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兰德的歌谣》 古兰德 西部大陆 王国设定 古兰德大陆 在世界刚刚形成的时候,只有这一片最初的陆地,所以精灵们也把这里称作勒托科霍塔(一切的起始)。 神与魔王相遇,然后立刻就展开了战斗。 大地撕裂,空气颤抖,海水沸腾。 二者之间的碰撞发出超越人类听觉极限的尖叫一般的狂音。 后来出现的生物们无法忍受这样的冲击,全都很短命。 “那段日子,女人的****都只能流出鲜血,人与蚊蝇没有区别,成片地死去......” 一切都无法进行,希望与绝望都稍纵即逝。 gun(战争)land(之地),古兰德由此得名。 他们的战斗不知为何结束了,有说是精灵大贤者的请求,有说是泪海淹到了二者的双足,也有人说是比天空更高的地方传来了终末的钟响。 战争结束之后,神创造天使,魔王创造恶魔,二者不约而同地决定不再相战,历史才终于进入到了第二个时代。 兰德里帝国 兰德里王国地处古兰德东北边缘,四面均有邻国,中部有一高山——歌廷德尔(精灵语:女神)。根据自然地理条件,兰德里明显分成两部分:上兰德里,位于东部,地域广大,山脉纵横,森林密布,适于畜牧业,是主要居住地;下兰德里,是块濒临泪海的沿海平原,适于农业发展。 兰德里从cw100年开始征服周边地区,在cw200年基本完成本土统一,在cw400年左右发生权力之争,国家几面受敌,危在旦夕。 就在此时,克劳恩家族的杰凯尔临危受命将威胁一一去除。后来他废黜幼主,自称国王。经他苦心经营,兰德里很快成为强大国家。 克劳恩家族是一个古老而荣耀的家族,他们家族据说曾多次与神结亲拥有神的血脉,虽然这在当时并不是此家族的特权。 “那时,众神远比现在关注人世,也乐意施加自己的影响,甚至连柱魔神也是同样。” 克劳恩家族因为美貌的血统而拥有更多的优势。 之后的一百年又被称为“黄金时代”,兰德里先是一举征服了整个西部大陆,又在第一次恶魔入侵的时候积极抵抗,成为联军主力,更是在战后统一了全境。 兰德里帝国昌盛了360年,但是古兰德的战争之血依然在流淌,不知天高地厚的达乌斯·克劳恩竟妄想征服天空,对神宣战。 而恶魔则趁虚而入,两面受敌的兰德里帝国遇到了空前的危机,神与天使还是对人类伸出援手,而达乌斯却一意孤行,仍不放弃征服三个世界,接受了恶魔的条件,牺牲了所有的血亲和大半士兵用于献祭,成为了实力强劲的柱魔神。 圣战最终在人类英雄凯伦王、精灵大贤者艾德娜还有其他人的努力之下胜利了,达乌斯撤回地狱,兰德里帝国崩溃,西部大陆小国林立,一片混乱,经过多年内战才变成现在的六个国家。 古兰德上现在的国度: 法尔兰王国: 地理: 位于大陆的西南部。 占地面积约为7万平方公里,气候偏温湿。 领土内以山地丘陵为主,重要城镇一般建立在平原地带。 政治: 普通的王国制。 男性嫡长子继承法。 由普利尔家族统领。 经济: 因为土地贫瘠,海港较多,商人的地位较高,依赖矿物和税收。 拥有大陆最多最大的港口,终年不冻。 人民: 民风淳朴,但是由于近年来注重商业,相对务实。 法尔兰多为本土人,身材高大,行动迅速。 教育不够普及。 宗教: 信仰周天大神。 特殊: 教宗的宫殿位于法尔兰东部的杰洛杰尔。 库伦王国: 地理: 位于大陆的最南方。 占地面积约为10万平方公里,多石、多山、干旱而贫瘠。 有河流流经的土地相对肥沃。 政治: 普通的王国制,拥有只有名义上权力的独立元老院。 嫡系长子继承法。 由杜伦德尔家族统领。 经济: 依靠独特的气候出口特殊农作物和加工品。 人民: 性格好斗、崇尚力量。 库伦王国人民的外貌特征根据地理位置不同变化较大。 越往北身材越高大,肤色越浅。 宗教: 信仰周天大神,但是并不虔诚。 特殊: 无。 庞洛斯公国: 地理: 位于大陆的东部。 占地面积约为6万平方公里,原野与山地几乎对半分。 寒冷,潮湿,多雨雾。 政治: 普通的公国制。 嫡系长子继承法。 由杰奈尔公爵家族统领。 经济: 农耕占主导地位。 人民: 民风坚韧,重视荣誉和血统。 身材纤细,皮肤苍白。 缺少教育。 宗教: 信仰周天大神,部分信仰古神。 特殊: 无。 马尔兰神圣国: 地理: 位于大陆的中央平原。 占地面积2万平方公里,全是肥沃的平原。 气候温暖湿润。 政治: 神权统治。 由历代教皇统领。 选举继承。 经济: 从事农耕但不进出口。 人民: 多是虔诚的教徒。 宗教: 狂热信仰周天大神。 特殊: 周天教的中心圣地。 朱诺王国: 地理: 位于大陆东南部。 占地面积约6万平方公里,干旱、拥有大陆最大的沙漠。 同时也有很多优秀的港口、把握着与 政治: 强者继承,王族近亲优先。 经济: 农耕为主。 人民:人口众多。 好斗、****。 非常缺乏教育。 宗教: 主流信仰古神、部分皈依周天神教。 特殊: 是大陆最古老的王国同时拥有众多的遗迹。 切尼: 地理: 位于大陆北方。 占地面积约为13万平方公里。 多为湿地、平原、雨林。 政治: 统治者为边疆伯爵、亦称亲王。 男性嫡长子继承。 经济: 依靠农耕。 人民: 坚韧、好斗。 人口与辽阔土地不同,比较稀少。 宗教: 主流信仰周天大神,少量信仰古神。 特殊: 无。 ; 柱魔神设定 柱魔神: 魔王麾下的高级领主,有的是原始恶魔,有的则是其他种族的堕落者或染变者。 之所以叫柱魔神,是因为魔神的神殿中都会有镌刻自身形象与事迹的魔之黄柱。 达到柱魔神级别的话,会拥有高度的智能与独立的个性,但是使用与否却不一定。 魔神的思考方式与人类大相径庭,恶意与毁灭冲动也大多没有理由。 与大天使不同,柱魔神的数量和地位完全取决于实力,随时都在变动,最多的时候多达三百。 七十二层的地狱,每一层都拥有十万恶魔大军,柱魔神们统治着数量不同的地狱。 “恶魔的恶意更多像是人类对蟑螂的杀意一样本能的东西。”——《恶魔、天使诸论》 十二柱魔神: 第一柱“撼动世界的”乌兰提恩斯: 男性,不,应该用雄性来表示。 傲慢的象征,浑身是黑刺的巨大乌***部则类似龙族。 传说原本是至尊蓝龙之王,被魔王击败染变之后披上了绝避世界的“壳”。 其巨大的程度有说数辆马车般巨大的,也有说超越山岳的。 以其利爪制成的“暗夜之咬”双剑是有名的魔兵。 现在蛰伏在地狱之中沉睡。 其梦境会被有才华的、忧伤的人所窥见,并对他们加以影响。 有时会传授人类自己的法术或者知识,但是因为其思想的危险,接触者很可能会发疯。 暗夜之咬—— 出鞘就会为方圆数百里的天空染上夜色,其上附有冰与暗属性的毒。 但是,比起物理上的伤害,暗夜之咬的权能更为可怕。 持有者可以操纵数以百计的不可见之“咬”直接对灵魂和精神造成咬伤。 第二柱“王子”克劳迪斯: 性别不明。 戏弄的象征,无角,拥有一对黑色的羽翼。通常以俊美人类青年的形象出现。 最热衷于人类事务的魔神柱,也是魔神器最多的恶魔。 总是热衷于欺骗、诱惑人类,以此使人类陷入恐怖与绝望是为其最高的愉悦。 以其披风“阴影”庇护着窃贼们。挥舞着“灾害双匕”。 阴影—— 此披风正是阴影的化身,套上之后会从概念上隔绝持有者的“存在”本身,绝对不可能被发现。 灾害双匕—— 原先是一对令人羡慕的恋人,被克劳迪斯用邪恶的方法造成十二次误会之后,终于在第十三次决裂。 男子叫骂不迭,女子泪如泉涌。 左匕唤来轰雷,右匕唤来咒雨。 持有者同时会一生不对金钱发愁。 这一对匕首永远都有两个持有者,他们有着相见且互相厮杀的宿命。 第三柱“反转者”卡奥斯: 性别不明。 堕落与挣扎的象征,拥有众多的化身,但无一例外地流着血泪。 与第七柱魔神奥德尔是双生的兄弟/姐妹。 魔神器是“血与暗的圣杯”。 血与暗的圣杯—— 可以实现人关于欲望的愿望,但是一个愿望需要献祭一条人命。 献祭者并非单纯的死,与其相关的人世间的一切因果都会属于卡奥斯。 即使不许下愿望,持有者也会自然而然地被幸运庇佑。 但那幸运永远是以牺牲他人为代价,以别人更大的不幸作为踏脚石。 当持有者感到哪怕一瞬间的“满足”之后就会杀死他并离开。 第四柱“亲王”达乌斯: 男性。 权力与奴役的象征,魔王死后表面上统率地狱的魔神柱,拥有三对黑色的羽翼。 达乌斯据传以前是统治整个大陆的国王,被魔王诱惑,然后率领人类反抗神明,失败之后堕落。 他是唯一一个统治着复数空间的魔神柱。 达乌斯与梦魔女王的女儿据说名为“席拉”,其存在本身就会收割周围一切的生命,被封印在“迷雾世界”。 使用的武装是“不灭之弓”和“幽冥”长剑。 不知为何,庇护着私生子们。 不灭之弓—— 箭矢无限的魔力之弓,雕刻有铭文的华丽蓝色长弓。 仅仅一击就可以击破数层城墙。 持有者绝对不会受伤,故称不灭。 幽冥—— 浑然一体的古老石巨剑,刻有达乌斯宠姬的名字,但那是凡人无法参透的诅咒之文字。 可以驱使冥界的强力亡魂,数量取决于使用者的精神力,一往无前的恐惧之剑。 但是持有者死去之时就会被亡魂们撕为碎片。 如果,只是说如果的话,有人辨识出,并且喊出那个名字,就会成为新的统治整个人类世界的至尊。 第五柱“暴虐的”阿尔卡特: 男*******与破坏的象征,拥有两对萎缩的黑色羽翼。 被卡西伦德尔在圣战中击杀。 佩戴的“黯钢假面”被圣枪击碎,魔剑“星坠”遗失人间。 黯钢假面—— 只要戴着着假面,就对所有的灵长类有着绝对生杀权。 无论对手的实力如何,只要是灵长类就只能引项受戮。 其碎片失落人间,权能依然残存。 星坠—— 吸收灵魂的诅咒魔剑,被此剑斩杀之人会受到永世诅咒,这灵魂从前乃之以后所有灵魂的能量都将归剑所有。 哪怕是微小的伤口,第二击击中的话也一定会死。 狂怒的一击会在地表留下陨石坑一般的痕迹。 第六柱“****菲薄的”雷丽安娜: 女性。 ****与伤害的象征,拥有一对黑色的羽翼,和让人无法抵抗的魔眼。 现在已经失踪。 力量最为弱小的魔神柱。 魔神器为长枪“猩红小姐”和不知用途的“梦幻粉底”。 猩红小姐—— “贯穿”特性的无限强化,无论任何程度的防御都没有意义。 不止是防御,就算是攻击,枪尖也会弹开。 无论如何都无法阻挡,正面相遇就必定胜利。 曾经是一名邪堕圣骑士的爱枪,为了守护无辜之人和教团敌对,弑杀了无数同胞。 本是破魔的一往无前之圣枪,现在却成了魔神器。 在最后的最后,杀害了对自己心怀爱慕的圣骑士后辈,圣骑士陷入了疯狂。 那名女子的金发,如今尚有一丝缠绕在枪尾。 如果攻击的人是异性的话此枪还会附带必中效果。 梦幻粉底—— 用途不明。 第七柱“秩序大君”奥德: 性别不明。 强欲的象征,从不现身人前,即使是圣战也只派出了麾下的秩序恶魔。 与第三柱魔神卡奥斯是双生的兄弟/姐妹。 其魔神器是名为“七项王权”的王冠。 七项王权—— 黄金打造的王冠,七条龙头高高耸起,眼窝点缀着如血绯红的石榴石。 不死性,不老化,无病痛,一对一战斗必定胜利,扭转不可能为可能,异性迷恋,财运缠身。 七项绝对的权力缠绕其上。 第八柱“崩毁的”阿伦: 男性。 衰弱的象征,羽翼不明。 在圣战中与众多天使同归于尽,但是他的性质却无法消灭。 现在化身为如同自然灾害一般的无意识“现象”继续存在。 其魔装“触及”大刀位于灾害的中央。 触及—— 必杀的短柄金刚石镰刀,只要刃碰触就会带来“灭亡”这个事实。 无论是攻击,防御,祝福,诅咒,都会被其杀死。 至今为止只挥出过一次,阿伦以自灭为代价将之巨大化,杀害了四分之一的天使,和无以计数的人类。 整个卡铂森林化为焦土。 除了自身的不死性以外毫无破解之法。 第九柱“堕天”巴德尔: 男性。 失落的象征,拥有一对白翼一对黑翼。 在圣战中投靠了魔神的第一任正义天使。 原本力量超过武勇天使贝德维尔,但是********遭到削弱。 使用魔剑“陨灭者”,拥有魔眼。 陨灭者—— “对神圣”魔剑,装饰华丽的白银手半剑。 巴德尔与贝德维尔的战斗,让天空都被撕裂,大地也成片死去。 陨灭者在面对神圣魔法或神器使用者的时候性能会剧烈地提升。 原本力量胜过贝德维尔的巴德尔挥舞被魔王染变的魔剑却还是落败。 此剑每败北一次,就更加愤怒。 第十柱迷与堕与伤的森林: 无性别。 迷失的象征,一片不定出现的森林。 准确来说是染变整个土地的一颗树,其上所生的果实可以使人苏生复活,长生不老。 用作祭品的话,即使是凡人也可以达到大成“冠位”的魔法水平。 甚至是晋升为第十柱的魔神。 当然,以上都只是传说。 第十一柱“叛逃迷走的”西: 男性。 罪恶淫奔的象征,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羊的魔物。 在圣战时叛逃,背叛了魔王,带着大部分的力量成功到达了人间。 目前藏身中。 第十二柱“贵妇”瓦尔迷娜: 女性。 放纵的象征,其化身是凡人不可道也的恐怖姿态。 真身让人看一眼就会发疯,下阶的天使看了就会堕落。 拥有最多的地狱最多的部众。 与“亲王”达乌斯不和。 魔神器是“狂欲”魔剑与“狂笑”大盾。 狂欲—— 总长超过四十米的剑,持有者越是贪婪就越是膨胀。 连山脉、天空、大海也能杀死的终末之剑。 不灭的欲望之黑火在其上熊熊燃烧。 那姿态,简直就像是豪饮死亡的酒神。 狂笑—— 刻有黑暗圣经的塔形大银盾。 过去未来和不会发生的事被没有条理地镌刻其上。 看一眼就会陷入疯狂。 只有不识字的人或者狂人才能使用。 能削弱一切的干涉到千分之一。 ; 种族设定 种族 人类(human) 生活在伊勒玛(elamae)上所有人类种族的总称。 他们是伊勒玛上数量最多分布最广的智慧种族。 人类的居住地、政治、文化、经济、生理、宗教上都非常多元化。 性格:人类具有良好的适应力,也富有弹性和野心。 外貌:人类身材适中,男性身高通常高于女性,同族之间外貌差异很大。 寿命:一般16岁成年,寿命很少超过100岁。 语言:复杂多样。 精灵(elf) 他们是与自然亲和的智慧种族。 擅长艺术与魔法,崇尚自然单纯的美。 性格:精灵通常拥有宽厚的性格,但要构建起关系也较困难,相对的,他们也很难忘记朋友或敌人。 外貌:精灵身材高大而苗条,拥有尖尖的耳朵,男性与女性几乎一样高,皮肤白皙,没有体毛。 寿命:一般30岁成年,寿命可超过400岁。 语言:优美流畅的精灵语。 兽人(orc) 他们是尚武的民族,野蛮好战怀有兽性,具有侵略性,皮肤通常为绿色。 以部落社会形式生活,以劫掠和捕猎为生。 他们的部落没有法律与秩序,酋长由最强大凶残的兽人担任。 性格:兽人暴躁好斗,不容许任何形式的侮辱,同时他们也崇尚荣誉,注重承诺。 外貌:兽人身材高大粗壮,拥有与精灵相似的尖耳,猪一样的鼻子和长长的獠牙。 寿命:一般10岁成年,寿命可超过100岁,但是一般30岁左右就会死于战斗。 语言:宛如锉刀一般且没有文法可言的兽人语。 妖精(fairynf) 他们是拥有翅膀,掌握元素的仙子,热爱自然。 每一只都代表这五大元素中的一种,具有优异的魔法才能。 据说不相信神秘之人无法看见他们的形体。 性格:妖精喜欢做一些无伤大雅的恶作剧,也喜欢帮助有困难的人。 外貌:妖精的外貌类似精灵,但是更加矮小纤细,便于飞行,拥有与属性对应的亮色头发,几乎全是女性。 寿命:寿命可超过1000岁。 语言:他们通常使用精灵或人类的语言,彼此之间则没有需要用声带交流的必要。 血族(vampire) 血族又叫吸血鬼,先祖与其名不可道也的远古邪神签订契约,领悟了鲜血的力量。 他们个个都是强大的法师,而且往往相貌非凡,举止优雅。 因为没有灵魂,吸血鬼与任何种族都无法生育,只能诞下死胎,他们繁殖的方式是吸取对方的血液之后再赐予其自己的血液,使之同化为吸血鬼,这一行为对他们来说类似****。 吸血鬼自称“贵血种”,认为其他“劣血种”比自己这一族群卑微。 吸血鬼的自愈能力极强,但是畏惧阳光、银制品与火焰。 性格:吸血鬼高傲,残忍而又聪明异常。 外貌:与他们之前的样貌几乎一致,但是肤色苍白,虎牙吐出,瞳孔绯红。 寿命:他们不会衰老,只要确保定期摄入鲜血。 语言:吸血鬼没有自己的语言。 狼人(werewolf) 狼人的先祖与其名不可道也的远古邪神签订契约,领悟了兽性的力量。 他们平日里以正常的身份活动。 狼人可以与其他种族生下正常的后代,而狼人之间也可以生下狼人。 被狼人咬伤之后如果没有死去,也会变成狼人。 狼人在平日里可以随时变身,但是那会伴随着极大的痛苦。在月圆之夜则必然会变身而且会失去理性,极富攻击性。 他们的自愈能力极强,但是弱于吸血鬼,对银制品有威胁到生命程度的过敏反应。 性格:狼人的性格会较被转化之前冲动易怒。 外貌:狼人平日外貌无变化,变身之后身高猛增,肌肉发达,可以直立行走也可以四足奔跑,全身覆盖钢毛。 寿命:狼人不会衰老。 语言:狼人没有自已的语言。 不死人(undead) 不死人乃是死灵魔法的产物,他们中只有少数拥有自己的人格,而记忆大多残缺不完整。 以腐肉和魔法能量为食。 他们没有灵魂,无法繁殖。 不死人畏惧神圣的力量与火焰。 性格:不死人的性格不会改变。 外貌:不死人大多缺胳膊少腿,骨骼外露,身体腐朽但是因为大脑的抑制也跟着身体腐烂了,所以拥有惊人的力量。 寿命:不死人不会衰老,但是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烂掉。 语言:不死人没有自己的语言。 ; 大天使设定 七周天大天使: 大天使 每一位都掌握着七重天的一重,从一到七,依次是距离神的远近。 大天使按照神的意志进行排位。 武勇天使贝德维尔: 男性,神断罪的右腕。 三对羽翼,一对遮挡脸,一对遮挡足,一对展开飞行。 神明死去之后,司掌天界的天使,论武力是神下第一。 赋予人勇气和战斗的力量,圣殿骑士团主要供奉的天使。 最大的对手是柱魔神巴德尔。 比起推崇人们向善行善,更多的概念在粉碎邪恶上。 神殿在第二重天“武勇天”。 通常使用的武装是焚灭罪恶的火焰剑赛普汀。 赛普汀—— 黄金的圣剑,其上点缀着华美的宝石。 刻有神圣的铭文。 当面对“恶”属性的敌人时,性能会剧烈地提升。 当太阳的高度越高,剑身的火焰将会越发明亮,正午的三个小时里,一击就是半径四百米的火焰横扫。 对方的“罪”越是深沉,火也越发猛烈。 美德天使米拉洁: 女性,神传达的低语。 两对羽翼,下方的一对为金色。 赋予人爱与感恩的美德,虔诚姐妹会主要供奉的天使。 与魔界也有些微的交流,唯一不认为恶魔全部邪恶的天使。 神殿在第四重天“美德天”。 最出名的相关物是重启的丝带与连接的舞鞋。 重启的丝带—— 只要有着思念,只要还没有放弃,无论多少次也可以重启。 永不放弃追寻之人,永不放弃等待之人,携手打造的奇迹。 米拉洁将美好的事件具象化缠在腰间。 被这丝带包裹的话,万物都可以被重新打造。 连接的舞鞋—— 不为谁人的歌,只为自己的故事。 破开冰冷心河的足音。 仅限女性,持有者将会得到“开创未来”的神奇能力。 并非强运,而是强大精神力的表现。 慈爱天使■■■: 女性,神怜悯的眼泪。 羽翼数目不明。 已经在圣战中死亡。 神殿在第五重天“慈爱天”。 目前化身为风勉强存活,不移动就会消失。 神器已经失落人间。 据说有凡人恋人。 正义天使卡西伦德尔: 男性,神纠正的左腕。 一对羽翼。 声张正义的天使,比起讨伐,更多的是引领。 因为卡西伦德尔曾经是其中一员,特别受到圣剑之子教团的崇拜。 由人类披甲升天的天使,目前在位的是第三任。 在圣战中击坠一柱魔神的卡西伦德尔得以成为天使。 神殿在第七重天“正义天”。 武装是破阵贯日之矛,力量是所有天使中最大的,但是需要达成七个条件使得效能最大化。 破阵贯日之矛—— 曾在圣战之中击碎柱魔神的邪恶假面,连同十万恶魔的性命一同蒸发。 对人理的威胁越大,此矛的性能越强烈。 七个条件完成的话,对任何的概念都可以达成“必灭”的一击。 1.对手比自己强。 2.目的正义。 3.完成了七天的准备。 4.不是攻击女性、老者或者孩童。 5.为了守护而挥舞。 6.不是攻击神圣者。 7.不犹豫。 希望天使泰西丝: 女性,神灰色的微笑。 两对羽翼,均为金色。 最美丽的天使,同时也是武力值最为低下的天使。 曾经违抗过神,失去了一对金色羽翼。 神殿在第一重天“希望天”。 神器是伤心头冠和微语之弓。 伤心头冠—— 佩戴者所受的一切伤害将以万倍返还,而其流下的泪水都将化为至高至纯的宝石。 微语之弓—— 纤细的水晶长弓。 持有者将会得到极度强力的言灵,甚至能对世界之理进行干涉。 智慧天使密尔: 男性,神无垠的思维。 三对羽翼,一对遮蔽脸庞,一对永远在飘散,一对飞翔。 传授知识的天使,认为魔法是禁忌。 对魔族仇恨最深的天使。 最大的对手是柱魔神“亲王”达乌斯。 神殿在第三重天“智慧”天。 武装是苍穹之剑和领悟对戒。 苍穹之剑—— 碧绿的翡翠短剑,持有者可以无效化所有的人类魔法并纳为己用。 免疫一切的精神干涉。 领悟对戒—— 苍银的戒指,其上镶嵌着内有原初言灵流动的蓝色水晶。 持有者的智力与精神力急剧上升,对信息的处理能力接近神的领域。 并非魔法,而是根据事相可以达成准确度极高的预知。 谦逊天使霍拉旭: 男性,神下垂的眼帘。 四对羽翼,但是无法飞行。 守护,宽恕的天使。 引导人的灵魂,传达神的意志。 神明死后唯一能与他沟通的天使,作为代价失去了视力。 神殿在第六重天“谦逊天”。 神器是号令之手杖和拒绝的圆盾。 号令之手杖—— 岑木与槲寄生缠绕而成的手杖。 只要不是恶行,人世的元素与人类之外的存在都会遵从持有者的命令。 拒绝的圆盾—— 青铜的小盾,其上刻画着整个世界。 并非单纯的防御,而是将攻击的对象强制替换成盾且仅限于盾。 是物质又是现象,没有被“消灭”的概念。 ; 本土天神设定 神(god),是指代表一种事物或现象,且拥有权能,受到崇拜的存在。 满足条件即可算作神,在战斗力上并没有特别的限定。 本土的七位大神 父神提丹伊萨(teidanisa) 提丹伊萨象征着权威、强欲与裁决。 他的外貌通常为一白发白胡的健壮老者,永远一副威严凝重的神情。 手持权杖与断掉的锁链。 权能—— “改写真实”可以任意否认,修改真实。(必须是比自己下位的存在) “因果操纵”利用,甚至逆转因果。(范围受限) 母神瑞卡斯忒瓦(rakastava) 瑞卡斯忒瓦象征着仁慈、帮助与谅解。 她的外貌不定,是任何人心中慈母的形象,从老妪到孕妇的雕塑都有,其真身则很少真的现身,即使现身也通常会在事后让人忘记,永远都是和颜悦色的表情。 手持纺锤与蜡烛。 权能—— “施救转生”瞬间让对象得到解脱,变为纯净无垢的灵魂。(必须是比自己下位的存在,且可以得救) 生命神布罗姆(bloom) 布罗姆象征着生命、延续与重启。 他的外貌是赤发赤须的精壮男子,裸露上身。 手持铁锤,左手缠绕火焰。 权能—— “返还再塑”让对象回归或前进到生命中的某个状态或者某个可能的状态。(必须是比自己下位的存在) 战神沃伊特(voitto) 沃伊特象征着征服、斗争与血腥。 他的外貌是银色头发赤眼猫瞳的青年男子。 手持长矛,背着金色长弓。 权能—— “领土”在其神殿周围一定范围内拥有绝对的不死性,并且可以封印魔法与能力。 “夺取”夺走对象的能力并加持到自身之上。(必须是比自己下位的存在) 爱神穆妮亚(munia) 穆妮亚象征着爱情、美与性。 她的外貌是光彩照人的美丽女性,有时是人类,有时则是精灵的形象。 头戴鲜花,手握酒杯,大腿上缠绕着常春藤。 权能—— “情感操使”自由操纵对象的情感,或是让其产生五感偏差。(必须是比自己下位的存在) 死神萨姆昂特(sammunut) 萨姆昂特象征着死亡、终结于分离。 他的外貌是黑色长发的苍白无须男子。 随身携带着一个头骨。 权能—— “凋零”随意让生命体的生命流失。(对不死性无效,对比自己上位的存在无效。) 智慧神托图斯(totuus) 托图斯象征着智慧、魔法与意志。 他的外貌是穿着华服的独眼男子。 怀揣书典。 权能—— “魔能恩典”只要是人智可及的魔法就能够无效化并为己所用。 ; 龙种设定 远古巨龙 生活在远古时代的古老飞龙,四足,有翼,全身被厚重的鳞片覆盖。 其龙鳞呈现出岩石一般的色彩,物理上的防御有如多层的城墙,而其上的加护则可以弹开大多数的魔法。 远古巨龙的身体十分巨大,远超现今的巨龙,平均的大小就与歌廷德尔大山接近。 它们拥有五个肺,从中可以喷吐对应五大元素的吐息。 没有繁殖能力,但相对的拥有最高级的不死性,其身不存在“死”的概念。 远古巨龙数量不多,性情并不暴虐,但是其绝对的力量严重阻碍了其他族群的发展。 于是“黄金之怒”涅卡组建了狂猎之队,开始讨伐远古巨龙。 不过远古巨龙们即使如此也没有联合起来抵抗,只是各自为战。 经过壮绝的战斗,他们将几乎所有的远古巨龙击碎成碎片,而从碎片之中诞生了现在的巨龙们。 据传还有部分远古巨龙进入了假死状态,隐藏在世界的角落。 巨龙 巨龙是远古巨龙的碎片所成,即便是化为精华的碎片,古龙的不死性仍无法消除,从周遭夺取生命能量,终于变为了如今的巨龙。 四足,有翼,全身除了腹部都被鳞片覆盖。 巨龙拥有生育的能力,但是效率并不高,它们拥有高度的智能。 在出生的瞬间就掌握数种法术,也可以后天学习。 龙种拥有特殊的发声器官,行使魔法的效率高于其他物种。 龙族的特殊魔法通常只在种群内部流通,部分还有龙属性限定的条件。 因为曾经剧烈的“失去”,龙的天性里有“收藏”这一项,它们对财宝有无意义的追求。 蓝龙 蓝龙乃是远古巨龙的水属性碎片所化,可进行霜冻属性的龙息喷吐,免疫水属性的魔法攻击。 蓝龙往往更加冷酷,对凡间没有干涉的倾向,但是对待侵略者(哪怕是迷路闯入它们领地)并不温柔。 它们敏感而骄傲,对艺术和文化有浓厚的兴趣。 比起其他龙种,更加痛恨恶魔。 有一种不可靠的说法认为蓝龙更容易出现“神性回归”这一现象。 红龙 红龙乃是远古巨龙的火属性碎片所化,可进行火焰属性的龙息喷吐,免疫火属性的魔法攻击。 红龙往往更加情绪化,容易感到厌倦和焦躁,性情难以捉摸。 它们对财宝十分贪婪,而且精通于欺骗。 红龙是拉拢成伙伴可能性最高的、同时也是作恶最多的龙。 黄龙 黄龙乃是远古巨龙的土属性碎片所化,可进行沙暴属性的龙息喷吐,免疫土属性的魔法攻击。 黄龙往往更有智慧和纪律,群居性也是最强的。 黄龙们尊敬自然,与精灵交好。 它们沉稳,克制自己的敛财冲动。 同样条件下,黄龙是五色巨龙里身体最为庞大的。 黑龙 黑龙乃是远古巨龙的雷属性碎片所化,可进行雷电属性的龙息喷吐,免疫雷属性的魔法攻击。 黑龙的攻击能力和破坏冲动都是五色巨龙中最强的,而且几乎都是独居,因此数量稀少。 它们连同族也难以好好相处,更不用说与其他种族。 黑龙拥有最高的智能,但是并不热衷于使用。 据说与狂猎的首领涅卡同归于尽的正是一条黑色的远古巨龙。 绿龙 绿龙乃是远古巨龙的风属性碎片所化,可进行风刃属性的龙息喷出,免疫风属性的魔法攻击。 绿龙的繁殖能力和飞行能力强于其他巨龙,但是似乎也更容易弱化,双足飞龙的主要来源就是绿龙。 绿龙的智能相对较低。 银龙 银龙是特殊的龙种,它们失去了吐息的能力和颜色,但是龙鳞变得有了金属的光泽,防御能力可以说是龙种的顶点。 并非是“神性回归”,而是完全相反方向的异变。 银龙尊贵而高尚,欣赏凡间的荣誉精神,积极抵抗恶魔和其他的邪恶。 但是它们往往深居简出,不干涉凡间,而且数量也很稀少。 金龙 金龙是最美丽也最弱小的巨龙,同等条件下身体也是最小的。 没有吐息的能力,龙鳞虽然美丽但是防御能力不强。 金龙喜好化为人形游历人间,有许多人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金龙的后代。 它们拥有所有龙种里最长的寿命,是“接近古龙却又异常遥远”的存在。 有人认为它们是古龙的某种碎片所化,也有人认为它们是如今世界自然的具现化,而不是古龙的化身,是全信的、属于这个时代的龙。 白龙 白龙是“神性回归”的产物,拥有复数的吐息能力,魔法的抗性十分强。 它们自诩为最高级的龙种。 白龙拥有优异的魔法才能,它们对魔法知识的渴望也远超其他龙种。 但是白龙是没有繁殖能力的,它们无一例外地非常渴望打破这一现状。 亚龙 双足飞龙 双足,有翼,前翼上有爪,大部分身躯覆盖龙鳞。 巨龙的劣化,可以使用低等的火焰吐息。 双足飞龙比狮鹫大,行走方式类似蝙蝠。 双足飞龙多为绿龙所变,繁殖能力提升的同时寿命降低。 颜色更加偏向于土黄色,分辨其原本龙属一般是看眼睛的颜色。 其他颜色的双足飞龙似乎会有更加优异的性能。 性情火爆,但是忠心,而且算是聪明,能迅速学会各种命令。 虽然饲育的价格高昂,训练时间长,但是战斗价值也相应地很高。 四足地龙 四足,无翼,身形更加小且粗短,大部分身躯覆盖龙鳞。 巨龙的劣化,只拥有野兽程度的智能,少数可以使用低等吐息。 身体小到战马,大到猛犸不等。 四足地龙的颜色各异,不过都很黯淡,似乎没有分辨其原本龙属的公认可行的办法。 性情温和,易于驯服,但是被攻击的话可不是开玩笑的。 运送重要物资的话常被用作驮畜。 龙头兽 龙头兽外形类似四足地龙,但是更加矮小,仅限头部的话,和巨龙很像,但是脖子粗短。 身体上的鳞片更加贴合皮肤,体表有凸起。 龙头兽的体表颜色黯淡,但是可以熟练使用对应元素色彩的低阶喷吐。 性情火爆,但是也很忠心,是贵族中热门的坐骑。 龙人 凡人与龙所结合诞下的子嗣,通常来看是拥有非凡美貌和魔法天赋的人类。 但是在成年之后唯独脑后会长出一块“逆鳞”。 拥有特性“龙属亲和”,他们可以掌握龙族的魔法,更轻易地驾驭亚龙种。 可以发现秘术“龙魂显现”,像穿上魔法铠甲一般在一定时间内生出翅膀与保护自身的橙**力障壁。 龙兽 龙兽的外形与巨龙几乎完全相同,但是身体最大只能生长到大型猎犬那么大。 可以飞行并进行微弱的龙息喷吐。 智能就是普通野兽的水准。 ; 魔法设定 名词解释: 人为施展的奇迹现象。 魔法分类: 魔法主要分为三类:奥术,神术和异能。 奥术是有天分的人通过后天学习掌握的魔法力量,举例的话就像是——火球术。 神术是有信仰的人向神明(或者类似的高位存在)发出祈祷,由其赐予的奇迹,举例的话就像是——净化火焰。 异能是一种天赋,与身俱来也好,后天取得也好,依附在生物或无机物上的常驻魔法,举例的话就像是——各种魔眼。 奥术学派: 奥术一共分为六个学派。 说是学派,但是并没有同宗的关系,只是以同一理念作为灵盘而向上发展罢了。 空间系: 空间系学派的大多数法师都坚信不止存在着我们这一个世界,他们沉醉于与其他“空间”取得联系。 突然从空地里召唤出疯狂生长的藤蔓、毒蛇或是……恶魔。 空间系的魔法就是从其他的空间召唤力量,那可能是一个实体的怪兽,也可能是一个能操纵人精神的波长。 因为达乌斯时代空间系魔法的滥用导致的恶魔入侵,现在已经大规模消失了。 防御系: 防御系学派的法师们总是认为自己是最强的学派。因为他们从“根本上”比别的学派优越。 防御利刃的攻击,弹开魔法飞弹……这些是较为低层的术式。 创造一个“隔绝一切生命体”的结界,可以引发剧烈爆炸的“真空立方体”也不在话下。 更上位的话,甚至可以直接切断别的魔法本身,使之无效化。 不过防御学派的魔法都比较复杂,而且也不够实用,一直难以成为主******神系: 精神系学派的法师们专注于对精神的研究。 而学派中又分为两个大的方向——对他人精神的干扰和对自身精神的操控。 一般的幻术,让人愤怒、勇气倍增或是陷入热恋都属于精神系的干扰派。上位的魔法甚至可以实现极大范围的群体催眠,或是从根本上完全瓦解人的精神。 操控派则是让施法者自身的精神力量爆发,比如让肉体强行跟上精神的速度而达到超速移动,又或者是将自身强烈的精神投影到现实世界直接改变世界。 毁灭系: 火球、冰刺、风暴龙卷。 说到毁灭学派,就是最原始简单的元素操控。 水、火、土、雷、风五大属性以外还有别的偏门属性,但是万变不离其宗,都是对元素力量的运用。 虽然名字叫毁灭学派,但是元素的利用当然不止有破坏这一用途。 毁灭学派的魔法构造相对简单,施法也更加方便,但是如果被滥用的话可能产生巨大的危害。 应当权者的要求,魔法学院对这一学派的审查十分严格,但是还是无法阻止其成为使用人数最多的热门学派。 生命系: 生命学派的法师们认为生命是世上最为奇妙的东西,他们痴迷于对生命的解读和碰触。 这一学派又分为两个极端——治愈派与死灵派。 治愈派囊括了大多数的治愈魔法,不过当然不仅如此,他们也精通于对生命力的掌控,让受体的力量增幅亦或是视力剧烈提升都是可以做到的。 死灵派更多是钻研死亡的学问,他们认为人死亡之后残留下来的生命力量依然是巨大的,而且“死亡”的概念本身就具有力量。操纵尸体,或是吸取生命力之类的魔法是他们的招牌。这一派的法师几乎都会毫不犹豫地花费高价买下强者的尸体。 感知系: 感知系的法师们对预言术有着强烈的情感。 他们擅长远程定位某人的位置,或是用水晶球看到千里之外的景象,同时,也能增幅自己的信息处理能力,检索大量的信息。 另外,感知学派也有一部分人喜欢向神或柱魔神询问关于未来的事,不过常常只能得到很少的回答,有时甚至是错误的。 在魔法学院的顶级法师的预言术也顶多能准确地预言数秒后的简单答案。 ; 狂猎 世界诞生之初,空荡,了无生机,除了一片陆地(所以精灵们也把这里称作勒托科霍塔,意为一切的起始)以外全是汪洋,只有元素单调地存在着。 直到有一天,发生了原因不明的巨大爆炸。 从那灰烬之中,站起了两个存在——大神与魔王。 然后,开始了漫长而原始的争斗。 因为二者的战斗太过壮绝,其他的原初生物的诞生是如此的不值一提。 火焰熊熊燃烧,惊雷炸向四野,洪流狂暴喷发,飓风呼啸不止。 大地撕裂,空气颤抖,海水沸腾。 二者之间的碰撞发出超越人类听觉极限的尖叫一般的狂音。 后来出现的生物们无法忍受这样的冲击,全都很短命。 “那段日子,女人的****都只能流出鲜血,人与蚊蝇没有区别,成片地死去......” 黑暗的岁月也有一个黑暗的名字——黑暗时代(darkages) 一切都无法进行,希望与绝望都稍纵即逝。 gun(战争)land(之地),古兰德由此得名。 他们的战斗不知为何结束了,有说是精灵大贤者的请求,有说是泪海淹到了二者的双足,也有人说是比天空更高的地方传来了终末的钟响。 战争结束之后,神创造天使,魔王创造恶魔,二者不约而同地决定不再相战,历史才终于进入到了第二个时代——黄金时代(goldenages)。 黄金时代的人类富有智慧、强壮、对魔法也有着远超现代的造诣。他们的身体和精神可以配得上“黄金”二字,但是他们的环境实在是不容乐观。 原初生物基本都因为大神与魔王的战斗消亡殆尽。 ——除了远古巨龙。 它们的鳞片比岩石更坚硬,它们的寿命比岩石更长久,它们的体型则可与山脉相比拟,它们的力量更是无比强大。 远古巨龙数量不多,性情并不暴虐,但是其绝对的力量严重阻碍了其他族群的发展。 移动那沉重脚步所带来的冲击,五种元素寄居的肺部所行进的呼吸,与日月并肩遮云蔽日的庞大身躯…… 首当其冲的是数量最多的黄金人族。 他们难以发展,仅仅是维持种群的存在就已经竭尽全力。 直到一个转机出现。 那是一个绝美的女婴,被天使吻过的脸庞拥有世上最为动人的音容笑貌。 其名为克妮蕾特(kyy),黄金的公主。 来自天上的声音那天回响在每个凡人的脑中:“她的孩子将是时代的开拓者,却也是时代的守墓人。” 于是,父母在内的所有族人,都期盼着她诞下子嗣的那一天。 但是,她却拥有一个寂寞忧郁的灵魂 充满才华,尤其是在绘画方面无人能出其右。 她来了初潮之后,被立刻要求婚配,她哭闹不止,拼命拒绝,但是有一天却突然认命一般地陷入了沉默…… 第二天便人间蒸发了。 房间里的一切都没有变化,除了一副充满了迷雾的巨大城塞长卷画作。 那份“真实”竟然创造了一个世界。 无数的猛者们怀着拯救种族的使命或是对克妮蕾特的爱恋,纷纷踏入迷雾的世界寻找失落的公主。 但是没有一个人回来。 在人们终于快要绝望的时候,一位银发赤眼的年轻英雄抱着她走了出来,他与她幸福地生活了一个月,在那之后也神秘的失踪了。 不少人认为那是战神沃伊特(voitto)本人。 克妮蕾特诞下了黄金的****,救世的金星——涅卡(niekka),众人皆屏息等待他的长大。 涅卡对自己的使命深信不疑,而且也感到自豪。 从懂事开始,就不断地对古龙投以憎恨的强烈感情。 在十六岁那年,涅卡他组建了(wildhunt)之队,500名勇士踏上了讨伐远古巨龙的征途。 不过远古巨龙们即使如此也没有联合起来抵抗,只是各自为战。 经过壮绝的战斗,以及涅卡那“粉碎”一切的至高权能。 他们将几乎所有的远古巨龙击碎成碎片,而从那碎片之中诞生了现在的巨龙们。 远古巨龙的碎片中的一些,因为机缘巧合没能化龙,而是依然作为有着极高魔力浓度的碎片存在,是十分珍奇而且强大的存在。 据传还有部分远古巨龙进入了假死状态,隐藏在世界的角落。 不过那只是没有可信度的坊间传闻罢了。 ; 不懂得爱的舞女 来讲一个女人的故事吧,一个被爱也不被爱,一个拼命去爱却不懂得爱的,拥有悲伤灵魂的女人。 不被任何人期望,也没有得到任何人祝福的生命伴随着啼哭降临。 慌张迷茫的贵族少女,将自己的骨肉放在竹篮之中托付给了河流。 “会有这样情调的一定是贵族,无聊的少女因为读了造作的书所以对爱产生了无聊的幻想,而你这野种就是那幻想的化身。” 主人是一个爱读书的人,他有知识也有谋略,严厉但谈不上残酷。他给了克洛伊一个美丽的名字。 他是克洛伊第一个爱上的人,因为主人他面容英俊,而且有着奇异的魅力,那双深邃的黑眼似乎什么都能看穿。 “老实说,我对惩罚你们并没有兴趣,不如说感到无聊,但是为了纪律和威严,这是必要的。” 主人总是把“必要”挂在嘴边。 他不会做不必要的事,也不会产生不必要的情感。 克洛伊和其他孩子,只要认真地完成偷窃或者乞讨,就能吃饱穿暖,睡在床上。 哪怕一无所获,主人也总是可以明白谁在偷懒而谁只是单纯的运气不好。 这让其他屋檐下的孩子们非常羡慕,不过主人并不与他们接触,而鼓起勇气跑过来的也会被送回去吃一顿好打。 他经常会带回来不同的女人,不顾及克洛伊等人的目光与她们***事前事后都没有太多的言语。 她希望主人能够要她,她什么回报也不求,仅仅是希望以这种方式得到认可。 但是主人却在她十五岁生日那天被杀死了,谋财害命这种事在此地乃是家常便饭。 她本可以逃跑,但是她却没能逃跑。 那伙强盗在主人的尸体旁要了她,她的血与主人的血相融在了一起…… 半个月之后,因为要转移据点,她被舍弃了。 ———————————————————————————————————— 本来的话,是好不容易得来的自由,但是她却迷茫不知所措。如果不是那两个孩子的话,她说不定会兀自死去。 那是两个衣衫破烂的脏兮兮的孩子,哥哥和妹妹,他们绝望地走到克洛伊的面前讨要饭食。 克洛伊什么也给不了,但是她却不甘于什么也不给。 她除了偷窃什么也不会,而就连这低劣的营生手段,也因为渐渐发育的身体而变得愈发困难 于是,她开始出卖身体。 因为出众的美貌,她得以养育了许多的孩子,买下主人的棚屋,让他们在那里成长。 因为对那个人的崇拜,她自己也开始学习认字读书,并且从中发现了许多乐趣。 她为了照顾孩子们拒绝了**的邀请,一方面又不可避免地破坏着她的生意。虽然带来的影响微乎其微,但是那**还是施以了恶意。 一名被雇佣的乞丐将不治的病传给了她,第二天,又或者是她染病的前一天?所有人都知道了。 经济的来源被切断,而她的身体状况也逐渐变糟。不论药物,连果腹都难以做到。 那对兄妹里的哥哥,在当天夜里拿着她的存款带着妹妹跑掉了。他留下一封信——“我知道我是个混账,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你已经没救了,薇拉她不愿意离开你,但是我作为哥哥必须要保护她。不论重来多少次,我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谢谢你教我认字,对不起。” 其他的孩子们也相继离去,只有几个很小的被丢下了。 就在那样绝望的日子里,她开始诅咒这个世界,诅咒自己的父母,诅咒主人,诅咒被自己救下的孩子。 “啊啊,你完全有理由这样做。” 那是一个宛如雕塑的男人,拥有着完美的天使般的面庞,而红瞳里则透着妖异的光芒。 他微笑着,说出令人安心的话语。 “克洛伊,到我这里来,我会让你安心。” ———————————————————————————————————— 那里是恶人的聚集地,犯罪者的毒蛇巢穴。 费萨利欧君临着这座邪恶的工厂。 他对一切的卑贱者、作恶者都一视同仁,他医治了克洛伊的疾病,并给予宽慰的话语。 赐予她大量的钱财,甚至还让她学习读书写字。 而克洛伊需要为他做的事也很简单,去杀戮。 他传授她致命的技艺和法术,把她培养成了一名优秀的暗杀者,而针对的对象则是各国的达官贵人。 费萨利欧非常有风度,年轻英俊,充满了力与美,说出的话仿佛有魔力一般,充满哲思,而他又时常挂着邪魅却又温和的微笑。 主人与他相比,难免相形见绌。 于是,克洛伊又爱上了他。 心在一次次的杀戮之中变得麻木起来。 屈从****,将自己压在身下的老臣。 春心萌动,对自己以礼相待畅诉衷情的少爷。 ……….. 一次又一次,对形形色色的男人,对形形色色的情感,回以冰冷的死亡。 那是爱吗?抑或不是? 我真正追寻的,到底是什么? ———————————————————————————————————— “你…为什么如此悲伤呢?明明要被杀的是我呀。” 他的笑容比头上的金发更加明亮。 “遗言居然是这个,你不害怕吗?” “我可是男人啊!眼前有这样令人心碎的少女,怎么可能坐视不理?” 那是她第一次失败,不过费萨利欧轻描淡写地“嗯”了一声就没有再提——他失望的神色比用鞭子抽她更让克洛伊难受。 她独自离开那座宫殿,踏上旅途,下定决心一定要完成任务。 艾扎克,他放跑了自己,并且极度地瞧不起自己,克洛伊生平第一次感到了屈辱与憎恨。 内心最深处产生了动摇,即使作为**的时候,也没有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的卑劣。却在艾扎克的只言片语中受到了刺激。 “我可是男人啊!” 这样自律,而对克洛伊的过失毫不追究。 ———————————————————————————————————— “为什么不动手?!” 鲜血从我手中的利刃上滑落,沉入松软的泥土。 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斑驳的光点,混杂着青草的气息。 我喘着气,双腿发抖,但还是努力瞪向艾扎克。 “怎么可能动手啊,男人是不能打女人的。” 他的双目还是清澈无比,如同蓝宝石一般闪闪发亮,不懂败北为何物,不懂挫折为何物,一帆风顺的贵族少爷,做着天真的梦。 ——和那个女人一样。 总有一天会有灾厄降临,总有一天,夏天会过去,寒冬会降临,这样的人总是第一个缴械投降的,这样的人总是会因为自己的过失给别人造成伤害。 “别开玩笑了!别自命不凡了!” 我用力地吼回去,言语里充满着憎恶。 他露出笑脸,而我提着刀猛地向他砍去,用钢铁之吻让他再也笑不出来。 朱红染上了他的羊毛绒衬衣,招架我的攻击一直到了黄昏,但是艾扎克他还是没有拔剑。 “拔剑啊!” 可恶,该死。 我知道自己远不如他这件事,双手不住地为自己的弱小而发抖。一直在进攻的我,被他纵容着忍让着的我,却比他还累。 他中了我匕首上的毒,却还是站在那里屹立不倒。 “我说过了的吧,我不会攻击女人。” 那双眼睛里还是没有一丝阴霾,让我恼火万分,让我痛苦不已。 “你们这些强者….又懂弱者的什么?!”拥有这样的力量,隶属于那样光辉的组织,从一开始就得到了我永远也得不到的,没有迷茫的未来。 “弱小不是堕落的借口。” 他的言辞,如同辣椒撒在我的心口之上。 我如此憎恨他,就是担心他做到了我做不到的事,担心他不会堕落,担心他不会打破自己的信条,担心他不会向命运妥协。 “别开玩笑了,谁都会妥协的,谁都不可能做到的!我现在就去杀了你的父母!你绝对会……” “不会的。” “什….” 他斩钉截铁地,无比肯定地回答:“就算你杀死了他们,我也无法恨你,只是……会感到十分悲伤。” “因为,父亲对我说过,男孩子是不能欺负女孩子的。我也认可了他的话。” 他向我伸出手来:“所以,如果我因为愤怒憎恨而挥剑,因为仇恨而对女孩子施以暴力,不就是相当于我亲手杀了他吗?” “你……是为了什么磨练至今的呢?是为了什么,才拥有了如此的力量?” “我……” “到此为止了。” 低沉且充满磁性的声音,费萨利欧如同夜晚一般悄然而至,挡在了我与艾扎克之间。 “金枭费萨利欧,是你在利用她吗?!”爆发出来的力量让整个森林都为之颤抖,浓厚的魔力让周遭的空气都变得发烫。 艾扎克居然拥有这样的力量……不要说击败我了,就算是想毫发无伤地捉住我也是毫无问题的…… “这次就放过你,艾扎克。”赤红的双瞳对我投以视线:“回去了。” ———————————————————————————————————— 因为我的错,让费萨利欧白跑一趟,搅扰了他的宁静。 我的内心竟然因为艾扎克的言语而有所动摇,我为自己的软弱深深地感到羞耻。 我被生活、被命运所迫害,眼泪早已流干,没有意义的生命被费萨利欧赋予了意义,我只要为他舞剑就好了,我只要这样就足够了,我为他而死也在所不惜。 “不论重来多少次,我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男孩的话居然又被我想起。 而那段岁月也随之而来,我为自己的容貌身世而痛苦,也为自己生为女性而痛苦。 被蹂躏、被践踏,好不容易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却又被艾扎克那种人所否定。 半吊子的我还给费萨利欧添了麻烦,十八岁的我,却还是做不到如同那个七岁男孩一般坚定地为恶,只能拙劣地模仿。不止迷茫,还充满了痛苦。 ———————————————————————————————————— 杰洛被他轻易地打倒了,不过与费萨利欧想的一样,艾扎克依然故作矜持地不对我出招。 于是,我下定决心不去听他废话,拼了命地刺了过去。 “欸?” 我睁大了眼睛,看到他带血的浅笑。 “哈….女孩子哭着扑过来,我怎么可能躲开呢?” 剧毒的刀刃扎进他的肉体,鲜血汩汩而出。 “为什么……?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你就算杀了我也没有人会知道!就算被知道了也不会被责怪!不过是一个肮脏的***不过是一个邪恶的杀手罢了!” “因为,我很强啊。” 他喃喃着拔出匕首,咳出一口污血:“所以….可以随心所欲地活着。” “我曾经问过父亲,要怎么样才能做到,他就简单粗暴地让我变强,真是不讲理…….不过,幸好是有效的。” 艾扎克将他挎着的伞打开,递给了我。 “你做什么?这是什么魔法器么?” “给你,拿去挡雨。” “你…..” “你的心中,在下着的吧?” 他无力地挤出一个笑脸:“费萨利欧那家伙,知道你这次一定会成功吧,真是的,刚才我还在说我很强,其实已经输给他了啊。” “这可能是最后一次了,所以能听听我说的话吗?” 我用力地咬着牙,几乎要咬碎了。 “到底为什么,对我这么执着。” “因为我喜欢你。” “什……” “哈?你居然不知道么?是有多么迟钝啊。就算是我,也没有闲工夫去劝每一个少女改邪归正的。光是尽量温柔相待就已经筋疲力尽了。”他大为苦恼地挠了挠头。 “不过也有我的错呢,像刚才那个伞的桥段,我想了好久,不过你露出困惑又嫌弃的表情,看来是失败了。” “你….疯了。”我退后一步,打算离开。 “等等!不要走,求你了!”艾扎克他支持不住,跪了下去,喘着粗气。 “看来是不碰巧的那种情况呢,你不爱我。”他出了一大口气。 “不过,如果我无意之中伤害了你,在这里我就一起道歉了。” 他已经快死了,我感到一种病态的喜悦和期待,事到如今我已经不对他的固执感到棘手和错愕了,所以也就收回了步子。 “不愿意的话,不用逆来顺受也可以….也不必像我一样去努力面对,就算逃跑也没有关系……没有任何人可以因此而责怪你。” “你这家伙!到了这一步都还要说教吗!究竟要把我贬得多么一文不值才甘心!”我拿起没有萃毒的匕首,扎向他的后背。 他只是闷哼了一声,但没有发出惨叫。 “因为你生气了,所以我说的是正确的吧?”艾扎克露出与之前毫无二致的微笑。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 那根本就不是逃避或者面对就能解决的问题,这个肮脏的世界根本不值得如此认真地去对待。 “你根本什么都不懂!有些事,即使面对,即使逃避,还是会被伤害得体无完肤!有些事,即使你努力付出,还是什么也得不到!就像我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战胜你!都不可能改变你的想法!到死了,你都还是看不起我!”我歇斯底里地喊了出来。 “我不也….没有得到回报么?” “我是真的喜欢你,也是第一次喜欢上什么人,初恋的苦涩……” “你这混蛋!不要拿我的命运开玩笑!” “这才不是什么开玩笑!你又懂我的什么呢?你只不过是自顾自地以为我有多强大,以为我是不会受伤的强者罢了!”艾扎克挣扎着吼了出来:“我的苦恼为什么就比不上你的?我不眠的日日夜夜你又明白吗?每当你感到痛苦的时候,我也痛苦得难以忍受!” 我其实知道的,在第一次任务之前就知道的。 他充满苦难的人生。 但是我不能承认,因为如果承认了,我就无法活下去。 我只是在一味地随波逐流,被不同的人捡到,模仿不同的人,为了不受伤而放弃了一切。 我欺骗自己活着也没有关系,只不过是不想死而已。 我欺骗自己爱上了主人,只不过希望不要那么难过。 我欺骗自己,自己是为了那些孩子,只不过是需要寄托。 我欺骗自己爱上了费萨利欧,只不过想要一个栖身之所。 “我绝对不会让你难过的,让你每天都能够开心,不会让你被别人欺负,一定会保护你的。犯了错我也会原谅你……”艾扎克又一次向我伸出手—— “所以,能稍微考虑一下吗?” 啪! 我扇开了他的手,也算是与自己的软弱告别。 你去死吧,而我会活下去。 我已经——不能回头了。 ———————————————————————————————————— 时间流转,当我再次与他相遇的时候,我已经是费萨利欧仅有的,最后的追随者了。 到最后,我也没能成为那个小男孩,费萨利欧已经兵败如山倒了,但是我还是留了下来。 他躲在我的身后,冷冷地看着艾扎克。 “你,当真不拔剑吗?” 艾扎克撇嘴不语。 “哼,为了无聊的幼稚心情而让你的同伴们的牺牲白费也无所谓吗?这次我走掉了,很快就能东山再起。” 艾扎克还是和上次、上上次一样,双眼里毫无阴霾,坚定地直面前方。 …… 爆炸过后,我缓步走向艾扎克。 如果两人战斗十次的话,有九次都会是费萨利欧的胜利吧,但是艾扎克却赢了,虽然也付出了代价。 “为什么……” 到最后也没有拔剑。 “因为我爱你,无论你问多少次我都会回答的。” 泪水滑下我的脸庞。 “费萨利欧那小子的剑击,比起你的眼泪,对我来说简直不痛不痒。”他笑着,用仅有的左臂为我拭去眼泪。 “稍微打动你了吗?不过如果只是感激的话也要诚实地告诉我哦?我做这些并不是想要借此绑架你的情感。”一边咳着血沫一边胡说八道。 他把我,又变成了一个女人。 我爱他,但是我却无法抛下独自一人的费萨利欧,无法背叛他。就像我无法恨主人,无法恨那些孩子一样。 “你赢了呢。” 他停住话语,长出了一口气,仰躺在地上看着天空:“啊啊,因为我很强,因为我还想每天吃到你做的饭菜呢。” “每天做饭什么的,太麻烦了,不可能的。” “诶诶???” 他的睫毛好长。 ; 华贵奢靡的王女 来讲一个女人的故事吧,可爱又迷人的、高贵又亲切的、温柔又大度的完美无缺的女人。 哈?那是谁? 真是服了你了,稍微动动脑筋就能明白的吧? 不,该说是用脚趾头去想也能明白的吧? 不不不,才不是什么克洛伊! 话说,那是谁啊! 别放弃啊!再努力想想呀!你只要努力的话就一定可以做到的! 那种人——除了我以外还有谁呢! 什么嘛,干嘛露出这样的表情,我可没有说谎哦,是没能察觉到真相的你不好。 人家的名字是——艾莲娜,法尔兰王国的王女哦?诗人们叫我“古兰德之光”、“盛夏之貌”…… 当然了,我可不是空有美貌脑袋空空的白痴女子,双手合十在圣像前祈祷王子救助,祈祷着祈祷着,区区老鼠都能把她们吓得脸色发青。 啊,闲聊时间结束了,我的两个笨蛋仆人又在吵嘴了。 ———————————————————————————————————— “你这家伙,竟然敢自称全境第一勇士!” “我只不过是在陈述事实而已。” “真是相当不把我放在眼里啊,小子!” “我家里人都是这么说我的,而且我14岁就被叫做阿大了,顺带一提叫阿大不是因为我哪里大,而是因为阿大是很强的意思,我把原本叫阿大的小鬼打了一顿,然后我就是阿大了。” “到底是你是白痴,还是你在拿我当白痴耍?” “哈?想打架吗混蛋?” “劝你还是放弃,我认真起来我把你打得连你老娘都不认识的。” “你惹火我了,竟然敢侮辱我的母亲。” “啊!我******受够了,你到底都在说些什么跟什么!” 金发的男子和黑发的男子还在争吵不休,酒馆的目光都聚集了过来,但是他们二人似乎对被关注很是习惯的样子,浑然不觉。 “喂!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做什么呢!”艾莲娜叉着腰,有些不高兴地发问。 周围的视线依然聚集在这一带,但是因为艾莲娜的缘故,变得炽热起来。 “已经是成年人了吧,两个人都给我差不多一点!” “噫!!艾莲娜!”两人不约而同地说。 艾莲娜:“在之前的路上也是,为什么你们这些骑士都学不乖呢?不管到了几岁都跟小孩子一样。” 两人都露出了羞愧的神色。 于是艾莲娜又妩媚一笑:“虽然这样的人家也并不讨厌啦,斯库泽,凯尔。” “唔…唔嗯。” “…….唔嗯。” 艾莲娜用双手托起二人下垂的头:“但是,在众人面前吵闹是怎么回事呢?如果有余力的话,还不如投入在之后的旅途中。” “还是说……是因为人家的关系才在吵嘴吗?”露出一个有着可爱恶意的微笑。 “不、不!并没有,才不是那样。” “唔嗯!只是不小心擦枪走火而已啦!.” 看着二人害羞得拼命否认的样子,艾莲娜稍稍感到有点无趣。 真是的,对这两个笨蛋,所有的伎俩都发挥了两倍的效果,反而让人有一种受挫感啊。 还是说该试着委身于他们试试看吗?试着让他们成长一点? 一想到这一路上都要和这两个笨蛋结伴,明明刚刚才休息过,肩膀却又感到酸疼。 “斯库泽和凯尔出身高贵,而且都是武艺高强的圣剑之子骑士,有他们保护,你会安全地抵达那里的。” 就是因为父亲的安排,艾莲娜这一路上才感到束手束脚。 ———————————————————————————————————— 话说,你也差不多该记住我的名字了吧? 才不是什么“昨天聊天的那个”! 世界的中心,被选中的主角,万物的支配者。 ——没错,我就是王女艾莲娜! 本来你这样的家伙是连拜见我的资格都没有的,难得人家看你一脸寂寞地坐在角落才好心走过来搭话! 错错错错错错!不是什么被奉承的愿望!我受到褒奖是一件极自然的事!我根本就不用刻意去追求!我不是那种普通的女人! 啊啊!!气死我了!你这家伙快把那恶心的笑容收起来! 真是烦死了! 我绕开他,头也不回地下了楼梯。 向着斯库泽和凯尔走了过去。 在这家旅店也不过是暂住罢了,今天就得继续赶路了,迅速而优雅地解决掉这事吧! 这种路边旅店的床睡久了说不定会长出茧啊…… ———————————————————————————————————— “喂!我们在外面等你哦!” 明明艾莲娜已经几乎走到他的面前了,凯尔还是提着大嗓门喊着。 和他们呆久了会变得神经衰弱也说不定。 她甚至感觉自己连身材都不在乎了,外面根本没有那种精致优雅的关注。 虽然说那些乡野村夫也会用无比惊羡的眼光看过来,但是那已经是他们的极限了,哪怕是比艾莲娜丑陋许多的贵族女子,他们还是会那样看痴的。 就只有一个稍微不同的家伙,但是他远比乡野村夫和笨蛋二人组更让她恼火。 这时,艾莲娜才注意到凯尔和斯库泽的视线都没有在她的身上,而是越过了她—— “诶?罗兰他也要去那里,我就邀请他了,不行吗?”凯尔挠了挠头,一脸不解。 艾莲娜露出和蔼可亲的笑容,然后狠狠踩了他的脚,疼得他怪叫起来,斯库泽则在一旁偷笑。 ———————————————————————————————————— 什么嘛什么嘛什么嘛! 我盯着自己水面上的倒影,不由得变得有点烦躁,可能因为那个来了吧?所以无理由地拍打着,溅起阵阵水花。 贵族、平民、骑士、诗人、老者、孩童、男人、女人……. 全都该是我的囊中之物。 无论谁都会被我吸引。 无论谁都会倾慕于我。 应该是这样才对。 但是…… 我躺在木制澡盆里,热气让我头脑的运转都变慢了。 不过这的确是有助于舒缓旅途劳顿。 真是的,我在短短几个月以前可是与“累”这个词完全无缘的啊! 有些怜惜的看着自己的手臂,有没有稍微变粗呢。 突然被一种欲哭无泪的软弱包围。 不知不觉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和他们三人走过的路,也许比我此生其余时间加起来走的都要多吧。 爸爸….妈妈…. 谁都没有告诉我朱诺离法尔兰那么远啊! 嗯? 隔板那边传来了哐当的声音,那三个家伙又在搞什么啊? “喂!” “嘘!你小声点!被听见了怎么办?!” “不行!我不能容许你们做这种事!斯库泽,你这样还算骑士么?!” 到底是在做什么。 “罗兰,你也是!虽然不是骑士,但是还是不能做可耻的偷窥!” 偷….偷窥? 说起来,我这边和那边只有一层木制的挡板呢。 虽然知道不会被看到,不过我还是稍微遮挡了一下身体,听着那边的对话。 …… “那么对罗兰你来说,艾莲娜殿下到底算什么呢?” 诶?诶????? 为什么会突然问这样的问题,为什么会问罗兰那不解风情的家伙啊? “………..” 听到这种话,真的让人很难克制住想要揍他的冲动。 ———————————————————————————————————— 朱诺,拥有诸多遗迹的异邦。 沙海之国,烈日之国。 处于边境的黑石城伯爵发现领地内的遗迹发生了异变,附近的领民有许多开始变得凶暴,而更多的则是患上不治之症。 国王认为遗迹的力量应该在研究之后再判断使用与否,但是伯爵却与他产生了分歧,决定冒险以私人的名义邀请艾莲娜前往,直接毁掉悲剧的源头,拯救领民于水火。 一步之差说不定就会导致战争,但是,难道因为可能的灾厄,就不去做正确的事吗? “父亲,我想去。” “你也不是小孩子了,想去就去吧。” 并不是狂妄,也不是痴愚,说实话,也并不是那么慈爱那么娇纵的父亲。 但是唯独这件事上,他也认为没有什么不妥。 既然是正确的那就去做吧,就算那导致了不好的后果也没什么好后悔的,如果连想做正确的事的心情都失去了,又能真正地去“得到”什么吗? 强者怎么能想软脚虾一样去思考呢? 教团也认为那里可能是邪恶的力量作怪,所以作为支持,派遣了斯库泽和凯尔随行。 教团的身份可以方便行动,而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也可以作为缓冲。 ———————————————————————————————————— 就在踏入黑石的领地不久,我们就觉察出了异样,骑行的速度放慢,戒备着大道四方。 除了我们之外并没有其他赶路的人,就连人的气息都感觉不到。 “喂喂,该不会是黑石伯爵想出来的计划吧?朱诺如果能够掳走公主,那么开战的话也会出于有利的地位,更别提开战理由了。”斯库泽苦笑着说。 “诶?!还可以这样的?”凯尔像是很吃惊的样子。 我虽然觉得不太可能,但也不能说完全没有疑窦,让我进入他国国境干涉内政,而且为了低调行事没有带护卫。 说不定这为了避免战争的措施会导致输掉战争呢。 但是,这也只不过是无数可能性中相当小的一种罢了。 而且想要捉到我,也不是随口一提就能做到的事。 虽然我觉得有点言过其实,但好歹也是被叫了好几年“否定的皇女”。如果真的是为了那种无聊的事把我叫来。 ——我就把整个黑石都给毁掉。 哈?你这个笨蛋,看什么看啦! 不是不是不是,我没有想什么危险的事! 呿,那臭小子又露出了讨厌的笑脸,还是说想用这种剑走偏锋的方式来接近我吗? 哼!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我会喜欢这种耍心机的胆小鬼么? 我夹了夹马肚子,想要甩开他。 这匹灰斑阉马却不听使唤,嘶叫着后退了几步。 引起慌乱的源头——那巨物抬起了巨大而丑陋的脸。 身高大概十米,佝偻着的脖子上挂着一张马脸,而脖子的左下方还长着半张牙齿外龅的灵长类的脸。 通体暗红,布满了脓疮、斑痕和杂乱的毛发。 “操,难怪没有人走这条路,这家伙也太丑了。”凯尔眉头一皱,犹豫着拔不拔剑——因为不想弄脏。 “也有可能是因为已经没有可以走路的人了吧。”斯库泽左手一扬,将侧后方的一片林地点着,手臂上储存的刻印发出红光然后消失。 林地里传出刺耳的驴叫,另一头长相微妙不同的怪物显出姿态。 “看来那伯爵没有撒谎呢。”我告诉自己。 然后稍稍露出微笑。 好歹没有白跑一趟。 斯库泽和凯尔向正前方的怪兽发动冲锋,而燃烧的那头则向我奔了过来。 这两根木头!居然会把淑女扔下奔向怪物。 不过也没差啦,我掉转马头,冲那怪物露出挑衅的微笑,虽然不知道它能不能明白。 咦?防护罩? ……这臭屁的混蛋! 罗兰那家伙居然随手扔给我一个防护罩然后一脸轻松地下了马。 他单手执剑,大衣的后摆在风中不断飘摇。 目光炯炯有神,清澈见底。 那巨物发出疯狂的嘶吼,完全打破林间道的宁静,以可以说是在蹂躏地面的狂躁跑法向他冲了过来。 罗兰的身姿在地面闪动,回避着怪兽如同暴雨一般落下的沉重攻击。 但是那怪兽也不是凡品,虽然丑陋至极,但是那眼中似乎闪动着理性的光辉,活用自己的身体,甚至连牵制和佯动都做出来。 巨兽一声咆哮,扬起大片沙土,然后用尽全身的力气,猛地同时运用两只前肢从左右袭来。 罗兰抬起剑——毫无疑问无法承受此等冲击的剑,摆出了格挡的架势。 简直是可以称作爆破的响动之后,罗兰冲破沙尘,高高地腾空而起,长剑完好无损。 是吗,快速而正确的剑技,巧妙地将魔兽的攻击滑开,剑刃连痕迹都没有留下。 怪物察觉到了罗兰,不慌不乱地使出猛烈的先制攻击,速度快得违反常规。 灼热的火焰,撕裂大气的狂风。 但是那迅雷的一击之后,剑士却不见身影。 他出现在怪物头的方向,而原本是那巨物头的地方开了一个大洞。 直刺击穿了怪兽,而那一击的风压生生撕开了一个可怖的大口。 但是,怪物却转身了。 动作的确有变得缓慢,力量的确不如之前。可是还是行云流水一般地发动了攻击。 然后,身子猛地一颤,停在了原地。 我遮住“全视的左眼”,让“停滞的右眼”凝聚魔力,轻而易举地封住了它的行动。 罗兰重摆架势之后立刻再次发动突袭,将另一个头也给斩下。 哼哼,知道人家的厉害了吧。 笨蛋二人组呢?没有过来帮忙难道是又吵起来了吗? “能如此干净漂亮地解决它的人,世上只有一个呢。”斯库泽还剑入鞘。 “哈哈,你很懂嘛,这句话我很认同哦,不错嘛,斯库泽。” “哼哼,你明白啊,姑且表扬你一下吧,凯尔。” “不过刚才斩下头颅的瞬间,那剑技确实是当世无双。” “什么,你说得太过了,这不是都要让我不好意思了么?” “哈哈,说什么呢,改不好意思的不是我吗?” 虽然大概明白怎么一回事,不过真的有那种仅仅是和他们相处就让人感到疲惫的人啊。 我连揭穿真相看他们斗嘴的兴致都没有了。 罗兰骑着马回到我的身边,露出一个笑脸。连句谢谢都不会说么,真是个臭屁的……. 什….什么嘛,还是会说谢谢的嘛。 记住了,刚才没有人家你可是说不定就丢掉小命了哦? 呿…….干什么啊,突然变得这么诚恳,换着套路来勾搭我么。没用的啦! 你这家伙,知道刚才为止都还在小瞧我吧!我可是知道的!看你那欠揍的微笑就知道了! 哼哼,总算刮目相看了吧? 哈?这是当然的吧,我怎么可能是那种女人? ……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因为我是王女啊,所以说保护人民不是应该做的么? 都一样,就算是别国的…..不,就算是敌国的也一样,因为我的高贵不是那么狭隘的东西,给我记好了。 我不是因为热衷于这种事所以做,而是因为我单纯不想逃避自己的责任罢了,我生而为王女艾莲娜,那么我就会优雅、毫无阴霾地活下去。 区区一个黑石城都拯救不了,还当什么世界的中心? ———————————————————————————————————— 罗兰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艾莲娜并没有多关心,这点斯库泽和凯尔也是一样。 只不过是一个可靠的同伴罢了。 还没有破晓,艾莲娜就因为地面的湿气而醒来了,虽然是高级的魔法帐篷,不过果然还是不够高级。 “喂!说什么胡话呢,凯尔,你完全不懂恋爱啊!” 在聊什么呢? “哼……”凯尔不甘心地重重出了口气:“那你又怎么样呢?斯库泽你就很懂了吗?” “那是自然,就算把我称为恋爱的大师也不为过哦!” 这家伙,虽然在吹嘘着,不过之前在旅店的时候,看着《骑士与魔女》睡着了吧……. 除了比凯尔稍微有点常识,这两人就像双胞胎一样啊。 不过真是越说越大声,好吵啊,而且我肚子也饿了,让他们生个火吧,我轻轻拉开帘子。 “那你呢,罗兰有喜欢的人吗?” …… 迈出帐篷的一瞬间,罗兰与我视线交汇。 太阳在他的身后稍稍生气,光芒与清晨的寒气萦绕在他的发际,那双蓝色的眼眸略带疲惫地看向我。 虽然一秒钟不到就扭过了头。 不过,刚才是在看我帐篷的方向吧。 这个笨蛋。 ———————————————————————————————————— 越靠近遗迹,怪物就越多。 而那怪物的姿态,也越接近人形。 难道说….是被染变了的,人类吗? 虽然不愿意相信,但是艾莲娜也没有迷茫。 越晚解决,就会有越多的人因此受伤。 所以会杀的,毫不留情、毫不犹豫地去杀。 一行四人因为作乱的魔物,速度一再下降,而且终于也开始渐渐感到吃力了。 斯库泽身上存储的魔法刻印已经几乎耗尽了,凯尔的巨剑也卷了刃,上面还布满了裂痕。 罗兰时不时会露出迟疑的神色,但是艾莲娜什么都没有问。 她的自负和她的骄傲,都催促着她赶紧完成任务。 然后,地平线的前方终于出现了遗迹的轮廓。 前进、斩杀、再前进。 抵达了充满着紫色雾气的远古遗迹。 虽然破败不堪,但是当年的辉煌还没有完全散去。 艾莲娜一眼就看出了其中蕴含的强大力量。然后,将左眼的力量全部解开,搜寻蠢动着的庞大魔力的中心。 “呿,果然是在遗迹的内部吗?而且很可能已经被埋起来了。”她不满地说:“看来,是大神和魔王的死亡引起的呢,其中沉睡的力量开始复苏了。” “这么说来果然是恶魔吗?”凯尔面色一沉。 “很奇怪,朱诺那边的教团也派出了骑士,应该比我们早到才对。”斯库泽皱起眉头:“我有不好的预感。” ……. 扯下已经变为破布的披风,淋上油,绑在木棍上做成火把。 “抱歉吶,存下的魔法已经耗尽了,只能忍耐一下呛人的烟雾和气味了。” 艾莲娜倒是觉得无所谓,跟着进入了遗迹。 ———————————————————————————————————— 一开始就感到强烈的眩晕,现在则是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了。 不过我还是不能退缩。 斯库泽和凯尔不也一样吗?即使遇见了被染变的另外的骑士,还是忍痛下了死手,与他们展开激烈的战斗。 就连此刻,剑戟相交的清脆响声也不绝于耳。 嗯,我没事的,继续走吧。 左眼吗?没关系的,只是这里的魔力浓度太强所以对它有些刺激,血什么的,擦一擦就好了。 坚强?呼嗯,毕竟我是王女吶,不坚强怎么行?而且我也不需要你这家伙的表扬!我本来就是坚强完美的。 哈哈哈,那是因为大多数王女都是不配被称为王女的蠢货吧! 你笑起来才像奸妃呢! 闭嘴!快点赶路吧! 我的右手可以阻断一切的魔法,不讲道理的程度和我本人倒是有的一拼。这种程度的无聊魔力涌现,轻易就可以否定,只需要轻轻地一触就行了。 ……. 胎动着的,大脑? 无比巨大的紫色大脑,其上有着难以计数的眼球和触须,被锁链层层捆缚,又加上巨大的钉。 被封印着的某种不祥的东西。 这么丑陋的家伙居然害我跋山涉水,比任何一家的国王面子都大呢,你这个臭脑袋! 右手,如同往常一般击碎了这扭曲的东西,但是魔力急剧地聚集起来,甚至连大气都被压缩了。 ——不好,要爆炸了! ———————————————————————————————————— 那丑陋恶心的大脑消失了,狂野的风压和魔力汇聚,魔神器显现出了原本的姿态,而艾莲娜也失去了意识。 我现在只需要取走它就行了,只要有了它的话,那家伙…… 紫色的毒,竟然染上那断绝的右臂,否定的手。 这家伙,就算意识本身被消灭了,还是想要拉人陪葬么! 没办法,虽然是很重要的魔神器,虽然是唯一的希望,但是果然…… 还是没有这个女孩子重要。 铮! 这样就好了,就算被责怪也没有办法。 她不会被染变,也不会死去,失去了这份高贵的话,对这世界,对我的世界的打击,一个区区的魔神器怎么能比? “啊,罗兰啊,解决了吗?”凯尔有些疲惫地说。 “真是的,那两个家伙毫不留情呢,我都以为自己会被杀了,幸好突然变成泥了。”斯库泽挠着头。 “王女殿下没事……”注意到她的右臂,斯库泽皱起了眉。 然后响起了——冷漠的,残酷的,绝对的,冰凉的,金属一般的嗓音。 “把她交给我。” 哈哈,毕竟是连同僚都能毫不犹豫斩杀的家伙呢。 教团把他们训练得不赖。 “如果我不呢?” “那就试试。” 右手的力量失去了,甚至说不定与恶魔产生了联系,不过她还是她。 与力量无关,我认为,如果是她的话,就算是原始恶魔遗迹的力量,也完全无法染变一丝一毫,她就是拥有如此的魅力。 不过,教团才不会管我这样的无名小卒的心情吧,也不会在乎她有多可爱。明明比世界啊,信仰啊什么的更重要。 “我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你们活下去。”我拔出剑:“没人第三个人会知道她的事。” 何况你们两个混蛋还是我的情敌。 ———————————————————————————————————— 哈?为他们悲伤?怎么可能。 斯库泽和凯尔是为了自己的信仰死的吧?而且还是光荣战死,他们一定没什么遗憾吧。 哼!你明明知道我不是因为无情才这样说的。 不要摸我的头!而且你不是刚抓了一把香辛料么!染上味道了怎么办? 罗兰微笑着低下头,坐在树下认真地烤起兔子,香味逐渐散发出来。 认认真真、为我料理的男人…… 啊,我真是的,居然有一瞬间觉得这白痴有点帅。 我看你怎么了?我可是世界的中心!第一的王女!看你难道还需要许可么!我今后还要一直看呢! 不要那样笑!好欠揍啊! ; 迷乱奔走的骑士 来讲一个男人的故事吧,虽然是不值一提的卑贱之身,但是因为被烦恼缠绕,所以在文字上寻求慰藉。 我是一名骑士,陪伴在公主的身旁。 她非常的美丽,而且待人宽厚,为了国民的话会毫不犹豫地牺牲自己。 并不是那样童话中的,需要被谁拯救的少女,实话说来,如果公主认真起来,要放倒我也不是什么难事。 她的形象消失了,但是她的笑容依然残留我的心底。 说来羞愧,此身有幸是公主的友人,虽然无法完全理解她高尚的思想,但是对那样的好意怀抱着憧憬,全身心地敬爱着公主。 虽然被国王陛下所喜爱,但是兄长、王后、姐姐们都认为她实在太过天真。 卑贱的我不配质疑他们,我只是感到困惑,难道天真也是罪孽吗?如果是认真地去做天真之事,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不也是非常美丽而美好的事吗? 在不成熟的我看来,公主拥有着远比血统更加高贵的东西。 和她在一起的话,我总是能找到宁静。 我认为我是爱上公主了,但那又是与普通的恋情不同的东西,我并不渴求任何的回报。 与其他骑士无异的我,因为知道公主一定会原谅,所以厚颜无耻地说出了自己的心情,为了自己的畅快,而加重了公主的压力。 “我想我是喜欢您的,有着人类爱,也有着个人的私情,不过私人上的****的程度,没有人类爱那么深就是了。” 我喜欢公主整个人,几乎是热烈地爱着,如果是为了她的笑容,那么我什么都可以去做,而她也只会为美好的事物而欢笑,完全不给任何人带来负担。 她平淡地接受了,然后向我表达了谢意。 “但是我在作为人之前,首先是公主,个人的幸福我放在相当靠后的位置,不过,我还是很感激你的心情。” —————————————————————————— 她不懂得人的心情,一心想要打造任何人都不必受伤的世界,却让自己一次又一次地受伤。 她不去伤害任何人,但是她受伤这件事却让我痛苦不已。 而对我来说,这份痛苦都是僭越的,像我这样低贱平庸的人,哪里配得上如此奢侈的情感!公主她是如此的强大坚韧,又哪里需要我这种人去为她操心? 不如说我只是在为自己而陶醉罢了,因为公主的美好无私更加显得我是多么丑陋,自惭形秽的我如果不装作高尚的话,如果不欺骗自己的话就无法活下去。 公主她继续作为完美的公主活下去,不幸下去也好,每一秒过去我就多爱她一点,公主作为凡人去追寻幸福也是没有人可以责怪的,我也衷心祈愿她的幸福。 —————————————————————————— 我对她说,希望她能够诱惑我,引我堕落,但是她只是皱着眉摇头。 “你的精神实在太过强大,我现在的力量根本无法动摇。” 明明我只是希望她欺骗一下我的,明明我只要认为自己是因为邪恶魔女的影响才会产生恶念的话,就可以继续堂而皇之地活下去的。 我伤痕累累地回到了王宫,但是这次我没有得到公主的微笑。 我平定了战争,在开始之前就结束了它,男子们都毫发无损地回到了母亲的身边,没有火焰、没有鲜血、没有死亡…… 只有我一个人受伤了,如此、或许能得到公主的关切?哪怕是责骂也好,无论怎样,都是无限的温情。 但是公主却罹患不治之症卧倒不起。 我发了疯,虽然依然度日,但是我果然还是发了疯。 我发了疯,虽然还是微笑,但是我果然还是发了疯。 忍无可忍的我前去请命为公主寻药,国王因为王后等人的要求而拒绝了我。 “国家需要你的力量,大战在即,人民如果看不到首席骑士的话,军心都会动摇。” 但是,我虚伪的假面已经因为公主而脱落了,王国怎样、人民怎样都好,如果公主死去了,我就拉上整个世界给她陪葬! —————————————————————————— “…此….我不是国王,而……父亲…他们派去的都是一些废物……根本不可能….但是……你……” 我喜悦地流下了泪水,作为放逐骑士踏上了旅途。 我并不是为了公主,而是为了自己。 我反复提到自己是卑微下贱的人,那并不是自谦,只是单纯地阐述事实。 我喜悦,因为我可以为了公主永远地搜寻下去,活下去。 我喜悦,因为被放逐的我难以接收到公主准确的消息,就算得知死讯我也可以选择不相信。 果然,我这种程度的男人是不敢与世界为敌的,我对公主的爱也只是不过如此的东西。 我假装很关切地去打探公主的消息,其实那种事怎样都好,我只要认为她活着,认为有希望,我就可以不必醒来,不比真的了解到自己的丑陋,不必自杀。 —————————————————————————— “你真是个无趣的男人。” 邪恶的魔女如此说道。 记得王太子殿下也用无趣形容过公主,我对这样的形容词感到不胜惶恐。 …… “还不放弃吗?你是做不到的。” 但是我还是要做,因为我必须让自己相信,公主没有看错我。 她不可能犯错,她对我的感激,对我付出的爱…… 如果我只是区区虫虱的话,那我畸形的感情也会产生异变,最终让自己陷入万劫不复。 所以我,不能放弃。 —————————————————————————— 此刻,这个白痴正在睡觉,与其说是睡觉,不如说是晕过去了,因为精力不支而倒下。 这个蠢材哪怕在睡觉的时候眉头也不曾舒展,永远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光是看着都让人不爽。 整天叫着“公主、公主。”的,梦话里也全是她。 我看过他胸口怀表里藏着的照片,不过就是个金发的女孩子么?脸还有点圆,我哪里比不上她了? 我倒不是喜欢上这家伙了,只是单纯的不愉快,我竟然无法诱惑这样一个精神肉体随时濒临崩溃的人放弃职责,明明他的内心也是如此渴望着的才对。 这家伙,因为自己一瞬间的动摇,挖出了自己一边眼睛,呜哇,当时可是连我也吓了一大跳,脑筋不好到一定程度了。 不过他不会看自己的文字,只是单纯地写着,我拿来消遣倒也还不赖。 这种痴愚的人,也只配在重复寻找之中崩溃,丧失理性然后沦为野狗的饵料。 我跟着他,无非是想品尝他的痛苦,然后在他死后把力量据为己有罢了,嗯,把他做成人偶供我差使也不错呢。 要不趁他睡着把他的那份兔子也吃掉算了?反正这家伙除了公主什么都不在乎,估计也不会发现吧。 当然,如果他看到了这些文字,到时候我就无法抵赖了呢。 不过….果然是不可能的吧,因为他是真的不在乎别的一切的事。 ———————————————————————— 因为有魔女在,所以我感到心安,卑贱的我,每每产生不该有的心绪,就会归罪到她的身上。 她也开始愈发熟练地欺骗我了,说那都是她的错。 不过我知道不是的,一切都是我的修行不够,一切都是因为我对公主的爱还不够。 公主将自己献给万民,而我连将自己献给公主都做不到。 想到这些,我就止不住地想要流下眼泪。 但是我不能让魔女看到我软弱的一面,渺小到令人绝望的我,如果因为我这样的渣滓而对公主热爱的世界产生负面的影响,她醒来时一定会感到悲伤,而我的内脏也会因为后悔而发青。 公主一定是连这样的魔女也爱着的。 —————————————————————————— 不可能有那样的人,只要是人就会有邪念,这是天性。 那个公主一定也……算了,如果写出来被他意外看到,说不定会当场杀了我呢。 他的体力还是都留着给公主找药吧,我可不需要这傻大个的时间。 不过他的情感还真是扭曲,到了这种地步还能叫人么? 真想看看他知道公主死讯时崩溃的模样,一定很好笑。 ———————————————————————— 魔女的身体产生了异样,如果是公主的话一定会救她的吧,但是若是因为我浪费时间而让公主晚一秒得到解救…… 我究竟,该怎么做呢? 没有任何人会看到,没有任何人会责怪我让魔女自生自灭,但是没有人看到的公主我自然也无法看到,难以知晓她在这种情况下会采取怎样的行动。 “你做不到的,你根本就无法做出自己的选择,就是因为你是一个优柔寡断的胆小鬼,才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顺带一提,如果是你生了病,我会毫不犹豫地舍弃掉的。” 魔女是单纯地想要这样说呢,还是她想要激怒我让我不救她,亦或是她希望我倔强地去救她呢? 或者、她就是单纯地在发脾气? 我看着她泫然欲泣的样子。 她看着我不知所措的样子。 我仿佛感觉到时间的流动趋向缓慢。 —————————————————————————— 我并没有什么泫然欲泣,我说那番话也没有任何深意,说着玩而已……就算他不救我,我用魔法也会很快恢复的。 他现在一定以为自己胜过了我而在沾沾自喜吧,真是蠢货。 公主已经病逝了,我专程去看过,是真的。 但是、他没有必要知道。 他就保持这样就好。 在我看来,那只是一个普通的,叫人心碎的少女罢了。 她到死,也不知道自己背上的美好之名,对这个蠢材有多么重要吧?这个白痴就这样独自烦恼着,一边流泪一边给自己掘着坟墓。 他们虽然相隔万里,虽然阴阳相隔,但是这家伙却会与公主死在一起吧?这家伙最终,还是用自己的生命给她陪葬了。 真是讽刺。 真是……... ; 楔子 诅咒那些人,诅咒他们的子嗣,以及他们的子嗣…… 这份诅咒将永久延续。 哪怕被隐藏,也无法被抹去。 根深蒂固的,没有理由的恶意,萦绕在这片大地之上。 当这诅咒浮出水面,一切虚饰的繁荣都将失去意义。 —————————————————————————————————— 亚当从残破的废墟之上站起,身上沾满了鲜血与尘土。 他想到他的失却,也想到他的收获。 承载着众多人昏黑的死,还有比那更多的生,他提起剑。 肌肉和神经发出惨叫。 血液从额头,从眼角也从手臂流下,他呼出气。 冰与火、冷与热、生与死。 视线与视线在空气中相撞。 君临残酷尸海的君王对骑士投以悲悯的目光,那双深邃的眼睛如同一汪注满了悲伤的潭子。 “真亏你能来到真相的面前。” 夸奖吗,抑或是讽刺? “也不枉我背负骂名如此之久。” 欣慰吗?抑或是释然? 他铠甲上的黄金在火光之下发出宛如熔岩的光亮,手中的长剑更是呈现炫目的色彩。对这个世界失去了宠爱之心的男子凛然注视着前方,不论命运如何他都会接受吧。 而亚当则铠甲破损大半,剑上的符文黯淡无光,气息紊乱,站都站不稳。 但是,比伤口更疼的仇恨灼烧脏腑。 但是,比鲜血更疼的悲伤涌上心头。 “那么、开始吧。” 你还记得吗?你还记得你对我说过的话吗? 亚当痛苦地思考。 男人举起剑,对亚当行礼。 “不,结束了。” 与她们的约定,一个也没能实现。 【所以,在这里,让我稍微展示骨气吧。】 向前奔跑! ——————————————————————————————————— 你是我的耻辱与荣耀。 想知道比“我爱你”更美丽的话语。 因为想要传达给你。 这份悸动的心情。 我释放我的灵魂,但是你却无法听到。 你是我的喜悦与悲伤。 想了解比“我愿意”更动人的声音。 因为想要传达给你。 这个七彩的世界。 我释放我的灵魂,但是你却无法听到。 你还记得吗?你还记得你对我说过的话吗?; 第一章 无比简单的,无比纯朴的,无比令人怀念的日常。 平淡,但是却并不是没有意义的生活。 据说,故事的开头,往往都是这样。 深深,呼吸。 考妮丝(kauness)拉扯自己雪白的裙摆到露出脚踝的程度,轻轻越过门槛,进入萝莎塔(rosehatar)的沙龙。 林克(linnk)正在和一位体态臃肿的秃顶中年交谈,瞥见考妮丝就立刻迎了上来。 “多日不见,小姐的美丽又增添了几分。” 考妮丝也优雅地还礼。 【这家伙又来了,真是烦人。】 “如果您不嫌弃的话,我倒是可以带您逛逛这里的花园,有几束从切诺那里移植的金色郁金香正开到好看的时候。” 【呵!曾祖父还是卖皮鞋的商人,他却已经开始聊起郁金香了。】 “承蒙阁下好意,下次……” “滚开。” 亚当(adam)这时才跟了进来,开口第一句话就粗鲁无比。 林克的脸因为愠怒而涨红:“在小姐的面前,你这人也太无礼了!” 【这家伙、不认识亚当。】 “哈——?!”他拖长了声音,锁起眉头,歪着脑袋看林克。 而林克则毫不客气地回以视线:“我不想在萝莎塔夫人的地方闹事,你冒犯到我也就不提了,还不赶紧给这位小姐道歉?她被你吓到了!” 【呜哇……亚当都快把牙齿咬碎了。】 考妮丝扯了扯亚当的袖子,试图平息他的怒气:“走了,哥哥。” “哥哥?”林克的脸上一下子疑云密布。 沙龙内也开始窃窃私语起亚当的名字、考妮丝的名字,还有父亲的名字。 贵妇、艺术家和富商都将视线移了过来。 亚当不为所动:“臭小子,给我出来。” “哥哥,算了!我们这次出来是有要事要办。”考妮丝后悔自己产生了一瞬间想看林克这笨蛋惹亚当生气的想法。 “这个……”林克动摇得非常厉害,但又碍于颜面,不想道歉。他一边后退一边揉自己的鼻子,鼻翼近旁的一个痤疮处于将爆未爆的状态。 “我一开始没认出来你是亚当爵士。”终于还是堆起了讪笑。 ——然后被一拳打中面门,鼻翼和痤疮都破了。 【好恶……】 考妮丝没有多看一眼,径直上了楼。 亚当扔下倒在地上惨叫的林克不管,也跟了过来。 她一边提防着裙子的长度一边在桦木楼梯上迈步,凉鞋底发出清脆的“嗒嗒”声。 “白痴,干嘛又打人。” “你难道不想打?” “我还想每天睡到午后吃什么都吃个饱呢。” “那你就睡啊,谁打扰你我就砍了他。” “白痴,我在讽刺你。” “你干嘛讽刺我。” “因为你是白痴。” “话说为什么不能吃什么都吃个饱?我不就一直…..” 考妮丝看了看亚当纤细的身材,想也没想就一脚踩到他的脚上。 “你这混蛋做什么!” 他又惊又怒,骂骂咧咧地跟在妹妹身后踏上了最后一级阶梯。 【亚当是个相当危险的人物,不过在我面前就只是个普通白痴罢了。】 “考妮丝小姐,亚当爵士,夫人在里面的房间等你们。”管家恭敬地鞠躬,一头亮眼的银发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扎成一个短辫。 “谢谢,辛苦了。”考妮丝对他说道。 亚当对老人点了点头,抢在考妮丝前打开了门,然后站到一边让她先进去。 【虽然这种地方很有哥哥的样子啦,不过你能不能先敲敲门…..这样不是显得像是我直接打开门进去么?】 “打扰了,夫人。” “考妮丝!好孩子!”萝莎塔夫人从文件里抬起头,夸张地跑了过来,拉起考妮丝的手,满脸堆笑:“吃不吃蛋糕?” 【死胖子,故意说给我听么。】 “不用了,谢谢夫人好意,最近又有点长胖了呢。” “嗯嗯,在你这年纪确实应该注意保养呢,不过考妮丝你天生丽质,稍微吃一点也没关系的哦?反正这么可爱,别把自己约束太紧。” 【然后变成你这种一屁股坐死一头猪的家伙?在那之前我就宁可自我了断。】 “嗯嗯,是呢,不过今天不是来谈这事的,我和哥哥是替父亲来传话……” “亚当也来了?” 萝莎塔的眼睛亮了起来,迫不及待地往门外查看。 “快进来啊,亚当!” “啊哈哈…..我就呆在外面就行了。”亚当局促地笑了笑,别开了目光,和那老爷子聊了起来。 萝莎塔有些失望地关上了门。 【这家伙真的以为亚当那家伙有一丝可能看上自己?】 “对了,小考妮丝,刚才楼下有些吵闹呢,发生了什么吗?”她坐回到椅子上,腰间的赘肉见缝插针地从椅子上精妙的花纹里挤出来,纤细的椅腿像是随时都会断裂一般微微颤抖,好不容易才缓过劲来。 “林克先生和哥哥起了点冲突呢….给您添麻烦了。” 说到林克,萝莎塔的眼里闪过一丝不屑。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受欢迎的客人,至少在贵族圈子里不是,可是他的家境还是相当殷实的,所以也没有谁闲的没事做去招惹他。 “那么,是生意上的事吗?”她试探性地发问:“应该不是出了重大的疏漏吧?” 【不然的话父亲会亲自来么?这死肥婆是有多瞧不起我。】 “诶….稍微有点呢…….” 在那之后,和她聊了大概半个小时的事务,这女人谈起生意来就像专注盯着猎物的毒蛇,总是从意想不到的方向发难询问。 “诶?就要回去了吗、小考妮丝、亚当?留下喝杯下午茶吧?” “呃?” 【这家伙,立刻就摆出一张厌烦的脸。】 可是萝莎塔还是用笑眯眯的、不如说有点过度笑眯眯的表情看着亚当。 “我们这之后还要去拜访别人呢,时间稍微有点……”考妮丝面露那种无论做了什么,无论是谁看到都会原谅的笑容。 “诶…..是……”被不动声色地捅了一下腰,亚当也连忙点头称是。 …… “白痴,你也稍微克制一点啊。” 考妮丝换上了马裤,翘着腿坐在父亲的位置上,亚当在她的对面前弓着身子磨剑。 “那小子对你有意思啊,他也不撒泡尿照照。” 亚当露出有些委屈的神色。 考妮丝一瞬间好爱他,但之后又好气又好笑:“你要把妹妹养成八十岁的老处女么?” “他们都配不上嘛!” “但是你却天天花天酒地。” “我……” 亚当总是和不同的女孩子来往,一开始考妮丝还谨慎地接触,后来发现总是不停更换,于是开始了无视。 【这家伙,本性上是可以作恶的。】 对自己厌倦了的、不满的东西,可以立刻施加无以复加的恶意。 亚当一直很喜欢动物,猎犬、猎鹰、战马,虽然不是很喜欢猫,但是还是会温柔相待。 不过那一次,他伸手想抚摸一条灰斑母狗,那狗却露出獠牙冲他咆哮,若不是躲闪及时还会被咬到。 他收回手,顺势摸出匕首对着那畜生的肚子连捅数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仿佛他一开始就想取它性命一般。 这种时候的亚当,眼里总是充满了轻蔑。 不过,对待考妮丝却总是很温柔,以至于到了过度保护的程度。 母亲在生考妮丝的时候死于难产,也许亚当是把对母亲的爱和对妹妹的爱都倾注过来了吧。 考妮丝看着他英俊的侧脸,偷偷吐出樱色的舌头,扮了个鬼脸。 “比武大会。” 父亲低沉而坚硬的声音从门那一侧传来。 强壮有力而布满青筋的右手,推开了虚掩着的木门,发出“吱呀”一声。 “托斯托尔家的小姐给你捎来信物,亚当。” 亚当默默地收起了那手巾——上面纹着一朵百合,针脚有些歪斜,看来是亲自缝制的。 马杰斯·瓦兰(majest·vallan)年近半百,虽然金发已经大半转为银白,却还是相对茂密。 考妮丝想要起身为他让开座椅,他伸出右手无言地阻止。虽然嘴上不说,但他内心非常以儿女为傲,对女儿则是格外宠爱。 他身材高大修长,穿着一件红与黑的条纹袍上面缀有黄金的纹样。马杰斯侯爵给自己倒上一杯法尔兰产的红酒,不紧不慢地坐在红木椅上。 考妮丝还是那么美,胸部丰满,永远都是那么迷人,金色的头发扎成鞭子束在右方。今天她穿了一条纯白的裙子,不过胸口点缀着祖母绿,开口很低,露出肩膀和半个胸部。裙撑已经取下,现在恭顺地坐在父亲身边。 她继承了她母亲的美貌,还青出于蓝。 而亚当·瓦兰则是装作不动声色地坐着,时不时无意识地变换姿势或是抿一口酒,显出他对沉默的环境感到局促不安。 亚当除了暴躁一点,简直是少年英雄的典范,身材虽然纤细瘦弱,但是肌肉健实,颧骨很高,眉毛如同两把利剑向两旁刺去。他也有着英俊的相貌。 而且还有着相当的武勇。 “托斯托尔家的小姐对你很满意,他们家族也是名声响亮血统古老的家族。”马杰斯侯爵下巴内含,对儿子投以视线:“她是个温柔而且善良的姑娘。” “善良到谁都可以上。”亚当不屑地哼了一声。 “即使她这么善良了,还是不及我老哥的一半。” 考妮丝轻轻一笑。 马杰斯如果被逗笑了,至少他完全没有表现出来,脸上还是一样阴冷。 他年轻时也是远近闻名的美男,脸比儿子长一些,但是儿子也没有他那般高大。 他并不担心亚当的婚配,但是也有必要施以压力,倒不是因为他的性格,而是因为他有些担心儿子的志向。 “比武的时候记得佩戴在显眼的位置。” “我不喜欢她。” “我没让你喜欢她,也没让你娶她,别引申我的话。” 亚当无声地咋舌。 “听说前任剑圣会来观战。”一张一弛。 “什……”亚当猛地回头,有一瞬间马杰斯甚至认为他会跑过来抱住自己,虽然自己和这件事并无瓜葛。 “太好了,哥哥!”考妮丝可爱地拍手:“你表现得好的话,说不定会收你为徒哦?” 妹妹的话调动了他的激情,他目光炯炯地点了点头。 前代剑圣因为年事已高,从前线退了下来,不过就算到了这把年纪还是相当了得,前不久就斩翻了那个有名的佣兵头子。 “那…..我去练会儿剑。”亚当挠了挠头,他到了十七岁,但内心深处还是害怕父亲,每次询问都会下意识地挠头。 “去吧。”马杰斯努努嘴,亚当忙不迭地退了出去,考妮丝向他挥挥手。 又稍微等了一会儿,考妮丝才开了口。 “父亲,关于萝莎塔那边的事。” “那座矿山的开采权她觊觎归觊觎,但是不攀附我的力量,她也只能干看着。”马杰斯随意地挥了挥手。 “攀附谁,都是攀附,重要的是她的继承权。” “你学得很快。”马杰斯的言语里没有温情,但是考妮丝已经习惯了这种父女之间独特的交流方式。 父亲只是用笨拙的方式在宠着她。 “那女人虽然狡猾,但也不过是些小聪明,虽然令人厌烦,不过并不会造成实质性的危害。”侯爵如此评价道。 【也不知萝莎塔听到这评价是哭还是笑。】 威胁到马杰斯侯爵的人,他的孩子总是不会长得比他高。 “那么,我稍微去花园转转。” “嗯。”马杰斯后仰着闭上了双目。 考妮丝恭顺地退到门外,面无表情地对侍女说:“带我去找瑟妮。” 侍女行了个礼,在前面引路。走过长廊时听到校练场传来刀戟相交的清脆响声。 她从路过的男仆那里取走一个桃子,撩起侧发轻轻咬了一口,香甜的果汁顷刻间充盈其中。 “诶!考妮丝!”表妹一下子从座位上站起来,正在教她针线活的老女侍轻轻叹了口气。 “考妮丝小姐,一直这么宠着瑟妮不好的哦。” “啊哈哈,瑟妮已经够努力了啦,今天就放过她吧?” “是啊是啊,今天已经练了好久了,眼睛都花了……”瑟妮可怜巴巴地躲在考妮丝身后。 “好吧…不过明天可不行了。”侍女取下眼镜擦拭。 “太好了!”表妹难以遏制地开心笑了。 考妮丝做什么都很完美,不过那只是表象,若说针线活的话,她的才能在瑟妮之下,但是却从未输给她。 除了自己暗自努力以外,也时不时会使用这样正当的理由来拉开差距。 “吶吶,考妮丝你好厉害的,叔叔他让你接手萝莎塔那边的事务了呢!” “哈哈,那种不过是过家家啦。”考妮丝优雅地抿嘴微笑。 “唉,我就完全不行了,做什么都会搞砸,莎拉今天又训斥我了…而且家里也没什么事可做……”瑟妮有些失落地垂下头。 【这蠢女孩不甘心只做我的女伴。】 也许正是因为如此,明明瑟妮什么也没有做过,考妮丝还是讨厌她。 “不会啊,瑟妮你那么可爱,这不就够了吗?”然后,用托斯托尔的小姐开了个恶毒的玩笑,惹得瑟妮涨红了脸。 “亚当…..他在练剑吗?”有些畏缩地询问。 【你们没可能的,比托斯托尔家的小姐和他的可能性更低。】 “嗯,在哦,要顺道去看看他吗?”露出和善精致的笑容。 “去的去的!”开心得像一个小女孩。 手挽着手,亲密无间地向校练场走去。 亚当卸下了头盔,一边喘着气一边和身边的人谈笑。 被他击倒的霍拉斯(horatis)和雷欧(leo)站在校场另一边,侍从们在替他们脱下盔甲。 正是探望的好时机。 “亚…….”声音发出来之前,考妮丝就压制了回去。 一开始因为花墙的缘故没能看到和哥哥谈话的人是布兰妮·赫尔加(britney·hiljaa)。 她穿着紧身的上衣,经过多层次的蛋糕裁剪,裙角、袖口缀满了蕾丝、蝴蝶结和荷叶边,显得优雅而高贵。 长长的黑发自然地披下,有如黑亮的瀑布,蓝色的眼睛与晴朗的天空交映成辉。皮肤白皙,身材高挑、甚至比考妮丝还高。她讨厌那种仰视别人的感觉。 瑟妮有些迟疑地停住了脚步。 【她又怕又嫉妒。】 【但我不。】 “你打得真不错。”布兰妮露出了轻轻的微笑,让任何男人看了都想谋取更多。 亚当也露出刀锋般锐利的微笑:“根本不值一提。” 【他想取悦她,这个傻瓜。】 如果称赞他的是瑟妮或者托斯托尔小姐,他就不会有这样的好心情了。 但是考妮丝一点也不喜欢布兰妮,这女人的眼睛透露出她内心的凶悍,对旁人的逢迎也很得心应手,总是一副高傲的样子。 “布兰妮!好久没见到你了!”考妮丝挂上明朗的笑容,迎了过去。 “考妮丝!你今天打扮得可真漂亮!”布兰妮微微一笑,没有更多表示,声音热情,但是考妮丝感受不到任何温度。 【我可和你这种人不一样。】 “瑟妮!你也在?真是好巧,明天我正好有一个茶会!” 这对瑟妮很管用,她立刻打消了紧张,嘻嘻哈哈地和布兰妮聊了起来。虽然明天多半她的期望会落空,不过布兰妮的表演让亚当很满意。 “瑟妮的针线活做得可好了,她可以改改你袖口上的蕾丝。”考妮丝假意伸出手去,布兰妮以为她要拉她的手,于是主动伸了出来,不过考妮丝巧妙地拐了个弯,为自己拿了一杯酒。 她愣了一个心跳的时间,不过也顺顺当当地把手抬了起来—— “你的头发都乱了。” “啊、真的。”亚当苦笑着揉了揉头发,却让它更乱了。 “别乱动。”布兰妮温柔地为他轻轻梳理,看得瑟妮吸了一口气,她可不敢对亚当做如此亲昵的举动。 亚当虽然有点抵触,不过还是接受了。一步步卸下防线。 考妮丝喝了一口酒:“我们走吧,瑟妮。” “你们要去哪?”亚当有些疑惑不解。 【白痴,不是谁都喜欢看你练剑。不如说大多数人都不喜欢。】 “我们看够了。”她一把拉过不情愿的瑟妮,向布兰妮轻慢地招呼了一声就踱步离开了。 身后传来布兰妮和亚当的交谈,似乎是给了他比武大会的信物。 “布兰妮小姐说要请我去茶会呢,你会去吗?”瑟妮眨着棕色的大眼睛,期待地问询。 【你这小傻瓜,她根本不是真的想邀请你,她知道我不会去,或者有别的理由搪塞你。】 “我当然想去,但萝莎塔那边我还有事得做。” “唔….那我只好问问亚当了,我一个人去怪不好意思的。” 【你这白痴。】 “布兰妮她,似乎对亚当很满意的样子。” “是啊,还帮他弄头发。”她有些可怜兮兮地说。 【我该煽动她跟我站在一起吗?不,果然还是算了,话说回来我为什么要操心这种事?反正亚当也不会有多久的热情。】 “不过布兰妮她有个哥哥哦,也风度翩翩,说不定你明天有机会认识认识。” “别这么说啦!”她又羞红了脸。 【她是货真价实含羞的处女,而亚当那些家伙宁可要布兰妮那种装出来的。】 “她的哥哥……没怎么听过呢。” “诶,他作为继承人,很长一段时间都在领地那边呢,最近是有事才过来的,你一定会喜欢他的。” 【但是他却只喜欢小男孩。】 “有事?是什么事啊?” 【反正不关你的事。】 “不知道呢,你明天可以问问他呀,男人总是会对自己做的事充满自豪呢。” “表姐,你对我真好。”瑟妮有些开心地笑了。 “对了,我也做了一个信物呢……虽然他可能不会用吧。”表妹低下头说。 【她想让我帮忙送一下。】 但是考妮丝认为瑟妮的价值相当有限,无非是派遣无聊也不让自己显得孤单的存在,作为盟友完全是个累赘,没有必要做到那个份上。 “我帮你给他吧。” 【待会儿拿去给霍拉斯吧,反正她也没说是做给谁的。】 ; 第二章 马杰斯侯爵几天前就没有呆在家中了,父亲与其他的数位大贵族联手在圣晶城举办了这场真剑比武,一方面是宣扬威权,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发表新的圣晶矿。 亚当觉得父亲是把比武当成表演在弄,心里有些不快,但是因为剑圣也答应邀请前来观看,这些疑虑很快就消散了。 就连妹妹最近也只有偶尔在早上和晚上能见到。 【在生什么气啊,那家伙。连惯例的护身符也没给我。】 虽然她大概是在帮助父亲忙前忙后,但是亚当还是莫名地认为她在生气。 终于到了比武大会的当天。亚当几乎一夜没睡,实在耐不住性子,不等太阳升起就开始练剑,差点耽误了马车。 在车上囫囵吞下两个蛋糕和一个胡椒煮鸡蛋,但是在那之后总是觉得肠胃不舒服。 在时间稍嫌紧张的时候走进准备室,他立刻就看到了霍拉斯和雷欧,于是走过去加入他们。 “听说了吗?黑石那边的事情?”霍拉斯拨开前额遮挡视线的发丝,对亚当说。 霍拉斯身材高大健壮,活像一头公牛,面容像一个坚毅而饱经世故的老兵,但是内心却不是如此。 亚当套上镶钉皮手套,紧了紧自己的衬衣。 “瘟疫…..还是什么来着?听父亲提了几句。”他不以为意,随口应道。 “那个,据说是恶魔遗迹导致的呢。”雷欧也凑了过来,他长了一张极平凡的脸,甚至看上去有些弱不禁风,但是比武的时候屡屡胜过霍拉斯,下手又准又狠。 “诶?我听说是天使的遗迹啊,仅仅呆在周围就可以变强。”霍拉斯随意地挥了挥剑:“我也好想睡一觉起来发现自己变强了啊。” “国王陛下要去调查关于黑石的事情,所以比武大会只有王后和公主坐镇呢。”雷欧摸着下巴上新蓄起的胡子,和头发的颜色一样是沙棕色,但是因为很短,看上去像是金色。 【诶?国王不来吗?那老头子要失望了。】 “艾莉娜(alina)公主……只远远地看过一眼,真美吶。优胜的话可以被她披上冠军披风呢,真好吶。” 雷欧一下子陷入了幻想之中,亚当无声地冷哼了一声,开始调整剑鞘和匕首的位置,今天无论如何都感觉不对。 本次召开的可是全国级的盛况空前的圣剑祭。 【你们这种程度根本不入流。】 他小心地把信物放入怀中。 他从比武场中出场,路过的时候,周围的贵族女性都窃窃私语。 【我不在乎别人怎么评价我。】 但是他又想起考妮丝曾经说过的话:“你不在乎别人的评价,你正希望得到这样的评价。” 也许是吧,他有些苦涩地想。 在开始之前,所有的选手都站在盛大的比武场中,向王室、贵族和平民观众们致意。 整个会场吵闹异常,充满了人的气味,亚当不禁皱起眉头。原本想向他搭话的雷欧看到他的表情立刻识相地闭了嘴。 “诸位。” 那是亚当从未见过的光景,在切磋的剑士,在交谈的妇女,甚至几岁的孩童,无一例外地纷纷停下。 整个会场的目光都汇聚到公主的身上。 她有一头令任何人嫉妒的金色长发,银色的小巧王冠略微倾斜地戴在头上,其上镶嵌着翡翠,玛瑙,正中则是圆润饱满的蓝宝石。 眉毛弯曲的弧度温柔而含情,深蓝的双目近乎于紫,比头上的蓝宝石更加动人。皮肤雪白,脸上总带着笑意,任谁都可以看出她的教养良好。 她粉色的嘴唇很薄,耳朵小巧而恭顺地从鬓角闪出一个尖尖的角。 就这样一幅宛如雕塑的五官,完美、和谐、不容任何改变地塑造了这位公主中的公主。 她身着翠色的洋装,裙边缀有蕾丝,又隐隐显出其下白色的衬裙,可爱异常。 比起亚当的想象来,她穿得很朴素,【但是依然很好看。】 但是她的那笑容并未让他醉心,他反而眉头皱得更深,几乎变成两道伤口。 【多么悲伤的笑容。】 虽然没有任何的理由,但是亚当如此想到。 “非常感谢诸位此次前来……” 艾丽莎公主一边说着,一边用她的目光扫视在场的每一个人,其中当然也包括亚当。 他像被针扎一样别开视线,看向观众台,搜寻妹妹和布兰妮的身影。 布兰妮坐在家人之中,他的哥哥似乎并未参与比武,而是坐在看台上焦急地看着台下某人。 注意到目光,布兰妮回以一个甜美的浅笑。他也冲她点点头。 但是没有看到妹妹。 “那么,现在进行第一轮的比试!”主持人敲了敲锣,淘汰赛的第一轮开始了。 他摇摇头,抖擞精神。 参赛人数总计96,分成8组同时进行最开始的淘汰。 亚当不紧不慢地踏入自己的场地,对手已经在里面等待了——他穿着洁白而厚重的铠甲,其上雕刻着冯克拉尔家的蓝色长剑徽记。 “阿维尔?” 对方挑开面甲,露出英俊而稚嫩的脸庞:“哟!亚当,好久不见了。” 阿维尔是冯克拉尔家的次子,虽然游手好闲,但是却深得父亲宠爱,甚至将祖传的圣剑都交给了他。 “我可不会手下留情哦?” “哈哈,没关系没关系。”阿维尔一脸轻松。 性格倒是挺讨亚当喜欢的,二人从小就认识,不过阿维尔十二岁的时候就离开了圣晶城,之后再无交集。 这家伙完全不是亚当的对手,就算多年未见,亚当还是一眼就能看出来。 几乎是必胜的局面,但是他却感到有些沮丧,为自己睡不着觉感到遗憾和不值。 “在比赛中禁止使用魔法,不能佩戴装备刻有符文的装备,小道具当然也不能使用。”赛场裁判一边宣布着,一边慢慢退向场外。 完全的,剑技的比拼。 “那么,比试开始。” 阿维尔一身重铠,但是材质却是上等的合金,坚硬而轻盈。亚当身着煮沸皮甲,下身则就是普通的马裤,几乎毫无防护。 阿维尔双手持剑在后,身体一沉,然后猛地一踏地板,向前冲来,将十数米化为一瞬。 亚当则单手持剑,站立原地。 铮! 发出了如同空气爆炸一般的巨响,观众的视线、甚至连比试中的人也有的看了过来。 阿维尔的激进攻击被亚当轻描淡写地击破,长剑重重地击打在他的胸口之上,将他冲锋的力量尽数奉还,整个人都被击飞了出去。 华美的铠甲被打了一个深深的凹槽,那柄蓝色长剑像一条弯曲的蛇盘在阿维尔的胸口。 本来,这样的冲击,长剑折断也不足为奇,但是亚当手中的剑却依旧如同新铸的一般光泽不减。 他正是拥有此等的技巧。 虽然没有参与过实战,但是完全可以胜任圣骑士的职务。 圣晶石造就的擂台上也只留下了浅浅的痕迹,不过那是因为这种石头的“吸收”性质,不光物理冲击,连魔法也能够吸收大部,一座矿脉胜过三座金矿。 【父亲连这种地方都想着宣传么。】 他看向裁判,准备收剑。 然而,裁判却什么也没有说,盯着他的对手。 实力的差距是绝望的,这任谁都可以看得出来。根本没有比试下去的意义了。 “亚当…..果然好强啊。” 因为胸口受了猛击,在佩戴头盔让他难以呼吸吧,所以阿维尔扔掉了有飞翼装饰的头盔。双手扶着膝盖大口地喘息着。 姑且顾忌情面手下留情了,没有让他受伤。 “投降吧,阿维尔。” 少年却倔强地摇了摇头。 【那就只能把你打得再起不能了。】 亚当也不是不能理解,那种被放倒的滋味,那种败北的滋味有多么不好受。 但是,因为倒在地上的不是他,所以也没有太多的感伤,为了变强,当然要舍弃软弱的思考方式。 他又发动了冲锋,招式大开大合,破绽百出,亚当甚至怀疑连自己的马童都比他的剑技高明。 阿维尔一边大喊,一边斜劈下来,亚当侧身一闪,轻松地躲过了这蛮勇的攻击。 【真是太难看了。】 【强弱是没有办法的,不服输也不是什么坏事,但是像这样为了幼稚的自尊而撒娇,真是让人不爽。】 他没有手下留情,迅速而准确地击中了阿维尔的后背,让他沉沉地倒了下去。 【睡一觉起来,然后让淤青帮你清醒清醒吧。】 亚当并不是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娇生惯养的贵族公子哥儿,把战斗视为游戏,总是不愿意认输。 【我可不是什么温柔的人。】 他对照顾那些人的心情毫无兴趣,不如说反倒乐于摧毁他们的自尊,直到他们再也不想拿剑。 “裁判……” “什….?!” 【这家伙,应该被我击昏了才对。】 亚当沉下脸,正面面对着阿维尔。 他用手拄着长剑当做拐杖,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你乖乖躺下还可以不用受苦。” 少年还是摇了摇头。 勉力支持起来之后,他又双手握剑,准备发动冲锋。 亚当没有给他机会,他用力一踏,在地面上留下细小蛛网一般的裂纹,闪身到阿维尔的面前,近到二人可以接吻的距离,用剑尖直直地刺了过去。 这次直接击破了铠甲和在那之下的锁甲环甲,阿维尔的内脏受到冲击,眼睛圆睁,瞳孔收缩,喷出一口胆汁。 亚当的右手猛握剑柄,将剑身旋转了180°,在铠甲上留下一个漩涡大洞。然后顺势抬起左脚踹向阿维尔的小腹,将他狠狠地踢飞了出去。 “那小子已经……”然而,阿维尔却抓住了擂台的边缘,堪堪没有飞出场外。 亚当对笨拙的人素无好感,于是他沉下脸,提着剑向他走过去。 就像是没有搞笑才华的人讲出的无聊笑话,就像是手艺差劲的厨子烤出的焦黑羊腿…… 他对这些东西向来没有耐受力。 越来越多的会场结束了战斗,这边的观战者也越来越多。 其中定然有嘲笑阿维尔的人,但是一定是少数,艾丽莎公主之流一定会为这个“勇敢”的少年祈祷吧——至少是祈祷他不要受伤。 而亚当看上去就像一个恶鬼一样。 【不要拿你半吊子的决心和无聊的少爷式倔强来浪费我的时间!】 如果说亚当对阿维尔存在过好感的话,现在也已经消失殆尽。 弱者就该像弱者一样匍匐在地,为什么就不能安安静静本本分分地放弃呢? 为什么明明只会蒙受更多的羞辱,却还是不放弃? 【我也不喜欢这样的事,但是我该怎么办?认输吗?上演一场感动的友情比赛?】 【别想拿周围的人来绑架我,阿维尔。我不在乎他们的看法,而且我会拿下这次的冠军。】 在天赋的基础之上付出了苦功,亚当才有了今天的成就。本来应该进行有来有往的战斗,然后夺得荣耀才对。 但是却因为这种无聊的事被拖住手脚,更可恨的是他无可奈何,除了对阿维尔施加更多的伤害以外别无他法。 简直就像牙疼一般,除了生气和越来越生气以外什么都做不了。 他用拳头,用脚,用剑柄一次又一次地攻击着阿维尔,但是对方每一次都会更加吃力地站起来。 黑不见底的情感渐渐占据了他,他每次攻击,围观的人都会发出唏嘘,甚至开始出现指责他的声音。 【我这是在比武,攻击还未败北,还未放开剑的对手,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但是随着时间流逝,阿维尔的同伴越来越多,亚当的心理压力也越来越大。 【我认输就好了吗?承认阿维尔的骨气,把胜利让给他就好了吗?成就一段佳话,改善我的印象。】 但是他做不到。 【凭什么他能得到优待,我必须做他骨气的考官?我来这里是来夺冠的,不是当谁的人生老师。】 停不下来,虽然连自己都看不下去,但是他却无法停下。 少年从一开始对每一击都回以惨叫,变成了无力的闷哼,甚至最后连声音都无法发出了。 明明已经虚弱不堪了,阿维尔却还是一次又一次地站起来。 亚当几乎要把牙齿咬碎了。 他的理智已经渐渐失去,几乎想要折断阿维尔的手臂。 【或者干脆砍死他。】 就像对待那条想咬自己的狗,就像对待那些惹是生非的人,就像对待害自己摔下马的马童…… 自己付出善意,手下留情,温柔相待,但是却被认为软弱,被对方施以恶意。 仁慈这种东西,无论你给得太多或者太少,永远都会有人指责你,永远都无法让所有人满意。 除非——除非你让自己去受伤。 【可是我无论如何都想优胜,可是因为我内心的软弱而得到胜利的阿维尔我无论如何都无法原谅。】 明明剑不会说谎的。 明明强弱是分明的。 【为什么要玷污我所热爱的剑!】 几乎是怀着必杀的决心,气喘吁吁的亚当·瓦兰愤怒地挥剑而下。 一些女性发出惊呼,捂住自己的脸不敢看下去。 铮! 和之前完全不同的声响,没有气势也没有威力。 但是——阿维尔却拨开了亚当的攻击。 【这家伙….怎么可能。】 直到阿维尔冰凉的拳头击中他的侧脸,亚当还是没有相信这个事实。 然后,他被无限的愤怒所包裹,狠狠地用自己的额头撞向阿维尔,产生的震动让他全身一颤。 不过这次,阿维尔终于闭上眼睛倒了过去,脸上挂着满足的微笑。 鲜血从亚当的额头流下,遮挡他的视线。 “获胜者——亚当·瓦兰爵士!” 欢呼声从四周炸开,但是并不是为了亚当。 阿维尔的表现足够吟游诗人写一首歌了,而他亚当就是勇士对抗的邪恶魔龙。 “呿。”他甩开长剑,一脸嫌恶地离开会场。 “真是难看啊,大坏蛋亚当。”考妮丝从阴影里走出,事不关己地说道。 亚当没有搭理她,径直向前走去。 身后传来“嗒嗒”的脚步声:“等等我啦,亚当!” “生气了?” “没有。”他别开脸。 “还说没有。” “本来就没有,你烦不烦。” “这下大家更讨厌你了呢。” “要你管。” 虽然英俊,虽然家境优越,虽然武力超群,但是亚当却得不到承认与爱戴。 虽然的确存在着一些误解,但是亚当自身偏激的性格也让那些误解得以加深。 “剑圣老爷子,你也不去打招呼吗?” “他在我们比武的时候,一直盯着阿维尔笑。事到如今还打什么招呼。” “呜哇,吃醋了,好恶心,为了一个老头子吃醋了。”考妮丝有些幸灾乐祸地说。 “如果我不是你妹妹的话,见到你肯定也会绕道走。” “……” “不过作为兄妹相处了那么久,所以能明白的。”说着,挽起亚当的手,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亚当鼻子发酸,但什么也没说。 “亚当真是很笨拙呢,傻乎乎的,动不动就会生气,不光对别人,也对自己,想法和做法都很偏激,像个白痴。” “总是捅娄子,又是个不敢面对的胆小鬼。” “不过,就算是像这样靠不住的老哥,这么长的时间相处下来,也会产生依赖呢。” “我靠不住还真是对不起啊。”亚当酸酸地说。 “呜哇,说话好恶心,还在吃醋?这么害怕妹妹不理你了啊?”考妮丝坏笑着说。 “没有,我就是觉得艾丽莎公主好漂亮,看上去性格好而且也不会在哥哥伤口上撒盐,如果是我妹妹就好了。” “哼!那你去找她吧!” 考妮丝一下子拽住他,亚当回头发现她的大眼睛里噙着眼泪。 “是….是我说过头了啦,抱歉。” “嘿嘿,果然是喜欢妹妹。”一下子又露出小人得志的表情。 “你啊…….” “伤口痛不痛?” “既然是伤口,当然痛了。那混小子专挑我的脸打。” 一边抱怨着,一边皱起眉头。 【那家伙,居然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进步了那么多……】 他发现自己的内心不知什么时候承认了阿维尔与自己的比试,也不再那么讨厌他了。 那记拳头和最后的头槌,留给亚当的并不只是疼痛。 剑,果然是个好东西啊。 然后,兄妹的视线前方不远处,一个人整瘸瘸拐拐地迎面走来。 “呀,刚刚才结束第一回合比试吗,亚当?我因为受了重伤,都没能去给你加油呢。” 亚当吃惊地睁大了眼睛:“你居然......被打成这样。” ; 第三章 “奥瑞克(aurinko)?你…..是在比武大会的时候受的伤?”考妮丝有些迟疑地问道。 【喊名字的时候没必要用询问的语气吧?虽然这家伙的确被打得鼻青脸肿,但是的确是奥瑞克啊。】 “啊…..嗯…..一不留神就……”青年拥有着壮硕的肌肉和较黑的皮肤,虽然现在拄着拐杖弓着身子,但是气魄依然不减,一副少年英雄的样子。 但是唯独今天,他那一贯爽朗的笑容中染上了一丝阴霾:“第一场就落败,看来是没办法在决赛和你见面了呢,亚当。” “……”亚当没有说话。 【第一场落败和最后一场落败的区别也不是很大吧。】 考妮丝看了亚当一眼,然后替他发问:“是谁能把你伤成这样?” “马尔兰的杰兰特(geraint)。”如同在公共场合找不到垃圾桶,不愿吐出出口中的香口胶但是又反胃而不得不吐出来一样,奥瑞克吐出这个名字。 “马尔兰神圣国的人…为什么会参加我们朱诺这里的全国比赛?”考妮丝把食指放在下巴上,眼珠向上,作思考状。 “呃,他似乎是被迫参加的。” “然后心不甘情不愿地把你伤成了这样?” “啊哈哈,我修行不够嘛。” “够了,考妮丝,奥瑞克受了伤应该让他回去休息。”亚当忽然觉得这样探听对手的信息有点不太光明磊落,被人看到会显得……于是打断了妹妹的问询。 “嗯…不出意外的话,决赛会是你们之间的对决吧,加油哦。” 亚当有些生硬地点头致意,然后拉着妹妹继续前进。 “再见啦,奥瑞克。”考妮丝挥动手掌。 一段时间,路上只有嗒嗒的脚步声,二人谁都没有说话。 考妮丝极其自然地挽着哥哥的手臂。 【果然,一点都不会意识到。】 如果是别的女孩子,不,只要是考妮丝以外的人,亚当和他们呆在一起的时候都会强烈地感受到他们的存在。并不是自卑或者怕事之类的,该说是一种怪癖吗? 他人的存在,与自己联系的他人的存在,就像长在身上的一个疹子,总是让他情不自禁地加以关注。 虽然是剑士,而且是相当强的剑士,但是亚当却总是心绪不宁。就连刚才的比武,也不时观察着周围人的表情,就算强迫自己不去注意,涌进耳朵的话语还是会被下意识地进行分析。 如果能够克服的话,想必会变得更强吧,不过那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虽然被认为是一个好斗份子,但是其实他即使面对无关紧要的问题也会思考很多。虽然那些思考往往会把结果变得更糟。 “干什么吶,刚才开始就在傻笑。” “没什么,只是感叹一下罢了,和你呆在一起完全不会有任何感觉,不如说就像自己的手拉着自己一样。” “什么嘛,你这是说我没有魅力吗?说我像土豆一样平淡无味吗?” “唔….这么说也不太恰当,我还是挺喜欢土豆的。” “呿,白痴,在我眼中你也和鳄鱼一样,呆在一起完全没有感觉,不如说感到有异味!” “为什么从土豆一下子就变成鳄鱼了……而且我也挺喜欢鳄鱼的。” 一边开着只有兄妹间才能明白的无聊玩笑,一边一点点地缩短与家的距离。 考妮丝第一次穿上礼服的时候完全不紧张,一点都没有女孩子应有的娇羞与可爱。不过对着镜子有些自大地露出的笑脸,果然还是很可爱。 亚当对她的情感大概就是如此。 “考妮丝。” “嗯?” “我果然今天让大家更讨厌了吧?”快要到家的时候,亚当终于忍不住问了。 “你不是不在乎的么。” “姑且还是有点好奇,如果是你的话会怎么做?” “呼嗯…..果然是第一击就下重手吧,然后笑逐颜开地与他和解。” “我一开始是想手下留情的,但是后面也的确认真攻击了,那家伙,唯独骨气我是认可的。” “我又不是没见过你认真的样子。”考妮丝白了他一眼。 “亚当你还是太胆小了,畏首畏尾的,是我的话就会心平气和地往死里打。” 她吐了吐樱色的舌头,露出一张完美的笑脸。 【这家伙,还真是危险啊。】 亚当内心还是认为考妮丝的方法太粗暴了,而且自己也没有她那种就算被五花大绑了也能一直勇往直前的力量。 认认真真去活的人,也或许还是有注定无法到达的地方。 考妮丝按照自己的步调,悠闲地一步步成长,但是也许从一出生就比亚当强上许多吧。 正是因为那是亚当唯一擅长的东西,所以才拘泥于胜利,被束缚着,囚禁着,但还是无法放弃。 明明没有与之相配的勇气,但是亚当还是执着于胜利。 所以每每感到自己的笨拙和丑陋。 他看着逐渐西沉的太阳。 “今天,是新月呢。” “诶?嗯,怎样都好啦,那种事。” 穿过铁制的庄严大门进入宅邸内部,亚当前往武备间,妹妹松开他。 “老哥。” “嗯?” “偶尔和你像这样在夕阳下走走,感觉也还蛮不赖的。” 亚当顺势伸出手,想要摸摸妹妹的头,但是看到她收拾得整整齐齐的一头金发又想要退缩。 但是考妮丝握住他的手,轻轻放到自己头上。 “没关系吗?” “反正接下来也不会出去了。” “…..就不能说是因为想要被哥哥摸摸吗?” “呜哇,好恶心,不要得寸进尺啊。” 兄妹二人相视一笑。 【我还有妹妹,但是她谁都没有。】 一边让仆人帮忙卸下护具,亚当一边想道。 布兰妮也是那种容易被人误解,而且本人会很在意并为之苦恼的类型。 虽然外表看来的话与考妮丝类似,不过精神上却要软弱胆小得多。 亚当的话会直接用粗暴的方式自暴自弃,布兰妮则是选择了更加委婉和艰难的道路。 【她内心构筑的高墙比我要厚实得多。】 当然了,他并非是那种会主动去关心谁的老好人,初见时对布兰妮毫无好感——虽然美丽,但是给人冷冰冰的感觉。 而且,她也不若考妮丝有与亚当之间的羁绊,也没有她那样令人称羡的天资。 不过,还是在很努力地编织着。 相遇是在一次下午的茶会,被父亲认为有必要是不是抛头露面的亚当被迫参加的活动之一。 亚当与布兰妮所在的桌子仅仅是相近,因此也只是简单地寒暄了几句。 “啊,这个吗?因为那孩子的手受了伤,团队比赛的织物缺少一份,所以拜托我帮忙了。” 没有多在意,仅仅因为那是无聊废话中相对新鲜的一句所以才记住了。 当布兰妮缺席离开时,请求她帮忙的另外两名少女开始对她的织物评头论足起来。 “说实话,你觉得怎么样?” “呃….你是说这个?” “嗯。” “完全不行吧,针脚什么的,虽然比一般人好,但是果然达不到大赛的标准。” “但是事到如今也不可能换人了吧?只能将就了。” “你们,给我适可而止啊。” 不关自己的事,而且差就是差,自己做不到的话为什么要答应下来?吃力不讨好事天天都在发生,哪里轮得到你来管? 不是无聊的正义感,也不是……. 只是单纯地不爽。 当着面就什么也不敢说,卑劣得心安理得。 “因为那孩子是瓦兰家的少爷啊,能说他什么?” “呵?亚当·瓦兰?你敢说他一句马上就拔剑了!” …… 明明自己什么都不了解,却装出一副深谙人情世故的样子,明明什么也得不到,却乐此不疲地迎合挖苦他人的潮流。 对自己不了解的事务妄加评论。 只看到,也只满足于看到自己想看的东西。 两个女孩先是一愣,然后立刻别开了视线。一段时间里都没有说话,时不时对这里投来针刺一般的视线。 然后又开始压低音量讨论起什么。 无力的言辞结果什么也改变不了,而自己冲动易怒的形象又要被加深了吧。 但是—— 布兰妮她却没有那样。 “谢谢你。” “什么?” “那次茶会,你挺身而出替我说话了吧?”莞尔一笑。 “她们告诉你的?” “是和你同桌的人哦。” 【为了这种无聊的事,居然浪费时间去查明真相吗?】 “虽然没有什么用,不如说加重了她们对我的抵触,不过还是谢谢你。” “喂,前面的在谢辞里是多余的吧。” “诶,奇怪的是,似乎在你的面前能够放松呢,说出自己真实的想法。” “不否认那是你的真实想法啊…….” “因为就算被亚当爵士你拿出去说,别人也不会相信吧? 而且,你似乎挺精通于被捉弄呢。 反应相当有趣。” 【这可能是考妮丝后天赋与我的才能吧….感觉是会积累很多压力的才能就是了。】 “诶,能去你家拜访?” “嗯?为什么?” “因为我没什么朋友。” “看上去不像。”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吧?” “可是我也不缺朋友啊,我有妹妹。” “……感觉就像是把母亲挂在嘴上的那种少爷呢,不过你这边是妹妹,会被淑女讨厌的哦?” “……不过话说回来,我到底说了什么,出于什么目的,这种事都是无所谓的吧?” “因为我想要相信你。” “什……?” 【虽然可能是我自我意识过剩了,但是听上去感觉她是在和我调情啊。】 “因为我经常被人误解,也许小心翼翼地去做事的话,自然而然就会流露出那种气味吧。 我很不喜欢那样的感觉,想要被人相信。 所以就努力地去相信别人,希望这样的话,别人也能相信我。” 她低下头,嗓音之中有一丝苦涩。 “努力去做他们心目中的淑女,这样就好了吗?感觉……会变得不是自己……” “还好吧…因为去迎合别人和不去迎合别人,都是自己做出的选择。” “也许……你能和考妮丝成为朋友。 她虽然喜欢恶作剧又有点自大,但是其实很温柔哦。” “还真是让你自满的妹妹呢。” “啊,要说我的话确实是一无是处,不过妹妹相对的也无可挑剔。” 她叹了口气。 “好啦好啦,果然最容易接近你的方式就是去喜欢上你的妹妹吧?” “唔嗯……不过你接近我干什么?” 布兰妮没有说话,只是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 亚当打磨完毕,看着金属剑刃上自己的倒影摇了摇头打起精神。 他吸了一口气,右手顺势挥出一剑。 铮! 剑刃相咬,火花四溅。 “哈啊哈啊……” 霍拉斯勉力接下亚当的攻击,向后退去,拉开距离。 “真是太不走运了,我好想再混几轮。” 亚当没有说话,他以前尝试过说“抱歉”,但无论用什么语气,都只会让人说你傲慢。 不光比武,世界的规则也是如此。 仅有一样的东西,如果想要得到的话,那么践踏其他人的努力就是必经之路。 【我渴求胜利。】 虽然什么都不懂得,但是他明白这份高扬的情感。 “喝!” 霍拉斯大吼一声,举起那把丑陋的巨剑攻了过来。 是下劈。 一个滑步侧身闪过。 横扫。 后撤。 然后,又是一记沉重的斜劈。 【差不多了。】 这次,亚当没有躲避,而是用手中的长剑接了下来。 双剑如同恋人一般接吻、缠绵。 但是那是亚当拨弄的结果,他占据着主导权,用高超的剑技借力,生生从霍拉斯的手中震脱了巨剑。 兵刃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霍拉斯立刻弓身去捡,却被亚当用剑尖抵住咽喉阻止。 他犹豫了一会儿,吐出两个字:“投降。” 亚当右手一甩,反手握剑,将左手伸出去,把霍拉斯拉了起来。 “真是不走运啊,我。” 他懊恼地说。 “雷欧那小子肯定……” 然而,他话还没有说完,第三场地那边就传来如同爆炸一般的声响。 投往那里的视线都被那不存在的爆炸所引发的狂风所迷乱。 无坚不摧,拥有着极佳“吸收”性能的圣晶石地板,被硬生生地砸了一个坑。 躺在坑中的少年骑士失去了意识,浑身浴血。 “什么嘛,这就完了?口气倒是不小。” 胜利者戴着紫色的斗篷,除此之外再无防具。 奇怪的是,他的外套一尘不染,但是裸露的肉体上却缠着许多绷带,连右眼也是。 “小孩子?” 霍拉斯揉了揉眼睛。 的确,是一个瘦弱的少年,简直就像是还没有完成发育一般。 他毫不避讳地露出残酷的笑容。 “杰兰特。”亚当的脑内蹦出这个名字。 “就是他?打败奥瑞克大哥的人?” “应该吧,能做到这种事的,我想这次大会应该只有这么一个人。”亚当有些沉闷地说。 【人力竟然可以做到那种地步么?但是这也解释了奥瑞克那一身的伤。】 如果是在地面砸个坑的话,亚当也可以做到。 而如果是圣晶石,不借助魔法再加上武技的话是非常难的。 但是那个少年却一脸的轻松。 看他面色苍白,估计身体状态还不是很好。 亚当无言地瞪视着他,内心五味杂陈。 “但愿你能教训他吧。” 身后响起女人的声音。 “……” 他回过头。 女人只穿一件单衣,下身则是紧身裤,丰满的胸口前垂着金色的太阳吊坠——那是教会的形状。 她一头枣红头发,随意地扎成一个马尾,眼睛是近乎于红的黄色,里面了无生气。 身高并不高,但是给人苗条的印象和线条长的印象,也许是站姿很提拔的缘故吧。 她的指甲染成橙色,之所以注意到,是因为她提着一个不大也不小的黑色行李箱,上面也有太阳的纹案。 “那个……” “原谅我的无礼,”虽然从她的口气完全听不出认为自己无礼的感觉——完全就是毫不在意的态度。 “我是教团所属的,嗯…..特殊机关的代言人,也是那家伙的饲养员。”朝杰兰特努了努嘴。 “名字是玛丽,姓的话….反正你也没听过,别在意。” 【还真是相当随便的人啊。】 “可以的话,希望你能挫挫他的锐气。” “诶?为什么….你们应该都是马尔兰……” “因为太无聊了啊,杀掉他也没关系的哦?不是开玩笑,虽然我看起来不靠谱,但是只有这点我可以保证 ——那家伙,就算你杀掉也不会招致任何麻烦的,甚至受到感谢信都有可能呢。” “哈哈,你真是个有趣的人。” 亚当的内心全然没有笑意,而是认真地思索着刚才的话。 “看来你了解了呢,那我先走了。” 女人似乎就只是为了说这话前来的。 话一说完,她象征性地行了一个礼,仍旧挂着百无聊赖的表情,踱步离开了。 ; 第四章 称之为“注意”的话,又有些过头了。 只能说是违和感,或是足以称之为执念的不甘心吧。 数千双眼睛从三百六十度全程看着杰兰特的比武,裁判也是,拥有魔眼的人也是有的吧。 他毫无疑问是没有使用魔法或是违规道具的。 但是,亚当的内心却拒绝承认。 【果然我的内心就是软弱啊。】 不愿意承认那样超越常规的力量吗?不愿意自己的天分,自己的苦功的价值被轻易地否定,所以才拒绝自己亲眼看到的景色。 如果是考妮丝的话。 应该会用一句轻描淡写的“是吗”一笔带过吧,然后专注于如何打倒他。 虽然是长子,虽然是男性,虽然强大,但是他其实一直生活在名为“妹妹”的阴影之下,不过就连本人也无从察觉罢了。 敏感地不像话。 所以才会在月夜来到这里,做着无用功吧。 【真是的…我到底在做什么啊。】 为自己的不成器叹息,但是依然没有松懈下来。 亚当在凌晨来到比武会场,仔细地检查着杰兰特参与过战斗的场地。 虽然已经被清理、修复过了,但是痕迹不是那么容易抹消的。 比起自己的胜算和比武的公平,他更加希望能松一口气,在内心悄悄地期盼着魔力的痕迹。 但是……果然什么都没有找到。 “怎么样?发现什么了吗?” 布兰妮弓下身子,眨了眨眼。 因为一个人跑到这里来实在有点做贼心虚的感觉,所以亚当希望能找人陪同。 “就说是你的首饰遗落在会场了……可以吗?” 虽然拜托妹妹也行,但是她一定会嫌烦吧,稍稍因为一些孩子气的理由,亚当不愿让她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也因为考妮丝对他来说相当特别,是最亲爱的家人,同时也是最凶险的敌人,所以不希望她察觉自己的虚弱。 而霍拉斯、雷欧等人应该会想办法拒绝的吧,说不定还会看不起自己。 想到这里,亚当又一次深刻地意识到自己被如此之多的人讨厌着。被如此之多的人期待着栽跟头。 不过,布兰妮的话没关系。 如果是她的话,似乎能够包容亚当的这一份不该有的天真。 不会去讥笑,也不会过多询问,只是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她不相信我的怀疑。】 亚当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就明白了。 但是布兰妮还是来了,她不关心也不相信关于杰兰特的事,但是却关心着亚当。 温暖的冷漠——要说感想的话就是如此。 “不…….果然是我多虑了。” 但是他的心情还是难以平复——难道真的就只是我的不甘和嫉妒吗? 明显是有哪里弄错了。 不是那超越常理的力量。 虽然亚当认为自己是相当有天赋的人,但是他非常敏感,不至于也不敢于自负到那种程度。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也是懂得的。 能够撕裂大地的人说不定也真的存在呢,在世界的某个角落。 而是那力量本身,给人一种虚假的感觉。 没有道理,仅仅是直觉罢了,现在看来果然只是亚当的一厢情愿。 “抱歉,让你陪我胡闹。” 他刻意贬低自己的这次行动,强迫自己去相信自己犯了错。 【一直以来不也犯了很多错吗?】 但是他知道,自己这是在逃避。内心深处仍然没有屈服,他却不想要继续尴尬下去了,因为太过深入、拼命的话,就会注意不到周围的景色。 而那份狂热的身姿又会被人有意无意地误解吧。 虽然已经是跳进黄河洗不清的地步了,亚当却还是极力避免着这种情况。 而且,也不想被布兰妮当做怪胎。 “…….”无言又温柔地摇了摇头。 “没有的事。” 他还没有蠢到会相信这句话。 自己应该给她添了挺多的麻烦吧,毕竟大小姐一个人半夜出门什么的肯定会受到一家人为首的多方阻挠。 为了自己付出了这样的努力,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在将来报答。 “谢谢了。” 虽然是无力的,不值一提的言语,虽然说出来也没有任何效用,止不了疼治不了伤,但是还是想要说出来。 “已经…够了吗?” 她有些困惑地看着亚当。 “老实说我是不相信的,毕竟瞒过那么多人也太不现实了。 但是因为你这样说了,所以大概确有其事吧。” “——”对少女的话,亚当只感到愕然。 她及腰的长发娴静地洒落一旁,红与黑的连衣短裙凸显出曼妙的线条。 “虽然不知道原理和方法,但是他的确动了什么手脚吧?” “嗯…..我是…这么认为的。 不过要我说出理由的话可是办不到的哦?” 【做好了被怀疑的心理准备结果给我来这套啊……】 有些难办地挠了挠头。 “没关系,既然来了,果然还是做得彻底一点比较好,后天就是和他的比试了吧?” 提出了合理的建言。 即使什么都不能发现,确认自己的忧虑是臆想然后承认也不错吧,至少真剑比试的时候会少一份怀疑的情绪。 战场上,0.1秒也是至关重要的啊。 “那我再试试。” “加油。” 简直就像是母亲宠溺孩子去寻找不存在童话怪物一般,但是那双青色的眼眸中又无法看到曲意逢迎的迹象。 真是不想输啊。 亚当苦涩地想象着自己在千人面前,在考妮丝和布兰妮的面前被杰兰特痛扁的狼狈姿态。 …… “抱歉,果然还是没有。” “是吗,那也只好回去了啊。” “嗯……抱歉。” 这已经是亚当今晚不知道第几次道歉了,连心情似乎也因为新月而变得黯淡。 “那,我送你回去。” 二人漫步在圣晶城的街道之上。 亚当虽然强烈地意识到布兰妮的存在,但是却不愿因为紧张而多嘴多舌,所以强迫自己看向其他地方。 圣晶城是那种中规中矩的城市,不会被王都的人看不起,却也不是令人称道的所在。 毕竟是靠着矿物发展起来的贸易城市,既然如此,就必须与山相伴。 或许把山挖空之后能够得以进一步发展,不过在那之前就已经失去了发展的理由了吧? 大理石、白银的产量其实高于圣晶石,不过因为是最早开采和利用这种神奇魔晶的,所以也就选择了这种奇妙的物质来命名。 自己是不是也是如同这城镇一样呢? 亚当走在月下,突然感伤起来。 是否是一个中规中矩的,烦恼着自己的烦恼,非常有限的,终有一天会破灭的存在呢? 这一点上,考妮丝也是一样,虽然远比自己强大坚韧,但是终究是充满了生命力的存在。 如果说有谁不同的话,大概就只有艾丽莎公主了吧。 考妮丝终有一天会生老病死,即使哥哥拼上性命去阻止也没有办法。但是公主的话,那种远离尘世的美就应该是从出生到死亡都一成不变的才对。 ——说到底,谁能够允许那样的美发生改变或是衰退呢? 不过,越是美得非人的东西,其下场也往往异常惨烈。 他不禁为与自己素不相识的公主感到担心。 “喂,亚当,在想别的女人吧?” 布兰妮露出不高兴的表情。 “唔……” “倒是好歹否认一下。” 说着,仿佛憋不住一般,用笑脸扯破了怒意。 “在想谁呢?” 此时再说妹妹的话真的会被当成怪胎吧。 “公主殿下。” “诶?你们应该不认识才对吧?” “可是公主她很美啊,那种令人震惊程度的。” “结果是因为外表啊。” 布兰妮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可是…从外表去看人也是有道理的吧,外表美丽的人也为了自己的外表付出了相应的努力不是吗?” “虽然听起来觉得是诡辩,不过也有一定道理啦。 我也,其实挺喜欢公主的。 和你一样没有跟她交往的经历,但是却不由自主地被吸引。” “是吗。” “感想再多点也没关系哦?让别的女人衷心喜欢自己可是很了不起的。” “……” “你在笑什么啦。” 布兰妮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脸去。 “因为布兰妮你似乎很高兴啊。” 没有多思考,就说出了自大而武断的话。 “……嗯。” 不过少女虽然脸颊转红,还是承认了。 “对了。” 亚当想起什么似的锤了一下手。 “虽然事到如今有点晚了,但是我有个问题想问。” “什么?” “布兰妮你为什么会对我感兴趣呢? 那啥,一般来说我是个让人敬而远之的麻烦存在吧? 而且你也并不是那种无聊的女孩子。” 的确是问得很晚,但是这问题也是只有关系到了这一步才能提出来的,矛盾的东西。 “大概是因为你散发出来的气息吧,像是小动物的幼崽似的。”她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说道。 “哈…这还是第一次听到人这么说。” “竖着毛和尾巴威吓别人,但是腿还是控制不住地颤抖,大概就是这样。” 完全摸不着头的奇妙比喻,但是亚当却感到分外亲切。 即使是处于玄冰高墙之内,但是人还是渴望温暖与触摸,自己选择了剑,而布兰妮也许是选择了这样的道路吧…… 比起自己的来更加温暖。 通过救赎别人来救赎自己,通过互相****伤口来传达心情。 亚当对自己理所当然地使用着别人的好意而感到不安,说不定无法偿还也说不定,说不定这样的滥用会伤害到自己和她也说不定。 “到了哦。” 布兰妮停下脚步,背对着自家的铁门,其后的洋馆内只透出些许昏黄的光芒。 亚当这才意识到已经到达了目的地。 “那么……” 话语被少女的行动阻止了。 她上前一步,亚当几乎能感受到她的呼吸。 触摸。 将自己的左手像想要量体温一般地放到亚当的额头之上。 “比赛,加油哦。” 对于少女来说是没有深意的祝福。 对于另一方来说是对心脏不好的,可爱的突然袭击。 杰兰特是一个棘手到令人绝望的敌人,能打倒他的根据和自信一点都找不到。 但是少女也没有叫他放弃,也没有怕他受伤,也没有像考妮丝一样对他怀以近乎暴力的轻松感情。 而是以一个平等的存在。 给予了微小的祝福。 尽你所能地做你能做到的事吧。 不用逃避自己力所能及的事。 也不用勉强自己。 他感到一丝安慰。 “那么,再见。” “嗯,再见。” 亚当转过身子,披着薄薄的月光踏上回家的路。 ; 第五章 到了比赛的当天。 亚当将身体调整到万全的状态,在整备室里焦急地等待。 其他的对手根本不值一提。 虽然有些失礼,但是他们简直就是踏脚石。 这次有资格参加的只有主办人考虑之后的人选。 无论如何都不会出现丢人的场面,也不会产生危害主办人利益的事——不如说这比大会本身更加重要。 时间还有富余,他既期待又害怕。 想象中自己已经和杰兰特比试了许多场,不知为何,几乎都是以自己的凄惨下场结束。 明明本意是给自己打气来着。 但是想象却倔强地让自己一次又一次地一败涂地。 “哈——” 深深,呼吸。 亚当拍了拍自己的脸抖擞精神。 他今天刻意穿了那件家徽不明显的条纹上衣,以降低对父亲名声的危害。 没有穿戴铠甲。 比武一般来说并不会危及生命,不过完全舍弃防护还是相当少见的。 这也是因为他的倔强。 一是因为杰兰特也不穿戴盔甲。 二是因为他认为如果打不过的话,穿上也打不过,只是给自己徒增闷热罢了。 然后,沉闷的黄铜钟被敲响,发出悠远的响声。 他站起身子,将长剑和匕首在皮带上紧了紧。 然后走了出去。 公主站在场地中央,她把双手放在腹前,优雅动人。 今天穿了一条米黄色的长裙,裙子上的褶皱层次分明而又工艺繁复,每一处都像是由黄渐变到白的花朵。 因为是决赛,所以由公主来主持吗? 艾丽莎对比试双方都露出亲切的微笑,点头致意,亚当有些僵硬地回应。 而杰兰特则是歪着嘴巴笑了笑。 “今天,是圣晶城比武大会最关键的一天,翘首以待的荣耀之战终于打响……” 公主用动人的嗓音宣布着,整个会场都屏住了呼吸。 而亚当则观察起自己的对手。 杰兰特的左半边脸都被绷带包裹,露出的右眼是充满了恶意的黑色。 他棕色的头发随意地后梳着,而且有一点干枯。脸上还有一两个痤疮,身材瘦小,简直就像将发育而未发育的男孩。 不过危险的气息却又从他的周身散发出来,宛如驰骋战场多年的野兽。 “那么,接下来,比赛开始!” 不知何时公主已经回到了高台之上,随着她的宣布和四位裁判的就位,比赛开始了。 【冷静,我一定要冷静。】 一边告诫着自己,一边提防着对方。 【奇怪?】 杰兰特的身影,已经从视线中丢失了。 铮! 凭借着本能,勉强防御住了敌人的第一次突袭。 “哈哈…”对方发出干瘪的笑声。 亚当仅仅因为这一击,右手的虎口就开裂流血,而且微微开始颤抖。 是因为那巨大的力量产生的反冲?又或者是身体在反应着他内心的动摇? “你,挺强的。”杰兰特将剑靠在瘦弱的背上,轻蔑地看着亚当说。 他的站姿破绽百出,但是亚当知道那不过是假象,贸然进攻的话,自己肯定立刻就会输掉。 调动所有的感官,观察、监视。 如同随时想要撕碎麋鹿的豺狼,亚当的眼中透露着凶光。 “哈哈,不错的眼神。” 但是还是太天真,太不知天高地厚——他用身体如此补充,几乎是如同闪烁一般,从一个地点消失,在另一个地点出现。 凌空而起,目光随意但是挥剑的动作凶暴无比,猛地向下斩来。 “喀……!” 又是勉强招架下来,剑刃迸发出火花。 可以招架,虽然是令人绝望的强度,但是可以招架。得益于今天好得异常的身体状况。 不过,并不是值得让人高兴的事。 ——那家伙(杰兰特)根本没有使出全力。 露出了如同在玩耍般的戏谑表情。 沉重无比的剑击,力量和速度都与亚当之前遇到的人不可同日而语。 因为目前为止只发动了两次单调的攻击,剑技的路数完全看不透。 【不过我也说不好还有机会见识几招。】 那家伙的身材孱弱,但是却能发动此等的攻击,自己的攻击到底能发挥多大的效果也不得而知。 但是,亚当还不想放弃。 奖金一大半是自家出的,剑圣也在第一场比试之后就离去了,老实说并不是多么重要的一场比武。 但是,果然还是不想输。 不想输,就是这样单纯而又真切的愿望,驱使着他厚颜无耻地继续较量。 所以,他绷紧了神经,沉下了身子。 武技(slayskill)。 不是依赖魔法而达成的,人力所致的奇迹。 不过是技巧而已,要做到他刚才的瞬间移动和之前毁掉地板的事还是非常困难。 但是,那也是不容小视的东西。 人类这种东西,会对自己加以保护,那是无视个体主观意愿的,与生俱来的才能与枷锁。 只有工具才能做到奋不顾身,才能做到真正的“同归于尽”。 因为自身的修养,锻炼,人类对自身的操控也渐渐变得可行,但是一旦踏足那个领域,势必会引火烧身。 武技就是这样的存在,难以掌握、异常危险。 让人得以稍稍突破限制的技巧,规避掉一些对自身的审查而进行可能伤害自己的行动。 而亚当,就拥有着这样的技术,那是敏感而脆弱的他,宁可同归于尽也拒绝败北的意志所后天锻炼而来的自灭剑术。 紫色斗篷翻飞,杰兰特再次从正面发动突袭。 但这次不是一击,而是宛如雨点般的密集连打。 亚当勉力招架,根本无暇做到与霍拉斯等人战斗时巧妙滑开攻击的格挡。 冲击直接由剑身和手臂承担。 金属交错的声音不绝于耳,火光从双剑交错处炸裂飞散。 杰兰特的狂袭打得亚当不停后退,苦苦招架的他渐渐退到边界处。 然后—— 【月蚀】 他发动了武技。 肌肉悲鸣,关节咔咔作响,就连颅内也发出有如钟鸣一般的沉闷声音。 那是以纯粹肉身挑战神秘的举动。 货真价实的燃烧。 魔剑。 如果要说的话就只能如此形容。 难以想象的痛苦噬咬亚当的同时,长剑宛如蛇杏分叉,挡住攻击的同时发动了攻击。 同时发动的两次剑击,这里所言的同时不再是那样暧昧的词眼,而是模糊了时间概念的一击。 肌肉撕扯,神经尖叫。 无比的痛苦充满全身。 换来的,是无法回避的突刺。 无情的攻击袭向杰兰特的心门。 但是—— 剑尖所回馈的,并不是肉体的触感。 “你这家伙!” 还没有回过神来,亚当的脸就受到了杰兰特的直击,拳头重重地打在了左边的额头上。 力气之大,就算被打凹颅骨也不奇怪。 但是他却只是沉沉地倒了地,左眼被血红所笼罩,暂时失去了视力。 胜负已分。 【那家伙甚至还没有使出全力。】 如果是以命相搏的战斗的话,自己还有很多的办法,但是在不允许魔法介入的比武大会里,武技就已经是极限了。 无可奈何。 到了这种地步也就只能认命了。 亚当无力地倒在地面上。 力气没有消磨殆尽,精神也尚且完好,不过已经没有起身的必要了。 拖延时间这种卑微又没有意义的事情…… 那家伙之前露出了惊讶的表情,这也算是小小的胜利,亚当如此安慰着自己。 裁判的视线投了过来—— 【是啊…差不多了。】 “我投……” 等等。 萦绕在心中的违和感还是没有消去。 不止没有消去,反而如同没能填补的空洞一般越来越大。 勉力睁开眼睛—— “什……” 他看到了,虽然只有直接承受了攻击的左眼,但是确实看到了,杰兰特身上缠绕着的魔力加护,和刚才挡下他攻击的屏障。 “怎么,你这家伙,看到了吗?” 他毫不在意地说道,而周围的人也更是没有注意到。 “没想到你的内心强大到这种地步,如此坚定地否认我所编织的世界所以窥探到了一角么,杂碎?” “你果然使用了魔法。” “是啊,不然怎么可能把圣晶石砸个大坑?那些家伙吃惊的表情真是可笑。” “……” “哼,既然被看到了就稍微夸奖你一下吧,这是我所创造的干扰五感的结界——空想世界·贵胄庭院。不管我说什么,做什么,你们的五感都会去曲解。简而言之就是用精神舔我的靴子,无论做什么都会被你们擅自认为是没关系的,合理的。” 【曲解……?.说得轻松。】 连魔眼都能干扰,不光是全会场,而是连整个城镇都覆盖了吧,而且就连半夜也没有取消。 简直就是现象级别的大幻术。 “看起来明白了的样子呢,就算你想去告发也没用的,他们听不见。” 一瞬间。 亚当感到愤怒。 神圣的比武场地居然被如此侮辱——当然不是因为那样的理由,他并不拥有那么高尚的情操。 他只是为杰兰特的言语愤怒,他认为自己会想要去告发他。 亚当感到喜悦。 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果然这家伙如果比剑的话完全不是自己的对手。 亚当感到安心。 果然是借助了魔法才能达到那样的程度。 于是,他爬了起来。 “果然,最近的我状态好得不像话,是因为大气里充满了你的魔力啊。” 杰兰特耸了耸肩,不置一词。 “嘛,既然已经被看到了,我也懒得陪你演戏了。” 他轻蔑地扔掉剑,没有咏唱也没有动用双手,六发魔弹在他身后凝聚成形然后猛地射了过来。 “喝!” 重整态势的亚当挥动长剑,击碎了魔弹。 但是后续的那些又源源不断地飞来。 能够轻易地击破,但是也无法再前进一步。 而且这对杰兰特来说是不痛不痒的程度,亚当的挥砍在他眼中不过是没有价值的垃圾。 而那魔弹只不过是更没价值的东西罢了。 奇怪的自尊让他用廉价的攻击与亚当对峙起来。 【这家伙很强。】 就算是赌上性命的厮杀也不一定能够战胜,更别说情况压倒地不利的现在了。 但是,他还是挥剑,而且越发凌厉。 那是无用功,而且实在是丑陋异常。 简直就像是赌气撒娇的孩童一般,毫无尊严可言的攻击与魔弹碰撞。 “连接。” 毫无意义的言语,仅仅作为无聊的自我暗示。 “?”连笑容都不想给予,杰兰特冷酷地看着挣扎的少年。 亚当压抑住兴奋与激动。 【决定了。】 【我要违反规则。】 用尽全力,拼上性命,用纯粹、丑陋、原始的暴力,将对手无情屠杀。 急剧膨胀,又或者是在萎缩吗? 虚幻的火焰炙烤亚当的神经。 “但是,能行。” 身体颤抖不已,但是如果连这种程度都没有的话,根本就没有意义。 无法承受这样的冲击,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 心跳停止了,神经从末端开始坏死。 而被他凝聚的魔力又开始修复这一切。 他咽下口中的血液,视野变得一片纯白,但是还是清晰地看到君临这个庭院的杰兰特露出不快的表情。 【太快了吗?还是太慢?或者根本就不该从正面攻击?】 “呿,不管了。” 没有思考的余地,没有迷茫的空间。 体内的时间开始膨胀。 名为“自我”的约束开始崩坏。 灵魂甚至开始脱离肉体。 简而言之就是濒死的体验。 然后—— 释放! 踏碎地板,一边以惊人的速度斩落所有的魔弹,一边以凌驾于风之上的速度逼近。 连皮肤都受到如同火焰炙烤一般的痛苦。 身体承受不住这样的加速,尖叫着想要停下来。 但是精神却沉溺于狂喜之中毫不理会。 亚当站在生死的边界凝视自身的极限。 “什….!” 裹挟着无尽杀意的剑击迎面而来。 杰兰特懊恼地踢起剑接住,用近身的一斩抵挡住了攻击。 “啊啊啊啊啊啊————!!!!!” 吼叫着,以雷霆万钧之力毫不避讳地斩向杰兰特的剑,仿佛要将对面的整个世界拦腰斩断。 “不要得意忘形了,混账!” 杰兰特的斩击无比沉重,顷刻间就压倒了亚当,排山倒海般的恶意和魔力一起要压断长剑和它的主人。 “老老实实去死吧!” “再连接。” 少年对自己低声说道。 凭借着蛮勇,毫不退让地针锋相对。 面对着操纵稀世魔法的怪物,少年发出挑战书。 会死的,再继续的话会死的,就算对方只是想要抵消亚当的力量,亚当败北的瞬间就会被那力量的洪流吞噬,会直接蒸发也说不定。 现在的话还能逃,为了一个比武有必要做到这种地步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不过答案什么的怎么都好,被嗜虐心和兴奋占据的少年只想到数秒之后甘甜的胜利和铁锈味的鲜血。 狂风爆发。 魔力如同野兽一般发出怒吼。 地面碎裂,而更远处的地面也被鞭子一般的狂风拍打出声。 只是单方面夺取对方的魔力,将自己作为输出口进行输出,以肉身发动狂袭。 然而对方的力量如同无底洞一般再次加强,又压制住了自己。 现在把魔力全部用来防御的话,有很高的几率可以生还。 但是,再迟疑0.1秒的话就真的无法回头了。 透过暴风,对方狰狞的面孔呈现眼前。 想要踩碎,想要蹂躏,想要、胜利! “所以, 那又怎样啊——!!” 一秒间的剧透仿佛会持续到永恒。 亚当抱着早已破碎的希望放弃了生还。 电荷麻痹了手指,撕裂了双手的表皮,鲜血裹进狂风。 连眼球都被灼伤,肺部更是几乎完全失去了机能。 【反正都要输,还不如自灭好了。】 与其失败,不如自己把自己烧成灰烬! 抱着如此的心态,少年加大力度。 魔法的刻印爬上身体,爬上脸颊,甚至连骨头和血管也在皮下发出了恐怖光芒。 嘴边浮现出笑容。 巨大的疼痛让他的精神都几近崩溃。 【对方远在自己之上。】 那么,就夺取更多。 不是用言灵,不是用术式,不是用道具,而是用自己的肉体作为媒介,征用这整个空间的魔力。 反作用肯定大得前所未有,传达到剑之前自身就会烧毁也说不定。 深深,呼吸。 忍耐那即将到来的剧痛。 “你这家伙!!!!”厌恶的喊声透过生与死的边境传来。 无法战胜,过于强大,不讲道理。 但是亚当还是选择了简单而野蛮的道路。 力量相近,但是无法打倒,自己吸收超越极限的魔力,输出了超越极限的魔力,但是还是不够。 那么结论就只有一个。 亚当为了防止自己咬舌而紧咬牙齿,丧失了感觉的手指用尽全力握住位于临界线的长剑剑柄。 此身乃万物之灵长。 吾剑为秩序之昭昭。 高奏常胜之歌! 荡平万般阴霾! 【月蚀】 “什么?!” 空想世界的君主这时才察觉到领域已经濒临解体。 结界濒临崩溃,因为少年猛烈的压榨而动摇不止。 一瞬间提取了先前三倍的分量。 以一部分的生命为代价,亚当挥出了第二击。 “可恶————!!!!!!” 狂风怒号,火焰喷涌,雷电漫布。 破坏法则的魔剑,连大气都被撕裂。 接近人类听觉上限的狂音从交错的双剑之间迸发。 少年的利刃嵌入对方的剑身之中。 无形的牙齿深深咬了过来。 “死”开始逼近。 魔力与狂风蹂躏着整个会场,而爆发之后则会留下更恐怖的伤痕。 “呿。” 也许硬拼的话能够得胜,但是这是已经到了危及生命的程度了。 杰兰特并没有在这里送命的打算,他不屑地冷哼一声,然后将所有的魔力转为障壁。 然后,就是爆炸。 单方面的凌虐之剑裹挟着不合常理的风压袭来。 那爆炸引发了无与伦比的震动,掀起漫天烟尘。 曾经是会场的碎片四处飞溅。 整个场地被轰开一个大坑。 少年倒在爆炸的中心,昏迷不醒。 ——而杰兰特,则被击飞到了场外。 ; 第六章 “呃……” 发出一声夹杂着痛苦的呢喃,少年皱起了眉头。 躺在柔软的床上,被褥和床单都是熟悉的触感,是吗,是自己的床。 发出这样无聊的感叹。 艰难地睁开眼睛,亚当看向虚空。 “醒了啊。” 没有感情的冰冷女声响起,让人不禁联想到仅仅是在陈述事实的机械。 教团的女性坐在自己的床头,用没有生气的眼睛看着自己。 躺着说话的话有些失礼,亚当想要坐起来,却感到出奇的吃力。 然后,记忆仿佛触电一般涌现。 【啊……我是……】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唔…玛丽,小姐?” “——” 没有回答,女人不耐烦的表情像是在说“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么?” 但是为什么是你在照顾我?——亚当忍住了这句话,因为感觉对方似乎并不乐意回答。 身体如同一个柔弱的婴儿一般无力,他艰难地倚靠着床头坐直了身子。 “无力是正常的,毕竟你睡了三天。” “三天…?!” 原来如此,脑袋的沉重和肌肉的疲惫都得到了合理的解释。 但是,这样的话也过于轻松了,自己做出的举动完全不是睡三天就能好过来的程度。 亚当赶紧检查自己的身体,却发现除了疲劳以外一切正常。 【是魔法的原因吗?】 按理来说,自己的血管、肌腱什么的被烧毁也不足为奇,但是它们现在却也不过是和自己一样打着哈欠。 “只有我们三人知道那时是什么情况,不过只有你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能回想起来吗?”女人似乎比起自己的伤势,更关注那时。 “发生了什么……就算你这么说。” 他用右手扶住额头,开始在脑海里进行检索。 “我吸收了结界的魔力,然后……攻击了杰兰特….对了!” 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抬起了头。 “如果你要问结果的话,是你的胜利。”女子有些嫌弃地说:“我要问的不是这个。 虽然你可能以为是治愈魔法,但是你在比赛之后只是接受了一般程度的治疗而已。” 对于还没有明白状况的亚当,玛丽露出了不满的表情。 “旁观者以为你的根性爆发然后打倒了得意忘形的杰兰特,仅此而已,但是我却知道不是那样。 你究竟做了什么?又是得到了谁的帮助?” 是神(god)吗?——女人只差直白地说出来了。 虽然看起来对什么都提不起劲,但是神对面前的女人来说一定是非常特别的存在吧。 自己强烈地想要见到妹妹,免却她的担心,但还是屈从于玛丽的淫威,陷入了回忆之中。 就像陷入灾难中的人一般,身体所感受到的时间被无限地延长,一秒宛如数日。 剧痛仿佛会就这样持续到世界末日。 过载(overload)的少年,全身的骨头都像是随时快要崩溃一般咔咔作响,但是还是奇迹般地坚持下来了。 当时没有感觉到任何的不对劲,但是事后想来果然是离奇的。 月蚀,少年打败杰兰特的关键,虽然是强力的武技,但是一对一拼命而且只赌在一击上的情况相当少见,所以可以说是不实用的东西。 就像是某些魔法,虽然用手指点燃火焰是相当浪漫的,不过比起用火柴的话麻烦不少——换而言之也就是除了浪漫和特殊情况以外一无是处。 那关键的武技,并不是什么秘传的技法,只要有天赋又愿意学习的话,谁都可以学会。 同时挥出两次攻击,虽然说是同时,但是人是不可能同时存在于两处的,终归有一击快有一击慢。 自己在冲突的最后提取了魔力,然后发出了超越常规的大月蚀,重创了敌人和自己。 但是即使如此,魔力的提取事后想来也过量了。 月蚀只需要把魔力量翻倍罢了,而且自己操纵魔法的能力能翻倍已经是超常发挥了,吸取三倍却没有立刻崩坏是很奇怪的。 剑技所带来的反冲可以忍耐,但是这对魔法却不适用,每个人对这无柄之剑都是完全相同的“容器”,超过容量就会溢出,这就是法则。 说不定自己仅限那一瞬间成长了。 但是,那第三份魔力的去向也不明。 自己的剑没有变得更强,一丝一毫都没有,虽然那时候情况万分紧急,但是和之前说的一样,由于巨大的痛苦和战斗的本能,亚当的五感变得相当发达,任何的细节都不会放过。 但是,剑的力量和自己所想的毫厘不差。 也就是说,多余的魔力被吞没了。 “抱歉……我。” “不可能凭空消失的,魔力可以消失,但是不会没有理由。”玛丽斩钉截铁地回应把亚当再次逼回记忆的汪洋。 然后,亚当想起来了—— 虽然只是模糊的记忆。 但是还是让他不寒而栗。 呕吐感直直涌上,连眼泪都要夺眶而出了。 “果然,是有什么吧。” 女人饶有兴味地眯起眼睛,简直就像是少女一般。 “不过,我想那并不是神,至少不是那一位。” 亚当别过头,用虚弱的声音说道。 “是吗。” 她顿时觉得索然无味。 似乎也没有打算问是不是恶魔或是怎样。 她很虔诚。 但不狂热。 不,或许那份虔诚都不是通常意义上的东西吧。 亚当在内心如此评价。 “那么,我去叫你的姐姐。” “是妹妹….” “诶?是吗?”有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我自认还是有点眼力的,那种自我中心的包庇感和无与伦比的压迫,怎么都是长女的风范啊。” 对不知道是夸奖还是讽刺的话语,亚当回以苦笑。 玛丽站起身子,向门走去。 “哦,对了。” 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过头来。 “姑且替那家伙向你道歉。没有道义也没有常识的那家伙做出了过分的事吶,虽然我看你是不怎么在乎。” “嗯。”不如说亚当为很久不曾感受到的战斗中的昂扬感而很开心。 “你还真是一个怪人。” 玛丽看着亚当,头一次露出真正意义上的微笑,温暖包容而不加虚饰。 “这可不是我说的,是那家伙说的,虽然我和他都没有资格说你。” 像是说给自己听一般,稍微低下头。 然后离开了房间。 “再见。” “……再见。”亚当有些迟疑对方究竟听到没有。 在考妮丝赶来之前,亚当的房间陷入了宁静之中。 壁上的时钟无言地工作着,发出让环境更加寂寥的滴答声。墙壁本身则是接近于白的绿色。 虽然亚当觉得简单的白色也没什么不好,但是考妮丝却坚持着替他做了最基本的装潢。 桌椅、茶几、窗帘、画框…… “就放着也没关系吧。” “亚当你真是不识好歹,累的是我诶?” 并不是出于关心,而是单纯的不能无视。 不因为是别人的事所以就什么都可以容忍。 那是只有拥有强大自我,和坚定信念的人才能做到的,而她则十年如一日地坚持下来了。 努力的结果是让亚当哑口无言的舒适。 并不讨厌交际,也并不讨厌与人谈话,虽然不受到大多数人的喜爱,但是亚当还是无法厌恶交际这一行为本身。 但是他还是同样喜欢自己一个人独处时那种闲散的寂静。而且因为随着年龄的增加这样的时间逐渐减少而变得更加喜爱。 不过现在却没有那样的心情。 【那究竟是什么呢?】 当时的自己只是想着要胜利,不惜一切代价都要打倒对方。 在那短暂而又漫长的数秒里,他遇到了那个“存在”。 给人的印象色是红色,鲜艳无比的红,在停滞的时间里一切都是苍白的,唯独那个“存在”是比鲜血更红的红色。 它应该是杀死了自己才对。 连同自己发动的武技一同,将自己破坏了。 当时是这样的感觉。 至少不会救自己。 不是那样温柔的事物,拿东西传来的是比死亡更阴冷的东西。 他的脊背传来恶寒,但是他却控制不住自己不去想。 头皮发麻,不如说连精神都开始恍惚。 不过—— 这些都被一阵啪嗒啪嗒的脚步声驱散了。 【想自己不明白的事也无济于事,虽然他受之有愧,但是我就姑且当做是已死的神明保佑了我吧。】 和平常相比的话有些快,但是又没有在跑,考妮丝克制着自己走了进来。 “……” 出乎意料的尴尬钻进了房间内。 毕竟不是会扑过来抱着哥哥痛哭流涕的妹妹啊。 【这家伙…之前给她生日惊喜的时候也是陷入了这种尴尬。】 所谓的幻灭的家人就是这样吧。 “让你担心了。” “哼,可不是嘛。” 双手交叠在胸前。 考妮丝生着气说道。 “对不起。” “……干嘛道歉啦。” 因为没能察觉到自己在生气,所以也对突如其来的诚恳道歉感到措手不及。 “不过也没有多担心来着,不是没有外伤么?所以我想大概也就是那啥……打通了哪里的、诶,什么说来着?醒过来就会变强什么的。” “….但是好像没能变强,可能是因为担心妹妹担心自己所以醒来得太早了吧。” 亚当故意撇着嘴说。 “老大不小的人了,不要闹别扭,本来你就没出多大的问题。 而且反正你也挺开心的。” “诶?” 【我应该没有表现出来才对。】 这就是家人间的羁绊吗?——如此温馨地想到。 “那么。” “那么?”因为考妮丝不明所以的话让人迷惑,所以他只是歪着头重复了一遍。 “你恢复得如何?” “走路之类的我想是没问题。” 自己目前的不适,仅仅是因为过度的睡眠所带来的疲劳罢了。 “是吗,虽然你大病初愈,但是有个请求。” 刻意斜着眼睛把大病初愈说得铿锵有力。 “唔……希望不要是过分的事。” “在你睡大觉的当头,来了一个怪人。” 是指玛丽吗?——亚当立刻这样失礼地想。 “话说,为什么是她在照顾我?我醒来第一眼想见到的是公主的笑脸啊,再不济也得是妹妹啊,失望的我差点选择继续睡过去。” 考妮丝明显没有被玩笑逗笑,一副想揍人的样子。 这对她也是一种放松,卸下贵妇人的铠甲回归一部分小女孩的本心。 “是无聊的原因。” “哦。” 那么大概是神神道道的理由吧。 “不过为什么提到她?” “怪人不就是她了么?” “……” 确实无法反驳,考妮丝的表情如此说道。 “我要说的是另一个啦,你没有见过面的。” “需要依靠我来解决?那一定是个相当棘手的存在吧?” 考妮丝有些怪异地笑了:“你对自己的评价还挺高的啊,拿了个冠军就膨胀起来了,像个松鼠一样。” “松鼠是会膨胀的么?” 她对亚当的回应感到无聊,挥了挥手示意结束这种话题。 “恰恰相反,因为很容易对付,所以我连高明的手段都懒得动用,因为亚当你除了闯祸什么也做不了吧?偶尔发挥点光和热才有理由继续留在这个家里吧。” 我好歹是继承人——他咽下这种不利于团结的反驳,没有说话。 “很好,看来你明白自己的立场,这可是妹妹关心哥哥的表现哦?” “那么,是个什么人?” “烦人的,没有常识的乡下人……姑且也参加的比武大会,没有印象?” “抱歉,我对弱者没有兴趣。” “呜哇,真的膨胀起来了,好恶心。真可惜那家伙没把你打清醒。” “但是话说回来,很反常啊。” “什么?”她拨开长发,睁大了眼睛。 “你应该很讨厌我揍人吧?林克那样的家伙你都不希望我出手。” 他试着想象考妮丝希望自己去“处理”的家伙有多烦人。 “唔,这点倒是一样,那家伙应该是和别人一样喜欢上我了。” “是吗,那还真是不幸。” “你是不是想多睡几天!?” 考妮丝可爱地挥舞了几下拳头。 “喜欢你的人,你会那么讨厌他吗?” “哈?能说出这种话是因为亚当你太缺爱了吧,才会把那种东西看得可贵。不过话说回来,每个人都有自己喜欢和讨厌的人吧?并不会因为对方的态度就改变。” 然而,亚当果然还是把他人的善意看得可贵。 那种东西,并不会因为多就贬值。 虽然他也不认为那样的会有多的可能性,也许自己与考妮丝所指的善意并不是完全相同的东西吧。 不为他人的好恶而改变,虽然显得对爱护自己的人忘恩负义,不过这也表示可能会喜欢讨厌自己的人,某种意义上也是强大自我所带来的副产品。 “我可是很爱你的。” “是吗,谢谢,我对你倒是一般。” “我现在受到的伤害可以昏过去直到老死。” “好吧好吧我也爱你,毕竟昏过去了我还得照顾你的起居。” “……”妹妹今天的毒舌比往常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过说老实话,我还是挺喜欢你这个人的,虽然优柔寡断又愚笨异常,不过不是无聊之辈。当然了,世界上全是你肯定乱套了,但是有那么一个当哥哥也还不错。” 亚当的心情变得很复杂。 “嘛,也不能你开口我就去揍别人吧?” “……你原来这么胆小的?” 考妮丝有些失望。 “总之,我去看看吧。揍人的概率还是不小的。 不过,以防万一我还是问清楚。 你应该不是单纯地希望揍一顿泄愤吧?” 闻言,考妮丝沉默地表示默认。 “一次性说清楚吧,是希望借我表达你的厌恶呢?还是希望因为哥哥而让那家伙知难而退?” “不管是哪种感觉都不会很奏效的样子,总之先打一顿再说吧。” “你这样说我很为难啊。” “怎么这么扭捏,跟个娘们似的。” “女孩子不可以这样说话啊!” “烦死了。” 叹了口气,亚当放弃了等会儿再去的想法。 “他在哪?” ; 第七章 【原来如此。】 见到了自己的对手之后,亚当突然感到束手无策,只能发出这样毫无意义的感叹。 没有精心照管过的黑色头发,颜色纯正的黑色眼睛。如果要说印象的话,给人的感觉就是小动物。 嗯……因为是小动物所以穿衣品味啦,与花园格格不入的理由啦都自然而然地解开了。 少年的体格虽然纤细,不过比起呆在这里,亚当下意识地就认为他更适合在田野里挥洒汗水。并不是怀有恶意的轻视,他只是单纯地这样想。 名字是埃索伦·达奴(ethlenndanann),与土里土气的他有点不搭调。 “达奴,有这么个姓氏吗?” 他以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自言自语。 “有的….我想。”少年举起一只手吸引注意,然后又因为亚当锐利的视线有些畏缩地补充了一句。 【应该是有的,感觉在哪里听过,但是……】 总之这么站着不是办法,而且看了他那副样子亚当也没有了脾气,有些丧气地说:“埃索伦,我们去找个地方坐下谈谈吧。” 因为妹妹的要求所以被带到了这里,领路人自然而然地笑着编了个理由然后退场了,留下不知所措的亚当和埃索伦面面相觑。 不知叹了今天第几次气,亚当开口说道。 淳朴的少年睁大了眼睛:“亚当爵士知道我的名字啊。” “嗯,姑且听妹妹说了一点你的事。” 是吗是吗——他将手背在背后,微微点头,然后笑了笑,感觉很满意似的。 【这家伙,难道以为说的是好话吗?不过考妮丝对外确实是一副淑女的样子吶…也难怪吧?】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理由,关于他自身的情况,亚当并没有被告知。 “那种事你自己去问。 而且……由对他有偏见的我来说也不太好。” 并不是照顾人的那种亲切,考妮丝不过是出于自己的自尊所以才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你去自己判断,然后做出自己的选择吧——她像是这样宣告。 同时,她生气的理由也并不只是因为埃索伦,她更多的是对自己生气。如果能够更成熟就好了——大概是在这么想吧。不过亚当觉得就现在已经足够好了。 “埃索伦你为什么会到这里来呢?”他让自己的语气尽可能不要显得咄咄逼人。因为这种散发着乡土气息的人总是很容易受伤。 如果是自己正面发动的进攻倒没关系,他不想在无意间背上债务。 “呼嗯,因为不想继续呆在那里了。帮助我的那位大人说可以在这里学会如何生活。” 虽然说每个领主都会配有教育子嗣必须的资源,但是具体的情况也各有千秋,特别是达奴这个名字总是给亚当莫名其妙的违和感。 选择圣晶城也不能说不恰当,这种不上不下的城市也没有心高气傲到会刻意去瞧不起谁。 虽然感到狐疑,但是埃索伦没有说谎——亚当如此认定。 并不是善于察言观色,而是自己走在他的身边感受不到任何的不适,虽然有点傲慢,但是亚当判断他是“无害”的存在。 埃索伦走在花园里也感到局促不安,身体、视线、呼吸都是混乱的,仿佛不活动就感到不自在一般。 喜欢上考妮丝也很正常,特别是只见过母亲和村妇的埃索伦。 这样呆呆的家伙该不会主动出击了吧? “那个…埃索伦是怎么看待考妮丝的?” “我很喜欢她啊。” “——”愕然。 如果是自己的话绝对不会轻易地说出口吧,看着少年真挚的黑色眼睛,他觉得那是发自肺腑的话语。 【那就更不应该随便说出来吧,跟我又不熟,也不知道我的态度。】 还是说,难道这家伙连怀疑别人都不会吗? 比起讨厌更不如说是难办。 “哟,埃索伦。” 因为听到不熟悉的声音,亚当回过头去,看到声音的主人之后不禁皱了皱眉。 杰兰特和玛丽向着大门走去,玛丽还是提着那个大大的箱子,而杰兰特则一身轻松,没有帮助同行者减轻负担的意思。 但是那家伙,居然和自己身边的人打招呼。 “你们好,杰兰特先生,玛丽小姐。” 有礼貌地如此说道,其中真心和模仿各有一半,他连打招呼也是竭尽全力啊。 玛丽和杰兰特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离去。 彻底无视了亚当的存在。不过他并不感到恼火,而只是充满了好奇,他认为杰兰特不是想要侮辱自己才做出那样的举动。 只不过因为他只想和埃索伦打招呼罢了。 “你和他们关系不错?” “嗯…?在比武大会的时候我被杰兰特先生打败了。” 有些落寞地低下了头,眉头微微皱起,为了自己的弱小而感到衷心的难过。 仅仅是这样的原因就能够被那样怪异而且恶劣的二人组视为打招呼同伴吗?亚当有些难以置信。 不过这家伙的人畜无害大概也传达给了那边啊,而且彬彬有礼的样子,对这样的人施加恶意,不好过反而是这边吧。 “埃索伦,之后是要呆在我们这里吗?” “嗯……马杰斯大人说住在旅馆没有必要。” 的确是这样,父亲和考妮丝的性格可以说是相当接近,不因为不关自己的事所以就容忍任何事。 在他看来一定是可耻的浪费吧。 而且这家伙确实让人讨厌不起来。 但是如果知道了这小子对考妮丝的想法,他的态度就说不准了。 “如你所见,考妮丝是个大忙人,可能不怎么能见到。” 如果这句话触动了他,那亚当也没能看出来。 连“哦”都算不上,他歪着头眨了眨眼,像是在说“为什么告诉我?” “但是呢,我是个闲人,所以有什么问题来找我就好了。” 啊啊,会被考妮丝骂的吧。 亚当并不是通常意义上的好人,不,总得来说还是偏向好人的,但是绝不是烂好人。 利用、欺骗、陷害、互相啃噬,他相信着这样一套丛林法则,对此也毫无抵触。只是面前的少年给人一种无论如何都不能放着不管的感觉。 之前也说过了,他喜欢动物。 而这个畏畏缩缩的少年就像在雨天独自走在街道上发着抖的小狗,全身上下都散发着“请把我捡回去吧”的哀呜声。 所以他也不能置之不理。 从他的身上散发出的善意也让亚当无法讨厌。 “对了对了,埃索伦,你见过魔法吗?” “魔法?”少年仿佛看到了新大陆一般,眼睛中闪动着光芒,但是他还是很平静,犹如一摊湖水。 “嗯….不过在这里用的话会被教训的。”亚当摸着下巴自言自语,然后抬起了头迈出一步。 “跟我来。” 埃索伦的内心受到极大的震撼。 少年的心境发生了变化,亚当回过头潇洒的言语让他产生了憧憬,就算是要他跟着奔赴死地,此刻的他也会义无反顾地跟过去吧。 眼前的男人是与自己截然不同的存在。 自信、骄傲,充满了力与美。 举手投足之间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 走在自己的前方,会时不时地回头确认自己有没有跟上。 仿佛阳光不是来自于天上的太阳,而是来自于他,金色的头发随着行走带来的震动与微风轻轻抖动。 亚当不知道,自己刚才的一句话,才该称作真正的魔法。 “哇,是魔法啊,好吃惊。”如果是别人说出来的话,听上去简直就像是挖苦,但是埃索伦的眼中没有那样的东西,让亚当不禁一怔。也再次让他认识到魔法是多么惊人的东西。 “那个……”他熄灭手上的火焰,其上的影像也随之消失,就像原本就不曾存在过一样。 魔法的消失,总是让他感到莫名的空虚。 一屁股坐在魔法工坊的椅子上,然后拿起红茶喝了一口。 “埃索伦你,和杰兰特交过手吧?” “是啊。”他呆头呆脑地点了点头。 “觉得他有哪里奇怪吗?” “奇怪……比如全身会发光什么的?” 【这家伙……】 “你看到了吗?但是没有告诉任何人?” “光吗?”他露出困惑的表情,似乎不知道有什么可说的。 “在城市里,那样的应该很普通吧? 而且,我并没有谁可以谈话啊。” 微笑着,说出了自己平淡的感想。 “你该不会认为我打倒他的那一击也是普通的吧?城市里的人并不是说就可以发光哦?”亚当有些吃惊,埃索伦虽然给人飘忽的印象,但是居然如此缺乏常识。 但是正因为是如此纯朴的人,因为他本身就没有怀疑眼前的景象,所以成为了那个结界中唯一一个从头到尾看到真相的人吧。 结界的目的不是为了隐藏魔法,而是让杰兰特的一切行动变得合理——这混蛋,打完了也要给我找麻烦,要解释的东西不是变多了么。 不过,更让他在意的是后一句话。 “所以,我认为亚当和考妮丝都是非常好的人。” “但是考妮丝不怎么喜欢你。”虽然有些残酷,但是与其让他怀抱着无聊的幻想然后碰壁,不如早早告诉他。 “而且,虽然由我这个当哥哥的来说不太合适,但是她果然还是很漂亮吧?又有不错的家庭背景,所以你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喜欢她的。” 埃索伦虽然露出了困惑的表情,但还是没有打断亚当的话。 “所有人都遭遇了惨烈的失败,虽然外界的印象普遍是我在保护她,但是她自己的原因也占很大一部分,恐怖起来是很恐怖的。连我有的时候都会感到害怕。” “嗯……我也多少察觉到了。但是和我刚才说的没关系吧?” 即使被讨厌,他还是认为考妮丝是个好人吗? “哈,算是个好人吧,优秀的人,多少有点自大,但是是个不让人讨厌的家伙。” 不过,少年多少还是有些失落。 “被讨厌了吗……真是糟糕。”喃喃自语。 不过,那责备的话语不是针对考妮丝,也不是针对自己被讨厌,而是针对自己的愚钝。 “这你倒不用担心,我想并不是因为你做错了什么。” “嗯,我不会灰心的!”他一下子又振作了起来。 【等等,灰心?】 “你这是什么意思?” “虽然她现在讨厌我,但是我还是想和她搞好关系,一定会有机会的!在那机会到来之前,就只能让她继续讨厌我了。”似乎说着这是无可奈何的事,少年耸了耸肩。 大概明白了,考妮丝厌恶他的理由。 虽然大概所有人都会对他感到头疼抓狂,但是那并不是让人厌恶的理由。埃索伦这个少年,是一个和谁都能好好相处的,一般意义上的“好人”。 但是他对所有的遭遇都是采取逆来顺受的全盘接受的态度,不论好恶,他都认为那是合理的所以接受下来。 对自己严格要求,对他人也是一样的考妮丝,绝不可能看得惯。 而且,还有更深层次的理由…… “为什么,你会喜欢考妮丝呢?” “呃……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 前几天我刚来的时候,她也是牺牲了自己的休息时间来带我参观,给我讲解最基本的注意事项。让我得到了帮助。” 但是,仅仅如此不会是喜欢上一个人的理由。 “我有一个问题。”埃索伦像是学生一样举起了手,然后又有点不高兴地垂下了头:“不,果然还是算了。” 这样亚当很是奇怪:“嗯?不过你不想说也无所谓。” “我本来是想问关于考妮丝小姐的事的,但是觉得不妥,果然该去直接问本人。” 他说出了,和考妮丝如出一辙的话。 但是,思考的方式却大相径庭。 【这小子,是真的义无反顾地爱上考妮丝了啊。】 亚当有生以来第一次没有对爱上妹妹的人产生反感,甚至产生了帮他一把的冲动。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考妮丝走了进来。 “亚当他在给我表演魔法。” 似乎在说着不要责怪亚当,埃索伦举起了手。 但是,被妹妹华丽地无视了。 她只是看着亚当,一脸不快。 “什么做什么,这是我家吧?”对于考妮丝的无礼,他也有些生气。 “考妮丝……为什么在生气呢。”不合时宜的小动物又弱势地提了一个问题,完全没看出对方在无视自己。 “请不要在宅子里乱晃。” “抱歉。” 诚挚地低下了头。 “可是,你为什么要生气呢?” “诶?” “因为,并不是因为我乱晃而在生气吧?” 【这家伙,难不成很敏锐吗?】亚当略微皱了皱眉。 “和你没有关系。” 虽然平静但是话中带刺,明确的不友好气息简直就像要喷出来一般。 “喂,别那么咄咄逼人,我想要在这个家里做什么都是自由的吧?” 亚当如此说道。 “哈,还真是不知羞耻的大哥。” “随时都要知书达理落落大方我可做不到,做不到的事情就是做不到。”亚当说的做不到的事情还有另一件,当然,埃索伦是不可能知道的。 他只是,对亚当干脆的放弃,和义正言辞地说出这样的话的胆魄,感到小小的羡慕。 “对了,埃索伦,想要住在这里这件事,我还没有认可。” “突然提这种事干什……” “亚当先闭嘴。” “唔……” 被妹妹的气魄所压制,亚当老老实实地忍住了感情。 “那…具体是要做什么呢?”不知道危险的小动物还是一副天真的样子。 “费用是当然的吧?我们家也不是教会。” “我并没有那么多的钱。” “我想也是。” “——” “——” 然后,他打破了沉默:“那个……” “从下周开始行吗?” “嗯,你没问题的话。” “那么,我和哥哥还有话说。” 就算是埃索伦,也认识到这是想要让自己离开,他有礼而笨拙地道别之后开门离去。 “唉。”叹了这一天最沉重的一口气。 “你太严厉了吧。” “是吗,我倒觉得对他不是坏事。” 的确,那样的天真会招来灾难,但是,此时的考妮丝并不是那个深谋远虑的家伙,而是单纯拿这个当做借口罢了。 被无端讨厌和压迫的埃索伦实在太无辜了。 “我说过吧,人都有自己喜欢的和讨厌的人和事物,这是没办法的。” “真亏你能毫无罪恶感地说出来啊,那小子可是认真地爱上你了啊,和那些家伙不一样。 就算我讲了你的坏话他也毫不动摇。” “什么坏话。” “…….没什么,忘了吧。” 然后险恶的目光射了过来。 “我先跟你说好,我可是伤员,在比武的时候也想着希望妹妹看到我认真的样子所以在逞强!” “……”不高兴的样子一点没有减弱,不过似乎是打算放过他了。 “话说回来,费用是怎么回事?你知道他没有钱的吧,你难道恨他吗?” “哈?我又不是娇滴滴的公主,哪里有空到处记恨人。” 艾丽莎公主比你可爱多了——他咽下这份感想。 【不过,那就是单纯的讨厌了,这不是更难办了么?真是多灾多难啊,埃索伦。】 ; 第八章 上 距离父亲离开,差不多三天了吧。 因为什么都没有做,所以时间的观念变得淡薄。 同一天的周而复始,说不定会在哪里产生错觉,不过时间还是依然准确无误,出错的永远是人类自己。 在日光室呆望着天空。 【真是丑陋啊。】 星星斑斑点点,因为城镇的污染和灯光而隐匿起来。 无论怎样伸出手去,都不像是可以接触到的样子。 亚当回想起自己幼时与考妮丝的遭遇,虽然尽是苦涩的回忆,但是那天晚上的星星,明明无法触及,但是确实足够给予孩子那样错觉的,温柔的存在。 冬天即将完全来临。 这座由石头诞生,由石头命名,也将变得如石头一般冰冷起来。 陷入了不必要的感伤之中。 “哟,亚当。”抬起手,少年笑着向自己打招呼。 看了一眼,然后立刻又把视线投回到夜空之上,那动作之中没有轻蔑,细腻而温厚的少年能够明白他的举动。 所以也就物尽其用地省去了客套。 “最近没怎么见到你啊。” “啊,因为要帮忙做一些工作来赚钱啊。” “什么?”亚当吃惊地回过头。 【考妮丝那家伙居然真的做了啊。】 埃索伦倒像是不怎么在意似的轻轻微笑:“其实我在故乡也会帮忙干活的。” 没有感到轻蔑,不如说亚当感到敬佩,什么都创造不出却心安理得的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嘲笑认真活着的这小子呢。 但是也仅仅是如此的感想,亚当还是不认为那是自己想做的事。 只不过想要感伤一下罢了。 能从口中如此自然地说出“干活”的少年,给以了他数日以来的第一个好心情。 他不会说出由自己借钱这样煞风景的话。 “我有一个问题,可以问吗?” “嗯。” 他每次提问之前都会询问对方的意见,虽然他的缺乏常识,让问题会莫名其妙地越来越复杂,不过态度却很诚恳。 他认真地在听在学,付出了应该得到回报的程度。如果因为方向错误而快要跌倒的话,谁都会想扶一把。 世界上没有那种纯粹的恶人,即使有,也没有在这里。思想正常的人都无法否认他那认真活着的态度。 “要怎么样和女孩子搞好关系呢? 我也觉得问女孩子更好,但是她们却让我来找你。” 她们一定是笑着说的吧,真是群不体贴的家伙啊。 “什么嘛,你还没有放弃考妮丝吗?” “因为可以做的事还多不是吗?” 所以,我理所当然地没有放弃——是正论,但是不是谁都可以去身体力行的。 “你这家伙,我很中意啊。” 不由地说出了无关的话。 “哼……?这样啊。”像个小孩子一样,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开心地,一边说一边也学着亚当的样子抬起头看向天空。 还有自己能做的事,所以不放弃……吗? 看着身边单薄的少年,亚当很想摸摸他的头,但是……他迟疑自己是否有那样的资格去居高临下地审视少年。 “送她些礼物,或者一起经历一些体验吧。所谓变得亲近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 “原来如此。”睁大眼睛,点点头记在心里。 “还有啊,抓住她的兴趣,不是充满攻击性地靠近她本人,而是带着好意去靠近她喜欢的东西,这样,会萌生出同伴意识吧?那爱好越是不被大多数人理解,拥有那爱好的人就越是渴望同好。” “可是…….我完全不了解考妮丝啊。” 有些惭愧地认真烦恼起来。 然后,在亚当开口之前抬起了头:“我去问问她。” 一溜烟跑掉了。 “啊…….明明也存在反例的,因为重视那东西,所以不想让人轻易靠近的人也存在。” 他说给虚空中的人。 埃索伦开始寻找起考妮丝,前面也说了,他不了解她,自然也无从知道考妮丝此刻在哪里做着什么。 只是凭着自己的一时所想,依靠着执着的心情,寻找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跑到了宅子外面。 然后遇到了一个早该离开的少女。 仿佛是神的玩笑一般,埃索伦与考妮丝在一个拐角擦肩而过,她与布兰妮走在一起。 恶劣的心情虽然没有写在脸上,但是已经多得从身上散发出来。 二人都没有说话,只有脚步音与月光在空荡的夜晚街头上回响。巡逻值班的卫兵看见了二人,但是都不敢搭话。 金与黑的两个少女,并肩却又相隔万里地行走着。 偶尔呵出的白气无声地溶解在夜色之中。 从墙缝里长出来的一朵纯白的小花,仿佛在为死者指引前往冥界的路途。 “……”虽然金色的一方率先耐不住性子打破了沉默,但好像不甘心似的,只发出了含混不清的咕哝。 对此,布兰妮微微一笑:“亚当好过来了呢。” “嗯,不过他原本可以好得更快的。” 虽然是下意识的动作,但是亚当在那爆炸之中保护了布兰妮交付的信物,虽然那点保护毫无作用,吊坠变成了废品,但是他依然为此付出了努力,然后摔在了地上。 “——”布兰妮没有说话,而是将视线投向天空。 “是啊,你怎么可能不喜欢他呢,强势、独立。”考妮丝喃喃自语。 “我以为大家都认为他不在乎任何事。”布兰妮有些好笑地说道。 “那是他强势的一方面。” “是啊,我怎么可能不喜欢他呢。”布兰妮的眼中没有****,只有无尽的哀伤。 考妮丝甚至有一瞬间忘记了自己的厌恶,只是呆呆地看着眼前黑色的少女。 “不过,我们可能是没有办法的吧。”她幽幽地说。 “哈?”这可不像你啊——她当然没有说出来。 “他也很中意你,父亲也不会阻拦……” 布兰妮轻轻摇了摇头,而考妮丝也早就明白,不过此刻,她甚至开始为布兰妮感到同情。明明知道是没有结果的,却还是投入了这段苦恋之中。 “为什么?” “人是不能对自己的心下命令的。” 这是妄言,不是不能下命令,而是不愿意。 有的时候明知道是痛苦,还是会义无反顾。 小的时候,母亲那边的祖父曾经向考妮丝和亚当说过——人类和动物最大的不同。 “人类是可以理解死的,而且甚至可以接受。” 虽然对世界而言没有意义和差别,但是对人类自己而言,那有时是比世界更加沉重的存在。 “爱,是我们拥有的最为美丽的能力,却也是最深沉的悲哀。” “呿……那我不是也只能承认了吗。” 小声地,不甘心地宣布。 这份感情是真的,考妮丝如此判断。 “但是我还是不喜欢你。”保持着尊敬,考妮丝如此说道。 “谢谢你,我也是。”布兰妮无力地笑了。 “不过啊,我还是挺好奇的,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考妮丝你喜欢的人存在吗?别一不留神变成老处女哦。” “真烦人啊,跟个娘们似的。” “——” 然后,两个相视而笑。旁人看来的话,一定是美丽而又寻常的,两位少女讨论到有趣事物的时候展现的可爱笑容吧。 然而,事实也就是如此。 不可能没有烦恼,不可能不感到疲惫。 不可能不去伤害别人,不可能不受到伤害。 即使如此,认清了现实,人还是会接受下来,并且向无情的世界发动冲锋。 又有谁能说,她们不比燃烧自己发动拼死一击的亚当更加勇敢呢? 从窗户看到妹妹回来,亚当意识到埃索伦在这段时间里一直在浪费时间,不禁感到同情。 不过,是那个少年的话,一定会抬起一只手,从容地和她打招呼的吧。一次又一次被搭话,妹妹一定已经感到精疲力竭了吧? 他感受不到来自考妮丝的恶意。 就算讽刺挖苦也没用,他就算有不满,也不会在言行上表现出来。 真挚,人畜无害。 而这也是妹妹厌恶他的原因,人会自然而然地在他面前卸下伪装,如同那个虚幻扭曲的结界——因为没有必要。 但是,这也就意味着他蛮横地踏进了他人的心,还不够了解,还没有得到认可,就看到了人真实的一面,说不上全是好事。 也难怪考妮丝接受不了。 但是,他持之以恒,以前从来没有人做到过,不如说没有人这样做过。 因为他们保持着无聊的自尊,不想显得卑微。 但是这个少年没有那些想法,他不认为为了得到认可而努力是可鄙的事情,又或者说,在他眼里,考妮丝远比这些更重要呢? 为他加油。 因为亚当也希望相信,希望努力就能得到回报,希望善良可以融化坚冰,希望妹妹可以幸福,希望世界上真的有奇迹。 但是,他也希望他摔跟头。 那是不能说出来,甚至不能让自己察觉到的阴暗想法。 人如果不能相信自己是正确的,那么就无法活下去。 因为亚当没有努力,他是放弃了的半吊子,对于他来说,埃索伦有些过于耀眼了。 而且,有些障碍是无法跨越的。 出身上等贵族家庭的他被这样教育,也只能相信这样的世界,如果奇迹真的发生,他说不定反而会不知所措吧。 考妮丝推门而入。 兄妹之间没有交流,无言地坐在不同桌子的座位上。 这样的宁静是普通的。 亚当常常在这里虚度光阴,考妮丝空闲的时候呆在这里的时间也不少,虽然最近因为事务而繁忙起来了。 她拿着一本书和一盏灯。 认真,又像是在发呆一样看着书。 没有说话。 只有钟摆和二人的呼吸。 时间不知不觉地流转了,亚当感到眼睛有些发涩,想要回房去。 他将视线投向妹妹——她似乎也有些困了,但却依然没有离开。 【难不成,是在和我较劲?】 他有些愕然地想到,妹妹时不时会在莫名其妙的地方和别人较劲,还会为他人的不在意而生闷气,算是相当“难搞”。 “那……我去休息了。” 亚当向门走去。 “晚安。”没有抬头,考妮丝轻声说道。 但是,亚当却停下了脚步。 在昏黄的月光与灯光照射的大门下,有两个人影。 “我虽然在想我是不是看错了,但是那个人是不是公主?” 考妮丝一边用责怪他的眼神瞪了一眼,一边也投以视线,然后捂住了自己的嘴。 ——埃索伦喘着气,和公主一起站在大门口冲二人挥手。 骂了一句脏话,亚当飞速跑了出去。 ; 第八章 下 虽然疑窦丛生,但是果然还是惶恐要多一些,亚当有些乱了阵脚。 “抱歉,艾丽莎公主,这家伙刚从乡下来,没有做什么失礼的事情吧?就算有也不是故意的,这家伙其实什么都不懂……” 一边陪着笑脸一边把埃索伦拖到自己的身后。 “真失礼吶,我都听到了。 什么叫什么都不懂啊,我可是有认真学的。” 不明白事态的严重性,小动物还在为自己感到不平,发出小声的抗议——然后立刻就被亚当的视线压倒,不情不愿地闭上了嘴巴。 “呵呵……”似乎为二人的言行感到好笑,公主抬起戴了手套的手遮住嘴,轻轻一笑。 那笑容虽然有些悲伤,但还是发自心底的微笑。 【发生了什么吗?】 亚当咽下了疑问,尽可能露出和善的笑容:“外面寒冷,我们进去谈吧?”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拉上兜帽然后微微颔首。 亚当自然明白那个动作的含义,所以他掩人耳目地领着贵客进入了日光厅。 考妮丝已经准备好了热腾腾的红茶和饼干。 【这家伙,居然把珍藏的塞尔福拿出来了啊……】 就算是公主,亚当也没想到妹妹会把她最喜爱的红茶拿出来,要说高级品的话还有更加高级的,但是这个…… 发生了什么事,任谁都可以看出来。 明明应该在比武大会之后就和王后以及重臣们离开了,但是公主却孤身一人返回了圣晶城。 她握着茶杯,微微皱着眉头看着热气。 亚当有些踌躇,连落座都很犹豫。 【该怎么问呢?该问些什么呢?】 对妹妹投以视线,但是她像是没有看到一般,没有任何反应。 呜哇,这下难办了——在心里叫苦,亚当感到胸口一阵气闷。不习惯大场面并且害怕承担责任的他,想要躲在妹妹身后的小小心愿都难以实现。 “爱丽丝公主….难道很闲?” “——” “什——” 亚当的下巴都快掉下来了,考妮丝和艾丽莎公主也是呆呆地望着埃索伦。 少年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不过他的表情还是十分轻松从容,只是觉得又犯了早上把鸡蛋抹在面包上同等的错误。 【居然连名字都能叫错啊,那么美的人,怎么搞错的。】 “噗!” 但是,公主却露出了笑容,被少年的淳朴所感动了吗?那是符合她年龄的,普通女孩子的笑脸。不再放射出阳光,而是和别的女孩子一样,被阳光笼罩。 而那个少年还是没能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不解风情地尴尬陪着笑了起来。假惺惺到了真切的地步。 “艾丽莎。” “?” “我的名字是艾丽莎·昆宁格斯(alisa·kuningas)。” “对不起,我记错了。”似乎这是大家吃惊的原因——少年如此理解到,然后干脆地认错了。 “没关系,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亚当都懒得去责备他了,而且……多亏了一如既往的小子,日光室的温度稍稍提升了回来,冻僵的四肢和言语仿佛也回来了。 “公主殿下。” 考妮丝冷静的声音响起。 “好能干啊考妮丝,不愧是我的妹妹!”用眼神如此说道。 “闭嘴。”用眼神如此回复。 然后,用比对哥哥更阴冷的视线示意埃索伦离开。 不过那家伙完全没有理解那是什么意思,只是有些害羞地别开了视线…… 因为似乎得宠了,所以考妮丝不想当着公主的面把他直白地赶走,知道哥哥大概也指望不上,所以—— “要到会客室去吗?” “没关系,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虽然还是希望你们能保密。” “是。” 不过如果国王或者王后问起来,亚当会立刻把她交出去的吧,就算被怨恨也没办法,他无法承担那样的东西。 而妹妹也是一样。 为了保护这个家,会义无反顾地背叛任何一个朋友吧。 “其实,我本来是打算一个人去的,但是遇到了埃索伦。” 公主有些不安地开口了。 “是说国王陛下的所在吗?” 记得是黑石来着?——亚当没有说话,只是在心里嘀咕,他和埃索伦都站在一旁,让妹妹负责发问。 “是,老实说……我认为父亲大人很可能遇到危险。” “黑石的骚乱我没记错的话已经平息了才对。” 公主摇了摇她美丽的头,金发为之散乱。 她的目光忧郁,身姿袅娜。 是什么使得这样一位天使下凡——亚当不由得发出感叹。 “我担心的,不光是那个。” “而且国王陛下的身边有不少能人异士……” 后半句话没有说出口,不过亚当知道妹妹想说什么——如果那些精挑细选出来的能人异士都无法保他周全,你又能做什么? 然后,公主抬起了头。 对亚当投以视线。 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窘迫,但是别开视线似乎又不太礼貌,冒着冷汗地努力回应,而一抹红晕也立刻飞上脸颊。 【好吧,不论你说要我干什么我都只能干给你看了。】 虽然心里说着这样的玩笑话,不过他不是那种会带着公主私奔的人。因为他无法承担那样的后果与责任。连视线都无法回应就说明了这一切。 作为“勇者”的话,实在是太过纤细懦弱了。 而且,自私。 “喂……”旁边的少年用手肘捅了捅亚当,似乎在催促他回应公主的期待。 【这家伙,难道以为我和他一样笨拙,连这都察觉不到吗?】 “我见识过亚当爵士的身手……”公主似乎为自己的话语感到强烈的不安和自责,有些吞吞吐吐地说着。 不过,那是仅有一次的奇迹——亚当的内心则是泛起了苦涩的涟漪。 “其实……我认为王后想要杀掉父亲。” “——” 突然的,近乎于告解的言语,将整个房间再次拉至冰点。 艾丽莎公主是国王与前任王后所生的,虽然二人的婚姻不过持续了几个月,她的母亲就因为难产而死去了。 也就是说,她是在婚前被怀上的。 而且,现任王后并非她的生母。 问题是,现在她已经有了同父异母的弟弟妹妹,而父亲那边还是将她推为继承人,四处露面。 不愿继续想象公主惨烈的处境,亚当放空了思想。 “可是……王后不是国王的妻子吗?” 白痴再次抬起手提问。 考妮丝这次则是连吃惊都放弃了,只是有些苦恼地扶住额头,忍住没有叹气出来。 “因为父亲大人他很…宠爱我,希望由我来继承朱诺的王位,但是王后想要维护弟弟妹妹们的权益。” 这是最近在开始显露出来的倾向性,国王因为上了年纪,开始怀旧,也有可能一开始就是如此打算的。 王后想必也很辛苦吧,一直生活在另一个女人的阴影之下。 全境最美丽的公主,时刻用自己的存在提醒着她这件事。 而且,艾丽莎公主在那倾向性显露之前,一直是那些所谓的弟弟妹妹们的欺侮对象,甚至连濒死的体验都曾经有过。 虽然厌恶弟弟妹妹,但是她并不恨王后,因为她作为母亲来说,做的只有值得夸赞的事。 如果自己的母亲健在的话,一定也是如此。 不只是为了自己的权力。 而且他们也坚信着“那家伙一定会报复回来。”而惶惶不可终日。 但是因为国王的存在,又只能在表面上维持着良好的关系。 虽然公主没有继承的意思,没有报复的想法,但是那是不可能被接受和相信的东西。就连亚当和考妮丝这样的局外人也不会相信,更别提切身相关的那些人了。 等待着国王的正式宣布,或者是死亡,在那之后就是厮杀。 所以公主没有讲出来,有的时候,不是事实就更加容易相信。 就让他们当作是权力的斗争吧,这样,说不定还能有一线生机,因为越是丑陋,人越是会当作是事实。 然而这次,不过是一个平凡少女,宁可往自己身上贴上污泥也想要拯救父亲的小小愿望罢了。 “哈哈,原来是这样,亚当他们会帮你的。” 少年在冰冷的寒夜与她相遇,没有告知身份,只是编造了相近的故事,因为实在是想要倾诉。 然后,他这样轻松地回答。 “因为,那是正确的吧?” 或许就是因为这句话,让她产生了奇怪的期待吧,所以,做出了如此愚笨的事。 “我拒绝。” 亚当,吸了一口气,然后如此回答。不容置疑的口气,以前从未有过的坚定之音。 “那会给我们带来灾难。” 公主不过是病急乱投医而已。 不可能因为“事成之后可能被垂青”这样的理由赌上自己的一切。 “虽然很抱歉,不过我们会给您准备好马车、食物和相关的一切。招待不周还望见谅。不小心迷路的公主被我家的笨蛋养子遇见,然后被毕恭毕敬的送回,仅此而已的故事。” 公主没有失望,甚至一点动摇都没有。 她只是轻轻吸了一口气: “成功的话,我就嫁给你。” 然后,可爱的嘴唇,吐出了这样的言语。 看着亚当的眼神,无比清澈。 ; 第九章 亚当·瓦兰咽了一口唾沫,但是还是无法缓解他的震惊和动摇。 亚当陛下——他的脑中听到了这样的声音。 然而,那并不是幻觉,公主的清冽眼神,还有温热的轻柔呼吸,都在告诉他这一事件的真实性。 也就是说,帮她救出国王,然后就让自己和她并肩治理朱诺。 这实在是非常有诱惑力的提案,瓦兰从此就会成为朱诺首屈一指的大贵族。 与你无关的事,但是将这件事变成你自己的家务事,就不同了吧——公主打着这样的算盘。 简直就像是沙漠中旅行的人看到毒酒一般。 亚当呆呆伫立原地,考妮丝也说不出话来。 “公主爱上亚当了吗?” 然后——气氛破坏者开口了。 “诶?”就连公主也开始对他的缺乏常识感到头痛了。 “你这家伙,还真是什么都不懂。” 考妮丝明显地露出不快的表情。 “……”虽然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但是少年并没有气馁,而是依然非常从容地继续说道:“你们几乎没有交流过,所以我可以这样认为吗?公主是想要贿赂亚当。” 这回大家倒是又对他的准确推断感到惊讶。 “我认为这是非常不合适的。” 有些不高兴地说。 “公主你是王国的继承人吧,而且亚当是国王的臣属,所以去救国王并不需要理由,我觉得你侮辱了他。” 【然而,侮辱我的正是自己。】 忠臣,不过是因为背叛的筹码不够高罢了。 世人大多数不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么?只要装作不知道和不相信的样子,就可以安稳度日,那么为什么一定要去冒险? 虽然对胜利和成功很向往,财富、名声和权力都是很不错的东西,但是,那样也自然会伴随着相当的危险,没有谁可以得到十全十美的人生。 仅仅如此就够了,亚当满足于风平浪静而富有伸缩性的,对社会毫无裨益的无聊人生。 我是骑士——他忽然惊觉。 发下誓言的是我,但是却需要一个白痴来提醒我。 艾丽莎公主用像是看独角兽一般的目光注视着埃索伦,但是少年和亚当不同,直直地看了回去,似乎以为公主是想用气势压倒自己。 【这家伙,难道很聪明?是在帮着公主说话吗?】 亚当一瞬间有了这样的想法,但是没有一秒钟就放弃了。果然还是觉得不可能。能够笨到让人这样深信不疑,这也是某种意义上的强大了吧。 “那么……” 亚当想要做出一部分让步,但是立刻就被考妮丝打断了。 “不过王后那边一定也察觉到了您的失踪和意图吧。” 我们根本无力与之对抗,考妮丝如是说。 “关于这个,我让贴身侍女扮成我的样子了。”公主轻描淡写地说。 “等等,说是扮…..要怎么……?”亚当有些吃惊。 “是魔法啦。”埃索伦突然开口,脸上夸张地写着“魔法的话什么都能做到”这样的大字。 公主轻轻点了点头:“稍微有点不同,是借助了魔法器,不过也没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也就是说,绝对不会被发现——这是公主的话。 亚当将信将疑地吞咽咀嚼。 如果成功,对家族的好处很大,而且如果让自己成为国王,这样,瓦兰家也就可以放心地交给考妮丝了。 失败的话,也不会被多少人知道有这样一次事件。 相当诱人的果实。 “我有一个问题。” “请讲,亚当爵士。” “为什么找我?” 虽然自己在比武大会上当着她的面获胜了,但是也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的玩笑——至少上过战场的人都是这么想的。 而且,被称为首代剑圣、前任“王国冠军”的那位老人应该也离这里不远,他的操守和技巧都是完全碾压亚当的才对。 “不在乎得失的人,大有人在吧。” 虽然国王受爱戴的程度一般,但是比亚当更爱惜荣誉的人比比皆是。 “因为时间紧迫,而我又不能去实力太强的诸侯那里,本来是想找一队雇佣兵的…..”公主面露难色。 这句话的意思是,实力太强的诸侯,可以把她留下,而瓦兰家是做不到的。 既然有能易容变换身体的魔法器,有别的能力也正常吧,亚当如此相信着。 但是自己家里是并没有足以使那样的魔法器失去效用的强大法师的,比自己更高明的剑客也没有,因为马杰斯侯爵从来不喜欢魔法和逞凶斗狠。 因为被小看了,所以被重视啊——亚当的心情有些复杂。 而且,她的意思是,瓦兰家也不可能把她留下拿来邀功,就算报告了王后那边,也只能得到一个“办事不利放跑小女孩”的罪名。 “虽然我觉得我想错了 但是,难道亚当你不打算帮公主的忙?” 埃索伦有些害怕地提出了问题:“可我已经答应了她啊……” 似乎只是在担心自己的那句话被变成谎言,少年咬了咬自己的嘴唇。 考妮丝似乎已经完成了思想斗争,用“全看你了”的眼神看向亚当。 而亚当,只是认输似地叹了口气。 “我知道了,会帮忙啦。” “谢谢您,亚当爵士!”然后,艾丽莎公主露出了无比真挚的笑容,与之相比,考妮丝的微笑则显得有些疲惫。 “太好了吶,公主!” 快活的小年轻笑得也很灿烂。 “这也是多亏了你的福啊,埃索伦。” “不过,比起谢谢你,还有别的话要说吧?” 埃索伦突然脸色一变,认真地说道。 “嗯?” “所以说,之前对亚当爵士做出了很失礼的事吧?” 少年居然还在耿耿于怀。 虽然那是多管闲事,不过他也是在用自己的方式为亚当担心,让亚当比起对他生气,更多的是为了自己。 “这个……” 公主似乎觉得有些为难,并不是为了道歉本身,而是因为她担心自己如果说出来,会让亚当觉得之前的交涉作废。 “没关系的,公主殿下。” 亚当拔出佩剑,单膝跪下。 心脏、狂跳。 “就像埃索伦说的一样,我不需要那样的许诺。” 公主只流露出了一瞬间的惊讶,随后转为安慰的表情,任由亚当吻了自己的手。 “请起吧,爵士。” 救出国王,得到赏赐是理所当然的,他并不需要这位美丽的少女做出牺牲。 至少,现在不再需要了。 “对啊,因为那是正确的事嘛。” 埃索伦轻松地说,似乎在为二人的和好感到开心。 亚当的内心泛起小小的波纹,是吗,正确的事啊……自己这一生似乎只干过这么一件啊。 【希望不要是最后一件。】 “天色不早了,今天就先休息吧。” 考妮丝这样建议。 “嗯,明天用来做准备,毕竟只靠我还是不够的,公主之前提到的雇佣兵虽然也可以考虑……不过,明天再说吧,我们后天日出启程,这样可以吗?” 虽然似乎觉得有些太费时间,不过最后还是认可了,公主点了点头。 “考妮丝,你带公主去洗……” 一根纤细温婉的手指搭在了亚当的唇上,和飞上脸颊的红晕一起突然出现。 “要保密哦~” “啊….嗯……说的也是。” 他后退一步,在妹妹鄙视的目光里挠了挠头。 “那么,称呼该怎么办呢?” “嗯…..就用女侍的名字好了,叫我温妮吧。” 只看这段对话的话,就像是公主偷偷溜出来游山玩水而已。 【真是这样就好了。】 考妮丝和艾丽莎一起离开了日光室,亚当随后也拖着埃索伦离开了。 两人走在黯淡的月光之下。 “那个……我有个问题。” “说吧。” “为什么公主会说那种话呢?她看上去也没有爱上你啊。” “作为答谢啦,答谢。” “这种事….也可以当做答谢吗?” 似乎是对回答不满意,埃索伦小声地嘀咕起来,看样子,乡下的爱情比这里的更加可爱吶。 【也难怪,不相信爱情的乡下小子是不会爱上考妮丝的吧。】 亚当只当做没听见。如果对埃索伦的每一句话都去认真对待,自己这一生都只能当他的保姆了。 “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如果你是指给我们找麻烦的话,那倒没有,别放在心上。”虽然的确是麻烦,胆同时也是机遇。 当然了,白痴想要去理解白痴无法理解的事情也不过是白费功夫,亚当也不想对牛弹琴。 “不,我是说,我对公主做的事……我觉得她的眼神不对劲。” 认真地烦恼着。 亚当自己没有注意到,不过他的眼光之中有什么闪动了。 “你是觉得,自己做了很残酷的事吧。” 他变得无比认真,将埃索伦看作一个和自己完全对等的人,然后提出了自己的见解。 “因为你给她看了她生命中永远失去,无法找回的东西吧。” 被连自己也不知道的罪恶感所抓获,所以才会用笨拙的方式给公主帮忙吧,不过,自己什么都做不到,所以寄希望于亚当和考妮丝。 比起公主,埃索伦更加害怕亚当他们的拒绝。 他因为自己不知情的罪孽,打算以直接替亚当答应下来的方式进行偿还,让自己两头不讨好。 因为被亚当抓住了重点,埃索伦一下子陷入了沉默之中,有些痛苦地思考起来。 他的内心深处应该已经明白了。 在他说出不负责任的话之后,公主抬头看他的眼神里。他应该已经理解了,自己做出了多么不可饶恕的事情。 不理解公主的生存方式,也不理解她的经历。 擅自说出了那样有道义的,这个世界上已经失去了的话。 让绝望的人相信希望,简直就像是把结痂的伤口重新挑开一样,明明只会偶尔发痒的伤口,因为他的错再次感到疼痛。 【因为,这家伙其实很细腻吧。】 虽然是个笨蛋。 “那…….我该怎么办呢?” “什么怎么办,你已经打算赌上自己的性命了吧,我看你也没别的东西了。” 埃索伦是真的打算帮助公主。 自己能做到的回到只有这种程度,因为本来就是无可奈何的事。 “你真的烦恼的话,就去喝酒吧。” “明明亚当自己都不喝?” “我虽然不太明白,但是祖父和我说过,喝酒不过是为了失去什么而不得不喝。” 现在,你需要丢掉无用的烦恼。 “我还有一个问题。” “嗯。” “为什么兄弟姐妹要争斗呢?” 亚当已经不感到惊讶了,不过“也许生在贵族家庭也不见得多幸福”这样的奢侈想法产生了一瞬间罢了。 “因为有上进心的人想要胜利和认可,想要更加好的生活。” “但是亚当和考妮丝不是吧?” “我也一样,虽然是没有上进心的人,但是我也不会把自己的权利拱手让人。” 所以,我也会和考妮丝争斗——他这样说道。 “——” 埃索伦像是非常不理解,又像是非常遗憾似地低下了头。就连亚当也再次沉重地感觉到了这件事的悲哀。 自己是瓦兰家的长子,理应继承。 但是自己相当不成器,虽然看起来只是不愿意接手,但是他其实知道自己没有那方面的才能。 不过,没有才能的话可以请有才能的人来帮忙,就算被骗,也比一开始就一无所有好。 与自己不同,考妮丝的能力出类拔萃,但是却是妹妹,不仅年幼,而且是女性。 实在是相当不合道理。 他爱着考妮丝,也相信着考妮丝。 但是,考妮丝如果接手这个家,那么她的丈夫,她丈夫那一家人也相当于得到了。 能容忍自己如此度日的只有血亲,他明白这一点。 哪怕是为了避免那悲惨而巨大的矛盾,他也会和妹妹开战。 不过,归根结底还是自私,他不过是想要遗产,并且擅自认为那是理所当然的罢了。 孩子互相争斗,会让彼此成长——马杰斯侯爵似乎一直是这么想的,而且也是在明白二人本性的基础之上。 这也没什么,亚当觉得这是在哪一家都司空见惯的事情。 朱诺本来比起别的国家来,对于性别和排行的注重程度就轻一截。 【但是….那个老不死的。】 想到自己祖父曾经对自己和考妮丝说过的话,他的胃一阵痉挛。 不过,对于淳朴的少年来说,是不可能理解的吧。无论如何也做不出与家人争斗的事,对他而言,有意义的事就只有“真正有意义的那一部分”。 这也许是他的本性,只不过被环境增幅了而已。 但是,他还是选择了尊重自己不理解的事物,紧紧地、不开心地闭上了自己的嘴。 【其实,你骂骂我,我也许还能好受一点。】 亚当忽然觉得自己今夜可能睡不着了。 他看着花坛开着的百日草和夹竹桃,觉得仿佛咽下了什么相当苦的东西,想要吐出来,却又无法做到。 抬头仰望夜空,呼出一口气。 新月钩在天上,像一个即将坠下悬崖的人捉住岩壁的一角。 他看到考妮丝居住的塔楼上,一个美丽的少女因为高处风而被吹乱了秀丽的金发。 她一身素衣,不缀金银。 自然的美不露痕迹地拂过他的心灵。 他看到眼泪如同珍珠一般从她的脸颊滑落,仅仅看了一瞬,他就收回了视线。 简直就像是为了安东尼哭泣的玛利亚。 他想起从黄金时代就流传下来的古老画卷。 “那么,我走这边。”埃索伦指了指自己所居住的矮堡。 “哦,明天见。” 他冷淡地回应。 把自己留给无边的黑夜。 他站了一会儿,又走向了反方向,决定去书房整理一下今后的方针,记得一位名人说过,不写在纸上的计划就……什么来着。 他挠着头,没什么激情地前进。 察觉到视线,猛地回头——但是什么都没有。 【可能是有点神经过敏了吧。】 无奈地自我开导,然后甩开了无聊的想法,充满迷茫和忧惧地向前走去。 躲藏在暗处的身影也完全消失了。 ; 第十章 “埃索伦。” 虽然很不想开口,但是无声的抗议被少年完全无视了,所以考妮丝不得不出了声。 看着自己不成熟的妹妹为了小事生气,亚当露出了开心的微笑。 【啊…..真可爱啊。】 像是这样,祖父看着孙女的视线。 然后——立刻被充满杀气的冰冷目光压倒了,亚当别扭地转过身子,自顾自地啃起黄油面包。 “怎么了?” “那是……我的早餐。” “可是,你不是说你不吃吗?” “——” 考妮丝是说过要节食,早餐只吃水果,但是既然厨子准备了,明显是她吩咐了的——希望你能有这种程度的理解力啊艾伦,如果你想好好活下去的话。 公主没有说话,只是很稀奇地看着两人。 “太在意我而显得拘谨的话,不就容易暴露了么?” 因为听到这句话而真正放松下来的只有妹妹吧,埃索伦则是一开始就没有紧张。 【等等,这么说只有我在紧张吗?】 突然对自己的蠢感到无可奈何,亚当叹了口气。 他虽然已经开始亲切地叫埃索伦的小名了,但是突然又把自己变蠢归罪于他的影响。 “那……这个给你。” 不情不愿地拿出了一个便携的布丁盒子。 曾经有一次,亚当在外面留宿,回来的时候肚子实在太饿,但是又囊中羞涩,只好买了那家面向平民的蛋糕店的布丁。 虽然便宜而且粗糙,但是其实味道并不坏。 不过,没有这经历的妹妹,想必会把那当做戏弄吧。 “那么…..我的早餐在哪里?” 【也不用说得那么狠直接不当食物吧。】 “吃太多会胖的。” “?!” “哈哈哈….哈…….”实在是忍不住,亚当笑了出来。然后被充满怒意的眼神逼迫,屈服于淫威的他把后半段吞了回去,笑声最后变为不伦不类的尴尬和弦。 “你还是要把这东西说成是食物吗?” 直截了当地,考妮丝一脸厌恶地说了出来。 “考妮丝…..虽然我的立场不知道该不该说,但是挑食是不好的。” 艾伦还在争辩。 公主和亚当这次都瞠目结舌了。 难怪他能说出那样的话——公主的轻笑混含着善意与包容,让人认为她是在这么想。 亚当突然想要赞美太阳。 感谢您将阳光洒在她的身上,使我有幸见到此等的美丽。 经过考妮丝不厌其烦的言语攻击,埃索伦似乎终于明白了她真正的意思。这次如此较真,大概也说明她的心情的确不好吧。 他有些难过地放下了布丁。 “我知道了,我去给你买。” 因为早餐的材料已经用光了吧——亚当事不关己地喝了一口红茶,将食物完全冲下去。 【不过,这家伙还有钱么?考妮丝一定会刁难他的。】 仅仅是因为无聊,才稍微像这样想了想。 不过,他留着的那布丁一开始是想自己吃的吧,而且很喜欢的样子。是吗,乡下的孩子能吃到这个已经足够开心了啊——发出没有意义的感慨。 虽然没有常识不是错。 但是没有询问就据为己有还是不太好,谈不上多严重,但是考妮丝不原谅也无法批判。 亚当可不是那种会为了外人一直阻挠妹妹的人。 【而且考妮丝生气还是好可爱啊。】 “那个布丁,可以给我吗?我的早餐反正也还没动。” 艾丽莎眨了眨眼睛,指了指埃索伦。 “……温妮?”考妮丝有些迟疑。 不过公主的笑容中并没有任何阴霾,并不是出于兴趣想要阻止欺凌,只是对布丁有点好奇吧。 于是,她接受了这个提案。 埃索伦似乎并没有觉得自己得救了,把布丁交给公主,但是艾丽莎并没有拆开,而是放到了一边,用有一点点兴趣的目光审视着。 因为看得实在太久了,连没有看向那边的亚当都注意到了——埃索伦一直盯着公主。 是吗是吗,因为埃索伦的眼睛并不是很好嘛,在晚上没有看清楚也是理所当然的。 【这家伙,原来也对女人感兴趣啊。】 因为埃索伦没有怪胎到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地步,亚当他稍稍放下心来。 因为不习惯被人这样注视吧,公主有些窘迫。但是又不愿失礼地移开视线,一抹红晕飞上了她的脸颊。 怎、怎么回事——大概是在这么想。 虽然被人看是很平常的事,不过并没有人有那样的胆子在这么近的距离一直直视,特别是知道她身份的人。 然后,埃索伦以不可思议的轻柔声音开了口: “那个,你不吃的话能给我吗?” “——” 因为公主只是在看包装,所以他下了如此的判断。等待了相当的时间之后他确定了自己的猜想,所以提出了要求。 【我居然已经知道他在想什么了,而且还觉得很合理。】 亚当有些悲哀地想着。 “呼……” 艾丽莎公主她,露出了无比可爱的笑容。 “好啦,给你。” 就算是埃索伦,也为之一怔。 亚当和考妮丝也是一样。 因为那是不曾在人前绽放过的,无比纯粹而高洁的美丽笑容,无论用什么语言去形容,都只能显得苍白。 生活在权力的污浊漩涡中心的王族的公主,一定也深深为那不谙世事的淳朴活法感到陶醉吧。所以不相信任何人的她相信了眼前的少年绝不会做出危害她的事。 “重要的不是你怎么想怎么说,而是你怎么做。” 祖父的话又一次想起,亚当咬紧了牙,心中有些不好的东西涌了上来。 “那么——”他把手按在红木长桌上,支撑自己站了起来:“吃完早饭我们就出发。” “在那之前,这份名单还请公….温妮你过目一下。” “诶诶,好的。” 艾丽莎又露出了对谁都无比亲切,但又有着鸿沟的表情。 要打比方的话就像你想要拥抱一个人的时候,他只是伸出一只手,那笑容中有着坚定的“拒绝”。 “埃索伦,去叫马车。” “诶?” 考妮丝翻了个白眼:“你早就吃完了吧?” 其实亚当也吃完了,现在不过是在喝红茶。不过,让埃索伦叫马车并没有什么,只是考妮丝的语气明显不太友善。 “知道了,这就去。” 还是一如往常地没有反应,少年认真地点点头,走了出去。 亚当走到妹妹的身边,给她添上红茶:“来那个了?” 被踩了一脚当作答案。 “干嘛对他那么粗暴?” “反正也是不可能长久的,搞好了关系不也很麻烦?” 是合理的答案,也符合妹妹的性格,但是亚当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果然是来那个了,要么就是便秘。】 然而,那个答案,没有人知道,就连考妮丝自己也没意识到,自己到底为什么生气。 “倒是你,不用给布兰妮道别吗?” “……” 亚当面色一沉。 他喜欢布兰妮,但也仅此而已了。 “她是个好女孩。” “我知道。” 然后就是沉默,没有意义的对话,但是似乎又充满了意义。 “马车来了的样子。” 亚当弯了弯身子对公主致意,她优雅地起身。 考妮丝也站起来向二人告别:“午饭回来吃吗?” “应该不了。” 他转过身子跟上公主。 然后又像是想起什么似地回过头对妹妹说:“等我回来。” 考妮丝有些惊讶地眨了眨眼,然后露出只给哥哥看的温暖微笑,认真而轻微地点了点头,乖巧顺从得都有些不像她了。 然后,男人毫不迟疑地迈出了步子。 那是一辆棕色漆有黄边装饰的马车,车夫的年纪不大,但是已经秃了顶——他取下绿色的帽子向亚当致意的时候露出了那有着黄斑的头顶。 衣着寒酸但是干净,对贵族男女也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 他安下心来。 埃索伦在车内向二人招手,亚当帮助公主坐上去,然后自己上去,关好了车门。 亚当和埃索伦都是穿着刺绣上衣,不过亚当的黑色外衣上有着烫金的花纹,埃索伦的则更加朴素一些。 下身是马裤和靴子。 公主为了出行便利,也是穿着黑色短裤,虽说穿了丝袜,但是亚当还是觉得那一定会很冷。 上身则是白色的长袖便服内套黑色的开襟贴身毛衣。 叫上穿着有金环装饰的黑色长靴,比起衣物来装饰更加考究繁复。 去除多余的装饰,只佩戴了黄金项链和轻巧的手环。不过搭配起来还是相当有品位。 马车颠簸,亚当感到气氛有些尴尬,时不时地抬头看向帘子外的街道。 “喂,艾伦,说点事情打发时间啊。” “唔……感觉没什么好说的。” 他皱着眉头回道,看来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想着话题。 “没关系,无聊的话也行,本来我也没多大期待。” 真失礼啊——少年有些不高兴地抬起头。 “我们现在……” “啊,这个只能在家里谈。” 埃索伦咬了咬嘴唇,然后,有些不甘心地又开了口:“亚当到底有多强啊?” “呃……这个感觉很难具体说啊。” “亚当爵士应该相当强吧,仅凭剑技就能造成那样的后果,我是从未听过。”公主开朗地说。 【这叫我怎么说得出口?我那时吸取了超过自己极限的魔力。还是在大赛主持人的面前。】 他直到这时才认识到,自己那时的灵魂爆发的雷霆一击给了公主错误的期待。 【完蛋,该不会要面对的敌人很厉害吧?】 他悻悻地想。 “啊哈哈,那也只是运气好而已,运气、运气。平常的话我可做不到。” “不过可以扔火球射冰锥什么的吧?”埃索伦一边比划火球飞过的样子,一边兴奋地说。 “啊…..姑且算是可以吧。” 亚当的魔法天分只能说是一般,而且比起研究他更在乎实用性,似乎因此得罪了那位老师,刻意让他养成了几个坏习惯,在使用魔法的时候非常不便。 “真好啊….随便就可以喷火。” “这个,随便喷火是做不到的。” 姑且还是给他讲讲吧,反正也没事可做。 【不过不知道他能理解到什么程度就是了。】 “魔法的学习首先就不简单,虽然有一定的资质就可以学,但是学会和能熟练运用之间隔了很长一段距离,你说的那种能够随意喷火的人,已经算是不错的法师了。” “随便谁都可以?” “你这家伙,真是个乐天派啊,只听到积极的部分。 哎,我也懒得打击你,反正也没用。 是的,你也是有魔法天资的,想要用一些简单的法术也不是不行。” 亚当扶了扶额。 “另外,虽然学会了,还是需要魔力来进行驱动,魔力的来源有两….三个。 其中之一,是法师自己的生命能量,虽然有限,而且每天十二点的时候多余的都会流失,但是是与自己朝夕相伴的能量,运用起来会更加顺畅、得心应手,精密的魔法几乎都必须依靠自身的能量。有的法师还会在睡前把自己的能量储存在容器之中留以后用,虽然其中会有损耗,而且储存的器皿一般要是高级的天然宝石或是自身有魔力的器物,无论哪种都价格不菲。 第二种,就是大气之中,世界之中流动的魔力。数量的话,嗯…就当做无限吧。在远古的时候,大气里的魔力浓度是非常高的,而且那个时候,人类还很接近自然,所以运用起来也更加自如,现在嘛,就完全不同了。提取的难度和使用的难度都变高了。” “原来如此。” 虽然埃索伦如此回答,不过亚当很怀疑他到底弄明白了多少。 “至于第三种……就是提取他人的生命能量,不是自然的魔力,而是别的生命的魔力。当然了,动物的魔力比大气好提取,但是量少得可怜,而且也不好操控。最好用的是接近自身的,也就是人啊、精灵啊这些同属灵长的生物。操作方便,仅次于自己的魔力,而且也可以滥用,不过,想也知道这不符合人道,所以被唾弃。一旦被发现有法师干这种事,法师公会肯定会把他除名,并且协助别的机构进行捉捕。” “可是,偷偷做的话……” “一旦提取过别人的魔力…..怎么说呢,魔力就是生命的通货,吸血鬼眼中的血液。如果别人的流入了你的身体,那么还是会产生一定的染变。总得来说,灵魂会变得浑浊起来。” “就是不同的颜色混在一起了?” “嗯,而且这是很好判断的。” “原来如此。” 学生似乎得到了满足,亚当于是也出了一口气。 其实他自己也不怎么明白,毕竟除了使用,自己对魔法的了解都很少,很担心说错了什么被公主看笑话。 “果然还是很便利。” “才不是呢,哎。” 亚当叹了口气。 “学会了也不代表可以随便用,每天的魔力都是有限的,而且魔法的术式是强行把奇迹捆绑到语言、动作、灵魂、仪式、器皿上,为了让自己的灵魂和身体能够承受,每天都得重新…..呃……装填,懂吗?就像箭矢一样,想要在用的时候及时发射,就得先搭上弓弦。” “每天?” “是啊,因为你第二天魔力就更新了,是日月之交替,潮汐之什么来着,反正每天的波长都不同,灵肉的记忆会不相容的。” “好像明白又好像没明白,总之很麻烦吧?” “啊,就实用主义来说的确是的,我最讨厌的就是记忆法术了,那是每天最困的时候诶。不过法师们听到了肯定会不高兴,说是什么灵魂的祷告,真是不明所以。” “原来如此。” 他总是说原来如此,让亚当觉得自己好像被耍了。 “呼….不过也不全是那么悲观的东西,还是有便利品的,虽然一开始是不屑记忆低级魔法的高级法师创造的。卷轴和刻印。” “?” 那是什么——少年歪着脑袋询问。 “你听名字也能猜个大概吧,就是把魔法寄托在羊皮纸或者人的皮肤、骨骼上,仅有一次的消耗品,不需要记忆,保存时间也很长。” “哦!那还真是不错!”他锤了锤手道。 “但是羊皮纸必须是经过法师加工的,反正造价也挺贵的,而且携带不便,一般都是用刻印。” 他挽起袖子,露出自己的右臂,上面隐隐透出古老的符文。 公主和埃索伦都凑近了查看,看来公主虽然有姿势,但是并没有见识过刻印,毕竟是有钱买羊皮纸也有人帮忙携带的吧。 “真厉害!” “是吧?而且很帅气。 不过呢,当然也会造成负担,比如火的魔法,就会产生灼烧感,越是强力的魔法就越是如此。而且人只能接受比自己习得的法术低两级的魔法,不然就会暴走。” 亚当说了很多,一时觉得有些口渴,但是并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喝。一想到自己待会儿还得和那些家伙周旋,就感到嗓子仿佛更干了。 “真是的,为什么没有让身体一直很舒适的魔法啊。” “大概是因为,法师们都觉得受苦也是一种修行吧。” 公主似乎深有同感地小声回答。 毕竟是拥有魔法器的人吶——亚当在心里想。 【随意改变外貌的魔法器——老师见到一定会很兴奋吧,不,那个人的话,见到随意制造烂泥巴的魔法器也会兴奋的吧。】 毕竟,每个魔法器都是某种形式的“永动机”,可以永远地释放同一个魔法的,不合理的超级道具啊。 一边想着无聊的事,一边发现马车的速度慢了下来。 “看来,到了。” 他说给自己听。 ; 第十一章 那是一幢巨大,但是并不显得奢侈华贵的别墅。该说是东拼西凑的装潢呢?还是该说是主人的天马行空的个性被覆盖其上了呢……说好听一点就是别致,难听一点就是怪异。 车夫似乎对鹅卵石铺成的地面很不满意,有些不快地收下酬劳驱车离开了。 三人站在别墅之前,如同三个即将挑战巨人的战士在审视自己的对手。 “真的没问题吗?” 亚当又向艾丽莎询问了一次,显得很不安,因为他非常不想去见这个人。 并不是讨厌,而是担心那家伙会对公主做出什么不好的事。 “说实话,那家伙的实力我完全信赖,但是别的我就不能信赖了。” 所以说,并不能告诉他公主的真名,和这事件之后牵扯的诸多复杂的缘由。 不过,他虽然有好奇心,但也只是三分钟热度的程度,适当解释之后他也不会不停追问,就雇佣兵来说是合格的。 “你说的金额虽然吓人,但是并不是那么难以接受。”公主平静地说:“而且,这也说明了他具有如此的价值吧?” 亚当点头称是。看到公主下定了决心,所以他也就不再不解风情了,只是作为补充地说了一句:“那家伙……怎么说呢,生活作风不太好,公…..温妮你最好还是不要进去,在外面等我们就行了。” 公主用手捂住嘴,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明白了什么似地点了两下头,视线看向自己的脚尖。 这一带是圣晶城靠近高山的别墅区,有钱人的心需要去温暖金子,所以也没有多余的热量来关注无聊的别人的事,人情淡漠、深居简出的他们不会出现在清早的街道,就算多看两眼也不会对在等人的贵族少女做出什么。因为礼仪和谨慎,他们才能拥有买下这里房产的资金。 除了即将登场的那一位以外吶。 “那么,我们进去了。” 埃索伦平淡地说,然后和亚当一起向前走去。五步之后,似乎想起了什么似地回头说道:“温妮就在那里等我们回来哦。” 公主猛地抬头,有些吃惊地看着少年——然后,温存地点了点头。 亚当则是更加吃惊。 “你这家伙,真是随意挥霍他人的吃惊啊。” “?”少年还是什么都没听懂的样子,认真地皱起了眉头。 “算啦,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用去想了。” “……大概是在夸我。” “是啦是啦。”有些无奈地回应着。 【公主难道说喜欢这种类型的么。】 接着,随意地推门而入。 只穿一条睡袍的青年倒在地上呼呼大睡,身边还有两个漂亮的白皙的肉体也一边发出小小的呼吸声一边在薄薄的毯子下微微起伏。 屋内很昏暗,大而厚重的窗帘隔绝了大多数的光线。 打扫的痕迹都还很新,屋内相对干净,但是却非常杂乱,就连埃索伦也有些惊奇地四处窥视。 一地的羊皮纸卷轴、书籍、皱成一团的纸巾、酒瓶、饭菜的残渣……在距离青年不到五米的地板上的倾倒烧瓶里流出绿色的荧光液体,在地面留下烧灼与腐蚀的痕迹。 “亚当。”埃索伦的手有一点晃动,指向不仔细观看根本难以发现的一扇门。 【这家伙,意外地敏锐啊。】 “别在意,我们只是来谈生意的。四处看是不礼貌的。”一边说着,一边踢了青年一脚。 不过,他的回应不过是挠了挠肚子然后翻了个身。 “怎么,是小子你啊。” 地上传来了少年的声音,一只黑猫打着呵欠无声地走了过来,两只眼睛一金一银,如同两团火焰。 “说…说话……”埃索伦有些语无伦次地指着那只猫。 “好好,你先闭嘴一会儿。”亚当没空搭理他,把他稍微往边上一推,自己则和黑猫开始了谈话。 “有生意找霍拉旭(horasahi)。” “怎么,小子你也想试试梦魔么?” “****,躺着的那两个是梦魔?!”亚当骂了一句脏话,有些害怕地退后了一步:“霍拉旭越来越疯了。” “哈哈,没有啦,骗你的。今天的是寻常女子。”黑猫似乎满足于亚当的反应,咧嘴笑了,不过猫笑起来反而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哎,我还是喜欢不会笑不会说话的普通动物啊。” “怎么,对我有什么不满么?” 金与银的眼中闪动着兴趣。 “没有,能帮我把他叫起来就感激不尽了。”亚当有些泄气地说道。 “知道了,小事一桩。”黑猫说着,仿佛要看待杀父仇人一般地抬起前爪,充满杀意地在青年的脸上留下血痕。 “啊——!你这死猫!我说了下一次再敢这样就杀了你吧?!” 霍拉旭捂着鼻子扔出一个青色的魔力飞弹,在地板上留下一个冒烟的洞,而猫咪则迅捷地跳开到了一边。轻蔑而顺势地打翻了一个花瓶。 “咦——?亚当?” 注意到亚当的霍拉旭感到有些惊讶,然后又把视线投向埃索伦,然后,像是明白了什么似地锤了锤手。 “霍拉旭,我今天……” “别说了,我知道你是带表弟**的,走吧,虽然得你请客,不过我知道一家新……” “不是!” “诶?不是吗?” “亚当,什么叫********哈哈,小伙子真是纯洁啊……” “够了,你们都闭嘴。”亚当提高音量压制住二人。 魔法爆炸都没有弄醒的两个女人,当然也没有因为亚当的声音醒来。他稍微感到有些怪异,不过也没有在意。 “霍拉旭,是认真的任务,我没时间开玩笑,你不接我就走。” “呼嗯?就是说你一个人办不到的事?” 他似乎有了兴趣。 “啊,而且我也准备了足够的金额,现在就可以付你三分之一的定金。” “是战斗吗?” “很有可能发生,当然了,运气好的话就是出去散一圈步。” “有这种好事?” 霍拉旭打了一个响指,散落的衣物飞到了他的手上。埃索伦的眼睛睁地大大的,而且闪动着光芒。 亚当倒是不为所动。 这一个魔法所耗费的生命力足够打扫整个屋子一次了,而且记忆的时间也不短。 霍拉旭算是亚当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不过,还要更特殊一些。 这家伙有着非凡的魔法天赋,但是却也是亚当见过的最俗的人。渴望着金钱和女人,舍不得亏待自己。 而且总是乐于做一些事倍功半的事情。 还喜欢无聊的笑话。 招人讨厌的程度远超亚当,不过不知道为什么第一次见面之后就粘了过来然后变成了损友。 不折不扣的魔法使,而不是魔法师。 他虽然对魔法充满了兴趣,不过并不是作为知识,纯粹是因为更低级的无聊好奇心。而且他也毫无敬意,在生活中大量地滥用着魔法,让老师非常厌恶。 霍拉旭是埃达(aillda)家的继承人,这是一个绵延了六个世纪的古老血脉,不过如今因为经营不善已经相当衰微。记得他的父亲在生前时常看着霍拉旭感叹:“埃达家居然葬送在了我的手上。” 他不仅对法师那一套没兴趣,对贵族那一套也是相同的态度。 “任性而且浪费的天才”。 “那么,我接受了,反正也差不多把之前骗….赚来的钱花光了。”他套上白色的上衣,将栗色的头发随意地向后一梳。 “喂,有这么多钱所以麻烦程度也是相应的哦?”不听听细节吗——亚当如此补充。 “嘻嘻,没关系没关系,遇到危险我就拿着定金逃跑。” 随意地说着不知廉耻的话语,青年扣上了最后一颗扣子。然后上了楼:“要喝咖啡吗,亚当?呃….你是……” “埃索伦。” “埃索伦也是,要咖啡吗?随便坐啊。” 霍拉旭热情地招呼着。 “好……”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被亚当阻止了。 “我们都不要,你赶紧吧,还有别的人要招揽。” “诶?看不起我吗?我一个人就够了啊!” “谁刚才说要逃跑来着?” “可恶啊,你嘴皮子怎么那么利索?难道是跟考……” “不准提我妹妹。” 亚当的声音平静,眼睛中也没有凶光,但是,充满了危险的气息。霍拉旭也立刻闭上了嘴,发出沉重的脚步声上了楼。 “为什么不能喝呢?” “你难道很想喝吗?” 亚当感到有些惊讶,这根本就是无所谓的事情才对。 “因为没有见过啊,咖啡……” “反正他给的礼物都是带毒的,你这么想就行了。要喝咖啡的话,我待会儿请你喝。”感觉自己多了一个弟弟,亚当有些疲惫又有些开心地想。 “皮塔,嗯,达里克也带上了……嗯,瓦尔哈拉就算了。” 五分钟之后,霍拉旭念念有词地走了下来,换上了白色的衬衣,外套一件深棕色的背心,其上随意地挂了一条金褡裢,下身是黑色的长裤与黑皮靴。 “你就这么出发?” “差不多了吧,行李我都放进戒指里了。”他指了指自己之前从死人手上扒下来的“储之戒”。 明明有祖传的符文战衣来着。 哦,说起来,已经被他卖了——亚当一下子回想起来。 “那一千金币你也收好了吧。” “瞎操什么心,你是我老妈吗?” 壁炉上的黑猫不知听到了什么,突然竖起耳朵抬了抬头,不过眼中的光芒一个心跳间就又立刻黯淡了下去,像是自嘲似地摇了摇头。 “啊,林德(rind),你也一起来。”霍拉旭随意地说。 “不用看家吗?” “反正不就是一堆破烂。”惊讶于霍拉旭还有这样的自觉,亚当盯了他半晌,不过粗神经的那家伙完全没有注意到。 “好啊,我反正无所谓。”黑猫三步并两步地爬上了埃索伦的肩膀,似乎选定了自己这趟旅途的坐骑。 埃索伦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它,它很顺从地一动不动。 “咦,你居然会亲近第一次见面的人。” 霍拉旭喝了一口咖啡,然后随意地放下。 “别说得你好像了解我似的。” “我真希望我不了解你,说是什么八大凶兽之一的黑豹(blackleopard),结果******除了杂谈啥都做不了。 真不知道老妈给我留个这家伙干嘛,做得少吃得多。” 他啐了一口。 埃索伦当然听不懂那些名词,还是微笑着逗弄自己肩头的懒猫。 “这你就说错了,我根本就什么也不做。” “哈哈,说得是啊,你这个无赖。”霍拉旭开朗地笑了:“老妈也是给我这么说的,虽然是一无是处的使魔,但是唯独聊天永远都不会让你无聊。” “咦——”埃索伦看着霍拉旭的脸。 “哦,你是说伤痕啊?已经治好了。” 亚当没有作声,而是用有些阴郁的眼神看向里面的房间。然后踱步出了门。 霍拉旭一边打呵欠一边活动筋骨,身体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然后很随意地带上了门。到最后也没有管咖啡,一地的东西和那两个女人。 他没有伸手遮挡刺眼的阳光,而是很自然地走了出来。 他的皮肤白皙,比亚当还高一点,有着好看的五官,大大的眼睛。他一开始虽然大体也是如此,不过还是依靠了魔法和保养才拥有了这样的姿态。刚才没有觉得阳光刺眼也是因为一直用魔法护罩反弹着多余的光线。 “那…….那是这次的同伴?” 看着艾丽莎,霍拉旭的下巴都快要掉下来了。 “我现在把金币还给你。” “去你的,你敢打她的主意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亚当带有明确的敌意说道。 他很担心这个扭曲的家伙会对公主做出些什么,自己的敌人们如果开出更加丰厚的条件他一定会是第一个背叛的,而自己也能在任何时候下定决心斩杀他,二人的关系一直都是如此。 “呿,没意思,是亚当你的女人?” 他虽然这样说着,视线却还是没有抽离。 “不是。” 亚当冷淡地回答。 “那你有什么资格阻止我们发展关系?” “……不行就是不行。” “我也劝你还是放弃的好。”林德抬眼看了艾丽莎一眼,用平淡的语气说道。 “闭嘴啦笨猫。”霍拉旭歪着头,露出一个邪恶的微笑:“亚当,你这就有点不讲道理了哦?” 杀气,虽然不多,但是他还是目的明确地释放了出来。 老实说,并不一定能打得过。不过,那家伙无论怎样都不会赌上自己的性命,这点亚当很清楚。 【我如果下死手他只能投降。】 但是自己的实力和公主的魅力之间果然还是有无法逾越的鸿沟。霍拉旭明知亚当对敌意很敏感,还是立刻放出了杀气。也就是说艾丽莎的美貌在他面前有此等的价值。 “我要上她。” 他冷淡地说。 “你以为……” “她如果也同意呢?” “唔、”他没想到这一层,不过应该是不可能的吧? 【但是公主那时还说要嫁给我,如果为了救父亲说不定真会答应。】 “你犹豫了,知道自己不对了吧?哼哼。” “嘛……如果郎情妾意的话…当然了,你绝对不准对她用魔法或是什么道具。” “这点你放心,如果有那样的心思我会告密的。”凶兽慵懒地说。 “喂!你可是我的使魔!” “是吗,但是在那之前我是猫,猫是饲育者的主人,你不要在外面给我丢人。” “呿,只要我让她也愿意你就没怨言了吧?” “话是这么说,反正她如果不愿意,我就立马翻脸。” “好吧,那就这么说定了。” 然后,霍拉旭高高兴兴地跑了过去,亚当也急忙跟上。 “亚当,埃索伦,看来事情已经办妥了呢。”公主撩动被风吹乱的耳发,微笑着说。 “久等了,外面有点冷吧。”亚当有些抱歉地说。 公主摇了摇头:“没有的事,我在看山那边的风景,感觉也没有过多久,而且亚当你偷偷给我施加了温暖的魔法吧?谢谢你。” 亚当注意到公主下身只穿了单薄的丝袜之后就立刻偷偷使用了,被察觉到的他有些害羞地挠了挠头。 “喂!还不介绍我啊!” 霍拉旭用胳膊肘捅了捅他,催促道。 “….这位是霍拉旭·埃达,这次请来的帮手,主要擅长毁灭魔法,降灵和召唤。” “你好你好,美丽的小姐,我有幸知道你的名字吗?” “你好,我是温妮。”亲切而简单地握了握手。 “吶,亚当,温妮小姐是做什么的呢?我虽然觉得只要有她在就够了。” “这个……” 完全没有想过公主是做什么的,亚当有些犯难,不知道该怎么介绍:“她是这次的委托人。” 【幸亏想起来了。】 “是吗是吗。”霍拉旭的笑容就像在说:“那么看起来不怎么熟悉魔法吶。” “好了,我们还要去找别的人,你就先去我家里等着吧。” “这位美丽的少女也不该跟着你们奔走啊,委托人哪有一起办事的道理?”说着,笑嘻嘻地把手搭上了公主的肩。 公主的笑容一下子变得有些生硬,但是还是勉强着自己。 亚当想去拨开那只手,然而埃索伦却更快一步。 那平凡无奇的动作,却一下子让他冒出了冷汗,联想到了毒蛇。亚当忍住鸡皮疙瘩,后退了一步,看着对峙的二人。 “你干什……”因为埃索伦一看就很好欺负吧,所以霍拉旭立刻就准备开战。 “霍拉旭,你就闭嘴吧,这次还是放老实点。”黑猫以只有主人能看到的角度,向他投以恶毒的视线。 艾丽莎的视线一下子被埃索伦肩头的猫吸引,一直看个不停,但是良好的教养并没有让她过多表现。 霍拉旭只能悻悻地闭了嘴。 “你这样是不对的。” 小子却是和往常一样,呆呆地开始了说教。 “温妮本来就缺乏锻炼,该多走走,你也是。” “什……” 他反对的,居然是霍拉旭邀请艾丽莎一起回到瓦兰宅。 “哈哈哈,好吧,那我就和你们……” “接下来我是打算去教团。” 亚当无感情地补充。 “….那我就去瓦兰宅等你们回来吧,等等,这是不是说我要一个人面对考妮丝?” 他想和艾丽莎呆着,不过果然还是更加害怕教团,于是叹了口气准备离开。 “你安心啦,她也不想见到你,出门办事去了。” “好吧。”霍拉旭留恋地看了艾丽莎几眼,然后叫停了一辆马车:“林德?” “我可不想听你抱怨一路,自己走吧。”黑猫冷淡地摇了摇尾巴算作告别。然后,面对少女伸过来的手,它自然地抬起了头,让她抚摸自己的下巴。 ; 第十二章 红日已经从地平线那侧完全升起,金色的光芒透过窗户,胡乱地散射而出。 皮拉根(pellaguen)学士曾经提出过一种有趣的理论,光并不是太阳投射出来的布满整个世界的线,而是泼洒而出的光芒颗粒。 呷了一口红茶,考妮丝无聊地思索着。 今天要去拜访的那家似乎新添了一个女儿,所以去远方探亲了。 【忙不迭就想要给女儿预定好买家啊。】 对于这种事她已经司空见惯了,连感慨都不会发出,只不过现在因为太无聊了所以任何事物都能进行思考。 【说起来,忘了给布奇(bucci)的饭盆添水了。】 布奇是考妮丝养的一条莱恩哈特犬,比起别的动物,她对狗这种“忠诚”的生物有着特别的感情。 不光喂食、训练,就连还是幼崽的时候,也是考妮丝耐心地用汤匙一点一点给它喂奶。布奇年幼的时候身体很差,不过现在完全看不出来了,比起同类来还要大上一圈。 别的动物依赖人类不过是因为生存的本能罢了,但是狗却会为了主人而死,甚至是为了主人毫无意义地死。虽然她并不渴求那样的死,但是,还是对这样奇特的生命怀有好奇心以及敬意。 她坐了一会儿,虽然感到无聊,还是拖延了一会儿,然后才一边叹气一边站起来,准备做完自己没有做的事。 然后,突然想起今天早上埃索伦在井边做着什么。 【是吗,他已经替我做了啊。】 埃索伦乍一看非常不可靠,但是相处之后,会发现他其实甚至有点可靠得过了头。 考妮丝嘟起嘴,为产生了这种想法的自己生气,也为了钝化自己的埃索伦感到烦心——说起来,我为什么连难得的休息日都要想那家伙的事不可啊。 陷入心情的恶性循环。 然后,一阵触电般的感触从左手小指传来。 有外人进入了这个结界,不用说,当然是预定好要来的霍拉旭。原本,考妮丝就是为了不与他见面才突然决定去拜访的,因为没有事先通告所以吃了闭门羹。 学习魔法是相当昂贵的事,不过嘛,瓦兰家并没有钱财上的烦恼,所以也还好。 不过,女孩子学习魔法啊战斗啊虽然不是没有,但是如果没有必要的话一般来说世间是不喜欢这种行为的。因为这与优雅什么的背道而驰。 考妮丝不能张开结界什么的,只不过与结界进行了连接。 系统学习过的只有黑魔法和几个诅咒——亚当从老师哪里偷回来了相关的魔导书,然后一股脑塞给了她。 “用来防身很不错吧?而且…有惹你生气的女孩子你也可以让她们一觉醒来变成一字眉啊。”笑嘻嘻地说着,似乎认为女人都对诅咒感兴趣。 不过这次被他不幸言中,考妮丝原本就有着比较嗜虐的性格。 “埃达家的霍拉旭少爷。”仆人简短地报告之后,打开了客厅的门。她是一个微微发福的中年女人,对主人和客人非常和气,但是据说对其他的仆人非常粗暴,马杰斯侯爵让她担任女仆长不仅因为她的能力出众,也因为她“深谙装聋作哑之道”。 “唔……考妮丝,你在啊。” 男人的表情似乎在说他想要立刻逃开。 “嗯。” 考妮丝看都没看他一眼,冷淡地应了一声。 埃达家已经基本没了,而这家伙也成不了大人物,根本没有经营关系的必要。考妮丝对待不同的人总是采取不同的态度,有的时候都搞不清自己本来是什么样的了。不过她也并没有为之烦恼就是了。 霍拉旭一开始当然是对考妮丝倾慕有加,但是被亚当强硬地阻止,于是他采取了迂回的战术,以考妮丝的一个表姐作为突破口。 ——结果莫名其妙地就和那个表姐好上了。 糟糕的是表姐已经结婚。 更糟的是两人还被捉奸在床。 但是,当时作为奸夫的他却站了出来,拿出几乎所有的积蓄保护了女人,让他们和平离婚了。 那不是出于自己的自尊,而是单纯的,对女性的保护。 不过,没什么用。 表姐搬家,和考妮丝这边也基本断了往来,没过多久就死了。 当然了,在事情败露的一瞬间,霍拉旭和考妮丝的关系就已经降至冰点,虽说原本就没有和睦过。 他因为那件事过了一段苦日子,然后做了些类似佣兵的活计让自己又有了一定财富。 悠久的血脉,高贵的出生,不薄的家财。 但是,他的父亲娶的不是贵族,而是一位法师公会没有登记在案的魔女。 贵族小姐们不被推崇学习魔法,平民少女则是无力学习魔法。 法师一般来说有三种出身,因为魔法的才能突出而自愿放弃家室的贵族,才能突出贷款研修的平民子弟。 第三种则是被贩卖给法师的奴隶,一般来说会作为燃料被消费或是作为实验材料,只有资质特别的人可以成为弟子。 霍拉旭的母亲正是第三种。 “稀世的魔女”——被冠以如此名号足见她的强大,无论天界还是下界都游历过,将八大凶兽之一的黑豹收为使魔,是一个富有相当传奇色彩的人。 但是,她的相貌平庸,美丽的外表不过是法术的结果。 霍拉旭的外表原本也很平凡,大概是也学习了那个魔法改变了自己的容貌吧。 被一个考妮丝相当厌恶的人打败之后,魔女的身体里留下了诅咒——永生不得再使用魔法,然后流落街头的她不知怎么的就和埃达家的当主好上了。 “说起来,你没带黑豹?” 虽然黑豹从来没有出过手,一直作为一只猫在霍拉旭的家里蹭吃蹭喝时不时还恶语相向。但是他的心底一定认为那是自己的王牌吧,“到了关键时刻肯定会保护自己。”——出于这样的想法,他才会接许多危险的任务。 很难想象贪生怕死爱慕荣华的他会不带上那么强力的使魔。 “啊啊….当然带了,只不过现在那家伙在和亚当他们一起行动,待会儿就会来了吧。” “你果然不敢去教会啊。” 考妮丝面带讥讽。 但是霍拉旭却老实地承认了:“不是为了欲望行动的人太可怕了,你不这么觉得吗?” “是啊是啊。” 她轻蔑而随意地挥了挥手,示意自己不想继续谈了。 这似乎在霍拉旭意料之中,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走到茶壶边:“有点凉了,我帮你再泡一壶吧,要喝什么?” “提提伦的。” “嗯。” 他比亚当还高一头,四肢修长好看,动作也不拖泥带水。 ——明明是个有能的人,如果想的话,振兴父亲的家业或是在魔法上达到母亲的程度也不是不可能。但是他却任由才能白白浪费,浑浑噩噩地活了下去。与勇往直前的考妮丝可以说是相性极差。 黑豹没有过来,考妮丝其实有点松了一口气。 她一直觉得那只刻薄的猫对自己有某种偏见。【毕竟是活了那么久的强大怪物,一定是看到了我身上什么不好的东西吧。】 不过事实仅仅是林德察觉到考妮丝喜欢狗讨厌猫所以不想自讨没趣罢了。 明明待会儿就会见到那只猫。 明明待会儿霍拉旭还是得面对教团的人。 但是两个人还是为不愉快的稍稍推迟感到开心,某种意义上也可以说是相似。当然了,相似的人互相讨厌也不少见。虽然霍拉旭只是害怕考妮丝罢了。 二人唯一一次平心静气的谈话是在几年前了。 那时候霍拉旭还是少爷,而考妮丝也有想从他身上谋取的东西。 “你真的不娶她?” “……我已经没有一点钱了,除非今天晚上去赌博能够赚个盆满钵满,不然是不可能的了。” “她家也并没有缺钱到那个地步,问题是丑闻。你如果娶了她,就只会变成一个爱情故事而已。” “但是我并不爱她啊。” 明明只是个满脑子**的家伙,却对结婚很看重,这点让考妮丝相当不快。而且做好了为责任牺牲感情准备的考妮丝,也厌恶着这种自由而散漫的思想。 为了什么比武大会的信物而叽叽喳喳,为了某个话都没说过的年轻骑士争风吃醋。 她真心觉得那些女孩子都是脑子被虫蛀过,眼睛被喷过蛇毒的蠢货。她们甚至不为自己“为什么度过了如此无聊的时光”而感到难过。或是连此等的智能都没有。 “哎。” 想起了这些事,无故地唉声叹气,连彻底无视讨人厌的霍拉旭都无法做到。是因为有某件事扰乱了她的心。 但是,少女并不明白。 这是自然无法明白的。 考妮丝比起亚当来,明白的事的总量多得多,但是,那也不过是他的放弃所导致的。 考妮丝暗暗与哥哥较劲,背地里做足了功课,但是他却连看也不看,他根本就不在乎。只是把她看作妹妹,从来没有承认过任何她的成就。只是像考妮丝夸奖布奇一样夸奖着考妮丝。 这种关系里充满了傲慢。 而那些让考妮丝气喘吁吁夜不能寐的难题,在他眼中不过是“夸奖她的话会显得我看不起她”这种程度的事。 而父亲则是根本不在乎任何人,只把他们看作名为“家族”的机械上运转的“齿轮”。 没有朋友,没有理解。 不过,她也不渴求那样的东西。 回应大家的期待,仅此而已。不做出自己的选择,虽然看起来是无比寂寞的一条路,但是不做出选择本身也是一种选择。成为“大家希望的人”,这也是一种活法。 得到一些东西,打碎另外一些东西,这都是很正常的。她早就已经接受了。 所以,能够对公主感同身受。 “霍拉旭。” “怎么了,大小姐?” “你见到温妮了吧?” “呃…..是啊,怎么了?” 【他突然变得扭捏起来了,好恶心。】 “对她温柔点。” “——”似乎是这句话出乎他的意料,霍拉旭睁大眼睛陷入了沉默。 “为什么?” “用问题来回答问题,你可真够无礼的。而且还对温柔对待女性抱有疑问,真是人渣啊。” “……好啦,我知道了。” 也不知道有几分认真,而且像这样的杂谈,当然是无法当做约定的吧。而且自己也没有照顾公主到那个份上的义务。 “话说,考妮丝,亚当跟你说了他还打算找哪些帮手吗?” 霍拉旭舔了舔嘴唇,好像那里有一粒砂糖,犹豫了一会儿才开了口。 “反正待会儿你也会见到。” 少女无情地回答。 “现在不是正无聊嘛。” “我没工夫搭理你。” “但是你明明只是在发呆啊?” 无法否认,自己现在很闲这个事实。而且霍拉旭的要求其实也是合理的,想必以他的性格什么都没问看见金币和美女就答应下来了吧。 三千金币,这就是他的报酬,一套盔甲:上等锁甲、护喉、护胫和全盔差不多一百金币。托勒·德·奥德(thollet·du·aold)打造的附魔长剑大概也就值三千。 以仅仅一个佣兵来说,这个价格过于高昂了。 不过,能够行使八节大魔法的霍拉旭如果参加的话,确实会提高很多胜算。 “哎,虽然不一定能请到,不过他会去教会邀请劳伦斯(lawrence)和阿格蕊丝(agress),然后就是......” 看到霍拉旭的表情,考妮丝得到了一丝满足,所以也就没有继续说下去:“看来你没跟去是明智的?” “虽然我觉得全力拼杀的话劳伦斯不一定能打得过我,但是我肯定也不能全身而退啊。痛苦的是他永远不会真的是我的同伴,有机会肯定会弄死我,这一趟旅途估计是睡不着了。” 他有些郁闷地低下了头。 然而在考妮丝这里他得不到任何的同情,她只是露出了邪恶的微笑。 “不过啊,你们怎么可以请得动教团的人?他们又不要钱也不要荣誉。” “嘛,老不死的和一些血族有业务往来。” “什……你们打算出卖祖父的情报给教会?他说不定会被杀的啊?劳伦斯那家伙根本不是人。” 霍拉旭非常吃惊两兄妹干脆地出卖祖父这件事。 “给我们看一场好戏,也算那家伙少有的存在价值了。” 然后,考妮丝冷淡地说出了充满厌恶的感想。 “以前就想着在需要的时候去挑拨教会和他开战,不过一直没有必要啊。”她似乎蓄谋已久了。 他们口中的“祖父”,是考妮丝和亚当亡母的父亲。 他是一个无所不用其极的狠辣人物,现在也蚕食着他人的灵魂保持着青年的状态。 霍拉旭对他了解不多,考妮丝其实也是一样。 只记得是个非常令人讨厌的,自说自话的自大狂,毫不在意地给周围的人带来麻烦,因为无聊的一时冲动四处活跃着。 自己女儿临死的时候,也没有丝毫救助的意思,对孙辈的教导则是充满了恶意。 那个人说的话,总是会触及他人“不想被触及的本质”。再加上他性格冷酷残忍,毫不客气。还有着非常扭曲的美学。接触过他的人没有一个不讨厌他。 但是令人头疼的是他非常强大。 拥有着被称为“远古血脉的回响”这样的完美肉体,光是皮肤就可以弹开三节以下的魔法。与恶魔、血族做着交易,连骨头上都刻满了魔法刻印。简直就是行走着的灾害。 将败在手下的人的一切全都夺走,却偏偏留他们一命,还以为这是慈悲而沾沾自喜。 “是吗,教团和他开战的话一定会很有趣。” 霍拉旭也不得不点头认同。 “一点也不有趣!” 充满了不快的女声从背后传来,吓得霍拉旭浑身一哆嗦。 他瞪了考妮丝一眼,想着“原来是感知到他们靠近才诱导我说这种话的啊。” 阿格蕊丝修女和劳伦斯跟在亚当的身后走了进来,刚刚发声的就是这位修女。 阿格蕊丝的长相清秀好看,一头及肩素雅的黑发披在修女风帽之下,美丽而又有些咄咄逼人的碧绿眼睛此刻正用来瞪视面前的年轻法师。 她身旁的男子则是一副温和的样子,鲜艳的红色头发与给人肃穆感的黑色教会服装稍稍有些不搭。 劳伦斯与其说是个战士,更像文弱的诗人,他面色白净而身体精瘦。但是却给人莫名的压迫感。 “好啦,阿格蕊丝,不要和垃圾计较。” 然后,从他薄薄的淡色嘴唇里冒出了粗鄙的话。 ; 第十三章 “那么,劳伦斯爵士,请坐吧。” 金发碧眼的美丽少女仿佛从童话里走出一般,此刻她露出亲切的笑容,用着清脆悦耳的声音轻轻说道。 这个名为艾丽莎·昆宁格斯的少女,带给人正如人偶一般美丽又安静的感觉。金色睫毛覆着的碧蓝瞳孔如同来自海底的光辉,乳白色的肌肤上浮现出樱色的脸颊,以及涂抹得明艳而诱人的红唇。 劳伦斯微微点头,有礼地坐在了霍拉旭的斜对面。 他棱角分明的面庞给人以性冷淡的印象,刻薄的外形的唯一缓冲就是下垂的眼角。 至少这家伙不会对着公主爆粗口——亚当稍稍放下心。 虽然美丽。 固然亲切。 但是,她身上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骨子里的高傲还是挥之不去。那并不是因为身份和环境所带来的高傲,如果是这种单纯的东西,她就不可能待人亲切。 那是她作为人的本质。 自己对艾丽莎公主评头论足让他稍稍感到有些僭越,不安地挠了挠头。 “啧。” 劳伦斯似乎很看不惯亚当挠头苦笑的动作,投来一个厌烦的视线。 然后,站在亚当身后的埃索伦注意到了他,二人的视线在空中相接,一边是无垢的黑色,一边是不快的棕色。 但是,对任何人都心直口快的劳伦斯,这回却悻悻地收回了视线。 阿格蕊丝修女落座在他的身旁,不过,留出了初次见面的陌生人会留出的那么大的空间。 用这种小地方宣示自己对神父的不满,劳伦斯倒是觉得这方面很可爱。 “请容我确认一下,此番的目的是前往黑石城的遗迹调查、搜救对吧?”阿格蕊丝一丝不苟地说。 “嗯,是的。”公主和蔼可亲地微笑着回答。 “对于教团方面的报酬是恩维(envy)的目前所在地。” 这回轮到亚当轻轻点头。 虽然已经和那个祖父断绝了关系,不过修女看自己的眼神一直都让他很不舒服。 “啊,不过那个人是有权能(reign)的,说不定已经察觉到我们的企图了。”考妮丝轻松地笑着说:“……关于这一点,亚当你是告诉教会了的吧?” “那是自然,因为到时候如果竹篮打水了会被迁怒的是我们啊。”他闭上左眼,理所当然似地说。 “不过,那个老不死的居然真的有这种价值吗?为了与他见面的可能性就去参与这种危险的事?” “危险?我可没有听说啊。”阿格蕊丝对劳伦斯投以责难的视线,神父微微一笑,权当没有看到。 “不然的话我肯定会选择带上茉莉啊、莉莉啊这些比较可爱的修女吧?你这种脑子里全是肌肉的当然只适应……好痛!?” 那在旁观者看来简直就是抱有杀意的铁拳,直直地打在了劳伦斯的头上。 “喂,小子,那里是太阳穴吧。” 连黑猫都皱起了眉头,就连以凶暴著称的怪物都对修女的凶暴感到惊讶。 霍拉旭摸着自己的下巴思索:“难怪我觉得劳伦斯你脑袋不好使,看来并不完全是你的错啊……” “少放屁,我怎么就脑袋不好使了?”揉着自己的头,劳伦斯的视线有点迷离。 “因为,明明是教会的人,却连半个神术都用不了吧。” “一个万年破学徒法师也配说我?我不用神术是因为根本不需要,捏死你这种异端只用一只手。” “劳伦斯神父,埃达他也是信仰大神的。”修女对于他随口说出的词汇似乎感到不满,谨慎地提醒他。 “哼,谁知道呢。” 亚当看着眼前吵吵闹闹的一伙人,有些无奈地露出了苦笑。 公主像是姐姐在看待弟弟妹妹们一般,静静地坐在一旁,却又是认真地对自己雇佣的同伴投以视线。 “嗯哼。”阿格蕊丝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一声,似乎是打算将脱缰的话题重新导回正轨:“同行的人具体有哪些呢?” “唔,这个嘛。”亚当掰起了手指:“温妮、霍拉旭、埃索伦、劳伦斯和你,一共五个人?”他似乎觉得人数出乎意料得少,有些惊讶地皱起了眉头,然后又开始在心里计算。 “不算上我就算了,你好歹别忘了自己啊。”黑猫矫健地跳上了桌子,抹了抹自己的脸又开始舔起爪子。 “啊,对哦,原来还有我。” “话说你这家伙完全就是只猫吧?难道说一开始老妈就是骗人的?”霍拉旭伸出食指去逗弄自己的使魔,然后被狠狠地挠了手腕。他似乎已经习惯了,连叫痛都免了:“之前考妮丝虽然只告诉了我教团的两位,不过听她的口气,你们还去找了其他人的吧?” 亚当有些惊讶考妮丝居然会和他谈话,射出问询的视线,然后被妹妹嫌弃的手势驱散。 位于瓦兰家西侧的客厅中,此刻充满了阳光。连接着日光室与餐厅的这个中间地带,宽敞,而且采光条件也相当不错。高级的切诺地毯铺在木制地板上,三张古色古香的深绿沙发包围着一张红木矮桌,旁边还摆放着三把平时不怎么使用的木椅。 桌椅上那些形象精美,构图匀称的装饰纹样图案表明了使用者对富足、华美的追求,外形厚重端庄,线条简洁严谨,立面比例和谐。 过不了多久就会开始使用的壁炉已经打扫整理过了,此刻依然安静得像一具尸体。 考妮丝和艾丽莎公主坐在正对入口的沙方的左侧,霍拉旭在入口左手处沙发的中心,劳伦斯神父和阿格蕊丝修女坐在右方。 亚当拉过椅子,一屁股坐了下来。 埃索伦自然而然地前去泡茶,惹得考妮丝皱了皱眉,上次尝过他茶艺的她当然不想再面对那样的味道。 而且那小子还莫名其妙地找到了考妮丝藏起来的塞尔福红茶,如果不是用的这个种类,妹妹可能还不至于那么生气。 但是,有外人在的场合,她还是相当克制。 她的身材有些娇小,不过因为身体的比例很好,并不会给人矮小的感觉。虽然也是闻名四方的美人,不过果然还是比不上身旁那个完美的璧人。 她翘着腿,用淡漠的眼神看着发言者。 “嗯,姑且去找了下科玛(klyma)。”说道他,亚当似乎有些不快。劳伦斯和阿格蕊丝也露出了异样的表情。 “科玛?我记得那是你的剑术老师吧?” 只有霍拉旭似乎完全不知道这个人的存在。 “是啊,因为他的胡乱指点,我好几次险些丢掉性命。” 劳伦斯摸了摸黑色长裤的兜,似乎想拿什么出来,却被修女的视线压制,叹了口气抽出空手:“原来如此,科玛也跟你祖父有过节。” “教我剑术也是因为讨厌祖父吧,不,我怀疑那个人讨厌所有人,那段时间一直以让我痛苦为目标……” 或许正因如此,亚当才渴望一个像剑圣一样饱受赞誉的良师益友吧。 “但是他似乎外出了,或者不想见我。” 劳伦斯和阿格蕊丝只是默然跟着他去拜访那个临近山丘的破木屋,没想到那就是科玛的家。 “那家伙很厉害吗?” 因为对白刃战完全不感兴趣,所以霍拉旭才对科玛的事情一无所知吧。 科玛曾经与另一个人并称为“朱诺双龙”,是文武双全的奇才,任何兵器都能够熟练操作。 曾经和恩维当过一阵子朋友,但是喜欢的女人却被坏心眼的恩维给拐走,从此结下仇怨。不过,更让他愤怒的是大家都把他“曾经打伤恩维”当做他最大的成就。 “白痴,不厉害还找什么?”劳伦斯的笑容里有那种原始的野兽气息,他似乎为没能见到科玛而感到遗憾:“虽然这次没见到,不过我在得到消息的同时也会让教会那边给他送一份的。老头死了的话你们也乐得轻松吧?” 亚当没有回答,他只是和考妮丝对了下视线。 妹妹凝重地点了点头,将腿平放。 “有什么人突破了结界。” 他淡淡地宣布。 空气一下子凝固了,霍拉旭掰了掰指关节,劳伦斯和阿格蕊丝虽然没有动作,但是眼神却简直像换了一个人。 只有黑猫事不关己地打着呵欠,埃索伦则是没听到对话,现在也还轻声哼着歌在泡茶。 钟表大概重复了三十次滴答声之后,门被粗暴地推开了,发出了不满的咯吱响动。 身材颀长的男人褪去礼帽,一边笑着,一边像是没有注意到紧张气氛似地踏入了客厅。 “啊哈哈哈,抱歉打扰了啊,亚当,小考妮丝,哥哥他不在吗?”男人长着一张容易被欺负的政府职员的脸,稍稍有一些不太明显的皱纹。 看到小叔的脸,考妮丝立刻明白了破坏结界的是谁。跟在他身后的是与瑟妮一样,同为自己表妹的米兰达·瓦兰(miranda)。 知晓来人没有敌意之后,屋内的众人都放下了戒备。 “咦——这里居然有这么多人,你们要开派对吗?米兰达,我们真是来得巧啊……” 米兰达穿着奢靡过度的粉色毛绒衣,下身是造型前卫的不规则神色褶皱裙,露出穿着丝袜的腿,脚上蹬着一双高高的黑色皮靴。 “啧。” 她无视了父亲的问话,几乎是把他粗暴地推开,走到了前面。比起引路人,这个男人更像是开路的小卒。 “呀,米兰达。”亚当挤出一个笑容。 “哦。”冷淡地摆了摆手,示意不像跟他说话:“考妮丝,别来无恙啊?” 然后,粉色的女王注意到了给考妮丝倒茶的埃索伦,眼中一下子闪起恶毒的光芒:“你的男人?” “无语了,你能不能不要对这些事情这么感兴趣?” 考妮丝抿了一口茶,似乎不愿意让对方进一步看轻自己的交际圈,所以完全没有表现出对红茶味道的不满。 埃索伦完全没明白事态,只是用感动的眼光看着考妮丝,似乎以为自己的茶艺已经得到了认可。 “米兰达,要和大家好好打招呼才行……”因为女儿那凌厉的视线,卡尔(kael)的声音渐渐变得微不可闻。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撑起了分家的几乎是米兰达一个人。是炼金术方面的天才,同时水与土属性的毁灭魔法也十分在行。她在香料以及金银方面也有远超常人的敏感嗅觉。 所以对她的任性,谁都感到无可奈何。 “事情已经谈妥了,到时候见。”劳伦斯冷漠地站起身子,虽然表达的所有的意思,不过没有参与的外人完全无法从他的话语里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似乎是因为米兰达的到访而刻意为之。 他只是点了点头,而阿格蕊丝修女则是有礼地一一告别,然后才跟上了神父的脚步。 “我…我也想走了。”霍拉旭也想要起身。 “你这家伙,东西早就收拾好了吧?之前还嚷嚷着洗澡水不要太烫。”亚当戳穿了他的阴谋,让他一阵语塞。 “怎么,埃达少爷不愿意见到我了?”米兰达面带讥讽地说。 “呃….人家不想打扰你们家人感动的团聚嘛……”泄了气的皮球将视线落寞地别开:“你们吵架总是拿周围的人开涮啊……” 不过这次,米兰达似乎更中意埃索伦的样子。 “温温和和的小男生啊,考妮丝你果然喜欢狗呢。”似乎没有什么联系的两句话。 埃索伦歪了歪脑袋:“米兰达小姐应该也喜欢狗吧?” “嗯?你怎么会得出这样的结论?” “身上穿的不是狗的毛皮吗?” “——”不光是米兰达,在场的所有人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除了一脸坏笑的考妮丝。 “这是狐狸啊!”米兰达抓着埃索伦的肩膀不停地摇晃:“你这小子什么都不懂!” “亚….亚当。”埃索伦露出将死之人的表情,向亚当求援。 不管怎样都不生气,从容地对待他人的讥讽,这样的埃索伦面对暴力份子米兰达突然变得毫无还手之力。 亚当不禁感叹:还真是一物降一物。 不过米兰达也不知以因为羞赧还是愤怒而涨红了脸,看来还是没有人能全方位地压制埃索伦啊。 “请你适可而止一点吧。” 然后,亚当注意到不知何时站到一边的公主,脸上阴云密布地看着争执的两人。 “——”妹妹用复杂的眼神看着这一切,不发一语地再次拿起了红茶杯。 “小叔,你们这次是来做什么的?” “啊,因为那屋子暂时抵押掉了,所以想来这里过冬。哥哥碰巧外出真是太好了,亚当你是不会把我赶出去的呢。” 卡尔快乐地笑着说。 【我是不会啦,不过考妮丝就说不准了。】 “可是,我记得小叔你的生意不是开展地如火如荼么?怎么就连屋子也要抵押了啊?” “哎。”他叹了口气,就像是泪水之雾弄花了眼镜一般,取下来擦拭:“米兰达她之前和别人斗殴,直接传音给我让我派雇佣兵,没想到雇到了穷凶恶极的一伙人,反而把我给绑架了。说是不买下整个组织就撕票……” “呃,节哀顺变。” “话说大叔你会用传音魔法?”霍拉旭似乎对这个话题比较感兴趣,他一直都无法使用这种需要机敏的魔法。 “呃,我是个麻瓜啦,米兰达把刻印刻在了我的膝盖上。” “为什么是膝盖?” “她说反正我下雨天的时候膝盖本来就会痛,再痛一点也没关系。” “恶魔啊…….”霍拉旭小声地说,卡尔叔父则是点头表示同意。 精神类的魔法对神经的负担很大,原本就会造成痛感,如果是给没有魔力的普通人强行植入刻印程度更是剧烈。 将已经变得软乎乎的埃索伦扔在沙发上,米兰达走了过来。 “你们在聊什么?” “在说你的坏话。”黑猫漫不经心地揭发了。 “等等,林德,我是没有参与的吧?我只是在听对吧?”亚当急忙解释。 “好像是。” “喂!你真的是我的使魔吗?” “好像是。” “别废话了,你们两个跟我出来!”米兰达揪住父亲的耳朵,扯住霍拉旭的领口将两个人拖了出去。 “真是怪力女,那么强为什么还学魔法啊……”亚当自言自语道。 “不过,有的时候还挺羡慕她呢。”考妮丝优雅地吃了一口作为甜点的饼干。 “是啊,能和父亲像那样相处。”亚当有些惆怅地看着窗外。 【有的时候我也好想像那样打他一顿啊。】 “诶?我只是羡慕她厚脸皮而已。” “噗。” 公主似乎终于没能忍住,轻轻地笑了出声,然后有些窘迫地红着脸摆了摆手示意不要在意她。 “你们一家人,感情真好呢。” 她似乎想起了什么,虽然笑容依旧,但是语气还是有些忧郁。 “才不好呢。” 考妮丝站起身子,走过去拍了拍埃索伦的脸颊:“你不想继续被欺负的话就躲回自己的房间吧。” “你一个人会很麻烦的吧?” “有你在才麻烦。” 埃索伦似乎对这句话不怎么认同,微微皱起眉头。但是还是选择了离开。 艾丽莎公主也自然而然地向二人告别,准备回去自己的房间。 “怎么办?”等到周围安静下来,亚当坐到考妮丝的对面。 “什么怎么办?你出去做你的事,我留在这里,卡尔叔叔和米兰达难道能做什么妨碍吗?” 【说起来,她不知道啊。】 亚当想起被使魔偷窥的事情,还有那次强吻……忽然觉得一阵头疼:“不给她个满意的解释她肯定会添乱的。” “要不把她打晕了绑起来?” “喂,你不要一脸认真地说出这种话啊,虽然认真的你也很可爱。” “请不要对着亲妹妹发情,走开。” 她将漂亮的侧发用食指卷了一圈:“是呢,还是应该稍微想想应对之策,虽然说对待米兰达这种程度的家伙也要动脑子让我感到可耻。” 估计米兰达在她心中的地位还不如现在在后院里打着瞌睡的布奇吧,明明米兰达一直把考妮丝当做最大的竞争对手,亚当内心不禁泛起一阵同情。 “话说,你之前对她下的诅咒解除了没啊?” “——”似乎现在才想起这件事,考妮丝皱着眉头看向斜上方,这是她思考时的惯用动作,然后一秒钟之后就宣布放弃。 “管它呢。” “真冷酷啊。” “亚当你还好意思说我?你们明明有一段情吧?现在看来就像陌生人啊,相当深沉地伤了少女心吶。” “别提了。” 看到妹妹少见地露出了小恶魔一般的微笑,亚当预感自己又要被做什么了。 果不其然,妹妹的话验证了他的猜想。 “不如带她一起去,你们再续前缘?” “喂,说真的,不要一脸认真地说这种可怕的话啊。” ; 幕间 “他们……知道这个吗?” 少女用我见犹怜的语气,幽幽地问道,眼波流转。 少年摇了摇头。 —————————————————————————————————————— “神父!今后希望你能够事前做好说明!”阿格蕊丝很不快地开了口。 “你这家伙,非要等到完全离开宅子才开口啊。”劳伦斯漫不经心地点了一下修女的额头,示意她解开精神防护:“你想太多啦,修女。” “神父你该不会信任他们吧?” “哈!我连自己都不信任。”劳伦斯回过头,用无比空虚阴冷的视线看着身后的少女。 【更不用说我了。】 她虽然称不上讨厌这个人,但是也绝不想和他扯上关系。 什么都不想要的,内在空无一物的人。 如果出现了什么让他感兴趣的事物,也会在一个心跳内背叛教会吧——本来就是被教会收留的孤儿,成年了之后也无处可去,仅仅因为战斗的才能,所以才被特别编入制度。 “教会的疯狗”,一部分人在背后偷偷这样称呼他。 不过阿格蕊丝并不认为平时的他有什么可怕,就算战斗的时候,也不是残忍至极的凶徒,不会让人感到可怕。不如说,可以看见他那深不见底的迷茫。 唯一让她毛骨悚然的是—— 这个不相信幸福、不相信神明、不相信未来、不相信希望、不相信他人、连自己也不相信的怪物,竟然会露出和善的笑容,用虔诚真挚的话语开导前来教会的信徒。那份姿态,简直就像是教皇再临,完全看不出来是个冒牌神父。 这是无法解释的,没有意义的事情当然无法解释。 如果仅仅是想留在教会里,也不至于做到那个地步,而且她也不认为有人能够伪装到那种程度。自然而然地,用如纸般脆弱的言语感染人心。 这个人,说不定有圣者的素质。 “修女啊,只是去谈话而已,而且还是在教会的管辖区,有必要把三把斧头都带上么?而且我也一直搞不懂,为什么你要用那种东西。” 劳伦斯往前行进着,步履矫健,神态自若。像是询问趣闻一般轻松地微笑着开了口。 “……有备无患。” “哎,早知道,至少谈话的时候应该带莉莉她们的。” 莉莉修女等人都对劳伦斯相当信服,因为是与破魔司毫无瓜葛的“那边的人”,只能见到劳伦斯的表面。也许到死,她们都会保有着如同少女的纯真吧——阿格蕊丝如此想道。 “怎么,你不打我吗,修女?” “在公众场合请你自重,神父。” “哈哈,真是严厉。” 两人都陷入了沉默,行走在圣晶城的胜利大道上,正值午餐时间,街道上的行人并不多。 阿格蕊丝的靴子在石头道路上发出有节奏感的嗒嗒声,路灯与招牌纷纷向后退去。 训练多年的她,还是无法完全不去看周围,而劳伦斯则是丝毫不受干扰的样子。 一开始,虽然被告诫“劳伦斯神父是个危险分子”,但是只看他的表面的话,是无法察觉的,所以阿格蕊丝也只是半信半疑。于是提出了这样的疑问:“神父你走路的时候完全不会在意周遭呢。” “哈哈,那是我装出来的。” 如同木乃伊一般的干瘪笑容之下,是从喉咙里挤出的干瘪谎言。 他的眼睛没有笑意,也不曾有过。 他明确地说出谎言,但是却不指望任何人相信,仅仅是完成“说谎的行为”本身。在潜意识里,似乎扮演着某个角色。 【这个人没有自我。】 “这次,我会确实地收拾掉霍拉旭。” 突然,劳伦斯如同宣告一般开了口。 那是即将抵达教会大门之前的微语。 没有意义的私仇,无需报告的行为。 阿格蕊丝心中没有困惑也没有愤怒,此刻充盈其中的,更像是常年与狼相处,而那狼终于第一次舔了舔她手的感动。虽然不会因此产生错觉,但是,果然还是感动。 “怎么,爱上我…..好痛?!” 阿格蕊丝面无表情地先一步踏入教会,劳伦斯一边揉着脑袋一边跟了进来。 他讨厌霍拉旭也是正常的。 什么都不想要的人。 什么都想要的人。 这样的存在,他们的关系是不可调和的。就如同第一血姬伊协丽丝和第六血姬薇薇安的水火不容一般。 虽然私斗的确是对教团不利的行为,不过不仅阿格蕊丝也无力阻止,劳伦斯的担保人也说过“无需在意”。 至今为止二人之间已经爆发了两次厮杀。 所谓的战斗,所谓的努力,并不是随口一提的廉价之物。 米兰达·瓦兰并不是随口一说就振兴了家业,拥有了一切,她也是度过了无数个心惊胆战的不眠之夜,流过泪与血才能够取得接近本家百年积淀资本的成就。 而这两人也是一样:情报的收集、自身的磨练、最初的战术、四个以上的临时计划、陷阱、障眼法、替身、退路……两个人都做了能做的一切。 都活了下来只能说是侥幸,而且是不合道理的简直可以算是“强运”或者“孽缘”的东西。 不过,阿格蕊丝已经在开战之前就预见了这样的结果。 劳伦斯缺乏必要的情感,而霍拉旭则是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两个人敌对的人,却合作造成了这样的结果。 虽然挑起事端的是劳伦斯,不过,如果有一个按钮可以不用任何代价地杀死霍拉旭,他相比会嗤之以鼻,而霍拉旭则会毫不犹豫地按下去吧。 “劳伦斯神父!阿格蕊丝修女!”莉莉和茉莉这对双胞胎看到劳伦斯归来,立刻放下手中的活,提着裙子跑了过来,险些打翻了放着拖布的水桶。 阿格蕊丝和劳伦斯都向她们投以和蔼的微笑,解答起无聊的问题。 —————————————————————————————————————— 那是不光彩的伤口。 苦难与诅咒的所在。 —————————————————————————————————————— “今夜月色很美。”艾丽莎公主望着挂在如墨黑夜之上的皎洁蓝月如此说道。那黑色越是深沉,那光芒也越是纯粹。象征着人智所不及的某种纠葛之美。 “公主也睡不着吗?” 埃索伦将双手背在身后,眨着大眼睛慢慢走了过来,然后在五步远的距离停下。 她突然产生了一种冲动,但是,与平时一样,她将之按捺了下来。平静地对少年微笑。 “你还真是无欲无求呢。” 突然,美丽的嘴唇坏心眼地开合。 “?” 似乎没能理解艾丽莎的言语,埃索伦认真地皱了皱眉。 【我似乎知道考妮丝为什么总是对你感到束手无策了。】 多多少少,艾丽莎公主对自己的美貌还是抱有自负的,埃索伦一开始视而不见让她感到新鲜,但是一直这样下去果然还是有些失落。 “埃索伦你……觉得我不漂亮吗?” 她双手在身后交握,可爱地微微弓下身子,比月光更清澈的双目仰视着淳朴的少年。 夜风吹动花坛的白色花朵,还有公主的白色长裙。 这被白色所装点的夜之庭院,仿佛迎接死者的冥河彼岸。 这让埃索伦感到有些耀眼。 “——” 对于愣住的少年,她很想立刻投出一个自然的微笑:“开玩笑的。”但是,却还是等待着回答。 待会儿再说是玩笑也没关系,就再等一秒钟。 心脏、跳动。 咚、咚、咚。 “很漂亮哦。” 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别开了视线。 “是吗。” 她满足地直起身子,吸了一口气,恢复到背对少年的位置。 “那,考妮丝呢?” 少年明显地动摇了,虽然什么也看不见,也没有任何声音传入艾丽莎的耳朵,但是她却感受到了他的感受。 【在这样无云的月下,似乎什么都可能发生呢。】 时空变得暧昧,感情变得脆弱。 【就当做一个幻梦。】 “我认为考妮丝和公主都很漂亮,就像一朵大大的,绽放在庭院里的花。” 闻言,公主噗嗤一笑。 似乎对少年来说,越大的花表示着越漂亮。 “不过呢,公主你和她又是不同的类型的….嗯,我想是这样。” 对他能给女性分出类型,公主稍稍有些吃惊地回过头:“真吃惊,我还以为埃索伦你对女性没多大兴趣呢。” “真失礼啊,什么叫没多大兴趣?” 有些不高兴,认真地否定。 “呼嗯,公主你给人的感觉就是很稳重,嗯,看上去有点难以接近,其实也并不是那样……” 公主没有回答,只有呼吸声。 “考妮丝她呢,性格确实是糟糕了点啦。”说着,少年开朗地笑了笑:“而且对我没什么防备啊,总是喜欢翘着腿之类的….让人不知道该把视线投向哪里好。我不看她她反而还要怪我,说我肯定又闯了什么祸,虽然今天的确是我在打扫的时候一不小心把诅咒教材的锁弄坏了,但是怎么样也用不着飞起来踢我吧……” 艾丽莎公主对他展现了在任何人面前都一样的亲切笑容:“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休息吧?” “公主你,在生什么气啊?” “——” 一个眨眼的时间之后,她整理好了心情:“没什么哦,只是稍微有点困了,明天我们还要一大早出发吧?” “我一定会帮你的。” 冷不丁地,少年一脸认真地说出这句话,然后伸出了自己右手的小指。 公主一瞬间露出了似乎要哭出来的表情,但是埃索伦尚且无法捕捉人瞬息万变的表情与感情。 “嗯。” 她凄然一笑,也伸出左手。 —————————————————————————————————————— 尘封的月夜。 各自的失落。 ; 第十四章 两旁的树木如同列队准备仪仗的兵士一般挺拔而苍翠,它们立于道路的边缘,仿佛人智与自然的屏障。黄色的土与深色的土,划分着各自的领域。 “这里还算好的,之后就是石头山,连马都用不了。而走大路的话,很耗费时间。”阿格蕊丝似乎已经察觉到了是挺紧急的任务,因为时常在外,黑石也去过几次,所以由她在最前方骑行指点。 她说到这里,看向后方的委托人,不过艾丽莎似乎并未听到,少女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别那么紧张,虽然不是百分百确定,她的身份和要做的事我都差不多猜到了。”想必是注意到了视线,轻描淡写地解释了一番。美丽的修女没有看向身边的亚当,而是依然看着人畜践踏而出的道路:“不论是谁,我要做的事情都不会改变。” 大概的意思就是“我虽然不在乎你安心不安心,但是你盯着我看很烦人。” 察觉到自己被嫌弃的事实,亚当知趣地放慢了速度。 与公主平行,清风吹拂在她的脸颊,她双眼晶莹,仿佛晨星。阳光照耀在她的秀发,她长发柔顺,黄金带着闪光。她嘴唇娇嫩,就像最舔的樱桃。 亚当不禁想起出行之前最后的对话—— “再见。” 考妮丝挥了挥手,其中没有任何特别的感情。 “嗯,再见,下次再一起去吃那个布丁吧。” “谁要再去那种地方啊,白痴。” 埃索伦微微一笑,转过身去,没有留心到少女脸上的红晕,或是另一位少女脸上的阴霾。 【真是个罪孽深重的男人啊。】 埃索伦和公主偷偷一起去了那家店,不放心的亚当那天当然也是一路尾随。 不过,和考妮丝是什么时候一起去的他就不得而知了。 【本来只属于两人的回忆…么?】 也不知道对艾丽莎公主而言,是这份时光被分享了难受,还是这份时光在埃索伦的眼中只是这种程度的东西难受。 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伤害了别人,否则,一定会相当自责吧。而亚当已经认定那(伤害某人)是无可奈何的事了。 【他没能注意到,我注意到了,也许正因如此永远也不会有公主爱上我……不过,就算注意到,也不意味着可以回避。】他有些苦涩地想。 根本没有谁都不用受伤的世界。就算是童话里,坏人不也会受伤吗?人有的时候,仅仅是存在着,就会伤害别人。 他默默地让公主超越自己,不想去搅扰她的世界。 埃索伦、劳伦斯、霍拉旭与米兰达她们逐渐赶了上来。 四人之间的气氛看起来不怎么融洽,基本没有在说话,只有劳伦斯和埃索伦偶尔谈上几句。神父的眼中闪动着一丝兴趣的光芒,这可不是好事,于是亚当挤到他们中间来。 “哟,亚当,情况如何?”少年对自己报以开朗的笑容。 “树绿土黄,路看不到头。”他简单地陈述。 “唔……”他居然认真地开始思考起来这句话的意义。 不过亚当也懒得多说,埃索伦的每个行为都去在意的话,一辈子都不够,对于他这号人物只能选择习惯。 “啧,真是烦,我的靴子被弄脏了啦。”米兰达一脸的不快。 “不如说不弄脏才奇怪吧。”霍拉旭随口一说:“我还以为米兰达你经常赶路呢。” “呿,本小姐特意陪你们做这种无聊的事,连发发牢骚都不行?” 明明是被考妮丝赶出来的。 “嘿~?米兰达想和我这个弱女子一起留下啊?我想我们会相处得很愉快的。” 虽然米兰达处处与考妮丝较劲,不过其实从小时候开始就一直处于被欺负的状态啊。果然还是对两人独处感到害怕吧。【要不是我那个时候年纪小喜欢多管闲事…..】亚当想到自己的过去,撇了撇嘴。 “干什么撇嘴,你有意见啊?” 被眼尖的大小姐看见了,夹了夹马肚子骑行到亚当的身边。 【这不是对骑马挺在行的么。】 “没有没有,至少米兰达你是可以完全信任的啊。”亚当尽可能地表现出善意。 “干…干什么啊,怎么那么坦率。”少女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头,空出一只手卷起一缕好看的头发。 这种小动作似乎是瓦兰家的特性吶,女孩子不好意思的时候喜欢卷头发,男人则是喜欢挠头。 【实在是算不上什么上流社会的癖好啊。】 也是这个动作,让亚当发现米兰达虽然有些辛辣,但是那咄咄逼人之下的,依然是一个由美好事物组成的砂糖。 他的视线不自觉地变得柔和了,妹妹的身影似乎重叠在了她的身上。 “哈哈,这也是因为霍拉旭和劳伦斯太不靠谱了啦。” “呼,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找到那两个笨蛋。”她似乎也不怎么喜欢这次的同伴:“这两个家伙确实危险,不过也挺蠢的。什么狗屁一生之敌,真正的一生之敌只有混在饭菜里不小心吃到的香辛料。”突然有些愤恨地说。看来今天早上吃鸡蛋的时候吃到胡椒了吧。 “是啊,有米兰达在真是太好了。” “干什么啊!你!你不要突然开始套近乎!不管你怎么说我也不会在乎你的!你就是我的肉盾!白痴!” 【我好像明白为什么考妮丝爱捉弄她了。】 “米兰达你今天脾气很不好呢。”埃索伦微笑着靠近:“今天早上集合的时候也来迟了,莫非是,便秘?” “——” 露出了接近惊恐的表情。 “亚当,我就算揍他也不过分吧?” “有点分寸,点到为止啊。” “亚当,没想到你这么无情。”埃索伦有些不高兴地皱起了眉头。亚当歪了歪脑袋——这家伙莫非以为自己在和米兰达争执,所以才过来插嘴的么?不过说花季少女便秘果然还是有点太过了。 虽然米兰达很辛辣,但是也没有到会让自己便秘的程度啊。 “因为我还有使命要去完成啊。” “所以说这就叫做无情啊。”他叹了口气,被揪着耳朵拖到了队伍最后。 今天的天气是阴天,只有些许的阳光照耀而出,恐怕坚持不到晚上就会下起雨来,亚当有些忧心忡忡地抬起头看向灰蒙蒙的天空。 虽然说可能会下雨,不过路上的人还是少得有些异常。果然是因为黑石那边发生的异变吗。然后他又看向公主的背影,虽然已经无路可退,但还是质疑着到底该不该让她同行。 “很美吧?” 劳伦斯如同思想一般迅速地突然出现。 “不光如此,她的身上……” “不,就仅此而已了,人除了美一无是处。只有美是天生的,别的优质不过是虚饰。” “你明明是个神父,没想到还挺愤世嫉俗的。” 没有理会亚当的讥讽,劳伦斯继续说道:“被环境,被他人影响,人给人带来的影响永远都只有坏的,让他们远离真正的自己。” “你这家伙….”他突然无法找到恰当的形容词。 “邪恶吗?” “确实很邪恶,甚至让人认为你危险,但是并不无趣。”亚当歪着嘴露出一个微笑。 “哈哈。” “不过,你的话应该明白的吧,公主….委托人她拼命地压抑着自己,这才是你关注的地方。” 似乎除了白痴霍拉旭和自我中心米兰达,所有人都看穿了公主的身份,劳伦斯与其说是说漏嘴,不如说是装作说漏嘴的样子。 “她的确拥有相当的美德,我是被这种特质所吸引,大概这就是领袖的魅力?” “你赞美的不是她的温厚,而是她的压抑。而且你是赞美,不是崇拜,是用傲慢的态度在审视她的挣扎,因为你并不挣扎。就像是不劳而获的贵族感叹农夫的勤劳一般,没错,这的确是美好的事情,但是不过是为了自己能逃离这种事感到庆幸。”说完,他眯起眼睛,似乎要直接看到亚当的内在。 这个诡异的神父,有一种奇妙的张力。 除了一开始就对他充满偏见的人,其他人都会深陷他的魔力之中难以自拔。他会理解一切,即使你犯下不可饶恕的罪——因为他对人类的罪恶毫无兴趣。 “被修女听到你可是又要被揍了。” “她跟我说过啊,什么‘如果你做出忤逆神的事,我就杀了你,这毋庸置疑,就像神绝对存在。’真是杀意满满的告白。”他无聊地耸了耸肩。 人是因为有弱点才成为恶人,而他可以用“某种更伟大的东西”填补,让人产生危险并且疯狂的错觉。 这个神父不是在拯救谁,也不是在蛊惑谁。 让人的良心处于平衡状态,然后观察他们会走向什么道路,这比教唆人作恶更加恶劣。 “难怪考妮丝叫我离你远点,和你比起来霍拉旭简直就是纯洁的处子。” “哈哈哈哈,但是看来你并没有听她的忠言。人类是慷慨的生物,一直扔掉自己最需要的东西。愚蠢?自然是愚蠢的。但是,也相当明智。不是如此,又该怎么活下去?我认为这是生存的本能。” 他说的都是歪理,甚至是自相矛盾的无聊言语,但是,其中却有着迷人的美丽。似乎只要是为了说出那样的句子,他可以牺牲任何人。 “虽然眼前的生活痛苦又艰辛,让你忍不住想要逃避,但也只有这时,你才会产生活着的感觉。” 不过,那种高高在上的态度,让亚当稍微有点厌烦。 “你懂什么?区区一个什么都没有的空壳。” “我什么都懂。” 正是因为懂,所以才空虚,正是因为空虚,才依附在教会这种无聊至极的地方。 “神存在不存在我不知道,但是我却对他死了深信不疑,因为今天来教会乞讨的信徒依然凄惨,不得不靠我这种人渣给他们保证生命的基本物资。我这样的人,却被当做“代言人”。神活着的时候我想最虔诚的人吃的早餐也比不上最不虔诚的国王。” “你还真是愤世嫉俗。” “我只不过是无聊,因为什么都懂。” “行啦,别吹牛了。这种话说两次了都,不觉得羞耻吗?我如果是上流社会的小姐,转过身就去和女伴说你的坏话。” “我还以为你明白的,”他摇了摇头:“不,我想你一定会明白的。你应该也触碰过‘他’了才对。” “—— 你说,什么?” 亚当的心咯噔一声,停了半拍。 【应该……不会吧?】 一股恶寒爬上了脊背,如同蜘蛛一般。 头皮一阵发麻。 他看向自己握着缰绳的双手,竟然开始微微颤抖。 【我害怕了?】 人类原本对世界最多的情感不是对美好的感叹,不是征服的愿望,也不是对环境的不满……而是恐惧。 而最初的最根本的恐惧,就是来源于未知。 “没什么。”劳伦斯露出虚假的,如同冰冷假面一般的微笑,离开了他的身边。 “亚当爵士,”他转过头:“我喜欢人类哦,最喜欢了。我越是接触他们就越是喜欢。人类,果然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总是会有露出獠牙的一面。凶狠的王后,在孩子面前也只是一个慈母吧?在人民眼中也是亲切的王族。”说完,像是满足了似的,策马走远。 听完了他的话,亚当的脸色一下子凝重的起来,因为,他的说法——简直就像是认识王后一般。 【要排除掉他吗。】 陷入了阴暗的思想之中:“霍拉旭应该会乐意帮忙吧。” 那之后,他一直都处在阴云密布的思想之中,完全没有注意路况。不过胯下的灰斑马儿相当机灵,这是他亲自挑选的温顺母马——在初次见面的时候就一直对他投以温柔的目光,甚至在吃完苹果之后舔了舔他的手。 虽然体型不大,但是一看就是良驹。挑选马的时候,应该找那种面对危险面不改色的,虽然它们的心跳会变得很快,呼吸会变得很沉重,但是不容易受惊是非常重要的素质。 这匹马不但线条优美,性格温驯,而且也很亲近亚当。喜爱动物的他,对那种纯真的喜爱相当敏感。 当他注意到马儿停下时,雨已经下了一会儿了。 “这里的桥被毁了。”阿格蕊丝修女平静地说。 “最近有下雨吗?难道是河流涨起来冲垮了?本来就是一条破败的垃圾。”米兰达双手抱胸,有些轻蔑地说。 “如果会是这样的理由,早就被冲垮了。”亚当冷静地说,一边把挂在马鞍后面的头盔递给公主,用作挡雨。 “谢谢。”公主眨了眨眼睛,被雨雾润湿的长长的睫毛闪动。 亚当感到脸上有些发烫,别过了头。 然后,把另外一顶直接扣在了米兰达的头上。 “唔…谢……”少女低着头,发出了微不可闻的声音。 “好啦好啦,我知道啦。” “呿,你以为你是谁啊,不要像我是小孩子一样跟我说话!” “明明被要求宠着的可是你啊,你不是大小姐吗?” “白痴!谁要你宠了,你要尊敬我!” “好啦好啦,我知道啦。” “啊….真是火大!” “比起这个,桥怎么办?”他对蹲在一旁观察的劳伦斯说。 “修复估计是不可能的,看来只能找个浅一点的地方趟过去了。”他明显还隐瞒了别的什么,但是亚当觉得问也无济于事,干脆地下了马。 【敢做什么我就杀了你,这是毋庸置疑的。】 “去上游吧。”修女看到大家做出了选择,然后立刻发布了指示。 霍拉旭打了一个响指,从小戒指里蹦出来一个缠绕着绿色雾气的小鬼:“嘛,总而言之,把马都带回去,大门口那边就有人接应。” “知道了,****。” “你…..?!” 他似乎最终还是放弃了和使魔逞口舌,叹了口气跟了上来。 “使魔,据说会越来越像主人。” 米兰达有些幸灾乐祸。 “我承认我性格不好啦,但是使魔不是也不能伤害主人吗?我觉得伤害心灵和尊严也是伤害啊……”他似乎真心感到无奈。 七人组成的小队走在变得稍微泥泞起来的小路上,身边是风雨与河流的声音,还有森林里特有的鸟语虫鸣。 “我猜情况只会逐步变坏吧。”米兰达撇撇嘴。 “反正肯定是篝火啦,帐篷啦,这已经是能够期待的最高标准了。”亚当挠了挠头。 “哈哈,我倒是有个两人间的魔法屋哦?温妮小姐……”注意到米兰达充满杀意的目光,他生生把话吞了回去:“那玩意儿虽然是魔法器,但是似乎是老妈做的仿造品,相当耗费魔力,而且……” “哦,是吗,辛苦你了。” 米兰达不屑地说,似乎已经是那东西的合法所有者了。 冰雨如同利剑一般插入大地与河流,二者的呻吟都被淹没在了风雨声中。 就这样行进了差不多半个小时。 众人终于找到了一处浅滩,开始尝试过河。 “啊,好冰!”艾丽莎公主虽然这样说着,但是声音里还夹杂着一丝兴奋与新奇。 说着同样台词的米兰达一脸肝火。 前去搀扶修女的神父出于不明的缘由又被攻击了太阳穴…… “啊!” 米兰达突然发出一声惊叫,似乎是踩到了鹅卵石险些滑倒,亚当立刻伸手拉住了她。 “你怎么这么弱啊?” “白痴,我本来就不是乡村野人。” 听到这话的前面的两位女性都微微回头,不过口无遮拦的粉色少女似乎并没有注意到。 “扭到了吗?” “稍微….吶。” 叹了口气,亚当蹲了下去。 “你干什么?” “上来啊,在有流水的地方不方便使用魔法吧?” “才不要……” “别让大家等你。” 咬了咬嘴唇,少女不情愿地屈服了。 亚当接过米兰达的靴子,提在手上,让她把整个身体的重量交付过来。然后,后背传来温暖的触感。 【胸部比考妮丝大诶。】发出这样不良的感想。 “那个……” “比考妮丝重哦,如果你要问的是这个……好痛?!” 少女咬了他的脖子一口。 “刚才谁说自己不是野人的?” “……” “你怎么不说话了?” “亚当,你看….那个——” 顺着少女的视线看向对岸。 引发沉默的巨物抬起了巨大而丑陋的脸。 身高大概十米,佝偻着的脖子上挂着一张马脸,而脖子的左下方还长着半张牙齿外龅的灵长类的脸。 通体暗红,布满了脓疮、斑痕和杂乱的毛发。 驴脸张开了猩红的嘴巴:“你们是要……” 然后,一个魔法飞弹击中了它的右手,略微变焦的毛发处冒起一阵青烟。 “——————!!!!”接近人听觉极限的狂吼之音撼动着整个森林。 “喂,你干嘛突然就攻击!他刚才想和我们说话啊!” “谁叫他长得那么可怕……”背上的少女倔强地反驳。 亚当为了伸展开,努力向对岸跑去,在同伴的刀剑出鞘的声音和怪物的咆哮声之中。 ; 第十五章 那怪叫虽然音量很高,但是并不是巨大魔物应有的震慑天地的狂音,并不是那种气势磅礴的存在。 粗鄙、低劣,而且充满了诅咒的味道。 “根据它的形态和颜色,应该是暗或者血的诅咒。”劳伦斯从被神父服装遮挡的后腰处取出短刀,双手除拇指外的其他四指蜷缩着夹起共计六把的凶器。利刃的表面刻有教会的符文,左边和右边的乃是精钢打造,而中间的短刀使用的材质则是驱魔圣银。 亚当放下米兰达,她一声也没吭,将靴子随意地扔开,仿佛没有受过伤一般优雅而自然地站在原地,视线一刻也没有离开怪物。 “似乎并不是‘不能看的’那一类。”说完,她用右手拂过眼皮,解除了魔眼。 “我先把这里变成‘领土’,检查周围,战斗就拜托你们了。”魔女冷静地说。 亚当点点头,抽出长剑向前走去:“我和修女去前方,霍拉旭火力支援,神父你封锁它的行动,埃索伦保护温妮,站在这条线之后。”他右手一甩,剑尖在地面留下一道伤痕,胸口附近蓝光一闪,消耗了一道魔法刻印。地上的破裂处泛起的蓝光逐渐变大,最后形成一个半圆的透明防护罩。 埃索伦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虽然满腹疑问,但是就算是他也知道现在不是提问的好时机。所以只是点了点头抽出佩剑,站到公主旁边。 艾丽莎小声地说了一句什么,但是被吹散在了风中。 然后,他猛地一踏,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向魔物发动冲锋。 阿格蕊丝撩起裙子,取下了绑在两腿上的棍子,用力一握——大小不一的成对战斧就完成了。 “召唤….束缚……不对,应该是‘显现’吧。”霍拉旭打了个响指,一只比人头稍小的青色带羽毛的节肢生物伴随一阵绿色的雾气出现。霍拉旭用某种如同锉刀一般的邪恶短语对它交代了几句,然后那怪物就挥动翅膀飞走了。 亚当距离怪物大概还有二十米的时候,神父的短刀已经投掷而出,那怪物的左右手粗细不一,右手粗壮无比,而且覆满黑色的绒毛,左手苍白瘦弱,长而尖。 它似乎更加看重自己的右手,随意地一挥就打掉了飞来的利刃。 不过,接触了圣银短刀的部分如同冰雪遭遇太阳一般溶解了。因为痛苦而恼怒的怪物再次发出马嘶一般的怪音。发动了冲锋。 如同饿疯了的乞丐一般的毫无章法的跑法,伸出两手的姿态又像是迎接新生儿的父亲,怪物奔向劳伦斯。 “休想!” 修女跳了起来,发动了神术的她身后似乎有模糊的天使片翼,虽然巨物佝偻着身子,但是依然有十米左右的高度。用小斧的柄全力抽打巨物的马脸迫使它停下。 然后——在空中依靠回旋之力,巨斧的利齿啃了上去。 但是,苍白之手握成拳头砸了过来。 经过一个心跳的思考。 她放弃了进攻,小斧脱手,失去神圣力量加成的棍子无力地掉了下去。修女换用两手共持大斧,企图用斧面接下拳击。 虽然是苍白无力的手,不过拳头依然和人差不多大。就算接下的话手臂也不会好过。 亚当驱动脚上的刻印,不是跳了起来,而是顺着怪物的身体向上跑去。 如同触电般的麻痹从脚底传来,但是也只能忍耐。 他双手将长剑托在身后,在爬完了怪物的大腿之后沉下身子。 跳起! 剑身上爆发出青色的光芒,那是纯粹魔力的颜色,他想要用全力的一击加上魔力块的释放贯穿怪物的胸口。 察觉到了的巨物挥动受伤的右手,想要像拍散蚊子一般拍死眼前的威胁。 劳伦斯僧衣下的袖**出钩爪,嵌入了怪物的下颌,它因为吃痛甩了甩头。 神父借着牵引力急速向上:“右手交给我了。” 亚当没有任何表示,动作没有一丝停滞。 挥剑的前一刹,巨手落了下来。 而神父仅凭肉身用一记侧踹弹开了遮天蔽日的毛绒,按理来说是不可能做到的,虽然神父沉重的踢击超越了一般人的极限,甚至可以击断树木,不过要想不受伤地弹开那攻击还是非常困难。 武技:天穹呼吸法。 那是将自己与自然融为一体,能够看见世界心跳(呼吸)的技艺,不是用眼睛,而是用来自于这个世界的身体去看。 在武技里也是相当奇异的能力,几乎可以说是唯一的万能之法。 与世界同步,臻至化境的,连无法锻炼的眼球与喉咙也包含的异能。 并非针锋相对,而是让整个世界都成为自己的帮手——就结论而言,劳伦斯的力量与怪物的力量一同打在了那只手上,所以粗壮的右手才被生生击退。 虽然完成了自己的任务,但是劳伦斯此刻处于滞空状态,刚刚使用了会带给身体沉重负担的武技也让他无法做出多么灵巧的回避。 所以,才会被那张长在脖子左下方人脸咬住左腿。 破开皮肉只需要一瞬间,那牙齿是人类的牙齿,并不长于撕咬,但是,巨大的力量无视了这样的不足。 骨头的粉碎也即将完成。 但是,神父没有因为失血过多而头脑滞停,也没有因为痛感而大乱方寸,他在千钧一发之际抽回了腿。 “这家伙……”米兰达呼唤和风,让伤者轻轻落地,感叹着他强大的精神力。 另一方面,承受了亚当正面攻击的巨兽胸口开了一个可怕的血窟窿,直直地倒了下去,撼动大地。 “修女,又是那种烧伤,没问题吧?”劳伦斯轻松地笑着向同伴说。 阿格蕊丝没有没有回答,只是急匆匆地跑了过来,一边治疗一边微妙地不开心。 “咦……你这神术。”米兰达轻轻皱起她那好看的眉毛:“有点…粗暴啊。” “平常的话,是莉莉和茉莉负责这方面的事务的……我并不擅长治疗或是照顾什么。”她想起自己的无心之失,有些痛苦地咬了咬嘴唇。 “那并不是你的过错哦?”神父微笑着,因为疼痛和失血而留着汗,但是他还是微笑着,把手搭上修女的头。 一瞬间的吃惊之后,阿格蕊丝猛地挥手扇开了他的手臂:“请你自重,神父。” “知道了啦,修女。” “这刻印……”霍拉旭慢步走过来,像看到什么恶心的东西一样皱起眉头。 “啊,因为我完全没有魔法或是神术的才能,相当痛呢,要发动也很困难,就设计成了根据条件发动。简而言之就是烧掉伤口,阻止流血。” 他事不关己地说明着。 霍拉旭对他的厌恶更进了一步。 阿格蕊丝的治愈,是相当粗暴的那种类型,将毁损的部分杀死,然后制造新的加以填补。虽然效率高而且简单,但是作为“治愈”的话并不优秀,打比方的话就是高热量的快速食品。 艾丽莎虽然也投来了关切的目光,不过并没有发表意见。她看到神父没有受到重伤之后稍稍安心,又凝重地看向那怪物。 似乎注意到了她的心事,劳伦斯平静地说:“那是……”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破空声打断了。 亚当投过一把短剑,以毫厘之差略过神父的脖子,插在了土地上,握柄处因为用力之大还在微微摆动。 他用手抹去脸上的血迹:“闭上你的臭嘴。” 劳伦斯神父只是无聊地耸了耸肩:“我只是对迷途的羔羊答疑解惑。” 修女没有说话,但是还是对亚当投去了几秒钟复杂的视线,要说认同那种行为当然是不可能的。 “不过,劳伦斯告不告诉她结果都一样。”米兰达双手交叉在胸前,姿势十分自然而端庄,让人联想到独自一朵绽放的曼珠沙华:“那家伙已经死了吧。” “啊,你的第一发魔力块之后就是你死我活的单纯厮杀了。” “什么嘛!真讨厌的口气!” “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啦,就算没有攻击,想必最后的结果也是这样吧。”然后,亚当稍稍露出低落的眼神:“抱歉了,让你做不想做的事。” 米兰达面无表情地向前走去,没有看他一眼,脚步没有迷茫,干净利落。让亚当看了更加痛心。 “亚当爵士也没有受伤吧?接下来是要做什么?”公主柔声问道。 “我没事……接下来,要从那怪物那里问出情报。它想必与陛下想要调查的异变有关。” “它不是已经死了吗?” “……死人身上也有可以发掘的秘密。” “果然,是我国的子民吗?” 公主似乎已经察觉到了,不过她并不愤怒也不惊讶,只是感到悲伤。 【但是这份悲伤是真的呢?还是说她认为“大家所寄往的公主”就是如此呢?】 “你赞美的不是她的温厚,而是她的压抑。”他想到神父之前说的话,联系到自己对公主的质疑。突然被负罪感和自我厌恶感团团围住。 “我知道的,那种样子怎么也不像是还有救。” 的确没救了,但是还有理性。从它开口说话就知道。“杀了它是一种慈悲。”这样虚伪的话亚当无法说出,他的自尊也不容许他撒下如此拙劣的谎言。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成为杀戮的正当理由,不过是丑恶的争斗罢了,说什么慈悲。 握着剑的他,本身就为了战斗而雀跃。 劳伦斯也是如此,他如果不想的话,这种程度的对手根本无法让他受伤。 这附近是安全的,不光霍拉旭的使魔和米兰达的回响如此确定。那怪物的身上的伤口也是支持这观点,它想必是追击某人或者被某人追击而来到此处的。虽然是在黑石,也是相当边缘的位置。 米兰达那边响起了吟唱,那人本该消散的灵魂会被拉回,被迫回答问题,然后因为能量耗尽而完全消散。当然了,这不是单方面的拷问,使用者也会承受相当的痛苦。 不是一件轻松的差事,不过霍拉旭对这种对自己有害的魔法都没有学习,因为他知道自己不会使用,所以只能拜托米兰达了。 对一个还没成年的女孩子来说有些残酷,不过她为了能够独当一面已经舍弃掉了那种天真,所以能够忍耐,明明是让整件事变得更加残酷,但是还是可以忍耐。 “要去看吗?” “啊啊,至少我要看着。”公主不容许自己逃避,打算把那人的灵魂的痛苦叫喊的样子烙印在心底,所以走了过去。 用诅咒的方式拷问受害者的灵魂。 劳伦斯稍稍,露出了放肆的笑容。不过,连他的笑也去干涉的话,自己都会讨厌自己的多管闲事。 阿格蕊丝早已结束了治疗,坐在草地上认真地读起一本没有封面的书。 阿格蕊丝五官端正,让人想起古典艺术家弗洛蒙提(pheromoee)的人偶。她体态修长,有着丰满的身材。头发又长又美,光润乌黑。走在路上,擦肩而过的人会情不自禁地回头张望,暗暗下定决心去教会做义工的也大有人在。 不过她对自己的美貌有些束手无策,她一本正经的性格不喜欢无端受人瞩目。 “那么。”他掰了掰手指转换心情:“天色也不早了,我们来生火搭帐篷吧。” 霍拉旭发出不快的“诶….?”但还是站起了身子,埃索伦则是点点头,走向森林搜寻松木枝条和枯叶。阿格蕊丝抬起头对亚当投以询问的眼神,虽然她能砍树的话一定很便利,不过看到那双如同宝石一般的眼睛,他还是只能报以温柔的微笑。 修女对此没有任何表示,只是单纯地接受了,然后又埋首卷中。 在进入森林准备猎点东西之前,他稍微对身后的两位少女投以视线——她们立在风中,美丽得甚至让人产生朦胧感,说那是画他也会相信。米兰达颧骨突出,显得有些倔强,鼻翼薄薄的,非常动人,她穿着和之前款式相同的粉色上衣和咖啡色褶皱短裙,腿上是与裙子颜色一致的丝袜。 公主的便服装饰很少,剪裁自然而美观,一看就知道非常舒适合身。虽然给人不奢华的印象,但是谁都可以看出这是费时间精挑细选,价格不菲的上级品。就像亚当虽然不谙熟艺术,但是可以听出音乐的好坏,所以也姑且知道公主在外表上所下的功夫。 他一个人提着剑走进森林,开始搜寻起猎物。 冰雨虽然已经停止,但是空气依旧潮湿,而土地松软。 动物们看起来不怎么愿意在外游荡,他只捉住了三只兔子,只好期待着其他人的收获。 “你挺享受嘛。”劳伦斯突然接近,和他一起向森林外的火光走去——埃索伦他们似乎已经点燃了营火,烤肉的气息也传了过来。 “这只是任务。” “别装了,你杀他的时候非常快乐。” 神父刻意用了“他”,而不是“它”。 “我对这件事没有任何想法。” “那你为什么笑?” 亚当闻言,如同机械人一般轻轻触摸自己的嘴角——虽然微小,但是弧度确实上扬着。 “得了吧,你以为人们为什么厌恶你?”神父将手放上他的肩膀,如同一个相处多年的老友:“明明你并没有做错什么?他们厌恶你是因为凡俗的人类都会厌恶自己无法理解的东西,当然了,庸人会疏远你,但也会有被你的鲜血气息吸引的人存在。” “是不是某一次你展露了真实的自己之后,就突然感觉自己变成了一个浑身沾染了恶性特殊病菌的人?这是你的天赋,你本质上是一个可以作恶的人。” “你在尝试诱导我堕落么?” “我不引导任何人为恶,我是神父。” “你不会告诉我你相信这句话吧?”亚当的内心被怒火充填:“我受够了你的阴阳怪气,劳伦斯。我警告你,如果你胆敢和埃索伦或者公主说这些蛊惑人心的话……” “我的言语被人厌恶,只不过是因为揭示了他们的耻辱。言辞就像风,朋友,言语对人的行为毫无影响力,能为自己行为负责的,只有自己。”他笑了笑,苍白而冰冷,简直不能称之为笑:“你和我没什么不同,甚至更加恶劣。你难道以为自己……虽然我很恶心这个词,但是果然还是用这个词的话更好理解——你难道以为自己是个热心肠的好人吗?” “我——” “你难道你以为你关心埃索伦·达奴和艾丽莎·昆宁古斯是因为看到了他们的美好?是出于责任?你只不过是好奇罢了,因为看到了他们的扭曲,才会产生古怪的同伴意识。你对那些呆板的,缺乏个性的人,那些缺乏生之活力的虽生犹死之人,毫无兴趣。 抬头看看你自己召集的小队吧,里面有一个人是‘正常人’吗?这就是你的兴趣,你深潜的意识。 不过是做作出来的悲哀。 只有表面,没有真心。” “滚。”他扔下这样一句话,看着神父的眼睛里的怒火快要喷出来了。劳伦斯微微一笑,收回了手,缓步走了开去。 【因为我,接触过‘那个’……】 亚当一直以为那是幻觉。 虽然他一开始只是想要吸取魔力,但是那个结界中的魔力,其实也是结界的一部分。看到的“恐惧之物”,不过是因为自己无法掌握那样强大的魔法而产生的反冲罢了。 他是,这么想的。 眼睛流出鲜血也不过是因为遭受了那样的冲击。 【但是,那攻击真的那么沉重么?如果真的那么沉重,我又怎么只受了轻伤?是我想象它很沉重?】 他想到了祖父的权能。 “没用的,亚当,就算你想要说出我的秘密,他人也无法理解。这就是我的特权之一。你越是违抗,只会让你的世界更加扭曲。人面对强大的力量只能屈服。” “理解、与否吗?”他轻轻抚摸自己的右眼。 人与人之间的交流是非常苍白的,因为你永远也无法让他人看到你看到的东西。一个人如果无法分辨红绿色,那么是红绿色盲。但如果一个人看待红绿色颠倒,那么他就是一个“正常人”,因为他的后天教育会让他把红色叫做绿色,把绿色叫做红色。这个人作为齿轮会与社会这台机器完美地咬合,到死也没有任何人会发现他的特别。 人无论在哪里,都还是孤独的。 有的时候,越是理解,就越是厌恶。而不理解,却也无法产生爱慕。 【终究,所谓的爱,不过是一场幻梦吗?】 他想到米兰达,想到布兰妮,想到……他不该想的那个人。 男人是因为累才结婚,女人则是因为好奇。而最终,往往两者都无法如愿以偿。 他被突如其来的倦怠感裹挟,似乎连呼吸都懒得做了,想要瘫倒在地上,永不起来。至少这样就不用再烦恼。 “亚当爵士?”艾丽莎公主朝他投来关切的目光:“你去了好久。” 埃索伦也向他挥挥手,另一只手则小心翼翼地握着专程给他留下的一整只烤鸡。 【我居然也变得多愁善感起来了,让讨厌我的那些混帐们看到岂不是要笑掉大牙?】 就算扭曲也无所谓,就算劳伦斯所说为真也无所谓。此刻充斥心中的,分明就不是什么阴冷丑陋的东西。 他自嘲地一笑,走了过去。 ; 第十六章 “亚当,现在方便吗?”米兰达走到篝火附近,还是双手抱胸地凛然站着,俯视着坐在岩石上的亚当。 他点了点头,站了起来。二人背向营火向河边走出,清冽的河水流淌之音与洁白的月光组成自然的和弦。 “你穿着那样的鞋子,不辛苦吗?”亚当依然看着前方,二人与营地的距离还不够远,所以只是随便地找了一个话题。 不过少女似乎有些吃惊,侧过头来看着亚当。 “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有些惊讶。你还是有好好注意着我啊。”她露出一个符合年龄的少见的轻笑。 【你这么说,不是搞得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么……】 不过,下一秒,那笑容就立刻消失了,米兰达依然还是一脸高傲,刚才的温和好像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一般:“那家伙只是个一般市民。” 并不是要让亚当良心不安,而是在告诉他:“并没有人会去特意诅咒这样的人。” “这诅咒是扩散性的?根据那怪物对你的魔法弹和劳伦斯短刀的反应,火焰耐性是通常的,而被神圣属性克制。”他托着下巴思考起来。 “欸,应该是与恶魔相关的诅咒。” “喂,应该只是有恶魔不小心跑过来了吧,我可不想摊上大事。” “大事小事我是不清楚,不过……” “不过什么?” “恶魔的魔法我虽然没见过,但是相关的书籍读了不少,这样大费周章的术式不是它们的风格……或者说,不是现今的风格。”她有些迟疑地说:“不过,我也不是百分百确定。” 朱诺的国土有三分之一都是沙漠和山脉,而其中则是有着为数不少的遗迹。 “你是说黑石城的遗迹,是远古时期恶魔留下的?既然这么长的时间没有动静,为何偏偏在最近苏醒了。” “就像天使们准备着复活大神,恐怕恶魔们也开始行动了吧。当然了,这都只是我的猜测。” “关于那个诅咒。” “没问题,至少方圆五里内没有异象,探究完那个怪物的尸体后花点时间我就可以制作出疫苗之类的东西。不过如你所见,变成怪物之后是绝对没有办法变回来的。连眉头都不皱,你看起来并不怎么关心啊。”米兰达饶有兴味地眯起眼睛。 亚当懒散地挠了挠头:“我本来就对别人的事情无所谓。” 不如说,是松了口气。 如果能拯救又很麻烦的话,杀掉它们就是自己的不对,不救它们就是冷酷残忍。虽然自己不会产生负罪感,但是评价却会越来越差。 “你就那么在意那个委托人?” 亚当没有回答,而米兰达似乎一开始就料到会是如此反应,索性坐了下来。临近河边的小土丘上,少女抱着膝盖仰望夜空:“稍微聊一会儿,好吗?” “没关系,我反正也还不困。” “果然和我想的一样,你是为了她才出手的吧?刚才对冒牌神父扔短刀的时候也是真的愤怒。”少女平静地说,看不出她心中所想。 亚当叹了口气,坐在她的身旁,将左手搭在膝盖上。 【我喜欢公主吗?答案是肯定的。但是,那是恋情吗?这他就无法判断了。不过,米兰达说的应该是正确的吧。】 他直接放弃了解释,因为硬要解释无法解释的东西,就会在某些地方生出谎言来。而谎言每说一次,细节上都有变化,不是添油加醋就是前后矛盾。实在是令人厌烦。 “你不说出来,别人又怎么会明白?”米兰达将脸靠在膝盖上,转过头来看着亚当:“你知道我为什么过来?为什么跟来?” 亚当摇了摇头。 “你不知道,而且也不想问。” “米兰达,说出来别人就一定会理解,这种想法本身就很傲慢。” “但是不说的话,更加无法理解吧?你就是因为这种理由,才被人们所惧怕。”她用眼神顶了回来。 “可是我本来就是那样,本来就不是值得尊敬的人,和埃索伦不同。虽然有一定的误解,但是他们厌恶我不是没有道理的。我懒得跟他们说谎,也不愿对自己说谎。”他叹了口气:“但是,不管你信不信,我还关心你。” “都过去了。” “是啊,但是一阵风过后总有踪迹可寻。” “噗” 少女像是忍不住似地,轻笑出声。 “干什么啦。”亚当有些不高兴地皱起眉头。 “哈哈哈哈哈,抱歉,因为亚当你一脸忧郁地说这种话……”她竭力压住笑意:“真的好蠢啊。” 然后,她又收起笑容,有些装模作样地嘟起樱色的小嘴:“但是你这家伙被美少女几句话就骗出来了啊。” 举起戴着手套的可爱小拳头快速而准确地打向亚当的软肋,动作相当轻柔。 “唔。” “你知道吗?”顿了一顿,少女梳理自己稍稍被风吹乱的头发:“世间大多数人并不抵触接受和听从他人的命令,他们甚至对听命于人感到喜悦。自然也发牢骚,但那不是真心,只是习惯性的嘟嘟囔囔发泄一下,如果你要他们开动脑筋自己思考,承担责任和自主判断,他们就会惶恐不安。”她突然说道:“但是你不一样,你是那种忍受不了愚行的人,所以只能自己干。” “霍拉旭、劳伦斯、阿格蕊丝、埃索伦、我……都不是什么正经人,但是却还是被你聚集起来了。在战斗的时候也只能听从你的指挥。”她轻轻说着意味不明的话。 “我可以当做你在夸我吗?” “随便你啦。” 她伸了个懒腰,站了起来向营地走去。 没有告别的话语。 唯一一个在过去主动甩掉亚当的女人,迈着稳健的步子离开,亚当拍拍身上的灰尘,也跟了过去。 “恶魔….么?”他的嘴角微微上扬。 从前只参加过比武大会,杀过的也仅限实力远低于自己的动物。从未参加过魔物讨伐,而且一上来就是被诅咒了的意识尚存的人类。 但是身心却都相当适应。 微微的、和谐地发抖,那是雀跃的表现。男人呼出一口苍白的气息,宛如渴望杀戮的狼犬。 明明刚下完雨,但是脚下的落叶还是发出干瘪的碎裂声。亚当一步步靠近营火。 埃索伦与艾丽莎公主谈话的一处碎片钻入耳窝—— “我常常感到自己对别人来说不值一提,微不足道,没准对自己来说也是一样。” 公主闻言,沉默了一会儿,火光在她姣好的脸颊上闪动,如同圣堂里的天使雕刻。 吸了一口气,郑重其事地说:“我觉得你并不是不值一提,也不是微不足道。” 亚当苦笑摇头,向一旁走去。 霍拉旭躺在在一旁的干燥空地上,用双手托着后脑,嘴里叼着一片叶子。似乎是和公主搭话结果陷入了尴尬的境地,黑猫也不知去向。 “哟。”看到亚当接近,他轻声打了个招呼。 “不到帐篷里睡吗?” “我待会儿再去。” “待会儿埃索伦就要开始打呼噜了。”亚当笑着说,一边将视线投向霍拉旭的右臂,因为驱动魔法而微微发光。 “没什么好看的,这种程度的疼痛我已经司空见惯了。” 被召唤出来的小洋楼伫立在一旁,虽然是说不上奢华的住所,但是比起帐篷来简直就是皇宫。 单单维持现界的话应该是不需要魔力的才对。 亚当如实抛出了自己的疑问。 霍拉旭有些不耐烦地说:“白痴,当然得给她们准备好热水吧?被子我也在进行加热。” 【原来如此,是因为这个理由才必须呆在距离魔法屋不太远的这个位置啊。】 亚当稍稍有点佩服起他对女性的体贴。 “怎么样,顺利吗?”亚当朝公主的方向努努嘴。 “说什么顺利不顺利,看到她的颜色我就提不起任何干劲啊,用无数的线条将自己紧紧束缚,简直和劳伦斯一样。”他的话语中蕴含着某种深切的情感,但是亚当也只能模糊地把握。 “欸?真意外啊,你这是打算放弃了吗?” “如果能被垂青当然是好事,这点念想我还是留着的。不过,果然她对我来说还是有点太遥远了啊。” “呼呼,那你还刻意透露你的魔法屋的事情?” “虽然得不到,但是她每笑一次,月亮就离这里更近一些。这叫什么来着….为了那份尊贵而流泪?” “呜哇,感觉今天晚上情感大爆发啊。” “什么意思?” “我刚才也说了一句文绉绉的话,被米兰达笑了半天。” “哦,毕竟是你的女人嘛。” “喂,她第几章变成我的女人的?” “那我去追求她了?” “去你妈的。” 然后,两人相视一笑。 “要喝酒吗?”亚当活动了一下筋骨。 “我倒是无所谓,你小子不是不喝酒的吗?” “反正也无事可做。” “那你去我包那里拿吧,就在岩石后面。” “你愿意让我翻你的包?” “老实说,我现在处于那种微妙的状态,就像是拉屎拉了很长时间的感觉,站起来就会陷入非常难受的境地,还是多躺一会儿吧。就算要置换给我的储备粮们,也没法在现在突然中断魔法。” 亚当点了点头,随便翻出一个瓶子:“这个可以吗?” “将个烂就。” 少年用嘴拔掉木塞,喝了一口——只感到辣和酒的气息,不过,在那之后从喉咙到胃都有一种轻柔的温暖传来。 然后,他递给了霍拉旭,他喝了一大口,将瓶子放下。 “果然是恶魔?” 他沉思了片刻,然后对亚当提出疑问。 “啊,八九不离十,米兰达也是这么说的。” “嘛,我是无所谓。” “知道你的性格我才找你的,被剥夺了自由的人肯定会恨别人。” “你我都是命运的奴隶。” “哈,比起劳伦斯,你更像个神棍啊。 对了,说到他,你和他的交情比我长,觉得他有什么古怪吗?” 亚当拿过酒瓶,又喝了一口,看起来问得很随意,但是眼睛却看向霍拉旭的方向。 “他没有一刻不古怪,我对他也没有研究过。老实说,我对人的心理和精神没有兴趣。直觉也不准……唔,你皱眉了,看来你要问的不是这个。我想想,如果你是特指这次旅途的话,他相比以往倒是看起来挺开心的。虽然我是因为温妮小姐感到开心,但是他应该不是,也许是因为你吧。” “我?”亚当吃了一惊。 “你打败杰兰特的时候,我也在场,因为要去看公主。那家伙则是盯着你,眼睛里闪着古怪的光,比平常还恶心了五倍。” “说起来,杰兰特是马尔兰的,也许他们认识吧。” “天知道。”霍拉旭翻了个白眼,坐起身子,一只手捶背一只手拿起酒瓶灌下一口。 从高处落下的生物,正是他之前放出的使魔,此刻一下子钻入了他的身体,只留下一片绿色的雾气。 “这家伙,是不是变小了一些?” “啊,因为原本是昆奇·努玛(kurkiruma)的使魔‘二十八惊奇’,被我老妈找到了碎片复活的,虽然力量极度削弱了。” “昆奇?就是创立法师公会的那个‘观测者’?” “说对了一半的一半,他是创立法师公会的六人之一,而且他的称号是‘监视者’才对。” “二十八惊奇,是可以变成二十八个动物吗?” “嗯,原本的话是没有限定的,我手上这个残骸则是局限于小型鸟类。身体变小则是因为只有三只回来了。” “前路凶险啊,都是之前那种怪物?” “怪物确实有,不过国王带着部队也是走的这条路,基本已经被他们清理过了。” “看到这种景象居然不折返,这位大人的脑筋我是捉摸不透。” “呿,你有资格说吗?也不知道是谁听到路上基本没什么怪物了露出遗憾的表情。我是觉得谢天谢地,搞不懂你们这些战争狂人。 而且,他现在就算是想要折返估计也很困难了吧。” “你是说……” “性命应该无忧,但是处境想必是不怎么好,路边也有骑士的尸骸。” “是吗……” “总而言之,不管怎么说,我们还是只能做能做的事。话说回来这次的委托为什么会是救国王啊?温妮小姐是哪里的贵族不成?” “废话,是平民能请得动我们吗?” “哦,说得倒也是。” 公主姑且还是用魔法器使自己的面貌发生了改变,没有主观上认出她的话,就是无法看清真相的。不然见她的人早就将她送回去了。 【我到底……是怎么一下子认出她的呢。】 亚当想到埃索伦之前说的那句话,忽然感到话俗理不俗。拿起酒瓶,却发现已经空了。 “喝酒是为了要失去什么而不得不喝……么?” 他看着酒瓶中映射着的自己的脸和火光,没有笑意地笑了笑。 “什么?” “没什么,我的自言自语罢了。” “米兰达她们也都进去了,我们也准备休息了吧。”霍拉旭伸了一个懒腰说道:“话说你看到林德了没?” “没有,估计跑到屋子里去了吧。” “该死,那家伙,不止毫无用场,也不和我同甘共苦。”一边发着牢骚,一边解开了外衣的纽扣:“半夜劳伦斯来刺杀我你可得保护我啊,虽然我以防万一设了几个陷阱。” “喂,我如果起夜怎么办啊?给我解除掉。” “不要,你忍到早上不就行了?还是年轻人吧?” 留下蛮不讲理的话,霍拉旭转身离开。 亚当看到埃索伦向树林走去,又想到自己刚才喝下的酒,虽然没什么尿意但是还是决定姑且还是去一次。于是小跑着跟了上去。 “呀,亚当。”举起一只手打招呼。 “上厕所的时候就别一本正经地打招呼了。” “亚当你真的很强呢。” “哈哈,一般啦。” “能够那么果断地刺下去,是我的话一定做不到。” 他似乎真的是这么想的,低下了头。 【这家伙难道其实不是天然呆是天然黑?】 如果不是埃索伦,他一定认为说这话的人是在讽刺他的冷酷。 “你就保持这样不是挺好的么?” “是啊,就算去模仿亚当估计也没办法吧。” 少年露出为难的苦笑,然后又将真切的目光投向天空。他是亚当见过的,最常看天空的人。 似乎不明白焦躁为何物的,宁静的少年。 “埃索伦你,为什么想要帮公主呢?” “大概,我还是没能放弃模仿谁吧,我一直想做这种很酷的事。结果却是麻烦了你呢。”他柔和地笑了,似乎打从心底里感到抱歉。 不过亚当却不认为那是真的答案。 虽然也许是目前的埃索伦能给出的真心,但是真实却并非如此。 他恐怕——不光对人类的恶,对人类的善也毫无兴趣。 甩掉无聊的妄想:“埃索伦你大概是喜欢公主吧?” “我?” “对啊。” “为什么?” 这个直率的问题让他呆了半晌。 “这个……因为公主很漂亮吧?又没有什么缺点。” “这样就要喜欢吗?”少年有些困惑地歪着头:“我应该喜欢公主吗…因为她很漂亮又没有什么缺点?” “喂,别问我啊,难道你是哲学家什么的么。” 有些难堪地挠了挠头。 “那,你喜欢考妮丝吗?” “唔,还好吧。” 【我的妹妹可是在认真地烦恼你爱上她这件事啊!她听见了肯定会气得七窍生烟。】 不过,亚当却因为这个过于淳朴的少年感到一阵好笑。 “走吧,去睡觉了。” “嗯,” 二人一起走了出去,足音在夜中微微回响。 亚当身后的草被他踩得七倒八歪,而埃索伦甚至连脚印都没有留下——仁兽虽行于野,足亦不践草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