直到半年前的某个时间点戛然而止。 那是一个带着黑框眼镜,看起来斯文秀气的青年,但在被当作猎物的瞬间却露出了狰狞的面孔,以一种僵硬却诡异的姿态旋风般将五六个手持匕首铁棍的混混打倒在地,只有胡凯康凭借着长期以来被欺压所养成的灵敏直觉隐隐察觉到了对方柔弱外表下的恐怖,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从而逃过一劫。那名青年就是灵研社的社长张夜安,出乎意料地不仅没有将他这个漏网之鱼顺手收拾了,反而将他引荐给了导师西蒙,将他引入了一个从未想象过的神秘世界。 西蒙告诉他,他与普通人不同,是被伟大的神明选中者,身体里有着超越凡人的力量。虽然学习体力都不行,但胡凯康在这方面似乎有着不错的资质,而且过去十多年养成的偏激极端性格与西蒙教给他的冥想法相当契合,短短几个月就突飞猛进,达到了能运用这种低级魔法的程度。而随着在魔法方面的飞速进展,胡凯康的自信心也开始迅速膨胀起来,很快就从原来的自卑愤恨蜕化成了如今的自高狂傲,唯有那个性却在不断冥想中越发偏执起来。 “那么灵研社就是你们的组织?” “不,灵研社只是导师与他的追随者为了方便而随意创立的外围,一方面可以掩饰日常的活动,另一方面用来观察吸收选中的人才。”胡凯康毫无抗拒地喃喃说道:“真正的核心组织叫做dusk,灵研社中的核心成员只有导师、社长和几位学长,我接触的时间还短,只是预备成员。” “dusk?黄昏?” 谢非尘口中念了一遍,将这个名字牢牢记在心底。 可惜胡凯康所知不多,无论是这个组织的目的、构成或是西蒙的背景等具体情况全都懵懵懂懂,无论谢非尘怎么询问都无法进一步打探到更多信息,唯一知道的是有一次聚会时,社长张夜安曾经向胡凯康透露过一丝口风,等再过一段时间他的魔法修炼更进一步时,将会为他洗礼引入一个伟大存在的麾下,到时他将接触到真正的力量,而不是眼下这种杂耍般的把戏。 “难道是某个邪教?” 谢非尘心中犯起了嘀咕,脸色开始难看起来了,这年头,就精神病跟狂热教徒最不好惹,尤其是这种八成是邪教又掌握了超自然力量的教派。 “啧,没用的东西。”轻啐一口,谢非尘漫不经心地开口:“对了,你刚刚派遣使魔是想去做什么?” “我准备让使魔去报复郭潇潇与那男人。”胡凯康面容呆滞,老老实实地将原先的想法一一道来。 “呵!” 听完对方的打算,谢非尘脸色顿时阴沉下来,眼中尽是冷厉。 跟鬼怪打交道并非是件惬意的事情,尤其是最开始能力还不强的时候,最让谢非尘感到难以忍受的不是生命危险,而是伴随着接触鬼魂灵感交集时传来的濒死体验。 肢体被切割成一块块而死、全身被大火一点点烤焦烧死、耳鼻被无孔不入的河水灌入活生生窒息溺死、大半个身子被卡车碾碎…短短大半年,谢非尘体验过了花样繁多的死法的滋味,这些极其痛苦糟糕的折磨虽然磨砺了他的精神,却也让他对生命的消逝养成了司空见惯的漠然。 如今谢非尘已经有能力避免这种糟糕的情况,但那段地狱般不断徘徊在生死线上的体验却已经深深刻到了他的骨髓里,见多了死亡,他也不觉得亲手剥夺一条性命有什么值得在意。 不过,眼下还不需要做到这种地步,谢非尘五指一舒按在胡凯康的天灵盖上,漠然吐出一句话:“觉得痛苦屈辱?那我就帮你忘掉这一切,尝尝鬼气灌脑的滋味吧!” 霎时间两人周围阴风骤旋,鬼声喈喈,空气中凭空浮现几张惨绝恐怖的血腥面容,在被召唤出的幽魂助力下,谢非尘将聚拢的鬼气源源不绝地灌入胡凯康脑中,冲击着他的魂魄。胡凯康面露痛苦,额头青筋绽起,哪怕失去了自主意识也开始下意识地挣扎起来,但这种本能的反抗却完全没有作用。 片刻后,谢非尘松开手,任凭胡凯康如死人一般跌倒地上,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膛证明了他还有一口气在。 “忘掉一切,停止思考,想必你就不会觉得屈辱了吧。” 冷哼一声,谢非尘仔细清理了自己的痕迹,转身扬长而去。 ; 第16章 暗流潜伏 “这一张!” “红心七。” “我擦,竟然真猜中了,那换这一张!” “嗯,我想想,方块三?” “嘶,没错,我就不信了,再来!” “黑桃a!” 站在台上的谢非尘双眼紧闭,任凭身前的志愿者抽走手中的扑克,微笑着不缓不慢地准确说出对方随即抽中的扑克牌编号,无一错谬。 由于只是系里举行的晚会,规模并不大,整个大教室也就本系的三个班级百来号人,因此也没搞得多正式。毕竟只是学生们自发排的节目,之前除了郭潇潇等人排演的戏剧跟小品让观众颇为兴趣外,剩下也就是些唱歌跳舞等常规节目,倒是谢非尘上台后表演了几个小魔术把气氛炒热了不少。 “等等,我知道了,老谢你这扑克牌一定做了标记,我抽的时候你一摸就知道了。”对面那志愿上台的哥们试了几次都被猜中后突然喊了起来,虽然不是同班同学,但系里的三个班级常常一起上课,他倒也叫得出谢非尘的名字来。 “是吗?你确定?”谢非尘嘿嘿一笑:“那么就来点高难度的吧。” 说着他把大把扑克往对方手里一塞,转身在台上走了几步,双手后负背对着那哥们悠然开口:“来,再抽一次。” 这也行? 台下的观众惊讶起来,纷纷注意着台上的动静,那哥们也是一脸讶异,手中却不含糊地抽了一张牌,小心翼翼地护在掌中,大喊一声:“好了,我就不信老谢你有透视眼,这样要能猜出来我就真服了你!” “那你就跪安吧,哥掐指一算,就知道你小子抽的是梅花j!”谢非尘转头露出了个得意的笑容,全教室只有他能看见,一头半透明的游魂正在这哥们身后游荡不已,要是没这点偷窥的本事,没一点精力放在学习上的他期末考非得科科红灯不可。 “我x,老谢你还真有一手!”这哥们自然不知道身旁有只鬼做暗线,震惊之下忍不住爆出了粗口,把牌面对着台下一出示,正是梅花j。 台下也是一阵喧哗,突然有个男生开口大喊:“我说林子,你该不会是老谢的托吧?难怪挑志愿者上台的时候你跑得这么快!” “滚你丫的,你小子才是托呢。”台上的林子板着脸骂了一句,大家伙儿嘻嘻哈哈地一阵闹腾。 结束了魔术表演的谢非尘轻巧地走下了舞台,对着郭潇潇双手一摊耸了耸肩:“如何,郭二小姐,还满意吗?” “没我想象得出彩,不过勉强算你过关了。”郭潇潇轻啧了声脸上露出将就的样子。 谢非尘轻轻一笑不以为意,倒不是他耍不出更精彩的把戏,而且说实话他也很想看看这群同学见到一群活灵活现的纸人打仗或是被一群鬼火包围时的表情会是何等惊奇,只不过谢非尘也就是在心中意淫一番罢了,毕竟一想到学校里有灵研社这么个若隐若现的神秘组织,他就很明智地取消了表演那些可能引起轰动招人注目的戏法的打算,选择了个不温不火有些平淡的节目。 市二医院一间病房内,两名手持单子的护士正在查房。 “林姐,这人是昨天刚从重病房转出来的吧?”其中一个刚入职的年轻护士打量了一眼病床上昏迷不醒的病人,突然问道。 “嗯。”另一个年纪大些的护士草草地在本子上纪录了一下,随口回答:“前几天刚送进来的少年人,身上找不出什么重伤,就是深度昏厥。” 病床上人事不省的病人正是胡凯康,此时他双目紧闭脸色灰白,呼吸若有若无断断续续,一副元气大伤的虚弱模样。当日谢非尘虽然没下杀手只是将他独自扔在仓库里,但那地方却是胡凯康为了举行召魔仪式时不被打扰而精心挑选的偏僻所在,别说晚上连白天都没多少人迹,因此被谢非尘一手鬼气灌脑弄得神智涣散几乎成了植物人的胡凯康一直躺了两天多才被人发现,可谓自作自受。不过尽管被送到医院时已是奄奄一息,但除了魂魄被鬼气冲得动荡外胡凯康身上确实没太大的创伤,只是多日未进食水导致极度虚弱罢了,因此在生理指标稳定后很快就被从重病房转了出来。 “哎,林姐,你听说了没有,这病人是被在一个偏僻仓库里发现的,听说现场非常恐怖,好几只猫狗被血淋淋地剥皮抽筋扔在一个画满了符咒的魔法阵里,流出的血铺了一地,这人就浑身****地躺在这些猫狗中间。”年轻护士一脸好奇八卦的神情,神秘兮兮地小声说着,声音还带着一点小小的激动:“你说古不古怪,这人会不会是什么狂热教徒啊?” 胡凯康被发现后,仓库里对一般人来说颇为奇怪的现场让发现者立刻就报了警,不过由于没出人命,加上胡凯康一直昏迷不醒,因此只是附近派出所的民警到现场做了个纪录就没下文了,并未当作什么大案子处理。倒是发现者将人送到医院里时半是炫耀半是凑事地宣扬了一下,因此这件带着些神秘因素的事情很快就在小范围内宣扬开了,这名年轻护士明显是听过相应的传言。 不过那年纪大不少的护士却对此毫无兴趣,低声呵斥了一下年轻护士:“小孙你别整天去管那些乱七八糟有的没的,专心点跟着我纪录,下次就该你自己轮夜查房了。” “是!”讨了个没趣的年轻护士吐了吐舌头,耸拉下了头。 查房纪录完后,两名护士很快离开了房间向着其它病房走去,脚步声在走廊中由近至远逐渐消失,病房再次陷入了寂静,唯有药瓶里的药液点滴落下的滴答声音。 嘎! 房门再次被推开,一个带着黑框眼镜斯文秀气的青年慢慢踱步走到了病床旁边,他走路的样子有些古怪,迈步时腿上关节僵硬不动,落地时脚步却悄然无声,没给这个安静的房间带来丝毫杂音。青年站在胡凯康身边端详了一会儿,如果此时胡凯康醒来的话,就能认出此刻站在床边的青年正是当初将他介绍给西蒙教授的人,灵研社的社长张夜安。 张夜安查看了一会儿后伸手拨开胡凯康的眼皮,与眼皮下那只恍然无神的眼睛对视了片刻,随即分别触摸了胡凯康的眉心、太阳穴、卤门及玉枕,最后还低头凑近胡凯康头部嗅了几下,脸色变得异样起来,显然察觉到了残留的鬼气。 “阴性能量逆冲入脑,导致魂魄受到冲击吗?” 口中自语下着判断,张夜安袖口中缓缓流出了一条细小的黑蛇,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这条黑蛇形态与当日胡凯康召唤的使魔十分类似,都是由半透明的幽影组成,但看起来却纯粹幽深得多,暗影组成的细小蛇头泛着两点细碎的璀璨紫芒。在张夜安的驱动下,幽蛇懒洋洋的蠕动着细长的身体,一点点没入胡凯康的耳洞。 片刻后,本来呼吸微弱却平稳的胡凯康体内代表生命延续的脉搏停止了跳动,生气逐渐散离开来,而幽蛇则悄然无声地游滑回到了张夜安的掌上,张开狭小的嘴巴咬住了他的指头,将从胡凯康身上汲取到的破碎信息反馈到主人脑中。 消化着脑海新增杂乱的记忆片段,双目紧闭的张夜安眉心一鼓一鼓地轻微跳动着,眉头紧紧纠结到了一起,显然并不轻松,过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睛露出了失望的眼神。 “记忆竟然破碎得这么彻底,根本找不出有用的信息。究竟是法术仪式出了意外导致的反噬,还是其它的原因?” 在来这之前张夜安曾通过一些手段看过了派出所拍的现场照片,自然知道胡凯康当时在做什么,但他却无法确定究竟是什么因素导致了胡凯康变成活死人的状态。有很大的可能是胡凯康自己在与幽影界连接时发生了什么意外,毕竟比起连学徒都算不上的胡凯康来,已经算是登堂入室的张夜安更加清楚幽影界这个充满了冰冷幽影力量的异位面是何等神秘危险,发生什么古怪事情都不稀奇,哪怕是他那沉浸在这个领域数十年的导师西蒙对这个位面的了解也只是皮毛而已。 但张夜安却也无法排除胡凯康是遭人攻击所致的可能,毕竟根据他刚刚的感觉,残留在胡凯康头部的那股阴暗力量尽管属性相似,然而与他平常沟通幽影界感受到的力量仍有细微的不同。若真如此,那问题就来了,区区一个只会耍几手不入流的粗浅戏法的十几岁少年,有什么值得行家出手——除非对方是冲着胡凯康身后的人来的。 (好在这家伙知道得几乎为零,就算是泄露也泄露不出什么东西,但这事必须跟导师谈谈了。) 张夜安神情有些晦涩,目光冰冷:“如果真的是冲着我们来的话……” ; 第17章 前倨后恭 凄云满空,天光黯淡,灰蒙蒙的天地之间,迷离秋雨淅淅沥沥飘飞无定,绵延点落在滔滔江水之中,弥漫交织成一片锁江烟云氤氲白霭,往日清晰可见的对岸影影绰绰被淹没在渺茫雾气之中,宏伟的跨江大桥被半截吞没,仿佛通向了深不可测的异境迷域。 城中坐落江边古色古香的滨江茶楼此刻坐满了七八成客人,听着丝丝细雨敲打在飞檐瓦当之上,手捧一杯袅袅清茶,欣赏江上烟雨连天的美景,不失为一大享受。 但茶楼最高处视野最佳的一个包厢之内,内中两名客人却似是对饮茶本身并未有太大欲望。当中一名年轻女子虽然谈笑盈盈,却有几分心不在焉,随手划弄着杯中洞庭碧螺春舒展的茶叶,时不时望向窗外的街道。 “柳侄女,何必心急,也不差这点时间,虽然我不太了解你小妹到底是什么情况,但我向你保证,等下来的人绝对是有货真价实的本领。”另一个四十来岁有些富态的男子看出年轻女子心内的焦灼,开口安慰道。 “等下就请王叔叔你多帮言,若真能解决我表妹身上的问题,我姑父绝不会忘了王叔叔你的这份人情。”年轻女子婉然笑道。 “好说,好说,哎,谢小师父,好久不见快快请进。”王老板殷勤地向刚被服务员引进房间的谢非尘招呼着,面上惯常圆滑笑意中颇带着几分真挚的热情。 “王老板看起来气色不错,想必最近是一帆风顺。” “托福托福,自从那个鬼东西解决了后,不仅身体好了起来,连生意都变得顺通起来,这都多亏了谢师父啊。”王老板哈哈一笑:“来,柳侄女,我介绍一下,这位就是谢师父,莫看他年纪轻轻,可是大有本事的奇人。” “好说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而已。”谢非尘侧头目光掠过面露惊讶的年轻女子,神色似笑非笑:“柳小姐,真是山水有相逢,我们又见面了。” 乍见谢非尘,柳芸薇眼中不免异色,她真没想到王老板口中的一位奇人法师竟是前几天自己弟弟请来的人,只是柳振光的行为她还能当作是弟弟不懂事的胡闹,但连这位颇有交情的王老板都如此笃定对方有真本事,柳芸薇自然知道只怕当日她是先入为主,误将救星推出门外了。 虽然有几分悔懊与窘迫,但到底是生意场上历练过的精英,柳芸薇马上调整好心态,深深一礼正色致歉:“谢先生,那天是我有眼不识真人,失礼之处十分抱歉,还请你大人有大量不计较当日的不快。” 见气氛有些尴尬,王老板心眼一转猜出了两人之间大概有过不太愉快的碰面,连忙打个圆场缓和道:“哈哈,原来你们已经见过了,谢师父,我这侄女心直口快,如果之前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请卖我个面子不要计较,来来来,有什么事情坐下慢慢说。” 谢非尘微微一笑,他不过随口一句刺刺这位当日高傲冷淡的大小姐,倒也没真小心眼到将那天的不愉快挂在心上,何况这王老板也是他的大金主,不看僧面看佛面。 入座之后,为修复关系的柳芸薇并未叫来茶艺师,而是娴熟地摆放茶具,烫壶、暖杯、置茶、冲泡,一系列行云流水的优雅动作之后,恭敬地给谢非尘奉上一杯清茗。 茶香幽甜,入口清苦,回味甘醇,谢非尘端起刚泡的热茶轻呷一口,不禁暗暗赞道,他早就听过这间茶楼的名气,今天一尝果然跟平时自个超市买的买的茶叶相差颇多。 “虽然我大致了解是什么情况,但具体还请柳小姐你从头讲一遍吧。” 柳芸薇轻轻叹了一口气,娓娓将事情从头道来。 前边的事情不用赘述,与柳振光告诉谢非尘的部分相差无几,由于常规精神方面的治疗迟迟不见效,她们家人一方面不断联系国内外更多知名精神专家,一方面也开始尝试着寻求科学外的手段来进行治疗,毕竟小女孩身上发生的症状实在与传说中的“鬼上身”太过相似了。 然而柳家与张明远虽然身家颇厚,但在这方面却没半点关系,哪怕他们死马当活马医请了好些“德高望重”的高僧名道过来诵经驱邪,却不仅没能见效,反而火上浇油般惹得小女孩或者说附身在她身上的东西更加狂躁暴戾,一时后悔不迭。唯有一位被柳芸薇的奶奶从乡下请来的在当地很有名气的出马仙在见过张芊芊后悄然告诉她家人,附身在她表妹身上不是野鬼而是位道行不浅的黄仙,与她供请的仙家虽非同属却也有几分情面,因此她也无能为力。 几番下来,虽然未能解决表妹的问题,但种种异况却让柳芸薇一家逐渐相信了表妹并非是单纯的精神病爆发,而是某种现代科学未能解释的灵异现象,更积极向着各种亲朋好友打探这方面的能人,而与张明远有过一些生意往来的王老板得知此事后,果断推荐了曾经帮他驱过邪的谢非尘这位他眼中的高人,因此有了今天之会。 “哦,当日我也看了你表妹的情况,虽然有些麻烦,但对行家来说倒也并非什么棘手的事情,看来你们的运气不太好,没有请对人。”谢非尘哑然失笑,这么大半年下来,虽然他没遇到过真有大能的修行者,但却也见过一些水准参差的同行,对这圈子里的基本情况还是有些了解的。由于政策及风气等方面的原因,大陆这边知名的法师并不多,多半都集中在港澳台区域,另外东南亚一带信仰氛围浓厚也有许多有修行的僧侣法师,但这并不意味着大陆上就没能人异士,只不过他们比起其它地方的同行来要低调得多罢了,名声也只是在小范围的圈子内传扬。 以谢非尘当日观察的情况来看,那只作祟的黄皮子虽然有几分法力,但真遇上水准之上的行家里手,哪怕消灭并非反掌之易,将之驱逐却也不难,毕竟只是外邪上身罢了。只是柳家不通门路,想必是直接找那些香火鼎盛的知名寺观的僧人道士来作法,却不知这些地方虽然未必没有高人隐藏,但抛头露面的却多半是不通法术的门外汉。 “谢大师你真有把握?” 听见谢非尘自信轻松的语气,柳芸薇不由眼睛一亮,虽然之前也有几个法师信誓旦旦却闹得灰头土脸,但这次对方之前已经见过表妹的情况却仍能如此笃定,想来是有不小把握,想到这里她立刻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将人拉去给表妹作法。 看出柳芸薇的心焦,关键是谢非尘本身也不想浪费时间,于是干脆地站了起来:“走吧,早点解决这件事。” “哈哈,那我就恭祝谢师父马到功成,等解决了这事后,我们再聚会庆功。”虽然茶没喝几口,但见谢非尘都如此主动,王老板自然不会阻拦,大笑着说道。反正他已经尽到了中介的责任,接下来就是柳家与谢非尘的事情了,他也不愿太过掺合这些邪门的事情。 半晌后,驾驶中的柳芸薇侧头微微打量了坐在副驾驶座的谢非尘一会儿,看似漫不经心地开口试探着:“谢师父,我听王叔叔说你曾经帮了他一个大忙,不知是否方便让我听听也开开眼界?” “也没太大的事情,不过是王老板曾经收到了个有些不干净的古董,我替他祛除了上面的邪气而已。”心知对方对他的能力仍然有些狐疑,谢非尘却懒得多加解释,随口敷衍着。 他倒也没说谎,那王老板是从事进出口生意的,出国就跟家常便饭一般,有个嗜好就是每到一个地方就从当地带些古玩回来。数个月前,王老板参加了一趟豪华游轮航行,途经暹罗时从当地码头的一名水手手里买了好几样来路不正的古董,却不知内中有一个绿纹鬼面铜罐却是降头师行术用过的器具,不知怎得落到了那名水手手中。 自那以后,王老板就倒了大霉,不仅身体开始莫名变得虚弱多病,还夜夜噩梦缠身,时常看到幻影,连生意都变得处处不利起来。那时谢非尘刚得到奇遇不久,为了寻找鬼怪踪迹时常在医院边上出没,偶然中发现了缠绕在王老板身上的邪气并出手相救,这才与他结识。 说来也算这王老板走运,降头是流传在东南亚一带声名赫赫的一门诡异法术,流派甚多,若是他遇到的是以药石为引的药降、以毒蛊为引的蛊降、以灵力咒法诅杀的灵降飞降等降头,那刚刚修行不久的谢非尘还真没多大法子,但偏偏那绿纹鬼面铜罐却是某位降头师用来施行一门叫做“鬼煞降”的降头所遗留的器皿,这门以怨念精血培育厉鬼咒杀生人的降头术虽然厉害,却正好撞在了已开始修行通幽之术的谢非尘手里,再加上王老板并非真正中了降头术,而是被鬼罐残留的怨气邪气浸染,因此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当然,这桩生意谁也没亏,吃足苦头的王老板心有余悸之下,对他的救命恩人自然慷慨解囊,让谢非尘的钱包很是鼓涨了一把,至于其中是有多少看在谢非尘掌握的神秘力量的份上,那就不得而知了。 ; 第18章 驱妖祛邪 光线黯淡的房间内,厚厚的绒帘将窗户遮挡得严严实实,坚硬有棱角的家具全都早就被撤走,只留下有些空荡荡的房间。 谢非尘观察着被紧身衣束缚着的披头散发的小女孩,发现她的情况比上次见到过的要恶劣许多。折腾了这么些日子,原本有些婴儿肥的圆嘟嘟脸蛋如今消瘦不少,变得有些狭长,乌溜溜的眼睛虽然漆黑光泽如旧,内中却并非孩童的天真纯澈,而是显现着一种兽性的狡诈,配上时刻咧嘴诡笑的表情,竟活脱脱地好似一头大黄鼬。 不仅如此,草草扫了一眼的谢非尘发现小女孩肉乎乎的手指上也发生了轻微的异变痕迹,尽管指甲凸出的部分被剪得精光,却仍能看出甲板明显的角化增厚,好像朝着爪子的方向发展。 (被附身太久,精神开始反向作用于肉体,开始兽化了吗?) 心中有些疑惑,谢非尘还真不知道被动物灵附身还会发生这种情况,也不犹豫心中默呵一声。 “冥眼,开!” 分辨阴阳的冥眼一开,谢非尘立刻见到了附身在芊芊身上的那只半虚半实的灵体,跟上次比起来,这头黄鼠狼形状的灵体明显更加深入了小女孩的身体,尤其是那些异化部分的结合更是紧密。 众人刚踏进房门时,灵体操控着小女孩连连发出桀桀怪笑摇头摆臀作出种种奇异姿势,但等谢非尘的冥眼一落,灵觉敏感的它顿感一股阴沉的窥探压力,立刻想起了之前的事情。 “是你!” 尖声厉叫中,小女孩四肢着地背脊高高拱起,细嫩的皮肤上冒出粒粒鸡皮疙瘩,仿佛受惊的动物耸起皮毛警戒威吓一般,警觉地瞪视着谢非尘。 “横连山黄七姑的后裔?” 谢非尘迈前一步开口问道,虽是疑问却七八分笃定。 乍被揭破底细,小女孩面容丕变,神情更加戒备,却发出几声怪叫:“嘎嘎,小子算你有些见识,没错,本大仙正是七仙姑的儿子,黄家五郎是也。” “既是有道行的仙家,为何不在深山老林里好好修行,却出来妄兴邪祟,伤害幼童?”谢非尘和和气气地开口。 “本仙隐在山中修行,这小女娃却在本仙巢穴旁边撒尿,秽我仙居灵气,自然要好好惩戒一番。”小女孩双眼翻白,老气横生地说道。 谢非尘精神逐渐凝聚眉心,面上不动声色:“哦,那你要怎样才愿离开?” “嗯哼,第一,尔等要择一风水宝地,风光重建仙姑庙供奉我等黄家子修行,并在家中设神立像,以后每月初一十五献祭鸡鸭牛羊虔诚奉祀。”芊芊嘿然开口。 “只要大仙肯放过我家女儿,我们家立刻找人建设神庙,供奉金身。”谢非尘还没答话,背后张芊芊的母亲神色激动地忍不住立刻出言答应了下来,对家大业大的张柳两家来说,打通政府关系建个庙宇这种小事完全不在话下。 芊芊慢条斯理地继续说道:“第二,这小女娃体质通灵与本仙有缘,本仙久未出世,正好让她给本大仙做个弟子开立堂口,日后自有她的福分。” 听见这附身的东西竟然还要缠着自家女儿不放,张明远脸色立刻难看起来,建庙祭祀破财消灾他无所谓,但要让他疼爱的女儿去跳一辈子大神他完全无法接受,何况最近跟三教九流的人打交道多了,他也知道这些通灵者虽然看似有不少神通,但却禁忌障碍颇多,或贫或孤或夭,一不小心就会毁了女儿的人生,他怎么可能答应。 不过现在张明远也不敢断然拒绝,只能将目光转向谢非尘这个专家。 事实上,哪怕张明远答应下来,谢非尘也不会允许。开什么玩笑,他如此积极来帮忙处理这件事,难道是为了学雷锋或贪图柳家那一点报酬不成?至始至终,这头附身在小女孩身上作祟的妖精才是谢非尘的目的啊。 “第三,本仙还要…” 许是觉得谢非尘也无奈它何,这头妖精越发得意起来,摇头晃脑继续说着,却被蓦然打断。 “没第三了!” 愕然抬头,却见谢非尘面露讥讽,森然笑道:“披毛戴角的畜生,沐猴而冠的鼠辈,也敢在我面前嚣狂?既然你不愿乖乖滚出来,那就让我送你一程!” 冰冷的话语一出,附在芊芊身上的灵体虚影愤怒中骤然膨胀了一圈,犹如被激怒的野兽般张牙舞爪,但还没等它有更进一步的动作,一股锐利森冷的无形波动就如尖锥般刺入虚影,灵体如遭重击顿时发出无声的惨叫。 在上次收服鬼楼的地缚灵之后,谢非尘在通幽术上的修为更进了一步,如今所使的正是他刚刚掌握的新法术——惊神刺,在普通的精神冲击上更进一步将无形的精神束缚、淬炼、塑形后化作尖刺攻击敌人,不仅念动即发而且百发百中,威力也堪称不俗。唯一值得注意的是,这门法术对谢非尘目前的精神消耗也不低,而且若是被攻击者的精神品质被淬炼得更胜施术者的话,则不仅徒劳无功更会反噬施术者本身。 只不过面对这只修行不会超过五十年的小小黄鼠狼精时,谢非尘倒不虞这门“惊神刺”会有失败的风险。光论修行的年月,接触法术不到一年的谢非尘连它的零头也赶不上,但这大半年来谢非尘收摄了大量鬼灵,在《万道炼形录》反馈之下伴随着法力提升时精神强度也是突飞猛进,加上身为万灵之长的优势,论精神强度的话谢非尘足够把它甩在后面吃屁。 毫无防备之下受了一击谢非尘蓄力已久的“惊神刺”,黄鼠狼灵体表面泛起了道道波纹变得更加虚幻不稳起来,显然精神遭受了重创。 “杳杳冥冥,雷电风火,驱除幽厉,拿捉精灵。嗫、啼、利!” 趁此时机,谢非尘手掐枷鬼诀口诵辟邪咒,聚运法力于喉舌怒叱一声,小女孩猛然一震扑倒在地不省人事,附身其上的虚幻灵体却怪叫一声,化作一道白光冲窗而出不知所踪。 “哼,跑得了吗?” 谢非尘轻哼一声也不急着追赶,上前扶起小女孩一掌抚落天门,法力清若泉水般游走她全身将残存的邪气驱逐。片刻后,小女孩嘤咛一声幽幽醒来,睁开乌黑的大眼睛看见谢非尘这个陌生人,不由有些害怕地缩了缩身子,转头寻找到父母,忙不迭地伸手大叫:“妈妈,芊芊害怕,刚刚好黑,好重啊。” “宝贝,你没事了,乖,不要怕,妈妈在这里。”芊芊的母亲喜极而涕紧紧抱住女儿不放,呜咽着安慰。 “妈妈,我透不过气了。”被抱在怀中的芊芊闷声闷气地抗议着。 这边,张明远激动地摇晃着谢非尘的手掌:“谢师父,太感谢你了,如果不是你的话,我们一家人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无妨,令爱虽然已经没有大碍,但被附身日久,只怕是伤到了元气,最好找个大夫好好调养一下。” 张明远自然对谢非尘的话奉为圭臬,心中暗自记下后感激地说道:“谢师父,请务必盘留几天,让我们好好招待你一番。” 他也是被这件事搞怕了,自然想多留谢非尘一段时间以免反复。 “那倒不用,再说了,这件事还有手尾没解决干净呢!” 谢非尘婉拒了张明远的殷勤挽留,转头看着窗外白光消失的方向,眯起了眼睛。 ; 第19章 走投无路 “客人请看,你是想要苏格兰折耳猫、rb短尾猫还是美国短毛猫?我们这都有。” “或者您更喜欢狗狗,我们店里也有贵宾犬、松狮跟博美犬等可爱的种类,另外一些常见的仓鼠、豚鼠或是乌龟兔子等宠物我们也有充足的货源。哪怕你需要更稀奇的宠物,我们也可以联系总店调配货源,尽力满足你的需要。” 一家地处有些偏僻的宠物店中,难得生意上门的店员热情地陪伴在谢非尘身边喋喋不休地介绍着,极力想要促成一笔买卖。 谢非尘嗯嗯点头敷衍着,目光随着脚步不断扫视着店内种类各异的宠物,暗地里仔细搜索着自己熟悉的精神波动。虽然那只黄鼠狼的灵体逃得很快,但被一记“惊神刺”击伤的它却不可避免地在灵魂上暂时留下了谢非尘的精神烙印,就如一个不断散发着信息的信号源,只要对方创伤未复并且距离够近,谢非尘就能凭着精神上隐秘玄妙的联系来确定对方的方位。 “就这只吧,多少钱?” 突然谢非尘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怪异,指着笼子里一头体态娇小浑身雪白的鼬鼠对店员说道,在他眼里这头正盘尾呼呼大睡的鼬鼠身上那道熟悉的精神烙印就如黑暗中的烛光般显眼,根本不会错认,但那一身白毛是什么情况?罕见的白化病变异个体? “好的,客人您想要这只雪鼬,呃,咦?”店员看向谢非尘指着的“雪鼬”满口答应,心中却纳闷自己为何根本没有关于这只宠物进货的记忆,突然一阵恍惚头脑变得浑浑噩噩,呆立原地。 啪咔! 笼门突然大开,刚刚还呼呼大睡似乎浑然不觉外界变化的这只白化黄鼬猛然蹿出,迅疾身影如道闪电般张着锋利爪子朝着谢非尘的脸上扑去。 “好畜生!” 谢非尘忙不迭地一仰头,一阵劲风从头上带过,黄鼬精已经趁势蹿出店门快速逃跑。谢非尘转身急追,等到了店外时,黄鼬精在他视线里已经只剩下一个小点的影子。 “跑得倒快!” 谢非尘拔腿急追同时眉心聚神,以之前的精神烙印为指引,又一记“惊神刺”顺着两者之间隐秘的精神联系狠狠轰在了黄鼬精的身上。这一次由于对方已经灵肉合一,不再是附身时的灵体状态,“惊神刺”造成的伤害并没上次那么重,但仍然肉眼可见黄鼬精快如疾风的身形刹那间一个停顿,跌跌撞撞如醉酒一般继续奔跑着,速度却显而易见地大幅度降低了下来。 赶狗入穷巷,瓮中捉鳖。 片刻后,谢非尘已经将它堵在了一道死巷子中,大大方方地踏着脚步向它逼近。 黄鼠狼这种生物向来只以狡猾灵活见长,哪怕眼下这只已经修炼成精了比起同类在力气上也不会有太大的差异,若是附身在人体身上时还能靠激发潜力让被附身者力量激增,但此刻回归本体的它却没了这种便利的本事。虽然修炼了通幽术的谢非尘在肉搏上也没什么特长,比起那种力搏虎豹的猛男来那是大大不如,但若是收拾这种不到半臂长的小型生物,他自忖身为人类的基准武力已经是手到擒来。 黄鼬精匍匐地面,娇小雪白的身子伏在地上瑟瑟发抖,口中发出低低的呜咽声,乌溜溜的黑眼珠湿漉漉地布满了雾气,眼神中流露着恐惧哀泣的感情,看起来楚楚可怜。若是换成女生在场,只怕是立刻就要爱心大发将这只可爱的小动物抱在怀里好好蹂躏一番,但谢非尘可没多余的心思去同情这只年纪估摸着是他好几倍的怪物,五指伸展向着它的脖子抓去,同时心底暗暗提高了警惕,避免穷鼠啮狸困兽反扑。 啊呜! 黄鼬精哀鸣一声,一瞬不瞬地看向谢非尘的豆大双眼陡然泛出鲜活异彩,仿佛黑色漩涡般将他的心神牢牢吸引沉浸进去。 抓向它的手掌微微一滞,下一刻谢非尘浑身一震已经从黄鼬精眩人神智的目光中挣脱出来,嘿然讽笑:“迷魂之术?连鬼魅惑心之法也不如,雕虫小技罢了。” 破去传闻里黄鼠狼最擅长的迷魂之术,谢非尘只道这只小妖已是黔驴技穷,不由得放下了大半提放的心思。 而黄鼬精也是四肢着地全身瘫软,一副已经放弃挣扎的模样,眼中却突然闪过一丝狡黠,尾巴看似不经意地摆动了一下。 眼看胜券在握的谢非尘突然心中莫名发寒,只觉毛骨悚然下意识地朝旁边猛一偏头,脸颊一凉,一丝血痕已经出现在悄然出现。 谢非尘还来不及思索,本能间早已蓄势待发的一道“惊神刺”猛地朝黄鼬精刺去,事实证明这个举动就极为明智,再次精神受创的黄鼬精踉踉跄跄昏头转向,尾巴乱摆间射出风刃失去了方向,噗噗两声击打在谢非尘脚边的石板上。看着尘土飞扬中石板地面上出现的两道半指深的沟痕,谢非尘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这要是落在血肉之躯上,只怕连骨头都要打断了。 身子猛地一缩,又一道风刃从他头顶掠过飘扬下几络黑发,谢非尘仿佛屁股着火般连滚带爬地躲到了巷口的转弯处,咬牙切齿后怕不已。 真空刃?风斩? tmd黄鼠狼什么时候有了这种本事? 错愕惊疑的念头在脑海中只是一闪而逝,现在谢非尘没那个工夫去寻根究底,脑中飞快盘旋估算着刚刚的短暂变故。虽然这只黄鼬精的杀手锏完全超出谢非尘的预料之外,打猎的差点让鹰给啄了眼,不过既然没有完全翻盘,那就还有挽回余地。 (这应该就是这妖怪压箱底的杀招了,如果它还有更强能力的话,之前根本不需要逃窜得这么狼狈,如果是这样的话…) 冷静下来的谢非尘估算着刚刚风刃的强度,排除猝不及防的因素后,威胁性并未超出他的心理底线,随即心中有了判断。 能赢! 左手一摊,流光中虚幻书影凭空浮现。 “风精召唤!” “土精召唤!” 两只元素精灵应声而来,外表灰扑扑如同不起眼石头的土精咕噜着催动魔力,土黄色光芒笼罩向谢非尘全身。只不过谢非尘考虑到自己召唤的土精只是魔力浅薄的最低级精灵,因此与他心意相通的土精这次加持的“石肤术”与上次遍及全身的护卫不同,除了心前、咽喉、****等几个要害部位稍作防卫外,其余部分的魔力全都集中到了他的双臂之上,顿时在手臂上凝结出两指厚的岩甲,就如两面小盾牌一般。 待土黄色光芒一散,谢非尘即刻从拐角后扑了出来,躬身弯腰压箭步如飞朝着黄鼬精气势汹汹地凶猛扑去。 兹!兹! 刚一露面,不出所料的轻微破空声中数道风刃迎面飞来,已经脱离了晕眩状态的黄鼬精这次可没脱靶,异常精准地朝斩向了谢非尘的脸面胸口部位。 若论威力,黄鼬精射出的风刃并不算太强,但风刃无形无影又迅捷异常,攻击时只能观察到空气轻微扭曲的迹象,普通人想要在风刃临身前凭眼力捕捉到它精确的飞行轨迹完全是天方夜谭,哪怕谢非尘冥眼开启也很难做到,毕竟冥眼从本质上来说只是种高深的阴阳眼而非是漫画中的白眼写轮眼这些专司战斗的瞳术。 不过谢非尘却成竹在胸地双臂一挡,岩甲护臂上崩裂数道深痕,却将来袭的风刃全部挡下并未伤及肌肉。在他的头上风精揪着数根头发呼呼嬉笑着,把谢非尘的满头黑发弄得七零八落,刚刚就是它将风刃来袭的方位通报给了主人。虽然风精的浅薄魔力不足以偏转开来袭的风刃,但身为大气精灵的它从扰动的气流中察觉到风刃轨道却是毫无难度,加上此刻近在咫尺,通过召唤生物与主人的心灵联系完全可以做到无时差即时传讯。 挡下了! “先前估算得没错,将土精的魔力完全聚集到一处后,堪堪能抵消风刃的破坏。” 双臂一震,成功挡住攻击的谢非尘心下大定,不过岩甲护臂也只能承受几次攻击,再多的话只怕就要濒临崩溃了,因此他也不敢耽搁,直冲而上。 啪啪! 又是一道风刃袭来,但这次谢非尘却只来得及挡住了半道,剩下半道在溃散之前划过身侧,让他肩上蓬出了一朵血花。谢非尘面容微微扭曲,咬紧牙关不管不顾,好在这几下功夫他已经逼到了黄鼬精的身前。 “去死!” 眼**光,一脸冷笑的谢非尘高举岩臂暴喝一声,就要狠狠砸下。 黄鼬精狭长的脸上露出了人性化的恐惧表情,瑟瑟发抖,这次它可不是像刚刚那般装出来的欺敌之计,而是真得感觉到了大难临头的危险。 “嘎吱!” 怪叫声中黄鼬精快速向后翻滚,臀部一抬朝着谢非尘噗地放了一个浓烈的臭屁。 ; 第20章 收服黄仙 与臭名昭著的远亲臭鼬一样,黄鼠狼也能喷射臭气来晕眩敌人以便从凶猛的爪牙之下逃脱。而这只黄鼠狼虽然之前栖身于宠物店中,却是用迷魂术迷惑了店员自己潜入的,自然不会像正常的鼬类宠物般被摘除臭腺。 相反,这头已经修炼成精的畜生不但没有荒废这个本事,在它有意识地提纯下臭腺喷出的臭气毒性要比那些懵懂无知的同类来得强烈多了,普通人怕是嗅到一口就要被熏晕过去。而眼下这种局面,谢非尘别说昏倒,只要稍微一个晕眩,黄鼬精的风刃就能抓住机会割开他的脖子结束这场战斗。 但它却不知道一件事,那就是从本质上来说,谢非尘应该更接近一名召唤师,也就是说,他不是一个人战斗。 就在毒臭尾气喷射而来的时候,谢非尘头顶上的风精突然鼓起了小小的腮帮子,用力朝着前方吹了一口,顿时一股旋风呼呼而起,虽然风力不强,却将毒气驱散到两边,丝毫没有沾染上谢非尘半分。 喝! 怒叱声中,一股无形却激烈的精神波动猛击黄鼬精,在这股谢非尘倾尽全力的惊神刺下,黄鼬精如遭雷击身子僵立,神智涣散仿佛羊癫疯般口吐白沫,正在凝聚将发未发的最后一道风刃也溃散于无形。而发出这一重击的谢非尘也不好过,超过精神极限的消耗与反噬让他的太阳穴突突跃动,脑中血管仿佛流动的是岩浆般灼痛,头痛欲裂恶心发呕。不过精神上的不适并未妨碍他的动作,重拳顺着之前的势能毫不留力地凶狠砸到了黄鼬精腹部,将它狠狠掼向了石板地面。 仿佛气球破裂的一声轻噗,虽然由于手上皮肤全部石化削弱了触觉的灵敏度而使谢非尘感觉不到砸中黄鼬精的这一拳的手感,但看它张口朝天吐出一大口染红了身上白毛的鲜血中夹杂着的内脏碎片就知道受到了多重的伤害。为了保险起见,谢非尘又继续连砸数拳眼看着这只小东西奄奄一息才放心地停了下来。 轻嘘一口气,谢非尘有些惊魂未定,刚刚战斗虽然短暂却堪称一波三折,若是一个运气不好他还真可能在这只狡猾的黄鼬精手底下吃个大亏,好在如今总算是尘埃落定。 “看来是最近太过顺风顺水,我有些懈怠了。” 之前遭遇的险况多少是由于大意所致,谢非尘一边反省自己最近的心态,一边召唤出了《万道炼形录》,用法书收摄鬼魅他已经是熟门熟路,但这种有实体的妖怪还是第一次,虽然理论上没有问题,但真进行时未免有些忐忑。 “也不知道能不能行,如果这宝贝拒收的话我这次可有些亏了。” 说着谢非尘打开黑皮书对准有气出没气进的黄鼬精,口诵咒令:“封灵镇魔,收!” 咒令一出,如厮灵验,只见黄鼬精身躯化作点点光芒,汇成一道流光涌入了法书之中,同时一股暖流回馈游走谢非尘四肢百骸,让他浑身飘飘然如同吃了大补丸般精神焕发,之前用了“惊神刺”耗神过度的头痛顿时缓解消失。如果说以前收摄鬼魅后反馈的清泉是冰凉甜点的话,这股暖流就是新鲜出炉的风味小吃,各有千秋。 “收服的类别不同,反馈的力量也不同吗?”谢非尘喃喃自语着,倒也没太过惊讶,只是目光一凝发现了黄鼬精被收取后掉落在地面上的一块蓝灰色玉石。 柳家的感谢来得还是很快的,七位数的报酬虽然没出乎谢非尘的预料,不过半天的功夫赚到了普通人需要工作二十年的收入外加一个人情,他也没什么不满意,随意浏览一眼手机上的短信后,坐在寝室床上的谢非尘重新将注意力放到了指间把玩的蓝灰色玉石之上。 这块玉石的造型并不好,灰扑扑中带着一抹苍蓝,若不是温润的触觉与普通石头的粗糙分开来,只怕连个玉字都难能勉强沾上边。不过这只是通过肉眼看到的情况,换一种视线的话,那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心念电转,谢非尘瞳孔微变,凝然掌上玉石。随着日渐熟练以及通幽术修为上的提升,如今使用像“冥眼开”这种小法门已经不需要他再持令颂咒,已达到了念动即开的地步。在冥眼观察之下,原本造型土朴的玉石显得要美丽得多,玉身上无数蓝色光点犹如蝌蚪般纷聚游走,一缕缕微弱却绵延不绝的光芒持续不断地从玉石上射出,仿佛荧光石一般。 之前第一次看到这个画面时,谢非尘立马找了个辐射测量仪放到了这块玉石旁边,前两年旁边一个岛国的核电站出了事故后,这东西卖得满街都是,好找得很。不过事情并不如他所猜想,仪器上纹丝不动的指标证明了玉石并没有任何辐射,或者说是任何仪器可以测量出的辐射。 但是把玩这块玉石的手指皮肤上微微的刺麻,却证明了这块玉石如冥眼所见确实不断向外辐射着某种东西,某种会促成异变的能量,《万道炼形录》上关于那只黄鼬精的说明就是个有力的佐证。 【黄仙(镰鼬化)】 【属部:妖灵】 【等级:★★二星】 【背景:民间传说五大仙之一,年老黄鼠狼成精,可以迷惑人心,也可附身人类使其精神错乱,拥有较高的智力。(由于某种未知因素影响,该妖灵产生异变,掌握了部分镰鼬的能力,能操纵气流产生真空割裂敌人。)】 【“我喜欢风”】 【特性:迷心、迅疾】 【召唤点数:15】 【检测到图录增加召唤生物一只,确认为新种类,图录开启子目录“妖灵”部。】 这个说明让谢非尘颇为惊奇,他还真没想到这只黄鼬能发出风刃的本事竟然是因为它异变成了半个镰鼬,虽然都是鼬类生物,但一个是年老成精的妖怪,一个却是操纵风的天生妖怪,两者根本就风马牛不相及。而这个异变发生的原因,就在于谢非尘手上这颗一直被黄鼬精藏在腹中的灰蓝色玉石。 他这两天拜托学校一个实验室里的师兄作了初步的检测,结果表明这东西是某种生物骨骼石化后的化石,而且仍然具备很强的生物活性,检测结果激起了不小的波澜,弄得谢非尘花了很大一番功夫甚至暗暗用了点迷魂的手段才打消了那位师兄将这报告给导师成立研究课题的念头。经此一着,谢非尘也平息了将玉石送到更权威的检测机构作进一步检测的主意。 好在不从玉石本身下手,谢非尘也有别的途径了解它的来历,最简单直接的,当然是从它原来的主人那只黄鼬精那里直接询问了。被《万道炼形录》收摄后,这只黄鼬精的生死权柄全操纵在谢非尘手中,但除了多出一股服从谢非尘的念头外,本身的思想记忆却并未有太大改变。 数十年前,那场毁誉参半遍及整个华国的运动不仅深深影响了全国人民,同样也是妖魔们等异类的大劫,弥漫在中华大地上万众一心的狂热信仰铸就出一股强大无匹的力量,如狂涛般席卷冲击着大地上每一个角落。自古以来,妖魔等异类与人道气运就是此起彼伏相互衡制之态,人道昌盛则妖魔低伏,战劫乱世才是妖魔乐土,而新华国成立后的那场运动虽然引得整个国度动荡不安,但那股无数人狂赤热血高昂凝聚的力量却比历史上任何太平盛世都来得强大。 横连山黄七姑的修为虽然比眼下这只黄鼬精更加高深,但终归还是黄鼠狼一族,肉体并不如虎熊等猛兽成精那般强大,在当时的那种极端氛围下,一身操控人心的迷魂法力被削弱了七成不止,最终在串联围猎中丧命在一个经验丰富的老猎人手中。 谢非尘收服的这只黄鼬精当年只是初开神智,比起浑浑噩噩的同类多了一丝灵动,大难临头之际狼狈逃窜,最终幸运地成了漏网之鱼保住了一条小命。如果只是这样,那么这只黄鼬多半也就是从此沦落山林,逐渐在争食求生之中湮没那一丝灵智,最后与一般野兽无异。但在逃出横连山不久后,这头开了灵智的黄鼬却机缘巧合地被一名破落老道看中收服,跟着他游荡大江南北。那名老道也是个没籍贯捞偏门的野道士,训练着这只机灵的黄鼬作为帮手到处讨野火,最后伙着几个搬山道人去探西南地区的一个大墓,结果全部丧命其中,只有这头黄鼬精又侥幸逃生。 而谢非尘手上的这块玉石,就是黄鼬精从那座大墓中发现的战利品,那几名老道没眼力,当时已经修炼成半个妖精的黄鼬精却本能地察觉到了这块玉石对自身血脉的刺激作用,悄悄地藏了起来,并在最后逃离时带了出去。再次获得自由后,藏在深山老林借着这块玉石散发的能量修炼,这头黄鼬精不仅一帆风顺地在接下来十多年中突破了从野兽到妖怪的屏障,成功转职为一名法力低微的小妖精,更有一天愕然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掌握了制造真空刃的能力。 静极思动,这头黄鼬精在山林里继续苦熬了几年清冷岁月后,终于蠢蠢欲动受不住花花红尘的诱惑下山游荡,最后回到了黄七姑当初盘踞的横连山决心重振黄家的威风,结果落到了谢非尘手上。 “只是一块小小的骨头就能让那只黄鼬精蜕变成妖,那这玩意的原身又该是何等存在?”谢非尘咂了砸舌,仿佛发现了个巨大宝藏般心中莫名兴奋,如果这块玉石真有如此神奇功效,那么岂不是发达了? 想象着自己圈养一批生物依次蜕变成妖怪,源源不绝地收割源质点与召回生物的美妙场景,谢非尘浮想联翩地擦了擦嘴角的口水。不过他心里也明白这只是个妄想而已,那头黄鼬本身就已经是开启了灵智的半妖,机缘巧合下才真正成妖,一般的生物哪有这般容易,何况就算是那头黄鼬也是花了几十年才在名头后面缀上个精字,如果谢非尘想自己动手培养的话,那不得等到七老八十去。 “不过,要是我手上不止一块玉石的话,那情况就不一定了。”谢非尘心下炽热,颇为兴奋,如果他手上有七八块甚至几十块灰蓝玉石,那效力叠加之下未必不能迅速人工造妖。 “那座古墓很有一探的必要,可惜这只黄鼬精当年逃出那里时惶惶如惊弓之鸟,这些年下来早就忘了那座古墓的具体方位,而且时间过了这么久,暂时倒没太过着急去找的必要。”谢非尘心中暗忖,默默将这件事记在计划表上,准备有机会就去一趟西南。 这样一来,谢非尘手头的这块单独的玉石就有些鸡肋了,虽然可以暂时收藏起来以备日后之用,但它不断辐射的异种能量却让谢非尘有些不踏实。 “不知这玩意到底是能助人修炼还是刺激生物转变为妖,就这么放在身边总觉得不踏实,我可不想哪天早上醒来发现自个脑门上多了只角或是屁股后面长出了条尾巴。” 口中嘀咕着,谢非尘突然心中一动,将灰蓝玉石挨近左手无名指上的黑曜戒指。 “既然这东西能助那只黄鼬修炼成精,但不知对已经被收摄到《万道炼形录》上的生物是否有效?” 虽然只是突发奇想,但谢非尘觉得这本法书神秘莫测,而且生冷不忌胃口很好的样子,何妨一试。果然,就在灰蓝色玉石接近黑耀戒指时,谢非尘感觉无名指开始微微颤抖,而且传出一股晦涩的渴望感觉,不由一喜:“嘿,有门!” 两者贴在一起后,在谢非尘冥眼中看见玉石中点点光斑如水流般迅速消逝,灰蓝色玉石开始缩水变小,没过一会儿就肉眼可见地变小了一圈。 等玉石完全消失后,谢非尘兴奋地打开图录界面,在上面寻找着吸收了这块玉石后的变化。 “靠!” 片刻后,寝室里响起了谢非尘懊恼的骂声,语气中满是抓狂。他瞪大眼睛找了半天,不仅没看见图录中有任何召唤生物发生变化,就连源质点数量都纹丝不动,根本就和吸收玉石之前一模一样。 “尼妹的,这本破书竟然吃白食!” ; 第21章 缘起之地 空气混浊的沉闷车厢,车载电视一遍遍重播着没头没尾不知什么年代的电影,漫长的车程让所有乘客都失去了说话的欲望,只有时不时车子猛然一震时才让车里昏昏欲睡的乘客们。 谢非尘蜷缩在座位上,眼皮半闭半阖似睡非睡,将心神放在打磨体内的法力上,虽然这种作法不能增长法力,但却能让他体内因为《万道炼形录》的反馈而有些虚涨的法力变得精纯,使用起来更加得心应手。 不过,这段凹凸不平的崎岖土路却给他带来了很大的困扰,时不时被一震一震的车子给搞得惊醒过来,只能断断续续见缝插针。好在这只是水磨功夫,没有走火入魔之虞,算是聊胜于无罢了。 呼! 再次被震醒过来,谢非尘深深吐出一口气将心中些许燥火驱散,郁闷地摇了摇头。看看窗外景色,差不多也快到了,他干脆停下了继续打磨法力的举动,开始思索起来。 “唔,这次回家倒是得做些准备了,至少先得把家里安顿好。”谢非尘眯着眼睛心下盘算,随着他修为的逐步提升,他已经越来越不甘于蛰居一地,想要出去闯荡一番的心思越发强烈起来。毕竟对谢非尘来说,闭门造车苦苦自修的效率远不如到处降妖伏魔对修为的提升来得快,若不是靠《万道炼形录》的反哺滋润之力,既无良师益友指导交流又无天材地宝辅助修炼的他怕是花上十年八载都未必能将通幽术修炼入门。 这么大半年下来,谢非尘对自己的资质也有了大致的了解,虽不能说是不堪雕琢的朽木,但也不过是中人之姿罢了。不说比起那位天资横溢才情卓绝的御神宗大师兄绝尘子来是天壤之别,就算比起御神宗一般的入门弟子来也是颇有不如,毕竟御神宗虽然人丁不盛,但却是当时首屈一指的修真大派,哪怕是最低阶的弟子,能被收录山门的必定也是万里挑一历经重重考验的良材。 尽管如此,谢非尘眼下的修炼速度却不逊于御神宗历代的绝大部分入门弟子,这其中的关键,全在于他手上那本玄妙莫测的《万道炼形录》。想通这个关节,那些潜伏在白日的阴影之下,常人唯恐避之不及的妖魔鬼怪在谢非尘眼中,无异于是一份份经验大礼包,想要实现他那长生逍遥恣意纵横的梦想,谢非尘就得满怀热情充满干劲地继续与这些异类打交道。 以这个目的来说,继续龟缩在大学之中,安安分分地扮作一个普通大学生无疑是项不经济的选择,毕竟现实不是漫画,那些能影响世界的阴谋漩涡不会在学校里展开,大学里也不会藏着千年萝莉真祖或是堕落天使帅哥那等存在。这几个月下来,城市周边成点气候的鬼魅几乎都已经被谢非尘扫了个遍,若是继续留在学校的话,可以预见他的修炼速度会极大地放缓甚至停滞不前,这对初步尝到变强滋味的他来说几乎难以忍受。 “我现在卡上也攒了大概五六百万的样子,这次找个理由先转给家里,免去后顾之忧,至于出行这件事,暂时倒不必太急。” 过了约半个小时,谢非尘到了家里,发现空无一人,于是拿出手机打给母亲。 “妈,我到家了,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非尘,你到家了?你怎么回来了?”手机传出谢母有些惊讶的声音。 谢非尘哭笑不得:“我前几天不就告诉你们了吗,今天我会回家啊。” “哦,想起来了。”手机那端谢母嘟囔了一句:“看我这两天忙得昏天暗地的,脑子都晕了。” “妈,发生什么事了吗?”谢非尘眉头不由得一皱,他听出自己母亲声音里那掩盖不住的疲倦与郁郁之意,心生疑窦。 “……”手机里的声音迟疑了一会儿,随即叹了口气:“你舅舅这边出了点事,算了,等我晚上回来再说吧,我这边还忙着,先不多说了。” 舅舅那边出什么事了? 放下电话的谢非尘心中纳闷,思忖片刻眉头才渐渐散开,这边瞎猜也不靠谱,还是等母亲回来再说。不过眼下还是中午不到,谢非尘抬头看看窗外的正上当空的日头,决定既然手头没事,那就去后山一趟。 谢非尘家所在县城的后山并不大,比起那横连山还要矮上不小,顶多两百多米高,山上也没太过高大的树木,植被稀稀疏疏,与其说是山,不如说是大一点的丘陵罢了。但对童年的谢非尘等同龄人而言,这后山却是他们记忆中最难忘的后花园与探险基地,偏斜的山坡、酸涩的野果,石头下的蜈蚣、隐秘的洞穴,漫山遍野都留下了他们的笑声,全都是记忆中深刻的印象。只是十多年过去了,时代也在飞速进步,如今县城里的孩子更愿意窝在自家的电脑前或是呼朋唤友跑网吧里玩,再也没人成群结队满山撒野,这座无名的后山也再次荒寂了下来。 顺着似是而非的眼熟景象,谢非尘熟门熟路地来到了山上一个洞穴之中,这个洞穴并不深,哪怕最深处距离洞口也不到十米,站在洞口可以一目了然地看清里面空空如已的景况,对幼时的谢非尘来说,这里就是他跟小伙伴们的秘密基地,而大半年前他人生中最大的转折点,也是在这个毫不起眼的洞穴中发生的。 走进几步,谢非尘伸手触摸到洞穴最深处的岩壁,嘴角微微翘了起来。冰凉粗糙的触感,就如普通的山壁岩石一样毫无差别,但谁能想到如此平凡低矮的山丘,如此简陋浅小的山洞,却埋藏着一个能飞天遁地呼风唤雷的修仙之人。 当初绝尘子在磁光风暴中与不知来历的邪灵一场大战,被卷入谢非尘所在的世界后恹恹死去,临死前用最后的力量留下传承并设下结界等待后世有缘。不知过了多少岁月,绝尘子临死前所设立的结界在斗转星移时光冲刷中终于出现了一丝罅漏,将恰好心血来潮来这个洞穴怀念童年时光的谢非尘卷入了其中,机缘巧合下得到了他的传承。 如今洞穴虽然表面毫无异状,但得到传承的谢非尘不需要再如第一次般等待那不知多久出现一次的微渺机会将他被动带入,他已经掌握了自由进入内部的锁匙。 掌上运起通幽术,来源于御神宗秘传经典《锻魂炼魄太阴摄形召冥经》的法力与绝尘子所设立的结界交互呼应,岩壁上顿时涌出一股吸力,谢非尘整个人就像没入水面般毫无阻碍地被吸进岩壁,山洞再次恢复了寂静。 眼前一黑,谢非尘身形移位,来到了一处灰蒙蒙的死寂空间,无光无暗,不辨东西,上下颠倒,仿佛置身混沌初开之前。 心知已经身处结界与现实虚实交织之边缘,谢非尘眼中微光旋动,顿时阴阳分割,清浊激荡,窥破眼前虚妄迷境,视野之中霎时一变,显现出一幅奇异景象。 苍穹之上无金乌玉兔,唯有八颗斗大星辰烁烁生辉,紫薇端坐宫中,七星拱而护之,除此之外不见其余星辰,温而不烈的熙润星光如潮浪般波波扩散,轻缓舒和却滔滔不绝,交织成一重重炫迷银纱遍洒大地,似虚似实如梦如幻,宛如一片淼茫而飘渺的虚幻海洋,波涛起伏。而星海深处可见无尽光点聚合散离,时而凝聚成翼掩北天的鲲鹏凤凰,时而合化成神骏生动的蛟龙虎豹,转瞬又散离成无数细小银鱼随波逐流,种种异象纷呈流转,宛如万花筒一般, 谢非尘足下地面坚硬无比,不见半点碎石杂土,仿佛整座大地都是一块巨大而完整的岩石。粗粗看去不觉有异,但随着谢非尘凝神在其上行走,却逐渐能感觉到脚下大地时时微颤,仿佛大地深处无时无刻不爆发着难以想象的狂暴力量,却被巍然不动亘古如一的大地稳稳镇压。 除此之外,这片空荡荡的空间之内,还有最后一重景色,一道道紫色雷霆霹雳电光漫天流泻,夭矫飞腾倏忽来去,转瞬即是百转千折,宛如条条细长龙蛇缠斗争耍,千百聚集汇流成一片雷涛电海,壮观得难以想象的紫色雷柱铺天盖地,上冲浩淼星海,下击亘古大地,为这片小小的世界增添一抹瑰丽艳彩。 虽然这个空间没有日月风云,也没有山川河流,更没有花木虫鸟,只有区区三种景物看似有些低调,但无论是夜空星辰还是紫雷云海或是亘古大地,全都带着股莫名浓厚的气息意志,比起一般景物更易震撼人心,尤其是知道这些异景来历的谢非尘,更是心生崇敬,叹为观止。 三重异象,就是绝尘子三大本命神魔。 北斗元辰星神! 神霄紫霆真君! 地岳镇煞府君! 御神宗三部根本经典,三大道途法门各有千秋,但无一不是直指长生的大法。 其中《锻魂炼魄太阴摄形召冥经》相比之下虽是前途最差的法典,所衍生的通幽术看似只是沟通幽冥操纵鬼魂的小道,但修炼到高深处同样能够成就太阴注形超脱生死的鬼仙;而排名更在其上的《万化混一通玄元魔秘箓》,自然也不会只是简简单单驾驭神魔的征伐攻杀之术,毕竟就算驾驭的神魔再强,若不能反哺自身的话,在追求长生不死的修行者眼中仍旧只是外道浅伎,于大道之途无益。 《万化混一通玄元魔秘箓》真正的奥妙之处在于,修炼者在驾驭外道神魔之余,截取其一丝精华本源加以纯粹净化,与己身神魂肉身混一逐渐滋养壮大,直至培育出相当于半身的本命魔神,最终可以将凡人之躯蜕化为寿元无垠且神通广大的先天神魔之体。 而绝尘子惊才绝艳之处就在此,御神宗其余弟子修行元魔秘箓,于万道神魔中择一锻炼出本命魔神已是千辛万苦艰险备至,而绝尘子却能成就三大本命魔神,而且全都是威能赫赫的上位神魔。 可惜到最后绝尘子本体一朝身死,本源相通的三大神魔全都神魂泯灭,重归虚无,最后溃散的力量形成了谢非尘眼前的这一幕。 “北辰镶天之术铸就苍穹,地元煞气镇压大地,而雷者乃阴阳变化之枢纽,以紫霆神魔的本源化作雷海勾连天地,三才备具,将这个临死开辟的小世界运转不休,不会轻易随着时间流逝而消亡,着实是神通广大的惊天手笔。” 谢非尘喃喃自语,这段时间他也曾在一些富豪官员面前祛邪抓鬼,掌握了奇能异术的他颇受这些拥有不小金钱权力的社会上流人士的尊敬追捧,虽不至于得意忘形,却也的确有几分飘飘然,但如今在这便宜师父宛如神话仙人般开辟的小世界面前,不由得索然无味,只觉得浅薄可笑。 相比这等开天辟地的伟力,谢非尘如今的这点法力简直如尘埃般不值一提,一是挟泰山超北海、呼雷霆息风云的仙人神通,一是捉小鬼赶邪祟的术士把戏,两者简直是修真大片里的巨擘大能与三流鬼片中的游方道士的差别,不是等级区别,而是根本连画风都不一样。 “这才是仙人的伟力,这才是我该前进的方向!” 自惭渺小之余,谢非尘浑身战栗中踊动着狂喜的激情,心底发出了无声的咆哮嘶吼,古人见贤而思齐,如今再次亲眼目睹这等神通,以及摆在他面前那一条虽是风雨交织荆棘遍布却通往此等愿景的道路,谢非尘只觉得自己的决心意志前所未有的坚定,眼中光彩幽幽而炽烈。 ; 第22章 家中变故 呼! 半晌之后,收敛激动心情,谢非尘迈步前进,来到了大地中央一座石台旁边,石台之上端坐着一具尸骸,自然便是绝尘子的遗体。那号称水火不浸刀兵难伤的九转坎离辟法袍如今只剩下支离残缺的破烂布片,不堪遮掩,好在漫长的岁月过后绝尘子的尸身也不再完好,皮肉灰烂血沉脉散,尽化作尘埃飞逝,倒也不虞死后还有不雅的场景。 如今谢非尘眼前的只剩下一具完整的骷髅,通体宛如白玉美琅毫光润润,骨节如珠粒粒分明且剔透晶莹,完全不像是人类死去的尸骸,反而像是尊精心雕琢的艺术品。 谢非尘再次感慨,这等异象足以证明绝尘子在通幽术上的造诣,根据《锻魂炼魄太阴摄形召冥经》上的描述,修炼到了这等程度的人哪怕身死也能够五脏自生易形濯貌,重新生长出一副肉体来起死回生。 不仅如此,《万化混一通玄元魔秘箓》上也有以神魔替死的转生借命之术,照理来说,绝尘子的三大本命神魔就是三条性命。 但是,他仍然死了,与他在离玄境之中的偌大声名完全不符,被卷入时空涡旋掉落在地球的一个无名荒野之中,死得无声无息。 往日谢非尘不觉得奇怪,反正那时他对这些全无概念,但如今随着他的修为日长,眼下再次来到这个传承之地,心中不由产生了巨大的疑惑。 “那邪灵究竟是什么来历,竟然让绝尘子这般大能都死得不明不白,连保命都做不到?” 随即谢非尘哑然失笑,现在的他去思索这种事情未免过于好高骛远了,就像是蝼蚁想要揣测人类举止般可笑,不管怎么说,像那种程度的存在,离目前的他实在是太远了。 而这次谢非尘回到这个所在,目的也只是很单纯的一个,那就是寻找可能存在的其它绝尘子遗物。 虽然谢非尘之前接收了绝尘子遗留下的意志传承并且得到了《万道炼形录》,但从理论上来说,身为御神宗大师兄,离玄境赫赫有名的一代高手,绝尘子身边绝不止叛门前从师门中盗取的《万灵图》这一项至宝,至少在谢非尘接收的讯息里,他就知道了绝尘子惯用的七星照魂灯、紫郢碧雷冲、镇岳封元牌等随身法宝,但他却一样都没见着。 虽然从绝尘子身上那件九转坎离辟法袍的惨状可以推测得出,经过磁光风暴的激斗又卷入凶险的时空漩涡,最后历经不知多久时光冲刷,这些法宝很可能早就如主人般灰飞烟灭了,但谢非尘仍然不死心地想要再次搜寻一番。除了那本神秘的《万道炼形录》外,如今的他可谓一穷二白,哪怕脑海中那一部半的御神宗根本法典足以媲美普通真传弟子,但在物质上原来御神宗即使是未被正式收录山门的外门弟子身上配备的那一身制式法器都会让谢非尘垂涎不已。 毕竟就算法门在手,但要转化为自身修为却需要谢非尘一步步苦修,然而如果能获得绝尘子这种大能留下的一两件法宝,哪怕是严重残缺的法宝,也足以让谢非尘的实力一步登天。 “唉!” 片刻后,谢非尘深深叹了口气,果然是想得太美了,很简单的道理,如果绝尘子真的遗留下什么法宝,那在前几次谢非尘来到这里时就已经发现了,既然之前空手而归,这次能有意外收获的可能自然微乎其微。 这个空空荡荡的小世界并没有复杂的地形,头顶是星空雷云,足下是浑然大地,除了这座石台外并没有任何殊异的事物,真要说还有什么遗物的话,也许就剩下绝尘子这具万古不化的玉骨吧。谢非尘传承的通幽术之中确实有几种利用尸体的法门,如果以绝尘子尸骸这等一看就不同寻常的宝物为原料的话,就算他手艺生疏八成也能弄到不少好处。 只不过谢非尘终究还是有些底线,这位好歹也是他的便宜师父,搜刮一下遗物也就算了,真要将遗体都拿来再加工就未免太过了——而且谢非尘可没忘了,虽然这位大能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但自己可是位于绝尘子临死所开辟的小世界内,头顶那一道道自在嬉游的雷霆看似无害,但他真要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动作,没准下一秒就会被漫天雷霆吞没殆尽。 脚下这块大地浑然一体,硬度比金刚石都强上许多,谢非尘现在的能力连在上面留下一道痕迹都做不到,因此他也没有什么将绝尘子入体为安的想法,双膝跪地,他恭谨地朝白玉遗骨磕了三个头,既然过年时庙宇里的佛像都跪得,那身前这位对他有传授无上法门之恩的大能自然更有资格值得他跪拜。 磕头完毕,谢非尘站起身子准备离开这里,却见他陡然间浑身一震,还没伸直的膝盖不由自主地一蹬,整个人斜飞了出去。 “什么情况?” 心中莫名的谢非尘正满头雾水地发觉自己腾地三尺时,背心再次迎来一股犹如棍棒敲击的疼痛,浑身肌肉抽搐手舞足蹈地栽了下去,来了个平地栽葱。 “见鬼了!” 脸庞狠狠碰撞在冰冷的地面上,谢非尘觉得他现在洒脱的姿势一定跟某种常见家畜有异曲同工之妙,刹时火冒三丈,恼怒不已。 抬头凝神细查,谢非尘双眸绿焰爆燃,莹莹耀耀昭显出主人心中的怒火炽烈。 弹指间眼前一亮,视网膜中留下一道细细弯弯曲折蜿蜒的灼亮紫痕,还未反应过来的谢非尘肌肉不由自主地再次抽动,将自己横蹬出去,宛如羊癫疯发作。 是天上的紫色雷电! 谢非尘心中怒火顿时烟消云散,转为一片冰凉,惊骇不定。 绝尘子命薨后,本命神魔之一神霄紫霆普化真君化作了这方小天地里多少雷霆? 谢非尘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确切答案,但他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天上那片雷海中只要十分之一,不,哪怕千百分之一的雷霆降落,就足够将他这副小身板轰杀成最细微的齑粉无数次。 因此,在陡然发觉袭击自己的竟是一道紫雷时,谢非尘刹那间浑身如浸冰泉,心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好在几息过后,他立刻发现了天上那片雷霆云海仍然悠游自乐,并没功夫去理会他这只小蚂蚁,而不断攻击自己的,也只是一道不超过巴掌大小威力不强的细小雷电罢了。 但这并不意味着谢非尘没有危险,几次电殛下来,他虽未重伤,却已经感觉心率开始紊乱起来,最重要的是,他根本没能力阻挡这道雷电。虽然威力出乎寻常地弱,但这道细雷的速度却没半点折扣,绕着谢非尘周身电光疾射倏忽转折,饶是他的冥眼全力捕捉也只能观察到它留下的曲折轨痕,直到身上哪出肌肤再次传来灼痛时才恍然又一次被击中了。 冥眼?灵矢?鬼锁?惊神? 谢非尘脑中全力运转,常用的法术如火花般闪过脑海又一一否决,一个呼吸间已确定了他目前掌握的通幽术中没有一项适用于眼下处境的法术。 那么,只能是《万道炼形录》了! 游魂厉鬼之类不用说,雷为阴阳之变天地之动,破邪之能不在煌煌大日之下,对这类鬼祟天生就有强大的克制灭杀之力,没有实质肉体的鬼魅召唤出来连肉盾的作用都起不上。 之前刚刚收服的半镰鼬化的黄仙?虽然速度也算快,但比起这道紫雷电光来望尘莫及,也不行。 吞吐火焰的祸斗?这只荒兽在谢非尘的召唤生物中攻击力算是名列前茅,也算是皮粗肉糙,但速度连黄仙都不如,同样派不上用场。 “果然只有靠四精了!”谢非尘心念电转间展开图录就要召唤土精,这风水地火四名精灵虽然只是最低阶的元素精灵,但辅助的能力却极为实用,性价比远超其余召唤生物,因此被他召唤的频率极高。而四名精灵中,土精天赋的石肤术又是谢非尘目前掌握的唯一一项防御性的能力,更是颇受青睐。虽然石肤术会一定程度上会减缓行动速度,但眼下这种情况却是正好,反正面对兔子时是乌龟还是蜗牛的速度根本无关紧要,把壳加厚才是正理。 “这道雷电威力不大,石肤术让表皮绝缘的话应该可以减缓不少伤害。” 谢非尘脑中念头一闪,只有他自己能看见的书本虚影哗哗展开,孰料就在他即将召唤土精的前一刹那,又在发动攻击的紫电猛然一滞似乎感觉到了什么,随后在离谢非尘胸口只有咫尺之距的地方倏然反射,简直如欢呼般一往无前地轰然冲入《万道炼形录》之中。 “这是…什么情况?” 面临变故的谢非尘满头雾水,不过一直在疾电鞭笞下跟个袋鼠似蹦来蹦去的身子突然静止后,全身一遍遍被电流洗刷后的肌肉里的酸涩炽痛感顿时如炸药般轰然爆开,顿时全身瘫软在地。 嘶——! 大大地倒吸了一口冷气,谢非尘面容挤成苦瓜一般,全身如酸麻如万蚁钻梭,苦不堪言。 “水…精!” 含混不清地吐出两字,将原本欲要召唤的土精改成水精,片刻后,一股淡淡雾气能量进入谢非尘体内,随即化作涓涓暖流柔和地回荡冲刷全身,逐渐缓解他身上的酸痛之感。 “呼,谢了!”谢非尘起身抬头对空中一小团透明水球弹了弹指,将它收了回去,接着打开《万道炼形录》查看起来。 图录之上,一只猿头豹尾,背生肉翅的青面怪物跃然其上,唇如朱砂目如银镜,头顶还有一只小角窜流电光。 “这就是攻击我的怪物?”谢非尘仔细查看起来。 【雷鬼】 【属部:幽冥】 【等级:★★☆二星半】 【背景:由雷电之中诞生的稀有鬼魅,传闻是有雷击死者之魂魄所化,喜独行,嗜食蛇,常于雷雨之中出没害人。】 【“雷雨之夜你要格外小心”】 【特性:神速、麻痹】 【召唤点数:25】 “这东西,竟然也是鬼魅?”谢非尘有些吃惊,他本以为是天上雷海多年来蕴生出了什么精怪,没想到竟然是这种极其稀罕的鬼类。这种鬼怪他除了在《聊斋志异》以及《搜神志》里曾读到过,现实里别说见到根本连听都没听说过,毕竟能够不畏惧雷电反而还一定程度上操纵雷电,这种东西堪称是鬼魅中的大熊猫。 不过,此地只是绝尘子临死开辟的小世界,根本没有生灵存在,又哪来这种死后的鬼类? “莫非是当初绝尘子留下的鬼部之属?” 思索片刻后谢非尘心中有了猜测,绝尘子虽然以三大本命神魔为主,但看他死后白骨晶莹如琼如玉就知道他在通幽术上的造诣同样极为精深,手底下自然也该有一大批鬼类供为驱策。只是后来他连本命神魔都溃散了,这些鬼魅之属绝大多数都在最后一战中魂飞魄散,偶有幸存的也经历时光流转中烟消云散,毕竟即使是鬼类也有寿命极限,何况这等小天地既无幽冥阴气滋润又无生灵阳气供鬼类吸收,就如人类在没有食水一般自然不能长久。 唯有这雷鬼凭借天赋异禀,浸润在天上那片神霄紫霆真君溃散后所化的雷海之中,才能苟延残喘至今。如果是这样的话,难怪它看见《万道炼形录》后就如沙漠中遇难者看见绿洲般欣喜若狂,毕竟身为御神宗至宝,《万道炼形录》的前身《万灵图》就有蕴育滋养精灵鬼神的神妙。 当然,以上只是谢非尘心中推测的可能情况,具体事实如何除非绝尘子复生否则谁都说不清楚。 经此变故,谢非尘也不敢在这里多呆,谁知道绝尘子当初还留下什么稀奇玩意,万一哪个旮旯角落里再窜出只死而不僵的妖魔鬼怪,他这身细皮嫩肉可经不起几口啃。 回到家中,等到了傍晚谢母才姗姗回家,神情不悦,直到看见谢非尘才露出一丝笑意:“儿子,饿坏了吧,我路上买了只烧鸡,你先垫垫肚子。”旋即谢母又皱起眉头:“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最近身体不舒服吗?” “咳,没事,就是这两天有点感冒而已,已经吃过药了。”谢非尘摸了摸因为阴气过盛而有些苍白的脸,暗道一声侥幸,还好回来之前对外表特别处理了一下看起来显得没那么严重,否则若是让老妈看见那痨病鬼般的苍白脸色,非得立马把他扯到医院里去不可。 “这么大人了还不小心点,冯灵那丫头出了点事现在在医院里,你不要后脚跟头也进去了。”提到这个,谢母眉间又萦上淡淡愁绪。 “表妹出事了?”谢非尘一愣:“妈,到底出什么事情了?” ; 第23章 怒火暗炽 阳光从透明的玻璃射入,照得白色基调的病房明亮堂皇,清清爽爽,但是心有愁绪的患者与家属们沉重心情却不会这么简单就轻松起来。 林蘅陪着躺在病床上的女儿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看着女儿似乎完全没被这件事影响的活泼笑颜,她感觉胸口发闷心疼不已。所谓知女莫若母,身为亲手将女儿拉扯大的母亲,林蘅如何不知道这是女儿为了不让她担忧而强撑出来坚强,这只让她对肇事者更加深恶痛绝。 若无其事与女儿闲聊着,林蘅心中更加坚定了昨天与丈夫商量的决定,哪怕是卖了房子丢了教职,把这个官司打到中央去,她也一定要为女儿讨个公道,让凶手得到惩罚。 “舅妈,表妹,我来看你们了。” “哥,你也来了。”表妹冯灵清声脆语笑靥如花,看见走进病房的谢非尘手里提着的水果,琼鼻一皱吐了吐舌头:“又是水果,怎么你们来探病都是买水果,一点新意都没有,我这两天都快吃吐了。” “你这丫头。”林蘅哭笑不得地点了点女儿,转头对谢非尘道:“小谢啊,难得你也回来了,先陪妹妹说会儿话吧,我先去趟洗手间。” 谢非尘仔细打量躺在病床上面无血色瘦削憔悴的表妹,与他印象中那个在外人面前有些羞涩腼腆,实际上却机灵活泼的小姑娘无法完全吻合,就仿佛一朵刚刚绽开的花苞被风雨吹打,虽未凋零却带上了一丝风霜。虽然表妹努力振作装出笑颜嫣然的样子,但只要一个有些阅历的人就能察觉到她低落的情绪,更何况如今精神力远超常人的谢非尘,更是敏锐地察觉到了表妹若无其事的外表下那几乎沸腾的彷徨痛苦。 “灵丫头,你还好吧?”等舅妈离开病房,谢非尘沉声问道。 “嘿嘿,不用上学不用写作业,每天想吃就吃想睡就睡,还能天天上网,我真舍不得走了。”冯灵眨了眨眼睛,嘻嘻一笑一副赚到了的样子。 谢非尘听了却是心中一颤,走到病床旁伸手轻轻抚摸着自家表妹的头顶。 “哥,你怎么了,干嘛毛手毛脚。”看着表哥有些阴沉的神色,冯灵的声音逐渐低落了下来。 “想哭就哭吧,把心中的委屈都发泄出来,一切有表哥给你做主。”谢非尘轻声舒缓,缥缈幽幽,一时间仿佛连洒满病房的阳光都黯淡了几分。 “我很好…”冯灵下意识倔强地一偏头,但表哥平淡的话语却仿佛带着股勾人心弦的魔力,突然引动了她心底积蓄已久的负面情绪。 突遭横祸的恐惧绝望、前途莫测的彷徨迷茫、对迫害者的怨怼憎恨,这些日子来深夜无数次的辗转反侧,不断滋长的烦躁、担忧、怨憎如汇合成一股洪流,如洪水冲破堤坝般瞬间打破了她努力维护的假面,让她情不自禁地抱住谢非尘的腰部,将头埋在自家表哥的怀中嚎啕大哭。 “呜呜呜,哥,我可能再也站起不来了。”冯灵痛痛快快地将这些时日的巨大压力喷泄而出,小小的脑袋紧紧贴着谢非尘的胸口,眼泪鼻水沾满他的衣襟,大声哽咽着:“呜呜,我恨死他们了,我不想一辈子都坐轮椅啊,呜呜呜,哥,我以后该怎么办啊…” 谢非尘心中黯然,莫名想起这个小丫头小时候跌跌撞撞跟在他身后却追不上而一屁股坐在地上放声大哭的事情,轻轻拍打着表妹的后背,嗓音更加轻柔几分:“放心吧,会好的,你一定会好起来的。好好哭一场把心底的不痛快都发泄出来,然后安安稳稳睡上一觉。” “至于那些害你的人,也都会有报应的,哥哥向你保证!” 杳杳冥冥的声音带着几分幽魅鬼森,冯灵却不觉有异,情绪大起大落精神激荡之中的她轻易被谢非尘带着惑心之术的话语安抚,只觉得异常安心,哭泣发泄后渐感疲倦,不知不觉闭上双眼在他怀中沉沉睡去。 正因如此,冯灵也没看见自家表哥阴沉冷凝得仿佛一块冰铁般的阴肃神情。谢非尘抱着表妹,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回了床上盖上棉被,过程中低垂的眼皮一直大半阖盖着,掩盖住眼眸中充溢杀气的暴戾狂怒不让它迸射而出。 “会有报应的,我保证!” 谢非尘音若蚊蚋地重复了一遍,深深一个呼吸后眼中怒火精光渐渐收敛下来,低头看向表妹。 “水精!” 扬手召唤出水精,“水疗术”的魔力逐渐渗透冯灵身躯,她萎靡的脸色逐渐红润起来,呼吸也平缓了许多,但谢非尘神情却并未有一丝高兴。来之前他已经打听清楚了,表妹刚刚说的话并非不必要的担忧,她昏昏沉沉慌不择路从高楼跳下摔伤,虽然伤势不致命却伤到了脊椎骨,若是伤情恢复不好,下肢瘫痪的风险不仅存在而且不低。水精毕竟只是最低级的元素精灵,若只是皮肤肌肉上的小小创伤,“水疗术”自然可以促进痊愈而且连疤痕都不会留下,但这种重要部位骨头神经的伤害却是力不能及。 “除非将水精提升蜕变,那时治愈能力应该能增强到可以帮助灵丫头恢复伤情。” 片刻后谢非尘挥手收回水精,神色阴晴不定:“但如何才能做到这一点?当初的万灵图有催动图中同属的精灵鬼神互相吞噬融合而提升的能力,但我在得到《万道炼形录》后却从未发现这种功能,难道是这件法宝在当初异变的过程中失落了相关方面的力量?” 沉吟之间,病房外突然传来吵闹喧杂的响动,打断了他的思绪。 身为一个颇为自律的初中老师,林蘅向来待人处事一直很注重仪表,但眼下的她却完全不见平时的文雅温和,脸色冷若冰霜:“你不用说了,这件事我一定要为女儿讨个公道。” 对面是个穿着西装颇有几分精干气质的眼镜男,对林蘅毫不掩饰的厌恶态度视若无睹:“林女士,我很理解你现在激动的心情,但整件事只是一个谁都不想发生的意外,我们也是很有诚意地想要解决这件事,你何必有这么深的敌意呢。” 林蘅冷冷地看着对方:“那混账做了什么腌臜龌龊的手脚你们自己清楚,要不是我女儿运气好就被他糟蹋了,这也能叫意外?” 眼镜男轻轻一笑:“林女士,有好几名证人都能证明你女儿是自己跳楼的,警方那边的调查结果也已经公布是意外失足,就算你坚持告上法院也是徒劳无功,既然这件事没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何苦一定要闹得沸沸扬扬让大家都不愉快呢?” “没造成严重的后果?”林蘅瞬间被对方不以为然的语气激怒了,如护犊的母狮子般激动地怒瞪着对方:“我女儿受了很可能瘫痪一辈子的伤势,你竟然说什么没造成严重后果?我告诉你,别以为你们有些势力就能颠倒黑白一手遮天,我就不信天底下就没个讲公道的地方了!” 眼镜男眼中闪过一丝轻蔑,口中貌似更加诚恳:“何必呢林女士,正因为令爱的伤势治不好可能影响下半生,才需要更好的医疗条件不是吗?据我所知你家的条件也不宽裕吧,就算你告上法院也顶多得些人道主义赔偿,能有十万二十万顶天了,但只要你愿意私下了结这件事,我们愿意一次性赔偿六十万元,这已经是很有诚意的价格了,狮子大开口的话到时候怕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林蘅眼神刹那间变得细针般尖锐:“就算砸锅卖铁我也会医好我的女儿,不需要你们操心。至于那点臭钱还是省省吧,我不需要你们那些不干净的钱,只要那混账东西付出代价。” “唉!”眼镜男叹了口气,双手一摊:“退一步说,就算你们运气好告赢了又怎么样,又没闹出人命小阳能判多重?为了争一口气,把全家生活都弄得一团糟,值得吗?” 紧接着他意味深长地又说了一句:“林女士,听说你们夫妻俩都是老师,这件事闹大了怕是对你们的工作影响不利啊。” “舅妈!”突然身边一个人插了进来,淡淡说道:“跟这种小人有什么好多说的,你别气坏了身子,小灵还要你照顾呢。” 眼镜男眉头一皱,还未开口就听林蘅冷冷说道:“没错,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别以为能拿我们夫妻俩的工作能威胁我们,哪怕都丢了教职我们也不会放弃打这个官司,还有这些天找上门的混混也一样,如果以为这点手段就能让我们屈服那是想也别想。总之一句话,我非得扒一扒衣冠禽兽的外皮,让人看看你们的真面目!” 眼镜男闻言有些恼怒索性准备撕破脸,却突然见到了一旁谢非尘淡漠空洞毫无情绪的眼睛,心中莫名一颤,到了嘴边的嘲讽话语顿时溃散,勉强扔下了一句“希望你们不要后悔!”就匆匆离去。 谢非尘对着眼镜男的背影露出了无声冷笑,转头向林蘅发问:“舅妈,他们还找人威胁你们?你们没事吧?” “没事,只是一群不三不四的人上门恐吓两几句罢了,光天化日下他们也不敢真做什么事。”林蘅叹了口气,勉强朝谢非尘笑了一下:“小谢,刚刚倒是让你看笑话了。” “哪的话,都是一家人。”谢非尘微微眯了下眼睛,点点头:“舅妈,我们回病房吧。” ; 第24章 压下风波 哐当一声,空酒罐划过一道弧线却正好砸在了垃圾桶的边缘反弹了出去。 “艹!”路中阳烦躁地怒骂了一句,只觉得诸事不顺。 自从事发后,他就被父亲路清明一直约束到现在,平时这个时间他不是在酒吧夜店就是在舞厅k吧,但如今在父亲严令下却已经足足有两个多星期没出去了,这对习惯夜夜笙歌纵情欢愉的他来说简直是不可想象的,而起因却只是一点无足轻重的破事——至少在他看来是如此。 好几瓶枯酒落肚,有些燥热的路中阳不耐烦地扯开了衣襟,觉得一股邪火在腹中盘桓不去。 “妈的!” 路中阳悻悻地怒骂了一句,自从他十五岁那年开荤后,已经很久没有像这么长一段时间没碰女人了。家境优越年少多金,加上自身外表也堪称英挺,路中阳身边向来不缺女人,而随着他父亲在官场上的一步步得意高升,他更加不虞缺少泄欲的对象,路大少的名声在本市的某些圈子里也是响当当的牌号。 大约半个多月前,路中阳偶然在某家酒店里碰到了一群十几岁的学生在聚会,本来两个不同圈子的群体根本不会有什么交流,但他却在那群学生中发现了一名认识的女孩。须知大鱼大肉吃多了会感觉油腻,路中阳偶尔也会将兴趣转向那些还有些青涩的女孩来调调口味,毕竟现在风气不比几十年前,初高中生出来开房的比比皆是,以他的条件无论是用钱砸还是靠花场里历练出来的老练手段去勾搭几个情窦初开的女孩根本没什么难度。 而这群女生中正好有一名是路中阳不久前得手过的,不过原先他也没准备上去打招呼,毕竟路大少也只是逢场作戏而已,玩过几次腻歪后就自然而然疏淡开了,因此只是说笑般远远地跟身边的朋友们炫耀了一下,意思是你看我路某人多么多么牛叉,随便碰到群小屁孩里就有被我上过的。 然而他那几个狐朋狗友一听之下却来劲了,纷纷鼓噪起来怂恿着路中阳一起上去搭讪,还打赌各自谁能最先将这群女生泡到手。反正出来就是准备寻欢作乐,路中阳无可无不可地同意了,一帮人都是花丛老手又是酒店的常客,一个招呼下酒店经理就把那群女生换到了雅间,重新摆了桌档次高得多的酒席来。 有那名得了面子虚荣心大感满足的女孩为中介,路中阳等人凭着夜店里练就出来的交际手段几个笑话下来谈笑风生间就跟女生们拉近了距离,但其中有名叫做冯灵的女生态度却有些疏远,对他们的不请自来颇为抗拒。这反倒引起了路中阳的兴趣,只是不管他怎么卖力搭讪或是言谈间有意无意炫耀自己平日的奢华生活,那名叫冯灵的女孩却一直都不冷不热,甚至到后来发现他的企图后,更是有些不耐烦的意思。 这下子可让自认魅力过人的路中阳恼羞成怒了,尤其是身边朋友们隐隐的嘲讽眼神更是让他自觉被大大削了面子,干脆找了个机会利落地在冯灵的饮料里下了药——这种手段路中阳屡试不爽,不然也不会随身携带这种东西。至于后果,只要上了床,路大少自然有手段解决手尾,以他的能量也不怕这女孩翻了天。 在狐朋狗友们的掩饰下,路中阳耍了个手段甩开了其她人将药效发作昏昏沉沉的冯灵带了出来,意外却在那个时候发生了,不知道是不是药量不够的原因,经过走廊时冯灵突然短暂地清醒了过来,一番推搡后竟然在去路被他堵住的情况下从窗口跳了下去,把事情一下子闹大了。 “好在我第一时间让老刘把酒店监控给取走销毁了,否则还真有些麻烦。”路中阳往沙发上重重一坐,再次打开了一瓶黑啤灌了一大口,恶狠狠地咒骂着:“不识抬举的臭****,等风头过了非找人轮了你不可,tmd!” 路中阳倒不担心这件事会有什么严重的后果,反正没出人命,而且他家里也早就把周边的关系打通了,只是冯灵家里一直纠缠不清不肯罢休的态度让他恼怒异常,毕竟这件事不了结,就意味着他低调的时间还要延长。 “爸,咦,崔哥你也来了?” 片刻后,路中阳的父亲路清明回到家中,身后还跟着个瘦瘦高高戴眼镜的男人,路中阳认得是父亲的秘书,站起身来向两人打了个招呼。 “嗯。” 路清明不喜地看了一眼满身酒气的儿子,只是他也知道路中阳被他严令约束后心情不好,于是也不多说什么,鼻腔中低低哼了一句,随后吩咐:“小崔,跟我上楼到书房。” “坐。” 路清明坐在书桌后的椅子上,对小心翼翼坐在对面的崔秘书微微颔首:“谈得怎么样,他们愿意和解了吗?” 崔秘书正姿坐在沙发上,背挺得笔直,听见领导的问话后面露难色:“局长,这件事可能有些麻烦,那家人简直就是茅坑里的石头,硬咬着就是不松口,非得告上法庭不可。” “嗯~”路清明面无表情沉声道:“是嫌钱不够吗?如果是这方面原因的话,再多给点也行,现在最重要的是将事态平息掉。” “不是这个原因。”崔秘书苦笑一下:“我看那女孩的父母是铁了心一定要让小阳坐牢,赔再多也没用。” “你确定?”路清明脸色有些难看了:“他们就这么顽固?没有从别的方面做工作吗?” 崔秘书连忙表明并非自己不用心:“路局,我已经跟他们沟通过多次了,还请教育局的老周托他们的校长帮忙说合,同样给这夫妻俩顶了回去,公安那边也派人劝了,照样没用。” 路清明听后缓缓点了根烟,在书桌后静静坐着一语不发,崔秘书惴惴不安地一旁等待着。 “这个小畜生,这么大了还是不长进!”路清明突然怒骂了一句,将烟头狠狠捻在了烟灰缸里:“偏偏这个紧要关头给我添乱,真是…” (坑爹!) 一旁的崔秘书默默在心里补充了路清明没说出口的话,身为领导贴身人的他自然知道领导这么失态大发脾气的原因,若是平时出了这种事情领导吩咐一句也就行了,还真没见过羊上树的,就不信几个平民能翻了天,但眼下确实是个微妙的关键时刻。 虽然路清明一直被人称呼为“局长”,但认真来说的话前面其实还要加个副字,只不过半年多前部门一把手体检时查出了绝症后实质上已经处于半病退状态,目前部门工作都是路清明一手主持的。照趋势看,不出意外的话,过几个月换届之后路清明名头里的副字就能顺理成章地去掉,成为名符其实的“路局长”。 只是,前提是——不出意外! 而眼下这件事,很显然就是一个可能影响到路清明上位的意外。 要知道在争夺正职的斗争里路主持工作的清明虽然占了很大优势,但据他所知另外两个副局也仍旧在虎视眈眈四处活动,更不要说还有别人空降的可能性,毕竟路清明所在的部门可不是什么冷水衙门,在所有行局排行里也是炙手可热的,官场里对那个局长宝座眼热的不在少数。 而对路清明本人来说,这次不仅仅是一个正职的位置,更是今后官场上关键的一步。若是这次能够升为正职,不仅行政上跨越了一大级别,而且统领全局的一把手经历对他接下来的仕途也是大有好处,努努力在退休之前有可能再前进几步;但若是这次竞争失败,不说那两个副局上马后会如何打压他,就算是外面空降下来的新局长上任之后也定然会收回大权,到时候再蹉跎一届,他再过几年也未必能有这样好的机会,甚至指不定就转到哪个冷清地方养老去了,在官场上一步差步步差的情况太常见了。 因此,路清明决不希望有任何哪怕最细微的因素阻碍他这一步的上进,眼下他恼怒的并非儿子闹出的这桩丑闻,而是爆发的时机,私底下更丑恶的事情他都见多了,但一旦闹到台面上来,就完全是为竞争对手提供攻讦的弹药。 随口发泄几句,路清明冷静下来:“不管怎么样,这件事必须重视,不能造成恶劣影响。” “是,我明白。”崔秘书急忙应下,身为秘书的他与自家领导的权位是蔓藤与大树的关系,由不得他对这件事不上心。“不过…”崔秘书想了想又有些迟疑地开口:“局长,这家子态度这么坚决,我怕会不会是有人暗中蛊惑煽动?” 见路清明神色一凛,崔秘书心中一喜,接着说道:“您想,也不是什么人命关天的大事,这家人非要这么不依不饶地,仿佛铁了心要把小阳搞倒,我想很有可能是有人答应了他们什么,这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啊,您不得不防。” “你说的没错,”路清明肃然道:“之前我一时还真没能想到这点,如果真是冲着我路某人来的话,那肯定是哪路神仙也瞄上了这空出来的局长位置。” 路清明越想越觉得可能,在他看来虽然儿子闯了点祸,但既然自己这边都已经答应赔偿了,那一家子平头百姓的哪有这般死缠烂打甚至冒着夫妻两工作都不要的风险就为女儿出一口气的道理,若不是有人暗中许了什么好处才怪而来。 “小崔,这事你要上点心,我不管你用什么手段,至少这关键的几个月要压下去,不能让他们闹腾起来。”路清明厉声道,在说到“不管用什么手段”这几个字微微加重了语音。 “您请放心,宣传口子的朱处已经打好招呼了,无论是报纸还是电台都封口了,政法处的人我也约了这两天出来聚一聚,绝不会有问题的。”崔秘书心领神会,身子一挺立下了军令状,随后又跟路清明谈论了一阵后告辞离开了。 等崔秘书离开后,路清明想了片刻,拿起电话开始打了起来:“老领导啊,是我小路啊,对对对…好久不见,我想明天去拜访一下您,不知您有空没…” ; 第25章 蛇鼠手段 “崔哥,你跟我爸谈些什么呢?” 崔秘书刚下楼,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的路中阳大大咧咧地上前探问:“是不是还是那女人家里在搞事?我看这种人就跟癞皮狗似的,不打疼了就不知道怕,非得狠狠给个教训早知道好歹。” “小阳,我问你件事。”崔秘书平日里替路中阳擦屁股的事也做过不少,两人关系也不错,此时听路中阳有些愤愤的语气,不由心中一动想起之前在医院里林蘅的话,直接开口问道:“你是不是找人威胁那女孩家人了?” 路中阳眼神有些闪烁,口中打着哈哈:“怎么可能,不过你知道我平日交游广阔,有些朋友知道这件事后主动帮忙也是有可能的。” 崔秘书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悄声道:“注意影响分寸,不要再把事情闹大了。”说完离开了路家。 路中阳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崔秘书这是认可了自己动用这方面的手段,而他的这种暧昧态度也就代表着父亲路清明的默许,不由心中一定,随即脸上露出了冷笑。 “一群贱坯子也想告我,看我整不死你们!” 老城区的某个偏僻角落,这里房屋建筑密集错乱,外墙大都带些剥落磨损,不少还是水泥红砖混合的平房,道路也时宽时窄绕绕曲曲,不如统一规划的新城区那般纵横整齐,久经使用有些不堪负荷的路面坑坑洼洼,还残留着前几天的雨水,形成一个个或大或小的水洼。 一条巷道的深处有家占地不小的台球馆,看似生意寥落,只有几个流里流气的青年叼着香烟占据了一台球桌在漫不经心地玩着,而周围偶有路过的居民也都有意无意地避开了这里。 而跟一楼陈旧的环境不同,通过楼梯口一个紧锁的大门后,就会发现楼上的布置得金碧辉煌,厅顶枝桠伸展繁复犹如艺术品的水晶吊灯照得整个楼层明亮堂皇,地面铺着一层厚实华丽的地毯,宽阔大厅横斜着几张大型真皮实木沙发,泛着柔润光泽的瓷白大理石桌上堆放着几个积了厚厚灰烬的烟灰缸,以及七零八落地凌乱的针筒与一叠幽蓝色药包,带着细腻纹理的红木酒柜半开着,里面堆满了未开封的名酒。 大厅中央,一套豪华的立体家庭影院放映设备正热火朝天地播放着刚上映的好莱坞大片,而旁边却是一块实时监控设备,分割的屏幕里周边巷口道路与楼下的动静全都历历在目。 一个神情精悍的寸头青年不屑地将刚挂断的手机随手朝沙发上一扔,嘴角一撇面露不屑:“路中阳这小子越来越不像话了,前两年还哥长哥短地,现在跟我说话都敢这么颐指气使呼来喝去地,倒真把自己当成个人物了。” “嘿,他老爹高升后,这些年巴结他的人多了,自然架势就不一样了。”另张沙发上一个头发染得五颜六色仿佛彩虹般的青年将头埋在身边浓妆艳抹的女人丰满胸口中,边磨蹭着边发出含糊不清的话语。 “听说老路又要进步了,等着吧,过不了多久这小子尾巴又要翘得更高了,不过只要能借他老爹的势,就算路中阳嚣张了点,该给的面子也得给。”说着,另一个同伴麻溜地将针筒扎在脉搏上一推,倒吸了口冷气,眼神迷离:“嘶,老大搞来的这新药还真带劲,妈得跟吞了冰块般阴凉,爽!” “上次他看上个妞让我们去打断了她男朋友的两条腿,这次那小兔崽子又要我们干什么?” “屁大点事,前两天他让我找几个小弟上门警告一家子,现在看来大概没起什么作用,要我弄点狠的。”寸头青年在抽屉里找出一个文件袋扔在大理石桌上,几张分别贴着冯灵及她父母照片的简历飘然掉落,却是路中阳直接从学校档案室里拿来的原件。 “呦呵,徐娘半老啊!”五彩头青年将注意力暂时从身旁的艳女上移开,随手捡起一张谢非尘舅妈林蘅的照片,眼露淫/邪,龌龊地伸出舌头舔了舔照片,嬉笑道:“把这娘俩弄回来,旁边弄两个摄像机拍一场母女丼,保准让她们比狗都听话。” “随便,正好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我懒得动手,交给你了。” 砰! 大厅角落传来一声闷响,却是一个****着上身的光头男人挥汗如雨地击打着沙袋,最后结束锻炼时以一记凶猛的右勾拳将沙袋狠狠震起。 “闷在里面老子的身体都快僵了,正好出去松松骨头。”光头男子走了过来,满是油汗的上半身热气腾腾,露牙狞笑:“这件事交给我了,打了这么多天沙包,老子的拳头正痒着呢!” “能让强哥出马教训,这家人也算是够有面子了。”五彩头青年暗道一声可惜却面露谄笑,眼前这个可是“公司”里的金牌打手,老大前两年专门从沿海的地下拳场挖过来的狠人,虽然不怎么管生意上的事,地位却比他们几个马仔高多了。 寸头青年犹豫了一下劝道:“强哥,那您可得悠着点,别跟上次那样搞出人命来,收拾起来很麻烦地。” 光头男子不悦地哼了一声:“知道了,放心吧。” 那名强哥下手确实很有“分寸”,当晚谢非尘的舅舅冯振松家中就被一群混混呼啸闯入砸烂,自身除了肋骨断了五根外还有左胳膊粉碎性骨折以及轻度脑震荡,另外当时正在他家的一名朋友也免不了池鱼之殃受了轻伤,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舅妈林蘅在医院照顾表妹逃过一劫。 “嘿嘿,好威风,好霸气,好把一手遮天的保护伞。” 谢非尘倒没想到自己还来得及没动手帮表妹报仇,对方竟然又欺上门来了。当他得到消息时已经是第二天了,听见舅舅的伤势后谢非尘不怒反笑,牙缝里冷冷挤出一句话后低头漠然不语。 虽说知子莫若母,但正忧心弟弟伤势的谢母怎么也想不到自家儿子的身上这半年来发生了何等天翻地覆的变化,因此听到他冰冷的语气也只以为是激愤之语,并未放在心上。 谢母想想后嘱咐道:“这件事我们大人会处理的,不用你来操心,这些天我跟你爸都会很忙,家里也没人,你还是今天就回学校去吧。”反正最近家中肯定一片混乱,而且这事也不知道还有什么风波,这些天她也顾不上谢非尘,干脆将儿子赶回学校还比较安心。 见儿子低低嗯了一声答应下来,谢母急匆匆地向着医院赶去。 “人自己作死的话,真的是赶着趟上门送死啊!” 窸窸窣窣犹如鬼语喈喈,谢非尘轻声细语着抬起头,脸色越发苍白,双眸之中绿萤幽深,跃动不已。 ; 第26章 先诛祸首 深夜,路中阳忽然从一片狼藉的床上醒了过来,有些头痛地呻吟了一声,身边两个浑身****的女人之前被他折腾了许久如今睡得正沉,丝毫没被他的动作吵醒。扫了一眼软褥被浪间裸露的大片丰润腻白,压抑了大半个月欲望的路中阳只觉得腹下又一股热气腾起,只是腰腿的酸软空虚却提醒着他残存的精力不足以再次“提枪厮杀”。 “明天得去老何那边弄点老鳖人参汤补补。” 路中阳嘟囔了一句,这两天他父亲出差没人管束,而且找教训那****家人的事情也顺利地反馈了结果,如今的路大少觉得生活已经回归到了以前旦旦而伐意气风发的正常轨道,心情正大好,因此今晚找了两个妞回来大被同眠以兹庆祝。 只是不知怎地,上半夜折腾地挺久狠狠发泄了一番的路中阳此时本该睡得香甜,却突然醒来之后睡意全飞,心中只觉莫名压抑。路中阳粗鲁地将趴在他身上的女人推到一边,起身走到卧室旁的阳台上眺望,他所在住处位于半山,高档别墅区内如往日般灯火寥寥,显得很是冷清,倒是楼下一队正好巡视经过的保安手中探照灯光柱在黑夜里颇为显眼。 清澈夜空中几朵云彩飘零,天上一轮濛濛月亮周围昏圈叠起仿佛长毛般模糊不清,由于小区里的住户非富即贵,因此硬件水平自然极高,周围环境绿化做得非常到位,草木葱荣绿树成荫,一片片碧翠绿藤爬满墙壁,白天看自然是赏心悦目,然而此时望去却枯枝如爪阴影摇曳,在黯淡月光下显出了几分渗人的阴森鬼氛。突然冷风一起残枝败叶瑟瑟窸窸,夹在呼啸的风中仿佛呜咽低泣,远处又突然隐约传来狗吠之声,拖得长长地听来几分扭曲变形,一时颇为凄冷。 路中阳越发觉得心中压抑,仿佛一道巨大的无形阴影正逐步覆盖而来,莫名有些恐惧起来。 “靠,今晚怎么了,真是见鬼。”烦躁地抽出根烟点燃,路中阳努力回想这几天的经历又时而狐疑地扫视着四周,想找出自己突然心绪浮动的原因,而在他身后由月光的影子却不自然地轻微扭曲着。 大约数百米开外,谢非尘站在小区外山坡的一颗柏树下眺望路中阳所在的方向,有些惊讶:“竟然还是个有几分灵感应潜力的家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这样也好,更加清晰地体验即将降临在你身上的死亡恐怖吧,痛苦与恐惧,好好享受我送上的大礼。” 谢非尘嘴角露出了冰冷的笑意,轻轻呼喝一声。 “煞鬼!” 无形阴风旋起,隐隐之中听见压抑而低昂的似喘息又似嘶吼的微弱叫声,转眼就消逝风尾宛如幻听,一切过于平静。 阳台上站了一会儿,路中阳躁动的情绪在夜晚冷风中吹拂片刻后感觉清醒许多,摇摇头转身回到房间准备继续上床睡觉,突然他眉头一皱,鼻中闻到了一股若有如无的湿润腥味。 “什么怪味?” 路中阳疑惑之中眼前一团濛濛白雾突兀出线,随即中心大片血红渲染扩散变成血雾,翻滚扭曲着化作人形,一张阴鸷残暴的脸迅速浮现在血雾之上,仿佛而与此同时房间内的空气温度快速下降,仿佛刀锋针尖般的锐利寒冷如锁链般紧紧萦绕着路中阳的身躯,不过短短数秒他的眉间就挂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霜。 “这是什么东西?” 巨大惊吓之下路中阳的瞳孔缩成针尖般大小,虽然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但心底的强烈恐惧却让他下意识地选择了立刻张口疾呼,孰料就在尖叫即将出口的前一刹那,已变形凝聚成一个半虚半实满面血污男子形象的红雾合身扑了上来,带着暴虐的扭曲笑容张开嘴巴一口咬在了路中阳的咽喉之上。 路中阳并未感觉到被咬的疼痛,但咽喉却如触电般一下子冰冷麻木得失去了知觉,脱口而出的求救微弱得连他自己都听不清。在他惊恐的眼神中,雾气凝聚的血污男子犹如饥饿的豺狼见到了猎物般狞笑着再次朝他扑击撕咬,而路中阳下意识反击的手臂却毫无阻碍地划过了男子的身躯,就如划过一团雾气般浑不受力。 被血污男子撕咬过的地方转眼就变得淤青乌黑,路中阳只觉得体表破了个口子,每一口呼吸间浑身的力气都在飞快流失着,转眼就如木头般四肢僵硬噗通一声倒在地上,不详的冰冷毫不迟疑地由四肢向着心脏蔓延,他眼中的恐惧浓得犹如实质,可却连一声轻微的呼喊都无法发出,只能眼睁睁地麻痹感受着死亡的逼近,仿佛水流慢慢浸过头顶,眼前视觉中的漆黑由小点扩为大片,就如即将溺死的人无力地坠入幽暗的河底。 就在路中阳脸色冰冷铁青地倒在地面奄奄一息时,正在大快朵颐的血污男子猛地一震停止了动作,嗜血残忍的神情一下子变得暴怒起来,勉力挣扎着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控制着不甘不愿地离开了身下的猎物。 也许是回光返照,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的路中阳看见血污男子暴怒神情时突然灵光一闪,回想起了自己曾经在电视上见过这张脸,这是属于一名不久前犯下轰动一时的连环凶杀血案,闹得沸沸扬扬的著名通缉犯的面孔。 (他不是几个月前的警察围捕中已经死在了山里了吗?) 路中阳迷迷糊糊地想起了这点,却再也没有精力进一步考虑这代表着什么,如潮流般的疲倦与衰弱席卷了大脑,浑浑噩噩中失去了所有知觉,就如坠入了一个永远无法醒来的噩梦。 别墅外的谢非尘冷笑着,作为害得他表妹冯灵可能半身瘫痪的元凶,他岂会轻易就让路中阳痛快死去,因此虽然操控煞鬼扑灭了路中阳的大半阳气,却留下一口能够勉强能维持性命的元气苟延残喘。如果说一般的游魂是无害的猫狗,只能吸取体弱多病者些许阳气让人稍微不适的话,那煞鬼这种已经算是厉鬼的鬼物就是择人而噬的虎狼了。 【煞鬼】 【属部:幽冥】 【等级:★☆一星半】 【背景:生前沾满鲜血的恶人,死后凶性不灭又被术者以煞气锻炼,化作浑身充满凶戾气息吞食阳气的厉鬼】 【“生造罪孽,死为戾鬼”】 【特性:虚体、震慑】 【召唤点数:10】 这头煞鬼也是机缘巧合,生前本是个凶残的悍匪,在外省犯下连环血案后流窜了大半个国家,结果在荒山野岭与到处乱钻寻找鬼怪的谢非尘不期而遇,大概是由于正被警察紧紧追捕的原因,这名悍匪不假思索地就准备杀人灭口,那时谢非尘还是个只会几手三脚猫法术又没什么经验的新嫩,加上操控的几头鬼魂竟然被这悍匪一身杀生戾气克制,差点险险一个照面就挂在了对方手上,好不容易才仗着冥眼的夜视能力反杀掉对方,并吸收了这悍匪的优质魂魄。 后来谢非尘替王老板解决“鬼煞降”时,又将绿纹鬼面铜罐中汲取的残余鬼煞之气用来锤炼这头悍匪鬼魂,多方培育从而得到了这头凶猛的煞鬼。这种煞鬼的杀伤力比一般鬼魂强得多,普通人被煞鬼触碰的部位立刻就会被吸净阳气变得冰冷麻痹,一下乌青,两下漆黑,三下皮肤肌肉组织就完全坏死,如果放置不管,用不了多久就会溃烂开来。 即使是身体强健阳气旺盛的男子都受不了煞鬼的扑食,而像路中阳这种夜夜笙歌纵欲过度的家伙就更不用提了,若不是谢非尘有心留他一命,只需再过十多息就能让他气竭身亡——但侥幸留下一道残命,对路中阳而言并不意味着幸运。 片刻后一声尖锐的惊叫打破了小区夜晚的沉静,谢非尘他在召回煞鬼时故意惊醒了床上的女人,免得让奄奄一息的路中阳真的就这么一命呜呼。 “哼,路清明不在,倒是让他逃过一劫。”谢非尘眼光烁烁,神色微冷:“不过,逃得了初一逃不过十五。罢了,还有一群家伙等着我去料理呢。” “算算时间的话,现在赶去也差不多了。” 约莫四十分钟后,谢非尘慢慢从巷口的阴影里走了出来,抬头仰视着外表有些破旧的台球馆,轻轻呼出了一口带着白霜的寒气。 一个白天的时间就让谢非尘将那些打伤了他舅舅的流氓的底子翻出来,不是他消息有多么灵通,而是这群流氓够狂够嚣张,大大咧咧完全没有掩饰的意思。而谢非尘通过某些手段打探了一下后,赫然发现这伙人的名声在地下圈子里还不小,杀人、抢劫、强奸、逼债、贩毒……虽然大都是些支离破碎的流言浮语,但也足以证明这伙人的行事作风,而且他们替路中阳出头办事更不是第一次了,顺藤摸瓜找到这里并不算困难。 《太上感应篇》有云:祸福无门,惟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 谢非尘嘿嘿冷笑,他不知道世间是否真有因果报应,但如今的他,却自信有足够的能力给这伙黑社会一个够劲、够爽、够分量的报应。 面对这一楼的人,想要一网打尽的话动用煞鬼就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了,按谢非尘的想法,最好是将整栋楼化作异境来个瓮中捉鳖,可惜这台球馆并非如之前的东郭子屯鬼楼那般筑建在地气阴脉之上,而台球馆虽然笼罩着些许怨煞孽气表明其中发生过几条人命血案,却也远不足以支撑一个独立的异境。 退而求其次,谢非尘采用了另一种手段,那就是来自鬼楼的恶灵,一头在傍晚时分就被他放置到这里吸取地气的——地缚灵! ; 第27章 风雨欲临 此时,千里之外的夜空中,某架云层之上的机舱内,身为空姐的周婷心中莫名有些蹊跷,从事航空服务业大半年,周婷也见过不少古怪乃至不通情理的客人,但唯有今晚飞机上的这几位乘客让她有种说不出的奇怪感觉。寥寥数人包下整趟航班,却不似一家人或一个团体,彼此间也不搭话,上机后就默然无语各自分散安座,整座机舱内都散发着股凝重的气氛。 “欢迎各位乘客乘坐本班航班,飞机上免费提供茶水、咖啡、矿泉水与可乐雪碧,请问有需要的乘客吗?”周婷甜甜地开口招呼着,借着推送饮料车的机会仔细打量着这几名乘客。 坐在靠前侧的是名烫发青年,全身上下一身笔挺的黑色中山装连半点褶皱都看不见,即使是在飞机上仍戴着副墨镜,面前摊开一本原版莎士比亚全集,伸出食指一点点掠过纸上文字,仿佛盲人在阅读盲文般浏览着这本正常书籍。 左后侧的是名面容冷峻、身材高大的光头男性,周婷略一打量估摸着对方的个头快到两米了,两条胳膊几乎快跟她的腰差不多粗细,给人带来庞大的压力。光头男子肃然端坐着,笔直的背部根本没靠到座椅上,哪怕拿尺子过来量也衡量不出半点倾斜,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从起飞到现在纹丝不动,仿佛铁铸一般。而他的警觉目光,毫不掩饰地直勾勾盯视着处于机舱中部的白人男子。 周婷偷偷打量了对方好几眼,虽然不在国际航线上工作,但成为空姐的这段日子她见过的外国人也不少,却少见如此性感的白人男子,她只觉得这名男子的五官面容跟那个有名的国际明星布拉德皮特颇为相似,只是却是一头白发,也不知是染的还是天生的,更添加了份沧桑的魅力。 不知是否是错觉,周婷总觉得这几名乘客中,这名位在中间的白人男子仿佛被其他人提防监控着般,似乎整座机舱内的凝重气氛都来源于此,包括最后的那名坐在角落的女乘客。 “咦?!”将视线转至最后一名女乘客的周婷一愣,急忙开口阻止:“客人,飞机上不能抽烟!” 烟雾报警器怎么没响?打火机是怎么带上飞机的? 周婷心中转着念头,赶忙上前几步想要掐灭那名正在吞云吐雾的女乘客手中的香烟。 “呵呵!”女子轻笑一声,也不见作势手中点燃的烟头自动黯淡了下去,目光从这名年轻空姐身上一掠而过后露出了奇妙的笑容。 “抱歉,我一时没忍住。”说着,她突然伸出修长手指轻挑地抬起周婷的下巴,鲜艳的红唇中吐出慵懒而诱惑的语调:“今晚落机后,有兴趣陪姐姐去酒吧喝一杯吗?” “啊!”没想到竟然会被女人搭讪的周婷脑子一时混乱,呆呆地打量着眼前的女人。公允地说,眼前的是位极富魅力的成熟女性,深邃分明的容颜堪称艳丽,低胸的鲜红衬衫裸露出精致漂亮的锁骨,凸显出高挑而火辣有致的身材,惹人遐思。尤其是细长柳眉下那双似笑似睡、似凝眸又似惺忪的丹凤眼,更是如画龙点睛般带来股颓废的奇妙气质。 在女子挑逗的注视与略带沙哑的磁性嗓音下,同为女性的周婷竟然也感觉一瞬间心动了,回过神来不由得满脸通红,啜喏几声后赶忙逃离了机舱。 “真是颗青涩的小苹果,可惜了。”风梦烟对着周婷的背影伸舌舔了舔红润的嘴唇,不无惋惜。 啧,风队的坏毛病又犯了! 光头男子如钢铁般的面容丝毫不动,但眉毛却肉眼不可见地微微皱动了一下,心中叹了口气。 “风小姐,许久不见,你的美貌仍是这般挑人心弦。”白人男子悠然说道,一口地道的京片子字正腔圆,丝毫听不出异样口音:“如果你今晚缺个伴的话,在下很乐意自告奋勇。” “是吗?”风梦烟仍是一派懒洋洋的神色,似冷睨又似讽笑:“如果你愿意割去胯裆下那二两货穿上女装的话,姑奶奶我也不介意陪你消遣一晚上。” 白人男子脸色一僵,双掌一翻耸了耸肩肩:“那真是太可惜了,虽然您很有魅力,但是为了一棵树而抛弃一片森林未免太过愚蠢,何况主创造人类时就定下了男女搭配的真理,身为一名虔诚的信徒,我只能行走在主教诲的正道上。” “少给我扯皮装蒜!”风梦烟低哼一声,细指一弹手中烟头火光爆燃化作灰烬四散,神色转冷:“事先警告你,不管你来华国是准备干什么,在我眼皮底下最好安安分分地,否则别怪我不给你们群星仪社面子。” “风小姐这话可就太伤我们之间的感情了。”白人男子一脸浮夸的伤心模样:“我可是通过正式途径光明正大进来的,事前也按规矩向贵国的超管局做了报备,好歹当初我们也曾并肩作战过,何必如此疑心呢。” “哦,区区一名三级逃犯,竟然需要堂堂群星仪社的一等星专程出马追捕,白狼杰特,我倒是不知道你有这么闲。”风梦烟双眼眯起,语带嘲讽:“还是说,那名目标身上有什么你们群星仪社志在必得的东西?” “风小姐说笑了,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又岂会通过正式途径向你们申请入境。”白人男子大摇其头打个哈哈:“何况达科·索伦可不是您口中区区一名三级逃犯这么简单,事实上,作为能叛逃多年而不死的光照会前执事,我认为国际评判序列中的lv.3威胁等级还是低估了他的危险程度。” “五年前,达科·索伦在奥地利曾经试图打开通往幽影界的通道而吞没了整座村庄,又借血祭的力量以一己之力歼灭了欧罗巴联合派出的特殊精英分队,这等惨况要是再次发生在贵国,只怕你们炎黄血裔也不好受吧,从这个角度来说,你们该感激我为你们挖出了这样一个潜伏的炸弹才对。” 听见白人男子的一席话,风梦烟没有什么反应,后方的光头男子石敢脑中却不由自主地搜索起达科·索伦的相关资料来。 达科·索伦,原为古老灵修组织光照会的执事,后不知因何故杀害支部成员三十七名后叛逃,其后卷入多起血案及危险事件中,在国际评估的威胁等级不断提高,于五年前歼灭欧罗巴联合精英小队后突然销声匿迹。根据目前收到最新的情报,这人现在竟然隐姓埋名一直躲藏在中国s省立大学中担任一名外教。 “这样看来,最近s省内发现的几起邪教祭祀案,果然也跟此人脱不了关系。”石敢心下暗忖:“这样一条毒蛇潜伏在眼皮子地下偌久,情报部门着实失职了。” 近年来由于新月教在世界各地的闹动,国内的安全形势也显得有些严峻,因此安全部门对各种隐秘组织的警觉阀线提高不少。约莫一年半前,s省的特警曾经接到线报攻破了一个疑似恐怖分子藏匿地的场所,结果却在现场发现了惨绝人寰的场景,一对面容相似的母女彼此赤裸裸拥抱着被数根尖锐的木桩当作串烧般串联在半空;接下来随着国家安全部门的逐渐重视,又陆续破获了数起类似的邪教案件,现场无不伴随着类似血祭,或是处女,或是婴儿,或是孩童,惨不忍睹。 可惜每次在大势已去时,那些被捕的教徒都会在极短时间化作全身脱水化作干尸死去,因此一直无法溯根而上斩断源头,不过随着一次次排查,西蒙·默克尔的名字其实也已经进入了有关部门的调查名单,只是结合这次白狼杰特提供的信息才确定了他的真实身份是国际通缉序列中威胁等级达到三级的达科·索伦。 正沉思间,石敢脑海中突然响起一个淡淡的男音:“老石,你对这事有什么看法?” “小叶,你又在做梦了?”石敢脸色丝毫未变,眼神余角略过前方静默无语的墨镜青年,心中暗念反问。 “也许吧,是做梦还是清醒,有时候连我自己都分不清楚。” 脑中男音颇有股恹恹叹息之意,石敢却习以为常:“这件事很有些蹊跷,那达科·索伦的身份应该不假,选择躲藏在我们国家内的理由倒也能理解,但白狼的动向却值得我们关注,他不可能只是单纯为了追捕达科·索伦而来。” 由于意识形态以及历史的原因,当今国际形势中华国与西方势力一直处于微妙的即合作又对抗状态,独立性相对而言比世上大部分国际都明显得多,而处于光明之下的华国暗世界更是游离于整个国际暗世界之外,除了有限的信息交流外,完全是半隐蔽的独立国度。虽然华国在暗世界领域的官方力量算不上强大,但对相关领域的监控却非常严密,因此光照会的实力基本无法延伸到华国境内,达科·索伦因此选择藏身华国倒也不算意外。 “没错,光照会这种势力雄厚的老牌组织,哪怕群星仪社跟它关系匪浅,但终究是两个独立的组织,由白狼杰特出手代替光照会追捕叛徒并非是合乎常理的情况。” “那么,你的判断是?” “那名达科·索伦身上,必定有某种群星仪社在乎的价值。但白狼杰特说得对,绝对要极力避免当初奥地利的事情发生在国内,因此对我们来说,在没具体得知这种价值前,铲除达科·索伦这种危险人物的优先度仍要放在第一位。” “可惜这次带头的是风队,如果让智龙队长来处理这件事的话,不管这些鬼佬有什么算盘绝对瞒不过他的耳目。”石敢心中叹息一声:“现在只能盼望风队能收敛下她那火爆脾气,不要闹出大事来就谢天谢地了。” 蓦然一道冷冰冰的女声回响脑海:“哦,小石头你对我带队有什么不满嘛?” 石敢脸色遽然一变:“小叶,你,你竟然把风队也拉进梦里了?!” “讨论任务把队长拉进来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只是你自己以为风姐听不见而已。”被称作小叶的声音平板无波,不急不缓。 “该死,这次被你害惨了!”石敢心中暗骂一声,苦兮兮地心下哀求:“风队……” “等这次任务结束后,我会跟你好好地探讨下我这个队长究竟称不称职,哼哼!” “……完了!” 白狼杰特奇怪地打量着光头大汉脸上突然死灰一片的表情,好心地问道:“mr.石,你脸色有些难看,是晕机了吗?” “不劳挂心。”半晌石敢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冷着脸不再说话,杰特耸耸肩也闭上了眼睛假寐起来。 ; 第28章 恶鬼临门 台球馆二楼,张铁大口灌着啤酒观看着大屏幕上火热的足球赛,半晌才漫不经心地转头瞭一眼监视屏幕,并没有太大警觉。 作为市里数得着的黑道势力,他们的老板跟市里不少头头脑脑们都有些关系,若是警察那边有什么大动作的话完全能事先得到通知,再加上这老城区环境复杂大队人马很难迅速进入,又有周边小弟们充当眼线通风报信,有什么大动静的话很难躲过他们的注意,这也是老板尽管名下有好几栋办公楼和夜总会,但却仍然坚持将大本营留在这里的用意。 事实上这套监控装置从安装到现在,也就偶尔在抓到过几个不知深浅的蟊贼上立过功,还从没碰上过什么变故,因此张铁哪怕知道自家老板今天正在楼上开会,也照样懒懒散散,将绝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了大屏幕的球赛上。 突然,张铁目光扫过监控画面时轻咦了一声,眉头皱了起来,抓起一个对讲机吩咐道:“老刘,下面来了个生眼的,去探探底,如果是过路的马上赶走。” “知道了。” 对讲机里传出一个瓮声瓮气的答复,张铁看见监控屏幕里的谢非尘并未进入大门,而是往旁边走了两步后抬手按在台球馆墙壁上不动,正纳闷间,蓦然监控画面一声滋溜迅速波动起来。 “怎么回事,设备出故障了?”张铁蓦然一惊还没反应过来,不止眼前注意的这个屏幕,其余屏幕也开始模糊扭曲起来,大片的雪花白就如病毒传染般迅速扩散开来,转眼所有监控画面就变得一塌糊涂,失去了信号。 “喂,喂,老刘,楼下发生了什么事?听得见吗?喂喂?”张铁急忙拿起对讲机呼叫同伴,却发现对讲机里也是一阵杂音,传出的同伴回答变形失真得如滑稽剧般荒腔走板,根本听不清内容。 “搞什么鬼?是屏蔽仪?” 张铁开始不安起来,想起了自己在电影里看过的那种电子干扰设备,莫非是有人用这种东西在对付我们?md有必要吗,也太夸张了吧,难道是特种部队打来了不成? “啊呸,瞎琢磨些什么呢。” 啐了一口,张铁把这些胡思乱想的杂念扔到一边,起身准备下楼查看情况,不管如何,他总觉得现在这情况跟刚刚那个监控拍到的人影脱不了关系。 噼啪噼啪! 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张铁站起身子的时候,头顶大厅上那架昂贵奢美的吊灯也好像碰到了故障,在啵裂的声音中闪烁数下后停止了发光,大厅顿时昏暗了下来。 这下子张铁真的感到有些发毛了,一弯腰从沙发底下抽出柄开了锋的三棱刺来,另一只手持着电筒,戒心十足地朝着楼下走去。走到楼梯口,他隐隐仿佛听到楼下传来几声闷响,但这扇隔断一二楼的大门是特别定制的,厚实无比,隔音效果异常出众,因此也不能肯定是不是幻听了。 “老刘、龅牙、瘸三!”张铁拧开大门,一边呼喊着本该在楼下的同伴,一边戒备地打量着周围的情况。楼下同样幽暗一片不见半点灯光,张铁的叫喊声如泥牛入海般丝毫没有回应,不由得心中一沉全身汗毛悚然激立,打开电筒让光柱在身前横扫,谨慎地摸索着前进。 虽然台球馆占地不小,但终究不是什么巨型建筑,张铁哪怕小心翼翼之下缓步前进,片刻后也找遍了大半地方,却仍然不见楼下原本应该在的多名同伴的踪迹。 “该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巨大压力之下张铁心中逐渐烦躁起来,有些失控地面容扭曲着,猛地一顿步:“不行,情况不对,我得上去报告老大。” 张铁就要返回楼上,转身之际电筒光柱却不经意扫到了台球桌旁一张熟悉的面容。 “艹,龅牙是你啊,刚刚怎么都不回话,你们干什么去了?”张铁先是一惊,等看清楚对方的脸后心中一松同时恼火喝骂道,而平时多话的龅牙却没有半点动静,仍然安静地僵立在原地冷冷地看着他。 张铁心中一个咯噔,走近两步手电筒对着龅牙一照,赫然吓得几欲魂飞,龅牙面色苍白,眼眶、鼻孔、嘴角都渗流出细细血痕,胸膛不见半点起伏,显然是已经彻底没气,只是倚靠着台球桌才没有倒了下去。 “死、死了?” 张铁并非没见过尸体,事实上,作为帮内的小头目,他亲手制造过的尸体都不只一具,但在眼下这种诡异情况下突然见到片刻前还活生生的熟悉同伴的冰冷尸体,仍然给他造成了巨大的冲击与恐慌。正被震慑间,张铁听见背后传来强烈的破风声,仿佛一根粗大的鞭子正撕裂空气狠狠抽向他的背后,膀胱一紧竟然以他自己都从未想过的反应速度猛地就地朝前身侧一滚,震得头皮发麻的强大风压与背后火辣辣仿佛被扯去几两肉的痛楚都让他明白了刚刚要是没能躲开的话是什么结果,一时间裤裆都湿了几分。 “这是什么鬼东西!”哆哆嗦嗦地将电筒往来袭者的方向一照,张铁脸色唰得惨白得与龅牙的尸体不相上下,以他那被人抓住出千活活打死在赌场里的烂赌鬼老爸的名义发誓,这绝对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恶心最恐怖的玩意儿——上方那具仿佛被大卡车碾压过的破烂变形脑浆与鲜血横溢的中年男子已经够让人作呕了,但比起他的下半身来简直是翩翩有礼外表整齐的绅士,至少还能看出是人形,而下半身那坨完全就是数具支离破碎的尸体被混入下水沟的烂泥熬煮后的乱炖。 张铁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的三棱军刺一扔转身就跑,用下半身思考都知道这打架斗殴时的精良利器对这怪物屁用都没有,而且他逃跑的方向也不是楼上而是大门。开什么玩笑,如果是别的帮派打上门来或是警察抓捕他还可能选择上去通知几位大哥,但面对这种怪物老大算个屁。 近了,近了! 原本张铁离大门就不远,此刻在肾上腺素的作用下以几乎要赶上刘翔的速度狂奔下更是转眼就逃到了门口,他怀着即将逃脱生天的喜悦狠狠地撞向了大门,却在砰地一声响动后犹如皮球般反弹了回去,毫无准备之下被反作用力撞得七荤八素。 目睹了这一幕的谢非尘轻轻一笑,这就是他要放出地缚灵这头耗费不低的二星鬼物的原因,早在傍晚时分他就悄悄操纵它潜入台球馆的底下汲取地气,如今整座台球馆已经成了地缚灵的半领域,虽然不像异境那般可独立于现实世界之外,但在他的命令下,除非有能打破地缚灵领域的力量,否则就算是只老鼠也别想轻易逃离。 “今晚这里的人,一个也别想活着离开。” 谢非尘面色古怪地看着造型恐怖瘆人的恶灵慢腾腾地挪到那半昏迷的流氓前面,伸出触手将毫无反抗之力的他吞入烂泥般的体内,片刻后下半身又多长出了两只残缺的手臂以及一张悲号的人脸,不由得觉得肚内有点翻腾,急忙转过头去。 “妈的,这东西好用归好用,也着实太恶心了点,难不成我将来的就职路线是亡灵法师不成,现在这职业可不怎么时髦啊?”一想起自己将来可能变成个整日躲在幽暗墓穴里桀桀怪笑着玩弄拼凑尸体浑身散发着酸臭的阴鸷反派,谢非尘就不寒而栗:“呸呸呸,等了结这些琐事后,一定要多找些其它类别的召唤生物来补充下人品。” 一边想着,谢非尘一边驱使着地缚灵大摇大摆地朝楼上行去,既然已经封锁住了出口,自然就不再需要偷偷摸摸地了。不过考虑到对方怎么说也是混黑的,而谢非尘目前的还没能力无视枪械之类的大杀器,因此自身还是谨慎地在后方隐藏了起来。 楼下的异变很快惊醒了楼上的流氓们,很快其他人就成群赶了下来,但既然电影里那些枪林弹雨中闯过来的雇佣兵们面对丧尸也会战栗发抖,那么这群顶多经历过黑道之间的冲突打杀的帮派成员们在面对地缚灵这比丧尸更恐怖骇突的身影时,士气自然更加跌落到了谷底,顿时如小姑娘般的惊叫惨嚎之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地缚灵下半身一条条伸展出的手臂如蜈蚣百足般摩挲着、蠕动着慢慢前进,伸出触手胡乱鞭打着,虽然看似笨重频频落空,但一旦有慌不择路的流氓被砸中任何部位时全都是骨折筋断的下场,哪怕没有砸中人,挥空的触手仍可在地面制造出一条条深痕同时溅起大片碎石尘埃,让场面更加混乱。 “怪物给我去死!” 虽然大多数人都屁滚尿流,但被逼到极限的流氓们终究也有几个发挥出了滚刀肉的精神,一个男子红着眼手持双筒猎枪连发数枪全都击中了地缚灵——这种距离这么庞大的身躯想要打空倒也比较难。 如果是煞鬼这种没有躯体的鬼魂在此这名男子自然是徒劳无功,但地缚灵在与地气结合获得一定的物理干涉能力的同时也代表着它会被纯粹的物质伤害,几蓬硝烟之后,地缚灵身躯数处爆裂,露出了大块空洞。 发现这恐怖的怪物并非不能伤害,持枪男子大喜之下狂吼起来:“我打中它了,我打中它了,这东西能被打伤!”顿时流氓们士气一振,有几个人同样翻出了枪支或是弩弓等的远程武器,其他人也就地拿起铁棍长杆之类的东西作为武器,在几名平日里比较有威望的头目呼喝指挥下包围在地缚灵周围。 “果然有枪。”远远吊着的谢非尘嘴角噙笑,浑不在意:“不过,虽然会被实体伤害,但想靠这个打垮地缚灵,未免太天真了。” ; 第29章 又见幽影 流氓们的绝地反扑一时间打得地缚灵的身躯处处创孔,看似颇有成效,然而没等他们高兴多久,就见满面血腥的中年男人仰头一声凄嚎,肉眼无法看见的土黄色黯淡地气顿时滚滚汇聚,下半身一阵蠕动就恢复如初,同时他显得更加狂怒地触手横扫四方。之前几个过于冒进的家伙一下子遭殃了,一个家伙被触手当头砸下脑袋像是烂番茄般炸开来,另一个被触手狠狠拦腰一勒喀嚓声中对折一百八十度,更有个直接被拖入地缚灵烂泥腐浆般的下半身吞没不见。 这下子流氓们的士气顿时如堤崩般一泻千里,再也没有反抗的心思,纷纷鼠窜四散,若不是这台球馆为了隐秘将楼上窗户都封死了的话,早就有人跳楼逃生了。 公司的金牌打手的光头强毫不犹豫地转身就逃,虽然之前仗着打黑拳练就的灵敏身手没被这怪物打中,但他很清楚这顶多只是将死亡的时间往后拖延了一下而已。而与一般盲目乱窜的混混不同,身为老板亲信的光头强知道除了被那怪物堵住的楼梯口外,这栋楼还有另一个逃生通道,只要跑到顶楼老板的办公室就能通过一道隐秘的伸缩滑梯迅速到达旁边一栋居民楼的屋顶,从而逃出生天。 “你要去哪?” 熟悉的声音如一桶冰水从头顶浇下般让光头强看见顶楼大门而欣喜的笑容凝固嘴角,慌乱转过头,只见自家老板蒋胜武目光阴冷地看着他,不由得一时嗫嗫:“老、老板!” 这时楼下凄厉的惨叫声惊醒了光头强,打了个寒颤后他顿时了悟,这节骨眼不想死的话哪怕是老妈都得撇到一边再说,还管什么老板不老板?再说了,看这架势今晚这群人得死个七七八八,没了手下还算屁的老板? “老板,下面来了个恐怖的怪物,我们赶快跑吧!”话虽如此,看在过往情分上光头强还是匆忙提醒了一句,却见蒋胜武双手抱胸一言不发冷冷地看着自己,不由得有些恼羞成怒,这种紧急关头还摆个屁的架势。又是一声凄厉哀嚎,而且听起来近了许多,光头强额头冷汗直冒,怒气上涌粗声喝道:“滚开!”伸出粗壮手臂一拨就要将挡路碍事的蒋胜武推搡开来。 蒋胜武眼中闪过狠毒之意,竟怪笑一声,五指如刀后发先至戳入自己的这名金牌打手强壮胸肌之中,顿时血如泉涌,溅得他满脸都是,却浑不在意地伸舌添了一下。 “呃…你…!”光头强双眼夺眶欲裂不敢置信地看着对方,浑身气力迅速消逝着,一根根暴涨的青筋狰狞地浮现在慢慢收缩的皮肤上,曾经他自以为够熟悉老板,却是大错特错,他熟悉的只是老板披着的那层皮,真正的蒋胜武是跟楼下那东西同样的恐怖怪物,错愕、绝望、恐惧与愤怒,目光中复杂而多变的情绪转眼就迅速黯淡下去,只剩下死寂的空洞。 “哼!”杀死自己的亲信打手后,蒋胜武闷哼一声面色铁青地将视线转到通往楼下的楼梯方向,咬牙切齿低声嘶吼:“不管来捣乱的是谁,我都要你付出后悔一辈子的代价!” 说话间,他手臂上几条黑纹如蛇般迅速蔓延通过插在胸口的手掌深入光头强体内,只见这名已经逐渐没有气息的黑帮打手四肢猛一抽搐,脸上与手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转变为青灰色,接着身体水分仿佛被抽走般变得干瘪起来,就如根被晒干的乌木般,随后狂吼一声宛如失去理智的野兽般朝着朝楼下冲去。 嘭嘭嘭! 发生了莫名异变的光头强虽然瘦削了不少,但此刻的力量显然比之前大上许多,每一脚踏在地上时都震得地板上瓷片大块碎裂,整个人就像横冲直撞的野猪般一头撞在了地缚灵的身上撕抓猛殴着,不仅如此,他的身躯强度也被加强了,任由迅猛的触手抽打在他身上,却如击枯木败革只发出一声闷响,浑不在意。 “这是、僵尸?”谢非尘看着这不止从哪突然冒出来的怪物竟跟地缚灵一时间打得有声有色,不由愣了一下:“好像又不是,什么鬼东西?” “风精!”“轻灵术!” “土精!”“石肤术!” 虽然不知道这头来得突兀的怪物是什么来历,但谢非尘至少能看分辨的出那不是普通的玩意儿,自然不敢再如之前那般轻松大意,反手召唤出两名精灵加持自身——这一套现在都成了他战斗时的标配了,同时暗暗啐了一口,连跟个三线城市的土鳖黑帮干架都会碰到这种意外,难道现在这种超自然力量已经泛滥到这种程度了吗?还是说自己以前都生活在新闻联播里? 眯起眼观察了一会儿,谢非尘神色渐渐严肃起来,这头干尸般的东西战斗力倒也不算多强,但表现却完全不像活物,虽然身上没有僵尸之类死灵特有的死气,却也看不出活人的气息。 在地缚灵的灵视中,这栋大楼里的流氓们自身的阳气与激烈的情绪让他们就像是黑暗里燃烧的蜡烛般显眼,但正在跟它战斗的干尸却完全与背景融为一体,就像是融入黑暗的影子般看不见丝毫踪迹,要不是有谢非尘在一旁操控着,地缚灵连对手在哪都找不到。 “这种力量,似乎在哪里见过?”谢非尘对干尸身上的气息感到了一丝熟悉,却想不起什么时候有过接触。 蓦然,劲风从脖颈掠过,谢非尘身子如虾子般猛地朝后一弹,险险惊出一身冷汗来。 竟然让人摸到了身边!!! 铁青着脸捂住脖子的伤口,谢非尘深感片刻之前谨慎起见加持的石肤术实在是先见之明,若没有这一层防护阻挡,此刻脖子上就不是一道浅浅的伤口,而是喷血的大动脉开口了。 “竟然躲过去了!”黑暗中走出蒋胜武的身影,满脸狰狞地对着谢非尘:“你就是今晚袭击的主谋吧?那头怪物是你操纵的?” 谢非尘一语不发,目光冰冷地看着蒋胜武身上犹如活物般游走的阴影纹路,就是这东西遮住了对方的气息,让他的冥眼都没能发觉这次偷袭。而这么一次近距离接触后,他终于想起自己在什么地方遇到过这种力量,无论是跟地缚灵对战的干尸还是身前的这个男人,身上的那股阴影力量都与之前胡凯康召唤出来的使魔别无二致,只是那使魔身上的气息混杂淡薄了许多,谢非尘才一时没能认出来。 “又是灵研社,不对,应该是叫dusk吧?爪子竟然这么长,都伸到别的市里来了。” “你怎么知道?”听见谢非尘的话,蒋胜武脸色一变,身上杀气更胜:“果然,你是冲着我们来的,难怪!”他显然将谢非尘误认作dusk的敌人了,毕竟谢非尘今晚袭击的手段同样不是普通人能够做到的。 三年前,蒋胜武还只是个普通混混,虽然手下有一票小弟,但最多也只是干干敲诈勒索,收收保护费,倒卖一下******之类的小事。在那个时候,蒋胜武就是个很有上进心或者说野心的人,他不甘心于就这么厮混下去,一心想要向上爬。于是他的某些动作惹恼了当时市里一个大混混铁三,一番冲突下来不仅势力被打残,而且被逼得不得不远走高飞,铁三更是放下话来这辈子他敢回来的话就把他拿去填河沟。 在本市混的人都知道,铁三不是在开玩笑,于是蒋胜武消失了。 大半年后,几乎所有道上的人都快把他忘了的时候,蒋胜武回来了。没人知道他这半年来去了哪里,但就在他回来的第二天,铁三的尸体就出现在了路边的一条臭水沟里。接下来几年,跟蒋胜武作对的混混总是会在不就后发生意外,他的势力就像冲气的气球般迅速膨胀起来,直到如今几乎独霸一市的地步。 如果谢非尘了解眼前这个流氓头子的发家史的话,自然能猜到蒋胜武是在那消失的半年里接触到了dusk。事实上,蒋胜武并非仅仅只是加入这个组织这么简单,身为一市的黑道头子,他主要负责着一项重要任务——为组织提供活祭,也许是孕妇,也许是处女,也许是孩童,由于每隔三五个月上面才会下达要求,而他又一直小心行事,基本上只选择外地人下手,因此从未暴露。 尽管如此,蒋胜武一直提心吊胆地,倒不是对自己干的事有所愧疚,他手底下作的孽多了去了,不差这一桩。但如此行事,加上从组织里获得的透着邪气的力量,怎么看他都觉得自己像是那些神鬼异志里邪派跑腿的妖人,生怕有天醒来就有一道煌煌飞剑自天外飞来斩了自己的人头。 因此,今天被人用这明显也是神神鬼鬼的能力打进来时,蒋胜武第一反应就是冲着组织来的,只是他也没料到,原以为会是替天行道的敌人手段竟然比自己还像邪魔外道。 ; 第30章 反噬成邪 深吸一口气,蒋胜武不再多言,口中一声尖锐呼啸,五指漆黑犹如黑芒吞吐不定朝着谢非尘的脖子急抓而去。 谢非尘眼睛微眯,刚刚脖子受伤的部位现在还有股黯寒的感觉盘绕不去,与他所熟悉的阴冥鬼气有些相似却本质不同,这股黯寒力量更加幽深霸道,仅仅沾惹一丝,受伤部位周遭皮肉竟然开始萎缩了。 “这家伙身上这股阴影好生邪门,看来多半是与那所谓的幽影界有关。” 心念一转,谢非尘不愿多沾,身子猛缩伸手撑地一滚拉开距离,同时数道阴气凝锁盘蛇窜出阻隔在两人之间。 “这是是么东西?”蒋胜武一愣,就像是谢非尘不愿沾染他身上的阴影力量一样,他也对这明显是敌人召唤出来的未知攻击非常忌惮警惕,脚步不由一滞。 谢非尘轻哂一声,以他目前在通幽术上的造诣,这鬼锁扣对上灵体还好,对上有肉体的生物效果就要大打折扣,更别说对方体表有那股阴影力量护身,就算真硬接也未必会有太大妨碍,但蒋胜武既然被他虚张声势这么一滞,那么就失了先机了。 趁着这么一点空档,谢非尘凝神聚意眉心一紧,无形惊神刺转眼突破数步距离击中在了蒋胜武头上。 “啊!” 额头如厚纱般的阴影猛地扭动削弱了惊神刺部分威力,但剩下的力量却仍然全盘作用在了蒋胜武的精神上,他只觉得大脑好似猝然被一柄灼热的铁钳猛地插入般,剧痛之下不禁发出一声惨嚎。 一击得手,谢非尘身子急退拉开距离,哑声召唤:“水精,水疗术。” 淡淡的水雾带着温和的力量驱逐了脖上伤口处的阴影力量,萎缩的皮肉开始逐渐恢复,谢非尘放下心的同时又有些懊恼与庆幸,还好之前为了料理那只附身的黄鼬精修炼出了惊神刺这门法术,不然眼下还真有些尴尬。没遇上时还不觉得,眼下粗粗一过才发现,他目前修炼通幽术里的诸般法门多是针对鬼魅之属,真适用于斗法的却是不多。 “看来还是要早日修炼出阴神才能真正发挥出通幽术的种种神通,别的不说,到时候就可引阴冥之气淬体,习练诸般法武合一的法门,那才是护身卫道的杀伐之术。” 心中电光一闪,谢非尘倒也没太紧张,毕竟除了通幽术外他还有《万道炼形录》能驾驭诸灵,眼下的蒋胜武还没展露出足以让他惊慌的本事。 “听吾敕令,煞鬼,现!” 剧痛来得快取得也快,虽然仍旧昏昏乎乎,但蒋胜武已经从刚刚的精神攻击中挣脱了出来,眼中一片幽深阴影不断扩大,瞳孔显得越发黯淡,体表皮肤上的阴影变得黝深同时其余部位却逐渐干枯无泽,仿佛生机逐渐被阴影吸取,整个人开始缓慢地向另一个形态发生异变。 “煞鬼,缠住他!” 谢非尘一声令下,顿见血雾凝聚虚幻人形,桀桀怪笑着朝蒋胜武合身一扑,只是他身上阴影似乎隔绝了体内的阳气生机,煞鬼一时也扑不到阳气,只能缠身频频尝试。 “啧,失策。” “烦人呐!”眼见鬼魅临身,蒋胜武先是一惊,等察觉对方似乎并不能对自己造成伤害后心下大定,念头一动右手往腰中一摸,等摸了个空后才想起他先前并未从房间取出枪支,不由得有些恼悔。但之前谁知道下来对付的不是那个已经证明了不怕子弹的怪物,而是个小毛孩呢? 恼怒地低吼一声,蒋胜武心知自己如果不想像炮灰手下光头强那样变成怪物的话,这股阴影力量就久用不得,因此怒视着谢非尘,奋不顾身地猛追上来。 不过他这个下意识的动作却提醒了谢非尘,眼珠一转,步伐转向朝着大厅中间奔去。这时地缚灵与光头强所变的干尸仍在缠斗不休,地缚灵毕竟只是临时占据此地力量不如之前在鬼楼那般强大,而干尸好像也就三板斧,只是凭着干瘪如木的身体不怕被抽打,死死咬着地缚灵不放。 这时蒋胜武呼哨一声,干尸似有所应,抛下地缚灵转身就要跑来拦截谢非尘。 “哼,有这么容易吗?” 谢非尘低喝一声,地缚灵立刻咕噜噜地朝着干尸一扑,将它困在了体内一时挣扎不出。 趁这机会,谢非尘就地一滚抄起之前的流氓遗落的猎枪,反手就是一枪,大蓬铁砂正中急追的蒋胜武胸口,溅起一泓血肉碎片。 竟然打中了? 谢非尘一愣,除了大学军训外从没摸过枪支的他倒没想到这一枪竟然这么准,不过下一刻,他的眼神变了。 “嗷!” 蒋胜武凄嚎一声,体表的阴影越发剧烈涌动,犹如实质的黑泥般翻腾起来,迅速扩张四散覆盖住全身,而他则异常痛苦地虾米般缩成一团,口中发出吭哧吭哧的急促喘息。 “这是羊癫疯了?”谢非尘口中啧啧,心下却提高了警觉,抬起枪口准备再开一枪痛打落水狗。 “嘶~!” 长声冷嘶中,蒋胜武身上那坨阴影蠕动收缩,下一刻,一个“异形”出现在了谢非尘面前,虽然大致上好保存着人体的躯干形状,但面目五官一片灰蒙不见眼耳鼻等器官,只有一张裂到脸颊两侧的大嘴交错着杂乱的犬齿,皮肤上的阴影褪去凝结成片片鳞甲般的小块,使得整个人看起来像是头人形蜥蜴;左手五指并拢融合成尖锥般的形状,右臂则软趴趴地仿佛是条被抽取骨头的软肉囊,唯有下体的两条腿没太大改变,但畸突的肌肉仍然显示出这一部位具有比之前更强的爆发力。 眼睁睁看着个活生生的人类突然变成异形,哪怕是对谢非尘来说还是有些冲击力的,不过一怔之后他立刻选择了先下手为强,不管这异变发生的原因是什么,总之干掉这头东西准没错。手指一扣,猎枪枪口再次喷发火光,正正击中蒋胜武胸口,这次却只在乌黑鳞甲上喷擦出万点星火,强大的冲击力将他打得踉跄后退数步。 好硬的甲壳! 谢非尘脸色一凛,这种防御力已经远远超出他身上加持的“石肤术”了。 稳住身形,‘蒋胜武’抬头对着谢非尘,口中犬齿噌噌绞磨,虽然没有眼目,却仍让谢非尘感觉到一股充满恶意冰冷的注视感落到他身上,那并非嗜杀残虐的眼神,而是渴求活生生血肉的纯粹贪婪。 “把我当成猎物了吗?” 谢非尘冷哼一声,扔开已经成了废铁的猎枪,严阵以待。 下一刹那,‘蒋胜武’肌肉暴涨的双腿一曲,眼看着就要蓄势扑上,谢非尘突一弯腰,背后一物呼啸从头上飞过撞向‘蒋胜武’,正是之前被地缚灵制住的干尸,被当做沙包般猛掷过来。 ‘蒋胜武’对干尸这个同类毫不在意,尖锥般的左手轻轻一戳顿时破开干尸如硬木般结实的躯干,尔后软管般右臂的末端猛地绽开,宛如一张大口般将咬住干尸的头部后蠕动着将它吞入其中。 “呃!呷!” 仿佛干尸躯体的味道不怎么合口味,‘蒋胜武’口中发出不悦的呻吟声,右臂暴涨将干尸重新吐到了地上,却见短短片刻间干尸已被融化小半,污浊的漆黑粘液滴落地面滋滋冒起白烟。 随后,‘蒋胜武’再次将注意力转移到了谢非尘这个充满了血肉香气的猎物身上。 “哼,那就来!” …… 滚滚黑烟从台球馆内冒出,通过破碎的窗口隐隐可见内中的暗红火光,周围已经聚拢了一大圈附近居民,交头接耳吵嚷不断,忙不迭地拨打电话报告火警。 不远处,神色疲倦的谢非尘漠然看了台球馆一眼,转身没入了黑暗之中。 不得不说,那头蒋胜武最后所转化的怪物确实难缠,不仅行动敏捷,左手尖锥如铁钻般锐利,更麻烦的是右臂那条肉囊会不断喷吐出腐蚀性的黑色粘液,连地缚灵的灵质都被消蚀了一大块,眼下元气大伤只能沉寂在《万道炼形录》内恢复休养,短时间内是无法再召唤了。 “若非召唤出祸斗,想干掉那怪物还真有点麻烦。” “从蒋胜武最后的异变来看,似乎是被幽影界的东西反噬附身而不是主动操控,不知道他在dusk内算是什么水准,如果只是普通成员的话,那就要对这组织的危险度重新评估了。”谢非尘在心中估量着:“像这种级别的怪物,只要来个十只八只就足以在城市中闹出大骚动来,除非出动军队重火力级别,否则一般的警察根本不是对手。估计那西蒙教授的能力应该还在这家伙之上,凭我的目前的实力怕还很吃力,看来得暂避锋芒。” “另外,那册从胡凯康身上搜到的羊皮本子有空也得研究一下,试试看沟通幽影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不过这个世界的真实,看起来比我以前所以为的要精彩得多啊……” 说着谢非尘抬起苍白的脸看向漆黑的夜空感叹着,嘴角却不自觉地露出了勾兴奋的弧度。 ; 第31章 四方风雨 “师叔,您这身打扮,也未免太潮了点吧?”洛旭正低头一小口一小口慢吞吞地喝着虫草鸡汤,忽然心有所感抬起头,看着朝自己走来的枯瘦老者,不由愕然。 “格老子的,还不是下山前素心那毛丫头非要给我整套装扮,说是便于融入世俗顺应潮流。”满头花白的老者穿着格子花衬衫,脖带金项链,鼻梁上还夹着副墨镜的,装扮看起来完全就是那种不甘认老的花老头,本人却别扭地扯了扯衣领,嘟囔着拿下了墨镜。 “师妹近来还好吧?”听见老者口中的名字,洛旭脸上露出一丝温柔的笑意。 “呦呵,难得洛道长你还记得师门,记得山上有个师妹啊。”老者大喇喇地坐在了对面的位置上,不悦地嘲讽了一句,转头扯开嗓子喊了声:“店家,给本道、呃给我来份刀削面,多放辣子。” “师叔说哪里话。” “难道不是吗?”老者身形枯瘦得仿佛只大马猴,双眼一瞪却威势赫然:“我不过是外出个几年,回来就发现你小子不好好呆在山上修行,却跑去参加什么炎黄血裔替官府办事,莫不是早被这山下的红尘富贵给冲昏头了吧?” “咳,师叔,现在该叫政府。”洛旭满脸苦笑:“我下山也是师父的意思,虽然修道者远避世俗,但终究还是生活在这片土地之上,想要完全避开世俗的影响也不现实。再说我们也不是纯粹的清修道门,如今时代变化与从前不同,想要继续发展甚至壮大,跟政府打交道也是避不开的事情。” 却见老者双眼一白哼了声:“少给我扯些大道理,你师父那套道道我耳朵都听出茧来了,不就是想依龙庭立法事么,你师叔我就算读书不多道行不精,但这套前人玩得熟烂的路子还能不清楚?” 洛旭有些尴尬地干笑一声,暗里大伤脑筋,师门接了自己传讯后怎么就派了师叔过来跟他接头。这位离皓师叔辈分不低,但脾气执拗僻怪,一向不喜如今师门积极靠拢政府的方针,只是他对后辈却颇为关心,当初洛旭在山上时也曾受过照顾,倒也不好拂逆。 “好了,你小子传讯师门说是有紧急事情通报,到底是什么事情?”发泄了两句,离皓才想起询问道。 听见正事,洛旭神色一肃,指尖凝气就地划过,暗叱一声“禁!”,顿时餐馆里的吵嚷纷杂消失不见,仿佛一个无形的罩子将内外的音波隔断。 见师侄如此谨慎,老者离皓也不由得提起了精神,凝神细听。 “师叔,此次我前往罗斯国执行任务…” 此时若是有外人注意到这里,就会发现有些滑稽的一幕,随着青年慢慢叙说,老人表情悚然一肃仿佛极为震惊,但两人口中惙嗫不已却没发出半点声音,就像是表演哑剧般古怪。 片刻后,声浪重新传来,离皓默然而坐,慢慢消化着刚刚那个令他震动的消息。 “很好,若此事属实,那洛小子你算是立了大功了。”离皓脸色缓和,干枯的手臂微微颤抖着,强抑着激动开口道。 “正因为知道此事事关重大,所以我才紧急传讯师门通报这个消息,却没料到竟然惊动了师叔您老人家出马。”洛旭嘿嘿笑着。 “哼,老道我这把骨头还结实着,跑两步路不算什么。” “对了师叔,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件事。”说着,洛旭从怀中掏出枚晶莹剔透宛如冰石的固体,上面蒙着层薄薄的白雾:“这次我在西伯利亚冰原遇到了一窝能吞吐冰雪的长毛雪人,这是从巢穴找到的灵气凝结之物,似是玄寒冰晶一类的天地精华,正好可以辅助素心师妹修炼月女心法,就麻烦您老人家顺便帮我带给师妹。” 离皓老道接过这枚晶体,仔细打量着口中啧啧不已:“果然是天地大变,这等绝迹已久的精怪之流竟也重新冒了出来。”说着,老者将晶体塞入口袋,抬头神情一肃:“洛小子,我只问你一句,你打算何时回山?” “这……”听见这话,洛旭一时犹豫,口中讷讷。 “哼,我就知道你小子被这花花世界迷昏了眼。”离皓不悦地哼了一声,随即以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教训着:“洛小子,若是早个几十年我也不多说什么,毕竟那时天地绝通仙道无凭,我们道门已经数百年没人能够脱俗成仙,到了你这道行下山历练求个富贵也算是条路子。然而三十多年前那场星斗翻覆地龙腾转的天地异变虽然到现在还没搞清楚原因,但从那以后天地间的灵气迅速提升却是不争的事实,如今仙道不再渺茫,我们求道之人又有了一线登天希望,你小子是我们元一道数代来天资最高的弟子,正该借此千载难逢之良机潜心修行,如何能够在俗世汲汲营营替那官府跑腿打杀,值得吗?” 洛旭默然无语,半晌才低低一叹:“我知道这是师叔一番好意,但此事我自有考量,何况这也是替师门尽一份力,没什么值不值的。” “你呀你!”面对师侄死不悔改的顽固态度,离皓又气了起来:“哼,冥顽不灵,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说完起身就要离开。 “哎,老先生,你要的刀削面来了。”这时胖胖的老板端着一碗红油油的刀削面走了过来,见他要走急忙喊道。 “不吃了,气都气饱了。”说完离皓甩手走出了餐馆。 洛旭苦笑着示意店老板将面放下,扒开筷子一口口慢慢吃了起来,心中却是一片冷静。离皓所言他并非不懂,事实上在炎黄血裔的这几年洛旭感受到了越来越多的古老力量正在复苏,但正是因为察觉到这天地已经发生了变化,他这名大大拓展了眼界的元一道弟子才不甘心回山中埋头苦修。洛旭有种预感,以后的世界将会变得更加激烈而精彩,过去那种闭门造车的作法,只会让他与时代脱节。 “如此大争之世,若是跟前辈们一样默默无语躲在山林间清修一世做个缩头乌龟,那才是枉费了这千载难逢的天地变局啊。罢了,也该是时候和风队汇合了,这次的目标,又会给我怎样的惊喜呢,真是、期待啊!” 一家酒店的高级套房里,白狼杰特在卫生间内将水龙头打开,哗哗水流喷泻而出,他合掌舀起清水扑到脸上,同时侧头耳朵微微扇动了几下。 “嗯,两队、不,三队人马交叉监控,”数秒后,杰特微微眯起了眼睛:“真是不友好的态度啊,你说呢,玛丽?” 镜中那张原本应该是倒影的熟悉面孔露出了诡异微笑,低沉的女声从镜中的杰特口中传出:“若是炎黄血裔的几名重量级人物来到我们的地盘,相信我们对应的措施只会更隆重。” “至少他们没有派人贴身监视,也已经算是种优待了吧。”说着杰特耸了耸肩:“不过我还是对通过正规途径进入华国的作法保留看法,引起这个国家当局对我们的注意对我们的任务可没什么好处。” 镜中杰特,同为群星仪社一等星,代号“血腥玛丽”的女子冷冷一笑:“不要太小看炎黄血裔的监控能力,想要通过暗里渠道偷渡进入的风险太大,一旦暴露身份只会加倍造成炎黄血裔的警觉,到时候你就不是眼下这种待遇了。何况真正的情报掌握在我们手里,炎黄血裔在摸不透我们目的之前,不会有针对性的提防。” “好吧,反正这次任务我只是摆在台面上吸引注意的幌子,你下决定就行。不过,情报已经确定了吗,虽然就我个人而言情愿那玩意儿不在达科·索伦身上,否则的话这次的目标可实在是块难啃的硬骨头。” “至少有七成的可能性,毕竟召唤幽影生物也就罢了,但直接打开幽影界这种下层位面通向这个世界的门户可不像推开邻居家大门那样简单,若非借助境域之匙的魔力,哪怕达科·索伦背后站着位幽影领主也不可能办到。在不久前收到达科·索伦曾接触过《黑之断章》的情报后,星见就举行了大卜祭礼,占算出了几个世纪前黑之王留下的那把境域之匙很可能就在他身上。”血腥玛丽的声音中逐渐染上了狂热:“只要获得这把能打开一切门户的神秘钥匙,我们群星仪社通往最终真理的愿景就将更进一步。” (真是群偏执的疯子!)看见镜影的激动神情,白狼杰特不由得心中暗自嘀咕一声,虽然他也是群星仪社的一员,而且位居一等星,却跟这些钻研入迷到走火入魔的家伙没半点共同语言。 “好了,再聊下去,监控的人只怕要起疑了,总之到时候见机行事吧,我会随时支援你的。”察觉到自己的失态,玛丽恢复了冷静说道,随即镜中人影逐渐失去了灵智,再度沦为死板的镜像。 ; 第32章 高人插手 谢非尘自是不知道一场看不见的风暴正在逐渐酝酿形成,而核心正是他所忌惮的那位灵研社的神秘顾问,但同在一地,哪怕隔了数小时的车程,眼下已经不幸被台风尾扫到的他,马上就要开始头痛了。 半死不活的路中阳躺在床上,哪怕脸上罩着氧气罩,胸膛仍不见一丝起伏,乌青的肢体与溃烂的肌肤在纯白病衣衬托下整个人倒有七分像鬼,间隔许久才能听见昏迷的他口中无意识地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在路中阳身边,路清明腰背佝偻双目无神仿佛一下子老了许多,原先那股子精气神萎靡不振,显然独子的意外让他深受打击。 “师叔祖,您看?” 离皓老道双手负背,低头打量着昏迷不醒的路中阳,旁边一名道士装扮的中年人恭谨地开口询问。这名中年道士是s省一家道观凌云观的观主,常年往来富贵人家,登入高门大户,经营出了一番不小的名头,而凌云观则是几十年前元一道一名外门弟子创立的基业,因此离皓老道此次下山也是住宿在观内。 这次路中阳突遭诡变,根据那晚那两个女人的说辞路清明怀疑是遇到了脏东西,因此寻医同时也求到了凌云观。本代观主是那名外门弟子的孙子,虽然不通术法,但由于出身渊源对这些灵异之事却也略知一二,若是往日观主未必肯接手这烫手山芋,毕竟生怕一不小心就毁了辛苦积攒起来的名气,只是眼下正好有位从本宗来的师叔祖借宿观内,而且是名真正懂得法术的有道之士,因此思量再三后恳请离皓老道出了回手。 离皓老道本来在见过师侄后准备回山,却耐不住这凌云观的观主一再求情,抹不下老脸的他只好跟着来看看。 只见离皓老道负手绕着路中阳一步步踱步,路清明的心也一点点悬了起来,虽然他怎么看都看不出这个穿着新潮的老头有半点高人的模样,但之前凌云观主信誓旦旦的言语却让他升起了不小的期望。 蓦然,离皓伸手抓过桌上一瓶矿泉水,拧开瓶盖含了一口,随即鼓起腮帮子朝着病床上噗地一喷,矿泉水化作淅淅沥沥的碎滴遍洒路中阳全身。 “你……”路清明还没来得及喊出口,紧接着令他目瞪口呆的事情就在眼前发生了。 包含道力的水雾在接触路中阳的肌肤表面时发出宛如沸腾般的滋滋响声,轻微的腐烂臭味顿时弥漫四散,然后一股淡淡的黑烟从路中阳皮肤上冒出,挣扎着消散空中。 “好凶的煞气。”离皓老道皱眉推开窗户,让外面的新鲜空气吹入冲散了这股恶臭,转头对着路清明道:“你儿子是遇上恶鬼被其所害,所以才变成眼下这个状态。” “被恶鬼所害?” 路清明又惊又惧又疑,拱手道:“还请道长高高手,施展神通救活我儿一命,我路清明感激不尽。” “晚了。”离皓面无表情:“此子全身阳气被扑灭八九,若是早上几日还有救,如今外邪阴气已攻入心脉,道爷我也无回天之力。” 一句话如雷霆劈落般将路清明震得眼前一黑,踉跄着倒退几步,清醒过来后急忙苦苦恳求:“道长,难道,真得就没有一点办法了吗?求你发发慈悲,我路家就这么一根独苗,只要能救活我儿子,哪怕我倾家荡产也必定竭力报答。” “道爷说救不了难道还会骗你不成?” 恳求数句,见离皓逐渐面露不耐,路清明观颜察色之下也不敢再多纠缠,只得转头目视中年道士示意他帮忙求情。中年道士硬着头皮走到离皓身侧,悄然询问:“师叔祖,以您的神通广大,难道就真得没一点法子治疗路局长的儿子吗?就算不能让他完好如初,只要能有所起色也好啊!” “哼,你小子也不是外人,我也不瞒你。”离皓看了中年道士一眼:“这小子精血衰竭阴气蚀体,眼下比死人也就多了口气。想救他除非有已入先天的修行者耗费本元为他洗髓伐脉渡死转生,兼用灵丹妙药补溢元气生肌活骨,否则就算勉强救回来也只是苟延残喘个三五月,瘫痪在病床上等死罢了,还不如眼下死了痛痛快快。” “这,这……”中年道士也是傻眼了,虽然不修道术,但他却也知道入先天是何等困难,至少这位在他眼里已经是高道高高手的师叔祖就还差了一脚,更何况要那等高人耗费本元去帮助这么个酒囊饭袋,简直是天方夜谭。至于所谓补溢元气的“灵丹妙药”,中年道士自己都能捣鼓出一堆,但离皓口中的灵药显然不是平时他糊弄信徒的普通补药那么简单。 “嗯?”蓦然离皓轻咦一声,转头看向打开的窗户口处,目光如电,神色倏冷,开口怒叱:“哪来的孤魂野鬼,竟敢窥视道爷,找死!”喝声如轰雷震得中年道士震耳欲聋,窗口外空气一阵波动,轻啵一声后随即化作小小的阴风四下溃散。 “师、师叔祖,这是?” 中年道士惊疑不定,却见离皓老道满是沟壑的脸上愠怒不已:“哼,原本我还以为是这小子自个作孽遇上了报应,现在看来竟是有人驭鬼行凶,这下子道爷我倒是非得伸手丈量一下了。” 道门五术山医命相卜,离皓对相人之术也略通一二,因此在跟路家父子照面后从面相就知道这两人心术不正作孽不少,心中不喜之下一直颇为冷淡,但如今竟发现有鬼魅监视着这路家父子,这就明了是有人操纵鬼魂作祟,元一道虽没有像某些门派要求积累功德,但怎么说也是名门正派,对邪法害人之事自然不能视而不见。 当然,这种事情他也可以通报给当局的有关部门,比如师侄洛旭所在的炎黄血裔就是专门管理国内超自然领域事务的官方组织,但离皓老道秉承老派修行者的传统习惯,若非逼不得已根本不乐意与官方打交道,何况在离皓老道印象里,像这种养鬼害人的多半是些不入流的外道术士村野巫师,根本不堪一击。 “师叔祖,这么说是有另外的法师在针对路家?”中年道人听清离皓的话后却变了脸色。 “有道爷在,你怕什么?”离皓横了他一眼,有些恼怒地训斥到,若不是这家伙跟本脉也算有些渊源,加上这段时日侍奉得还算殷勤,他真懒得理睬这不成材的东西。 “是,是,有师叔祖您老人家在,自然是稳如泰山了。”中年道人苦笑着认错,心中却懊恼不已。不管怎么说,在他看来为了这姓路的父子俩而跟个能驾驭鬼魂害人的法师结怨完全不值得,但如今也不可能让离皓老道撒手退让,木已成舟,只能期盼这位师叔祖能一举解决对手了。 不过,也不能让路家白沾便宜,中年道士心下盘算着,转身对路清明严肃道:“路局,你也听见了,你儿子的情况不是单纯的突发疾病,而是有人利用恶鬼要暗害你们父子,刚刚我师叔祖又发现了那人在利用鬼灵在监视着这里,显然不会善罢甘休,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 路清明正愕然着听见这番话陡然浑身一震,将信将疑,以他个人而言,着实是不愿相信这些神神鬼鬼的事情,尤其是信息对他不利的时候,而且他刚刚也没看出那老道士一嗓子有什么名堂,什么恶鬼害人莫不是讹人的手段? 不过儿子莫名遭遇就在眼前,路清明也不敢断言真相如何,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若这凌云观的道士所说是真,他脑中急速回想自己做过的可能招来报复的事情,越想越是心虚,冷汗涔涔间后背不由自主地已是湿了一大片,再看看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独生子,霎时间悲从中来,又有股破罐破摔的怒火腾起。 “刘道长,只要你们能替我抓住凶手,不论什么代价,哪怕拼着丢了这个位置我路清明都愿意答应下来。”路清明咬牙切齿地低声向着中年道人承诺道。 医院的病房里,正在慢慢替表妹削着苹果的谢非尘突然停了下来,若有所思的样子。 “表哥,怎么了?”气色大有好转的冯灵有些疑惑。 “没什么,灵丫头,又到时候了,你翻过身子。”谢非尘放下削了一半的苹果,柔声和道。 “喔。”冯灵脸蛋微醺,有些羞意地转身趴在床上,任凭谢非尘将手掌在背部轻轻摩挲着。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表哥的按摩确实很有效果,冯灵只觉得一股热流从表哥的掌心传递皮肤上,暖洋洋得好像温泉一般刺激着身体,困意逐渐升起,小嘴呢喃着沉沉入眠。 片刻后,看见冯灵已经熟睡,谢非尘挪开手掌,将暗地里召唤出的水精收了回来,将表妹紧握着的衣角抽出悄悄走出了病房。 “派去查看的游魂竟然失去了感应,是出了什么意外吗?”谢非尘心下疑然,距离过于遥远,他无法实际得知游魂的遭遇,但却能感应到彼此联系的中断。 “看来,得亲自动身走一遭,也是时候将这件事作个收尾了。” ; 第33章 半途横截 书房里烟雾袅袅,充满了浓厚的二手烟气味,路清明感觉自己极度疲惫,却又处于一种病态的亢奋之中。 路清明夹着香烟的手指有些颤抖,狠狠吸了一大口,心中满是有力无处发的恼怒,若是官场上的困难,哪怕形势再险恶他至少也知道该往哪方面着手,但眼下却是他的权势无处可施的情况。 “恶鬼,凶煞,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这么荒谬的事情。” 儿子凶多吉少,自己也可能命悬一线,路清明从没料到短短时间内自己的人生竟会一百八十度转折到这种不堪的地步,恍如梦中。 “冷静,我要冷静下来。”路清明将烟头用力摁在书桌上熄灭,久未闭阖的双眼充满血丝,透露着一丝恐惧:“那两个道士说的那套未必可信,但是有个万一的话……” 啪嗒。 书房的灯光轻微闪烁了一下,小小的变故让路清明的心猛地跳动了一下,犹如受惊的鹌鹑般抬头张大双眼瞪视着灯管,片刻不见异状才稍微安下心来,刚要自嘲一笑,兀地一只湿漉漉的手却猛地从背后伸出摸到了他脸上,那黏糊糊的粘液触感与充斥鼻中的海腥味一时让路清明的大脑当机,数秒后疯狂跃动的心跳才蓦然将巨大的恐惧引爆开来。 脑中一片空白,撕破喉咙般的凄厉叫喊中,这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仿佛回到了活力十足的青春年代,猛地一跃而起跳过书桌,可惜他低估了这几十年来酒桌上觥筹交错给他带来的啤酒肚与赘肉的拖累,跳到一半时已被书桌绊倒重重跌落在了地毯上。极度恐惧之下,路清明根本没有感觉到疼痛,使出吃奶的力半趴半滚地朝着书房门口逃去,口中杀猪般的叫声一直没有停顿。 在他身后,一个半虚半实身上湿漉漉的白色身影毫无阻碍地穿过书桌,慢慢地朝着路清明挪去,书房内的灯光也疯狂地闪烁起来,幽暗不定的影子更显扭曲夸张,恐怖氛围逐渐笼罩。 “叮铃铃~” “叮铃铃~叮铃铃~” 铃声忽起,并不清脆反而有些闷重的铃声连绵不绝,迅速由远奔近。就在铃声响起同时,白影仿佛受到干扰的老旧录像带般,开始变得模糊起来,而随着铃声越发靠近,路清明目瞪口呆地看着白影一点点变得扭曲黯淡,最后完全消失不见。 就在白影消失后不久,中年道士一手缓缓推开大门小心翼翼地探头迈进书房,另一只手上一个青铜铃仍然摇动不休,巡视一圈没发现异状后才松了口气停了下来。 “刘,刘道长…”路清明仿佛溺水的人看见救生艇般连滚带爬地躲到中年道士身后,哆哆嗦嗦。 “路局长放心,在我这驱鬼铃下那些孤魂野鬼绝对无法靠近,至于那驱使鬼魂来害你的人,我师叔祖也已经追去了,不久后必有消息传来。眼下我们且找个地方,待贫道念上一段清心经忏为你驱逐鬼气安定心神。” “是,是,全凭道长做主。” 中年道士自个也是心下惴惴,生怕离皓老道交给他的驱鬼铃无效,但眼下面对六神无主的路清明时自然摆出了副成竹在胸的高人模样安抚道,同时心中暗暗估量:嗯,这姓路眼下吃了这么一遭想必受惊不小,要敲出油水来方便许多,就看师叔祖那边是否顺利了。 谢非尘骑着摩托车在马路上狂飙,在他身后的半空中,一只纸鹤遥遥相缀,沿着他操纵鬼魅的气机追逐不断。 “哼,之前那头游魂消失,果然不是出了意外那么简单。” 在派去别墅投石问路的那头溺死鬼被驱散的同时,谢非尘就察觉到了异状,如今背后这只明显有人操控的纸鹤,更确定了他心中的猜测。 “切,这么几天的空档,竟然就让路清明那家伙请到了高人相助,倒真是狗运不小。” 在拐过一个分叉路口后,谢非尘回头观望,发现那只纸鹤似缓实疾,同样悠悠转向认定他前进的方向毫不犹豫地追了上来。 “甩不掉吗?看来是盯上我不放了。”谢非尘略一思考,下了决断:“打下那只纸鹤倒容易,但不解决路清明起来的帮手,终究是治标不治本,等他缓过这口气,未必查不到表妹这件事上。” 想到这里,谢非尘眼中闪过一丝狠色:“打蛇不死反受其害,无论如何,路清明非除不可。也好,就让我会一会这位横插一手的高人,倒要看看你有几分本事。”想罢一踩油门,加速离去。 河边一家半荒废的工地上,连看门的老大爷都在几个月前就不知去向了,只剩下一片狼藉的场地与半搭的建筑骨架,在潺潺河水声中颇为寂寥。蓦然,数点碧绿磷火幽幽燃起,一圈圈微弱的幽绿光芒模模糊糊照亮周边景象,却更显阴森。 “装神弄鬼!” 纸鹤悠悠飞来,在工地前打着圈儿,片刻后失去动力缓缓坠落,落在了一只干枯有力满是褶皱的手掌上。离皓老道扫了眼昏暗的工地,脸上满是艺高胆大的漠然,轻哼一声迈步走了进去。 “老人家,这么一把年纪了还辛辛苦苦追赶过来,不停下来喘息一会儿吗?”谢非尘的声音借着鬼火穿梭四面八方,游移不定听不出来源之处,而且声调也变形扭曲,怪里怪气,仿佛染上了森森鬼意。 “道爷这把身子骨还硬朗着很,”离皓虽然年纪一大把却仍然性如烈火,面对这场面不屑冷笑一声:“这点三脚猫的场面就想吓到道爷,你做梦呢!” “喔,原来是位道长,不知你为何要蹚这趟浑水,护着路家那两条畜生?”若非逼不得已,谢非尘并不想与这名不知深浅的老者起冲突,因此并未直接动手,试图以口舌劝退。 “纵鬼行凶在前,现在看见道爷就缩卵子了吗?”离皓老道厉声说道:“我不管你跟那家姓路的有什么恩怨,也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学来这种半吊子的御鬼伎俩,但天地有序,阴阳两隔,操控鬼魂本来就有违天道,更何况敢用邪法害人更是天理不容。既然撞到了道爷眼皮底下,那就注定你大祸临头。我劝你识相的还是乖乖自个出来,也省了道爷一番手脚,否则惹得道爷火起,打你这妖人个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嘿嘿,邪法?驱神役鬼本就是道法所长,当年道门先人费长房师从壶公习得鞭笞百鬼之术,如今在道长口中竟成了邪法吗?” 离皓神情纹丝未动,双目扫视,手中暗掐符印,脚下慢慢走入工地内部,寻找着谢非尘的踪迹,口中冷笑不断:“费公鞭罪鬼,驱瘟疫,治病卫生,调理阴阳,岂是你这遣鬼害人的邪魔外道能相提并论。你若肯束手就缚废去一身邪法,乖乖跟道爷回山上念上十万遍忏心经来消除罪业还能重新做人,否则负隅顽抗更是罪不容赦。”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沉默半晌,黑暗中突然传出了狂笑声以及一声喝骂——“去nmd!” “找到了!”同时离皓老道也怒目一睁喝道,五指摊开朝着某个角落狠狠一扬手,倏然一股无形热流轰然击出。 一团黑影猛地从黑暗角落窜了出来,空中飘荡着几簇白毛洒下一滩鲜血。 竟然不是那名妖人? 离皓老道一皱眉,这种幽暗环境下电光石火间虽然他看不清是什么生物,但从猫狗般大小的身形就知道他没找中正主。 下一刻,阴风大作,凄冷煞气如针刺般弥漫而来,一头满是血污的恶鬼凶狠地扑了过来,谢非尘放出了煞鬼反击,而且这次不仅仅是单独一只,七八头怨灵伴随打着旋儿的鬼火蜂拥而至,虽然单个拿出来比起煞鬼要弱上数筹,但这种死于非命一口怨气不散的鬼灵放到普通恐怖片里跑跑龙套也是绰绰有余,此刻数量一多声势也是不小。 一时鬼气大作,周围阴气浓得几乎要滴出水来,阴风呼啸簌簌之中,桀桀喈喈鬼哭狼嚎,更有个模糊不清却让离皓老道感觉耳熟亲切的声音,似乎在呼喊着他的名字。 “乡村野狐呼名唤魂的小伎俩,也好意思拿出来对付道爷?” 面对如此态势,离皓神色不变,心底下却是一紧,倒不是应付不来,而是发觉他之前似乎有些低估了这个对手。 (嗯,御鬼之术最易反噬,这家伙怎么敢一下子放出这么多厉鬼?莫非老道我之前判断错了,这家伙不是什么偶然得到一鳞半爪的半吊子术师,而是正宗的鬼道门人?) ; 第34章 道术之威 在离皓老道看来,操控鬼魂并非什么大不了的能力,哪怕是乡野山村的神婆乩童之流有时都能请鬼上身或是与亡者沟通,由于之前谢非尘派出的只是游魂之属而非精心炼制的鬼灵,离皓误以为对方不过是个不入流的蹩脚法师,不知从哪学来些半吊子的御鬼之术,凭借着几分天生灵力就干起了这些邪门勾当。 但如今这十数条厉鬼一出,离皓老道轻慢之心顿时散去,心知自己之前猜测有误。 驱使游魂是一回事,驾驭满是怨戾之气的厉鬼又是一回事,即使当年已近成仙的费长房最后都为百鬼反噬,可见鬼道之法是何等凶险,如今此人能一口气放出如此多凶气十足的鬼魅之属,绝非普通的三流术士。 ‘北邙鬼宗已封山百年,酆都鬼城也已隐世无踪,蜀中巫鬼道一脉更是早就销声匿迹,如今我中土少见养鬼之术,倒是听说边疆与南洋一带此类法术仍然盛行不衰,此人莫不是外来者?’ 心念电转,离皓面对群鬼扑面却岿然无惧,这等恶鬼虽然凶戾,但只要未能凝聚实躯白日现形,那对他来说就算不上什么棘手的东西。老道抬脚一跺地猛提元阳,血气上涌面色潮红,一股腾腾热气自体表四散抗拒蜂拥而来的阴气,若是活的生物在旁边还感觉不到什么,但在群鬼眼中他这人却陡然变成了个耀眼的火炉般一时近身不得,鬼声嗡嗡更显凄厉。 “乾天耀灵,七晨玄精,祝阳炎炎,诛戮鬼灵。” 离皓口中颂咒,真气一催指尖冒出尺许淡红光柱,横手一划被戳中的一头怨灵就如沸水融雪般吱吱冒出大股黑烟,迅速变淡消失,同时他足下疾行踏罡步斗,指上红光熠熠吞吐,挥舞之间门户森严俨然有度,一时间竟杀得诸鬼畏惧四散。 “靠,这是绝地光剑还是六脉神剑?”撇开前几天蒋胜武那像怪物多过像人的家伙不提,暗中的谢非尘也是首次对上真有本事的修行者,本就存折份谨慎小心,何况在他的冥眼视线之中,这老道全身阳火熊熊旺盛之极,简直正是他这种操摄阴魂鬼魅者的克星,因此更是不敢有丝毫松懈。 谢非尘心念一动,诸鬼分散盘旋,影影绰绰鼓动阴风却不靠近,煞鬼一声凄嚎汇聚其余怨灵鬼气合并身上阴煞之气翻滚扑上,与离皓身上阳气犹如水滴油锅般冲突沸腾、互相消磨,一时阴阳之气搅动得工地上凭空旋风,吹得地上沙粒灰泥濛濛飞舞。同时躲在暗处那头被离皓击伤的黄鼬精停下了徒劳无功的呼名迷魂之术,两只豆大眼睛凶光烁烁,洁白绒尾一摆,数道风镰悄无声息混入阴风之中朝着离皓袭去。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何况这名老道绝非兔子那般弱小猎物,因此谢非尘并未就此满意,凝神眉心一记蓄势待发的惊神刺顺势而发,无影无迹却旋发即至,抢在风镰到达之前狠狠击中了离皓。 轰! 宛如飞奔中撞上铁板,十多米外的谢非尘脑袋猛地凭空朝后一仰踉跄着退了数步,鼻子一热已淌下两条鲜血,恍惚中才想起这惊神刺虽然好用,但对上精神力凝练者的话却是把双刃剑。 好在离皓也不好受,仿佛凭空被一把铁锤狠狠敲中脑袋,顿时眼冒金星耳中轰鸣。他主修的是道门经典《紫度炎光神变经》,虽然过去天地灵气不盛,但经年累修也积出了一身醇厚元阳真气,却在神魂意念方面并无所长,只是凭着常年清修持戒比常人更凝练而已,因此受谢非尘这一记精神刺同样并不好受。 精神一乱,离皓指尖红芒黯淡,身上元阳之气亦相应衰弱下来,阴阳感应之下顿时此消彼长,怨灵煞鬼顿时气势更胜,拼命催动阴煞之气如浪潮般滚滚涌动想要将其吞没。 这一变故发生不过转眼之间,此时真空风镰混杂阴风袭到,离皓老道惊觉不对足下移星换斗,但一时脑中轰鸣仍不免见血挂彩,尤其是右手腕上一道指许粗细的伤口崩裂溅血,差一点就伤到了大动脉。 只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前风刚过后风又至,在谢非尘死令压迫下黄鼬精使出吃奶的力气压榨自身妖力,风刃像是不要钱般连环射出,一时间嗤嗤破空声响连成一片,混然笼罩离皓全身,非要将他砍成肉泥不可。 “结束了!”谢非尘凝聚涣散精神,虽不敢再发惊神刺,看到这情形心中一松,暗道大局已定。 可惜,从未与人斗过法的谢非尘哪怕已拥有不弱的力量,但仍未扭转过去还是普通人时养成观念的他就小看了这个世界超凡者的实力。 “天为我屋地为牀,五岳山川作桥梁,玄斗元精化衣裳,七元藏身避厄难。” 危急之际,离皓猛地一蹬如大虾弹跳般朝后蹦出五六米,短短数秒之间口中灵咒蹦豆子般脱口而出,心存七星覆身,顿时玄光洞映,周匝一体,落地之前一层紫红光膜已凭空覆盖全身。 肝为岁星,出在左;肺为太白,出在右;心为荧惑,出在前;肾为辰星,出在后;脾为镇星,出在胸上。日夜采集的五星精炁缠绕前后,离皓身居斗魁之中,一身淡淡虹光映照身周,卖相宛如仙人一般。 姗姗来迟的风刃接连击中在这层“七元避厄衣”上,却只引起虹膜一波波的涟漪震动,除此之外再无效果。 只是虽然防住了这一波风刃,离皓老道的脸色却煞是难看,心底震怒不已:可恼啊,若不是半年前机缘巧合下突破瓶颈修成这道护身法术,老道我今晚差点阴沟里翻船了。 离皓恼怒下也不多说,五指一弹数点星火就向着风刃来袭方向灼闪而去。 “靠靠靠,竟然还带防护罩,这究竟是哪冒出来的王八蛋?” 暗处的谢非尘更是震惊不已,惊诧之下差点咬到了舌头,这层膜无论卖相还是防护力可明显比他的石肤术要强得多,心中又开始悬了起来,不再犹豫立刻召唤出《万道炼形录》。 “已经不是吝啬源质点存量的时候了,哪怕浪费一些也要将这老家伙给干掉,幽影召来!” 手中图录翻页如飞,谢非尘转眼翻到其中一页,一头畸形的异形猛地从他身前的阴影中窜了出来,仿佛另一片阴影融入黑暗之中,看不出丝毫端倪。 随即谢非尘有些心疼地隔空点指,数头怨灵身形一僵,紧接着朝离皓老道呼啸冲上。 “给我——爆!” 通幽术·阴魂爆! 在谢非尘冰冷的命令之下,数条怨灵身躯猛然膨胀后连环爆炸,虽只是虚幻鬼驱,但在灰飞烟灭的代价之下,这数条怨灵自爆叠加之下引起的灵力骚动比一颗真实的手雷爆炸也只是少了碎片伤害而已,瞬间将混凝土地面削去一层,离皓老道也在巨大冲击力下不由自主地被掀了起来。但阴魂爆的真实杀伤力并不在于此,怨灵自爆后的浓浓阴邪鬼气如排浪般不断拍打着离皓老道周身,若是换成个普通人在这种情况下不止肉体被炸坏,连魂魄都会在一瞬间被撕裂成碎片,即使离皓身上那层七元避厄衣的虹膜也不断波动着,光芒忽强忽弱。 就是现在! 突然一阵黑色汁液半空喷洒,小半溅落地面发出滋滋腐蚀声响,泰半却淋到了离皓身上,顿时他的护身虹膜黯淡许多。眼见敌人的护身法术被削弱,工地二楼那的钢筋架上突然一道黑影扑了下来,钻头般的狰狞利爪朝着他脖子无声无息地插去,另一侧无数犬齿交错的利口同样咬了上来。 【幽影·伪怪】 【属部:精怪】 【等级:★★二星】 【背景:幽影生物与实体生物深度融合后的异变精怪,有着各种古怪不一的形态,但大都与幽影生物一样冷酷嗜血,喜暗畏光】 【“什么,你说这些东西是同族?”】 【特性:阴影潜藏】 【召唤点数:19】 这头生物正是数天前被谢非尘歼灭的黑道团伙老大蒋胜武最后所变成的怪物,异变后的蒋胜武显然没被《万道炼形录》当作是人类,而是某种具备幽影属性的精怪,因此最终成了谢非尘召唤生物中的一员,只是没料到还没捂热两天,就被他派了出来。 当天这怪物给谢非尘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而现在,就轮到他的敌人来面对这只怪物了。 ; 第35章 险胜一筹 呯! 就如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在幽影伪怪的尖锥与利齿之下,离皓的护身虹膜终于不堪负荷,却在破裂之刻化作点点火光旋飞四射,不止煞鬼怨灵溃散、幽影伪怪被打得节节后退,连不远处的谢非尘都险些被波及,惊得他连连退后了一大段距离。眼见这头那日被猎枪轰中都无甚大碍的幽影怪物在这炫目的火光之下哀嚎而退,谢非尘可以想见换成没有那身坚硬鳞甲的自己被击中时是何种惨况。 “嗯,竟是九幽祸物?”离皓并没在意护身法术被破,而是将注意力全都放到了蒋胜武所化的幽影怪物身上,眼神倏然转厉,须发怒张:“果然是邪魔外道,三清祖师在上,弟子离皓今日便要拼此残躯,替天行道斩除祸根!” 盛怒之下离皓体内精气勃发,磅礴元阳之气搅动四周灵氛,尽管环境光线幽暗,但在谢非尘眼中简直如明晃晃的灯泡般闪亮。 “什么情况,这老家伙怎么跟打了鸡血似的?”谢非尘眉头一皱心中莫名:“难道这是那幽影怪物有什么蹊跷?” 心觉不妙,他立刻指挥之前在散射火光下幸存的煞鬼与剩余怨灵一拥而上,企图趁着离皓拼命前干掉对方,同时操纵幽影伪怪不顾伤势扑上,暗处的黄鼬精同时谷尽余力,真空利刃呼啸回旋而至。 离皓自怀中掏出一符,凝神聚气,双眼分化精光烁烁,左目存奔星,右目化电光,口中颂咒祝词:“天元七精,五帝流铃,焕掷电光,如天奔星!” “流金火铃、绝灭鬼精,敕!” 刹那间工地朗光大作亮如白昼,轰然之声宛如平地惊雷,灼热气爆乱流冲刷四方,谢非尘眼前白茫茫一片,耳中轰隆隆尽是杂音,整个人就地滚了好几个圈跌倒了沙堆之中,半晌才昏乎乎地爬起来。 “呸呸呸!” 抖落耳朵嘴巴里的沙粒,谢非尘心有余悸地看向场中,此刻场中已再次恢复了幽暗,只剩下离皓一人傲然孤立场上,只是精气大衰老态尽显,完全不复之前精神奕奕之态,显然这招也是让他元气大伤。 只是离皓心中也有些犹疑,根据师门典籍记载,这些九幽祸物神通虽然有强有弱,但却都是奸诈难缠之物,眼下如此轻易就被他消灭,未免让他有些重拳打空的感觉。这“流火金铃”之术是《紫度炎光神变经》上的一门绝杀之术,之前离皓对那头幽影伪怪警戒极重,因此出手时豁尽全力,施术后身上法力几乎涓滴不剩,此时看来倒是有些谨慎过头了。 爬起来的谢非尘仔细感应后不由得心下一凉: 完了,众多怨灵,辛苦培育的煞鬼,连同刚刚到手没几天的幽影伪怪感应全都消失不见,显然全都在这一招之下魂飞魄散连点渣滓都没留下,只有黄鼬精由于没有正面上场仍然存活,但感应微弱显然也是奄奄一息。 辛辛苦苦大半年,一朝回到解放前。 此时离皓身形一动,如奔马之势朝着谢非尘所在之地气势汹汹直冲疾行而来,显然已经借着之前的光芒找到了他的真身所在。尽管法力所剩无几,离皓仍然对击败敌人信心十足,在师门同辈之中他的法力道行只算是平庸,连后辈中的佼佼者洛旭都未必及得上,但在武学一道上却颇为擅长,尤其是他年轻时曾与八卦掌宗师董海川的得意大弟子尹福一脉的后人有过交情,一身化入道家内功的纯阳八卦掌也算得炉火纯青,自忖只要近身必能击杀妖人。 谢非尘只觉得心中滴血,面容扭曲,恨不得仰天长啸发泄心中恼怒郁闷,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为了收集这些鬼灵他吃了多少苦冒了多少险,全都是他还弱小时一次次拼命收服慢慢积攒起来的,如今却除了一些不堪大用的游魂外全都一下子烟消云散,可说是大半实力被打回原形,而这一切,就只是因为这个莫名其妙找上门来替天行道降妖除魔的发癫老道士。 “宰了你!”怒极反笑,眼见离皓又主动攻上,谢非尘按捺不住心中森然杀机,此时场上阴气被一荡而空简直比大正午烈日下还要干净,通幽术根本没多大威力,因此他手中《万道炼形录》一展就要放出祸斗,虽然前几天的战斗中这头食火异兽略受创伤,但眼下这老道也是半残之躯,他就不信还有抵抗能力。 孰料就在他翻开《万道炼形录》时异变又生,一道紫芒自书中横闪而出,直冲离皓老道。 疾如闪电迅如雷霆,紫色电芒倏然破空而至,离皓还未反应过来已被电得浑身一颤,肌肉僵硬间疾行的拳架子一跨险些狼狈跌倒,还没等他稳住下盘,紫色电芒已经再次迴绕窜流。 这是什么情况? 谢非尘古怪地看着黑暗之中灼眼的紫色电芒在视网膜中划下道道炫目轨迹,一时如彩带飘舞百转折射,而离皓虽然试图伸手截下攻击,但别说是眼下全身在一次次电流窜伤之下肌肉麻痹的情况,哪怕是他完好之时也赶不上这道紫芒的速度。 “是雷鬼,这东西竟然在这时候自己冒出来了?” 谢非尘脸上不见喜色,不知是否是因为并非被他击败后收服的关系,那日自小世界中雷鬼被收入《万道炼形录》后,谢非尘也曾尝试着召唤它,结果却是徒劳无功,似乎被隐隐抗拒一般,而如今在这紧要关头,这东西竟然主动蹿了出来帮忙,大出他的意料。 看着紫色电芒纵横捭阖来去自如而离皓老道全无还手之力,谢非尘心中半喜半忧,虽然这是一柄利刃,但若不在掌握之下时未必就是件好事。 心中暗暗记下此事,谢非尘低声一喊:“黄五,给我杀!” 一声令下,角落边重创的黄鼬精挤出最后一丝气力,真空撕裂风刃击出。在雷鬼攻击下如靶标般节节败退僵硬麻痹的离皓突然双眼一瞪,脖子大动脉出砰然溅出大片热腾腾的鲜血,在仿佛气球破了个洞不断放气的兹兹声中不甘倒地:“你……” 敌人消灭,紫色电芒在黑夜中雀跃地来回折射数次,似是欢呼,随即倏然流光回到了《万道炼形录》之中。 “这还真是位大爷。”谢非尘无奈地苦笑了一声,连忙召回几乎已经弥留的黄鼬精让它在法宝中休养生息,免得又一位得力手下白白送命。 “今天可真是损失惨重,可偏偏又是无妄之灾。”战胜强敌,谢非尘心中一松,有些喜悦同时又满不是滋味:“还不知道这家伙什么来历,要是死在我手上的事泄露出去只怕又是个马蜂窝。妈地一个灵研社就够难缠了,再加上这老道士的师门怕是永无宁日了,得好好处理下现场才行。” “另外,路家那几个人更是不能留活口!”谢非尘眼中杀机一盛,若是被人翻出老底来,他倒是不怕什么,大不了生死相见,但却可能连累到家人,自然要将这件事手尾抹得干净一些。 “嗯?” 此时,谢非尘看见离皓尸身上一道朦朦胧胧的身影冒了出来,似乎有些迷糊眼下处境,连忙剑指一扬口诵法咒:“封灵镇魔,摄!” 《万道炼形录》收摄之力笼罩下,虚影虽然本能抗拒,却终究无法抵御这股庞然引力,最终凄嚎一声化作一道流光被封入了书中。 就在虚影被收摄同时,谢非尘只觉一股庞然热流自天门贯通全身,浑身仿佛吃了千年人参般气血涌动,一时间因为修炼通幽术而萦绕周身的阴气都淡消了许多,惨白脸色红润不少,另外还有一小股元力暂时无法化消潜藏到了身体深处,等待过后渐渐消化。 “不愧是常年修道之人,哪怕没有修成元婴元神之类的第二庐舍,魂魄强度也与普通鬼魂不可同日而语,虽然这老道体内醇厚的元阳之力与我体内太阴摄形召冥经的阴性法力冲突,但他魂魄常年浸润在肉体之中却带上了一丝纯阳之气,反馈而回的力量对我的修为大有裨益,今晚总算是没亏得太惨。” ; 第36章 火精异变 爽快地吁了口气,谢非尘有些好奇地翻看法宝,想知道这离皓死后究竟能变成什么鬼类。 但是这次图录却迟迟没有显现出来,页面图案也是模糊不定,片刻后最先显示出一名三头六臂,浑身金甲,手执弓、箭、剑、火葫芦等兵器法宝,足下赤焰金莲的神魔形象,谢非尘心中一凛,虽然这图案只是个极为模糊的形象,但那赫赫神威跃然而出绝非等闲,远非离皓身前可比。 “这是……火德真君?怎么可能!” 不过这神魔图案只是一闪即逝,转眼消逝淡去,接下来又是一个手掐赤蛇,火焰腾腾的形象,同样威势赫然,也是转眼不见。接下来数个图案旋踵闪现,但传出的威势压力却一个比一个弱,最后终于定格在一个形象上。 最终形成的是一个赤发怒目,光焰缭绕而鬼气森森的夜叉模样,面容与离皓有数分相似,虽然凶煞之意不减,气势却几近于无,完全不能与前面的几个形象相提并论,眼看着就要稳定下来。 “刚刚的变化是怎么回事,莫非这法宝收摄的怪物并非就是生前模样,而是能在属性相似者中加以选择?”谢非尘心中有些明悟,却仍然疑惑不解:“但刚刚的情况以前从没发生过,罢了,反正这件法宝的奥秘还有很多,也不差这一桩,日后继续好好研究便是。” 到了此刻,谢非尘以为已经尘埃落定,准备看清楚这头新的生物资料后就收起法宝,谁知道图案再次晃动了起来。 “还来?” 谢非尘只觉得今晚惊奇不断,低头细看,发现页面团上多了一团火,橘红颜色要比嗜火夜叉周围的火焰深邃得多,让他有几分眼熟。 “这好像是……靠,这不是火精吗?怎么在这一页冒了出来?” 风水火土四大元素精灵中,风精、水精、土精各有千秋都是谢非尘常用的召唤物,唯独火精的辅助法术“鼓舞术”是项提升人斗志虚弱负面精神攻击的法术,对谢非尘来说颇为鸡肋,因此基本没动用过几回,此时辨认了好一会儿才认出来。 页面图案仿佛动画一般,火精不断吞噬着夜叉周围光焰,而夜叉也怒目而视,手中尖叉朝着不停闪躲跃动的火精攻击,谢非尘此时就像盒子外的人在观看盒子内的两头蝈蝈战斗一般,滑稽而莫名。 “莫非,火精是准备吞噬这头嗜火夜叉而晋级?” 谢非尘脑海中突然冒出了这么个念头,却又觉得啼笑皆非,这等级相差也太大了吧,火精不过一星生物,这头夜叉至少也在二星往上,前者想要吞噬后者简直就像蛇吞大象般不自量力,而事实也是如此,被夜叉击中几下后虽未溃散,火精的火焰光芒已经逐渐黯淡。 “不过,这倒是难得的经验。”谢非尘脑中灵光一闪,喃喃自语伸手搭上了《万道炼形录》:“好歹你跟我许久,虽然没立过什么功劳,但也算是老臣了,就让我助你一臂,看你的造化如何。” 身为《万道炼形录》之主,谢非尘认为自己也许有能力左右这场同室操戈,而验证结果果如他所料。随着谢非尘的意志灌注法宝,原本已经岌岌可危的火精仿佛吃了大补药般精神起来,黯淡的火焰像是浇了汽油般陡然明亮许多,气势汹汹地进行反扑。而相反夜叉的动作一下子僵硬了下来,仿佛身上背着大块岩石般行动迟滞,只能发出不甘的哀鸣之声,任由火精逐渐将它周身光焰吞噬殆尽。 暗暗品味着《万道炼形录》中隐隐传来的反抗力量,谢非尘心下评估着:“嗯,我果然能干预法宝内生物的融合吞噬过程,只是这头夜叉的反抗我还能压制住,若是换成更强的生物就未必了,看来以后再重复这个操作得注意被压制一方生物的强度。” “这头火夜叉的实力虽然胜过火精,但有同为火焰系的祸斗在,少一头火夜叉也没什么大不了,而且火精吞噬了这头火夜叉进化后的实力就未必逊色了。况且从潜力来说,纯元素系别的火精应该比这头夜叉要强得多。” “但最主要的是,这是书中的召唤生物第一次发生吞噬进化,这本来就是当初《万灵图》的一项重要能力,如今看来幸好没有丢失,这是非常重要的经验,相比而言损失一头二星生物还在其次。” 谢非尘心中转念半晌,法宝中火精的吞噬也已经逐渐接近尾声,在微弱的哀鸣声中,火精陡然化作大团火焰将夜叉包围吞下,不断噼啪跃动着,似乎在酝酿着什么。 片刻后,火焰蓬地爆散四射,一头似蛇又似蜥蜴的生物出现在了图页之上,它的头颅形似蜥蜴却略尖,长长的身躯犹如蛇类,却又自躯体中伸出两只利爪,两爪各有三根利刃般的尖指,背上一排短短的戟般尖刺,而最引人注目的是,这头生物的身躯上那一条条火焰脉络,宛如流淌着岩浆一般炙热,皮肤却如岩石般冰冷苍白。 【salamander(沙罗曼蛇)】 【属部:精怪】 【等级:★★☆二星半】 【背景:代表火元素的精灵,形似蜥蜴,浑身散发火焰,产于高温的火山口之中。虽然是火焰的精灵,slamander的躯体却非常冰冷,能将爬过地方的火焰全都熄灭,唯有动怒时人们才能感受到那犹如实质的涌动火焰。】 【“火焰,全都是我的!”】 【特性:再生、剧毒】 【召唤点数:31】 “哈,真没想到,最后竟然是火精头一个进化。”谢非尘满意地看着页面上的信息,进化后的沙罗曼蛇并未失去了火精时的鼓舞能力,而提升后又增加了强大的火焰攻击能力,以后碰上棘手的敌人,有沙罗曼蛇配合同样不怕火的祸斗攻击,在火焰伤害方面不止提高了一倍。 “既然证实了《万道炼形录》确实可以促进召唤生物进化,那就好办了。只要找到合适的对象,剩下三个元素精灵的进化也就指日可待。” “对了,这老道的尸体也该处理了,嗯,正好用得上。” 谢非尘心中盘算着,并未收起《万道炼形录》,再次掐诀念咒,对准离皓尸身运动法宝:“搬物封形,摄!” 只见令咒声下,离皓的尸首逐渐缩小,同样化作流光投入图录之中,化作一面图页。 “呼、呼、呼!” 只觉法力如水流逝的谢非尘喘息了几口:“这封镇杂物的功能虽然方便,但法力耗费却未免太大了点,还好这么大小质量的我勉勉强强能搞掂,再大点就非得分尸不可了。” “这又是什么东西?” 谢非尘弯腰拾起一颗从离皓尸身掉落的蓝色晶体,虽然他不知道这是洛旭交给离皓带回山门的战利品,却也能感觉到其中隐隐的纯粹冰寒之力。 “难怪没有随着尸身一起被封入,看来也是一件不凡的物品。这样说来,今晚倒也不算亏本了。” 无暇研究,谢非尘小心地将冰晶收好,草草收拾了一番工地。 “接下来,该轮到路家的人了,等了这么久,也是时候送他们上路了。”他抬头看看夜色,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晚上,自言自语地骑上摩托发动起来:“得抓紧时间,今晚就把手尾收拾干净。” “路清明,路中阳,洗干净脖子等着了吗?” 当晚之后,路清明与他的儿子路中阳以及凌云观观主刘道长等几人全都神秘失踪,直到数天后局里一直没能联络到路清明的下属报警,警方破开路清明家中别墅同样没有发现任何人迹,最终搜查一段时间后只能列入失踪案件。而随着正局长退位,新任局长上马,这位昔日颇有权势的路局长也很快就消失在了人们的记忆之中。 ; 第37章 车厢琐事 “灵灵,灵灵,今天你感觉怎么样?” “哇,灵灵你已经能自己走路了。” “就是就是,前段时间那么憔悴,现在气色好多了,加油啊!” 医院的花坛里,冯灵拄着拐杖慢慢走动着,虽然吃力脸上却露出了灿烂的喜悦笑容,在她身边几个年纪相近的女孩如活泼的黄莺般围着她,兴高采烈七嘴八舌地说着。 “嘻嘻,医生说了,我恢复得很好,再过一两个月就能出院了,只要好好保养,半年后就能跟以前一样了。”面色红彤彤的冯灵伸出手指作了个胜利的姿势,大声骄傲地宣布道。 走廊内,谢非尘透过窗户看着外面这群如花般年纪的少女们一阵欢呼,嘴角露出了满意的笑意。在他身边,水精也褪去了之前水团的混沌形象,上半身化作秀发如瀑的美丽女子,哪怕不看那巴掌大小的体量,冰肌玉骨晶莹剔透的身姿也能看出非是凡类,而下半身则是一团不断涌动的泡沫波涛,亲密地趴在他的手掌心上望着窗外。 虽然前两天遇到的意外几乎损失了所有的强力鬼灵,谢非尘此刻却半点不感懊恼,相反只觉十分庆幸,若非离皓老道送上门来,表妹又岂能如此顺利地痊愈。 那天在收拾干净了手尾之后,谢非尘惊喜地发现继火精的首个进化,紧接着水精也同样得到了进化的契机,就在于那颗离皓身上找到的冰蓝晶石,内中蕴含虽然是纯粹的冰寒之力,却仍属于水元素的范围,正是水精的大补品。在水精表达了渴望之后,谢非尘果断地让它融合了这颗晶石,于是水精就成了谢非尘麾下第二名进化的召唤生物,而且不像火精那般惊险,顺顺利利地成功从最基础的元素精灵晋级为水精灵undine(温蒂妮)。 “晋级后温蒂尼的治愈能力比水精强上不少,能将表妹治好,也算是了结了我的一桩心事。” 谢非尘视线投向窗外嬉笑的少女们,眼神却像是看到了无尽的远方,深处更有隐隐的期待兴奋。 比起这次回来遇到的几次战斗,反而是说服父母更让谢非尘感到吃力,毕竟任何正常的家长在突然听见儿子提出要退学去周游世界后都不可能泰然处之,谢非尘的父母自然也不例外地表示了强烈反对。但商谈大半天后,感受到了谢非尘极度的坚决,一贯疼爱儿子的谢母首先动摇了;而谢非尘又适时假称自己这两年私下打零工网上做点小生意攒了近百万元,哪怕不读完大学也能很好地养活自己下半辈子,谢父虽然一开始不相信,但在儿子拿出真金白银的铁证下却也不得不承认儿子确实已经能够独立了,态度终于也软化下来。 最后谢非尘与父母总是勉强达成了共识,谢父母同意谢非尘出去旅游一段时间,但却不答应他就此退学而是办理休学作为替代,最终仍然要回来读完大学。 “总算是搞掂了。” 谢非尘坐在返回学校的大巴上,右臂支撑着脑袋斜斜沉思,心中一片轻松。 龙入大海,虎返深山,虽然还未开始正式的出游,但迈出这一步谢非尘却已觉得浑身脱去一层桎梏,连体内的法力都似是微微颤抖着轻灵许多,让他心中一动,以现在的进度,也许再过不久他就可以找个时间试着冲击一下阴神境界了。 大巴颤颤巍巍地行驶在路上,由于不是周末车上乘客并不多,稀稀疏疏地各自座落,大约还空了一半的位置。静静行驶了一段时间,大巴中途短暂停顿后上来了三个流里流气的青年。 “当时我就一巴掌扇了下去,我跟你说那瘪孙子连个屁都不敢放灰溜溜就滚了。” “就是,那种小崽子敢在我们哥几个面前狂那真是瞎了狗眼。” “东哥没给那小子开口已经算是给瘸子面子了。” 隔得老远都能闻到这几人浑身浓厚的烟酒味,一上车他们就口沫飞溅地高声喧哗着,旁边原本在假寐的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皱起了眉头,提醒似地咳嗽了几声,却见其中一个青年眼睛一瞪不客气地怒骂:“咳个屁啊老头,有病就赶紧滚去医院,别在爷面前惹晦气。” 老人顿时噎了一下,调头看向了窗外不再说话。这青年哼了一声,接着挑衅地扫视了整个车厢后才得意地坐了下来。 “啊——,你干什么!” 片刻后,一声短促的惊呼在车厢后半截响起,一名穿着高中校服的女孩又羞又恼地倏然站了起来,坐在她身边的正是刚刚上车的三名青年之一,只见他嘿嘿笑着将手放到了鼻子下深深一闻,一脸陶醉的样子。 “强子,触感怎么样?” “嘿嘿,学生妹嘛,跟街上那几个烂****摸起来就是不一样。” “这你就错了,这年头的女学生看起来清纯,裤带指不定比那些****还宽松呢。” “哈哈哈,还是东哥见多识广,经验丰富啊。” 三个青年旁若无人地哄笑着,刚刚被猥亵的女孩涨红了脸,但势单力孤也不敢争吵,只能起身准备换个位置。谁知她刚走出几步,却发现那个叫强子的青年也站了起来对同伴挑挑眉头,随后不慌不忙地跟在后头嬉皮笑脸地看着她,显然是准备女孩坐到哪就跟到哪。 女孩紧紧抿着嘴,先是求助地看向车内的其他乘客,却见乘客们纷纷避开了视线,其中一个壮实的男人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惙嗫地偏开了头,不仅是乘客,哪怕是司机也闷声不响当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司机,我要下车。”女孩高声喊道,却听司机瓮声瓮气地回答:“等等吧,这里不准下车。” 司机认得这几个青年是群在这附近活动人多势众的混子,不敢多管闲事,却也并非全然坏心:这女孩在车上众目睽睽下顶多被沾点便宜,但此时大巴行驶的道路上偏远得大半个时辰都未必有辆车经过,道路两旁过去一点就是人烟稀少的荒郊野外,若这女孩下了车被这三个青年一时冲动跟了下去,那真是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只是女孩却想不到这层,听见司机的回答后又气又急,隐隐就有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名叫强子的青年根本不急,双臂抱胸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女孩身体,口中戏谑地发出啧啧的声音,显然这种猫戏老鼠般耍弄弱者的感觉让他很有快感。 蓦然,车厢前传出一个清冷的男音:“小妹妹,坐我这里吧。” 谢非尘之前沉心品味体内法力的细微变化,此时才被车厢内异样的氛围惊醒,一打量后了解了大致情况,眼中不由得闪过一丝厌恶,开口招呼道。 听见这话女孩顿时如蒙大赦,匆匆走到谢非尘身边感激地朝他点点头,坐在了他起身让出的靠窗位置,而谢非尘则坐到了她旁边靠车厢通道的一侧,将青年挡在了外头。 “谢谢你!”女孩细声感谢着。 谢非尘随意瞄了一眼,这女孩面容俏丽清秀,头上扎着马尾辫,浑身带着股纯纯的学生味,虽然穿着有些宽大的朴素校服,但凹凸曲线仍能大致看出她发育良好的身姿,估计在学校里也是班花校花一流,此时心有余悸之下更是带着种楚楚弱弱的气质,难怪会被那几名青年盯上。 菲菲同时也偷偷打量着这个车内唯一对她伸出援手的男生,长得倒不怎么帅气,但这名男生苍白的皮肤搭配一身纯黑的衣裤,却衬托出一股说不出的令人缄默的异样气质,跟她日常所见的男生全都有所不同。只是菲菲此时怕得却是另一点,她看了看谢非尘修长却不见发达肌肉的身躯,还有那副似乎气色不佳的模样,心中担心仍未放下。果然,在坐下之后,菲菲发现那名青年仍然朝这个位置走了过来。 “呦呵,有人想英雄救美啊。” 强子脸色阴沉怪声怪气地走到两人身边,虽然即使没人阻止他也未必真敢在大庭广众下对那女生做出什么实质性的事来,但被人横插一脚却是另外的说法了,尤其是看见出声的谢非尘有些文弱的外表后,更是觉得被狠狠扫了面子。当下他异常不爽地伸手按住了谢非尘的肩膀,皮笑肉不笑地开口道:“喂,小子,跟我换个位置怎么样?” 说着强子手上加了把劲,脸上露出了冷笑,像这种小白脸学生崽一时冲动可能会跳出来,但真碰上事情时多半缩卵得更快,他见得多了。 听见强子的话,旁边菲菲的脸色刷得一下白了起来,倒是跟谢非尘的面色差不多。 ; 第38章 自找苦吃 “真是到哪都躲不开这种垃圾。” 谢非尘低声叹了口气,淡淡地扫了眼搭在肩膀上的手:“五秒钟,挪开你的爪子。” “什么?”强子一时没反应过来楞了一下,回过味来后顿时勃然大怒:“狗崽……” “时限到。” 一语落毕,强子的手掌在突如其来的痛麻之下顿时如触电般弹了回去,身子朝后退了几步靠在了另一侧车厢的椅子上,眼中尽是不可思议:“你……” “强子,发生了什么事?”看见情况不对,原本笑嘻嘻在座位上旁观的两个同伙立刻面色不善地围了过来,恶狠狠地瞪着谢非尘。 “tmd,这小子衣服底下藏了东西。”强子捧着手掌想起刚刚那好像触电又好像冰块的感觉,自以为推断出了答案,恼火地说道。 “哼,有种,敢跟哥几个玩这套。”另一个青年从裤子里掏出了折叠刀刷得亮出了刀锋。 眼见有好戏可看,车厢内的乘客们视线顿时都直直集中到了这边,谢非尘却闭上眼漠然品味着周围的情绪波动。 “嗯,紧张恐惧是旁边这小姑娘的,恼怒暴躁是这个叫强子的,另外两个混混倒没太大怒火,但却有细微的嗜血快感,至于那些乘客,多半是兴奋与欢愉,只有少数一点是担心。果然,比起那些单调死寂的鬼物来,人类的情绪波动要复杂得多,能分辨到这种程度,看来吸收了离皓的部分魂魄元力后我的神念确实大有长进。” 虚空澄澈心不动,一点灵念触百机。 真正修心有成之辈,不仅秋毫明查,一叶落而知天下秋,甚者更能金风未动蝉先觉,谢非尘虽然远未达到此境,但魂魄凝练精神力量大长后,静心之时也能感受到周身人群的剧烈情感变化。 “艹nm地,敢装b!” 只是谢非尘这种完全不屑一顾的作态却更惹怒了三名青年,当下怒骂着就要动手。 “喂,你们不要在我车上闹事,要打架滚下去。”司机突然把车一停,转头大吼一声。 “艹,你找死,惹毛了砸了你这破车。” “tm地不管你事,滚一边去。” 三名青年骂骂咧咧地吓唬司机,却见司机猛地掏出手机:“再闹事我可报警了啊!” “好,你有种。” “你报警试试,老子马上送你进火葬场。” 两名青年还不肯罢休,那名带头的却突然扬起了手:“等等。” 东哥扫了眼司机,又转回头看着表情丝毫没变的谢非尘,突然冷笑了声:“好,既然司机师傅这么说了,我们就别让人家为难,先坐下。” “东哥?”强子却不干了,恼怒地问了句:“就这么算了?” “算了?哼。”东哥沉着脸:“司机,我给你个面子,你接下来也给我好好开,不到站就别停,否则休怪我兄弟们以后每天都来光顾你这辆车。” 司机闷声不响地踩下油门,大巴又咔咔地开始动了起来。三人散落地坐在谢非尘周围把他圈住,东哥拿出手机叫起了人来:“喂,大头,在干嘛呢?” “……打牌啊,正好,你现在身边有几个弟兄?” “……等一下叫兄弟们帮我到东站堵个人……对,大概一个小时后,记得带点趁手的家伙过来。” “……不用不用,就是教训个毛头小子……带十来个兄弟就行。” “……好的,到时候再联系你。” 东哥旁若无人地大声打着手机,显然故意想让谢非尘听到内容增加压力。 只是谢非尘根本懒得理会这些杂鱼的举动,也没兴趣去看身旁女孩越加浓厚的担忧神色,打了个哈欠闭眼假寐起来。 “你tm就装吧,等下了车就知道什么是痛了。”吃了个不大不小亏的强子眼露凶光,恶狠狠地盯着一脸风轻云淡的谢非尘,从牙缝中低声咒骂着。 在一片诡异的沉默中,大巴终于开到了终点进了车站。 “小子,乖乖跟我们下去吧。”一停车,三名青年就站起堵住了谢非尘,强子冷笑着对他说道。 “大头,这里。” 下了车,车站里果然站着十来个人围成一圈抽烟聊天打屁,听见东哥招呼后一起走了过来。 “东哥,就是这小子?” “对,这里人多不方便,到后面去。小子,别想逃,乖乖跟我们走一趟。” 在车上乘客怜悯的目光中,谢非尘没有反抗静静地被这群人围着离开了车站。 “这小伙子有苦头吃了。”最开始那名被骂了一句的老人叹了口气。 “可不是吗,这群混混有好几个都是几进宫,下手黑着呢。”旁边一个胖胖的大妈也附和道:“前两天还有个女的被打得满头是血给扔到了巷子里,连救护车都开来了。” “到底是太年轻啊。”老人怜悯地摇了摇头。 “那小姑娘已经跑没影了,少年人就是强出头啊。”胖大妈也叹了口气。 车站后的一个死巷子里,一只野猫正在垃圾堆里翻找着食物,却被突然到来的不速之客给吓跑了。 东哥看着被自己人包围在中间低头不语的谢非尘,轻蔑地笑了笑:“小子,你现在倒是安静,刚刚不是挺嚣张得吗?”。说着他伸手想要轻轻拍两下对方的脸,谢非尘眉头微皱,退后一步躲了过去。 东哥立刻面色一沉,刷然一个大耳瓜子扇了过去:“你tm还敢躲?” 谁知他的手臂刚抡到一半,却被突然伸出的左手紧紧抓住了手腕,谢非尘终于抬起头来,眼中尽是不耐的冰冷:“耍够了吗?我可没这么多时间陪你们这群杂碎玩古惑仔游戏。” 话音一落,东哥倏然觉得被抓住的右臂被一股阴森寒流一冲,半边身子顿时像是在冰水中浸泡了大半个小时般完全麻痹得失去了知觉。 “你、你……” 东哥的脸一下子变成了酱紫色,哆哆嗦嗦连句话都说不完成,旁边有人看见情况不对,连忙急声询问:“咋了东哥?” “大家小心,这小子有点邪门!”强子想起之前车上发生的情况,立刻大叫起来。 被电话招呼过来的王大头是个街头斗殴经验丰富的老混混了,虽然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却当机立断一声招呼:“大家给我打!” 说着他当先一步,抡起手中喝了一半的啤酒瓶就朝谢非尘的脑门狠狠砸了过去,有他带头,围住周围的人也全都放开了手脚一拥而上朝着谢非尘狠狠踹了过来。 震! 谢非尘冷哼一声,眉心跳动间惊神刺随意而发,凝聚的精神力量在半空引爆化作一股无形震荡席卷四周。在场的这些不过是普通人,若是被一记惊神刺全力击中只怕下半辈子就要变成个生活不能自理的白痴,谢非尘也不需要拿大炮打蚊子。 旁边的混混们拳脚还没击中谢非尘,纷纷觉得眼前一黑脑袋沉沉,天旋地转地完全失去平衡,个个噗通倒地跌了个七荤八素。 “艹,头好痛,嘶——!” “肥仔,靠,赶紧把你的******挪开,老子的胸口被压得透不过气了。” “呜,谁来扶我一把……” 喧闹中混混们惊疑不定慢慢爬了起来,却没有人搞得清刚刚发生了什么事,心中都有些惶惶不安起来。王大头捂着像是被人打了一记闷棍的大脑袋,也不管跌倒在地动弹不得的东哥了,抬起头有些惊恐地嚷嚷:“刚刚怎么回事?那小子人呢,有谁看见那小子了?” “那里,那家伙在那边。” 一个眼尖的混混突然喊了起来,顿时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一个方向。谢非尘双手插兜直直地站在巷口处,一语不发冷淡地看着狼狈的众人,投射在地面的影子被斜阳拉得老长。 “大头哥,现在该怎么办,这小子有些古怪。”巷子里诡异地安静下来,一名混混悄然靠近王大头嗫嗫问道,却被他呸了一声:“你问我我问谁去?” 说着王大头突然把心一横,啤酒瓶狠狠朝巷壁一砸露出了尖锐的碎角,大声呼喝:“妈的,老子就不信邪,大家操家伙一起上啊!” 混混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稀稀拉拉的应和声中再次朝谢非尘冲了过去,只是脚步放缓小心了许多。 “一群杂碎,好端端的心情都被破坏了。”谢非尘冷眼睨视,低声不悦地念叨了一句:“也罢,就当成新宠物的饵食吧。” 随着谢非尘心念一转,一股阴冷气息凭空在巷子内弥漫开来,巷口照进来的阳光仿佛铺上了层淡淡的阴影,比原来明显黯淡了许多,而在他的脚下,那道被拉得长长的影子一点点变得更加深黝,逐渐模糊、扭曲、变形,某种被束缚在影子里的东西迫不及待地挣脱着想要冒出来。 ; 第39章 诡谲变化 虽然谢非尘双手插兜一动不动,但冲上来的混混们还是不由自主地放缓了脚步,哪怕他们并没有察觉到周围光影的细微变化,但某种逐渐扩散的诡异氛围却让他们感觉到了本能的不安,仿佛锋利刀刃架在脖子上般模模糊糊的危机感让混混们纷纷寒毛竖起,在接近谢非尘时干脆胆怯地停下了脚步。 “靠,怎么感觉像是撞鬼了。”一名混混摸着胳膊上突然冒起的鸡皮疙瘩低声唾骂了一句却没人回应,哪怕是最迟钝的人,此时也感觉到了某种古怪的压力,大片沉默中只有越趋加快的心跳与越加粗促的呼吸。 气氛凝结到了冰点时,巷子外一个焦急的清脆女声打破了凝重:“就在那边,哥,快、快!” 有人来了? 谢非尘心中一动,足下影子倏然变回了原状,巷子里的阳光也再次明亮起来,凝重的气氛霎时一缓。 呼——! 混混们异口同声地吁出一口大气,胸中仿佛一块无形巨石被搬开般舒服许多,连呼吸都轻松为了几分,只是脸上仍残存心有余悸的神情。 “太好了,你,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远远看见谢非尘的身影,菲菲顿时眼睛一亮,急匆匆地跑到他身旁边打量边紧张地问道。 谢非尘哑然失笑又有些好感,他还以为这个女孩早就逃走了,没料到竟然还找了回来,这份心倒也难得,微笑着开口道:“我没事,倒是小妹妹你怎么来了?” “菲菲,别离我太远,注意安全。”这时又过来了个大约三十来岁的板寸头男子,浓眉大眼神情坚毅,贴身短衬衫露出一身腱子肉,显得精悍强干,身后还跟着几个穿着警服的警察。 “表哥,就是这个大哥哥在车上帮了我。”菲菲跑到板寸头男子身边摇晃着胳膊,突然脸颊一红指着强子咬牙道:“还有,就是那个人在车上、那个、那个我!” “放心,这群人一个都逃不了。”板寸头男子安慰地拍了拍菲菲的手背,大步走到谢非尘面前爽朗一笑:“兄弟,多谢你在车上帮了我表妹一把,放心,接下来的事情由我来解决。” 说完他转头瞪视强子一群人,眼神倏然转厉:“一群小流氓,看我好好收拾你们,老刘,麻烦你了。” “哪里话,都是自家人。”他带来的一名警察笑着应声,随即板着脸看向这群混混:“玛德王大头又是你们这群人,每天不给我添点麻烦就浑身痒痒了是吧?” “原来是刘所,您怎么来了,这只是个误会!” 王大头不认识板寸头,但对老刘这分管这一片的城关派出所副所长却面熟得很,打过得交道也不在少数,当即上前打着哈哈道。 “别给我嬉皮笑脸地,这次非得好好治治你们不可,先给我蹲上十天半月再说吧。”老刘也懒得跟这种老油条扯淡,大手一挥:“小张、小李,把他们都给我铐起来。” “我说刘所这次我可真地冤枉啊,兄弟我只是接到电话过来给东哥撑个场子而已,别的可真什么都没干啊。”王大头摸了摸大脑袋露出个憨厚的笑容,虽然被拘留算是家常便饭,但能不蹲谁也不想蹲不是? “少废话,有什么话跟我回所里再说。”老刘眉头一皱:“狗脸东也在?他人呢?” “在后面呢。”说到这里,混混们才想起东哥还躺着没起来,转头一看顿时惊呼出声:“我靠东哥这是怎么了?” 老刘不耐烦地双臂一分叉开人群,看见仍然倒地不起的东哥同样吓了一大跳:“卧槽,狗脸东这是发什么神经?发羊癫疯了不成?” 之前那威风八面的东哥此时躺在地上佝偻得像只大虾子般缩成一团,面色酱紫口泛白沫,两只手半弯半屈如鸡爪般颤抖着,整个人仿佛抽筋一般时不时一抖擞,果然像是发了羊癫疯的样子。 看见他这个模样谢非尘也楞了一下,他好像只是扔了点淬炼后的阴气到对方身上,要是软脚虚弱倒是正常现象,但眼下这是演哪一出?难不成真把对方的羊癫疯给诱发出来了? “东哥你振作点!”强子倒是满忠心地连忙上去想要搀扶东哥,谁知他的手臂刚刚碰到对方的肩膀,东哥猛然一抬头,几乎占据了整个眼眶的漆黑瞳孔直直瞪视着强子,顿时让他心底止不住地直冒寒气,脑子里一片空白,随即手臂上传来的剧烈疼痛让他忍不住痛嚎出声:“啊——!” 跟脑子还没转过弯来的强子不同,周边的人可全都看见这东哥发疯般一口咬在了强子的手臂上,连皮带肉狠狠撕下了一大块,鲜红的血花一下子溅到了地上跟泥土浑成一块。 “玛德狗脸东你发什么神经!?”王大头不由得脱口大骂,谁知接下来的情况更加出乎他的意料,东哥咬下强子这块肉后竟然有滋有味地咀嚼起来,血水顺着嘴唇直往下流,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双股战战冷汗浃背喃喃着:“疯了,真得疯了。” “啊—!”惨叫的强子这才反应过来,双眼满是惊恐与痛苦,顾不上爬起来坐在地面蹬腿朝后退去。下一刻,一个黑影在他视线不断扩大,咽喉一痛血水喷洒而出,强子的高声惨叫戛然而止,突折为“嘶嘶”的气球漏气般的声音。 不过更多尖叫声马上压过了这一点微不足道的声音,在场人群立刻炸了锅般齐齐散退了好几步,刚才就在他们眼前,东哥矫捷一扑活生生地再次从强子身上撕咬下了一块肉,但这次却不是手臂这等次要的位置,而是喉咙被硬生生要破了一大块,从旁观的角度可以清楚地看见东哥像野兽般撕咬下白森森的喉骨与裸露在外的喉管。 别说在场的混混们,就连身为市刑警大队队长的板寸男子看到这残暴血腥的一幕也是倒吸了一口冷气,而他身旁的菲菲更是双眼一翻险些昏倒过去。 咔滋砸吧咔滋砸吧…… 东哥宛如猎取到食物的野兽般低头在强子身上疯狂撕咬起来,而被作为猎物的强子已经只有手脚还在微微抽动着,喷流而出的鲜血染红了两人,东哥抽搐扭曲的面容却露出了愉悦的笑容。 “老刘!”板寸头男子本能地一摸腰间,却惊觉今天休假没有带枪,立刻大吼一声:“拔枪!” 老刘还没从这冲击性的震撼一幕中挣脱出来,听见大叫才猛然惊醒,忙不迭地拔枪对准东哥:“狗脸东,停手,玛德立刻给我停下来听见没有?” “狗脸东”这三个字似乎刺激到了东哥,他蓦然转头,漆黑一片的眼眶冷漠地瞪视着老刘,带着种宛如冷血动物般的残酷暴戾,让老刘这名老警察握着枪的手心也止不住地沁出细细汗珠。 “马上双手抱头趴地,马上!”老刘大吼着给自己壮胆,手指已紧紧扣住手枪扳机。 却见东哥嘴巴一张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齿,竟然全是纵横交错的尖锐犬齿,喉咙中发出呜呜声响,仿佛狞笑又仿佛嘶吼。 “最后警告一次,马上趴下!”老刘还没喊完,板寸男子已惊觉不妙大吼道:“老刘,开枪!” 听见板寸男子的话老刘本能地扣下了扳机,子弹飞射而出正好打中双腿一蹦朝他腾空扑来的东哥,但却只见对方浑身一震仿若无事般继续朝自己扑来转眼已到面前,这时老刘后领传来一股大力拉得他往后一滚避开了东哥的扑击,抬起头却见板寸男子已迎面而上瞬间弹踢三腿将东哥踢了回去。 这是什么鬼东西? 虽然一举建功,板寸头面色却非常凝重,他的格斗能力在市里也算是一把好手,曾经在军区格斗大赛上也取得过不错的名次,刚刚全没留力的踢击哪怕是成年壮汉也会断上几根骨头当场失去战斗力,但眼前这疯子却只是在地上一滚就站了起来,让他也不由得头皮发麻。 “菲菲,你躲远点!”板寸头不敢回头低吼一声,全神贯注地盯视着东哥一举一动。 混乱中混混们早已跑出了巷子,几个胆小的早已溜之大吉,而脱离险境回过神来的老刘也满面通红地大声喊了起来:“带枪的把枪都拔出来,一有动作就直接射击。” 谢非尘默默地随大流退出了巷子,看向东哥的眼神闪烁不定,用只有自己一个人听得见的微弱声音喃喃自语:“又是这种熟悉的感觉,你们还真是阴魂不散啊,dusk!” 他脚下的影子,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 第40章 暗流潜伏 鸿雁小区的一栋单元楼前面,黄色的警戒条幅隔开了一片禁区,几名警察站在外面维持秩序,外面围了一大圈围观群众。 “柳婶,你也在啊?”一名小区住户挤入人群,看见旁边的熟人连忙招呼道。 “哦,小关啊,从老家回来了?” “是啊,这不中午刚回来吗,就发现这里围了一大圈人,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昨晚楼里有家住户煤气管道爆炸了,现在还在排查危险呢。” 刚来的小区住户惊讶问道:“嗳,柳婶,你不是也住这一栋吗?知道是哪家发生了事故,有人伤亡没有?” 柳婶叹了口气:“喏,就是302,我家楼下那个老外住的地方,说来奇怪,我昨晚睡得死沉死沉的,我家那口子有轻微的失眠症也同样没听见楼下有什么动静,一大早被警察叫下来的时候还吓了一大跳,路过302时瞅了一下,不仅房子里破破烂烂地,连门框都只剩半个,你说这么大的动静我昨晚咋就没听到个响动乜?” “别说你了,吴老师住在对门不也一点声音都没听见。”旁边一个老头插嘴说:“好家伙,那剩下的半个门框都打到他家门前来了。” “怪事,真是怪事。那老外人还挺不错地,每次见面都很有礼貌地打招呼,还是个大学教授呢,希望人没事。” 围观的人随意议论着,人群不远处张夜安拉了一下头上鸭舌帽将面容遮盖住大半,低头转身离开了小区。 小区门口,一名警察与低着头的张夜安擦身而过,不在意地走了两步后,突然心中一动发现这人脸型与局里前天下发的重点嫌犯照片颇有几分吻合,一个激灵本能转身喝住了这人。 “喂,前面的人站住。” 喝声下张夜安像雕像般沉默地站在了原地,既不转身也不开口询问,看在警察眼里更添了几分可疑,警觉地将手按在了腰间的枪支上缓缓靠近:“不要做多余的动作,慢慢转过身来。” 蓦然,张夜安身子一动,看似正常走路的姿态、如傀儡般机械死板的动作,却如风般化作一道黑影迅速倒退着冲入了警察怀中,乍一看去两人就像贴在了一起般很是滑稽。但被靠上来的这名警察绝不会有半点好笑的心思,骇然中只觉得被头狂奔的疯牛撞到了怀里,体内的每一处腑脏每一寸肌肉每一根骨头无不在狂暴的力量下哀鸣着。 停步,倒退,张夜安仿佛只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沉默着快步离开了小区,数秒后,密集的骨碎声在一瞬间响起,他身后的那名警察就像滩烂泥般软倒在地,暗红的鲜血逐渐在草地蔓延。 就像游鱼融入了大海,回到街道的张夜安毫不起眼地混入了人群之中,或踏着死角、或借着周围车辆行人娴熟地躲避着路上有监控的地方,最后来到了一栋有些陈旧的商业楼前。在踏进大楼前,张夜安看似不经意地翻动了一下胸前的徽章,一股细微的无形波动传递开来,随即走进大楼,但他的身影却并未出现在一层大厅中,而是完全消失了踪迹。 阴暗的建筑里,亮度昏暗得就像是即将落山的夕阳最后一点余晖,刚从大日头下进来的张夜安只是眯了眯眼就习惯了这里熟悉的黯淡光线。这大厅里的布置很奇怪,虽然广阔空旷却没什么多余的摆设,大厅中间最显眼的地方竟开拓了一口浴池,只是里面涌出的却是一股股流动的幽暗液体,整个池子显得一片漆黑。池子里,一名****着上身的中年白发男子正闭眼泡着澡,脸上明明是痛苦的扭曲表情,却又掺杂着自虐快感般的残酷笑意。 “导师!”张夜安见怪不怪,朝池中的男子微微躬身:“我回来了。” “外面的情况怎么样?”西蒙睁开了眼睛,缓缓注视着这个自己最得意的门徒。 如果询问大学里的同事对西蒙的印象的话,那大概是为人温和却严谨,略带一丝古板,正符合大多数华国人对德意志人的固有印象。不抽烟,不喝酒,除了教学工作外一直深居简出,也不参加什么社交活动,几年下来连与人争执都没发生过一次,完全过着修道士般的简单生活。 但此刻黑池中的中年男子却与那个彬彬有礼的西蒙教授完全不同,并非是形象上的变化,而是本质上差异。真要说的话,就像是一个机器人撕去了体表的仿人皮肤露出了机械齿轮电路的本体,虽然只是薄薄的一层皮肤,却完全是两种存在。 异样! 任何人第一眼看到此刻的中年男子都会感觉到这一点,虽然他是人类的模样,虽然他还在微笑着,但却给人一种格格不入的古怪扭曲,仿佛阴冷的毒蛇爬过肌肤、仿佛浓缩的硫酸侵蚀糜烂、仿佛某种异怪被硬生生塞入人类的躯壳,令人完全感受不到人类的味道。 这才是西蒙教授的真面目,曾经光照会最优秀的奉光者,如今幽世之主的大牧师——达科·索伦。 “虽然街上多了不少警察,但到目前为止我并没有发现太过严密的排查,从眼下的搜查力度来看,应该只是普通等级的配合行动。我已经发出暗号,我们的成员都会在最短时间集中到这个据点。” “哦,这么看来并非是计划外泄被炎黄血裔探查到,否则搜查力度绝不止这样一点。如果不是外松内紧故布疑阵的话,难道炎黄血裔只是配合白狼杰特的行动?”索伦双眼半开半阖沉思着,突然眉头微皱闷哼一声,调整了姿势将浸在黑水中的上半身露出了池面,胸口赫然残留着一道巨大的爪痕,皮开肉绽甚至隐约露出了腹腔内的器脏,半褐黑的脓血一点点渗透出来。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某种看不见的力量附着在爪痕上,如附骨之疽般持续不断地试图扩大着伤口——这道爪伤并非伤害的“结果”,而是“正在进行”的伤害。 “导师,你的伤势没事吧?”神情木然的张夜安仿佛只是例行询问,那平板无波的语气中听不出丝毫担心之意。 索伦不置可否,突然伸出一根手指在伤口深处狠狠地搅拌着化脓的血肉,脸上露出了痛苦而残忍的沉醉神情,嘶嘶嗤笑:“就像饿狼缀上猎物绝不松口,一直缠绕在目标身上扩大伤害至死方休,白狼杰特不愧体内流着原始督伊德一族的血脉,这股来自远古荒野的猎杀之力果然难缠,但我借助这口囚影之池的力量还能应付,你无需担忧。” 说着,囚影之池一阵翻腾,一道人形黑影冲出池面,虽然黑黝黝地全无五官只有人形剪影,但胸口同样位置却有着与索伦胸前相似的爪痕。只见这道人形剪影在池边不断打滚,似乎在痛苦中煎熬挣扎,却没有半点声音,仿佛只是在表演一出滑稽的哑剧。片刻后,人影连带爪痕猛然溃散消失,而索伦胸口的爪痕也在同时缩小不少。 “呼,看来今晚之前就能将这股力量完全驱除。”索伦痛苦的脸色舒缓许多。 “但是导师,在囚影之池浸泡太久的话,只怕离你身体被反噬的时间会更近一步。” “无妨,既然我们的存在已经曝光,那想要不前功尽弃的话只能近期内就举行仪式,无需再去考虑反噬的问题。”索伦眼中闪过一丝阴暗却沉声道。 “是。还有另一件事,我顺路去探查了昨晚被袭击的地方,发现周围所有人都没听见响声,而且战斗波及的损坏区域也仅限于你的住处。” “果然,昨晚战斗时感觉到的细微的不协调感不是错觉。”索伦眼睛像是蛇一般眯了起来,嘿然冷声道:“听闻炎黄血裔里有一名能混淆梦境与现实的神秘成员,想必昨晚应该就是他在辅助白狼,幸好察觉不对及时脱离了战场,否则只怕会被拉进梦境深层拖住。看来这次炎黄血裔过来的力量也不可小看。” “罢了,等他们集中过来后,吩咐下去全都不要外出。这个城市是附近几个省市里与幽影界空间连接最薄弱的区域,我建造的这个倒影节点虽然是仿造魔术工房的构架,但却在过程中借助了吾主的力量,短期内不会被炎黄血裔跟群星仪社的人探查到。” “是,导师。”张夜安点头应了下来,突然又开口问道:“只是如果这次攻击是群星仪社的人主导的话,他们的目标又是什么?” “嘿嘿,群星仪社这群一心通往所谓根源的疯子想要的是什么我大致也能猜到一二,只是不知道他们究竟是通过什么手段探查到了我的行踪。”索伦似乎想到了什么,嘴角微微一翘,最终深深吸了口气再次沉入黑池:“无论他们的目的如何,只要仪式顺利开启,吾主的力量降临之后,不管是群星仪社亦或是炎黄血裔,都不足为惧。” ; 第41章 恶意世界 知道导师结束了这次谈话,张夜安微微躬身离开了大厅,走到了后面的一个房间。房间两侧是一排铁质的烛架,上面一只只幽幽烛火噼啪燃烧着,照得这个房间比大厅内的其它地方都要明亮许多。房内有一张豪华大床,柔软而富有弹性的高级床垫上,却正正直直地摆放着一口沉重的青铜棺淳,煞是古怪。 张夜安缓缓走到床边坐了下来,惯常冷漠僵硬的脸上此时竟流露出了复杂的情感:胆怯、伤感以及——深情! “再等等吧,再耐心等等,小茹…”张夜安轻轻推开棺盖,露出了内中一张俏丽的女子面容,双目紧闭,脸色白青,额上贴着镇煞符,手腕间缠着如细细红丝的捆尸索,显然不仅死去多时,而且更是在死后发生了不好的变化。张夜安伸手小心翼翼地抚摸着棺中女子的脸庞,如同触碰最珍贵的宝物:“等导师打通了幽影界的通道,我就能借着幽世之主降临的力量将你的神智唤醒,虽然你已经不再是活人,但那时候我也会变成不死的幽影之躯,我们将会永永远远在一起。” 张夜安呆呆地坐在棺淳旁,目光迷离似是沉溺于记忆中的往昔,而在烛火的噼啪声中,女尸悄然起了变化,脸上逐渐冒出细细的绒毛,修得整整齐齐的指甲开始疯长,眼皮也开始一点点抖动。 “小茹,你再委屈一段时间,很快我就会让你自由。”张夜安眼神倏然一清,贪婪地最后看了这名他深爱的女子一眼,语气带着说不出的坚决,缓缓将棺盖合了起来。随着棺盖背面的八卦镜再次对准女子的眉心,女尸再次沉寂了下去,变回了最开始的模样。 大厅中,黑池内的索伦似有所感地抬起头,露出了个似悲悯又似嘲讽的笑容:“爱情,单纯而复杂、神圣却卑劣,但在这个荒谬而空洞的世界上,连人类本身都显得如此丑陋渺小时,区区构筑于人类欲望上所诞生出的情感,终究只是一种可悲的错觉罢了。” “吾最优秀的门徒啊,等你真正拥抱吾主的力量,见证吾主的伟大本质后,你才会发现,人类所谓种种伟大的情感,是多么微不足道。” 不再理会这些琐事,索伦换了个姿势沉入黑池,举起浑浊昏暗呈现半透明状态的手掌,宛如墨水般的污浊黑暗正一点点扩散侵蚀着血肉:“已经恶化到这个程度了,真正的幽影果然不是人类之身可以轻易触碰的禁区,这具身躯的时间不多了,这次的仪式,是我最后的机会了。” 囚影之池中,一道道来自幽影位面深处的暗流冲刷着索伦的身体抵抗着他胸前伤口的伤害力量,同时却也如贪婪的水蛭般汲取着他体内深处代表血肉与生命的热量,一丝一缕浸染侵蚀着他的身体。在这种煎熬中,索伦闭上了双眼,精神有些恍惚,一幕幕过去早已淡化的记忆逐渐变得鲜明。 达科·索伦诞生于一个虔诚的基督家庭,他的母亲是大学的数学教授,而父亲则是位知名的作曲家兼画家,索伦似乎天生就继承了母亲的严谨思维与父亲的灵感天份,幼小时就表现出了卓越的智力与感知力。在他八岁那年,索伦的外祖父,一位脱离了郇山隐修会的老人发觉了他体内潜藏的与众不同的力量。经过外祖父一段时间的考虑之后,索伦成了光照会的一员。 光照会(illuminati)的历史可以追溯到文艺复兴时代初期,在历史上,时有信奉上帝的虔诚信徒宣传自己获得了上帝之光照的启示,逐渐演变、融合成基督教中一个神秘主义派别的总称。光照会在历史的变迁中不断演变着,它成员有苦修士、神父、工匠、科学家、艺术家等来源复杂的各色人等,最著名的莫过于那位在史书留青的伽利略。 在中世纪,这个组织由于威胁到了罗马教廷的权威,于是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被疯狂打压搜捕着,逐渐转为行动隐秘的秘密社团,而在这长期残酷的压迫下,加上本身组织成分的复杂,光照会在变迁同时也分裂成众多不同的派系,有的仍然采用光照会的名字,有的却脱离出去成立或加入了另外的组织,如光明姐妹会,大名鼎鼎的共济会,光明会等等。 这些组织有的转化为对世俗力量的追求,逐渐将势力向着政治、经济等领域扩散,然而却有一小部分神秘学者与魔法师、修道士更加专注于对超凡力量的追求,久而久之逐渐与其它派系脱离了联系,最终成为了一个追求超脱的神秘组织,在欧洲的地下世界有着雄浑的势力。而白狼杰特所在的群星仪社,就是光照会中一部分更加激进的炼金术师、魔法师与星见师在一百多年前脱离光照会而新成立的团体。 达科·索伦在加入光照会后,凭借卓越的天资与自幼在基督家庭养成的虔诚信仰,很快崭露头角,在二十那年就晋升到了执事阶级,主管巴黎事务。而他人生的转折,也就在那年发生了。 当时索伦接到消息,率众在巴黎地下墓穴歼灭了一个崇拜食尸鬼的小型邪教,并在打扫战场时找到了一本《尸食教典仪》,这是由十八世纪法国德雷特伯爵弗朗索瓦所撰写的一本禁书,内中描述着众多残酷的历史、诡异的神秘学知识以及一些禁忌法术与堕落仪式。原本这种邪恶的物品应该上报,经专门部门进行鉴定后决定是收藏、封印抑或销毁,但满怀好奇的索伦悄悄隐瞒了下来。 这本书,为他打开了一个崭新的世界。 从那以后,就像饥渴的沙漠旅人突然发现了绿洲,索伦满怀渴望汲汲以求地四处追寻着这些禁忌的知识,对未知的极度好奇让他如痴如醉、如癫如狂。但随着他钻研得越深,了解的越多,他的心底却越发空虚不安起来,精神也越来越不稳定。 在这些禁忌知识所揭露的真相中,世界是如此残酷、人类是何等渺小而脆弱,人类的历史、构建的社会不过是沙滩上随时可能被冲垮的沙堡,人类所珍视的感情、成就、希望不过是虚假的气泡,轻轻一碰就会破碎。 旧日支配者、混沌邪神、上古邪物、虚空恶魔……一种种恐怖而诡异的强大存在。 盲目痴愚之神、孕育千万子孙的森之黑山羊、颅骨至尊、诡道之主、深海之王、真理屠夫……一个个伟大而绝望的尊讳真名。 尽管众多书籍都含含糊糊如蜻蜓点水般一掠而过,索伦只是管中窥豹般从这些不知真假的浩瀚知识中窥探到真相微不足道的一部分,却以让他深深感觉到了世界冰冷的恶意与巨大的黑暗。 “吾常闻,非人勤以求知,乃知者勤以求人也。然吾知其谬。其知者非求人,实乃出而逐人矣。其刻深无情者,如鹰犬逐兔。” 这是索伦从某个来自华国的断章上看见的一段话,他深深地感受到了其中残酷的真理。原来人类所引以为傲的辉煌文明能延续到现在,只是因为幸运而已。 毫无疑问,达科·索伦沉沦了,随着他对这些禁忌知识的追逐,他的法力飞速强大,灵觉越发敏锐,精神却脆弱得如摇摇欲坠的松散积木,他失去了对上帝的敬畏与信仰,迷失了人生的方向,犹如行尸走肉般浑浑噩噩。照事情发展下去,也许只是世界上再多了一个疯子,这对于探索灵界的人来说并非是什么罕见的事情。 但在那时候,索伦得到了一本名为《黑之断章》的典籍,并借着同时得到的一把银钥匙偶然沟通到了下层幽影界中号为幽世之主的某位存在,冰冷、残酷、无情却又宁静、深沉、虚无,如一股冰流注入了索伦千疮百孔的精神,将他从几乎疯狂的边缘挽救了回来。 在那之后,光照会的索伦执事消失了,重生的,是幽世之主的大牧师——达科·索伦! ; 第42章 幽灵梦幻 巷口处,谢非尘顺大流退到了偏僻角落,冷眼旁观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他对这种异变并不陌生,就在不久之前,那名叫做蒋胜武的流氓头子身上就发生过类似的情况,只是相比蒋胜武那天的变化,东哥身上的状况要轻微得多,如果说这种突变是种疾病,蒋胜武是癌症晚期的话,那眼前这混混顶多就是重感冒的程度。 只是,短时间内接连两次遇到这种牵扯到幽影界的异变,谢非尘心中不由得有了不妙的联想,难不成这种异变并非是独立的偶然现象,若是将来蔓延开来的话……莫名想起了生化危机一类电影中丧尸围城的情景,谢非尘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虽然这一年的历练下来,谢非尘比起一般同龄人算是见多识广许多,但却多是跟神神鬼鬼之类不可言喻之事打交道,基本没怎么涉足暴力、犯罪等社会的阴暗面,自然不知道这几年来附近省市流通着一种名叫“幽灵梦幻”的新药,快感强、成瘾性弱,不像一般的禁药那般吸食后使人陷入幻觉或情绪极端化,相反在服食了“幽灵梦幻”后,药效期间服用者的头脑会异常清醒,思维效率得到提高,各种负面情绪都会在排斥在外,给人一种尽在掌握的奇妙快感。这种药这两年不仅占据了附近省市地下传统禁药的部分份额,更有不少学者、文人、商人甚至学生也开始使用起来,逐渐引起了相关部门的重视,却至今尚未调查到来源。 “幽灵梦幻”之所以能迅速扩散开来,其中一个原因就是比起传统的禁药来它没有明显的副作用,甚至大部分服用者并不认为自己是在嗑药,而是把它当成某种“万灵丹”。 但事实上,“幽灵梦幻”并非没有副作用,只是深深地隐藏了起来。这种药物的源头就出在达科·索伦手上,过去的经历让他精通不少危险的炼金知识,“幽灵梦幻”的原始配方就来自中世纪阿拉伯一位炼金术士的手稿,原本是种帮助人进入冥想的药膏,却被索伦进行了改良。而“幽灵梦幻”的原料,事实上就是来自幽影位面的灵体精粹,最优等的“幽灵梦幻”只在dusk内部流通帮助成员们更好地感受幽影力量,大量的次品却被他故意流散出去,为自己的计划铺垫。 像东哥这种长期服用“幽灵梦幻”的人,表面上毫无异状,其实体内已经不知不觉间沉淀了不少幽影灵体的残渣,在一个合适的情况下就会爆发反噬,被低等幽影生物的渴求血肉的本能占据神智,而谢非尘之前用来教训他的一点精纯的阴力,无疑就是引爆炸药的火星。 这其中的弯弯绕绕谢非尘并不清楚,但这接连的异变让他嗅到了一丝不详的气息,一时静立沉吟着。 谢非尘那边轻松旁观,这场上的人却紧张忙碌着,不过眼下也到了尾声。虽然异变后的东哥力大如牛行动迅捷而且不知恐惧疼痛,堪称棘手之极,但终究没像蒋胜武那般变成怪物,在四五支枪哪怕是警用手枪连番射击下,最终仍旧是被顺利击杀。 “表哥,你没事吧!”尘埃落定,菲菲也顾不上害怕血腥尸体,眼带泪花哭着跑到场中想要扶起板寸头。 “嘶,表妹你别动,我肋骨可能断了。”板寸头吸了口冷气,为牵制对方他之前不小心挨了记重地,此刻坐在地上不敢轻动,旁边老刘连忙喊道:“快叫救护车,我马上像局里报告情况。” 一阵混乱中,谢非尘悄然离去,虽然仍对刚才的变化有所存疑,但也只能暂按心底。 到了学校,谢非尘找到辅导员说明了要办理休学手续,有些惊讶的辅导员询问了几句后见他态度坚决也就不再劝说,拿出相关的申请资料让他去填报并送到教务处审批。早有准备的谢非尘只花了大约半小时就搞定了相关的材料,但在来到学校的办公楼走廊时,却遇到了两名身穿制服的男子,他们看了谢非尘一眼见是个学生也没在意。 咦,国家安全部? 谢非尘扫了眼两名男子的臂章,竟发现是中国最神秘的安全部门,不由得心中顿生好奇。很显然安全部人员的驾临让学校的头头脑脑们都有些忙乱,教务处收下他的休学申请资料后很匆忙地将他打发了回去。 离开时,谢非尘突然看见了一群学生被领进了楼里的一个会议室,不少人脸上带着些好奇与慌乱,人群中一人正是金吉。心有所悟,谢非尘快速看向其他学生,果然隐隐约约有几人看着面熟,赫然是他之前查看灵研社资料时见过的面容。 “都是灵研社的成员,那么,是dusk被国家力量盯上了?”心转念闪,谢非尘并没急着离开,顺势走到走廊的尽头的厕所找了个空的隔间反锁了起来。 “化作我的耳目吧,游魂,去!” 哪怕绝大部分有战斗力的凶灵恶魄都在那一夜被离皓老道一招葬送,但剩下的游魂至少做做这种侦查的工作不成问题,瞬间一只灵体穿越墙壁向大会议室潜去。 大会议室里,灵研社的学生都坐在外面的位置上等候,彼此窃窃私语低声讨论着,大部分又是兴奋又是疑惑,却也有几人看似镇静,眼中却藏着些许焦灼与恐惧。 “下一个,金吉,进去吧。”会议室旁的小门被打开,一名安全部人员对着名单念了一声,随即抬头对站起身有些紧张不安的金吉笑了笑:“放轻松点,只是向你了解一些情况,小兄弟你坦白说就行了。” “是。”金吉干巴巴地回了一句,忐忑不安地走进了小会议室,游魂顺势跟在了他后面。 小会议室内,长桌的后面坐着三个人,一个戴着墨镜的中山装青年、一名光头军服大汉,主持的却是中间穿着安全部制服的人,等金吉坐下后开始了询问。 “金吉,d省雎水市人,今年二十一岁,s省立大学古文系大三学生,是吧?” “呃,是的。” “你在大一时参加了校内一个叫做‘神秘文化与灵异现象研究社’的学校团体,是吗?” “对,因为我一直对这方面感兴趣,所以大一的时候经过学长介绍加入了灵研社。我知道这听起来有些奇怪,但这只是一些喜欢神秘文化的同好聚在一起,真不是什么邪教啊。”金吉苦着脸,胆怯地试图解释道。 “呵呵,放心吧,我们只是找你了解一下情况,你把该说的事情都说清楚就好。”安全部的人笑了笑,问出了下一个问题:“你们平常举行些什么活动?” “……” “你对西蒙教授这个人了解多少?” “……” 安全部人员这边询问着金吉,另外两人却一语不发,光头男子笔直军坐着,墨镜青年则不经意地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镜。 厕所内,通过游魂观察着情况的谢非尘突然感觉到了一丝异样,某种不协调的感觉突然笼罩在心头,彷如迷雾般却又似有似无,只是心血来潮。 发生了什么吗? 谢非尘暗暗探查却没发觉丝毫异样,似乎刚刚的异样完全是错觉。这时,他手指上的黑曜石戒指猛地震动起来,猛地刺激了他神识一下,谢非尘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察觉到一股微弱的力量正顺着游魂与他之间的联系溯源而上,不由得神色大变,毫不犹豫地暗令一声:“爆!” 游魂瞬间自毁断绝了联系,会议室里莫名生成一阵阴风,正在回答的金吉莫名地打了寒颤,狐疑地看了看四周。 厕所里,谢非尘深吸口气,神态自若迈着从容的步伐,不慌不忙却快速离开了大楼。 ; 第43章 国家机器 “嗯?”墨镜青年脸色微微动容:“逃得好快。” “发生了什么事,小叶?”光头男子沉声问同伴,他也察觉到了刚刚游魂爆炸时会议室中细微的能量变化。 “没什么,刚刚有人在窥探这里的情况,我本来想将人拉进梦里探查来历,谁知对方却异常警觉被逃脱了。”墨镜青年回复了平板无波的神色轻声道。 “能察觉到你的梦境,看来对方不是简单的人物。能判断出是哪方面的人吗?”光头男子肃然问道,墨镜青年摇了摇头:“对方退得很快,但从手法上来看,用的应该是通灵一类的术法。” “通灵术?这可不是什么稀罕的能力。”光头大汉先是皱眉,随即露出了冷笑:“这么多年下来了,仍然有数不清的牛鬼蛇神要冒出来作怪。” “无妨,虽然没捉到人,但我已经记下了对方的意识波动特征,等下一次进入我的梦里时,他躲藏不了。” 室外阳光灿烂,谢非尘背后却流了不少冷汗,刚刚那道力量如梦如幻自然而然,几乎无迹可察,若不是《万道炼形录》的提醒,他根本察觉不到。哪怕那道力量非常微弱不会对他造成伤害,但一旦被沾上,他的位置必定暴露无遗。 “好险,差点就被逮到了。” 很显然,对方是代表着国家机器的力量,作为一个半道出家的新鲜超凡者,谢非尘本能地忌惮与这样的势力打交道,他可不知道国家对像他这种超凡者如何看待。被切片估计是不会,但一定程度的监控大概却是免不了,甚至很可能还有收编的要求。虽然待遇合适的话谢非尘并不介意替国家办事,但这个自由度却需要提前考量,而且哪怕是万一的风险,谢非尘也不想让《万道炼形录》的存在被别人发觉。 因此,在一切未明的情况下,谢非尘自然选择了避开对方。 “不过竟然来了这样的高手,想必西蒙跟那个dusk的组织有麻烦了。”谢非尘眼神烁烁,原本他打算尽快办理完休学离开这个城市,但现在看来,似乎这里即将刮起一场不小的风暴啊。 坐落在绿野山山下的绿野公园是这座城市里风景最优美的地方之一,山上花木繁茂,绿荫成林,是市里著名的森林氧吧,虽然眼下不是周末,却也有许多市民来这里游玩锻炼,人气旺盛。 杰特慢慢地走到了公园水池旁坐下了下来,随着如今华国经济水平的进步以及在国际地位的提高,只要不是太过偏僻的地区,华国人民早已对身边出现外国人的身影习以为常,不会像几十年前刚放开国门那般看见个老外就觉得稀罕而围观,只是白狼杰特鲜明立体堪比白人明星的英俊面容仍吸引了不少眼球,尤其这时候的绿野公园里有不少带着孩子的年轻妈妈与年轻少女,若不是他身边挽着一名年轻的华国女子,怕是已经有热情大胆的少女上前搭讪了。 “感觉怎么样了?”亲密地紧紧靠在杰特身旁,黑发黑眼的华国女子亲昵地凑到他耳旁轻声问道,神情一派甜蜜,语气却平淡无波。而最奇怪的则是这名华国女子明明只是杰特昨晚在夜店随意钓上的陌生人,此时的嗓音听起来却与当日镜中的女子一模一样。 杰特微笑着正要回答,突然面容一变弯腰猛地咳嗽起来,剧烈的程度让人甚至怀疑他会不会将肺吐出来,引得周围的市民尤其是带着孩子的家长生怕被传染般纷纷远离。 “呼~!”杰特半晌才重新直起身子抚了抚胸膛,摇头叹气:“这个国家什么都好,就是对大自然的破坏过于泛滥了,用大片的钢筋水泥构筑无数城市,用快速生长的经济树木代替生命力醇厚的原始丛林,到处都是让我窒息的气息。” “哼,这才是人类进步的象征,如果全世界都像你们这群发疯狂的绿色保护主义者一样,那人类还光着屁股住在山洞树顶呢。”华国女子冷讽道,她的胸前挂着一枚镜饰,眼眸深处隐约浮现出另一名红发女子的形貌。。 “no、no!玛丽小姐,我要纠正一下,我是督伊德一族的后裔并不代表我就是个德鲁伊,而且即使我是德鲁伊,也并不代表我是那些极端反对人类文明鼓吹返归大自然的激进主义者。”杰特耸耸肩。 华国女子笑容依旧甜美,眉宇间却闪过一丝不耐:“好了,我没兴趣跟你讨论人类进步与环境破坏的问题,我只想知道你的伤势好了没有,会不会影响到接下来的战斗。” “嗯,虽然这里的自然气息远比不上我的故乡,但也算勉勉强强达标了,只要举行一个简化的环石仪式,我就能恢复如初。” “那就尽快,这次星见大人消耗生命才占卜出达科·索伦的踪迹,可惜之前的突袭没能留住达科·索伦反而打草惊蛇,我们必须在最短时间内寻找到他的踪迹夺回目标,否则一拖延指不定就会让他逃之夭夭,那时想找再次找到他的行踪就如大海捞针般困难。”华国女子肃然说道。 “中了追狩之爪的猎物逃不出荒野之狼的利齿,哪怕达科·索伦现在可能依靠结界一类的办法压制了伤势,但下次月圆之夜时荒野猎杀之力将达到巅峰,那时我必定能追索到他的行踪。”杰特轻描淡写的话语间,却隐隐带上了一股与平常表现出的温和完全不同的嗜血情绪,不过马上又恢复成嬉皮笑脸的油腔滑调:“玛丽小姐,之前我一直以为自己是组织里的华国通,没想到你也对华国语言文化有这么深的了解。” 华国女子淡淡地看了杰特一眼:“我能流利地读写说七国语言,华语只是其中之一罢了。” “有时候真是羡慕你们这些高智商的家伙啊,像我会说一口地道的华国话可是在华国呆了十多年才学来的技能。”白狼大摇其头深深叹气。 “我有时也奇怪,像你这种人怎么会加入群星仪社,你应该更适合黑石古堡或血腥猎团吧?”华国女子确实对此有疑问,虽然白狼杰特并非那种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莽夫,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反而非常精明,但更多地却是体现在行动与战斗中,而非是那种对学识深研的智慧,与充满研究狂人的的群星仪相当格格不入。 “很简单,因为群星仪社的待遇好啊。”白狼杰特一脸笑眯眯地回答,却换来一个不屑的白眼。 “好了,不说闲话了。”华国女子正色道:“既然你能恢复伤势,那就尽快养精蓄锐,下次我也会伺机出手,只要夺得境域之匙,哪怕最坏程度考量,与炎黄血裔翻脸也并非不能接受。” “我倒是无所谓,这次主持任务的是玛丽小姐你,自然你说了算。”杰特意味深长地看了同僚一眼:“但作为曾经与风梦烟并肩作战过的队友,我有一言劝告,真要惹怒了那只炎黄的火凤凰,后果可是会非常棘手的!” 通往市区的高速公路上,一辆小车撞在了公路旁的阑珊上,两个轮胎掉落,车体已经扭曲变形得厉害,里面的车主却不知所踪。车祸事故不远处的一座桥洞下,一只修长纤细的手抽出一根精致的女士烟,夹到了红唇边上自动点燃,轻轻吸了一口,风梦烟有些伤脑筋地偏了偏头,喃喃自语:“啧,一不小心稍微用了点力,这下子想要口供就有些麻烦了。” 在她身前,一团大致能看出人形轮廓的焦炭正痛苦地微微颤抖着,恐惧地发出微弱的声音:“你、你这疯子…” “咦,你还满精神地嘛?”风梦烟低下头,脸上露出了赏心悦目的笑容,但看在地上黑炭眼里大概跟恶魔的疯笑是同样级别的恐怖,下一刻,高高抬起的高跟鞋毫不留情地践踏在了黑炭的身上,饶有兴趣地用脚后跟狠狠碾了一圈后才开口:“看来你的体质已经跟普通人有很大不同,正好,乖乖地告诉我,达科·索伦在哪?” ; 第44章 请客吃饭 尽管在常人看不见的阴影里,这座城市最近暗流涌动,呈现一片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然而对生活在阳光下的普通人来说,日子过得并未有什么不同。 而对s省立大学的学生们来说也一样,虽然国安局人员的到来引起了一阵骚动,但波澜过后仍归于平常,学生们又恢复了习惯的生活,勤奋学习的照样早出晚归,沉迷游戏的仍然夜夜通宵,谈恋爱的依旧你侬我侬,没有任何变化。虽然手续还没完成,但谢非尘办理休学的消息已经在系里传开了,不过由于一直神出鬼没的原因,他跟班里同学的人缘也只是一般,基本没有特别亲密的朋友,因此在表示惊讶后大多数同学们也只是一听而过。 不过这几日谢非尘倒是难得老老实实地呆在学校过了阵普通学生的生活,一来即将离校也有些留恋,二来前几日的偶遇让他知道了最近市里的水深得很,他那一身阴气缠绕虽然普通人看不出来,但遇上感知灵敏的超凡者未却必能逃出法眼。 国安局人员对西蒙教授的调查在学校里引起了不少流言,而西蒙教授连带他的指导研究生张夜安的消失,更是给人们增添了极大的猜想,现在已经有许多人信誓旦旦地认定西蒙是国外派来的间谍,而张夜安则是他发展的眼线,甚至有人拿出来某天晚上看见西蒙教授在学校外与一个大鼻子老外鬼鬼祟祟接头的小道消息,传得是有鼻子有眼。 谢非尘听后自然是一笑而过,但他也对这其中的来龙去脉颇为好奇,只是考虑再三最终决定还是不要沾染是非,等手续办完就远远离开这是非之地,毕竟想做捕蝉螳螂后面的黄雀的话,他这身量稍嫌小了点。 临别之时,谢非尘按照礼节邀请了同学们一顿饭,除了辅导员与少数几个同学婉拒外,大部分同班同学还是接收了邀请,只不过谢非尘请的档次却有些超出他们的意料。 竹柳成荫,环池绕廊,黄瓦红墙,雕梁画栋,这座古色古香的绵延建筑一看就不是普通饭店,而在大门口四个穿着旗袍尽显婀娜身段、面容秀丽的迎宾女子也证明了这点。 “老谢,你真在这里订了桌宴席,没搞错吧?”龚平站在富丽堂皇的大厅门口,抬头看着牌匾上龙飞凤舞的“玉膳食府”的四个大字有些咂舌道。 “小龚啊,瞧你这点出息,这不就装潢好一点就把你吓住了,你还怕老谢坑你不成?”郭潇潇大大咧咧地拍了拍龚平的肩膀,虽然她也有些意外却也仅此而已,对龚平这幅一惊一乍的样子颇不以为然,开玩笑道:“大不了吃完了你留下来刷碗好了。” “是龚不是狗,拜托郭二小姐你读音标准点。”龚平一头黑线地回答,旁边却有个声音突兀地插话:“光刷碗的话,白白刷上一年也顶不了这里一顿饭的消费。” 郭潇潇偏过头看见插话的是赵易淮后并不搭话,因为她向来觉得这人有点势利,而且平日跟同学交往时也带着股淡淡的傲气,让郭二小姐很看不过眼。 赵易淮也没准备听她回答,因为发现谢非尘请客的地点在这里后,他惊讶之余心中也多了丝莫名其妙的复杂情绪,有些嫉妒又有些愤然。 “切,就算五星级酒店也就几千块一桌吧,哪有这么夸张。”赵易淮在同学里的人缘也算不上好,因此有人不以为然道。 赵易淮听见有人反驳后冷笑了一下:“五星级酒店能跟这里比吗,我也来这里吃过几次,告诉你,这里一桌最少也得五位数,还是三字开头,随随便便一桌上十万也是正常,你看看周围来这里吃饭的人就知道了。” 赵易淮说自己来这里吃过也不全是吹嘘,只不过是他那身为市里中层干部的父亲有几次被人宴请时偶尔带他蹭了一顿,因此对这里的消费水准也有些认识,但此时见一个平日里丝毫不起眼的同学竟突然在这种地方请客,由于自身家境良好带来的一贯优越感让他顿时有些吃味。 谢非尘的同学们看了下四周,外面广场上停满了价值不菲的豪车,而来的客人也大都衣装革履一副成功人士派头,像他们这种还带点青涩打的过来的学生倒确实是独一无二。 “我说老谢,还真看不出你是个隐藏的土豪,不过我看我们还是换家地方吧,你这么破费哥心里可有点不踏实啊。”班长方晓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大部分同学都点头响应,虽然有人买单,但冒然涉足这么高档的场所却也有些不自在。 “这里有这么贵吗?”谢非尘有些迷惑地挠了挠头:“其实我也没有来过。” 旁边本有些莫名嫉妒的赵易淮一听,心头一松紧接着涌上了淡淡的鄙夷,原来是什么都不懂的土包子,我还以为他真有本事的在这里请客呢,但紧接着入耳的话又打碎了他的幻想! “不过没关系,有人送了我张这里的金卡,里面已经充值了十万,而且消费可以打对折。” 听见谢非尘漫不经心的回答,赵易淮终于忍不住了,隐隐质疑道:“我说谢非尘,你没搞错吧,我从没听说这玉膳食府还能打折,更不用说对折这么夸张。你可别打肿脸充胖子,要是吃完付不了帐,丢脸可就丢大了。” “啧,你没听过又不代表没有,到前台问下不就知道了,总之到时候你又不会留下来刷碗。”郭潇潇听不过耳刺了一句,赵易淮脸色有些难看起来,哼了一声:“我这也是为大家好,今天是谢非尘自己要请客,总不能到时候他付不起账让大家凑钱吧?” 这话语气有些过了,旁边不少同学听得暗自皱眉,班长方晓干咳了一声刚想插一句打圆场,这边的小小争执引来了迎宾小姐的注意,有一人走了过来。 行姿袅袅,上前来的迎宾小姐未语先笑,莺声燕语:“各位晚上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我姓谢,之前已经预约过了。” 谢非尘刚开口迎宾小姐顿时眼睛一亮,笑容更加亲甜了几分:“原来是谢先生到了,请跟我来。” 她朝谢非尘鞠了一躬,同时门口剩下的几位迎宾小姐纷纷侧身弯腰如雪玉臂婀娜扬起,作出一个恭敬请入的姿态。 “柳总,谢先生已经到了,马上进入大厅。”迎宾小姐低下头对着胸口小巧如饰品的通话器通报了一句,紧接着前头带路。 “柳总?” 谢非尘有些讶异没多说什么,转头对同学们笑道:“好了,我们先进去吧,放心吧,同学一场我总不能临别了还来坑大家一次,哈哈。” “老谢你说哪的话,赵易淮也是开个玩笑而已。”方晓打个哈哈紧跟在后,其他同学们也随着跟了上去。 大堂之内的装潢跟食府外表一样是中式古典风格,但依照现代人的喜好改进不少,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刚进门就能看到的一堵藏风聚气的巨大风水池,琉璃作壁,白玉为雕,脉脉流波的碧水中,数尾色彩艳丽造型奇特的锦龙鱼精神抖擞地在水草间嬉戏游玩,每一尾都有半人大小左右,不仅各具纯色,而且额头都有一处异色,比如当中一尾全身如丹霞蒸蔚喜气洋洋,额头是一点墨紫,旁边一尾则浑身色泽金黄看起来富贵十足,额上一抹青气,又有一尾纯粹银白,唯有额头一点殷红。 “啊!”郑涵竹出神地看着这几尾灵动的锦龙鱼,她是班级里三个女生之一,性格比较内向,但由于自家爷爷是个狂热的观赏鱼爱好者,常年耳濡目染之下对这方面也了解不少,此时忍不住讶异地脱口出声:“这,这是纯色锦鱼,色泽这么艳丽,而且竟然这么巨大,这每一尾都得上百万吧!” “小妹妹眼力不错,不过更准确的全名是吊睛锦龙鱼,这几尾分别代表着鸿运当头、紫气东来、平步青云等吉兆,那额头上的一点才是它们最价值的地方。” 笑语盈盈间,同样一身素雅旗袍的柳芸薇款步姗姗来到了谢非尘等人面前。 ; 第45章 高人一筹 比起上次见面时的一身ol装带着制服诱惑的打扮,这次柳芸薇浑身罩一件开叉到腰间素雅却精致的旗袍,仍然凸显出********的妖娆身段,淡眉扫黛,云鬓堆鸦,人刚立身而淡淡馨香已扑鼻,不复之前现代精干女性的气质,却另有股民国仕女的韵味,看得几个男同学忍不住咽了口水。 “原来是你啊,柳小姐,你怎么会在这?”谢非尘倒也没十分意外,之前他在外面听迎宾小姐说到柳总时就有了猜测,毕竟这张金卡其实就是不久前解决了黄鼬事件后张家送给他的,他也是考虑到即将离开这座城市为了避免浪费才将请客的地点选在了这里,事先倒不知道此地的档次有这么高。 “我为何不能在这里,这家玉膳食府也是张氏集团下面的产业之一啊。”柳芸薇笑意盈盈:“何况为了不怠慢你这贵客,我可是专门吩咐了下面注意这张卡的使用信息,之前预约时这里的负责人就已经通报给我了。” “哈,柳小姐你这么客气可是让我受宠若惊了。”谢非尘心知这是对方有意示好,淡淡含笑。 “好了,五楼福麟厅安排好了,请诸位随我来。” 柳芸薇步履轻盈前头引路,惹得周围不少客人举目注视,暗暗揣测这群学生仔不知是哪家的孩子,竟让一向颇为冷艳的柳总也亲自出马招待。 后面的赵易淮脸色讪讪,闷声不语低头走路,事到如今他总算是知道自己这位同学并不简单,这玉膳食府一至三楼只要有钱就能提前预订,但四楼往上却是会员制并不对外开放,能在那里订到包厢的全都是市里有头有面的人物,连他父亲都没上去过。他也不傻,察觉到这位美女经理对谢非尘有些恭敬示好的态度,不由为刚刚的态度有些懊悔。 “诸位晚上好!”刚上楼,几个同样一身旗袍美丽出挑的服务员笑靥迎人。 “柳小姐,我们就二十来人,在这里吃饭有点大了吧?”谢非尘看着足足近五百平米大小装潢得华丽流彩的福麟厅,脸上不由露出了些许蛋疼的表情,他可真心只是好好请吃顿饭而已,眼下被柳芸薇这么一安排,倒显得他似乎在这些并不太熟悉的同学面前显耀般。 “会吗?那我再重新安排一个小点的。”柳芸薇有些疑惑,转头询问道:“欣欣,霞凤厅与云鹤厅现在有人吗?” “柳经理,霞凤厅内已经有客人了,是省里万全实业的张总;云鹤厅也早就被预定了,今晚风家的风老爷子过小寿就订在那里。”旁边一名女子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算了算了,我就说说而已,这里挺好地。” 谢非尘连忙苦笑道,若硬是让柳芸薇给他换个大厅,那岂非折腾得更加厉害了。他心里也有些嘀咕,就算出手帮了张家小姑娘一次,但张家也已经给足了报酬,需要对他如此恭谨吗? 不过下一刻发生的事让谢非尘知道了他在柳芸薇这里,面子确实不小。 “薇薇,原来你在这啊,倒是让我好找!” 一个穿着名牌西装,戴着副金丝眼镜,颇有几分风流倜傥意味的青年走了进来,看见打扮精致的柳芸薇眼睛一亮,嬉笑着上前招呼道。 “张经理,现在是工作时间,你有什么事吗?” 看见来人柳芸薇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随即冷淡说道。 “刚刚秦秘书打来电话,林市长准备今晚在这里预定几桌招待客人,我想这福麟厅不是还空着嘛,就准备找你调剂一下,将这里腾出来。” 青年并不介意柳芸薇的冷漠态度,转头打量了一下一看就是学生模样的谢非尘等人,笑得更加轻松了。 柳芸薇立刻沉下脸:“张经理,我记得白天就已经通知你今晚福麟厅有客人了。” “我知道我知道,不就是一群学生聚餐吗,虽然是你的朋友,但这不是突发情况吗?”青年笑嘻嘻地转身对谢非尘等人开口道:“抱歉,诸位也听到了,临时接到市长秘书的电话,我们也实在是没办法,能不能商量一下请你们腾到楼下大厅里用餐,为表歉意我们食府可以优惠…” “张、阳!”柳芸薇秀眉倒竖,面若冰霜打断了青年的话:“我什么时候允许你调剂福麟厅出来给别人了?” “但,但那是林市长今晚要在这里用餐!”似乎对柳芸薇断然拒绝的坚定态度估计不足,张阳有些讶异地强调:“而且我已经答应下来了。” “那是你的事情,请你自己去跟秦秘书或林市长解释。”柳芸薇神色冰冷毫不动摇。 “你疯了!”张阳气急败坏地将柳芸薇拉开几步,不可思议道:“你可别忘了林市长就是分管工商口子的!” “已经客满没空座有什么办法,谁叫是林市长临时起意预定得太晚呢。”柳芸薇轻哼一声:“至于眼下这情况,到底是谁擅作主张就将已经被预定的大厅再转出去?” “好好好,今天算我错了。”张阳按捺住怒气:“但既然已经答应了林市长转头就反悔,你认为他对我们酒楼会有什么想法?平白无故得罪了他,你是嫌酒楼开得太安稳不成?” 说着张阳态度有些软和下来,看着柳芸薇诚恳地说道:“薇薇,如果你是气我自作主张的话我道歉,但这可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不过是一群学生,你不方便的话我来跟他们商量,今晚他们的全部费用我买单了还不行吗?” “不行!” 柳芸薇犹豫了一瞬间后断然拒绝,虽然在常人看来谢非尘只是一名普通学生,与林市长这等高官相比完全无足轻重,这也是张阳之前自作主张的原因,但她却不这么判断。 一个分管副市长如果存心刁难地话确实足以让玉膳食府伤筋动骨,但张氏集团能做到如此大的程度自然有其后台背景,倒也不存在太严重的后果。何况柳芸薇压根不认为这么点小事会让林市长铁了心要扳倒玉膳食府,毕竟对方也要考虑背后张氏集团的能量,为了小小的甚至根本不存在的颜面之争就斗个你死我活,这等脑残怕是根本连街道主任都干不上,遑论成为一个省会城市的常务副市长了。 而另一方面,前不久表妹张芊芊被黄鼬精附身的诡异事件柳芸薇至今仍是记忆犹新,一回想都感觉不寒而栗,最终出手解决这事的谢非尘也才二十来岁,正是年轻气盛的年龄,因此相较之下,比起得罪谢非尘这个掌握着神秘术法手段的奇人的风险来,可能导致的来自林市长的一点小小的恶感,柳芸薇认为完全值得。 柳芸薇斩钉截铁的拒绝让张阳瞬间面色铁青,狠狠瞪了她一眼:“你似乎忘了,这玉膳终究还是姓张不是姓柳,这件事我会向二伯父汇报的。” “无妨,你尽管去报告好了,但在那之前别忘了好好跟秦秘书解释清楚。”柳芸薇丝毫不以为意,她相信哪怕姑父张明远就在现场,也同样会赞同她的决断。 张阳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说来话长,柳芸薇与张阳但人看来也就是短短一会儿,总也听得七七八八,谢非尘的同学们面面相觑,似乎这位柳总竟为了谢非尘拒绝了本市副市长的预定,这面子还真不小。 “抱歉,让诸位久等了,我们管理上出了一点小麻烦,现在已经安排妥当了。” 柳芸薇恍若无事地走了回来,脸上笑容再次泛起:“欣欣,今晚是哪位大师傅掌勺?” 名叫女子的欣欣也看见了刚才柳总与张经理争执的一幕,暗暗咂舌,听见问话连忙回答:“今晚是昆师傅掌勺。” “哦,昆师傅是我们这里手艺最好的两位大师傅之一,特别擅长海鲜类的烹饪,尤其是河豚料理最是拿手。”柳芸薇向谢非尘介绍了一句,又问:“今晚有什么主打菜吗?” “嗯我想想,有早上刚送过来的长江野生河豚、野生大黄鱼,还有新鲜的海红斑、阿拉斯加帝王蟹,另外就是些时令海鲜。” “谢先生,你的意见呢?” “咳,柳小姐,麻烦你看着上吧,差不多就行了。”谢非尘感受着身后同学们异样的目光,有些无奈道:“反正我也不是很懂这些。” “好的,那请各位稍坐。”柳芸薇笑笑估量了下人数,带着那名叫欣欣的女子离开了大厅。 ; 第46章 黑夜降临 等服务员倒上茶水离开后,大厅内只剩下自己人,同学们间有些压抑的气氛马上松懈下来。 “啧啧啧啧!”郭潇潇双手负背绕着谢非尘转圈,口中啧啧有声,眼神怪异像是打量什么珍禽异兽般:“老谢,还真看不出来你藏得挺深地,平日里闷声不响地竟然一出手就暴露了土豪本质。” 同寝室的李凌哈哈一笑揽过谢非尘肩膀打趣道:“我说老谢,你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大美女,竟然为了你连市长的面子都扫了,最难消受美人恩吶,她有没有姐妹什么的啊介绍一下给兄弟呗!” “她有个表妹,今年正好五岁,你需要的话我可以代为介绍。”谢非尘面无表情地回答让李凌呛了一下。 “看来我们不用担心晚上没人付账了。”一个男同学玩笑似地刺了赵易淮一句:“看那位柳总的态度,把老谢这百八十斤肉搁着顶晚上一顿那是绰绰有余啊!” 倒底是正当意气风发的大学生们,虽然对之前的插曲有些讶异,但年轻人特有的那股傲气自信让谢非尘的同学们很快就恢复了常态,不一会儿就说说笑笑重新融洽起来。 一份份菜肴送上桌,这里的大师傅手艺确实很棒,略微调理就将这些生猛海鲜原汁原味的美味发挥得淋漓尽致,让谢非尘等人大快朵颐,尤其是烧河豚肝与每人一小份的河豚奶盅更是鲜美得让人感觉舌头都要融化,觥筹交错中气氛更是热闹到了极点。 随着时间分秒流逝,夕阳落下,天色逐渐进入了夜幕,今晚天上的云彩并不多,堆积得也不厚实,月光却不知为何格外黯淡迷蒙,虽然是圆月之夜,月亮却显得比新月也还昏暗了几分。 市区某座偏僻的大厦,一群人沉默地站在顶楼,顶着高空的冷风不发一语,气氛沉闷得令人发毛。而在大厦内的一处拐角,几个打开的电筒掉落地面,照射出的光柱划破黑暗,只是徒劳地映照出数具穿着保安制服却干枯得仿佛木乃伊般的尸体。 达科·索伦站在这个附近建筑的最高点,仰起头,张开双臂,似要拥抱着漆黑的夜幕,眯着眼仿若陶醉地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开口:“感觉到了吗?那股冰冷残酷、深沉玄奥的力量,犹如无底深渊般诱人堕落,却又如母亲怀抱般让人安详平静。 如此伟大而残酷,神圣却虚无,正是万物最终的意义,也是吾等追寻的家园!” 他身前的众人虽老少各异有男有女,脸上却全都虔诚而狂热,异口同声地颂赞:“光明终归黑暗,唯幽影永存!” “很好。”达科·索伦满意地点了点头,轻轻说道:“诸位也知道我们目前所遇到的变故,但无妨,虽然今晚不是原先计算出的阴影大潮汐之日,却也是这个世界距离吾主领域的空间隔层十分薄弱的一个时间段,凭着我们这几年的筹备,只要按照计划举行祭典仪式,同样能打开通道迎接吾主力量降临,届时各位全都将在幽影中永生!” 话虽如此索伦心中却有些郁闷,这几年来他暗地里举办多场血祭进行试炼,最终也只挑选出九个能承受足够层次幽影力量的人选,离《黑之断章》中祭典仪式的十二名幽影节点的要求尚差了三个,而在下达召集令后还有一人了无音讯,也不知是否已经死亡;再加上选择的日期也不是祭典要求的阴影大潮汐之日,计划的筹备其实只能算是完成七八成,今晚匆匆忙忙举行仪式实在是有些仓促。 但这也是迫不得已,既然已经被炎黄血裔这华国最大的官方超自然组织盯上,再拖下去只会越加坏事,而一旦达科·索伦在本地绸缪的势力被连根拔起,过去数年的苦心擘画都将尽付流水。如果时间倒退几年,身体还没有被幽影力量反噬到这种糟糕程度的话,达科·索伦可能会选择换个地方潜伏重起炉灶,但眼下局势却容不得他如此选择,只能放手拼命一搏。 (没关系,就算原先计划的大型幽影廊道建立不起来,但以目前的准备程度也能勉强支撑着打通中型的幽影门户,足够吾主透过部分力量降临,等闯过了眼前的难关,有着银钥匙的我有的是下一次机会。) 达科·索伦心中念如电转,脸上露出充满邪恶魅力的自信笑容:“将祭品带上来,就让我们为这座城市奏响今晚宴会的第一只曲子吧!” “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几位朋友,要多少钱好咱好好商量,可千万别冲动!” “各位大哥,我真没钱,你们抓错人了吧,求求你们放了我!” 惊慌失措的几名男女被带到了楼顶,纷纷叫嚷挣扎着,冷风吹拂并不能平息他们的心中惊恐,不仅是周围这些阴暗沉默的人带给他们很大压力,这环境地点更是让他们心惊胆战,这大厦的楼顶离地可足有七八十米,被扔下去的话绝对是有死无生。 索伦阴鸷的眼神一扫而过,几名男女瞬间感觉仿佛被毒蛇爬过肌肤般寒毛竖,巨大的恐惧压迫得他们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在索伦示意下,他身后走出两人从口袋里掏出几管针剂,针筒中的海蓝色浓郁得泛着幽光,在黯淡月光下仍一下吸引了被绑者们的注意。 “这是——幽灵梦幻?” 其中一名年轻白领女子看见后忍不住讶异出声,其余被绑者虽未开口但眼神也表明了他们同样认出了这款曾经多次服用的药物。 “诸位应该感到荣幸,因为你们是特别挑选出来的存在,比起一般人所能承受幽灵梦幻的剂量来,你们的临界点要高得多,现在,尽情享受最精粹、最纯正的幽灵梦幻的美妙滋味吧!” 索伦的柔声解释让被绑者更加胆战心惊,但身为鱼肉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些疯子将针剂注入他们体内。 只是短短数秒药剂就发挥了作用,比外流品强得多的效力迅速击溃了这几名男女的理智与人格,惊惶畏惧的眼神转瞬变成行尸走肉般的虚无空洞,神智在强烈的快感下逐渐消融殆尽,某种极端满足的快感在体内剧烈膨胀着,膨胀着,膨胀着… “来,用你们的灵魂拥抱深渊,蕴育出可爱的天使来吹响今晚的战斗信号吧!” 索伦五指半空拨动,对这些面露痴傻呆笑的男女虚划着,仿佛在引导着某种东西的发酵,又像是钓客晃动鱼钩。 片刻后,一名男子忍不住张口一呕吐出滚滚黑烟,就像触碰了连锁开关般其他男女也纷纷开始吐烟,不只是嘴巴,眼眶、鼻孔、耳洞甚至全身毛孔都逐渐冒出黑烟,这些黑烟犹如实质并不消散,隐隐可见众多奇形异状的畸怪生物形态在其中聚散着,正是“幽灵梦幻”这款药剂的原料,无数浮游虫般的低等幽影界灵体。 “过来吧,小宝贝们。”索伦拿出一个木头号角,右手虚虚一引,黑烟顿时飞鸟归巢般全都灌入号角之内,染得号角漆黑无比,不见一丝反光。而那些吐完黑烟的男女则像是被掏空的肉偶,倒在地上无声无息。 “你们准备好了吗?” “请导师下令!”众人异口同声。 “很好,那么,计划开始!” dusk众人纷纷离开楼顶,只剩张夜安与另一个人留下不动,索伦转身走到大厦边缘,看着远处灯火阑珊的城市,大笑着举起号角。 “属于夜晚的狂欢,开始了!” 说完,他吹响了号角。 ; 第47章 不祥事端 “老谢,你休学真的只是为了去旅行?” 同学们都知道今晚谢非尘请客的原因,酒过三巡,笑谈中一名男同学突然问出了这个问题,引得其他人纷纷安静了下来。即使大家都是年轻人,他们也觉得这种行动力有些不可思议,听起来更像是那种报纸杂志上的遥远故事,如今却发生在身边的小圈子里,很是难以置信。 “当然,我也是趁着年轻想冲动一把。” 谢非尘自然不会实话实说,略略装出兴奋的神态,语气悠然娓娓言道:“我的第一站已经决定下来是云滇古国大理,去见识一下闻名遐迩的苍山洱海,风花雪月。” “哇,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好浪漫!”班上三名女生之一的柳翩翩双掌胸前合握,眼露憧憬遐想,语气中情不自禁地流露出羡慕之意。 “小柳心动了?赶紧趁老谢还在求他带你一起去,两人一起周游世界,日日鸳鸯眷侣,夜夜红袖添香,那才是真正的又浪又漫啊,哈哈!” 方晓调笑道,换来柳翩翩一个白眼以及彪悍地回答:“哼,本小姐就算真地想去旅游也只会凭自己的本事,难道还需要靠你们这些男人不成?” “说得好,小柳,小竹,我们三个女同胞干一杯。”郭潇潇哈哈大笑举起手中的椰汁干杯。 只是女同胞们有优待能喝饮料,在场的男同学杯里的自然都是酒水,虽然是度数不高的啤酒,但几个小时连番喝下来也已经有人喝得头昏脑胀。 高大壮就是其中一个,虽然人如其名长得又高又大,但他的酒量却跟身材颇为不衬,已经憋不住厕所里跑了好几回,眼下又有了尿意。摇头晃脑地走进洗手间,高大壮伸手推开窗户,被窗外灌进来的冷风一吹才觉得发胀的脑袋舒缓些,正在解开裤带放水,薰薰然间突然听见了窗外的呼啸风中带来若有若无的古怪异响,侧耳细听片刻后使劲甩了甩脑袋,嘴里嘀咕着:“果然有些喝多了,刚刚竟然听见了狼嚎的声音,真扯淡。” 说着,高大壮提起裤带摇头晃脑地走回了大厅。 离玉膳食府数里外,杰特猛地抬起头,平日眼神中的散漫此刻全然被锋芒毕露的锐利覆盖。外号叫做白狼的他虽然力量是传承自原始的督伊德一族,却时常被黑暗世界的人当成狼人,就是因为他的能力与那些半人半兽的家伙十分类似——无论是那来自荒野变形的化狼之力,抑或是此刻月圆之夜沸腾的猎杀之血。 体内气血沸腾汹涌,杰特的思维却变得冷酷理智,感官在本能的催化下比平常敏锐数十倍,清晰地辨别出风中传来的讯息,那是来自被锁定猎物的气息,片刻后,嘴角露出了残酷的笑意。 “找到了?”外表仍是华国女子形象的玛丽看似淡然地开口问道,言语中却隐约带着急切。 杰特抬头直直看向某个方向,厌恶地抽了抽鼻子:“找到了,对方并似乎放弃了遮掩,而且这股城市里隐隐弥漫着一股令人恶心的味道,跟目标身上那股悖逆自然的臭味如出一辙。” “难道索伦真想重演当初在奥地利那一幕?”玛丽神色一变,当机立断下令:“我们立刻赶过去!” “那身后的那些尾巴呢?” “不用管,若我的猜想是真,那不管索伦能不能成功,今晚这座城市都会陷入极大混乱,炎黄血裔没多余的精力放在我们身上。”玛丽冷静地分析:“一旦索伦开始动作,必然会引来炎黄血裔的极大注意,那时想取得钥匙就难上加难,现在这个空档是我们最好的机会。” “很好,那就——狂奔吧!” 杰特咧嘴高声嘶笑起来,突然一把抱起玛丽,足下发力猛地窜到了街旁路灯上,啪嗒一声路灯在强力践踏下片片碎裂,他则借着作用力在街旁建筑上几个纵越,如狂风飙扬般转眼脱离了所有人的视线,看得附近路人目瞪口呆,齐声哗然。 “妈呀!” “这、这、我没眼花吧!” “我靠,轻功!真有武林高手啊!” 而不远处,两名华国监控人员怔怔地反应过来,急忙拿出对讲机狂呼:“紧急报告!紧急报告!这里是b组,目标突然脱离监范围,我们已丢失目标,重复,我们已丢失目标!!!” 福麟厅内,正有一搭没一搭地与同学们聊着天,谢非尘脑中突然凭空传来一段讯息,手中杯子不由自主一晃险些溅出酒水,一愣之后面不改色地离开了酒桌。 “什么意思?莫名的召唤?” 无人处,谢非尘低头看着脚下的影子细声呢喃,似是与某种东西交流着,眉头微皱道:“而且不是单对单,而是大范围的广域呼唤?” 突然,影子一阵晃动,谢非尘神情变得严肃起来,紧闭双眼将心神沉入召唤生物体内,细心辨查。 此时,数十里外大厦楼顶,索伦第二次吹响了号角,一股微弱却持续的无形波纹迅速扩散,席卷整座城市。 这种感觉! 他的影子里,新近收服的召唤生物体内的力量突然像是被某种信号激活般,虽然不至于脱离他的控制,但却明显活跃了许多。 “开始了吗?” 谢非尘睁开双眼,目光幽幽,哪怕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但他却本能地感觉到,最近城市里那场蓄势已久的山雨,终于爆发了! “谢先生!” 突然福麟厅的大门被拉开,一名服务员仪态全失地跑了进来,焦急地嚷嚷着:“哪位是谢先生?” “我就是,怎么了?”谢非尘定了定神,走到她面前沉声说道。 “柳总请您立刻下去一趟!”服务员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楼下,楼下、发生了一点意外。” 看见她支支吾吾的模样,谢非尘心里有种不祥预感,能让柳芸薇请他下去帮忙,想来十有八九不是正常意外。 跟刚刚的莫名召唤有关? 也不多话,谢非尘急匆匆地走了出去,身后的同学们看有热闹发生,自然也一窝蜂地跟了上去。 “杀人了!” “疯子!” “快报警!” 楼下已乱成一锅粥,食客们三三两两分散着,大部分人脸上都带着惊惧之色,少部分比较镇静的也免不了厌恶警惕神的情。谢非尘身后的几名女同学见到楼下情况,忍不住发出低促的惊呼。 “谢先生,麻烦你看一下,这是不是有些古怪?”看见分开人群走进来的谢非尘,柳芸薇有些慌乱地匆匆走到他身旁,嗓音微颤着低声询问。 当然古怪! 谢非尘眯起眼看着场中几名保安包围着一名客人的情况,心中惊骇如狂澜迸起。 作为一家高档次的酒店,玉膳食府的保全工作自然会做到位,但来这里用餐的大都是有些能量的上流人士,因此平日遇到纠纷保安们也是和气商谈为先,即使迫不得已动手也十分注意分寸,以免一不小心惹来麻烦。好在来这里的客人素质姑且不论,至少多半懂得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被几个膀大腰圆的大汉客客气气一围后很少冲动无脑,因此保安们动用武力的机会微乎极微。 而被他们围住的,却只是个大腹便便满身赘肉的中年男人,一看就知道不是时常锻炼的主。搁平常这种货色随便哪个玉膳食府的保安出来让一只手都能吊打三个,但眼下这些玉膳食府的保安们不仅如临大敌,还将平常扔角落里吃灰的警棍电棍全都牢牢握在手中,紧张地呼喝挥舞着,手臂上暴涨的青筋表明他们显然不是故作姿态的吓唬。 在很多人固有印象里,这种全身名牌一身气派、俗称“暴发户”类型的富态中年男子身边,总是会依偎着一名娇媚性感的美女。虽然这个印象未必时时准确,但是大部分时候还是符合实际情况地,今晚也不例外——只不过,眼下已经不再是活生生的美女了。 被打翻的餐桌旁边,一名浓妆艳抹的女子浑身是血地倒在满地狼藉的破碎碟盘上,歪着的白嫩脖子缺了一块,鲜血染红了大半个身躯,双眼黯淡无光,面容还凝固着惊恐错愕的神色,却显然早已没了气息。而罪魁祸首根本不用去猜测,看那中年男子满嘴还流淌着的鲜红血渍就知道了。估摸着死去的女子怎么也不会想到,虽然过去在床上车上或是其它地方已经被这中年男子“吃”了很多次,今晚却真正成了对方嘴里的一块鲜肉。 眼熟的情景让谢非尘第一时间就记起了不久前在巷子里遇到的变故,同时想到刚刚感受到的莫名召唤信号,几下一联系,脸色刹那间难看极了。他自然不是因为眼前这个双眼翻白呲牙咧嘴、在四五名精壮保安警棍围殴下仍能狂暴反抗的中年暴发户而变色,而是为了某个糟糕至极的猜测。 玛地! 难道前几天瞎猜的丧尸围城真要上演? ; 第48章 疯狂序曲 “我抓住他了,快,上两个人帮忙!” 趁着其他人牵制时,一个保安窥机从背后扑上制住发疯的中年老板,双手从腋下穿过紧紧勒住对方的双臂,粗着嗓子急促大喊。站在前面的几个保安赶忙挥舞着警棍上前铺天盖地一阵乱打,随后伸手想要一起制服这个众目睽睽之下不仅杀人还吃人肉的变态疯子。 “嘶嘶!” 仿佛轮胎漏气的诡笑声中,正面接近的两名保安倒吸一口冷气全身发软地慢下了脚步。 却见这中年男子一时挣脱不得,竟突然用力咀嚼起自己的嘴唇来,腮帮子一鼓一鼓满嘴鲜红流溢,脸上却不见痛苦表情反而露出了满足的笑意,被咬得稀巴烂的**下面裸露出森森牙床,笑得如恶鬼一般。 啪! 中年男子手臂凭空反向一折,硬生生地突破了人类关节的限制生生刺出白苒苒的断骨,手爪却猛地一把倒抓在背后勒住他的那名保安脸上,虽然那保安紧急关头一偏头勉强避开了眼睛被抓伤,但脸颊上却不可避免地被扯下了三两肉,顿时发出凄厉的痛叫,勒住的双臂也不由自主一下子松了开来被中年男子脱身出来,引得周围旁观人群立马一阵鸡飞狗跳。 混乱中,谁也没发现谢非尘脚下影子突然一长,在地面纷乱叠加的影子里迅疾穿梭而过一头扎在了中年男子的背影上。于是就在这一瞬间,刚刚挣脱束缚的中年男子动作突然一滞,随后失去意识瘫倒在地。 保安们面面相觑,小心翼翼地上前试探了一下发现这疯子确实不知缘故晕死过去了,直到从厨房拿出的粗大麻绳将他捆得木乃伊般死死地,确定这吃人的疯子就算醒来也不可能挣脱后所有人才松了口气,寂静数秒后轰然像是炸开了锅。 在场的体面男女们此时也顾不得仪态,个个神情亢奋有惊有笑,只是因为这个意外而情绪激动的人们没有发现,人群里还有几名面色苍白恍恍惚惚似乎身体微恙的客人并没有加入谈论。 不过就算注意到,别人大概也只会认为这几个人是由于受刚刚的血腥场面冲击而有所不适,说不定心里还嗤笑这几人心理脆弱,自然不会在意。 “谢先生、啊!” 见发疯者被制服,身为负责人的柳芸薇总算松了口气,这里也只有对谢非尘能耐略微了解一二的她猜测到刚刚可能是谁出手,于是转过身刚想开口,满腔道谢言语却被谢非尘眼中冒出的烁烁莹莹的幽光堵回了肚子里。 催动冥眼四下打量,谢非尘心中越觉惊寒,仅仅在这餐厅的人群里,就有四五个面带黑晦、全身萦绕着淡淡幽影气息的人存在,跟刚刚那变异的家伙给他的感觉相差无几。以这个比例推测,要是范围扩大到整座城市,那——! 这点其实是他推测有误,能来这玉膳食府用餐的客人至少都是些小有身价的成功人士,相比普通民众无论是经济能力还是生活糜烂程度都要高得多,因此这群人里“幽灵梦幻”的服用者比例要比平均水平高出不少,扩大到整座城市居民的话倒并没有谢非尘所想的那么恐怖。 不过谢非尘可不知这一点,正要开口让柳芸薇将那几名客人带至一边,突然脚下影子再次微微颤动起来。 又来! 感觉到那股信号波纹再次扫荡而过,眼见着其中一个面带灰黑的青年男子神色畸变,谢非尘心中倏然一惊,忍不住低低咒骂出声同时一个箭步大跨。 “艹!” “小心!” 郑涵竹一直有些胆颤地抓着郭潇潇的手臂,眼带惧色看着场上的血腥场面,直到发疯的中年男子被制服后才稍稍安心下来,但胸口仍急促地起伏着。谁知刚刚松了口气,蓦然听见身后有同学冲着自己大喊,疑惑地转过头,赫见有一名面容扭曲形态疯狂的青年男子朝自己扑了过来,霎时花容失色面色惨白,手脚一片冰冷呆立原地,傻傻看着眼中黑影不断放大,脑中一时全然空白。 还好旁边的人反应比被吓傻的当事者快多了,高大壮虽然之前喝得有些晕乎,此刻反应却异常快速,不假思索地肩头一沉朝就要从身边擦过的青年男子撞了过去,但比青年男子高大不少的他却在愕然中趔趄着退了开来。 虽然青年男子也在高大壮一阻下不可避免地停滞了一下,但他好像认准了猎物,略微调整一下姿势后又要朝着郑涵竹扑去。好在这一停顿已经足够谢非尘赶上了,下一秒,一张修长苍白的手掌稳稳按在了疯狂青年脸上,看似并不用力,但实则指端凝气,冰冷法力如五根钉子狠狠扎入青年体内将骚乱却微薄的幽影力量驱散。 不待谢非尘吩咐,脚下阴影默契迅动,如幽蛇窜起闪电般一伸一缩,已在无人察觉下将青年体内幽影力量吞噬一空。 尽管从青年暴起到被谢非尘制服不过短短十数秒,但这小小的骚动立刻引起了在场风声鹤唳的人们的注意。 “怎么了?” “又有人发疯了!” “什么?!” 之前中年男子的发疯还能当作是一场意外,眼下青年男子再次爆发却让所有人心里蒙上了一层阴影,不少人立刻准备离开这里。 “谢先生?!”柳芸薇秀眉紧蹙心中惴惴,用惊疑的眼神看向谢非尘,此时她也只能指望这位身怀异术的年轻法师了。 “邪气入体。” 谢非尘轻声用简单的四字打发了柳芸薇的疑问,随即伸手指点数人。 “这事还没结束,快去把那几位客人请来,否则下一个发疯的人很快就会出现。” 柳芸薇闻言悚然一惊,转头看向谢非尘指点的几人,立刻也发现了他们的不妥,不敢耽搁立刻吩咐下去,同时也将昏倒的青年一同处理。而经过这么一闹,显然没有谁有心思继续用餐,大部分客人都已准备动身离开,那几人的同伴也发现了他们的异状。 “达令,你别吓我啊!” “颖哥,你脸色这么难看,是不舒服吗?” 柳芸薇连忙开口向全体客人宣布:“很抱歉诸位贵客在我们御膳食府遇到了这桩意外,为表达我们酒楼对诸位贵客受惊扰的歉意,今晚用餐的客人消费全部按对折结算。 但刚刚诸位也看到这里发生了一条人命案件,因此在警察到达之前,还请最好大家最好稍等一下免得后续麻烦,有身体不适的客人可以先到我们酒楼后面的包厢内休息,我们工作人员会提供热水与毛巾,谢谢大家配合!” 而这边,谢非尘的同学也聚了上来,郑涵竹上前连声向他与高大壮两人道谢,只是脸色血色不多显然还没完全从惊吓中挣脱出来,被郭潇潇与柳翩翩围着安慰着。 “刚刚怎么回事?那人突然就发疯了扑上来,跟中了嗜血术似得!”一名显然是游戏爱好者的男同学心有余悸道。 也有人嬉笑着打趣高大壮:“大壮,平常看你人高马大地,没想到却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一到了关键时刻就萎掉了,是最近撸太多体亏了吧?” “滚!” 高大壮笑骂回去,心中却也有几分郁闷不解。 不过更多的人却是对另外一件事感兴趣:“老谢,你刚刚怎么弄得,一抓那疯子的脸就把这小子给弄晕了?” “我也不知道,只是情急之下一掌拍在他脑门而已,谁知道他这么不经打就晕了过去,估计是太用力有点脑震荡了吧?”谢非尘装出一脸懵逼的表情。 “这拍后脑勺把人打成脑震荡倒有几分可能,一拍最坚硬的头盖骨就把人打晕,老谢你的手掌堪比狼牙棒啊。”李凌半信半疑地啧啧道。 “小李子,你这就不懂了吧,这叫渗透劲,一巴掌把人拍晕了算什么,真正的高手能隔着豆腐把砖头给击碎。” 有人故意鄙夷地取笑道,惹得李凌呸了一声:“滚犊子,屁地渗透劲,我还七伤拳嘞,难不成老谢还是个隐藏的武林高手。” “那可说不准,老谢平常就神神秘秘地,今晚的表现,更是疑点重重啊。”郭潇潇好奇地瞥了瞥谢非尘,突然笑盈盈插口道:“不然刚刚那美女为什么请老谢下楼帮忙,肯定是觉得老谢能搞掂这发生的事情啊。” “我说你们想得太多了吧。” 谢非尘双手一摊苦笑道:“别扯了,大家还是先去休息一下吧,等下警察来了还得录口供呢。” “有什么可录的,这么多人众目睽睽地,我们这些围观群众顶多就记录一下而已。”大把警察亲戚的郭潇潇毫不紧张:“倒是老谢你这么神勇干掉一个的,估计得去局里折腾一趟了。” 闲扯一阵后,谢非尘抽身离开到了后面,柳芸薇已经借着照顾不适者的名义将他指定的几个人集中到了包厢里。 “谢先生,接下来该怎么办?” 柳芸薇神情略显焦灼,今晚的变故实在是无妄之灾,若是这几名客人也突然发疯,就算原因跟玉膳食府全然无关,这家全市顶级的酒楼招牌怕也是要烂透了,哪怕不歇业也得背上个晦气的名声冷清很长一段时间。 “无妨,只要没发作就好。” 谢非尘到现在都没感觉又一波的召唤信号传来,心中轻松不少,围着几名半昏厥的客人走了一圈,足下阴影随之游走一番后将这几人体内潜藏的幽影力量全部吞噬。 接下来,就等警察过来了。 不过,若之前他的猜测是真的话,只怕今晚,警察们也是自顾不暇啊! 心中如此想着,谢非尘将目光投向了窗外,不经意间,几头肉眼不可见的虚体游魂自他袖中脱出,穿墙透壁向着外面飞去。 ; 第49章 恐怖蔓延 “怎么还没来?” 虽然早就报警了,却不知为何警察来得特别慢,很快就有人等得不耐烦起来,但再次拨打却总是忙音。不少人私下联系警察系统内认识的人,结果大部分不是关机就是无人接替,这种诡异的情况很快就被在场的人发现,气氛逐渐变得古怪起来。 “柴哥,谢天谢地总算接通了,忙着吗,怎么打了好几通电话现在才接?”总算有个人联系上了认识的警察,还没说两句却愕然惊呼:“什么?恐怖袭击?” “……好的,好的,我明白了,不打搅你了。” 刚放下电话,四周人群眼神已集中到他身上,那人用力咽了口水,勉强扯出个干巴巴的笑容:“好像、这有人发疯的不止这里一个地方……” 还没说完,突然窗外一亮,远处猛然窜起一团爆炸火焰,霎时照亮了夜空。 “那是什么?” 谢非尘面沉如水,催动游魂急速向着爆炸处掠去,虽然隔空操控对法力消耗不小,但眼下却并非顾忌的时候。 这是要闹出个大新闻的节奏啊! 尖锐的警报鸣叫在夜空下的城市里突兀响起,一遍又一遍回荡不停,但华国承平日久,民众们早已忘了这警报代表的含义,绝大多数人只是茫然地抬头看了眼,随即低头继续干自己的事情。 大厦楼顶,索伦停下了吹奏的号角,嘴角挂着冷笑,居高临下地遥遥观视着市区里时不时一团团爆开的火焰、以及肉眼可见迅速扩散的骚乱。 激活服用“幽灵梦幻”的潜在发作者不过是个引子,毕竟偌大城市里体内潜藏的幽影力量抵达能被激活的临界线的服食者至多不过千余之数,虽然四下分散身份各异的他们一起发作足够闹出巨大的骚乱,但离索伦想要达到的目的还差得远,举行祭典仪式的血祭程度远远不止是这点骚乱就能满足,因此他要做的,是彻底的颠覆与暴乱。 “幽灵梦幻”的发作者只是些分散各处的火星,真正能火上浇油的是索伦这数年来在城市各处暗自埋伏的咒符法阵,对于通晓诸多禁忌知识的他来说,有足够的办法来迷人心神、混淆理智、煽动情绪,但如何将这种力量作用到整座城市范围而不被发现才是棘手的难题。 经过索伦这数年的精心准备,虽然尚未臻至全功,但这些散布城市各处的、一点点看似不起眼的涂鸦花纹、或是平凡无奇的招牌广告,已经组成了一个笼罩城市大部分区域的复合法阵,能极大地强化范围内人类的负面情绪波动,将细微的嗔怒、不悦、厌烦等一点点强化,直至变成为巨大的愤怒、嫉恨、憎恶;而人类本身就有从众心理,随着法阵范围内越来越多人陷入负面情绪,又会反馈加强法阵的效力,形成一个不间断的循环。最后,所有的人都将被极致的负面情绪冲昏头脑,陷入疯狂厮杀的暴乱。 而对这场祭典仪式来说,那些“幽灵梦幻”服食者即是引爆炸药的火星,更是为幽影位面提供定位的坐标与钉子,就像在隔断两面的纸片上扎出的一个个小孔,让最后的整片撕裂更加轻松。不过,他们也只是仪式里最不起眼的配料而已,辅材则是他之前派出去的那些dusk的成员,而真正决定一切的主菜,自然还是他索伦本身! “这场暴乱蔓延开后虽然能牵扯大部分官方力量,但刚刚的动作也很可能暴露了我们的方位,炎黄血裔的高手与白狼杰特随时会找上门来,我们立刻前往仪式地点。” “是,导师!” 一刻后,矫捷的黑影轻松窜上大厦楼顶,但现场早已人去楼空,唯有晚风飒飒。 “果然是这里!”白狼杰特低头看了看被变成培养皿而死去的几具尸体,眼神冰冷无波:“晚来一步了吗,跑得倒快!” “如何?”玛丽的身影迟了一步从楼梯口走出:“能追查到行踪吗?” “我早就说过了,被锁定的猎物,逃不出荒野之狼的追杀!” 冷冷甩下一句话,杰特利落地转身离开。 撕拉——! 一条满是尖刺的利鞭横扫,卷起跑得最慢的男人一拉一扯,顿时血溅五步身首分离,乱七八糟的断裂内脏流淌遍地,被硬生生撕裂成两半的男人痛苦而恐惧地哀嚎着,却在强烈刺激下无法昏死过去,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恐怖死亡。 好在下一刻,一只巨大的昆虫肢体干脆利落地踩碎了男子脑袋,就像打碎一个鸡蛋般简简单单。而在周围,一片狼藉的街道上已经血流成河,大片残尸断肢遍布四处,不少车辆或爆或凹变成废铁,两旁店铺也坑坑洼洼损坏严重。 疯狂,太疯狂了! 莎莉双手抱肩缩成一团躲在旁边一间民房的角落里,努力不发出半点声响,但却根本止不住全身在极度恐惧下的颤抖。她是趁着放假来华国旅游的大学生,华国民众很友好,挑选的路线里风景很迷人,华国的食物也很美味,本来这将近半月的游玩让她很开心,堪称是一趟顺利而成功的旅游,而就在几分钟前,莎莉还考虑着明年放假再来一次,毕竟华国实在太大了,这短短半个月的旅游完全不足以游遍整个华国,但短短一瞬间,美好的旅行就变成了恐怖的噩梦。 整天黏在一起的达普跟蜜可儿,两人被爆炸的车辆卷入死了;有些尖酸刻薄的艾米丽,被甩到墙壁上脑壳撞裂死了;一直追求艾米丽喜欢讲下流笑话的伦道夫,被怪物吞掉上半身死了。 几乎就跟做梦一般,一起出来旅行的同伴们转眼就只剩下莎莉一个人。 街道上的身影咔哒咔哒挪动着,八只蜘蛛脚般的虫足踩在地面的碎玻璃上发出声响,这是个上半身是女子、下半身是蜘蛛的形体,而上下形体的交界处则裂出一只乱齿的大嘴,尚在咀嚼回味着刚刚塞入里面的人肉块滋味,而负责输送食物的,则是那两条异化成荆棘长鞭的手臂。 对刚刚发生的事记忆犹新,莎莉清楚地记得刚刚人群中还与她擦身而过的那名少女,莫名其妙就变成了半蛛半人的怪物,在猝不及防的人群里掀起一阵腥风血雨。由于弟弟是个桌游爱好者,莎莉对这方面的知识也有些了解,在她看来,这怪物完全就是“被遗忘国度”里的蛛化精灵——但她可是身处现实,怎么可能会出现这种恐怖而不合常理的怪物? 而这些都无关紧要,最重要的是,它千万不要发现自己! 眼见这恐怖的身影慢慢从她藏身之处的街道上走过,莎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憋着气,咬紧牙关以免哆嗦发出声响,脊椎酥麻尿意浓重,心中狂呼呐喊向上帝祈祷着。 似乎是祈祷起效,蛛化怪物并未发现藏在街旁角落的莎莉,摩挲着逐步前进。 蓦然,一阵微弱的哭声传了出来,虽然不算太响,但在眼下这节骨眼却显得异常清晰。 蛛化怪物好奇地拨开哭声前的杂物,看着抱着婴儿瑟瑟发抖的年轻母亲,上半身女子的脸上露出了残忍笑容,伸出虫足轻轻摩擦着年轻母亲的面颊,而年轻母亲眼中已经露出了绝望,一动不动吓傻了般只是下意识地紧抱着自己的宝宝。 “噢,伟大的母亲,我们来玩个游戏好吗?”清脆天真的女音却充满猫耍老鼠般的残酷戏谑,锋利肢节轻轻摩擦发响:“作个小小的选择吧,是你死呢,还是你的孩子死,或者不选的话,那就一起死?” 莎莉捂住差点发出惊呼的嘴巴,这怪物竟然会说话,从她藏身的角度正好能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眼见一场惨剧就要发生,但自身难保的她只能悲戚地闭上双眼不去目睹接下来残酷的一幕。 此时,街头那角传来一句轻声细语却恶意满满的话。 “那么,你又想怎么死呢?——” “——恶心的东西!” ; 第50章 蛛怪逞凶 “现在紧急插播一条通知,现在紧急插播一条通知,目前市内各处发生多起暴力伤人事件,警方已在尽力平息事态,请还在街道上的市民们尽快回家或寻找附近封闭建筑躲避,在警报解除前暂时避免外出。重复,请还在街道上的市民们尽快回家或寻找附近封闭建筑躲避,在警报解除前暂时避免外出。” 借着游魂探查到城市里各处的暴动后,谢非尘果断地让柳芸薇将玉膳食府封闭起来,好在这时电视广播里也紧急通报了城市骚乱的消息,除了少数人坚持离开后,大部分惶惶不安的客人们并没有反对。而谢非尘自身却与柳芸薇打了个招呼后悄然离开了,借着影子里那东西的气息感应迅速寻到了幽影波动最近最强的一处地方,却见到了眼下这屠宰场般的场景,危急情况时开口救下了那对母子。 …… “那么,你又想怎么死呢?恶心的东西!” 街头另一端,谢非尘双手插兜坦然自若慢慢踱步而来,仿佛就像是在饭后散步一般,对这形容骇异的蛛人怪物视如寻常,丝毫不以为异,轻声细语问出了恶意满满的话语。 “哦喔~”蛛女慢慢转过身来,清声脆语丝毫听不出是出自一头怪物口中,笑容兴奋:“华国人,这么说是炎黄血裔的人喽?” “来得真好。”说着,宛如妙龄女子般歪着头轻轻伸舌舔了舔嘴唇,若是不看恐怖的下半身的话,那年轻俏媚的面容还真有几分诱惑力:“我一直很好奇,你们有什么能耐让导师忌惮,这种脆弱的血肉之躯,又有什么资格去对抗吾主赐予的伟大力量。” 炎黄血裔?是那天跟安全部门一起来学校的两人吗? 谢非尘若有所思,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蛛女,暗暗评估着对方的大概实力。 嗯,这种畸变状态倒是跟蒋胜武那晚变成的蜥蜴怪物差不多,应该也是幽影伪怪的一种,但这女人的神智却很清醒,这算是更加高级稳定的形态? 他心中暗忖,对蛛女的猜测不置可否,只是面露轻蔑地随意朝对方挑了挑手指,摆出放马过来的姿势。 蛛女眼中闪过一丝怒气,面上却甜甜笑了起来,突然话锋一转:“不过在那之前,还有件事要先处理……” 说着,锋利虫足一转突兀回刺,那抱着婴儿一点点偷偷爬走的年轻母亲瞬间被贯穿腹部,却仿佛没感到丝毫痛楚,低头呆滞地看着怀中大半身躯一同被戳穿的孩子,瞳孔中一抹小小的冀望转瞬黯淡无光,无意识地张了张嘴巴,没发出任何声音,只有不断涌出的鲜血,滴落在同样染满血色的婴儿身上。数秒后,年轻母亲宛如失去了灵魂,轻飘飘地倒在了地上死去。 啊! 躲在角落里的莎莉忍不住低低惊呼,眼眶中满是泪水,在那怪物的注意力被吸引到刚刚到来的青年身上后,她本以为这对母子能逃出生天,谁知转眼就被残忍干脆地杀死了。 恶魔,这是如假包换的恶魔! “哈哈哈哈,怎么,惊讶吗?你以为我会轻易放过被捕捉到的猎物?想当救人的英雄,却导致被救者死得更快,你没想到吧?感觉惊喜吗?哈哈哈!” 蛛女抽回虫足在嘴边舔了舔血迹,咯咯地放肆笑着,笑声中满是恶毒。 随即她又将目光转到为了发出声响的角落,嗜血残酷的目光让躲藏在那里的莎莉恐惧得脑中一片空白:“竟然还有漏网之鱼,就让你多活一阵子,当作炎黄血裔这道大餐后面的小甜点吧!” “的确没想到……” 谢非尘的神情一下子变得阴沉起来,眼中幽萤绿焰暴涨,犹如潜藏在万载冰川下的不灭怒火,半是因为那对母子之死,半是因为这头蜘蛛怪物的恶意挑衅,惹得他杀机勃发,一字一顿: “但我知道,你这贱货马上就会死,而且死得——” “凄、惨、无、比!” 说完,谢非尘单掌举手一招,场上顿时阴风恻恻,尘埃飞扬,空中仿佛多了不少无形之物,连空气都变得沉重凝滞几分。 虽说人死为鬼,其实大部分人死后灵魂都会在短时间内消散于红尘之海,也许是如传说般下到地府再入轮回,也许是灰飞烟灭,只有少部分或是含怨过重或是异常环境下的灵魂才会滞留世间成为鬼魂。不过,无论是佛家中阴转生之说,亦或是道家三魂散离之说,都证明了至少人死后的短时间内,灵魂仍能存在一定时间。 而这条街上刚刚被蛛女大肆屠杀的无辜人群死去还不到半小时,魂魄尚锁在残破的肉躯内未及脱离,虽是浑浑噩噩,却含着一口惨遭横死的怨恨暴戾之气在笼罩着整座城市法阵的作用下极度激增,若是无知无识倒也罢了,但此时谢非尘聚集阴气一招,顿时浮现出来向着凶手扑去。 蛛女虽是与幽影界生物融合成怪,却照样看不见无形无质的灵体,只是隐隐约约察觉到它们的存在,身子被这些新鲜出炉的鬼魂抱住一时感到沉重许多。 “搞什么鬼?”莫名其妙的蛛女昂身一挺,数只臂爪猛地用力张开,从体内窜出一股黑流,如浓硫酸般将附着体表的灵体侵蚀退避,顿时轻松许多。 “咯咯咯,你在变戏法么?还是说炎黄血裔就就这么点能耐?” 谢非尘冷冷看着她,手掌前伸虚虚一握,低叱喝令:“阴魂·爆!” 一字吐出,被阴气浸染驱动的魂魄纷纷爆炸,霎时间空爆气旋阴风大作,虽然看似威力不强,然而被打了个踉跄的蛛女耳边却蓦然灌入众多若有若无喋喋不休的憎怨呢呓,混杂着丝丝缕缕阴力渗透脑部,同时又有一股凝练锐利的无形精神波动冲击而来,猝不及防之下大脑一时昏昏沉沉,差点失去平衡跌倒在地。 但谢非尘脸上却不见喜色,眼中却反而多了丝凝重,暗自估量。 果然,与那晚蒋胜武一样,这怪物对精神及阴魂类的攻击有很大的抗性,看来是由幽影力量的属性特点决定的,需得更换攻击手段了。 蛛女自然不会光站着挨打,数只蛛脚一撑稳住踉跄身子,脑中仍是晕眩的情况下却反应极快地伸出蜘脚一指,半截甲壳虫足唰地飞射而出,迅疾之速宛如强弩发射的箭矢,百步转瞬眨眼已击在谢非尘身上。 由于没料到蛛女还有这等疾速的远程攻击手段,虽有几分警戒谢非尘却也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而惯例加持身上的“石肤术”也挡不住这堪比弩箭的虫矢,只是略略一抵挡削弱几分威力后就被突破贯穿,好在蛛女也是头晕目眩兼且仓促而发,能命中目标也是有几分侥幸,因此没击中谢非尘的要害只是擦过肩头撕裂了大片血肉。 该死!得尽快想办法加强自身的防护身段,光靠“石肤术”一门低级法术实在是太薄弱了。 谢非尘脑中念头一闪而逝,嘴角却露出了个狞笑,不顾疼痛地伸指勾入伤处引来大量阴气凝聚,撕裂伤口处鲜红的肌肉短短数秒内即收缩聚拢化作僵硬的青灰色,虽然看起来更加可怖,却至少止住了不断冒出的鲜血。 而在他的视线中,蛛女已经再次举起了两只虫足对准他,扣除支撑身体的四只蛛脚的话,这怪物至少还能再发射三次,如果她能跟人一样只靠两只脚站立,甚至还能多攻击两次。 还好这家伙只是蜘蛛而不是百足蜈蚣! 谢非尘可不愿拿小命却赌一赌这头母蜘蛛恢复过来后的射击精准度,脚下阴影骤然膨胀,变得黝深的影子内仿佛数十只冷酷暴虐的眼睛同时睁开,冰冷将视线投诸在蛛女身上。 正在瞄准着谢非尘的蛛女蓦然身躯一沉,即将发射的虫足竟似突然变得千钧之重差点落地,这不是之前灵体缠身的那种沉重,更像是感受到极大压力时的自然反应,一种源于食物链下层面对上层威慑的恐惧——并非来自作为蛛女主导的人之半身的意志,而是与之融合的那头幽影恐蛛的本能。 ; 第51章 遍地狼烟 当初谢非尘从胡凯康身那缴获了本记载着与幽影界沟通等几个粗浅魔法的羊皮书,后来得空也仔细研究过一番,许是由于他本身由《锻魂炼魄太阴摄形召冥经》所修炼出的法力属性与幽影力量颇有些相似之处,因此谢非尘按图索骥很顺利地感应到了幽影界的存在,并且吃透掌握了羊皮书上的内容。 而与离皓老道一战中,谢非尘不仅搜罗的怨灵厉鬼损失惨重,就连得手不久的幽影·伪怪也同时被消灭,因此为了迅速补充战力,他很自然就将脑筋动到了这本书记载的幽影召唤之术上。但像胡凯康那样用野猫野狗作血祭召唤出的低劣使魔对谢非尘来说全无用处,而更高级别的幽影召唤仪式——比如此刻他面前蛛女所融合的这种等级的幽影生物——不仅羊皮书上没记载,更是需要人类血祭为代价。 好在谢非尘虽然不能满足前者,手头却正好有用来代替人类血祭之物,那就是离皓老道的尸身。虽然魂魄已经被谢非尘吸取化作火精晋级的养料,但离皓常年清修的一身纯阳法力却大半溃散留存于全身血肉之躯当中,而被封入《万道炼形录》后更是如时光停滞般凝固在刚死一刻,对幽影界的存在来说这等淬炼许久又带着强大阳气的血肉是最显眼的上等饵食,吸引力远超普通人的血肉。 因此,谢非尘依葫芦画瓢,用离皓尸身为饵,以自身阴性法力增强效力,在某晚按羊皮书上的使魔召唤之法举行了召唤幽影生物的仪式,想试试能否召唤出足堪一用的幽影生物来。 这其实是一种并不明智的举动,大部分情况下只会有两种结果。 一是仪式失败,召唤的幽影生物强度与仪式级别不配无法进入现世; 二是即使召唤的幽影生物成功进入现实,但低级的仪式却无法束缚被召唤生物而导致反噬——幽影界的本质决定了那里诞生的生物不会有良善无害的品种,连相当于老鼠兔子的底层生物放到现世都是残酷嗜血的危险野兽,一旦召唤者无法束缚它,在对血肉生物的敌意与贪婪下立马便会发动攻击反咬一口。 而那晚谢非尘正好人品爆发,召唤时发生了第二种情况,离皓老道充满诱惑力的血肉吸钓来了一头高级别的幽影生物,尚处于幼体的它力量堪堪通过召唤仪式进入现世后立刻发动了对谢非尘的攻击。 不过这就够了,只要它能成功出现在面前,仪式束缚什么的根本就无关紧要,因为谢非尘有更好的途径去操纵、去驱使——只需让它成为《万道炼形录》的新一张图录。 【幽影·百目影龙(幼体)】 【属部:精怪】 【等级:★★二星】 【背景:幽影界的顶阶生物,贪婪无度,全身上下长满无数虚眼,每只虚眼在虏缚住一只猎物的灵魂后都能化作实眼成为自身力量的源泉,当身上有超过十只虚眼转化为实眼时脱离幼体状态。】 【“靠近这头恐怖的生物时,每时每刻都会听见它周身那些被束缚的灵魂在痛苦地凄嚎。”】 【特性:阴影潜藏、缚灵】 【召唤点数:21】 影子里数十只虚眼睁开,若有若无,却全都透露出贪婪残暴的视线朝着蛛女汇集,百目影龙已经将她当成下一个虚眼束缚的绝佳猎物了。 蛛女顿感毛骨悚然,虽然她不认识这头即使在幽影界也算臭名昭著的生物,但体内幽影恐蛛却不断发出极度危险与恐惧的信号,让她忍不住脊背发麻,同时一股怒意勃然而发,疯狂昂身尖叫,下腹裂齿大嘴也磨牙霍霍助威,悍然发动了攻击。 谢非尘脚下的百目影龙只是头刚出生不久的小家伙,身上只有三颗虚眼已经转化为实眼,论实力并不算强,比起蛛女融合的幽影恐蛛来算是半斤八两,但天生的位阶落差却让两者之间的战斗迅速分出了明显的优劣之势。更何况,谢非尘掌控的战斗力,远不止一头百目影龙而已。 片刻后,遍地凌夷,破碎的青黑蛛丝四下飘散,蛛女腹中两根泛着紫黑色明显带着烈毒的利齿暴出,那宛如妙龄女子的上半身却已破破烂烂地倒在地面上。旁边,一团浓郁凝聚的幽影沸水般滚滚翻腾,数十只淡虚的眼睛影子里有一只显得特别浓重,直直勾视着蛛女尸身上方隐隐浮现的庞大狰狞的蜘蛛虚影。虽然蜘蛛虚影激烈挣扎着发出无声的嚎叫,但仍是身不由己地缓慢却坚定地一点一点地朝那只眼睛被拉近。 不远处,谢非尘的身侧悬浮着剔透玲珑的水仙美人,肩头周遭漂浮着点滴水珠冲刷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疤痊愈着。 【undine(温蒂妮)】 【属部:精怪】 【等级:★★☆二星半】 【背景:波浪的使者,掌管水元素的精灵,总是以美丽的少女形象出现,拥有甜美的嗓音,性格温柔,但会毫不犹豫地杀死背叛自己的爱人,也有时会将爱上的男子带回河中淹死,是浪漫而危险的精灵。】 【“爱人,与我永远在一起吧!”】 【特性:再生、流动】 【召唤点数:30】 “是错觉吗?”战斗结束后,谢非尘放松身子倚靠着断了半截的路灯杆,抬头看着夜空,疑窦地自语着:“总感觉刚刚杀死这头怪物的一瞬间,四周的光线变得好像黯淡了一点。” 他注视着不远处一幢大厦外面闪烁的霓虹灯,正仔细分辨是否确有其事,忽然脸色一肃直起身子。就在刚刚一瞬间,七彩闪耀的霓虹灯亮度明显再次下降了不少,并非是灯具故障,也不是电力不足,因为附近其它灯光也同时黯淡了许多,就像是整座城市被蒙上了一层越来越浓厚的纱布,将城市里的光线逐渐吸收拦截。 谢非尘不知道的是,几乎就在这片刻间,这座城市的另外几处也结束了短暂的战斗冲突。 …… 进入城市的高速路口处,熊熊燃烧着火焰的收费站前,开阔的地面上满是被砸烂碾坏的车辆与尸体,其中不乏大型卡车这类重装车,扑鼻的汽油味中夹杂着浓浓血腥,在黑烟滚滚中格外令人作呕。 一个魁梧大汉狂笑甩开手上被捏爆头颅的警服尸体,大踏步着前进,每一步都在柏油马路上重重留下一圈裂痕,他双肩各有一道如犀牛尖角的利锥突起,背后长满或长或短的骨刺,刚刚就仿佛一头巨大的人形犀牛般碾碎了一队武警。 这时,一辆轿车似是慌不择路地朝大汉撞来,让他脸上露出了残暴的狞笑,肩一沉脚步提速,看似沉重的身躯几步之内就化走为奔,毫不犹豫地正面朝着轿车直直冲了上来——就在十分钟前,这名魁梧大汉就是这样正面撞翻一辆装满货物的重型卡车地,像这样小巧的轿车对他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 原本是个畸形瘦弱侏儒的他在融合幽影角兽获得这种体型后,他最喜欢的就是凭着这股蛮力正面碾碎看不顺眼的一切活动的东西。 轰然爆破,轿车不出预料地在巨力冲撞中扭曲变形,然而魁梧大汉眼中的却不是满足的喜悦,而是震惊,因为此时的他,正被轿车中钻出的另一个身材高大的光头男子单手扼住脖颈提离地面。 “去…死!” 魁梧大汉暴怒挣扎着却愕然发现这股钳制住他要害的力量甚至比他引以为傲的蛮力更强,而且在毫不留情地一点点缩紧着,于是猛然提膝狠狠撞向光头男子腹部,却绝望地看见膝盖上坚硬的骨角发出一声金属迸声后停滞在了光头男子的衣服外面,甚至隐隐可见龟裂。 真正炎黄血裔的成员,石敢面沉如水地看着眼前不断挣扎的魁梧大汉,在对方恐惧的眼神中手上一点点加力,最终手掌完全合拢,一颗表情痛苦的脑袋砸落地面。 ; 第52章 镇压全市 公园上方,背生双翼嘴如鸟喙的鸟人盘旋半空,地面草坪翻卷坑坑洼洼尽是密密麻麻的洞孔,碎肉、断木、破砖等一切都被切割开来洒落满地,数辆鸣笛警车匆匆赶到还未停下,只听鸟人一声高昂,簇簇锋利如刃的羽毛疾射而出如风暴般席卷而至将警车打得破破烂烂,血水满溢而出。 骤然,空间扭曲,周边景物如烟雾般缥缈失真化成涡旋,仿佛就像是被卷入了一层怪诞荒谬的梦境,鸟人刹时间只觉天晕地转,别后翅膀努力扑棱着却无法借到半分力道,维持不住飞行之势如铁块般坠落地面,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刹那,鸟人只看见了一双明明隔着墨镜却清晰可见的淡漠眼睛。 …… xc区一家大商场内。 “天地乾坤令诸邪避散!敕令·禁!” 数道黄符如有意识般灵巧翔飞,转瞬各占据了一处方位将半蛇半人男子凌空包围,洛旭口诵法咒,道力倏然贯通黄符,气禁之术运转瞬间天地正气充塞空间扫荡邪氛,蛇人男子身体顷刻如气球般膨胀爆破,化作无数血沫飞溅。 “这种程度,已经有e级妖魔的平均水准了,这群家伙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 洛旭叹了口气抬头看向昏沉沉的夜空,心中郁郁:“铃星犯斗,地空占宫,晦气冲霄掩太阴,大不祥啊!” …… “呼呼!” 昏暗房间之中,索伦单膝跪地喘着粗气,眼眶漆黑不见半点眼白,他的双手捧着一本漆黑的典籍,面前是一道幽幽正在凝聚成型的大门,门的另一头如深渊般深不可测,逸散出令人压抑不安的幽晦气息。倏然间,幽影之门边缘一阵蠕动,刚刚被洛旭斩杀的蛇人男子面孔活灵活现地显现在门框之上,再放眼,蛛女、角男、鸟人等之前死亡的dusk成员也赫然在目。 “连毒鳞也死了,再加上蛛媚、赤凶他们几人,看来敌人来势汹汹啊!”索伦身后,除了张夜安外另一个留下的矮胖子不安地扭动了下身子哑声道。 “无妨,这是计划的一部分。”索伦神情纹丝不动,温声问道:“陆甲,你动摇了吗?” 索伦的话语平淡无波,听在陆甲耳中却猛地打了个寒颤,低头细声:“不、不是,导师,我只是怕剩下的同伴支撑不到祭仪的完成。” “这不是你需要考虑的问题。”索伦转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你只需专心护持好这里不要让人侵入就行,众人的牺牲本就是祭典仪式的一个步骤,他们的死亡会加速削弱这座城市的空间与幽影界的隔膜,等吾主降临后,牺牲的众人将会以崭新的姿态从幽影里获得重生,这正是吾等期盼的目标。” “是,导师,我明白!”陆甲屏息噤声,肃然端立。 “既然明白,那就去迎接不请自入的客人吧!”索伦突然面色一沉,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终于来了吗?很好,接下来就是最紧要的时刻了,拼上你们的性命,阻止他们打断仪式。” 房间远处厚实的混凝钢筋墙壁猛地爆裂开来,未等飞扬的灰尘落地,一道高大身影已从墙壁的缺口中昂然走了进来。 “这就是达科·索伦的老巢?” 玛丽施施然地紧跟在白狼杰特身后,扫了眼建筑内部的布局,面带轻笑:“竟然借着幽影的力量在地脉节点构建出这种与现实侧对映的倒影领地,看来还真是经营了许久。幸好这次来的是我,否则就算是你沿着这家伙的气味追踪到了这栋大厦,换成别人也不一定能轻易看穿这种镜面对射的构架手法。” “这里充塞着那股幽晦死寂的阴冷气味,错不了,达科·索伦就在这里。”杰特眼泛猩红,灼热的呼吸刚刚吐露就在这低温的环境里形成肉眼可见的两道淡淡白雾,兴奋地一呲牙:“嘿,有主人出来迎接我们了。” 大厅的另一端,影影绰绰的黑色形体逐渐浮现,沉默地朝着两人慢慢围了上来。 …… 城市的另一头,谢非尘盯着远处闪烁的霓虹灯确认了自己的发现,这座城市里的一切光源,正在诡异地被吸收,越来越浓的黑暗正如纱布般逐步笼罩在整座城市,就连失火的车辆上熊熊火光能照亮的地方也越来越小。而在光线不及处,谢非尘注意到那些阴影似乎变得越发黝黯而鲜活,给人一种随时会活过来的错觉,仿佛通向另一个幽深的世界。 “冷静,让我从头想想整件事。” 谢非尘深吸一口气,神色凝重地细细思索着:“首先,这头大蜘蛛很显然跟蒋胜武一样是西蒙教授一伙的人,它将我当成什么炎黄血裔的成员,如果就是那天学校里遇见的两名能力者的势力名字的话,那么今晚的变化显然跟这两伙人脱不了关系。” “那炎黄血裔明显偏向官方势力,今晚的异变是他们搞出来的可能性不大,而且这股力量的性质加上之前的那阵召唤无疑与幽影界有关,这么说来十有八九西蒙教授那帮人就是现在异变的元凶。” 谢非尘沉吟片刻,突然想起之前胡凯康透露的些许片段信息,不由悚然一惊:“玛地,看这里的变化,难道西蒙那家伙是想将幽影界的通道打通让那什么狗屁的伟大存在降临?艹!” 这时,百目影龙已经吸收完幽影恐蛛,心满意足地回到了谢非尘的影子里,而且周围环境的变化让它这头幽影界的原生物种十分惬意,懒洋洋地舒展了下身躯。 “百目,你能感觉到哪个方向是幽影波动最强的地方吗?很好,你来指路!” 谢非尘脸若冰霜,心中默默与百目影龙沟通数句,毫不犹豫地转身疾奔:“混账王八蛋,不要真让我猜中确实是在搞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否则我一定要把你们统统剁碎了喂狗喂狗喂狗!” “啊…” 片刻后,寂静无声的街道上走出了一个颤颤巍巍的身影,莎莉盯着谢非尘早已消失的方向,松了口气脱力地瘫软在地上,低低地啜泣着。 “爸爸,妈妈,呜呜——!” …… “终于全部扫荡完毕了?”石敢收回拳头,任凭身前被爆头的异形怪人轰然倒地,与指挥中心通信。 “对,已经调动部队进来,市里类似的怪物已经全部剿灭,只剩下零散的发疯者与暴乱者,交给武警等地方上的武装力量自行解决就行,现在重要的是找出今晚这起事故的幕后黑手。” 通信另一方仍然是慵懒沙哑的语调,到目前这种程度的变故似乎没有激起风梦烟丝毫情绪:“今晚的事情不大不小也是场麻烦,没个好的交代的话,回去怕是那些老头子又要发牢骚拍桌子了。” 石敢皱起了眉头,身为一个绝大部分由超凡者组成的管理地下力量的官方组织,炎黄血裔在华国政治版图中的位置颇为尴尬,虽然在某些领域有很高的特权,但背地里受到的忌惮更大,这也是全世界类似组织的沟通点,只有几个本身就是超凡者掌握政权的组织例外。 今晚闹出这么大的事故,负责超自然事物处理的炎黄血裔本来就会承受不小的压力,若是再无法顺利解决给出个交代,怕是又要被人攻讦打压一番了,纵然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影响却也麻烦得紧。 “那找到索伦的下落了吗?” “还没,你也发现周围的光线有点问题了吧,这座城市似乎笼罩着某种力量,卫星也不大好使,不过之前发现了白狼杰特的行踪已经追踪下去了,这家伙这次本来就是冲着索伦来的,想来是狗鼻子问到了索伦的味道。你们先回来集合吧,估计很快就会有消息了。” “好吧!” ; 第53章 深入敌营 “又是一群!” 被几个神情病态亢奋的青年虎视眈眈围上,谢非尘心中满是不耐,这一路来遇到这种状况已经不是少数,那些由于“幽灵梦幻”而疯狂的人会被百目影龙散发的气息威慑而不敢靠近,但这些在今晚暴乱中冲昏了头的普通人却感受不到这股气息。 血腥、打砸、抢劫、强奸、杀人,正常的秩序被打破后,疯狂的氛围浮动在整座城市里,在索伦设下的法阵激化下更加剧烈,孤身一人独行的谢非尘已经数次被红眼的人群当成猎物目标了。 “烦呐!蠢货们!” 谢非尘眼睛一瞪,冷锐目光夹带精神震荡轰然击中几名青年脑海,将他们瘫痪在原地,随即擦身越过继续朝前方疾行。片刻后,一幢阴森森的大厦出现在他视线中,让他脚步一缓慢了下来,停留在不远的拐角处。 “就是这里吗?” “西蒙底细尚且未知,而且里面应该不止他一人,单凭我的实力怕是力有未逮,就是不知那什么炎黄血裔的人到了没?” 虽然由着一腔激怒来到此处,但临近时谢非尘已经冷静了下来,自不会鲁莽地直直闯入,幽幽凝视着大厦,弹指倏然数道游魂已悄然前探。 “不管如何,先探查一下内中详细再作打算。” 半晌后,谢非尘捏着下巴露出了讶异的神情,游魂探查的结果出乎他的意料,这栋大厦内除了入口处的一个老门卫外竟是空无一人,内中没有半点异常。不死心地指挥着游魂在大厦内部梭巡数回,谢非尘不得不承认他似乎是找错地方了。 “奇怪,百目,你确定幽影波动发源的就是此地?”召回游魂,谢非尘低头沉吟:“莫非?嗯,就由你去查探一番吧。” 说着,他足下影子倏然拉伸脱离,悄然潜入了大厦中,在大厦阴影里盘旋一阵,百目影龙倏然低头栽入一处角落最深的影子当中,仿佛潜水般不断下沉,刹那间来到了另一处空间。 咦? 与百目影龙共用一个视野的谢非尘轻吁出声,恍然大悟,原来是与鬼境类似的空间,难怪之前游魂无法发现丝毫端倪。 不过,竟然有人捷足先登了,是炎黄血裔的人? 影龙游走于暗影之内如鱼得水,仿佛一团清水融入大海,丝毫不见异状,俯视着空间之内的激烈战斗。场上生物主要分为两类,一种是形状各异非人非怪的黑影,借着影龙感应下谢非尘心知这些黑影分明就是幽影界低端的生物体,借助此地浓厚的幽影力量凝结成半虚半实的身躯,与胡凯康的使魔异曲同工;而另一种谢非尘也不陌生,正是跟蒋胜武火拼那晚遇到的干尸同类。 幽影生物半虚半实,浑身散发着阴冷晦暗动摇心魄的灵光,叠加起来如同丧志光环般笼罩场上,借着此地特殊环境神出鬼没;而干尸生物虽然动作僵硬却力大无比,兼且皮粗肉糙完全不惧生死,同样算是棘手货色。 这两种生物嘶嘶叫着奋不顾身地舍身攻击,加起来算算足有近百之数,与另一方数量相差悬殊,但形势却是它们这方一面倒地处于不利局面。 被围攻的一名白人男子进退飙风,身形如道残光闪电般在人群中纵横捭阖,谢非尘冷眼旁观发现他身上时不时会浮现出虚幻狼爪或是狼腿幻象,经过之处所向披靡尽是一片残肢断骸,纵然是没有实质形体的黑影在他一击之下也被打散成团半晌才能勉强重新恢复成型,而干尸更是稍稍一触便如干柴般轻易断裂。 而另一个则是名黑发黑眼的女子,只是慢慢地缓步前行着,口中旁若无人地哼唱着咒谣。 “其型为二,其理为映,藏身有无之间的虚谬镜灵,扭曲虚实之境界,翻转正反之轨迹,给予冒犯的愚者以对等的反馈——咒式·镜反!” 虽是手无寸铁,但满溢而出的咒力在身边交织成无形的防御术式,每当有攻击接近她身躯时都会如镜子反射般被反弹出去,无法触及她分毫。 如果局势就是如此,那明显属于今晚幕后黑手一方的幽影生物与干尸大概不用多久就会被扫荡干净,不过百目影龙也看见了这群生物中两个大概是dusk的成员在苦撑着战局。 “嗯,是张夜安,那西蒙呢?” 谢非尘认出了其中一人,四下打量却没发现西蒙的身影。 张夜安此时正苦苦支撑,他的动作大异寻常,看似僵硬古怪动作却快捷得出人意料,往往于不可能的角度进行闪躲或是攻击,犹如扯线傀儡在疯狂舞蹈一般。而在他身边,一个面色铁青的俏丽女子同样使用着类似的动作,默契地配合着他进行战斗,偏生防御高得吓人,即使偶尔被白人男子击中也只是稍稍退后就恍如无事般继续冲上去掩护张夜安。 另外还有一个眯着豆子眼的矮胖子,喘着粗气躲在后方双手画圈,时不时划出一个气泡般的东西落在幽影、干尸身上阻缓白人男子的攻击,或是落在女子前面阻止她的前进。白人男子数次疾冲过来想要先干掉他,矮胖子却总是被吓到般紧急划出数道气泡将他挡了回去。 古怪的局面。 百目影龙潜伏阴影之中静静旁观战局,通过它的视线注视到这一切的谢非尘心中下了判断:这僵持局面维持不了多久,但那天在大学里见到的两名炎黄血裔的成员为何不在?而且号称炎黄血裔,怎么还有白人成员? “杰特,不要再拖了,达科·索伦这么久不见踪影想必正好无暇分身,若是等他完成仪式那就麻烦了。” 突然,玛丽不耐地催促同伴。根据情报,索伦在幽影界肯定有着某种助力,而依群星仪社的判断很可能是掌控者甚至支配者位阶的幽影领主,真要让对方将幽影通道打开那事态可就完全超脱掌控了,更何况还要考虑炎黄血裔的因素,时间确实紧迫得很。 白人男子并未回话只是应了一声,似嘶吼又似低笑,停下身形抬起头,锐利双目似鹰隼似饿狼般泛着血光,深深吸了口气,随即昂首长啸,身形遽然拔高变形、骨骼节节作响,浓密的雪白毛发瞬间掩盖全身,转眼已化作一头数米高的人立白狼,残酷冷漠地俯视全场。 “可惜没有月光,不过,足够了!” 含糊地嘟囔一句,白色狼人怒然咆哮,猛地朝前挥舞巨爪,强大的力量飓风般将挡路的幽影生物与干尸全都扫荡撕碎,在地面留下深深的三道沟渠。 “走!” 清除出一条通道后,变身白狼的杰特一马当先化成一道白光冲了过去,张夜安跟身边的女僵尸急忙上前拦截却被与刚刚交战中截然不同的磅礴巨力瞬间弹飞,玛丽咯咯娇笑一声闪身跟上。 矮胖子犹豫了一下,终究未曾将两人拦截下来,眼睁睁看着敌人冲向导师的所在,心中不安地嘀咕:“拖了这么久我已经尽力了,导师那应该时间差不多了。” 对于索伦说的他们死后能以幽影生命的态重生这点,陆甲一直将信将疑,更何况跟其他dusk成员不同,在陆甲看来,能活生生的做人又何必变成不人不鬼的幽影生命。 谁也没发现,在杰特两人身后,一道悄然游走的细长黑影一闪而逝。 幽影之门已大体成型,门的另一头被深不可测的幽暗遮掩完全无法看清任何事物,而大门不断朝外喷吐着滚滚虚幻晦涩的玄黑烟尘,附近的景物被黑烟附着下逐渐转变成了浓黝的黑影形态,显然随着幽影界的锚定,两个空间逐渐叠加已经产生了实质影响。 明明只差少许了,两个没用的废物! 索伦心中唾骂一句,转过身却是一派云淡风轻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色。 “荒杀白狼,我们又见面了,群星仪社竟然派出你这位一等星进行抓捕,真是让我受宠若惊。不过特意甩开其他人,看来贵方与炎黄血裔也是貌合神离啊,既然如此,我想我们大可以好好谈谈——!” ; 第54章 强者之威 “杰特!” 刚刚抵达此处的血腥玛丽并不理睬索伦,锐利目光一扫,转瞬便注意到幽影大门顶端空间交汇节点处悬浮着一根巴掌大小的权杖形饰物,顿时眼睛一亮,急促低喝。 早已被体内沸腾的猎杀之力催动得野性狂张的杰特自然更没有废话的欲望,几乎就在玛丽出声瞬间就已经旋身冲出,巨大狼躯如炮弹般锁定索伦疾速冲射。 “哼!” 见对方动手如此果断,索伦神情一肃打消了用话语拖延时间的主意,阴着脸单臂一挥,身侧阴影拔地而起挡在了身前。 不远处,潜伏黑暗中的百目影龙若隐若现,有些不安地注视着幽影大门那被黑雾封锁的另一侧,就如之前那些低级幽影生物被它的气息克制不敢靠近一样,它也同样本能地畏惧这座大门另一端透露出的幽深飘渺的强大气息,那是某位幽影领主的气息。 纵然在幽影界百目影龙是属于食物链上端的顶级猎手,但比起一方之霸的领主却还是有所不及,等它将来成长进化到完全体的形态后也许能跟这种程度的存在扳扳手腕,但此时不过是少年期都未达到的幼体形态不过是这种存在眼中的蝼蚁。 而在这个空间之外,借着召唤生物感受到这一切的谢非尘,心中也在犹豫着是否要进入这个古怪空间,但只踌躇了片刻便下定了决心——虽然不知道这扇大门通向的是幽影界哪一处险境背后站着哪位大佬,但明显一旦完全打通事态就会极度恶化,怕是整座城市都会被波及,到时候他仍旧会被卷入风波当中,与其事到临头后悔,倒不如趁着现在还有机会时冒点险来尝试着阻止大门的打通! 大门前方,白狼的身形迅疾如雷直扑索伦,紧盯敌人的瞳孔完全化作兽眸,沸腾的猎杀之血让他早已忍不住要将之前逃脱的猎物撕咬殆尽,疾速之身拉出一线残光白影,瞬间前方空气被高速压缩发出火车鸣笛般尖锐的气鸣空爆,区区百十米的距离转眼跨过,气势宛如排山倒海。 被盯上的索伦也不由被这股毫不掩饰的张狂杀意刺激得毛骨悚然,急挥手臂一团阴影拔地而起横拦前方,让高速冲来的白狼一头撞了进来,周围弥漫充塞的黑烟仿佛有了核心般纷纷朝着这团阴影滚滚聚集而来,转瞬已聚集成了一团蠕动泥巴般的实质幽影。 本想借高速冲击一鼓作气冲破障碍的白狼顿时发现有些不妙,乍接触时这团幽影似有若无仿佛虚幻一般,然而烟尘一聚立刻就凝成实质,无数悬浮颗粒不住吸纳化消他的冲击力道,彼此相连织成交错罗网,短短几个刹那高速就被停滞了下来,如深陷泥沼之中寸步难移,而且全身虚浮难以发力。 白狼眼中厉芒一闪,倏地扬声长啸,身形急颤周身白毫飘扬散发淡淡月光,随即身躯陡然急速旋转化作钻头狂飙猛进欲要突破阻碍,一时间引动周遭气流急旋形成小型飓风围绕身侧,呼啸大作。 无奈虽然气势凶猛,但这烟尘凝聚的泥团却颇有几分玄奥,无论是杰特周身如同凛冽月华的白光亦或是引动的狂风都只是稍稍震开细碎烟泥却无法真正影响到整体,反而是烟尘越聚越多更加膨胀起来。 见白狼被截下,索伦嘿嘿得意地笑了起来,这头软烟泥怪在幽影界也是少见的品种,虽然只靠吞噬小型幽影生物生存全然没有攻击力,但身躯却是由无数聚散自如的烟粒组成,更天生就有吸能特性,不论刀砍斧劈亦或是水浸火烤都难以真正伤害到它,即使在幽影界那些危险的猎手眼里都是不愿招惹的牛皮糖。 他特意向幽世之主祈祷求得赐下这头生物,又花大精力将它从幽影界置换到这个空间,就是为了守护祭典仪式的顺利进行,眼下看来算是明智之举了。 “还有一个!” 白狼暂时不足为虑,索伦也不会忽略同来的女子,挥手一指数道异形黑影闪出直扑玛丽,眼下周围环境中幽影界的叠加影响越来越强烈,这些幽影生物也如鱼得水越发适应起来。 “本以为成功几率只有一半,谁知白狼杰特竟然甩开炎黄血裔的人独自前来,真是吾主庇佑。” 索伦心中对仪式的顺利完成也越发充满了信心:“只要通道打开吾主的力量延伸过来,就算炎黄血裔赶到也来不及了!” 正当索伦畅怀臆想时,玛丽嫣然一笑,抬起手拂过胸前的镜子,掌上陡然多了一柄全由玻璃构成的精致西洋刺剑,看似脆弱晶莹仿佛艺术品,却见她手腕微转寒光一闪,近身的黑影全都化作片片碎裂镜片掉落地面,显然是死得不能再死。 “镜华剑!”看见这一幕的索伦瞳孔刹那紧缩,倒吸一口冷气:“你是血腥镜灵?” 群星仪社竟然来了两名一等星,该死,大意了! 索伦脑中刚刚闪念,却见玛丽寸步挪移,手中玻璃剑尖平平一刺,赫然流光闪烁直冲黑烟,顿时色变心呼糟糕。 这头软烟泥怪虽然不惧切割钝击等物理伤害或是冰火电流之类的能量冲击,但玛丽手中的镜华间他却早有耳闻,是能令被攻击目标镜化碎裂的魔剑,这等物质转化的手法正是软烟泥怪的克星。 果然,流光一闪,黑烟从中横分划出一条透明通道,困住杰特周身的烟尘转眼化作碎裂晶状絮物,白狼昂声咆哮剧烈音波顿化强流将这些晶莹碎片一冲而散,随即隔空利爪怒挥,凌空气刃朝索伦撕裂而至。 爪刃气劲眨眼临头击在身上,索伦闷哼一声身躯被撕裂开来,却不见半点血液,反而是喷洒出一蓬如前几天囚影之池中的黑色液体,刚刚脱离身躯就有如灵智般缩回索伦体内顺便将伤口黏合不留一丝伤痕,除了衣服上被撕开的口子看起来竟是外完好如初。 “两名一等星又如何!” 索伦一愣后神情虽有几分阴郁,脸色却恢复如常,厉声高喝:“在吾主面前仍是脆弱如蚁。” “戈哇索拉夏嘎伊达姆——!” 口中低颂,他单手朝前虚虚一握,顿时幽影涌动化作巨大手掌将白狼紧握掌心,不仅是无形力场束缚行动,更有一股冰冷晦涩的能量冲刷着白狼肌肤试图侵入体内冲击心脏将他麻痹僵化。 纽格塔之紧握! 于此同时,索伦胸口竟然裂开一张嘴,同样喃喃颂咒,配合另一只手指向了血腥玛丽,凝成一团崩溃腐烂的绿液散发着恶臭朝她劈头砸去。 溃败胃液! 双重颂咒,叠加施法,索拉同时攻向杰特与玛丽,试图拖延住这两名群星仪社一等星的步伐。 而被攻击的两人也知道此刻时间紧迫,成败只在转眼瞬息之间,一者昂声怒啸白毛飘扬,浑身凛冽月华大盛,传承自远古的荒野猎杀之力运转极致;另一人将胸口镜饰取下对准绿液一照,镜射异能瞬间启动。 一触即发之际,蓦地整个空间如受巨大冲击剧烈震动不止,竟是开始轻微扭曲起来。 “发生了什么事?” 索伦自是最清楚状况,他面色一变,感觉到自己构筑的这个影子空间在外力冲击下竟然开始崩溃瓦解了,错愕间天上凭空响彻一声清越凤呖,空间原本灰蒙蒙的阴暗基调中突然多了一抹跃动的鲜红,迅速扩散开来占据了越来越多的背景,短短片刻就如火烧云般铺天盖地,气温也在快速提高着。 半分钟之前,影子空间外的现实世界,刚刚下定决心要进入的谢非尘还没迈开步伐,突然抬头望天讶异地看着一道星火流光从天划过,赫赫火光打破了城市里越发黯淡灰暗的环境,划出一条流畅曲线毫不犹豫地撞击在了他眼前的大厦上。 轰然巨响,冲天火光伴随小小的蘑菇云升起,剧烈的冲击波扫荡八方,饶是眼明手快缩回拐角后方,谢非尘仍被冲刷而来的强劲气流掀了个跟头,耳边一时嗡嗡作响。 半晌后,灰头土脸抬起头的他目瞪口呆地看向约莫是被流星击中的地方,赫见几分钟前虽有些陈旧但还完整的大厦如今只剩断壁残垣,裸露的钢筋墙壁被高温急速融化再凝固变得奇形怪状,灼热空气扭曲蒸腾着,滚滚热浪扑面而来。 “靠,云爆弹吗?” 呆滞地看着残破的大厦,谢非尘略略一抬眼就看见了大厦上方漂浮着的那个双手环抱着的悠然身影,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这人物出场等级提升得是不是太快了点? ; 第55章 登上舞台 空气扭曲,热浪云雾蒸腾之中,不知从哪冒出的黑色烟尘突然大股大股外涌,眨眼间弥漫扩散开来与漫天火焰各据一边,大厦废墟上方,一轮幽暗凝结仿佛黑曜石般毫无光泽的大门凭空显现。 这声势浩大的流火一击不仅杀伤力几乎比肩现代军事中的云爆弹,而且火焰力量中蕴含的精纯意志更远在机械爆炸的炸弹之上,表面看似狂轰滥炸毫无技术含量的一击,火焰力量却深入另一侧空间摧毁节点,短短时间就将索伦花费偌大精力打造的倒影空间瓦解崩溃,若不是仪式进入尾声幽影界已大致锚定现实世界,怕是连幽影通道都会在同一瞬间崩毁。 在这个时间点这座城市里,能将火焰力量操纵到这点的只有一人,只见满目火红之中,一道倩丽人影傲然悬浮半空,俯视全场。 “这就是你弄出来的把戏?” 依旧慵懒的语调,轻描淡写的姿态,风梦烟的视线透过幽影大门凝视着深不可测的另一端,不待索伦回话已举起玉臂纤纤一指,仍在大厦蔓延的燃烧烈火刹时逆流聚拢腾地化作一条熊熊火龙扑向幽影大门,与不断喷吐而出的黑色烟尘僵持片刻后又一声轰然巨爆,大门上黑色流影闪动不已,本体却屹立不动。 一击无效,风梦烟面不改色,眼神中却多了几分趣味。 “久闻炎黄血裔的火凰神女大名,可惜你们来晚了。” 索伦嘿然轻笑一声,身形隐入黑烟消失,幽幽笑声回荡场上:“吾主降临已是近在眼前,这一局,是我赢了,哈哈哈哈哈!” 不屑地嗤哼一声,风梦烟脸色冷然挥手再招,数十道焰光腾挪爆射冲入黑烟,却全如泥牛入海般深陷无息。 “啧,倒是有几分名堂!” 风梦烟缓缓降落地面,神色不善地看着杰特与玛丽两人:“眼下这种状况,你们群星仪社没什么要说的吗?” 不远处,炎黄血裔的剩下几个成员也赶到了现场。 “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禁!” 洛旭灵符飞舞禁咒令出,举手投足已将女僵尸完全压制,张夜安一见大为焦急,不顾自身伤势一冲而上想将恋人解救出来:“——小茹!” “言家僵尸拳?”旁观的石敢立马认出了此人古怪武技的来路,冷哼一声挺身将他横拦了下来。 “湘西言家虽然算不上什么名门正派,但也算我华夏宗流一支,却没想到竟然会出了个吃里爬外的杂碎,竟然伙同洋鬼子对自己同胞犯下这种泼天大罪,真是该死!” “滚开!” 眼见女僵尸在洛旭气禁之术下神智全无如木偶般倒落地面,张夜安瞬间双眼通红面容狰狞,低声咆哮着十指暴涨屈勾成爪合身扑上,锋锐指爪飒飒破风,无奈平常连牛皮都能轻松抓破的攻击落在眼前之人身上却只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铿然声响,连道白痕都没能留下。 “小子,给我安分点!” 石敢嗤之以鼻,反手横拳就是雷霆一击砸落在张夜安胸膛上,他对各派武学之道了解颇广,自然心知运使僵尸拳的武者最难缠的就在于浑身麻木不惧伤痛,因此出拳时劲透三分震碎了张夜安的半截脊骨,立刻让对方软软瘫倒在地再起不能。 另一侧,不知何时出现的墨镜青年悄然站立,而那矮胖子陆甲已卧倒昏迷在他脚下。 在华国官方超自然组织炎黄血裔的精锐成员面前,这几名索伦用数年时间聚拢的dusk成员算不上太大的麻烦。 面对风梦烟冷冷的责问,玛丽叹了口气:“风小姐,此事过后我们群星仪社自然会向贵方给出个交代,但眼下最重要的是封闭这扇通往幽影界的大门,不是吗?” 风梦烟也知道此刻不是追究的时机,不再多说,转头紧盯着幽影大门,神情颇有些苦恼。 她的火焰能力论杀伤力在炎黄血裔首屈一指,但面对眼下这种情况却并不算太对口,这滚滚黑烟半虚半实的奇妙质地介于物质与精神之间,并非普通暴力就能轻松破解,不由扬声喝问:“小叶,你有办法干掉这个该死的东西吗?” 在场的成员中,石敢一身钢筋铁骨毫无用处,洛旭身为天一道得意门徒对上妖魔鬼怪倒是行家,但对这东西估计也没太大办法。倒是向来神秘莫测的小叶,他的能力异常奇妙,连身为上级的风梦烟也只是了解个大概,因此第一个就向他询问。 墨镜青年沉吟片刻,摘下了一直架在鼻梁上的墨镜,紧闭的双眼首次睁开,露出全是眼白不见瞳孔的眼睛,注视着幽影大门。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一种如虚如幻似梦非真的气场顿时围裹周遭方圆,但却只有风梦烟等寥寥数人察觉到了这种微妙的异状。 被称作小叶的青年泛白双眼紧盯着深邃的幽影大门,额头片刻就冒出密密细汗,而在莫名力量作用下幽影大门逐渐开始扭曲闪烁,给人一种不堪重负的感觉。 蓦然,幽影大门闪烁数下后在黑烟缭绕中重新稳定下来,小叶则闷哼一声张口呕红,踉跄着退了数步,苦笑摇头:“不行,这座大门的存在之力太高了,我无法将它抹消!” 啧! 风梦烟砸了咂嘴,神情转肃:“没办法,那就只能一起出手破坏掉这玩意儿。” “我看到了,门框顶上那东西应该就是关键的节点,另外,”小叶抹去嘴边血迹冷静地说道,同时转头看向不远处的角落:“躲在那边的兄台,也请出来一见吧!” 啧,果然被发现了。 谢非尘叹了口气走出了拐角,刚刚墨镜青年动作时他就有所察觉,现在看来果然没有侥幸。感觉到数道含义不明的视线落在身上,谢非尘不由汗毛微竖,体内法力运转不休,很明显,在场的这几位可都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这还是他不知道死在他手上的离皓老道是洛旭的师叔,否则怕是更要精神紧绷随时准备大打出手了。 “诸位晚上好!” 谢非尘有些僵硬地微笑着打了个招呼,刚要说些什么来舒缓一下紧迫的气氛,却见那头竖立的巨型白狼转头冰冷地紧盯着他,人性化地耸了耸鼻子,随即咧嘴一笑露出了交错的锋利犬齿:“虽然微弱,但小子,你身上有着跟那个索伦同出一源的气味!” 所谓的气味自然是幽影界的气息,索性此刻百目影龙尚未回归,谢非尘身上才只残留着些微气息,否则白狼怕是根本不会多说而是选择立马动手。 但纵然如此,白狼的话语一出,谢非尘顿时感觉周身空气犹如实质压力骤升,投射到身上的视线陡然锐利起来,心中猛地一紧当机立断高喝出声:“我能帮你们揪出刚刚躲起来的人!” 心知此刻多言无益,唯有行动表明立场,谢非尘伸指一点黑色烟团,同样隐藏其中的百目影龙接受到指令,身上浮现出众多眼睛虚像,顿时黑烟中某处区域翻滚沸腾,似有一股无形力道排开滚滚黑烟露出索伦的身影——这些黑烟本质上其实就是无数细微的幽影浮游生物,对百目影龙位于幽影生物顶阶的存在来说不难驱使;同样的道理,索伦纵然借助幽影力量隐藏身形,也瞒不过百目影龙的探查。 变生肘腋,正全心打通通道的索伦猝不及防之下露出了行迹,脸上不由错愕,正在祈祷的动作也是一愣。 刷!刷! 四道符纸裹着飞镖如疾风迅雷破空而至,距离最近的洛旭也是反应最快的,一见人影现身下意识就挥手掷出四道法符钉入索伦身周四角,紧接着持咒喝令: “不避万灾消灭天清明,敕令——” “——禁!” ; 第56章 黑手降临 咒令起、气禁动,四道镖符如柱钉立,四个节点间清气流转,随声响应化出一道四方结界扫荡邪氛,刹时间制住索伦让他一时动弹不得。 禁者,锢、遏、止也! 所谓禁术,乃是古代道士入山修行时的护身至法,在杀伤力方面虽不算强,却有无穷妙用,分为气禁与咒禁两类。 其中善气禁者能凭一股浑然真气禁制万物,气禁白刃而刀枪不入,嘘河断流嘘风止息,更能以气禁虎豹豺狼使其动惮不得或是治愈伤病。 而善咒禁者功行深厚更是能敕令鬼神,咒山山崩咒石石裂,咒水水竭咒火火灭,路遇凶恶猛兽或是山精鬼魅之流的外邪时,一声咒令就能压制对方。 天一道的传承虽是偏向于符箓道派,与那些丹鼎清修之流颇有些差异,但禁术本身并非什么高深术法,在各道派之间颇为流传,因此天一道自然也有相关法术,而洛旭正是门派中极少数精修禁术者,此时抢先先手,竟一时压制得索伦筋骨酥麻,连带体内幽影力量也如死水凝滞般难以调动。 嗷! 一声狂嚎,白狼如疾电迅雷纵身踏空,周身气流旋化飙风呼啸嘶吼,形成一道声势浩大的飓风钻头由半空坠落直扑索伦;另一侧,石敢默不作声地低头猛冲,虽然气势看上去不似白狼般凶悍,但沉重的步伐连绵成影,每踏出一步都引得附近地面隐隐震动,在行家眼里威胁力绝不逊色前者。 该死,是谁在捣鬼! 索伦心中愠怒同时也有些隐隐惊惶,刚刚驱散幽影烟尘的波动虽然隐秘,但明显就是他一直是引以为靠的幽影力量,而且这股幽影之力的纯正竟似是还在他之上,岂能不让他感到惴惴不安。 不过来势汹汹的敌人转瞬即至,索伦干脆把心一横目光倏冷,幽影通道打开近在眼前,他倒要赌上一把看看究竟是哪一方的动作更快,他坚信,一旦幽世之主降临,眼前这些敌人终究将沦为一扫而空的蝼蚁。 电光火石间索伦心中作出决断,当下将体内幽影之力陡然引爆开来,也不见他有何举动,但双眼眼白刹那转黑,同时皮肤也仿佛打翻了墨水瓶般迅速被一股股上涌的黑水占据,转眼间整个人就变得从头漆黑到脚,不止如此,他的身躯也飞快消融着,血肉之躯的质地迅速转化成半虚半实的幽影之体。 糟糕! 身躯急速异变,索伦感觉到体内幽影之力如涨潮般不可抑制地汹涌狂喷而出,心中反而一个咯噔。 对生活在幽影界中的生物而言,弥漫整个次元空间的幽影之力就如水对鱼一般重要,而越是在食物链中占据上端的幽影生物,本身所蕴含的幽影力量也就越强大越精纯。但对主世界中进化而出的生物而言,阴邪残毒的幽影力量并非一种适合血肉之躯的力量,虽然不如火焰雷电等能量一般暴烈,但却像是惨杂着硫酸镪水的暗流,无声无息地侵蚀着使用者的肉体与灵魂。 而在幽影道路上行进得越远,面对幽影之力的反噬也就越强,一旦超过临界点,即使是背后有着幽影领主的支撑也终究无法克服血肉之躯的限制。早在数年前,索伦就醉心沉浸于探索幽影力量的奥妙而忽略了自身的承受能力,身体早已濒临崩溃的边缘,而他又不愿意像其他dusk成员一样通过血祭仪式与召唤出的幽影生物融合来转换生命形态,虽然这种做法能大大提高对幽影力量的承受能力,但却是个有极大副作用的法术,不仅自身意识会受到被融合幽影生物的污染而畸变,生命本质也将被局限难以晋级。 想完美解决索伦身体困境的只有一个方法——打开幽影界的通道,借助幽世之主这位幽影界顶阶存在的力量将自身生命形态由人类转生蜕变为幽影模板,这样一来索伦不仅能完全除去沉疴,更能让他对幽影之力的掌握有突飞猛进的提升。 因此,察觉到体内幽影力量汹涌狂喷的程度远超预估的时候,索伦一瞬间差点惊骇得魂飞魄散,以为身体终于支撑不住幽影力量的反噬而要崩溃了。 但下一刹那,涌现的幽影力量所蕴含的熟悉的冰冷威严立刻让他欣喜若狂。 “吾主,终于降临了!” 仿佛体内某一处沟通着刚刚从沉眠中苏醒的火山,宛如在九幽之中封禁万载的黑暗源源不绝地喷薄着,肆意挥洒着庞大的力量,如黑潮一般由索伦周身扩散席卷四方,囚禁压制的四方结界稍稍阻挡了一下就在汹涌黑潮前溃散瓦解。而随着索伦体内能量水平爆发式地急速蹿升,他的形态变化也越趋快速,等白狼杰特引发的狂风飙旋压临头顶时,索伦已经由人身完全蜕变成了一名身形模糊的黑影。 五官面目一片混沌,宛如最深沉的深渊,唯有双眼的位置两点如血通红散发着压迫人心的灼灼赤光,数股黑气萦绕黑影周身凝结成一件漆黑的古拙法袍,头上则浮现出一顶代表领主位格的闇渎影冠,一波波冰冷残虐让人血脉冻结灵魂僵噩的晦暗灵光如飞瀑泻虹般朝外扩散开来, 这一刻,他不再是光照会的叛逃者达科·索伦,而是幽世之主的分身。 虽然这种程度的通道不足以让幽世之主的真身完全降临,通道也尚未完全开启,但眼下这种程度,已经可以让他将自己的意志携带部分力量降临到现世,而索伦身为它在现实世界的代言者与虔信者,本身就与它之间存在着深厚的无形联系,可以让幽世之主暂时附身。 狂澜气浪如天崩压下,飒飒狂风吹得地上飞沙走石瓦砾飞滚,未及身已将滚滚黑浪翻滚搅动,但最危险的却不是的这惊涛骇浪撕风裂云的气劲,而是隐藏在狂风之中那一道足有数人之高的巨大狼爪,狰狞凶恶宛如实质,带着一股浑浑荒古的凶煞气息,仿佛一头沐浴在远古月光下的巨狼伸出利爪穿越万古时光朝着索伦当头轰下。 “来自无尽荒野之境的兽灵吗?” 索伦所化的黑影抬头淡淡看了笼罩全身的巨爪,口中数重声音叠加的轻轻自语化作无形的精神波动传到了周围谢非尘等人的耳中,虽然是从未听过的陌生语言,却奇妙地让所有人都明白了他话语的含义。 下一刻,周围的黑潮自发涌起聚合化成只一模一样的漆黑巨爪自下迎上,与从天而降的狼爪狠狠拼撞到了一起。除此之外,其余的黑潮部分则汹涌扑向悄无声息侧身接近的石敢,奔波潮涌之中凝聚出无数怪模怪样或如虎豹豺狼等凶兽或干脆就是狰狞恶鬼的丑恶头颅,嘶吼着争先恐后张嘴撕咬拦截下了石敢。 手不动足不移就轻描淡写地挡下了两名敌人的攻击,黑影失重般悬空浮起,随着他的动作,那座巨大的幽影之门仿佛受到了刺激更加磅礴地朝外喷吐着黑烟,来自幽影界的瘴厉季风携带着大量的幽影物质呼啸着冲出大门散落四方,众人脚下的大地与虚幻而巨大的阴影之海交替浮现,地面正在逐渐被吞没,方圆视野内的世界仿佛都被拖入了黑影的世界,包括四周的建筑、马路边的树木路灯等在内的一切景物都被漆黑渐染,显得影影绰绰,连不远处熊熊燃烧的火焰颜色也逐渐昏暗起来。 空气中不知何时浮现出种种奇形怪状如鱼虫飞絮般的小型生物,随着现实世界逐渐与幽影界的叠合,这个区域正慢慢被转化为贴近幽影界的环境,这些幽影界随处可见弱小无害的浮游生物也开始活跃起来了。 而随心主导支配着这个领域的核心,就是众人眼前的黑影。 “阻碍吾降临的渺小血肉之灵啊,跪伏在吾脚下蒙赐恩惠,或是化作无知无识的尘埃,选择吧!” ; 第57章 幽影风暴 寂静的死寂,刺骨的寒意,凝重得仿佛空气冻结的氛围。 黑影口中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浸泡着毒汁,如滑腻的幽蛇般化作无孔不入的精神波动钻入在场众人的脑海中,紧紧勒住每个人的灵魂让人喘不过气。 (该死,溜出来了棘手的货色!) 玛丽面容冷若冰霜,左眼瞳孔中浮现出众多镜子影象宛若万花筒般不断急速切换分合着,但镜子中央倒映出的却始终是个模糊的黑影。 “不妙啊,这家伙的灵格位阶在我之上,我的万华镜瞳对它作用不大!” 她的额头露出了些许冷汗,身为不断追求根源之涡最终真理的群星仪社的资深成员,玛丽曾经见识面对过许多远超常人想象的恐怖与力量,眼前的黑影虽然强大,但相比那些扭曲得看一眼就会让人疯狂的噩梦来说要容易接受得多,只是这样一来,想要达成这次行动目标的成功概率无疑变得渺茫起来。 还有一点,就如她名号所呈现的那样,玛丽的能力与那位在西方大名鼎鼎的镜中恶灵十分相似,事实上,她的能力来源就是遵循神秘学中的偶像理论通过魔法升格仪式将自身灵格与名为“血腥玛丽”的虚拟灵格进行等位交替,从而获得近似传说中镜灵的力量。 与眼前的黑影状态相似,在此地的东方女子并非是玛丽的本体,而是她随意挑选作为自身意志附体的容器,与本体之间的联系就在于脖子上的那块镜饰宝具,但随着幽影界对现实区域的叠合,玛丽发现自己与这具肉体的联系开始受到干扰变得不稳定起来。 不仅是玛丽,其他的几个人包括谢非尘在内都能地感受到了黑影所携带的深沉压力,本能地警戒沉默着,一时间竟无人应声。只是与其余人脸色难看不同,风梦烟虽然也没开口,半睁半阖的慵懒凤眼中却闪过锐利到疯狂的兴奋殷红,犹如燃烧的血焰,娇俏的面容皮肤下隐隐浮现出几道金红纹彩。 黑影也不在意,只是沉默地浮空停留着,每一秒幽影大门都在喷吐出数不清的幽影物质,将这块区域锚定转化为与幽影界接通的码头,相比而言这些血肉者对它来说并没有太大吸引力。事实上,若非某个原因,整个现世在黑影眼里也不是什么值得兴趣的地方,也许对低等的幽影生物而言主世界的血肉猎物是无比的诱惑,但到了他这种程度的幽影领主又大不相同,与幽影界的紧密联系在带来强大力量的同时也让它们在离开自己领地时会极大不适,更遑论离开幽影界而力量大幅度下降可能导致的后果。 下一刻,一阵狂野的大笑声打破了诡异的沉寂,空中呼啸压落的狼爪僵持片刻后终于击溃了黑潮所化的巨爪,杰特扬声长嗥,身上来自远古荒野的嗜血凶性完全爆发,浑身银毛飘竖如尖针,双眸肃杀如寒月,驾驭着周身气旋四肢踏空狂奔,将被阻碍减缓的势头再次催速流星般坠下。 白狼飚蹴杀! 仿佛同受感应,另一侧被黑潮吞没的石敢也在一声怒吼中破潮而出,虽然全身衣服被侵蚀得破破烂烂,但一身健壮精悍的肌肉上泛着淡淡的金属光质,竟是丝毫无伤。 黑影召唤出来的黑潮是由幽影界物质的精粹形成,在此基础上操纵可以衍生出多种应用,但哪怕只是如刚刚一般随意流泻涌动也能造成巨大的伤害。黑潮对于现实世界来说是种介乎虚幻与实体之间的影子般的未元物质,它的性质与现实世界的元素截然不同,本质上其实就是幽影力量的具现,对于血肉之躯来说是应该是如王水般的剧烈腐蚀性的东西,只要一接触就会蒸发大部分水分变成干尸般的萎缩物,哪怕是坚硬的岩石甚至钢铁在长久浸泡下也会由于现实构造的存在性被冲击而变得松松垮垮,最后同化为黑潮的一部分。 但石敢不同,身为炎黄血裔的头号坦克,他早已将一身铁布衫的横练功夫修炼到炉火纯青乃至登峰造极的地步,虽然这种大路货的硬气功在别人身上修炼到极点大概也只能挡挡小口径手枪,但与石敢的天赋异能“钢筋铁骨”变异融合之后,足以让他赤手空拳挡下火箭弹,即使是面对眼下这种非纯粹物理性的攻击,早已千锤百炼中凝缩精练成一团的旺盛生命力场也有着极大的抗性。因此那些幽影凶兽恶鬼头颅的撕咬攻击,也只是让石敢如以前多次战斗般再次裸奔了一把。 甫一脱身便是暴怒狂吼,石敢箭步窜身,浑身筋骨雷鸣,异能强化后的五脏六腑鼓动着庞大精气催发强横血气汹涌灌入一条条肌腱大筋,瞬间上半身强化得像是坚韧到了极点的特种橡胶轮胎,随即以大地为架,力发脚跟拧腰贯手,提气聚力猛地朝黑影炸雷般轰出了气势磅礴刚猛无涛的一拳。 这是凶猛血气爆发的一拳,这是张狂战意凝聚的一拳,以往石敢也处理过恶灵之类没有实质身体的存在,但在他强大的生命精气与炽热精凝的战意汇聚所发出的拳头面前全都照样魂飞魄散,因此哪怕这黑影看起来也就是个没有实体的影子,石敢仍旧对自己的拳头抱有十足信心。 一转眼,之前被阻隔的两人攻势再次爆发夹击,两道庞然巨力像是夹心饼干般向黑影压落。 “无知可悲的血肉生命。” 随着冷清清的一句话,黑影陡然延伸膨胀化成一摊铺开的稀疏阴影。 下一刹那轰隆巨响,由天而降的飙风狂澜瞬间将地面击出一个深约数米的大坑,啸风如刃割出道道裂痕呈辐射状向四周延伸,数十米范围内的阴影在数十道爪痕撕裂扫荡中变成扬起的一缕缕黑絮,在漫天飘飞的同时不断被某种如附骨之疽般的力量消磨殆尽。 另侧雄浑一拳轰杀在扩散的阴影之上,蕴含在拳风中点燃了气血的强大生命精气在谢非尘的灵觉视线中宛如一轮微型太阳爆燃,空气猛烈震荡化出肉眼可见的白浪扩散,拳劲经过处的阴影仿佛被灼烧般兹兹作响无端蒸发。 只一瞬间,铺开的阴影就被白狼杰特与石敢的攻击毁去了三分之一左右,只是更多的破坏力却穿透稀疏的影子落在了空处,将四周景物破坏得更加狼藉。 短短几个刹那之后,摊开的阴影边缘扎入无处不在的幽影烟尘,略一扭曲,破损的部分就从源源不绝的幽影物质中补充了回来,转眼就恢复如初。随即宛如录像倒带般阴影突兀地由膨胀转为急速收缩,倏然间再次凝聚到了一处,变成了比原先人形更浓缩的形态。 如果说之前他还是个由类似影子物质填充的人形,那现在干脆就是个漂浮空中没有厚度也不见人形的二维影子。变形后影子宛如灵蛇般轻巧地攀向白狼一旋一绕,顿时血光溅射一条毛茸茸的硕大臂爪凭空掉落,伤口处光滑得仿佛是被激光切割过一般,惊怒怪叫声中白狼一把捞住断臂急速后退躲避。 “石敢小心!” 墨镜青年眼中精光暴涨,悚然色变着尖叫提醒,但毫无厚度的影子空中再次一闪,庖丁解牛无厚入有间,仿佛切割热奶油般已将石敢拦腰截断,能抵御热武器的钢筋铁骨异能在这比世上任何手术刀更锋利的二维影刃面前毫无抗拒之力,直接在分子级别上被切断了作用力。 轻易斩杀一名敌人,黑影却停了下来奇怪地轻咦一声,赫见刚刚被切成两半的石敢身子如泡沫般消散,而真身则出现在了墨镜青年身边。 “小叶,谢了!”石敢犹有后怕地擦了把额头的冷汗,若不是墨镜青年及时使用梦化异能将他移形换位,怕是这个时候他就正要变成两截了,只是做到这种程度似乎对这名为小叶的青年来说也颇为吃力,变得脸色煞白。 “古怪的把戏。”黑影有些讶异却又漫不经心,血光迸发的双眼一片漠然死寂,似是厌倦了跟这些小虫子纠缠,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方圆忽然响彻一阵渺渺高音,幽幽杳杳中又带着几分空灵,就像是倩魂幽泣、女妖歌吟,使人毛骨悚然却又忍不住侧耳倾听。 这并非是发自生物的声音,而是来自幽世的天籁之声,是幽影界这片天地的呼声。歌声由弱渐强,转眼就扩散四方引动遮盖了整座城市的黑暗共鸣,就像是兴奋剂一般让已经充斥整座城市的幽影力量暴躁起来。昏暗浑浊的基调涂抹了整座城市,在这城市里的任何人眼中都是一片灰蒙蒙的黯淡,即使强烈光源在身也顶多只能看清周身数米,再远一点就尽数被深不可测的黑暗吞灭。 如此诡谲反常的现象自然引起所有市民的不安,而人类从上古本能中遗留下的对黑暗的恐惧无法抑制地苏醒,惶恐、害怕、惊疑、不安,种种负面情绪引爆了人们心底的黑暗,若不是视线不佳,只怕此时整座城市都要沦落到集体暴动之中。但即使如此,近千万人口的浓烈情绪波动在幽影力量下蒸腾成一股犹如实质的冲霄瘴气,如巨大的铁钩般牢牢锚定住幽影界的位面,更有不少比较弱小的幽影生物已经欢呼着通过位面间隙溜到了这个世界,如鱼得水地在深沉的幽暗中大肆猎杀啃食着鲜美的血肉,享受这百年难得一遇的盛宴。 尤其是幽影大门附近更是首当其殃,谢非尘已经听见不远处传来的惨烈的惊叫哭嚎声,不过他已经没心思去哀悼无辜的牺牲者了,因为此刻他自个也是自身难保。 ; 第58章 落幕小结 打从索伦形态变化后,谢非尘的面色就一直很是难看,眼中绿焰不断跃?21??着,死死地盯视着那道貌不惊人的模糊黑影。 “靠,这乌漆八溜的恐怖玩意也是幽影界里溜出来的怪物吗?” 在他的冥眼里,这道看起来就是个皮影戏里龙套,一点都不起眼的黑影简直就是气焰嚣狂冲天,浑身散发着令人压抑的威势,看似与周遭大滩黑泥无异的影子躯体实质上却是高度浓缩的能量结晶,以量来说足足超过谢非尘自身法力数十倍以上。而且若光光是这个黑影也就罢了,更恐怖的却是黑影体内的力量源头,那扇幽影大门后方散发着隐晦深沉波动的某个强大存在,正一直通过不可见的隐秘联系将力量源源不绝地灌入黑影之中。 说实话,谢非尘到现在还是一头雾水搞不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对什么狗屁西蒙什么炎黄血裔群星仪社之类乱七八糟的组织也是懵懵懂懂,但眼下情况很明显,那道一看就像是游戏电影里异世界反派侵略的大门后面,不断将力量渗透进入这个世界的东东很显然就是今晚的大boss,落伍了几十年的异世界大魔王入侵的剧本正在他眼皮子底下上演,而谢非尘这名勇者却还没出村子开始练级。 这大半年来东奔西跑摄鬼祛邪的经历,让谢非尘以为差不多已经认识到了这个世界真实面以及超自然力量的水平,因此作为接受绝尘子仙道传承的他心底一直都有股隐隐自傲,有种类似于见识过国际繁华大都市的人对乡下落后农村居高临下的优越感,谁知短短时间一眨眼现实就给了他狠狠一记耳光,眼下这种堪比魔幻大片的剧情显然证明了这个世界的水绝对不止如此浅薄。 自觉成了井底蛙之余,谢非尘心中也暗自怀疑过去二十年他是如何保持平凡的世界观的,很显然,一旦让大门后的东西成功挤入这个世界后,整座城市的人大概都会沦为幽影生物的美食。谢非尘不知道在暗世界这种动辄整座城市沦陷的危机算不算罕见,但若是时不时就会发生的话,那他还真为社会能维持表面秩序没有落入末世地步而感到庆幸。 如果可以,谢非尘真想立马转身就溜,但遗憾的是在这场幽影界侵略者的盛宴上他同样是美味菜肴之一,幽影大门后面的东西挤想必也不会有兴趣分辨他跟炎黄血裔的这群人是不是同党,因此最好的办法就是在这里直接将那东西给塞回马桶里去。 “玛德,要是那便宜师尊的三大本命神魔留下任何一个的话,我现在就敢冲上去打得门后那东西满地做狗爬,哪里需要弄得眼下这样一不小心就归位这么苦逼!”谢非尘暗自嘀咕着。可惜事实上除了法门传承外绝尘子没留下任何遗产,只能白手起家的他要是冲上去的话只会被敌人当虫子一脚踩死,因此谢非尘也只能旁观盘算,祈祷这些看起来牛逼哄哄的临时队友能有足够的本钱。 当那空灵冥杳的声音响起时,谢非尘感受到了脚下百目影龙传来的敬畏与兴奋交织的剧烈情绪波动,正莫名其妙想询问究竟,下一刹那,他就为自己观战没远远拉开距离的傻叉行为感到深深的懊恼。 无垠的黑潮四面八方奔腾冲泄,这可不是阻拦杰特与石敢两人时的小打小闹,而是水库放开闸门般的山洪海啸,分不清是幽影物质、幽影生物或是幽影力量的黑潮转眼就铺天盖地将现场所有人全部吞没,也许它们本质上都是同样的东西。 石肤术! 幽魂铠甲! 冰冷恶意的黑潮淹没全身,谢非尘只觉得坠入了冰窟沼泽,只能拼命地催动土精的魔力加持护身,同时放出所有的幽魂聚集全身来排斥这股来自幽影夺取生机的负面力量。 但是他所掌握的四大元素精灵中,只有火精与水精已经进化,而土精仍然是最基础的元素精灵阶层,纵然是坚固的真正岩石也会在这股黑潮中化为碎块,何况只是土精魔力所凝聚的一层薄薄的岩石肌肤,转眼就消蚀近乎殆尽。而幽魂也是同样,在生冷不忌的黑潮中坚持没多久就依次惨嚎消融。 糟糕,要完! 好在这么一耽搁,游离在外的百目影龙已经急急赶回了他身边,身子一卷将谢非尘整个人都包裹了起来,同源之力下暂时阻隔了黑潮的侵蚀。饶是如此,谢非尘犹能感觉到浑身肌肤火辣辣地痛。 “该死,不是要毁容了吧?” 谢非尘脑中闪过一丝杂念,转瞬又仍到了脑后,这眼节骨上能抱住小命就算不错了,哪有功夫担心这点细枝末节。 “不知道其他几个家伙怎么样了,总不会是全灭了,难道今晚真要完蛋大吉!” “不管了,先离开再说。” 虽然很想将来自幽影界的怪物塞回去,但眼下的接触让谢非尘清楚地认识到了彼此之间实力的差距,只能咬牙准备抽身而退,实在不行也只能带着相熟的几个人逃出这座城市了,唯一庆幸的是他的家不在这座城市里。 蓦然,遮天盖地的暗潮中,一点星火亮起,陡然千百倍膨胀化作漫天火光斥破黑暗,两道横贯火翼滚滚蒸发扫灭黑潮,澎湃的火浪中伴随傲然嗤笑远传sf区区掌控者阶层都不到的分身就想在主世界兴风作浪,果然是乡下旮旯僻壤冒出来的妖魔——” “——别给我太嚣张啊!” 带着巨大魔力的繁复金缕在白腻肌肤上组成绚丽纹彩,两道火翼自背后延伸天际犹如霞云,足踏烈火铺就的红莲,在通天火柱下疯狂大笑的风梦烟完全不像人类,仿佛掌控火焰的魔神降临般。炽烈火焰嫣红得宛如血莲,在完全没有燃料的情况下凭空朵朵盛放,仿佛熔岩般流淌的炎流热浪自血莲中不断涌现,有意志地大口大口吞食着黑流,每一刹那都有黑流被燃烧殆尽,每一瞬间也都有莲火被黑流扑灭,就像两支非人的军队在激烈战争,转眼之间汹汹黑潮就被蒸腾大半,一时火光冲霄黑气连天,就像是神话故事中的场景。 虽然面孔五官全无,但短暂之间黑影似乎也露出了愕然,大股大股黑影逆流回溯上身凝聚,转眼形成一头三四层楼高的人形巨影,伸出漆黑一片的手掌缓缓却坚定地朝着风梦烟压落,掌心中央一处涡旋飞速旋转,将四周焰红吞没殆尽。 “咯咯咯!” 风梦烟不惊反喜,面色潮红一副兴奋至极的模样,熊熊火势同样腾空盘聚化成一头炽焰烈鸟,昂首清呖,毫不示弱地朝着巨人黑影俯冲过去。 “快退,风队又失控了!”小叶面容倏变大声疾呼,神情比之前面对黑潮时还更惊惧了几分,石敢与洛旭也二话不说惶惶不安地朝远处退避,白狼杰特也是神情遽变,咒骂一声抓起玛丽狂奔逃离。 靠! 见机不妙的谢非尘早就如丧家之犬般急急逃走了,双眼模糊泪流不止,心脏剧烈跳动着:“这女疯子的灵光简直炫到爆,比那黑漆漆的破影子还要强得多,玛德今晚遇到的都是什么怪物啊,这个世界也太危险了点!” 炎流黑潮冲刷交击,剧烈的能量冲突引发层出不穷的爆炸,谢非尘听着身后的嘭嘭嘭连绵不断的爆炸声吓得连滚带爬地不敢停下来,好不容易逃出几百米想松口气时又听到连声惊呼:“幽影之门坍塌了——!” 那扇鬼门塌了?塌得太好了,干嘛都跟死了爹似地惨嚎? 谢非尘好奇地回头一看,顿时噎了一口气,也加入了惨嚎的行列:“我艹——!” 在他身后,坍塌的幽影大门位置,一个昏暗仿佛黑洞般的通道正在迅速扩大着,无匹吸力将周围一切全都吸了过去,在谢非尘的视线里,一个巨大的白色狼影拼命挣扎着掉进了黑洞,下一刹那,谢非尘也飞了过去,失去了知觉。 第59章 初临 陌生的星空! 在剧烈的晕眩中,谢非尘艰难地睁开眼,第一眼就看到了都市里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的清晰闪烁的漫天繁星,以及两轮月亮。 愣了一下,谢非尘揉了揉眼睛重新再睁开,发现并非是晕眩中的错觉。没错,两轮月亮,一轮淡蓝的圆月以及一轮深紫色的弧月,正遥遥相对悬挂于夜空两端,挥洒光华。 “卧槽!” 转头打量四周,身处金黄色的绵延沙丘之上,阴冷干燥的夜风推动得砂砾层层迭进,宛如海面上波纹吹皱,徐徐荡漾。不知昏迷了多久,谢非尘已经有小半身埋在了浅浅的沙堆中,若不是醒来得及时,再过几个小时指不定就看不见人影了。 一想到自己可能差点就不知不觉闷死在沙堆之下,谢非尘顿时浑身一阵恶寒,赶忙一跃而起扫落身上砂砾。 “两个月亮?” 抬头看看双月齐辉的异景,谢非尘不由得头大地呻吟了一声。刚刚睁眼看到这一幕时他差点吓了一跳,险险以为自己被卷入了幽影界之中,好在转头看了一圈周围的景色后才稍微安下心来,虽然身边的荒漠之景苍凉空旷,但怎么看也不像是百目影龙记忆中那昏天暗地不见天日的暗黩幽境——不过天上挂着的这一紫一蓝的两个月亮同样怎么看也不像是地球上能观察到的景致! “这下麻烦了!”谢非尘下意识地咬着指甲皱起了眉头,哪怕从接过绝尘子的传承后他就知道了异世界的存在,也亲眼目睹了幽影界来的生物,但终究没怎么放在心上——看小说电影时他向来不怎么关注故事背景! 不过眼下却是风水轮流转,到了谢非尘自己流落异世界的这一步时,就不得不思考一个严峻的问题,该如何才能返回原来的世界? “这里应该也不是地球,但那扇崩溃的大门不是通往幽影界的吗,怎么我被卷入后又到了这个所在?” 思忖间一道小小旋风咯咯笑着从谢非尘手上直扑天际融入飒飒风沙之中,他身上的游魂已经全都在黑潮中消融殆尽,此刻只能放出风精来探索周边环境。 “不管怎么说,先看看附近的情况,希望能找到炎黄血裔人或是那个会变狼的白皮佬,他们应该更清楚情况才对。” “但如果他们也没回去的法子的话,那麻烦,可就真的大了!” 蹲下身子,谢非尘信手从地上捞起一把黄沙,干燥细密的砂砾从指间流泻而下,隐隐还残留着股腥燥气。远远望去,天空没有半缕云彩,澄澈的蓝紫月光交相辉映如轻纱笼罩,荒芜的大地上沙丘起伏,偶有凸出的嶙峋怪石在地面投射出奇诡的交织阴影,空旷大地上驰啸的风声时而低沉幽咽时而尖锐高昂,仿佛一曲隽永悠长的无尽笛曲,编织出一片瑰丽的奇幻空间。 片刻后,风中传来了讯息,虽然四周空旷没发现人迹,但约莫数里许外却似是有着一片建筑遗址,于是谢非尘顶着风沙深一脚浅一脚地向着那个方向进发,在地面上留下一行浅浅的脚印,旋即湮没。 周围环境一时看不出有异,不过考虑到是身处异域,谢非尘还是谨慎地让风精停留半空环视同时唤出土精潜地探查,以排除未知危险。 本来只是预防万一的措施,但而没走出多久,潜伏沙土之下的土精就反馈回一个让他庆幸不已的信息,乖乖地小心翼翼地绕开了原本路径上一片看似平坦与周边无异的沙土。 走出老远,谢非尘捡起一块不知是什么野兽残留的头骨,远远地扔了过去,狠狠砸在错开的空地上滚了几下。 下一刻,那片看似寻常的沙地陡然旋转起来,仿佛下面有个漏斗般迅速下泄,转眼就凹陷出一个数米深的大坑来,一只头生双剪触角,甲壳叠生倒刺狰狞,犹如放大了千百倍的巨大“蚁狮”从沙坑中探出头来,窸窸窣窣一阵没发现猎物后又潜回地下,沙层一阵涌动后恢复了原状,丝毫看不出与周边土地有任何区别。 目睹了整个过程的谢非尘面色不豫,很显然刚刚若是大意没派出土精侦查的话,现在他就该在沙堆下跟这看起来就不爱吃素的怪物亲密接触一番了,纵然能脱身也免不了受伤。 “如果这世界的野兽都是这种水准的话,危险程度可要比地球上高出许多啊。” 心中反而有些兴奋,谢非尘轻啧了一声离开了原地。 接下来倒是没遇上什么意外,只是半途中一具被黄沙掩埋大半却仍然如小山般的巨兽枯骨让谢非尘更添警觉,这等高达十多米的庞然巨物,放在地球上也只有远古时期才能找到踪迹,在这个世界却似是并不罕见。 “奇怪,按理说这种体型的生物不应该会生活在这贫瘠的荒漠中,到底是靠什么维生的?” 弹指轻敲,枯骨质地疏糙,回声沉闷,在日夜风沙消磨下已朽蚀大半,周围也感受不到丝毫阴魂残留,显然是已经死去许久。 没什么利用价值。 谢非尘摇摇头,活动了下有些冷僵的身子,继续前进。就如地球上一般,这片沙漠区域的夜晚温度极低,纵然谢非尘早已习惯了阴气缠身,但毕竟不同于这物理性质上的低温,因此走了一段路后也感觉有些不适。 好在风精所探查到的那片建筑遗址已近在眼前,在明亮的月光下隐约能看见一片绵延黑影轮廓,纵横交错。 嗯? 靠近到一定程度后,谢非尘反而停下了脚步,附近的地面上出现了杂乱的足迹、被啃食过的兽骨、零散的毛发以及其它一些垃圾,显然证明了周围有生物活动的迹象。 虽然不知道这些生物的开化程度是高是低,但面对从未接触过的未知生物时,谢非尘可不愿去赌对方是群善良的蓝精灵。 “被亚马逊丛林的食人土著抓住的旅行者固然是倒了八辈子霉,一只et降落在现代闹市区的遭遇也未必能好上多少。”谢非尘喃喃着:“还是先让风精去侦查一下吧,希望这里的居民性情可不要太彪悍才好。” 片刻后,风精带回让他颇为吃惊的消息。 “啥,很多毛球?” 传说中,世上有一个叫做“幻想乡”的神秘之地,有一群性格各异的美丽少女们快乐地生活其中。而在那座幻想乡里,有一种公认最可爱的妖怪,名为“毛玉”。 然而有一天,当这种毛茸茸的简单生物长出粗短的拟人四肢时,它们还会如以前那般可爱吗? 至少谢非尘眼下是完全没有这种想法。 “我勒个去,还真是毛球!” “咕噜噜!” “唧噜唧噜!” 通过风精作为眼线,展现在谢非尘眼下的是一群长着四肢的黑色毛团在建筑内四处乱窜,沾满了灰尘污渍与干枯血迹的毛发呈一络络地凝结成块,粗短的四肢上同样长满汗毛,蹦蹦跳跳地闹哄着。仔细观察一会儿,谢非尘才发现这不是毛团长出四肢,埋在黑毛内部的是同样有着五官的本体,只是被异常茂盛的黑毛遮挡住了而已。 这时,两个比其它同类大上一圈的黑毛团手持石质长矛,咕噜咕噜地驱赶着一头类似地球上黄羊的动物来到了里面,发出一声尖锐的唧噜噜的叫声,仿佛是开饭的信号,顿时所有的黑色毛团蜂拥蹦跳到了惊惶的黄羊身上,剥开毛发露出了长着尖牙的大嘴,争先恐后地开始“进餐”。 黄羊凄厉叫声只维持了短短数秒就被咬断了咽喉,转为嘶嘶的漏气声响,一群黑毛团将黄羊遮盖得严严实实,只留潺潺血液顺着地面纹路流了出来,转眼也被外围的黑色毛团伸出大舌头****干净。 片刻后,黑色毛团们一一散开,原地只留下布满牙印的骨头,连内脏都被这群不挑食的生物吃了个一干二净。 看完黑“毛玉”们用餐的场景,谢非尘感觉自己肚内好像有点翻江倒海,不仅仅是因为这原生态的生吞活剥场景,更因为他在旁边堆积的骨头群中看到了几具类似人类的遗骸,上面同样留满啃食的痕迹。 谢非尘想到了两件事: 第一、这世上应该也有类似人类的智慧生物,这是个好消息。 第二、他绝不希望等会儿休息时,这群热情好客的“主人”还在身边。 ; 第60章 火焰之舞 “嗯,得试探一下这群黑毛的战斗力,先抓个落单的吧。” 虽然这群东西怎么看都跟“强”字沾不上边,但谢非尘可没忘了这是异世界,要是大大方方打上门时却发现这群黑毛个个张嘴一吐喷出无数火球把他秒了,那可就斯巴达了! 似乎是吃饱了进行饭后运动,这群黑毛三三两两地聚集从旁边骨头堆里挑选出骨头作玩具开始打闹玩耍起来,有一个黑毛团选中了疑似人类的骷髅头,当作足球边扔边踢,很快就远离了大部队。 就在落单的黑毛团来到一个视线被遮蔽的转弯角时,地上的阴影突然蠕动起来闪电般缠绕到了它的身上,同时地面瞬间化作泥沼,仿佛是某种潜伏在影子里的怪兽将它一口吞了下去。 片刻后,远处的一个沙丘后面,这个黑毛团气息全无地倒在地上,身上伤痕各异,大片焦黑,看起来遭到一番惨无人道的虐待似地。而谢非尘脚下,一头牛犊般大小,皮毛油光发亮,尾巴燃烧着火焰的威猛黑狗身子半伏,信信低吠。 “嗯,虽然个子不大,四肢却很粗壮,力气不输给成人男性。” “嘴巴很大,牙齿也很锋利,全都是适宜撕裂肌肉的利齿,基本找不到臼齿,看起来是纯肉食性的生物。奇怪,这片荒漠有这么多丰富的动物供它们消耗吗?” “身上的毛发坚韧,能削减很大一部分砍击及钝击的物理伤害,精神方面的防御却比较脆弱。” “这些黑毛好像富含油脂,虽然不容易被点燃,但烧起来后却非常旺盛,会一下子就蔓延开来。” “不过这生物能在紧急时将毛发当成暗器飞射出去,而且威力还不小,倒是要注意一下。” 谢非尘呲牙咧嘴地摸了摸尚在隐隐疼痛的肋部,再次确认了一件事:“石肤术的防御越来越觉得脆弱了,得赶紧将土精与风精升级掉。火精升级是吞噬了火属性的召唤物,水精升级是吃掉了那老道士身上带着冰气的晶石,看来另外两个元素精灵的升级也得从这方面着手,不知这个世界有没有合适的目标。” 实验一番后,谢非尘下了结论,要干掉这种生物,使用阴魂一类无形无质的灵体进行攻击是最有效的,如果煞鬼还在,加上几头怨灵,足够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这群生物杀个一干二净。可惜如今他手头连游魂都不剩一只,幽冥部生物只剩下地缚灵与雷鬼两只,前者需要布置场地吸纳地气,后者则根本不听使唤,都不适用。而百目影龙尚处于幼体期,将活物拉入阴影需要耗费很大精力,只是几个还好,想要照这种方法将一窝黑毛团全部消灭根本不现实。 “也罢,还是用火攻吧,光凭祸斗可能有点不够,正好【火精】进化成【沙罗曼蛇】后还没发过利市,就趁机试试它的能力。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还得将它们引出来才行,也免得火焰波及那些建筑。” 心念一转,谢非尘唤出《万道炼形录》,看见三百余点的源质,不由眉头一皱,最近他碰到的事情不少,进账却不多,这么下去很快就入不敷出了,得想办法收集能量才行。 “出来吧,沙罗曼蛇!” 两团火花爆闪过后,一头怪形蜥蜴出现在他面前。 【祸斗】 【属部:异兽】 【等级:★★☆两星半】 【背景:吞食火焰的异兽,暴躁好斗,经过的地方往往会引起火灾,被视为不祥之兆。】 【“闻到了,美味的火焰就在前方!”】 【特性:食火】 【召唤点数:28】 【salamander(沙罗曼蛇)】 【属部:精怪】 【等级:★★☆二星半】 【背景:代表火元素的精灵,形似蜥蜴,浑身散发火焰,产于高温的火山口之中。虽然是火焰的精灵,slamander的躯体却非常冰冷,能将爬过地方的火焰全都熄灭,唯有动怒时人们才能感受到那犹如实质的涌动火焰。】 【“火焰,全都是我的!”】 【特性:再生、剧毒】 【召唤点数:31】 原本有些桀骜的黑犬祸斗,如今在谢非尘实力增长后已变得服服帖帖;而由谢非尘一手培养进化的火蜥蜴更是如臂指使,随着他一扬手化作一道火光窜入手臂,随即谢非尘的手臂上出现了一个火苗般的符号。 “接下来,就上演一场火辣辣的舞蹈吧!” 感受着体内涌动的火焰力量,谢非尘嘿然一笑,打了一记响指,祸斗立刻如箭矢般冲了出去。 黑毛团们仍然在喧闹玩耍着,它们在这里已经筑巢十多年了,虽然个体实力不强,但一拥而上集体发射钢针般的毛发时连四五米大的巨牙兽都要落荒而逃,附近根本没有什么能威胁到它们的猛兽,因此没有什么警戒心。 所以在看到一头健壮的黑狗在巢外徘徊甚至对它们挑衅地狂吠时,虽然惊讶于从未见过这种生物,但却一下子蹦出了二十多只黑毛团叽叽喳喳地朝着祸斗蹦去。之前两团手持石茅大了一圈的黑毛团大概是类似于监护者的身份,发现了这个情况后分了一个追了上来,另一个咕噜咕噜尖叫两声将剩余也想跑出去的黑毛团制止住了。 转过一个沙丘,黑毛团们见大狗一下子停了下来,转过身来不怀好意的盯着它们,却半点不觉惊疑,反而更加兴奋地加速冲了过去。也许在它们看来,祸斗那身健硕的肌肉只是一块肥硕美味的肉块罢了。 前爪微紧,祸斗咽喉处汩汩响动,在黑毛团们临近时猛然张开一吐,刹那间一道火柱喷射腾空,转眼吞没了三头黑毛团,炽热火焰突破燃点,瞬间熊熊燃烧起来。 “叽噜叽噜!” 没被喷到的黑毛团一下子惊慌失措地散了开来,而变成火团的几只则尖声凄叫着,场面一下子混乱吵杂起来。 数秒后,只见三个被点燃的火团陡然膨胀,黑毛团们本能地发动了最强攻击手段,燃烧的火毛发化作无数火星散射四周,在半空中化作灰烬扬扬洒落。但这并未能让它们的本体脱离危机,下一刹那,缭绕着火焰的利爪已按在了毫无防护的黑毛团本体上,失去了坚韧的黑毛防御,它们裸露出的本体在祸斗爪下脆弱得犹如豆腐,只一眨眼就被撕裂成块。 “喳喳喳喳!” 突变之下,周围黑毛团叫声顿时丕变,声音中蕴藏了惊惧与愤怒,个个都在瞬间膨胀近倍,仿佛刺猬般将锐利毛发根根竖起,朝着祸斗滚了过来。尤其是那最大的拿着石茅的黑毛团,更是怒声鸣叫,一下子蹦起了数米高,举着长矛由天刺下。 祸斗脸上露出了个拟人化的不屑神情,虽然算不上是强大的异兽,但好歹也是在《山海经》中都留名的角儿,自然看不上这种粗糙肤浅的攻击,灵敏地一闪身已从包围中冲了出去,回首张口又是一团火焰喷射而出。 “看起来有些高估了这些家伙的战斗力,也许祸斗一个就绰绰有余了。” 谢非尘看着这一幕,心中微微放下心来,脸上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话虽如此,毕竟已经召唤出来【沙罗曼蛇】,他也不会光站在那里看戏,伸手一抖掌心已爆闪出火光,本该无质的炎炎烈焰被无形的力量束缚着凝聚成一条长鞭,深红色的焰舌吞吐着,却不会灼烧谢非尘的肌肤半点。 沙罗曼蛇代表的是火之精灵,在西方神秘学中是火元素的具现,而在西方的超自然体系中,一部分魔法师就是跟四大元素精灵缔结契约才获得操纵自然力量的能力。谢非尘手上的这头沙罗曼蛇是刚刚晋阶而成,力量比不上那些活了许久的同类,但也足够赋予他一定程度操纵火焰的能力。 在科学上,火焰只是燃料和空气进行燃烧的化学反应过程中表现出来的一种物理现象,实质上并不存在一个火焰的实体,但在沙罗曼蛇的魔力之下,谢非尘发现自己不仅能凭空制造火焰,甚至能将火焰进行一定程度的塑性与操控。 这条火鞭的温度大约是在800摄氏度左右,远不如不久前谢非尘见过的那个犹如火神降世的炎黄血裔女疯子的火焰,那已经不是普通性质上自然界的火焰了,他甚至怀疑那只是以火焰为形态的一种高能能量,但这条火鞭用来对付这群黑毛团却是绰绰有余。 只见谢非尘手臂一挥,火鞭倏然伸长,如蛇疾射而出将一只黑毛团抽成火团,仿佛操练许久早已熟稔。如果真给他一根长鞭怕是根本就没办法这么精确地攻击敌人,但使用这种攻击最妙的地方就在此,这火鞭看似是鞭子,实则仍然是借助沙罗曼蛇的魔力对火焰进行操控,因此根本不需要精确发力,而且可以随意伸长缩短,极难招架。谢非尘实验过了,这条火鞭最长能延伸到十米开外,再长超出了沙罗曼蛇的掌控范围而自动溃散,不过眼下也足够了。 ; 第61章 废墟神殿 谢非尘手腕转动,看似漫不经意地随意挥舞着,烈火之鞭忽长忽短,轨迹倏忽莫测,却每一下都精确地抽打中一只黑毛团,加上矫健的祸斗行动如风,转眼就有小半的黑毛团已经死亡。 眼见不对,毛团首领尖叫一声,带头使出绝招,鼓起浑身黑发如同针雨喷射而出,其余黑毛团纷纷跟上,一时间针毛漫天激射如劈头暴雨倾覆整片场地。 来了! 早有防备的谢非尘之所以使用火鞭,就是为了拉开距离好避开这一招,加持了“轻灵术”后的身形一下子扑到了旁边挖好的沙坑之中,虽然是仅能掩盖住身形的浅坑,却足以让他避开大部分凌空飞射的黑毛。至于祸斗,更是足下轻点火焰蒸腾,一溜烟蹿出老远,只在沙地上留下一串焦黑的足迹。 爆裂炎球! 等头上乱射的黑毛刚刚稀疏还没停止,谢非尘就抬起头举手全力运使着沙罗曼蛇的力量,一时间炽热的火焰力量从他体内不断涌出,而周围的热量则不断以他为中心聚拢着,凭空形成了小小的旋流。 热力学第二定律啊! 谢非尘心中嘀咕了一声,在他的掌心,悬浮着一个篮球大小的火球,同时还在一点点地压缩凝聚着。 暗红色、深红色、橘红色、纯橘色…… 等火焰中带着璀璨金黄时,火球的体积已经压缩到了只有拳头大小。 到极限了! 谢非尘感觉手上高度压缩的火焰力量快要失控时,连忙一挥手将火球掷出,旋飞到黑毛团的中心,同时另一侧的祸斗心有灵犀地喷出一道火柱击中了这团火球。 砰啪! 一声巨响,再也不受压制的火焰力量澎湃爆裂,场中顿时发生仿佛高能手雷爆炸般的场景,巨大气浪夹带砂砾噼啪噼啪如雨点般打落在周围沙土上。 等冲击波消失后,埋在坑里的谢非尘爬起来抖落覆盖在身上的浅沙,看见被爆炸波及的黑毛团们被冲击波炸得散落四周,大部分浑身焦黑已经气绝,只有可能距离爆炸较远的少部分还剩下一口气,但立刻也被冲上来的祸斗一爪一个给补刀了。 谢非尘召唤出《万道炼形录》试了下,发现这些黑毛团似乎无法被收进书中,似乎这件法宝并不认为这些黑毛团达到了【异兽】的标准,对它们毫无反应,就像是对现实世界的猫狗们一般。 “是这个世界的生物都无法被收录,还是说这些黑毛团太弱无法达到标准?” 谢非尘叹了口气,喃喃念叨着:“只希望是后者啊!” 消灭这群黑毛团后,谢非尘让祸斗照瓢画葫芦再次冲进去勾引了一遍,又轻松重复了一遍流程,虽然两拨同伴一去不回引起了剩下的黑毛团的警觉,但为时已晚,只剩下寥寥无几的残存者根本没在谢非尘手上撑多久就全部完蛋了,于是占据了此地的一群黑毛团已全部烟消云灭。 至此,谢非尘才有闲暇打量这片建筑遗迹。 这片遗址以中央一个巨大的殿堂为主体,四周延伸座落着大小不一的建筑,彼此间都有廊道构架相通,形成一片不小的建筑群。黑毛团们占据的也只是最外围的一部分,由于它们所生活的区域布满了残骸与垃圾,充斥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腥腐臭气,谢非尘不得不继续往里面走,一边也是为了探索是否能发现什么有用的信息。 这些建筑是由大小不一的巨石垒成,外表全都带着种灰暗的骨白色,反映出一种怪异却流畅的曲线形的建筑风格,不同于谢非尘在地球上见过的任何一类建筑,尽管莫名给人种阴冷质朴的沧桑感,但无疑是需要较为发达的建筑技术才能建造出的产物,根本不可能是出自那群跟野兽无异的黑毛团手中。而且以地球上的进化法则来看的话,黑毛团这种特征的生物恐怕不会是炙热的沙漠地带的原住民,应该生活在更寒冷的区域才对。 建筑内部爬满了奇异而陌生的植物,其中大多数看起来像是蕨类,一些是绿色的,而另一些则是恐怖的真菌般的苍白色,一簇簇地极为茂盛。但随着谢非尘好奇地顺着廊道向着殿堂深处进发的过程中,这些植物逐渐变得稀少,偶尔发现也是枯萎死亡的残骸,仿佛某种力量制止了它们向内部攀生。相反,一些意义未知的石制浮雕却逐渐多了起来,大多数并非是某种具体的事物,而是一个个怪异的类似于数学中几何曲线或是象形符号的不明形象,而且大都是至少有着三四人高的尺寸,若非殿堂十分宽阔巨大,穹顶足有二三十米高,怕是根本摆不下这些东西。 除此之外,谢非尘也在廊道两侧的石壁上发现了一幅幅色彩晦涩的壁画,有些经受风化蚀刻模糊不清,有些却尚清晰可辨,显然不是同一年代的作品。由于怕内部还有危险,因此谢非尘并未解除沙罗曼蛇的附身,抬手唤出一道小火苗发出微弱光线驱散周围的黑暗,仔细打量起来。 这些壁画中反应的是一个类似于直立行走的蛇的种族的历史,它们有着蛇一样的头和鳞片,但也有两只手臂和两条腿以及尾巴,应该就是这片建筑群落的筑造者,它们由不知名的远处迁移到了这个区域,然后一点点繁衍、强盛、扩散。在这些壁画中,征战与祭祀占了很大一部分的篇章,有时是与其它蛇人,有时却是跟某些巨大的形态各异的怪物,谢非尘甚至在部分壁画中发现了类似于人类的敌对形象。 “这个世界也有人类?” 谢非尘将信将疑,因为这些壁画虽然栩栩如生,但终究不是写实风格,他也无法确定这些简单线条构建出来的人类实际上与他所认知的人类有多大差距。 另一方面,壁画里也可以看出这些蛇人似乎虔信神灵,更热衷于血祭,大部分战争的俘虏都会被带到神像前残虐凌杀后进行献祭,无论是异族还是同族的蛇人,残酷、嗜血、严苛,无疑是个危险的种族。 在壁画里谢非尘也看到了黑毛团的身影,大约是在中后期才出现,属于蛇人族的奴隶与宠物,而且蛇人族还有另一种危险得多的苍白色的双足长角怪物作为脚力与工具,那是蛇人族里的巫师以活着的俘虏及死去的尸块用巫术炼制合成的怪物。 正当谢非尘看得入迷时,壁画戛然而止,后面一片空白,仿佛整个蛇人族群的历史在一瞬间就结束掉了。 “是全族迁走了,还是……遭遇不可抗力短时间灭绝了?” 心下疑问,谢非尘旋即将这个问题抛掷脑后,不管这群高级爬虫遇到了什么麻烦,只要眼下不会重新出现在这个地方就好。眼看着已经走了十几分钟却仍未走到尽头,谢非尘干脆继续深入下去,准备将里面的情况探查清楚,免得休息时发生什么意外,顺便看看能不能找到些有价值的东西。 越往里走,周围越发幽暗起来,谢非尘考虑了几秒钟,散掉了手中火苗以免当作内中可能存在的怪物的标靶,转以冥眼探查四周。 片刻后,他的眼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祭坛,与壁画上非常相似,上面早已干枯的血迹斑斑驳驳,至今不知过了多久仍未消退,显然是经年累月之下早已渗入石头深处。在祭坛后面,一个高大威严的蛇人石像耸立着,约莫就是蛇人族崇拜的神灵,只是与普通蛇人不同,这蛇神下半身并无双足,完全就是纯粹蛇身。 “嗯?” 谢非尘轻咦了一声,在他的冥眼里,这座石像周围裹着一层淡淡的乳白色灵光,渗透着丝丝血红,只是光芒非常微弱,就像是那种老式的白炽灯在断电后的残留余光,随时可能散尽。 就在谢非尘踏入祭坛房间的一刹那,一股幽微的波动瞬间扫了过来,他心觉不妙,但这股波动实在太过隐秘迅疾,在还未来得及作出反应时就消散无踪,只是神像的灵光却如摩斯密码般频率极快地闪动了数下。 谢非尘顿时肌肉紧绷,将戒备提高到极点,凝神注意四周,随时准备应对变故。 一秒、两秒、三秒……约莫过了半分钟,房间内没有丝毫变故,刚刚的波动仿佛只是错觉,谢非尘却不敢放松警惕,仍然沉稳以对。 嘶嘶! 若有若无的声音逐渐增强,一道幽蓝的光影在房间的角落中悄然凝聚,半虚半实的身影越发稳定下来。 某种变体的幽魂?神殿的防御机制?刚刚那股波动是在探测身份? 算是半个通灵师的谢非尘感应到了熟悉的气息,脑海闪过数念,瞬间思考了一下对方是“有感于族群灭绝而献上深埋的蛇人族财宝以求继续造福社会”、还是“击杀一个胆敢于闯入神圣殿堂的没鳞无尾直立猿”这两个剧情发展哪个可能性更大,下一秒手上悍然凝聚出一个火球朝已经带着鲜明蛇人特征的幽蓝身影砸了过去。 先下手为强! ; 第62章 蛇人鬼灵 呲溜! 疾飞的火球在黑暗幽闭的空间中划出一道明亮的轨迹,正中幽蓝色的蛇人身影,发出声类似电流窜动的声音后迅速熄灭。 谢非尘一愣,手上不假思索地再次飞出两团火球前后击打在这头幽蓝蛇影上,却一如最初的火球般在某股无形力量下眨眼熄灭。 这下子谢非尘神色可真严肃起来了,他召唤的火焰虽然不如什么大日真焰、光明净炎、锻魔真火之类的高级品种那般自带强大的破除邪祟功效,却也是火精灵沙罗曼蛇魔力凝聚出的最纯正火焰,换成地球上的鬼灵,哪怕是之前他手中最凶戾的煞鬼吃上一下也要受创不轻,眼下这头幽灵接连被击中三次却屁事没有,显然不是简单货色。 于是谢非尘旋即手腕一翻,弹指间一道幽蓝流萤摇曳着细微光带飞到了蛇影身上,刹那间蓝焰大作,与这头幽灵本身的幽蓝光辉难分彼此,让它露出了痛苦挣扎的表情。 “呼,看来磷火弹奏效了!” 谢非尘轻吁一口气,刚要放下心来,谁知蛇人神像灵光微微一闪,燃烧于灵体之上的磷火就如火球般被压制泯灭。 不仅如此,接二连三的攻击似乎让这刚从沉眠中醒来的幽灵清醒了过来,就像是刚从漫长的冬眠中睁开眼的黑熊,还迷迷糊糊地陷在美梦中,脑袋不太清醒:肉,我嘴巴的肉呢?是给隔壁的二黑偷走了还是山脚下的小花叼去了?这时一个人上前两个巴掌啪啪扇在黑熊脑袋上,不仅没能伤害到皮粗肉糙的黑熊,反而让它定睛一看大喜过望,原来肉在这里! 谢非尘的攻击一下子让幽灵锁定了目标,飘忽沿着诡异的轨迹朝着他倏然扑来,就像是故障的老旧录像带里上一帧与下一帧不连续的画面,后面的身影还没消散前面的身影已经出现。 靠,还自带闪烁! 大惊失色中,幽灵转瞬就跨过半个神殿房间来到谢非尘面前,举起细长的手指朝着他脸上摸去,带璞的指间蓝光窜闪,未及面已带着丝丝腥气。 你说这阴测测的爬行生物一看就渗人得紧,又不是漂亮小姑娘的****谢非尘怎么敢让它摸中,万一这头幽灵的触摸是带着即死效果呢? 不假思索地一记惊神刺从谢非尘眉心释放了出来,无形的精神交锋没有任何声响效果,连空气波纹都没震荡半点,但一人一蛇都是浑身一震。 谢非尘耳边钟鼓雷鸣像是开了个水陆道场,鼻子一热涌出了温湿的液体,头昏脑胀,在精神力冲击的一刹那,他的脑海中突兀地多出了许多细碎的记忆片段,许多断续的、不成体系的信息通过精神的接触传递到了他脑中,也许是半句话、也许是一个画面,也可能只是一个闪念。 而蛇人幽灵虽然没这么多脆弱器官,但没有肉体的它遭受的精神伤害更大,浑身灵体虚影一阵紊乱,仿佛信号被干扰般咔滋咔滋地卡在了那里,灵体表面浮现变幻着众多蛇人面容,狰狞的、恶毒的、狂热的、阴毒的、苍老的、年青的……,在刹那间飞快切换着,有的发出痛苦的哀嚎,有的朝谢非尘切齿诅咒。 “是集群的灵魂意识体?” 虽然头脑昏昏沉沉,但谢非尘仍然意识到了这头幽灵的本质,这不是普通蛇人死去后形成的灵体,而是众多蛇人灵魂通过某种秘法合成的特殊的集群灵魂。哪怕构成其中的每一头蛇人意识的精神力都远不及的谢非尘,但这众多意识集中后的精神力无疑远在他之上,要不是这头蛇人幽灵蜕变时的炼制手法有些粗疏,并未将众多精神意识统合起来,加上时光久远消散了大半,剩下的也是苟延残喘,怕是谢非尘此时受到的精神力反噬远不止这种程度。 众多或模糊或清晰的蛇人面容齐齐将视线投诸在谢非尘身上,阴森森的凝视仿佛携带着种诡异的力量,让他身上的热量如同破了个口子的水袋不断流失着,快速地带走他身上的气力,短短数秒手脚就开始冰冷了下来。与此同时,诸多不同声调的嘶嘶蛇语在谢非尘耳边喃喃响起,虽然言语不通,但蕴含深深憎恨的诅咒、痛骂、呵斥的恶意却真实不虚地如泥浆般包围着,想要将他的灵魂覆盖沉沦。 心下一凛,谢非尘体内力量自发流转,来自御神宗秘传经典《锻魂炼魄太阴摄形召冥经》的法力游走全身,像是遇到了美味的食物般将附着灵魂的恶意力量吞噬一空,顿时让谢非尘身体恢复如常。 “阴气聚形,幽魂为引,给我爆!” 通幽术最善于沟通幽冥招摄鬼灵,诸般法门多是针对鬼魅之属,因此哪怕这蛇人幽灵是地球上时从未见过的种类,谢非尘心里仍然有着几分底气,手脚一松后顿时剑指一扬,聚拢殿内阴气混合法力冲入蛇人幽灵体内猛然膨胀想要将它引爆,但随之反馈的信息却让他眉头皱起。 如果说这一招作用到普通游魂上就像戳破气球般容易,对上煞鬼这种程度的鬼灵就要困难许多,要戳破的气球材质由轻薄塑料变成了强化涤纶,但不管怎样至少都能扰乱鬼灵体内的能量循环造成一定扰动,然而此刻作用到这头蛇人幽灵上时,谢非尘却发觉法力像是侵入了沥青水泥,倒有几分像是地缚灵那般与地气结合而成的半实体鬼怪,但这头幽灵虽是众多意识聚合,却是虚体无疑。 “杳杳冥冥,雷电风火,驱除幽厉,拿捉精灵。嗫、啼、利!” 阴魂爆失败,谢非尘面沉如水再运枷鬼诀,口中厉喝法力却同样如泥牛入海毫无反应。 是那神像! 感觉到蛇人幽灵体内充斥着股不类鬼魅气息的力量将攻击一一扑灭,谢非尘想起那座蛇人神像上的微弱灵光,蓦然明悟过来。 另一边蛇人幽灵的“衰弱凝视”与“灵魂咒笞”接连无效,突然朝着谢非尘一张口,浓浓的绿烟扑面吐来,四周空气充斥着一股腥气,谢非尘一时不防吸了口气,立刻感觉大半根舌头麻痹得失去知觉,顿时心下骇然,这还只是散发出的些微气息就这般厉害,他哪里还敢让绿烟本体接触。 足下倏然急退数步,谢非尘掌中温度陡升却并不凝聚火球,反而大幅度散开与神殿中阴冷空气形成温差对流,凭空造出一股小旋风将绿烟卷入,同时左手掐指划咒,沉声一喝:“凝阴聚气,锁魂拿魄,锁!” 顿时阴气凝形,魂锁如钩,道道黑绳缠绕在蛇人幽灵身上,而这头幽灵虽然体内有些古怪,但却似是无法将那股力量外放,哪怕鬼锁扣无法深入它内,一时间却也同样挣脱不得。 只是谢非尘却没趁此机会抓紧进攻,反而转身朝着那座神像跑去,手臂上沙罗曼蛇所化火焰记号鲜艳跃跃,浓厚的火元素力量凝聚掌心在数步外朝着神像猛然一推,顿时轰隆火光爆响,神像微弱灵光骤然明亮,仿佛回光返照般形成一层柔光将火焰挡在了外面。 而另一侧,蛇人幽灵在谢非尘攻击神像的瞬间,陡然暴躁起来,咝咝作响浑身幽蓝灵光仿佛电浆迸射,猛力碎裂身上条条阴气锁链,但同时却有更多锁链在谢非尘催动下缠绕上身。 “哼,果然有鬼。” 察觉端倪,谢非尘果断地挥手散射出团团火球,虽然每个蕴含的火焰力量都不强,却是以力量换取效率,前仆后继旋飞着从各个方向连绵击打在神像,将光罩激荡出道道涟漪,片刻后就变得如风中烛火般明暗不定地闪烁着。 片刻后,像是耗尽了最后的能量,那道微弱的光罩在一声清脆的剥裂声中散为点点光尘,原本带着一丝灵动的蛇人神像也在同时瞬间哑火,变成了无知无觉的黯淡雕塑。 只是不知是否错觉,在神像黯淡前的一刹那,谢非尘仿佛感到了一道恐怖的视线穿越茫茫空间落在了他身上,电光石火间让他浑身僵硬,大脑一片空白,仿佛被震慑一般。 另一侧的蛇人幽灵终于挣脱了鬼锁链条的控制,合身朝着谢非尘疯狂地扑了过来,身上浮现的众多蛇人面容表情无不狂怒憎恶,无数音调叠加的尖锐嘶嘶声响嘈杂成一片。 回过神来的谢非尘眼睛一眯,再次屈指弹射出一点磷火,炽烈的幽蓝阴火又一次燃烧在了蛇人身上,但这次却没有莫名熄灭,沁蓝幽莹的火舌像是嗜血的食人花分出枝桠扎根在幽蓝表面的蛇人面孔上,将灵质作为燃料贪婪地灼烧壮大着。 “果然如此。” ; 第63章 阴神成就 之前数次攻击无效时谢非尘就心生疑惑,世上不惧火焰的鬼魅并非没有,在通幽术的上层功法里就有祭炼名为都天魑鬼的法门,炼成之后水火不浸风雷不侵,更各具奇能,远非寻常鬼魅可比。但谢非尘很确定,这头蛇人幽灵虽然是由众多灵魂意识集合而成,但充其量也只是比煞鬼强上一筹,与绝尘子所在的离玄境中那些令普通修行者都闻风丧胆的强横鬼灵根本无法相提并论,所以一试之下发现果然是那神像上的灵光在支撑着这只蛇人幽灵。 不过这里也不知道荒废了多久,那神像上的能量本就残留无几,若是与蛇人幽灵结合倒还让谢非尘感觉有几分棘手,但眼下被他转攻本体耗尽能量之后,蛇人幽灵对外界攻击的强大抗性果然消失不见了。 只是刚刚那种被震慑的感觉! 谢非尘阴着脸,将疑惑埋在心底。 片刻后,在阴火燃烧中融化成一滩烂泥状的蛇人幽灵被谢非尘吸入图录,同时反馈而来的精纯力量让谢非尘脸色一喜,感觉到了体内充斥着四肢百骸的澎湃法力跃跃地自发地迴转凝缩的征兆。 “终于到这一阶段了!” 顾不上打扫战场搜索神殿,谢非尘匆忙回转,在建筑里找了个僻静的角落放出风精守护警戒,随即就地打坐入定。 饱满的法力在体内以一种繁复而玄奥的路线游走着,谢非尘澄心寂神,万念不生,只靠已经烙印在本能里的《锻魂炼魄太阴摄形召冥经》推动着能量运行,让清如冷泉、寒如冰华的纯粹法力一点点反哺着自身灵魂,逐渐壮大。 不知过了多久,谢非尘的灵魂在法力的不断冲刷、沁入中一点点纯澈起来,无数后天沾染的念头、习气、痕印等尘埃散离淡化,宛如婴儿返归先天,而他空明的意识中,某种脉动变得越发明显,蠢蠢欲动。 “一念清静,出幽入冥,如梦如影,神象不明,如飞鸟出笼,身心轻灵,是谓阴中超脱,魂魄之精……” “人心唯危,道心唯微,唯精唯一,允执厥中……” “恍恍惚惚,杳杳冥冥,出玄入牝,若亡若存,太和充溢,骨散寒琼……” 《锻魂炼魄太阴摄形召冥经》中种种字句自心中流淌而过,谢非尘却无思无念,一任自然,恍惚间,突觉意识奋力一挣,仿佛脱去了层背负已久的桎梏,顿觉浑身清净极乐,宛如脱胎换骨,景象变得大不相同。再回首,看见自身**无知无觉盘坐在后,自身视角却超脱其外。 “这就是,阴神吗?” 魂魄归身,谢非尘缓缓睁开眼,品味着体内孜孜流动的截然不同的精纯法力,感受四周清晰而多彩的信息,仿佛得了多年近视老花加白内障的人突然治愈了眼疾,一切事物都变得生动而鲜明起来。 从这一刻起,谢非尘才算是正式跨越了《锻魂炼魄太阴摄形召冥经》的门槛,真正能称自己为一名修行者。 在御神宗,凝结“阴神”是弟子由外门转为正式弟子的一个标志,在此之前,那些弟子哪怕能使用法术驾驭鬼魅,但那只是因为精神力较为强大罢了,实际上与俗世中会几手符水咒法的游方道士流浪法师没本质上的区别,根本不被视为真正的修行者。 而凝结阴神后,谢非尘体内的力量经过蜕变才转化为真正意义上的所谓“法力”,离玄境内的修行者跨越了这一步,自身法力才真正带上了本人的意志与所修行法门的烙印,而非之前只是各种天地灵气的聚合而已。 除此之外,阴神能够携带本人的大部分灵魂信息与记忆,哪怕在这个阶段修炼者的**被毁,也能依靠阴神进行夺舍投胎,或是借助某些法宝**凝形固体,朝鬼仙之路行进,甚至若有人塑造金身供奉香火或是受某些高位存在敕封后,当个小小的土地城隍也不无可能。 在此之上,若御神宗的弟子能进一步提炼阴神,就有资格进修《万化混一通玄元魔秘箓》,选择一魔神精灵的本源精华日夜培养,最终与阴神合一成就本命神魔。 而在有的宗派,则是锻阴为阳,通过修行炼尽阴魄渣滓,最终炼出身外化身,纯阳之神,到了这一阶段,原先的肉躯其实已经不是生存的必要了,只是依照门派理念的不同有些门派继续以**修行,有些则干脆舍弃肉身专注在阳神之上。 最后再往上,依照各自的修行门路若是修炼出元神法体,到了那程度在普通修行者眼里已经离仙佛也相差不远,就等着聚霞飞升得道登天了,哪怕在离玄境中也足以堪称一方之主,到哪都有人尊称一声前辈老祖。 只是当初绝尘子三大本命神魔都已经化作元神法体,撇开一些老而不死不知潜藏了多少年的规格外老怪物,在离玄境中已经是威名赫赫的绝顶高手,只要不对上那些传承悠久势力雄厚的名门大派,随便去哪划片地盘都能称尊作祖,却不仅没能继承宗门掌座愤而叛出师门,更莫名与被时空风暴卷入的某位境外邪神同归于尽死在了地球上,反而让谢非尘捡便宜得了些许传承。 由此可见,“神通不敌天数”这句话还是很有道理的,出来混拳头固然要硬,但最重要的还是运气。 接下来数天,谢非尘并未离开这片建筑,而是潜心适应着新的境界,调整自身状态,寻找同伴与回去的路自然重要,但在这陌生的异世界,最要紧的还是自身的保命能力,他自然分得清轻重。当然,在这过程中谢非尘顺便也继续将整片建筑都仔细搜索了一遍。 哐当! 一具石棺跌落地面砸的四分五裂,露出了里面干枯萎缩的尸体,同时也惊醒了沉睡的死者,颤颤巍巍地举起落尽鳞片犹如朽木的手臂本能朝着鲜活的生命气息抓去,速度却似生锈的破旧机械般缓慢迟滞。 谢非尘面无表情地一脚落下,踩烂干瘪头颅将这头不知躺了多久的老尸重新送回死亡的世界。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了,虽然那种蛇人幽灵没有再出现,但类似这种死而不僵的干尸却见到不少,其中大部分都已经彻底死亡,甚至部分已经灰化,却也有少数像这样还有一口气的存在,不过也只剩一口气而已,只要不怕的话,就是随便来个小孩都能轻松掐灭这口气。 越是探索,谢非尘越觉古怪,显然这群蛇人对死亡有种狂热的迷恋,不断探索着死后形态的长存,只是这些拙劣的死灵作品在获得通幽术传承的谢非尘眼里显得十分粗糙与低级。彻底搜查了一圈,谢非尘发现竟然找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唯有深处一具蛇人幼童骷髅怀抱的一枚圆滑石球让他觉得有些异样,却又查不到用法,顺手收了起来。 来到异世界的第五天,谢非尘觉得自己已经差不多调整好了状态,准备离开这片遗迹去寻找地球来的老乡,每日按例派出去搜索周围的风精传来了不一样的消息。 “有人在靠近?” 谢非尘走出神殿,仰头看见远方荒漠中刮着的声势不小的沙暴,并不以为意,只是专注地通过风精的视线注视着风沙中黑点般的人群,脸上露出了古怪的表情:“还真是巧啊!” 在呼啸的风沙中,分成两拨的人群一前一后,逃窜追逐。 前面那拨大约七八人,长得与地球上的欧洲人种十分相似,除了普遍身形健壮外看不出太大区别;后面那拨却不是人类,而是谢非尘在废弃建筑里发现的那种蛇人,数量足有三四十,手中挥舞着锋利的长矛,胯下骑着壁画里的双足长角怪物,对前面的人类紧追不舍。 只是让谢非尘惊讶的却不是这个,而是前面的七八人里,一男一女赫然就是白狼杰特跟他的女搭档。 第64章 再遇白狼 “连那家伙都被追得那么狼狈,那些蛇人竟然如此厉害?” 谢非尘是见识过白狼杰特的强悍的,那晚那只横跨天空的巨大狼爪即使如今的他都仍感棘手,但眼下此人却是狼狈逃窜,不由一惊,让风精拉近距离,这才发现白狼杰特从胸口到肩膀处漆黑一片不断蠕动着幽影,而那名镜子魔女双目紧闭似是昏迷不醒。 “原来如此,是受伤了呀。”谢非尘稍微放下心来,这种伤势看情况多半还是那幽影领主的锅,倒不是追杀的蛇人强得可怕。 “不管怎么说总归是老乡,何况回地球的路说不定还落在他们身上,不能不出手。” 谢非尘心下盘算间,后面蛇人已逼近前面的逃亡者,毕竟是骑着坐骑的,哪怕速度不快,耐力也比两条腿跑路的要强。 “嘶嘶,卑劣的入侵者,我要拿你们的颅骨祭祀吾主,你们的血肉将被万蛇咬噬殆尽。” 骑着头特别强壮的双足长角怪的领头蛇人开口了,当然落在谢非尘耳里只是一阵怪异的嘶叫,手中长矛朝前狠狠一挥,明明还隔着几个身差,长矛顶部却扭曲化成一条蹿出的黑蛇猛然拉长身形弹射过去,向最落后的一名络腮胡男子咬去。 那络腮胡子明显也是把好手,这黑蛇来得又快又急,将声势轨迹都掩蔽在呼呼风沙中,但他却在千钧一发之刻不假思索地抱头打了个滚避了开来,只是速度不免慢了下来。 眼看着就被蛇人赶了上来,半伏身子的络腮胡子低沉咆哮一声,手掌猛地膨胀变大后反手一击狠狠拍打在了逼近的蛇人坐骑身上,当场那头双足长脚怪就踉跄退后,被击中处肉眼可见地凹陷下了一大块。 坐骑上的蛇人却趁机扑了下来,口中嘶嘶叫喊着举起手中长矛要将立身不稳的络腮胡子捅个通透,眼中露出了残酷的兴奋:“嘶嘶,人类,死吧!” 寒芒乍起,铿锵声中一道雪亮闪电突起暴射,矛断血溅,蛇人一头栽倒在地悄无声息,咕噜咕噜冒出的鲜血染红了脚下黄沙。 “好快的剑招。” 远处观望的谢非尘眼中一亮,这是前头的一名金发男子回身驰援,迅雷一剑几乎在眨眼之间就将蛇人斩杀当场,只是这么一耽搁却让自己也陷入了后续众多蛇人包围的险境。 此时被追赶者中跑得最快的一名小个子突然反手扔出了个黑乎乎的小球,在半空就炸裂开来,虽然没太大的光影效果,但蛇人们胯下的长脚怪却纷纷惊乱得直起身子,险险将几个猝不及防的蛇人给甩了下来,整个追逐的队形都近乎停止散开。 “快,音咻果撑不了多久!” 死里逃生的络腮胡子自然明白,在金发男子的急促呼声中连滚带爬地跟了上去。 “嘶嘶!可恶的人类!”领头蛇人短短数秒就压制下了骑兽,狭长的眼中闪动着冰冷的怒火:“你们逃不出幽嘶族的追踪。” 说完它转头狠狠抽打了一下仍然手忙脚乱的手下们,厉声呵斥:“废物,低劣的爬虫,还不快追!” 这时,真空风刃融合在漫天狂风中悄然而至,一抹血花从领头蛇人脖子上鳞片没有含盖住的柔软处溅射了出来,喷射鲜血时的嘶嘶漏气与它的叫喊声几无二致。 不远处,黄鼬精黄五蜷缩着静静地潜伏在沙堆上,身上掩盖着一层薄砂,几步外就完全看不出异样,脸上露出了拟人的奸笑,挥舞尾巴又酝酿着一道风刃袭出,这种天气环境对它来说简直是得天独厚。 “围拢,警戒!” 蛇人的肌肉明显比人类更强韧,被割开一个大口后竟然硬生生靠肌肉收缩止住了出血,虽然无法说话,但快速地打了几个手势,身旁稍微小一号的蛇人副手立刻仰头嘶叫,收到命令的所有蛇人身上鳞片不断变幻色彩,短短数秒后全如变色龙般与风沙融为一体,就像是消失了般。 “哦,还有这种本事?”谢非尘嘿嘿笑了一声,这样一来黄五确实会找不到蛇人的踪迹无法攻击,但可惜的是还有风精在场,哪怕它操控风的攻击力还不如那头向着镰鼬变异的黄鼬精,但身为风之化身的风精却可以通过气流的碰撞标示出蛇人们的位置。 下一刻,呼啸风中生出铿锵之声,又一道风刃在风精指引下击中了一头变色隐身的蛇人,不过终究受到影响,这次的攻击落在了蛇人的鳞片上,虽然斩裂了鳞片,伤口却不深。 远处遥控的谢非尘不由皱眉,随即又松开了眉头,小声喃喃着:“罢了,我只要拖住这群蛇人就行了。” “只是还得引那个白皮狼佬过来才行。” 蛇人们终究没有坚持太久,托这变幻无定的风沙掩饰,它们根本找不到袭击者的方位,只能被动挨打。等谢非尘灵机一动让黄五将攻击目标放在了那些没有变色能力的骑兽身上,接连击杀了数头后,蛇人们还是灰溜溜地撤退了,只是看领头蛇人临走前眼中执着的憎恶,怕是没这么容易就放弃。 “奇怪,那些长虫好像没追上来了?” 片刻后,络腮胡子突然停下脚步,粗着嗓子气喘吁吁地对同伴们说道,语气中满是惊疑。身边一个一直包着头的家伙解下头巾,露出了精致如画的美丽面容,然而脸侧却生长着大小不一的六只耳朵,纷纷颤抖了一会儿后平淡地说了一句:“震动的声音已经消失了,那群家伙已经跟我们拉开了很长一段距离。” 似是对六耳美女的判断很有信心,其它人纷纷松了口气,为首的金发男人庆幸之余又面带疑惑:“奇怪,幽嘶族的这些家伙一向执拗缠人,怎么会突然放弃?” “管他呢,谁知道那些冷血的东西是怎么想的。”络腮胡子粗声粗气地挥舞了一下拳头,愤愤道:“要不是那该死的大祭司的妖术,区区几十头长虫哪能追得我们这么狼狈,等到了哈林城找人解开我们身上的封禁,下次穆特大爷一定要狠狠给那些长虫一个教训!” “唉,本来这次是个丰收,谁知道竟然半途被这些幽嘶族的家伙给发现了,我辛辛苦苦找到的宝石甲虫跟密特晶石只来得及带上一小部分,亏大了啊!”一个穿着斗篷的小个子愁眉苦脸唉声叹气,虽然身高只到金发男子的胸口,刚刚他却是跑得最快的家伙。 “你还敢说?”破风声起,一根硕大的法杖朝小个子头顶敲了下去,法杖的主人,一名蔚蓝发色的女孩气势汹汹地冲上来,行动间饱满的胸口一颤一颤,神情又气又怒地骂道:“要不是尼普尔你胆子大到去动幽嘶族的祭坛,我们怎么会被它们发现?” “你赔我蛇息草!赔我血菇花!赔我毒焰鳞!” 小个子干笑着,身形仿佛泥鳅般油滑地在砸下的法杖间灵活游动闪躲,不敢开口反驳。 而在稍远一点的地方,白狼杰特冷静地一语不发,即使是在刚刚的逃亡时他的神色也没有太大波动。虽然已经过了圆月之夜血脉沸腾之时,这个世界的两轮月亮似乎也不能与他体内的血脉产生共鸣,但真到了危险时刻,只要他不再压制伤势全力出手,哪怕并非身处巅峰战力,但仍有信心在伤势爆发前将那群蛇人砍瓜切菜撕成一锅蛇三鲜,自是底气十足,这是身为群星仪社一等星,百战淬炼后的坚定自信。 那群蛇人追兵只是小麻烦,棘手的幽影伤势等找个安静的地方也能慢慢解决,但眼前却有个大麻烦。 杰特看了看身侧仍旧昏厥的黑发女子,不禁有些头痛起来。 第65章 重新会和 “那是什么?” 虽然表面松懈了下来,但在场的几人都是经验十足的冒险老手,警戒心仍是十足,对环境的风吹草动更存着一份小心,因此当一道娇小雪白的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时,所有人都第一时间戒备起来。 “从没见过的生物。”金发男子手摸剑柄,暗自小心,同时询问同伴:“妙丽,你知道这生物的来历吗?” 名为妙丽的蓝发女子也停下了追打小个子,仔细端详了一下后摇了摇头:“没,看起来有几分像风雪犬幼体,但风雪犬数量稀少,而且不可能出现在沙漠地带,我确定勘察士协会最新一版的常见生物大典上没这生物的记载。” “这有什么稀奇,这世界哪年不冒出些古怪陌生的东西来,指不定是哪个遗迹里溜出来的。”络腮胡子不以为意,小个子尼普尔却眼睛一亮:“这么说,这东西会不会很值钱?看它柔顺雪白的毛发,城里的小姐们一定不介意为这么可爱的宠物花一点金索特。” “是呀,然后第二天有人发现某位小姐被咬死在床上,你就可以享受一下重金通缉的待遇了。”妙丽反唇讥讽:“这种来历不明的生物谁敢当宠物,你以为以前那么多血的教训都是白发生的吗?” 尼普尔耸了耸肩:“那送到勘察士协会好了,至少也能换笔酬金,怎么说都是新生物呢。” “它在向我们示意。”一直沉默的六耳少女突然开口,语气平板无波却十分笃定。 “什么?” 其他几人面面相觑,仔细观看这头雪白小兽,果然见它频频回头甩尾示意。 “它是,想让我们跟它走?”片刻后,妙丽有些不确定地疑惑道。 “莫丁大神在上,难道这家伙是新型的魔兽?”络腮胡一声惊呼让在场的众人都戒备了起来,这个世界里高智能的怪物十有**都是具有超自然能力的魔兽,根本无法以外表判断强弱,某只被人类城邦联合通缉的超级魔兽外表就是只柔弱无害的小白兔,但却有着在城市造成伤亡过万灾害的战绩。 像是等急了,雪白小兽突然不耐烦地开口:“我要你们跟着来,你们这群白痴看不懂吗,主人要见你们!” 说着雪白小兽抬头挺胸一副骄傲的表情:“感激涕零吧,要不是本大仙击退了那群半蛇半人的怪物,你们早就被抓住了!” “等等,莫丁大神在上,我是不是出现幻听了,这东西好像在说话?”络腮胡怔怔地问着。 “我好像也听见了,虽然听不懂说什么,但我确定是某种陌生的语言。”尼普尔猛地退了一大步,神情紧张:“会说话的高等魔兽啊!” 白狼杰特却露出了奇妙的表情,他自然听出了这种来自地球的语言,而且在他眼里生物说话并非是太过稀奇的事情,无论是德鲁伊的动物操控、巫师的召唤生物或是东方术士的式神,有太多的能力可以达成这个效果了。 是炎黄血裔,还是最后出现的那名陌生人? 白狼杰特脑中转念,突然插嘴:“你带路吧。” 说完他对面带疑惑的金发男子等人解释:“它的主人应该是我一名失散的同伴,已经帮我们击退了追踪的蛇人,现在邀请我们过去,你们不用担心。” 金发男子沉吟了片刻,虽然他们与这两人相遇才七八天,但一同被大群幽嘶族追杀的经历却大大增强了彼此之间的信任感,而且途中白狼杰特也曾数次救下他的同伴,因此考虑后点了点头:“好吧,我们跟你走。” “队长?” “没关系,杰特先生与我们也算是共患难了,我相信他。再说,我们的补给品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不找个地方歇脚的话,接下来要走出困怠荒漠会很麻烦。” 神殿中,谢非尘皱眉看着白狼杰特竟然能自如地与这群异界人沟通,心中有了不好的猜测。 “这白皮佬到底在这里待了多久,竟然学会了异界语?难道我们进入的时间还有很大差异,那他待了这么久都没回地球,岂不是说明情况很不妙?” 皱着眉头想了半天,谢非尘深深呼了口气:“罢了,等下就知道了。” 前头有黄五领路,一群人很快就来到了谢非尘所在的建筑遗址,不免放慢了脚步。 “这风格,是幽嘶族的建筑?” “附近没有幽嘶族生活的迹象,应该是某个小部落废弃的遗址。” “进去吧。” 只是犹豫了片刻,金发男子下了决断,带领同伴们走进了神殿,见到了站在内中的谢非尘。 “是亚兴人?” 看见双手摊开摆出欢迎姿态的谢非尘,金发男子等人注意到了他的黑发黑眼与相对较为柔和的五官面容,不由转头看了眼杰特身边的黑发女子,心中暗自猜测。 谢非尘也飞快地打量着这一行人,撇开已经见过的白狼杰特两人不提,这些异界人外表都各具特色。 为首的男子面容英俊坚毅,一头金发灿烂得仿佛阳光,哪怕浑身风尘仆仆,整个人仍戴着种积极乐观的昂扬激情,谢非尘注意到金发男子腰间带着把类似长剑的武器,手掌白皙五指修长有力,就仿佛武侠小说里那种天生就该拿剑的手。 而紧随其后的蓝发少女,秋水眼眸中闪动着好奇的光芒,纯正面容,娇小身躯,胸部却是鼓鼓涨涨,而且双手拄着法杖的姿势无意间让胸口更加饱满凸出,绣着符文的长袍更添知性风采,而最古怪的是与其他人不同身上不见半点尘埃。谢非尘能感受到她体内隐隐散发着某种类似自身法力的波动,却又十分晦涩,仿佛被束缚一般。 最令谢非尘好奇的则莫过于另一名美女,论容貌的话无疑是在场中首屈一指,那完美的面容并非是普通意义上的美貌,给人更多的感觉像是呕心沥血的雕塑或是图画,总有种特意调整达到极限不真实的精致感。而且其他人虽然有些古怪,但总体来说却与地球人种没有太大差异,唯独这名美女有着六只耳朵,她的耳朵不是人类那种圆廓的类型,而是接近电影里那种精灵的修长棱形,流畅的弧度与适宜的大小不仅没有破坏她的美貌面容,反而更像是特异的装饰品。 六耳美女察觉到了谢非尘的观察,有些不适地悄然退了半步,将自己遮挡在了络腮胡子后面。 不管怎么说,包括一身健美肌肉的络腮胡子与孩童体型却眉清目秀的小个子在内,谢非尘发觉这群人的容貌颜值都在地球平均水准之上,不知是特例还是异界人都是如此。 “很高兴见到诸位。”谢非尘上前说了句,不出意外地见到了一脸懵逼的迷惘,不由叹了口气:“果然是语言不通吗?” 对方等人也注意到了这个问题,金发男子随即向蓝发少女询问:“妙丽,你还能使用一次【通晓语言】吗?” “不行!”妙丽拨浪鼓般飞快地摇了摇头:“哪怕我的魔力没有被那只大爬虫的巫毒术咒封也做不到,【通晓语言】是种很复杂的魔法,我现在的能力还无法施放,之前从魔法商店购买的一次性卷轴已经用在了他身上。”说着指了指白狼杰特。 “几位朋友,你们先休息好了,我正好也有事情要跟他好好商量一下。”杰特上前一步将谢非尘拉到了旁边,而金发男子一行人开始就地放松歇息,这些天他们在穷追不舍的蛇人追赶下确实累得够呛。 “说起来还未自我介绍过,在下杰特·沃尔,荒野猎杀之白狼,隶属群星仪社,不知小兄弟怎么称呼。”杰特打量了一下年轻的谢非尘,一脸爽朗地伸手道。 听见杰特这典型的外国佬一口地道顺溜的京片子,谢非尘心中颇为古怪,同样伸出手握了握,干笑道:“谢非尘,华国一名普通的大学生而已。” “普通学生?”杰特不以为然地咧嘴一笑:“原来这世界变得这么快,你们华国学校里的课程还包括如何操控使魔吗?” “雕虫小技,比不上阁下这种专业人士。”谢非尘摆出副深藏不露的笑容,轻描淡写地:“现在最重要的是,杰特先生,你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先是城市莫名其妙变成个超级鬼屋跑出一堆妖魔鬼怪来,现在脑门上又冒出两个月亮,我可是一头雾水,惶惶不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