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杀戮档案》 第二章 登船 第二章登船 刘贵夺 性别:男 年龄:28岁 家乡:黑龙江 婚姻情况:未婚 学历:初中 在出海的前一年,刘贵夺作为一名歌厅服务生,在工作中结识了同为服务生的韩美玉,那一年刘贵夺二十七,韩美玉比刘贵夺小两岁,两人日久生情,谈起了恋爱,后来又搬到了一起。爱情让在社会上颠沛流离十余年的刘贵夺感到未来充满了希望,爱情就像小雨,滋润了两人的心田。虽然生活拮据,但是两人苦处化甜,也算是和和美美。 刘贵夺对自己的工作不是很满意,一来赚不了多少钱,二来也没有社会地位,后来刘贵夺看到了一些有关出海招聘船员的启示,工资大多十分优厚,远洋船员动辄十几万元的报酬。但是刘贵夺并未动心,他不想离开女朋友,更不喜欢大海,他知道船员的工作有多累,你选择了船员,就是选择了当骡子当马。 后来有一次,刘贵夺参加同学聚会,他发现现在的社会和他十七八岁的时候改变了许多,那个时候无论贫富大家都可以坐在一起。但是如今大不相同,从聚会就可以看出,有人开车来,有人骑自行车,还有的因为混得不好不敢来,刘贵夺没有想到,钱已经伤害到了朋友们纯洁的友谊。 可即使是这样,刘贵夺还是不想应聘船员,更深层的原因是上一次出海给刘贵夺留下了一生都难以抹平的伤疤。刘贵夺在二十岁那年,他出过一次海,也是第一次出海,他所在的那艘船是一艘远洋船,是往欧洲北海渔场打捞鳕鱼的。那个时候的刘贵夺真的是意气风发,认为大海是他的征程。可是还没等道目的地,渔船就发生了重大事故,刘贵夺侥幸活了下来,可是从此却背上了沉重的枷锁。别说应聘出海,就算是在电视上看见轮船,刘贵夺都会做噩梦。因此刘贵夺坚决不愿意再做船员。 可事情的发展总是出乎意料,女友韩美玉的怀孕让原本平静的生活发生了变故,两人商量了很长时间,终于决定把孩子打掉。女友流产过后,刘贵夺一度陷入抑郁,他长时间纠结于一个问题——这算不算谋杀了一个小生命。刘贵夺想,眼看我快三十了,却一事无成。这件事,让刘贵夺下定了出海的决心。 有一天,在离家不远的鸽子山上,刘贵夺把这个想法和美玉说了。 刘贵夺说:“我必须为我们的前途做打算,这次出海两年,我少说能赚十五六万,最起码能做点小生意,我认识很多朋友,生意会很兴隆。” 美玉说:“可是……” 尽管美玉不太愿意,最终刘贵夺还是选择了坚持,一个月后两人在火车站依依惜别。 美玉看着刘贵夺上了火车,眼眶有些湿润了,其实刚才她就想哭,但是她怕刘贵夺担心,所以就忍住了。看着渐渐远去的火车,听着悠长的汽笛声,她再也忍不住了,泪水像珍珠一般落下。 刘贵夺坐火车到大连,由大连坐船到威海,就这样登上了鲁荣渔2682号,他记得那年冬天,很冷很冷。 2010年12月28日,山东半岛连日降雪,整个威海变成一个粉妆玉砌的世界,气温已经下到零下几度,但是海面只有一层纸一样的薄冰。冬季是渔业旺季,1300多条渔船在渔港穿梭如织,络绎不绝。 2010年,整个山东海产品的价格普遍上涨,鱿鱼批发价从2009年的每斤5至6元,上涨到了9至10元,整整翻了一倍。即便如此,鱿鱼仍旧供不应求。隶属于荣成市鑫发水产公司的大型远洋鱿钓船“鲁荣渔2682号”战风破浪,悄然起航。近海资源枯竭,航标直指南美洲西部太平洋海域。算上刘贵夺船上共计33人,分别来自五湖四海。 2010年12月30日,上船第三天早晨,晴。 33人在食堂排队领饭,每人早晨两个馒头,一些咸菜,两个鸡蛋,不多也不少。靠近放饭台的东北角坐着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名字叫姜晓龙,人高马大胡子拉碴的,不过他看起来并没有恶意,他只是低头吃馒头,并不东张西望。 刘贵夺打完饭走到姜晓龙对面的位置,问:“这有人么?” 姜晓龙头也不抬:“没人!” 姜晓龙这一声极为洪亮,这种硬气的态度令刘贵夺略为吃惊,他愣了愣,然后擦了擦灰坐了下来。刘贵夺刚要吃饭,身旁走过的一个男人一把抢走了刘贵夺的一个鸡蛋,刘贵夺还没反应过来,另一个鸡蛋也被那个男人身后的人抢走,刘贵夺知道出门在外人生地不熟不能惹事,于是就咽下了这口气。 不料刚刚咽下不久,仅剩的两个馒头也被另外两个男人抢走。 刘贵夺对着那几人喊道:“你们给我回来!” 那几个人转过了头,其中一个貌似领头的和刘贵夺互相怒目相对,那人道:“怎么了?” 刘贵夺看见对面的姜晓龙一直冲自己摇头,明白这人不好惹,于是刘贵夺对那人道:“没怎么,认错人了。” 领头的转过了头,带着那伙人缓缓走了。刘贵夺刚刚坐下,对面的大汉姜晓龙就把自己的一个馒头和一个鸡蛋分给了刘贵夺,然后说:“吃吧。” 刘贵夺问:“他们是谁?” 姜晓龙说:“那伙人都是内蒙古人,一共有六个,刚才和你说话的是带头的,叫包德格日吉胡,大家都叫他包德,他身后的叫包宝成,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在这艘船上除了管理层之外,他们势力最大。” 刘贵夺道:“刚才谢谢你。” 姜晓龙道:“听口音你也是黑龙江人吧?” 刘贵夺点了点头,姜晓龙道:“大家东北老乡,我也是黑龙江人。” 刘贵夺点了点头,然后埋头吃饭。姜晓龙是刘贵夺在船上交到的第一个朋友,姜晓龙是个船员老手,十七岁上船到今日已经二十个年头,他总是喜欢给刘贵夺讲以前出海的故事。 五月份鲁荣渔2682号在巴布亚新几内亚补满燃油,一个月后已经驶离所罗门海,也就是说这艘船正式离开了印度洋,进入了南太平洋海域。 这天,海风轻轻的吹动,天气格外不错,所有人的警惕都放松了起来,打牌的打牌,睡觉的睡觉。船长怡然自得的站在甲板上,看着太阳一点点的从蓝天进入一块阴云,在甲板上一条分明的界限割开了昏晓,一半是阳光,一半是阴影。 船长仍旧看着一望无际的大海,忽然间船长觉得船上似乎静的可怕,没有一丝动静。这和上学一样,自习课教室里喧哗不止,忽然没有动静了,一定是老师趴在了教室后门的窗户上。果然,这时身后传来了错乱的脚步声,听声音大约有二十多人,船长顿时冷汗就滴了下来,脚步声在一点点地逼近,船长还是不敢回头。船长遇见过海盗,知道规矩,只要给他们钱,就可以保证安然无事,往往最多挨顿打。每艘远洋船在出海之前都会把这份钱预留出来,以防万一。 这时,一双手拍在了船长的肩膀上,船长打了个冷战然后回过头一看,二十多人灰头土脸,嘴唇干裂,衣衫褴褛。更为关键的是,他们手上没有武器。但是出现这种情况反而更可怕,很有可能他们怀里有枪。此时此刻,这二十多人站在阳光那面,船长站在阴影这面。 船长鼓起勇气用蹩脚英语问:“海盗?” 二十多人纷纷摇头,船长长吁了一口气,然后大喊:“没事了!都出来吧!”这时躲在船舱里的三十多船员都跑了出来,议论纷纷。 船长忽然看见其中一个人把手伸进了怀里,船长大喊道:“别动!” 大家霎时间又恢复了雅雀无声的平静,船长对着那个人说:“把手拿出来!” 那个人拿出了手,船长这才看见,手里是一块烧得发黑的牛膝骨,上面还有几个牙印。船长和其中一人连说带比划沟通了半天,这才明白事情的真相。这些人都是巴布亚人,巴布亚今年遭了水灾,他们听说这艘船开往南美洲,于是偷偷溜进了船,藏在船的底部货仓,希望偷渡道南美洲去,寻个活路。可是大家都不知道南美洲多么远,才刚刚半个月粮食和水就都用光了,于是走上甲板寻找食物。 之后船长和船员们讨论了起来,难民加上自己人一共有五十多人,船上的食物肯定是不够大家吃到目的地,而且如果到达南美洲后偷渡者被海关发现,自己作为包庇一样会遭到法律的制裁。另外,如果把他们送回巴布亚新几内亚,这段路程所需的燃油和用度渔业公司不能报销,只能算到自己的头上,对于一艘巨型远洋轮来说这不是一笔小数目。所以船长的决定是,做掉他们。 这个决定刚刚提出,就遭到了船员们的一致反对,大家认为,怎么说也是二十多条人命,人命关天,就这么杀了简直丧尽天良,必遭天谴。对于大家来说,把他们送回去不是难事,无非浪费一笔钱。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船长望着窗外一直等大家七嘴八舌的说完,然后船长说:“那这样,这次返航的燃油和用度加起来差不多要几十万,这笔钱在座的各位平摊。” 顿时,大家都陷入沉默,没有人再说话。船长说:“同意把他们送回去的举手。” 没有一个人举手。 可是等到要杀人的时候,也没有一个人愿意动手,不过最后大家终于想出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这时,太阳已经完全进入阴云,整个游轮被阴影所覆盖,那是块雨云,看来暴风雨马上就要来了。几个船员把二十多根圆木扔进了大海里,圆木在海里漂浮了起来。船员们的讨论巴布亚人一句也没听懂,这一幕更是看的那群巴布亚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船长这时走了过来,对领头的问:“你叫什么名字?” 领头的说:“内马尔。” 船长接着问:“内马尔,你们有枪吗?” 内马尔说:“没有。” 船长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从自己怀里掏出了一把手枪,用手枪指着内马尔说:“跳!” 内马尔十分惊恐,摇头如拨浪鼓,这时有一个巴布亚人试图逃跑,被船长一枪击中,他用手摸了一下胸口的伤口,然后看了一眼自己被血染红的手,紧接着倒在了甲板上,抽搐了几下,很快没了动静。 船长接着拿枪指着内马尔说:“跳!” 内马尔没想到老家伙来真格的,“扑通”一声跳下了水,然后游向了一根圆木,就这样二十多人都被赶下来船。不一会,人和圆木就都飘走了,船长看着他们随圆木漂浮的背影道:“愿上帝保佑你们。” 当晚的暴雨把甲板上的血迹冲刷的一干二净,仿佛一切从未发生。 此时刘贵夺所在的201船员宿舍雅雀无声,姜晓龙刚刚结束了他精彩的故事,望着大家惊诧的目光他感到非常满意。姜晓龙接着说:“这是我听我一个船员朋友说的,他是个酒鬼,他说他当时就他妈在这艘船上,当时船长是个操蛋的山东棒子。自从发生过这件事情之后,鲁荣渔2682经常出事,所以很多船员和水手都不敢上这艘船。这也是为什么你们这群新手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宿舍中一个人问:“经常出事是什么意思?” 姜晓龙说:“不是遇海盗就是他妈暴风雨,总之不太吉利。” 宿舍里有人说:“拉倒吧,你在这吓唬三岁小孩呢。” 刘贵夺点燃了一根烟,然后说:“他们不该那么做的,这和杀了那些巴布亚人没有什么区别。” 忽然刘贵夺的上铺传来了几声冷笑,刘贵夺问道:“上面的兄弟,怎么称呼?” 那人长得瘦高,胡子刮的很干净,床铺也很整洁,这在远洋船员中很少见。他似乎不愿意多说一个字:“黄金波。” 刘贵夺接着说:“黄金波,你笑什么?” 黄金波说:“我笑你们的讨论毫无意义,因为那些巴布亚人在那天之前就已经死了。” 忽然一阵冷风吹动了宿舍的门,门“啪!”一声关上了,大家顿时更加安静,看来都被吓的够呛。姜晓龙问:“哥们,你这话是他妈什么意思?” 黄金波道:“他们是被逼上船的,上船时就应该想到结局。” 黄金波说的很对,新几内亚遭了水灾,那群巴布亚人如果不上船,他们早晚要饿死。而决定偷渡的时候他们就应该很明白自己可能的下场,这是赌。在公海上发生什么没有人知道,更别说法律了,从踏上船的那一刻他们一条腿就踏进鬼门关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害他们的不是船长,一艘远洋捕鱼船的船长没有义务帮助一群来自别的国家的偷渡客,要怪只能怪命。 听到解释后,姜晓龙一时竟也哑口无言,刘贵夺问黄金波:“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黄金波说:“一样。” 刘贵夺又问姜晓龙:“你呢。” 姜晓龙说:“如果我他妈是船长,我不会把他们赶下海,也不用把他们送回去,他们就留在船上,到了海关有很多办法能瞒住警察。吃的问题好解决,大不了让他们少吃点,实在不行一天吃一顿饭,再不行就吃差点,总能坚持到南美洲。” 黄金波又冷笑了一声:“少吃点?你养过狼吗?如果你不喂饱他们,他们就反过来吃你。” 姜晓龙骂道:“你他妈放屁!” 黄金波甘当放屁,道:“是,你说的对,当我放屁吧。”说完他躺了下去,翻了个身。一个巴掌拍不响,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没了对立,很快没了争辩,大家慢慢都带着心事进入了梦乡…… 第三章 初次交锋 第三章初次交锋 昨天的故事令刘贵夺心情压抑,顿时对大海也失去了兴趣,早饭只吃了一个馒头和一点咸菜。中午的时候,他又来到了甲板上远眺。刘贵夺终于知道为什么诗人总是呐喊“大海啊!我的母亲!”,因为他们没有出过海,一旦上了船,你就会感觉到,大海不是母亲,而是父亲,一个时而安静时而残暴的父亲。它会赐给你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勇气,让你成长为真正的男儿。又或者,在这之前你已经死了。 刘贵夺在甲板上看着船边的波涛,这个时候一张纸被风吹了过来,刘贵夺捡起了纸,上面写着一段话,是张惠妹的歌词,令人惊讶的是字体如此娟秀,就像打印出来的一样,甚至比那更好看。古言说字如其人,刘贵夺迫不及待想看一看写得一手好字的人。 “海一望无际 看不见终点在哪里 深邃又吸引 我的心 我就在浪里” 署名是叶临风,刘贵夺刚到船上四天,并不知道叶临风是何方神圣。这个时候,刘贵夺听见了脚步声,回头一看,一个二十出头,身姿挺拔长相帅气的小伙子已经站在眼前——那是和刘贵夺一个宿舍的船员,虽然平时很少说话,不过刘贵夺一眼就认出了他。 小伙子问:“大哥,请问看见一张纸了么?刚才风吹到这边来了。” 刘贵夺把那张纸拿了出来,问:“是这个吧。” 小伙子点了点头,将纸拿在手里。刘贵夺问:“你写的?” 小伙子点了点头:“嗯。” 刘贵夺问:“你叫叶临风?” 小伙子回答:“不,我叫马玉超。” 刘贵夺问:“你认识叶临风吗?” 马玉超说:“认识,不过他死了。” 刘贵夺纳闷道:“那为何署名叶临风?” 听过马玉超的讲述,刘贵夺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马玉超在这艘船上年纪最小,学历却最高。他在山东工业学院读日语专业,可毕业后工作一直没有着落。对于船员的工作,他说不上喜欢,在这几天里,他屡次晕船,几乎想逃回岸上。诱惑马玉超的是高薪,工作两年,保底收入四万五,两年就是九万。另外加上每吨400元的提成,收入相当的可观。 马玉超说:“叶临风是我大学同学,我们俩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在毕业前夕,他死于跳楼自杀。” 刘贵夺问:“因此你就沿用他的名字作为笔名?” 马玉超叹了口气。 刘贵夺现在头脑里全是昨天姜晓龙讲的那个事情,于是他问马玉超:“对昨天的故事你怎么看?” 马玉超说:“从社会学上讲,人人都是利己的,所以船员们没有错。从经济学上讲,资本天然追求利益,所以船长没有错。从法律上来讲,大多数船员的行为算不上犯罪。由此可见,如果要想让人与人之间不自相残杀,建立一个完善且公平的制度十分必要,可即使是这样,压迫与奴役仍旧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刘贵夺一边听一边频频点头。 傍晚的时候,很多人在甲板上看日落,都说海上的日出美丽,其实日落更美丽。当真是海上生残月,天涯共此时。大家都想一睹为快。 刘贵夺没有耐心等到日落月升,于是叼着烟回了宿舍,宿舍很安静,马玉超躺在床上看着一张照片。 十分钟内,刘贵夺抽了三支烟,马玉超仍然没有搭理他的意思,刘贵夺心想这厮健忘的厉害,早上刚聊完天,晚上竟然装作不认识我。想到这里刘贵夺忍不住开口了:“喂!” 马玉超回过神来:“哦,刘哥回来了。” 刘贵夺问:“可以让我看看么,照片。” 马玉超把照片递给刘贵夺,刘贵夺一看,照片上是一个大约二十多岁的姑娘,姑娘非常的漂亮,或许用非常不足以形容,可是刘贵夺却找不出更合适的词语,尤其那双眼睛,在那双眼睛里,似乎能看出碧波荡漾的湖畔,又能看到春风沉醉的夜晚。 刘贵夺看了看,然后问:“你女朋友?” 马玉超说:“是。” 刘贵夺问:“把这么漂亮的女朋友抛下,你放心的下?” 马玉超说:“我对她发过誓,等我回去就娶她。” 刘贵夺点了点头,然后把照片扔了回去,可是扔到了地上。刘贵夺走了过去,捡起了照片,马玉超本以为刘贵夺会把照片递给他,可是刘贵夺却拿着照片一动不动,像僵尸一样僵直在了原地。 马玉超问:“怎么了?” 刘贵夺捡照片的时候看见照片的背面有一句话:若教眼底无离恨,不信人间有白头。 从字迹上看,不是马玉超的笔迹。刘贵夺心中赞叹不已,马玉超这小子艳福不浅,搞了个女朋友秀外慧中,不禁感叹说:“你女朋友也很有文化。” 通过和马玉超的谈论,刘贵夺得知,马玉超和女朋友感情非常好,女朋友在他临走前,送给他一张照片。马玉超平时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对着照片发呆。 这时,一缕夕阳的余晖照进宿舍,光打在照片上。 马玉超看着照片说:“我和她的第一次约会,也是在这样美好的黄昏,她也是这样看着我,我也是这样看着她。” 彼时彼刻,恰如此时此刻。 第二天中午,刘贵夺吃完午饭照例去甲板转了一圈,然后回到了宿舍。 刘贵夺推开门,看见马玉超站在窗前,双拳紧握,指甲简直要插进肉里。刘贵夺往马玉超床铺走了过去,捡起床上的照片。照片中间有一道裂痕,看来是被撕坏了,然后用透明胶仔细粘上的。刘贵夺心想这家伙怎么了?不可能是和女朋友吵架了,因为在海上手机没有信号,更没有网络。 刘贵夺走到马玉超身后,拍了拍马玉超的肩膀,马玉超没有回头。刘贵夺说:“马玉超,是我。” 马玉超还是没有回过头,直到刘贵夺坐在马玉超的床上点燃了一颗烟,马玉超才缓缓的转过身来。这不回头不要紧,一回头可给刘贵夺吓了一条,刘贵夺看见,马玉超的额头和鼻子留着血,眼窝被打青了,嘴角也破口了。 刘贵夺有些惊讶,但是很快平复了心情,问道:“谁干的?” 马玉超说:“那个内蒙古人。” 刘贵夺问:“哪个?” 马玉超说:“他们叫他包德。” 从马玉超的叙述中,刘贵夺得知,马玉超完晚饭的时候在北面甲板上看女朋友的照片,风把照片吹走了,路过的包德一脚踩住了照片,马玉超叫包德把脚拿开,包德听话的把脚拿开了,然后把照片捡起来撕了。接着马玉超就和包德打了起来,但是单薄的马玉超哪里是包德的对手,三拳两脚就被打成这个样子。 包德这两个字就像魔咒一样,在刘贵夺的脑海中回荡着。 过不一会儿,门外传来脚步声,姜晓龙和黄金波也回来了。 姜晓龙和黄金波看刘贵夺表情不对,于是姜晓龙就问:“怎么了?气氛这么严肃?” 刘贵夺心中怒气难平,没有回答。半晌,马玉超说:“他要去找包德,让包德赔礼道歉。” 姜晓龙对刘贵夺骂道:“你他妈疯了吧?” 马玉超说:“我劝过他了,他不听。” 黄金波对刘贵夺说:“小子,包德绝不会给任何人赔礼道歉。” 刘贵夺没说话,心里想的却是,今天我偏偏我要虎口拔牙!这样想着,虽然这样想着,但是他的表情仍然很平静。 姜晓龙接着说:“大家出来干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别说你一个人,就算我们几个加上,也他妈干不过人家。我二十多岁的时候,脾气和你一样。人得学会忍。” 刘贵夺决心已下,任别人怎么劝说都不为所动。刘贵夺问道:“你俩把不把我当哥们?放心,我不会让你们跟我去打仗。” 姜晓龙和黄金波陆续点了点头。 刘贵夺接着说:“我需要一个人,去找包德,告诉他,我在甲板上等他。” 话音刚落,姜晓龙便道:“我去!” 刘贵夺摇了摇头,说:“不行,我要黄金波去。”刘贵夺明白姜晓龙性子太急,容易误事。 黄金波看了看刘贵夺,又看了看姜晓龙,接着推开门,走了。 黄金波在宿舍找到包德的时候,包德手里拿着一块核桃,只听“咔!”一声,核桃被包德单手捏碎了,如同平地拔惊雷。 黄金波走进开才注意到,包德左脸有一大块烫伤疤,而且有严重的面瘫,看样子八成是烫伤造成的。 包德看黄金波进来了,问道:“你找谁?” 黄金波没有回答问题,反倒说:“到南面甲板去,有人找你。” 包德面无表情,道:“你以为你是谁?” 黄金波说:“你和我吼什么,又不是我找你茬,你去就是了。”黄金波言外之意是此事与我无关,你俩私自解决,不要找我麻烦,说完他就走了。 包德没有直接去,而是点了一根烟,然后走出了房间,来到了甲板。包德一看,甲板上静悄悄的,连只苍蝇都没有,能听到的只有海浪的声音。哪里有什么人。 包德正想回去找黄金波算账。这个时候身后有一双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包德回过头一看,是一个看样子有二十七八的毛头小伙子,有点略瘦,应该和他彼此之间没什么接触——包德不记得曾抢过他的鸡蛋和馒头了。 包德问:“你叫什么?” 刘贵夺指了指甲板边缘的栏杆,大意是我们到那边去慢慢聊。 两人走了过去,栏杆的下面就是大海,包德略微有些晕海——包括包德在内的大多数船员来自内陆地区,都是旱鸭子,不会游泳。 到了栏杆边上,刘贵夺开门见山说:“我叫刘贵夺。我找你,是因为你打了我的一个哥们。” 包德问:“你要替他报仇?” 刘贵夺摇了摇头,道:“我要你到我们宿舍去赔礼道歉。” 包德摆明了没把刘贵夺放在眼里,说:“我要说不呢。” 话音一落,刘贵夺缓缓把左手放在了栏杆上,立即发出“哐!”的清脆的声响,包德扫了一眼,看见了刘贵夺衣袖里漏出来的刀柄。 气氛骤然转变,一时间杀气弥漫,压抑的沉默长达半分钟的时间。 包德看着刘贵夺摇了摇头,刘贵夺一看老小子敬酒不吃吃罚酒,便抽出刀顶在了包德的肚子上,只要他再轻轻一推,锋利的刀刃就会刺进包德的身体。取人性命只在方寸之间。 包德面不改色,问:“你知道我的脸怎么弄的么?” 刘贵夺心说你少给我编故事,你以为这是百家讲坛啊,包德接着说:“今天的场景,我曾经也遇到过,只不过当初我站在你那个位置。小子,你知道么,我第一眼看见你,就知道你和我不一样。你不敢。” 刘贵夺没说话,仍旧看着包德,并没有要退缩的意思。 包德见刘贵夺不为所动,倒吸了一口气,问:“能让我再抽最后一口烟吗?” 刘贵夺没想到包德还是个宁死不屈的硬骨头。 刘贵夺等待包德抽完他的烟,空气仿佛凝结住了,包德把烟叼在嘴中,深吸了一口,然后迅速把烟头按在了刘贵夺拿刀的那只手的手背上。伴随着刘贵夺的一声惨叫,刀掉在了甲板上,被包德一脚踹进了大海里。 刘贵夺喘着粗气,一边看着包德,一边捂着手落荒而逃。 刘贵夺跑到水房用冷水冲洗了伤口,钻心的疼痛让他难以忍耐,然而这种痛反而让刘贵夺的心智清醒了许多,他的脑海中闪过了一条天衣无缝妙计。包德,今日的欺辱,改日我要你加倍偿还给我。 刘贵夺回了宿舍,在宿舍的门口,他把衣袖往下拉了拉,有意遮盖住伤口,这个伤口一定不能被发现,绝对不能被发现,那样的话谎言就会被拆穿,计划也将全盘落空。确定万无一失之后,刘贵夺调整好呼吸,推门走进了宿舍。大有凯旋而归的气势。 姜晓龙和黄金波都很惊讶,刘贵夺的脸上竟然没有一点点伤,衣服也仍旧一尘不染。难道包德被刘贵夺制服了?不可能,绝对不不会,两人心底各自揣测着事情的发展。 刘贵夺对马玉超说:“老弟,包德让我转告你,他向你赔礼道歉。” 马玉超愣住了,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接着刘贵夺从兜里掏出一百块钱,他把钱递给了马玉超,说:“他说这一百块是赔给你的医药费。” 马玉超恍惚中接过了钱,包德那虎背熊腰的身躯和沙包大的拳头仿佛还在眼前,刘贵夺究竟是怎么做到的?马玉超不禁对这个仅仅比自己大四岁的瘦小子刮目相看。 姜晓龙道:“我靠,你他妈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刘贵夺对姜晓龙说:“姜晓龙,以后和我说话,嘴巴放干净点。” 姜晓龙霎时一愣神,心说看来今日只好把脏话烂在肚子里,于是接着问:“你是怎么做到的?” 刘贵夺轻描淡写的说:“我把刀顶在他的肚子上,他服软了。” 此时宿舍里还有其余几人,大家都安静了,并以一种敬畏的眼神看着刘贵夺,在大家的心目中,刘贵夺不再是一个毛头小伙子了,他是独一无二的敢于挑战强权的人。 傍晚,火烧云映红了海上的半边天,这样的天气并不常见。天空马上就要进入月亮的怀抱,可却是太阳给他编织的嫁衣。 甲板的栏杆旁,刘贵夺正在凭栏远望。很快,天色越来越暗。刘贵夺终于看见了从海上升起的月亮,他满意的笑了。三天后,除了包德一伙之外,所有人都听说了刘贵夺让包德服软的事情。 第四章 水源之争 第四章水源之争 昨晚刘贵夺做了个噩梦,多年前的那件事仍旧折磨着他。 转眼到时间了中午。刘贵夺感觉自己肚子有些饿了,可是离开饭还有一段时间,他担忧与自己同甘共苦多年的胃,于是在饥饿的指引下来到了厨房。 因为经常去厨房找吃的,刘贵夺认识了船上的伙夫夏琦勇。他从小学习成绩也不好,后来成了一名厨师。好不容易攒够了钱,夏琦勇开了一家属于自己的小饭馆,可是因为生意惨淡,只好关闭。夏琦勇并不喜欢海上的枯燥的生活,可是只有赚够钱,他才能再次咸鱼翻身。 然而刘贵夺倒是很喜欢夏琦勇,夏琦勇也经常给他一些在餐桌上吃不到的东西。有时候是一束玉米,有时候是一块猪头肉,有的时候仅仅是一根黄瓜,要知道在海上吃到新鲜蔬菜是很困难的…… 与往常不同的是,夏琦勇不在厨房,这种情况非常的罕见,夏琦勇这小子不喜欢去甲板兜风,也很少和大家一起打牌看影碟,大部分时间他都呆在厨房里。 厨房静悄悄的,刘贵夺几乎可以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刘贵夺走到了菜板边,刀上有血,菜板上也有血,地上也有几滴。刘贵夺的汗毛一下子立了起来,难道出事了? 刘贵夺走到大锅旁,把手伸进了水里,里面的水还是热的,事情应该发生不长时间。刘贵夺正在深思。忽然,厨房的门“啪!”一下合上了。 这一声让刘贵夺惊出一身的冷汗,他猛地一回头,竟然没人。刘贵夺心想,奶奶的,难道真如姜晓龙所说,这艘船上闹鬼? 这个时候,刘贵夺感到有什么东西顶在了自己的后背,像是枪。刘贵夺的后脊梁一下子就凉了下来,他顿时喜忧参半,喜的是自己没撞鬼,鬼不可能会用枪,也不需要用枪;忧的是没撞鬼遇到海盗也够呛,自己没钱更没色,多半就撕票了,比撞鬼好不到哪去。 刘贵夺问:“你是谁?” 身后那人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刘贵夺又用蹩脚的英语问:“areyouese?(你是中国人吗)” 还是没人回答。 刘贵夺只当对方吃了哑巴药,他把手伸进了兜里,然后把身上所有的钱都扔在了地上,硬币掉在地上的声音噼里啪啦清脆悦耳。刘贵夺说:“我身上只有这些钱了。” 这时身后传来了几声大笑,刘贵夺回过头一看,夏琦勇手里拿着一根大葱,正乐不可支的站在那里:“哇——哦!” 刘贵夺气不打一处来,问:“有意思吗?” 夏琦勇回答:“太有意思了。” 刘贵夺看着夏琦勇的左手问:“你切手了?” 夏琦勇点了点头。 刘贵夺说明自己的来意之后,夏琦勇往蒸锅里面添了水,在笼屉里放进了两个馒头。 在等待的时候,夏琦勇和刘贵夺神秘的说:“这厨房里还有别人。” 刘贵夺四下看了看,别说是人,连一只苍蝇都没看到,难道夏琦勇精神分裂,出现幻觉?难怪他一直神神叨叨的,这样想着刘贵夺问:“哪有人?” 夏琦勇说:“他叫小辉。” 刘贵夺问:“少忽悠我,在哪呢?” 夏琦勇说:“在我手里。” 完夏琦勇就摊开了右手,里面有一只灰色的小老鼠,东张西望着,还用鼻子往刘贵夺身上嗅了嗅。刘贵夺指着老鼠问:“你居然给一只老鼠取了个名字?” 夏琦勇告诉刘贵夺,就在七天前,他发现大米袋子漏了个洞,依据多年的厨师经验他判断,厨房里一定有老鼠,经过长达12小时的蹲点守候,他终于抓住了这名“江洋大盗”。这只老鼠很自来熟,不但不害怕他,还爬到了他的肩膀上。在夏琦勇喂了它几粒大米后,它隔三差五就往夏琦勇的身上爬,不给它吃的就不下来,时间长了一人一鼠便建立了深厚的友谊,于是夏琦勇便把他当做宠物,起名为“小辉”。 刘贵夺看着小辉在夏琦勇的身上爬来爬去,夏琦勇扔了一块馒头渣在地上,小辉便跑了过去,专注的享用美食。刘贵夺看的心情愉悦,也跃跃欲试,于是拿了一块馒头渣在手里,可是小辉半天也没过去,刘贵夺心想,这什么破老鼠,竟然鼠眼看人低,不把我当回事儿。夏琦勇告诉刘贵夺,小辉可能不喜欢陌生人。 刘贵夺心情顿生郁闷,夏琦勇又对刘贵夺说:“嘿,小辉能听懂我说的话。” 刘贵夺拍了拍夏琦勇的肩膀说:“那麻烦你告诉它,就说我是好人。” 夏琦勇在小辉耳边嘀咕了几句,过了一会,小辉也许真的听懂了夏琦勇的话,也许看刘贵夺顺眼了,于是真的爬到了刘贵夺的手上,把馒头渣叼了下来。刘贵夺的心情马上就开朗了不少。 小辉吃完馒头渣之后很快又爬回了夏琦勇的肩膀。夏琦勇没有想到,在这次航行中,小辉竟然成了他最亲近的朋友。 时光匆匆,转眼间大家上船已经有两个月的时间了,鲁荣渔2682号进入了南太平洋海域,距离目标的秘鲁海域仅剩一个月的航程。此时船上的33名船员大多已经互相熟识。刘贵夺更是和其中几个成为了很要好的朋友,姜晓龙,黄金波,尤其是马玉超,两人年龄相仿,很快成为无话不说的好朋友,就差没穿一条裤子。 船上的生活一向平静,直到这天出现了变故,刘贵夺这几天来一直感到严重的胸闷,恶心。这天刘贵夺坐在床上,突然发现他的指甲软的像是肉一样,一撕就破。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隐隐约约觉得哪里不大对劲。 刘贵夺喊马玉超:“喂!马玉超!你干什么呢?” 马玉超说:“写日记。” 刘贵夺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又看了看窗外的太阳,问道:“你清晨八点记日记?” 马玉超说:“我记昨天的日记。” 刘贵夺走了过去,对马玉超说:“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这几天一直胸闷,恶心,胸口就像压了一块大石头一样。” 听到这里,马玉超手上的笔顿时停了下来,马玉超回答:“我也是。” 刘贵夺对马玉超说:“伸出手!” 马玉超伸出了手,刘贵夺看见马玉超的手指甲一样软塌塌的,而且参差不齐,看来也是不小心撕破的,刘贵夺松了一口气,并不是自己一个人出现了这样的状况,此事绝非偶然。 刘贵夺问:“你觉得这是怎么回事?” 马玉超说:“可能是晕船的自然反应吧。” 刘贵夺看了看自己的指甲,从来没听说过晕船会导致指甲软化,刘贵夺说:“不可能。晕船不是这样,一定另有原因。” 刘贵夺想了半天,问:“会不会是饭菜的原因?” 马玉超说:“不会的,我们在陆地上也是吃的一样的东西,不也没事,除非…………” 刘贵夺说:“说!” 马玉超回答:“除非饭菜里面有毒。” 刘贵夺又问了好几个人,大家几乎都有类似的症状,有的连牙齿都有些松动,显得触目惊心。 这天,夏琦勇正在揉面,为大家准备中午吃的馒头,他一边揉一边哼着小曲,他的宠物小辉就趴在面板的边缘。把老鼠当宠物并不罕见,但是大多数都是养小白鼠,夏琦勇把一只小灰鼠当做宠物,充分体现了他对种族平等的贯彻精神。新时代讲究人人平等,因此鼠和鼠也要平等。夏琦勇认为,必须保证不同肤色的鼠,享受到一样的待遇。 夏琦勇专注于揉面,并没有注意到刘贵夺站在厨房门口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夏琦勇听见身后脚步声越来越近,他猛地一回头,看见刘贵夺面无表情的站在身后不远处。 良久,夏琦勇问:“你这是干什么?” 刘贵夺心想,你少给我揣着明白装糊涂,他喊道:“伸出手!” 夏琦勇问:“为什么?” 刘贵夺掩饰说:“没什么,我想看看你的手。” 夏琦勇伸出了手,刘贵夺一把抓住夏琦勇的手,他注意到夏琦勇的手指甲坚硬如刀——和大家都不一样。刘贵夺心想,果然不出我所料,这小子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竟然在饭菜里下毒。 刘贵夺左手夺过案板上的尖刀,右手一把抓住了夏琦勇的脖领:“说!为什么在饭菜里下毒?” 夏琦勇说:“我不知道你说什么,什么下毒,我下什么毒。我和大家吃的都是一样的东西,你也看见了。要是饭菜里有毒,让我天打五雷轰。” 刘贵夺早就料到夏琦勇不会乖乖承认,杀人犯不会把血擦在脸上,刘贵夺继续逼问:“是谁指使你?” 夏琦勇用手抓住刘贵夺手上刀的刀刃,用刀尖指着自己的脖子,说:“你要是不相信我,现在就捅死我。” 这时温斗走了进来,看见了这一幕,温斗和船长一样是大连人,作为轮机长他是管理层二号人员,工资也仅次于船长,是船长的心腹,在这艘船上他还有一个弟弟。他长得五大三粗,办起事来也绝不拖泥带水。 温斗大骂道:“你俩在这干什么呢!我告诉你们,我们出海是办正事来了,要想玩活儿计,都给我趁早滚蛋!” 温斗上前调停,双方这才放下了刀,刘贵夺把事情和温斗说了,温斗告诉刘贵夺,不是食物的问题——是水的问题。 如今离岸已有一月整,船上的冻菜和淡水已经全部用完,没了淡水,大家只能喝淡水净化器过滤的海水,这种水就像蒸馏水,没什么矿物质。长期饮用自然会出现胸闷恶心指甲软化等症状。据统计,在海上遇难的人群中,饮海水的人比不饮海水的人,死亡率高12倍。 夏琦勇一边包扎手上的伤口一边解释说:“我在淡水用完之前存储了一部分,你们也可以说我利用职权为自己牟利,不过我只留了一小部分,昨天淡水就用完了,现在大家都一样。” 目前船上唯一的淡水,是冷冻设备的空调下面滴下的水,包德一伙人长期霸占水源,一般人不敢跟他们抢,就连船长都要让他们三分。 这天早晨,刘贵夺从船长那里买了五条香烟,船长那里备有一些诸如香烟白酒泡面之类吃的或者用的,船员需要的话可以去买,就像商店一样。刘贵夺因此一度认为船长黑心,其实船长这样做也是为了船员的便利,船上的东西并不比陆地上卖得贵。 回到宿舍后,刘贵夺问马玉超:“马玉超,你抽烟吗?” 马玉超说:“我不抽烟,香烟燃烧时会释放三十八种有毒物质,会导致二十多种心血管疾病,吸烟者晚年患肺部疾病的概率要比不吸烟的人高百分之七十。” 刘贵夺心想你少给我背课文,但是嘴上却夸赞道:“讲的好!到底是大学生!马玉超,帮我办件事好不?” 马玉超想都没想就说:“好。” 刘贵夺拿出那五条香烟,说:“把这些烟发给大家,就说是我给的,除了包德他们。” 马玉超点了点头,接下了那几条烟,然后抱着它们走出了宿舍。过了一会,黄金波回来了,拿着两包烟问道:“这什么意思?”黄金波是害怕,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短,谁知道刘贵夺心里盘算着什么。 刘贵夺说:“放心抽吧,又没有毒。” 很快,马玉超回来了,大多数人欣然接下了刘贵夺的礼物。黄金波在楼梯边上抽着烟,通过这一个月的相处,黄金波能感觉到,刘贵夺这个人很不普通。但是他又说不出究竟是哪里不普通。 当天下午,刘贵夺走到了位于船舱西面的冷冻设备空调处。刘贵夺特别注意的看了看,附近没有别人。空调下放着一个铁盆,一滴滴的水滴进铁盆里,经过了一上午,一盆水早已接满了,流出的淡水弄湿了地板。没有淡水喝的人缺水缺到指甲脱落,拥有淡水的人却任由其白白浪费掉,大家在这条船上都是平等的,你包德凭什么拥有这种特权!想到这里刘贵夺的双拳不由紧握。这一盆水仿佛唾手可得,刘贵夺想起了久违的淡水的甜美。 此时的包德宿舍里,包德一伙人正在看着影碟,弟弟包宝成用蒙语对包德说:“哥,我路过甲板的时候,看见马玉超在给大家发烟,说是刘贵夺给的,不知道那小子搞什么。” 包德点了点头,说:“发烟?最近要多注意刘贵夺。” 包宝成答应道:“嗯。” 两人沉默了一会,包德忽然说:“对了,水接满了吧。” 包宝成按灭烟头,说:“我去端回来。”说完就推门而出。 此时刘贵夺正看着水盆犹豫着,刘贵夺想,天与不取,必受其咎。就算此时端走也没人会发现,总比白白浪费要好,不但自己可以饮用,也可以分发给姜晓龙马玉超他们,最终他端起了水盆,不过他一口也没喝,而是把水倒进了大海里,这是计划的一部分。 在回宿舍的途中,刘贵夺遇见了赶来的包宝成,包宝成没看刘贵夺一眼,他心里想着的是自己的水,一上午的等待后,他也有些口渴了。 包德正在看影碟,包宝成忽然推门而入:“水没了。” 包德讶异道:“什么?!” 包宝成道:“水盆是空的。不知道是谁干的。” 电视机忽然被包德按灭了,包德心想,会是谁呢?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时光如尿,转眼到了下午,午饭过后,十二人的大宿舍里,有三个人正在打牌,午后和煦的阳光照进宿舍,让大家又找回了久违的温暖的感觉,就像在陆地上。渔船还有半个月就要抵达秘鲁海域,到了渔场之后就要没日没夜的捕鱼,大家都在抓紧最后的时间休闲娱乐。听说捕鱼十分辛苦,因此才会有那么高的工资。 三人正在斗地主,正在岳鹏将要掀开底牌的时候,包宝成走了进来,喊了一嗓子:“岳鹏!” 岳鹏问:“什么事?” 包宝成道:“我哥找你。”说完,包宝成就走了。 岳鹏想不通包德找他到底有什么事情,他并未招惹内蒙帮的人,纵然受到欺压,往往也是沉默以对,以求自保。岳鹏转念又一想,也许事情不是那么糟糕,也许有好事也说不定。更何况自己没做什么背地里使坏的事儿,苍蝇不叮没缝的蛋,料包德也不会拿自己怎样。良久,满怀狐疑的岳鹏放下手中的牌,来到包德的宿舍。 门是开着的,岳鹏看见包德坐在床上抽烟,包德看岳鹏来了,并未挪动身子,只是说了句:“进来吧!” 岳鹏慢慢的走进了宿舍,忽然后脑勺挨了一棒子,疼痛难忍。岳鹏回头一看,包宝成手里拿着一个木棍站在那里。 包德深吸了一口烟,半面瘫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包德说:“说吧。” 岳鹏这下真的被打蒙了,问:“说什么?” 包德说:“有关淡水的事儿!” 岳鹏摇摇头说:“我什么都不知道。” 包德飞起一脚揣在岳鹏的肚子上,岳鹏被踹走三四米,岳鹏甚至没看见包德的脚是什么时候抬起来的。他抱着肚子蜷缩在地板上,嘴角已经流出血来。 包德站起身来,走到岳鹏身边,弯下腰轻声问:“现在想起来了吗?” 岳鹏咬着牙忍着剧痛说:“可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包德说:“我给你提个醒,淡水是不是你弄走的?” 岳鹏赌咒发誓:“我要是动了你的水,让我掉进海里喂鲨鱼。我吃完午饭一直和崔勇还有姜树涛打牌,他俩可以作证。” 包德问:“别人呢?” 岳鹏不想逞英雄,可问题是他现在想做叛徒也做不成,关于淡水的事他真是一无所知,于是只好说:“我真的不知道。” 包德又殴打了岳鹏一顿,还是没有从岳鹏嘴里问出想知道的事,最后他挥挥手对岳鹏说:“滚吧!擦干净嘴角的血,把姜树涛喊来!” 当天下午,包德用同样的手法殴打了包括岳鹏和姜树涛在内的7名船员,终究还是没有找到和淡水有关的任何信息。既然偷走自然要喝,既然喝了必定会有人发现,包德百思不得其解。他如此大动干戈不光因为那盆水,更因为他的权威遭到了反抗。这种事情决不能开先例,有第一个人反抗,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临近傍晚,刘贵夺看着那些人脸上的淤青,心里非常不是滋味,但是这一切都在刘贵夺的预料之中,计划的第一步成功了。压迫与反抗的关系就像是弹簧,压迫越厉害,反抗才会越强烈。 这一天刘贵夺开始了计划中的第二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 船长李承权来自大连,在此之前已经有过二十多年的出海经验,但是这还是他第一次担任船长。不过船长是这么想的,凡事总有第一步,他这次带队不求如何凯旋,只要能保证不出大的差错就好。 此外船长李承权在船上也有很多亲信,大副,轮机长,大管轮,伙食长……船上的管理层都来自大连,其中大副和轮机长温斗和他有着多年的交情。以包德为首的内蒙帮,以船长为首的大连帮,以刘贵夺为首的黑龙江帮,构成了船上的三股势力。 虽然做船长李承权是新手,但是对于处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他并不陌生。对于包德一伙,船长也无能为力,昨天包德打人的事情,他也听说了。他心想,只要他们不罢工不闹事,就由他去吧,这叫稳定压倒一切。 此时,船长正在自己的房间看影碟,船上生活非常枯燥,看影碟和打牌是主要的休闲方式,船长不喜欢打牌,他认为那会使得他不像是一个船长,作为一个船长必须保持自己的庄重和威严。 这个时候,忽然有人敲门“咚咚咚!” 船长径直去开了门,站在门外的是刘贵夺。刘贵夺开门见山,问:“船上有没有红花油什么的?” 船长问道:“你怎么了?” 刘贵夺早就啊托词想好了,他说:“哦,昨天和姜晓龙摔跤,跌伤了。” 船长叹了口气,道:“到底是年轻啊。” 船长拿出了医药包,刘贵夺要走了一瓶红花油,一袋三七片,和一联创可贴。刘贵夺离开船长的房间后没有回自己的宿舍,而是来到了十五人的大宿舍,刚吃完早饭不久,大家普遍都在宿舍,刘贵夺拎着一袋东西走了进来,大家纷纷看向他。刘贵夺走向了岳鹏,他拿出了红花油,说:“听说你被打伤了,我给你擦点这个。抹上之后两天就好。” 岳鹏一幅受宠若惊的样子,连忙说:“我自己来吧。” 刘贵夺道:“不,我帮你吧,你这后背自己够不着。” 岳鹏脱下了上衣,露出了伤痕累累的臂膀和胸膛,目睹了伤痕的刘贵夺强压心中的忿恨。他帮岳鹏擦完红花油,又在几处伤口裂痕上贴上了创可贴,最后拿着三七片和开水看着岳鹏服下了。刘贵夺以如此的方式,替昨天挨打的7人都料理了伤痕。刘贵夺心想,包德下手居然这么黑。 之后刘贵夺问道:“还有人在外面么?” 大家数了数,宿舍里十五人一个也不少,刘贵夺点了点头,然后关上了门,并且将门牢牢反锁,这是为了不让船长或者包德的人进来搅局。随即刘贵夺说:“今天我们大家的谈话谁也不能往外说,更不能让船长知道。” 大家纷纷点头答应。 刘贵夺说:“时间过得真快,一晃一个月过去了,大家想家吗?” 有人回应道:“咋能不想。” 也有人回答:“要是在家,这个时候俺八成和俺媳妇在家门口扫雪呢,现在也不知道俺媳妇干啥呢。” 刘贵夺接着说:“大家背井离乡出海做船员无非就是为了赚点钱,都不愿意惹是生非,对么?” 没有人回答,大家沉默着,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这句话代表着什么意义,也都知道这句话背后的惊险。 刘贵夺又说:“可是,这不代表我们就要受人欺压!” 人群中竟传来了几声附和,很明显,有人认同刘贵夺的说法。这给了刘贵夺很大的鼓励,刘贵夺接着讲:“在这里,没人能为我们主持正义,我们只能自己争取。有两个选择,一个是接下来的两年,我们要在包德的凌辱下工作和生活,让他骑在我们的头上,横行霸道,而我们忍气吞声的度过这两年。但是!我们还有另一个选择,我们可以联合起来对抗包德!我们不要再被他欺负,更不要再挨打。我们要让包德为他所做的一切付出应有的代价!” 刘贵夺的演说机具煽动力,人群附和声越来越大。可就在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了敲门声,岳鹏问道:“谁?” 外面传来一声回答:“我!” 刘贵夺心凉了半截,是船长。船长接着在外面喊:“把门开开!”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现在管不了那么许多了,刘贵夺不顾船长的命令,接着对大家说道:“你或许会说,刘贵夺老弟,我需要好好工作,需要一个馒头。是的,生命太重要了,但是我要告诉你们,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东西比生命更重要,那就是自由,那就是尊严!只要包德一日还霸占着属于大家全体的淡水,我们的尊严就不存在!只要包德一日还在这条船上横行霸道飞扬跋扈,我们的尊严就不存在!只要大家一日甘愿受屈辱而不能团结,我们的尊严就不存在!” 人群的沸腾达到了顶峰,船长在门外已经听见了刘贵夺的讲演,他在外面开始撞门,不止是船长一个人,还有大副和温斗。哐哐哐的撞门声在宿舍中回荡不绝。 刘贵夺颇具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稳重,管你船长还是轮机长,他接着说:“别人欺辱我们,哪怕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孩,我们只会叫着:我表示强烈的谴责和抗议。这样的人是没有骨气的!这样的人是低贱的!我很骄傲,在我们这些人当中,这样没骨气的人少之又少!我的面前,是留着不屈血液的男人!我们不是机器,不是牛马!我们是人!我们不为奴役而战!我们为尊严而战!” 就这个时候门被撞开了,大家霎时间鸦雀无声,但是刚刚的狂热还没有完全散去,十二人都盯着船长,在船长眼中那就像插在自己胸口的十二把尖刀,船长怒道:“干什么你们!要造反啊!” 船长平息了一下怒火,他接着说:“好了,下次不要把门锁上。”说完船长就甩手走了。船长刚刚想通,让这帮人打压一下包德那嚣张的气焰不是更好么。 又经过大约半个小时的讨论,刘贵夺和大家都达成了共识,大家打算联合起来对抗包德,夺回船上唯一的淡水资源。 事后,刘贵夺对马玉超说:“马玉超,能不能帮我写封信?” 马玉超问:“给谁的?” 刘贵夺说:“包德。你就写让他明天晚饭过后到冷冻空调那里,我们之间的事情要做个了断,让他做好心理准备。” 马玉超照做之后念给刘贵夺,刘贵夺非常满意,他心想关键时候文化人还是有用啊,大学真不白念,他让马玉超把信交给包德。 彼时包德正在抽着烟,收到了来自刘贵夺的信让包德十分震惊,包德心想,什么年头了还写信。包德把烟叼在嘴里,缓缓的铺开了信纸。上面写着:包德匹夫,我们素来积怨已深,明日晚饭过后,务必到冷冻空调处,带上你的人,我们一决雌雄!刘贵夺敬上。 包德给其他几个蒙古人读完信之后,就是一阵冷笑,包德说:“前两天的事儿一定也是这小子干的,他不找我我也要去找他,正好借这个机会,我们好好收拾收拾着这个毛头小子,让他好好老实老实。” 包宝成说:“刘贵夺一个人怎么敢炸刺,估计还有别人。” 包德拍了拍包宝成的肩膀,说:“还记得我们小时候放羊的时候,爹怎么说的么?” 包宝成说:“父亲说的话太多了,不知道是哪一句?” 包德说:“不要害怕,狼群能感觉到你的恐惧。” 转眼时间又到了晚上,这反复循环的昼夜亘古不变,一日又一日的重复,将漫长变为短暂,将熟悉变为陌生,将新生变为苍老。这个晚上,刘贵夺注定难以成眠。刘贵夺心想,虽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但是他是领头人,假如明天没成功,我可能很难在这艘船上混下去了。 这时,黄金波也没有睡觉,他突然明白了,早在一个月之前刘贵夺就筹划好了一切,只是等待这个机会,但是他谁也没告诉。黄金波害怕的不是斗不过包德,而是明天没有人敢动手。到时候倒霉的就只有刘贵夺。 与此同时,马玉超也醒着,大学刚毕业的马玉超一直认为出海做船员是一个惬意的工作,他本以为姜晓龙故事里讲述的那些暴力和纷争不会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中。他几乎没打过架,对于明天的事情,他有些害怕,同时他也为自己的好朋友担心。 次日,一轮红日缓缓的从海平面升出,光耀大海。几只鱼儿急促的跃起海面,万物更新。鲁荣渔2682号静静的拨开海浪,一切如常。大家忐忑的度过了这一天,晚饭过后,在刘贵夺的带领下,来到了甲板冷冻空调处。大家迎着夕阳等待了一会儿,包德就到了。 包德身后跟着的是他的弟弟包宝成,和其他四个内蒙古人,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根铁棍。包德拎着铁棍缓缓的走了过来,站在人群的另一面,略微面瘫的脸上仍旧面无表情。可此时包德的心里开始翻江倒海,他没想到刘贵夺那边竟会有二十来人。不过他也发现,那二十来人大多有些战战兢兢,不像是二十条等待复仇恶狼,倒像是二十条待宰的羔羊。 刘贵夺率先开口了:“包德,你应该知道我们要的是什么?” 包德明知故问:“什么?” 刘贵夺指着正在滴水的冷冻空调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包德毫不含糊,立马说:“好!我答应你。” 刘贵夺没想到包德答应的这么痛快。而刘贵夺身后的大家也都露出了笑容。就在这个时候包德又说:“不过前提是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刘贵夺说:“尽管说,只要我能做到的。” 包德冷笑了一声,说:“你去求船长,告诉他立即返航回国,等船上了岸之后,我绝不再喝这里一滴水。” 刘贵夺表情一下子严肃了起来,早知道没这么容易。刘贵夺向前走了两步说:“现在不是由你说话算的时候,我希望你能重新考虑一下。” 包德笑了笑,说:“好啊。” 话音刚落,刘贵夺的腹部便挨了包德一棍,刘贵夺甚至没看清包德怎么出手的,刘贵夺冲上前想要还击,却又中了包德一脚,被踹倒在了甲板上。包德力气极大,痛从刘贵夺全身的每一个细胞中挥发出来,但是刘贵夺明白,既然自己已经觉得拿起枪上战场,那么就已经知道敌人扔过来的不会是牛奶和面包,他并无求饶的打算。 这个时候,马玉超想要动身冲上前帮忙,但是刘贵夺朝他们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他先别动,时机还不到。刘贵夺缓缓的又站了起来,他再次冲向包德,身上又挨了几棍,嘴角也流出血来。看着这一切,原本战战兢兢的人群,开始握紧了双拳,怒从每个人心底滋生。 与此同时,船长走在船舱中,静的连脚步声都显得不合时宜,船长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于是问身旁的轮机长温斗:“你有没有感觉哪里不对劲?” 温斗神经大条,左右看了看,说:“好像是有点。” 船长稍微思量了片刻,船上静的出奇,联系到昨天的事,发生了什么显而易见,船长道:“不好!”说完便朝甲板方向跑去,温斗也紧跟在后面。 船长和温斗到达甲板的时候,刚好看到包德和刘贵夺在对打,温斗心说这还得了,聚众斗殴,严惩不贷,他要上前制止。可船长却把他拦住了,温斗诧异的看着船长,他心想,这什么意思。 船长坚决的说:“走!” 温斗犹豫道:“可是……” 船长和温斗就这样离开了,走过不远,船长心想,发生这样的事情船长视而不管,是否令船员们寒心?于是问温斗:“你看到什么了么?重要的是,我看到什么了么?” 温斗无奈的说:“我们什么都没看到。” 此时刘贵夺已经又一次倒在了地上,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嘴角,眼角和鼻子都流血了。大家都在看着他,就像看着一个英雄,大家终于相信,在这样不屈的勇士的领导下,他们一定可以取得胜利。在大家的希冀的目光中,刘贵夺又慢慢的站了起来。包德心想,你还是个难缠的狗皮膏药,这么抗打。包德攥紧了手中的棍子,想要给刘贵夺最后一击,这一点他几乎可以保证。 令包德没想到的是,他举起的手,竟然被刘贵夺紧紧握住不能挪动丝毫,包德没想到刘贵夺竟还有如此力量,豆子大的汗从包德的两鬓流下。这样僵持了大约10秒钟的时间,刘贵夺反手夺下了包德手里的棍子,并且一棍重重的击在了包德的头上,血从包德的额头流下。 包德捂着头问:“你到底想要什么?” 刘贵夺大喊道:“尊严!”这两个字在甲板上回环飘荡,经久不散。 话音刚落,在姜晓龙和黄金波的带头下,压抑多时的二十多人一齐冲了上来,就像是决堤的河水。包德和他的兄弟们被打体无完肤,最终跑回了宿舍。在刘贵夺的心中,暴虐者终于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在斗争胜利过后,建立一个完善的制度显得至关重要。最后,在刘贵夺的制订下,十五人寝室加上刘贵夺所在的六人寝室,一共二十一人分为三组,以三天为一个周期,轮流饮用淡水。人群欢呼着离开甲板后,偌大的甲板上顿时冷清了下来,只剩刘贵夺一人叼着烟独自徘徊,在夕阳下,他的身影显得孤独而落寞。 第五章 遭遇海盗 “斗之力,三段!” 望着测验魔石碑上面闪亮得甚至有些刺眼的五个大字,少年面无表情,唇角有着一抹自嘲,紧握的手掌,因为大力,而导致略微尖锐的指甲深深的刺进了掌心之中,带来一阵阵钻心的疼痛… “萧炎,斗之力,三段!级别:低级!”测验魔石碑之旁,一位中年男子,看了一眼碑上所显示出来的信息,语气漠然的将之公布了出来… 中年男子话刚刚脱口,便是不出意外的在人头汹涌的广场上带起了一阵嘲讽的骚动。 “三段?嘿嘿,果然不出我所料,这个“天才”这一年又是在原地踏步!” “哎,这废物真是把家族的脸都给丢光了。” “要不是族长是他的父亲,这种废物,早就被驱赶出家族,任其自生自灭了,哪还有机会待在家族中白吃白喝。” “唉,昔年那名闻乌坦城的天才少年,如今怎么落魄成这般模样了啊?” “谁知道呢,或许做了什么亏心事,惹得神灵降怒了吧…” 周围传来的不屑嘲笑以及惋惜轻叹,落在那如木桩待在原地的少年耳中,恍如一根根利刺狠狠的扎在心脏一般,让得少年呼吸微微急促。 少年缓缓抬起头来,露出一张有些清秀的稚嫩脸庞,漆黑的眸子木然的在周围那些嘲讽的同龄人身上扫过,少年嘴角的自嘲,似乎变得更加苦涩了。 “这些人,都如此刻薄势力吗?或许是因为三年前他们曾经在自己面前露出过最谦卑的笑容,所以,如今想要讨还回去吧…”苦涩的一笑,萧炎落寞的转身,安静的回到了队伍的最后一排,孤单的身影,与周围的世界,有些格格不入。 “下一个,萧媚!” 听着测验人的喊声,一名少女快速的人群中跑出,少女刚刚出场,附近的议论声便是小了许多,一双双略微火热的目光,牢牢的锁定着少女的脸颊… 少女年龄不过十四左右,虽然并算不上绝色,不过那张稚气未脱的小脸,却是蕴含着淡淡的妩媚,清纯与妩媚,矛盾的集合,让得她成功的成为了全场瞩目的焦点… 少女快步上前,小手轻车熟路的触摸着漆黑的魔石碑,然后缓缓闭上眼睛… 在少女闭眼片刻之后,漆黑的魔石碑之上再次亮起了光芒… “斗之气:七段!” “萧媚,斗之气:七段!级别:高级!” “耶!”听着测验员所喊出的成绩,少女脸颊扬起了得意的笑容… “啧啧,七段斗之气,真了不起,按这进度,恐怕顶多只需要三年时间,她就能称为一名真正的斗者了吧…” “不愧是家族中种子级别的人物啊…” 听着人群中传来的一阵阵羡慕声,少女脸颊上的笑容更是多了几分,虚荣心,这是很多女孩都无法抗拒的诱惑… 与平日里的几个姐妹互相笑谈着,萧媚的视线,忽然的透过周围的人群,停在了人群外的那一道孤单身影上… 皱眉思虑了瞬间,萧媚还是打消了过去的念头,现在的两人,已经不在同一个阶层之上,以萧炎最近几年的表现,成年后,顶多只能作为家族中的下层人员,而天赋优秀的她,则将会成为家族重点培养的强者,前途可以说是不可限量。 “唉…”莫名的轻叹了一口气,萧媚脑中忽然浮现出三年前那意气风发的少年,四岁练气,十岁拥有九段斗之气,十一岁突破十段斗之气,成功凝聚斗之气旋,一跃成为家族百年之内最年轻的斗者! 当初的少年,自信而且潜力无可估量,不知让得多少少女对其春心荡漾,当然,这也包括以前的萧媚。 然而天才的道路,貌似总是曲折的,三年之前,这名声望达到巅峰的天才少年,却是突兀的接受到了有生以来最残酷的打击,不仅辛辛苦苦修炼十数载方才凝聚的斗之气旋,一夜之间,化为乌有,而且体内的斗之气,也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诡异的越来越少。 斗之气消失的直接结果,便是导致其实力不断的后退。 从天才的神坛,一夜跌落到了连普通人都不如的地步,这种打击,让得少年从此失魂落魄,天才之名,也是逐渐的被不屑与嘲讽所替代。 站的越高,摔得越狠,这次的跌落,或许就再也没有爬起的机会。 “下一个,萧薰儿!” 喧闹的人群中,测试员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随着这有些清雅的名字响起,人群忽然的安静了下来,所有的视线,豁然转移。 在众人视线汇聚之处,一位身着紫色衣裙的少女,正淡雅的站立,平静的稚嫩俏脸,并未因为众人的注目而改变分毫。 少女清冷淡然的气质,犹如清莲初绽,小小年纪,却已初具脱俗气质,难以想象,日后若是长大,少女将会如何的倾国倾城… 这名紫裙少女,论起美貌与气质来,比先前的萧媚,无疑还要更胜上几分,也难怪在场的众人都是这般动作。 莲步微移,名为萧薰儿的少女行到魔石碑之前,小手伸出,镶着黑金丝的紫袖滑落而下,露出一截雪白娇嫩的皓腕,然后轻触着石碑… 微微沉静,石碑之上,刺眼的光芒再次绽放。 “斗之气:九段!级别:高级!” 望着石碑之上的字体,场中陷入了一阵寂静。 “…竟然到九段了,真是恐怖!家族中年轻一辈的第一人,恐怕非薰儿小姐莫属了。”寂静过后,周围的少年,都是不由自主的咽了一口唾沫,眼神充满敬畏… 斗之气,每位斗者的必经之路,初阶斗之气分一至十段,当体内斗之气到达十段之时,便能凝聚斗之气旋,成为一名受人尊重的斗者! 人群中,萧媚皱着浅眉盯着石碑前的紫裙少女,脸颊上闪过一抹嫉妒… 望着石碑上的信息,一旁的中年测验员漠然的脸庞上竟然也是罕见的露出了一丝笑意,对着少女略微恭声道:“薰儿小姐,半年之后,你应该便能凝聚斗气之旋,如果你成功的话,那么以十四岁年龄成为一名真正的斗者,你是萧家百年内的第二人!” 是的,第二人,那位第一人,便是褪去了天才光环的萧炎。 “谢谢。”少女微微点了点头,平淡的小脸并未因为他的夸奖而出现喜悦,安静的回转过身,然后在众人炽热的注目中,缓缓的行到了人群最后面的那颓废少年面前… “萧炎哥哥。”在经过少年身旁时,少女顿下了脚步,对着萧炎恭敬的弯了弯腰,美丽的俏脸上,居然露出了让周围少女为之嫉妒的清雅笑容。 “我现在还有资格让你怎么叫么?”望着面前这颗已经成长为家族中最璀璨的明珠,萧炎苦涩的道,她是在自己落魄后,极为少数还对自己依旧保持着尊敬的人。 “萧炎哥哥,以前你曾经与薰儿说过,要能放下,才能拿起,提放自如,是自在人!”萧薰儿微笑着柔声道,略微稚嫩的嗓音,却是暖人心肺。 “呵呵,自在人?我也只会说而已,你看我现在的模样,象自在人吗?而且…这世界,本来就不属于我。”萧炎自嘲的一笑,意兴阑珊的道。 面对着萧炎的颓废,萧薰儿纤细的眉毛微微皱了皱,认真的道:“萧炎哥哥,虽然并不知道你究竟是怎么回事,不过,薰儿相信,你会重新站起来,取回属于你的荣耀与尊严…”话到此处,微顿了顿,少女白皙的俏脸,头一次露出淡淡的绯红:“当年的萧炎哥哥,的确很吸引人…” “呵呵…”面对着少女毫不掩饰的坦率话语,少年尴尬的笑了一声,可却未再说什么,人不风liu枉少年,可现在的他,实在没这资格与心情,落寞的回转过身,对着广场之外缓缓行去… 站在原地望着少年那恍如与世隔绝的孤独背影,萧薰儿踌躇了一会,然后在身后一干嫉妒的狼嚎声中,快步追了上去,与少年并肩而行… 第六章 岳鹏之死 “斗之力,三段!” 望着测验魔石碑上面闪亮得甚至有些刺眼的五个大字,少年面无表情,唇角有着一抹自嘲,紧握的手掌,因为大力,而导致略微尖锐的指甲深深的刺进了掌心之中,带来一阵阵钻心的疼痛… “萧炎,斗之力,三段!级别:低级!”测验魔石碑之旁,一位中年男子,看了一眼碑上所显示出来的信息,语气漠然的将之公布了出来… 中年男子话刚刚脱口,便是不出意外的在人头汹涌的广场上带起了一阵嘲讽的骚动。 “三段?嘿嘿,果然不出我所料,这个“天才”这一年又是在原地踏步!” “哎,这废物真是把家族的脸都给丢光了。” “要不是族长是他的父亲,这种废物,早就被驱赶出家族,任其自生自灭了,哪还有机会待在家族中白吃白喝。” “唉,昔年那名闻乌坦城的天才少年,如今怎么落魄成这般模样了啊?” “谁知道呢,或许做了什么亏心事,惹得神灵降怒了吧…” 周围传来的不屑嘲笑以及惋惜轻叹,落在那如木桩待在原地的少年耳中,恍如一根根利刺狠狠的扎在心脏一般,让得少年呼吸微微急促。 少年缓缓抬起头来,露出一张有些清秀的稚嫩脸庞,漆黑的眸子木然的在周围那些嘲讽的同龄人身上扫过,少年嘴角的自嘲,似乎变得更加苦涩了。 “这些人,都如此刻薄势力吗?或许是因为三年前他们曾经在自己面前露出过最谦卑的笑容,所以,如今想要讨还回去吧…”苦涩的一笑,萧炎落寞的转身,安静的回到了队伍的最后一排,孤单的身影,与周围的世界,有些格格不入。 “下一个,萧媚!” 听着测验人的喊声,一名少女快速的人群中跑出,少女刚刚出场,附近的议论声便是小了许多,一双双略微火热的目光,牢牢的锁定着少女的脸颊… 少女年龄不过十四左右,虽然并算不上绝色,不过那张稚气未脱的小脸,却是蕴含着淡淡的妩媚,清纯与妩媚,矛盾的集合,让得她成功的成为了全场瞩目的焦点… 少女快步上前,小手轻车熟路的触摸着漆黑的魔石碑,然后缓缓闭上眼睛… 在少女闭眼片刻之后,漆黑的魔石碑之上再次亮起了光芒… “斗之气:七段!” “萧媚,斗之气:七段!级别:高级!” “耶!”听着测验员所喊出的成绩,少女脸颊扬起了得意的笑容… “啧啧,七段斗之气,真了不起,按这进度,恐怕顶多只需要三年时间,她就能称为一名真正的斗者了吧…” “不愧是家族中种子级别的人物啊…” 听着人群中传来的一阵阵羡慕声,少女脸颊上的笑容更是多了几分,虚荣心,这是很多女孩都无法抗拒的诱惑… 与平日里的几个姐妹互相笑谈着,萧媚的视线,忽然的透过周围的人群,停在了人群外的那一道孤单身影上… 皱眉思虑了瞬间,萧媚还是打消了过去的念头,现在的两人,已经不在同一个阶层之上,以萧炎最近几年的表现,成年后,顶多只能作为家族中的下层人员,而天赋优秀的她,则将会成为家族重点培养的强者,前途可以说是不可限量。 “唉…”莫名的轻叹了一口气,萧媚脑中忽然浮现出三年前那意气风发的少年,四岁练气,十岁拥有九段斗之气,十一岁突破十段斗之气,成功凝聚斗之气旋,一跃成为家族百年之内最年轻的斗者! 当初的少年,自信而且潜力无可估量,不知让得多少少女对其春心荡漾,当然,这也包括以前的萧媚。 然而天才的道路,貌似总是曲折的,三年之前,这名声望达到巅峰的天才少年,却是突兀的接受到了有生以来最残酷的打击,不仅辛辛苦苦修炼十数载方才凝聚的斗之气旋,一夜之间,化为乌有,而且体内的斗之气,也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诡异的越来越少。 斗之气消失的直接结果,便是导致其实力不断的后退。 从天才的神坛,一夜跌落到了连普通人都不如的地步,这种打击,让得少年从此失魂落魄,天才之名,也是逐渐的被不屑与嘲讽所替代。 站的越高,摔得越狠,这次的跌落,或许就再也没有爬起的机会。 “下一个,萧薰儿!” 喧闹的人群中,测试员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随着这有些清雅的名字响起,人群忽然的安静了下来,所有的视线,豁然转移。 在众人视线汇聚之处,一位身着紫色衣裙的少女,正淡雅的站立,平静的稚嫩俏脸,并未因为众人的注目而改变分毫。 少女清冷淡然的气质,犹如清莲初绽,小小年纪,却已初具脱俗气质,难以想象,日后若是长大,少女将会如何的倾国倾城… 这名紫裙少女,论起美貌与气质来,比先前的萧媚,无疑还要更胜上几分,也难怪在场的众人都是这般动作。 莲步微移,名为萧薰儿的少女行到魔石碑之前,小手伸出,镶着黑金丝的紫袖滑落而下,露出一截雪白娇嫩的皓腕,然后轻触着石碑… 微微沉静,石碑之上,刺眼的光芒再次绽放。 “斗之气:九段!级别:高级!” 望着石碑之上的字体,场中陷入了一阵寂静。 “…竟然到九段了,真是恐怖!家族中年轻一辈的第一人,恐怕非薰儿小姐莫属了。”寂静过后,周围的少年,都是不由自主的咽了一口唾沫,眼神充满敬畏… 斗之气,每位斗者的必经之路,初阶斗之气分一至十段,当体内斗之气到达十段之时,便能凝聚斗之气旋,成为一名受人尊重的斗者! 人群中,萧媚皱着浅眉盯着石碑前的紫裙少女,脸颊上闪过一抹嫉妒… 望着石碑上的信息,一旁的中年测验员漠然的脸庞上竟然也是罕见的露出了一丝笑意,对着少女略微恭声道:“薰儿小姐,半年之后,你应该便能凝聚斗气之旋,如果你成功的话,那么以十四岁年龄成为一名真正的斗者,你是萧家百年内的第二人!” 是的,第二人,那位第一人,便是褪去了天才光环的萧炎。 “谢谢。”少女微微点了点头,平淡的小脸并未因为他的夸奖而出现喜悦,安静的回转过身,然后在众人炽热的注目中,缓缓的行到了人群最后面的那颓废少年面前… “萧炎哥哥。”在经过少年身旁时,少女顿下了脚步,对着萧炎恭敬的弯了弯腰,美丽的俏脸上,居然露出了让周围少女为之嫉妒的清雅笑容。 “我现在还有资格让你怎么叫么?”望着面前这颗已经成长为家族中最璀璨的明珠,萧炎苦涩的道,她是在自己落魄后,极为少数还对自己依旧保持着尊敬的人。 “萧炎哥哥,以前你曾经与薰儿说过,要能放下,才能拿起,提放自如,是自在人!”萧薰儿微笑着柔声道,略微稚嫩的嗓音,却是暖人心肺。 “呵呵,自在人?我也只会说而已,你看我现在的模样,象自在人吗?而且…这世界,本来就不属于我。”萧炎自嘲的一笑,意兴阑珊的道。 面对着萧炎的颓废,萧薰儿纤细的眉毛微微皱了皱,认真的道:“萧炎哥哥,虽然并不知道你究竟是怎么回事,不过,薰儿相信,你会重新站起来,取回属于你的荣耀与尊严…”话到此处,微顿了顿,少女白皙的俏脸,头一次露出淡淡的绯红:“当年的萧炎哥哥,的确很吸引人…” “呵呵…”面对着少女毫不掩饰的坦率话语,少年尴尬的笑了一声,可却未再说什么,人不风liu枉少年,可现在的他,实在没这资格与心情,落寞的回转过身,对着广场之外缓缓行去… 站在原地望着少年那恍如与世隔绝的孤独背影,萧薰儿踌躇了一会,然后在身后一干嫉妒的狼嚎声中,快步追了上去,与少年并肩而行… 第七章 包德劫船 第七章包德劫船 「鲁荣渔2682」号船长36.98米、宽7米,排水量233吨,主机功率为330千瓦,在2011年3月底抵达目的地。这里是世界著名渔场,在东南暖流和秘鲁寒流的交互作用下,营养物质丰富的海底冷水上泛,各种冷水性鱼类在浅海区大量繁殖。此刻,夜色正浓,渔轮挂满了大灯泡。鱿鱼有趋光特性,夜晚见灯光自然向船聚集。船员们每个人守着一个鱿钓机。船员工作似乎简单而枯燥:拉起上钩的鱿鱼,然后将鱿鱼切成块,放入冷冻库,是一个纯粹的体力活。 这也是为何出海报酬这么高的原因,因为确实很累很累。并不是一般人所能够承受的了的。忙起来连睡觉时间都没有。 虽然每天都很累,但是一想到丰厚的报酬,刘贵夺的心中就平衡了许多。再加上闲暇无事时和马玉超一起嬉笑打闹,也为生活平添了许多的乐趣,让枯燥的生活不那么难捱。刘贵夺想,两年的时间,一咬牙也就过去了。 这天,船长把大家叫到一起来,问大家:“你们都想不想家啊?” 大家纷纷点头,船长说:“不光大家想家,我也想家,我女儿才四岁,特别可爱,我特别想我孩儿。” 有人打趣说:“滚逑吧!你是想孩儿他妈了吧!” 船长说:“都想,孩儿他妈也想。不过大家想挣钱,都得付辛苦不是,我结婚六年了,一共在家没呆过半年的时间,你们说我怎么熬过来的。没办法,家里穷,需要钱。穷的滋味,我不是没尝过。我想大家也是一样,汗掉地下摔成八半,就是为了让家里人能过上好日子不是。” 大家又纷纷点头,间或传来几声叹息。 船长说:“出来这么长时间了,也该给家里个信儿了,今天破例,允许大家用卫星电话给家里打一通电话,不过每人只能五分钟,大家到通讯室排队吧。温斗在里面。” 大家都非常的高兴,人群沸腾的几乎要蒸发掉。刘贵夺心中也暗自激动,已经三个月没见到美玉了,也不知道她过得怎么样。想必也是十分想念我了吧。看了看自己手上厚厚的一层老茧,还有钓鱿绳勒出的伤疤,刘贵夺在心底暗暗发誓,下辈子再也不出海了。 刘贵夺排着队,看似无所谓,心里却是十分的焦急。很快排队排到了刘贵夺,刘贵夺急不可耐的按下了电话号码,电话那边传来几声滴声,然后便接通了。 “喂。”是美玉那熟悉的声音。 刘贵夺说:“是我。” “刘贵夺!”美玉的声音中掩盖不住惊喜的情绪,美玉问:“你在哪呢?” 刘贵夺说:“我在海上呢,南美洲这边。” 美玉问:“怎么样?工作累不累?辛不辛苦?那边冷不冷?” 刘贵夺说:“哎呀,这边可好了,水瓦蓝瓦蓝的,都能看见鱼在里面游,一点污染都没有。工作也不累,可轻松了。” 美玉说:“那你们在海上都吃什么啊?” 刘贵夺说:“啥都有,有鱼有青菜,还有汤。” 美玉说:“那就好,你多吃点,家里这边一切都好,你别上火。” 刘贵夺说:“那就好,那就好。” 美玉话锋一转问:“刘贵夺,我问你个事儿,你在那边跟没跟别的女人睡觉?” 刘贵夺说:“我上哪找女人去?” 美玉说:“那你如果想女人了怎么办?” 刘贵夺说:“忍着呗。” 刘贵夺和美玉又聊了一会儿,温斗用手指了指手表,意思是时间快到了,刘贵夺说:“美玉,通话时间快到了,没什么事我挂了。” 美玉说:“好。” 刘贵夺说:“美玉,我……”话还没说完,刘贵夺就挂断了电话,他涨红了脸,低着头走出了通讯室。 温斗又喊:“下一个!” 微风吹袭着海面,碧波荡漾着,鱼儿仿佛也在歌唱。刘贵夺倚在甲板上抽着烟,想念着远在中国的亲人和爱人。 思念让人心伤,它呼唤着你的泪光。 这个时候,温斗走了过来,掏出一支烟对刘贵夺说:“哥们,借个火。” 刘贵夺掏出打火机,亲手给温斗点上了,温斗深吸了一口烟。 刘贵夺问:“咋了?电话都打完了?” 温斗说:“就剩几个人了。” 刘贵夺说:“你跑出来干什么?不给家里打个电话。” 温斗叹了口气,摇摇头说:“不打了。” 刘贵夺问:“怎么了?有心事?” 温斗吐了个烟圈,说:“没事没事,我没事。” 刘贵夺指着温斗说:“你不拿我当朋友!” 温斗又深吸了一口烟说:“在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我帮社会上的几个放高利贷的大哥讨债,打断过别人的手指。这年头,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 刘贵夺耐心的倾听着。 温斗接着说:“后来我结婚了,我媳妇长得挺漂亮的,后来在她怀孕的时候,我就在外面鬼混。被她逮住了。后来就离婚了。那个时候我什么都不想,只顾自己开心。后来我年纪越来越大,身边的朋友陆陆续续都有了小孩。这时我才想起,我还有个女儿。我越来越后悔,可是后悔也晚了。” 温斗把烟熄了,接着讲:“我也不指望和前妻复合了,我也没什么别的要求,就想见我女儿一面。可是她家人就是不让我见,说不想让孩子看见我这个混蛋爹。那个时候我年纪大了,也没法在道儿上胡混了,搞得很颓废。我每天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到我女儿幼儿园门口,看她放学的时候从里面跑出来,却不敢上前和她说一句话。” 温斗说:“后来我遇见了李哥,是他带我出海,在海上飘了五六年,混了个轮机长。我这两年赚的钱全都给我女儿打过去了,我前妻说这次回去,她会带着女儿在港口接我,我很期待。”说到这里温斗的脸上露出了微笑。 刘贵夺说:“我看你和你前妻还有戏。” 温斗说:“那些对我都不重要了。”说着温斗从兜里掏出了很大一颗珍珠。 温斗说:“看,这是我准备给我女儿的礼物,上岸的时候我在珠宝店买的,中国没有这么大的。” 刘贵夺拍了拍温斗的肩膀。 走廊里,静的几乎没声音,阴暗的几乎没有阳光,唯一的光源透过一扇窗户打在了地板上。走廊尽头处,包宝成把傻龙堵在角落。 傻龙问:“你要干嘛?” 包宝成说:“借包烟钱。” 傻龙说:“我没钱。” 包宝成说:“少废话,不想挨收拾,就给我老实撂这,要不然,你出事了可别来找我。” 傻龙迟疑了片刻,从兜里掏出了一张百元大钞,递给了包宝成,包宝成揣进了口袋里,他搭着傻龙的肩膀说:“大龙,以后有谁欺负你,你跟我说,我帮你收拾他。” 这天钓完鱿鱼,完成了指定的工作量之后,刘贵夺打算回宿舍好好睡一觉,他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了。走到走廊的时候,刘贵夺突然看见走廊尽头处包宝成和傻龙。刘贵夺走了过去:“你干嘛呢!” 包宝成说:“我和傻龙沟通沟通感情。” 刘贵夺说:“你赶快把钱还他!” 包宝成说:“我没拿他钱,真没拿。” 刘贵夺问傻龙:“傻龙,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傻龙迟疑了一会,然后怯弱的点了点头。包宝成只好把口袋里的钱掏出来,递给傻龙:“对不起啊,大兄弟。” 刘贵夺对包宝成说:“你跟我过来一下。” 包宝成走了过来,还没等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刘贵夺一个耳光就抽了过来。包宝成强挤出一个笑容,问:“刘哥,你这是?” 刘贵夺说:“以后让我再看见你欺负傻龙,就别怪我不讲人情。” 包宝成笑着说:“刘哥,我错了,以后我不这样了。”说完包宝成走了。 刘贵夺叫来傻龙,搂着傻龙的肩膀说:“傻龙,以后不能叫别人欺负你,听没听见?” 傻龙点了点头说:“嗯,听见了。” 刘贵夺说:“你重复一遍。” 傻龙说:“以后不能让别人欺负你。” 刘贵夺无奈的点了点头,说:“这就对了,自己要看得起自己,别人才会看得起你。以后再有谁欺负你,你就和我说,我帮你摆平。” 傻龙点了点头。 包宝成回到了自己的宿舍,他端坐在椅子上,屋子里光线不好,他的脸被阳光晃的忽明忽暗。他堵着气,一句话也不说,从他的眼角滑下了一滴眼泪。 船长在打渔之前曾经开过一次会,主要内容就是宣讲工作纪律的问题,李承权打渔经验丰富,深知其中的玄机。钓鱿鱼,就是每个人守着一台钓鱿机,看似简单,实际上大有学问。 和其他所有行业一样,打渔也是一个通力合作的工作,一旦有人偷懒磨洋工,就会导致其他船员心理的不平衡,从导致工作效率降低。因此,必须建立起完善的工作制度,每个人都要严格遵守。 大部分船员都能按照规章制度进行工作,只有一部分人,经常触犯工作纪律。这一部分人,指的就是包德他们。工作期间擅自脱岗,工作不专心,抽烟等等等等。为此,船长和包德没少发生口角。 经过三个月的打渔,船上大连帮和内蒙帮的矛盾日益尖锐。 此时,船上已经装载了价值上几百万元的鱿鱼。 这天,天空乌云密布,不过这样的天气反而是钓鱿的好天气,大家都在辛苦的劳作着。这几天工作强度很大,搞得刘贵夺也是腰酸背痛。船长巡视着,情况令他很满意,经过三个多月的钓鱿,大家的技术已经十分熟练了。直到船长走到了包德身边。 船长批评道:“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工作期间不许抽烟!” 包德说:“就这一根,抽完就拉倒。” 船长问:“你还想不想干了!” 包德说:“我没说不干,也不差这一根烟的时间。” 船长二话不说,把包德口中的香烟拿了下来,扔到了海里。包德一把抓住了船长的脖领,说:“你别他妈给脸不要脸!” 这个时候,温斗和付义忠他们这些大连帮的死忠率先跑了过来,包德喊了一声:“宝成!” 包宝成和双喜他们也放下了钓鱿机,跑了过来,两方面的人对峙着,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剑拔弩张,只差一点火星就要引爆一样。 “松手!”温斗抄起一根铁棍率先要动手。 船长一看要出大事,于是喊了声:“老温!别动手!我没事!” 包德也不想打仗,于是松开了手,船长看着两边的人说:“都散了散了!都干活吧!” 大家很快都散去了。 船长回到船长室之后,泡了一杯茶,皱着眉头看着窗外,想了许多。 这天晚上,包德把所有的内蒙帮的人都聚集在宿舍里,没有人说话,但是大家都知道今天晚上会发生什么。 包德不停抽着烟,对包宝成说:“宝成,看看外面有没有人。” 包宝成说:“刚才看过了。” 包德说:“再看一遍!” 包宝成又出去走了一圈,此时已经是半夜十点,所有人都在宿舍里面睡觉,走廊空无一人,就连自己的脚步的回声都听得清清楚楚。 包宝成走了回来,告诉包德:“哥,没人。” 包德对大家说:“不能再等了,我感觉李承权已经开始怀疑我了,就今天晚上吧。” 大家都点了点头。 包德说:“你们可考虑清楚,一旦走上这条道,就没回头路了!” 大家纷纷说:“明白。” 包德从床底抽出六把杀鱿刀,分发了下去,大家拎着尖刀走出了宿舍,包德说:“看我眼色行事!” 到了船长室门口后,包德派包宝成和双喜把手住舷梯,防止有人听见动静后出来救船长。另外两人把手船长室门口,不让其他人进来。包德打算和戴福顺破门而入,可是戴福顺踹了好几脚,门都没踹开。 包德对戴福顺说:“你让开。” 戴福顺让到一边,包德猛地一脚,只听“咣!”的一声,门便被踹开了,此时船长已经醒了。船长醒之后立马就明白怎么回事了,他当即大喊:“救命!救命!” 包德捂住了船长的嘴,反被船长咬掉了一块肉,包德一刀扎在船长的肩膀,然后缓缓拔了出来。剧烈的疼痛使船长晕了过去,戴福顺用准备好的绳子把船长绑了起来。 付义忠本来正在床上睡觉,他的睡眠比较轻,稍微有一点风吹草动就会醒,听见有人喊救命,付义忠立即从床上窜了起来。仔细一听,才辨明是在船长室。 不好!付义忠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有人要造反。 付义忠拿起自己的杀鱿刀,连衣服都没穿好就跑了出去,付义忠一边跑一边喊:“他妈的!是谁要造反!” 跑到舷梯处的时候,他被包宝成和双喜拦住了,包宝成说:“赶快走,这没你什么事!” 付义忠骂道:“就你们几个小逼崽子还要造反!让我进去。” 包宝成道:“进去个屁!不想出血赶快滚!” 付义忠要进去,双喜和包宝成就拦着,付义忠掏出刀割在了包宝成的肩膀上,割破一个碗口大的疤,正在双方争执不下的时候。包德听见动静走了出来,包德对包宝成说:“宝成!弄死他!” 包宝成对双喜说:“你靠边!” 双喜躲到了一边,包宝成拎着刀就冲付义忠砍,真的是往死里砍。付义忠一边躲闪,一边也用刀捅包宝成。几个回合下来,付义忠便占了下风,包宝成一刀捅向付义忠,付义忠用手捏着刀,竟然把刀夺了过来。包宝成心想,不好! 此时双方已经杀红了眼睛,彻底失去了理智。包宝成顺手抄起一个木棍朝付义忠轮了过去,正好抡在付义忠的胸口,付义忠猛地吐了一口血,半跪在了地上。包宝成抄起刀冲着付义忠的后背就捅,这一刀从后背直接穿透前胸,力道很大。 付义忠竟然还没死,他趴在地上,举起手里拿着短刀,可刚举到半空,手臂就失去了力量,短刀和手臂一起跌在了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包德走了过去,低着头踹了付义忠一脚,付义忠已经不再动了。 包德怕付义忠没死,又往他胸口补了几刀。 包德吩咐手下:“把他扔大海里,血迹擦干净。” 说完包德扭头进了船长室,船长仍旧昏厥,包德害怕船长失血过多醒不过来,于是用纱布和棉将伤口缠住。 包宝成和双喜将尸体抬到甲板,然后义无反顾的扔了下去,尸体渐渐的沉入了水底,飘上来一丝血迹,很快在海水中晕开了。 第八章 新的统治者 第八章新的统治者 刘贵夺早就猜到包德早晚要闹事,但是他还是没有想到会这么快。 前一天下午,刘贵夺完成工作指标之后回到了宿舍,待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于是到马玉超床上和他一起下象棋。 刘贵夺下棋不行,连输了几盘之后,他决心挖苦马玉超一下,在心里找点平衡。 刘贵夺问:“你念大学念的什么专业啊?” 马玉超说:“外语,专业没选好,冷门,所以找不到工作。” 刘贵夺说:“外语不是挺热门的吗?你学的什么语?” 马玉超说:“我学的日语。” 刘贵夺兴致大发,棋也不下了,说:“你会说日语,那你给我说两句呗!” 马玉超立马说了几句日语。 刘贵夺一听,别说,比电视里演的日本人说的还好,刘贵夺立马把马玉超扑倒,说:“你个狗汉奸!今天我要替百姓报仇!” 马玉超又翻过身来,按住刘贵夺,道:“八格牙路,你地良心大大滴坏了!” 刘贵夺挣扎了几下,没挣扎起来,马玉超道:“你投降吧,皇军说了,缴枪不杀!” 刘贵夺骂道:“呸!做梦,你个叛徒!” 这时宋国春从外面走进来,只看见刘贵夺和马玉超在床上打滚,于急匆匆走开了,还带上了门。 刘贵夺问:“他怎么了?” 马玉超说:“不知道。” 刘贵夺问:“他是不误会了……” 第二天早晨起床,刘贵夺走出宿舍的时候,就觉得有些不大对劲。走到舷梯处的时候,他停住了脚步,不往前走了。 马玉超问:“你咋不走了?” 刘贵夺说:“你闻没闻到一股腥味?” 马玉超说:“船上到处都是腥味。” 刘贵夺说:“不是鱼腥味,是血腥味!” 马玉超闻了几下,说没闻到。到了食堂,发现人少了许多,过了一会,外面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包德一伙六人全部都拿着杀鱿刀,面无表情,包德在食堂门口停了下来,他对戴福顺和双喜说:“你俩在这看住。” 戴福顺和双喜点了点头。 包德和其余三人走了进来,大家的目光全部聚集在了包德的身上,一时食堂里变得鸦雀无声,肃杀之气弥漫。有一部分聪明人已经明白怎么回事了。 包德对大家说:“今天不打渔了,渔船要回国了。” 这句话掀起了轩然大波,一时间食堂喧哗了起来,刘贵夺没说话,他知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温斗站起来说:“你什么意思?” 包宝成用刀指着温斗说:“你给我坐下!” “我要见船长!”说完温斗起身就要往外走,被戴福顺和双喜用刀比划着逼退了回来。 包宝成说:“船长是他妈你想见就见的!” 温斗问:“老付呢?” 包德说:“昨天他出来闹事,被我弄死了。”说这话的时候,包德语气平静的就像刚刚弄死了一条鱿鱼一样。 食堂里的喧哗声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大多数人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温斗也只好坐下。包德说:“这件事情和大家无关,这是我和船长之间的私人恩怨。谁要是敢拉帮结伙闹事,或者勾结船长,就和大副一个下场!” 刘贵夺此刻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及时阻止包德。 包德看大伙都叫他吓住了,于是又说:“不过大家放心,如果大伙不和我为敌,我保证大伙安全回国!大副死了就死了,一切等回国再说。” 包德巡视了一圈,看见了一张张或愤慨,或紧张,或害怕,或木讷的脸…… 鲁荣渔2682号又有了新的统治者。 包德对渔轮实施了严格的管控措施:没收全部杀鱿刀,用冷藏室器械重新打磨六把尖刀,刀刃长二十公分,十分锋利。六人轮流持刀、铁棍走岗,三人一班,看住全部船员,不让他们和船长联系,防止他们穿救生衣、放救生筏逃跑。同时,船员宿舍也做了调整。 这一切都是在短短的一上午的时间内完成的。 当天下午,乌云蔽日,阴风阵阵,一股寒流侵袭而来,让人胆颤。刘贵夺坐在床上,闭目养神的同时,思考着很多问题。 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忽然刘贵夺睁开了双眼。包德,包宝成和戴福顺拎着尖刀走了进来,自从派发下尖刀之后,内蒙帮的六人几乎刀不离手。 大家一看这三人拎着刀进来了,宛若惊弓之鸟,全部的目光都聚集在了三人身上。包德对包宝成和戴福顺下令说:“给我搜!” 戴福顺和包宝成二话不说开始搜查,翻箱倒柜,仔仔细细的搜查过之后,在段志芳的床底搜出一根铁棍,在项立山的床底搜出一把小刀,还搜出一个扳手。包德相信,他们平时绝对不会把这些东西放床底,这些可能都是临时准备防身用的。 包宝成把东西递给包德,说:“哥,就这些了。” 包德摇了摇头,说:“不对,还有。” 戴福顺说:“老大,这屋真没了,都检查遍了。” 包德指着刘贵夺说:“给我搜他,认真的搜,好好的搜。” 戴福顺和包宝成又重新搜了刘贵夺,还是没找到什么“凶器”,包德知道这俩小子搜不出来,于是对刘贵夺说:“你自己撂吧!” 刘贵夺缓缓的站了起来,支撑上下铺的床腿是空心的,刘贵夺把上下铺床腿连接处一拔,从里面露出一个刀把,包德把那把细细的短刀抽了出来,立即指向刘贵夺的喉咙。 大家都看着,没人敢上前阻拦。 包德拿刀指着刘贵夺说:“小子,别再给我耍花样!” 说完把刀扔向包宝成,包宝成接住了刀,三人走了,去搜别的宿舍去了。宿舍里大家都坐在床上,只有刘贵夺站在地上,他显得形单影只。看着三人的背影渐渐远去,刘贵夺第一次有一种苍白无力的感觉。 临近傍晚的时候,天气好转了许多,海鸥在天上自由的翱翔,不时冲下来捉鱼吃。甲板上刘贵夺和黄金波站在一起看着天。黄金波知道在这个当口上,刘贵夺找他会有什么事情。 刘贵夺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递给黄金波,黄金波推了回去,摆了摆手说:“不用,我有。”说完黄金波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烟,兀自点着了。 刘贵夺也叼上一支烟,沉默了半晌,刘贵夺问:“这事儿,你怎么看?” 黄金波说:“什么我怎么看。” 刘贵夺说:“咱俩是朋友,我跟你说句知心话,我要救船长。” 黄金波问:“你怎么救?” 刘贵夺说:“我还没想到好主意。但是这个事情我一个人肯定是办不成。” 黄金波说:“我……” 黄金波刚开口,刘贵夺便把中指放在嘴前:“嘘!” 黄金波下意识回头一看,是双喜和邱荣华拎着刀走了过来,他们在例行巡逻,两人看见刘贵夺和黄金波,便上前问:“在这干啥呢?” 刘贵夺举起了手中的烟,说:“抽根烟。” 两人没在意,转了一圈之后又走了。看到人彻底走远了之后,刘贵夺才点了点头,黄金波接着刚才的话说:“有些事情不是你我能够左右的。” 刘贵夺问:“你怕了?” 黄金波有些激动的说:“不是我怕了,这和怕不怕没关系,关键是你从中能得到什么好处?你想像大副一样把命搭里?” 刘贵夺也有些激动,说:“船长是个好人。” 黄金波说:“和咱有啥关系?” 刘贵夺说:“老付已经死了,这我管不着。可我一定要把船长救出来,不惜一切代价。” 黄金波说:“你对象呢?你死了你对象怎么办?” 刘贵夺把头别过去,深深的吸了一口烟,问:“你就说你跟不跟我干吧?” 黄金波搓了搓手,说:“外面风太大了,我得回去了。”说完,黄金波头也不回的走了。 事后刘贵夺又去找了姜晓龙,跟姜晓龙把这个事情说了。 姜晓龙的答复是:“老弟,你听哥一句话,哥不会害你,你别他妈趟这趟浑水了,不值得。” 刘贵夺没有说话,或许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姜晓龙试图劝说:“老弟,你忘了海盗那次?我不知道你事后想没想过,那次海盗要是真开枪了,你还能不能坐在这跟我聊天。” 刘贵夺说:“那你的意思呢?” 姜晓龙说:“你呀,就是气太盛。要救船长也轮不到你,温斗他们都没动静,你跟着瞎操什么心。” 刘贵夺说:“包德要是再杀人呢?” 姜晓龙说:“不可能。” 刘贵夺说:“万一要是再杀人呢?” 姜晓龙说:“天塌下来,有他妈个高的顶着。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刘贵夺摇了摇头,赌气的离开了。 刘贵夺回到宿舍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包德早上说,这件事不关大家的事,会保证大家安全回国。包德明白的大家心里的想法,他这一步棋下的很阴险,几乎让刘贵夺无子可走。 刘贵夺一开始想去找温斗商量,但是仔细一想,他和温斗关系并不熟,难保温斗不会出卖他。犹豫再三之后,只好作罢。 夜空中的星星仍旧眨着眼,但是已经无法安慰刘贵夺进入梦乡。刘贵夺想起了船长,更想起了八年前的那次事故中被他无情抛弃的生命。 刘贵夺曾经无数次想过,如果能给他机会重来一次的话,他会选择举起他的手。 第九章 温斗的计划 温斗根本睡不着觉,他不光感觉脑仁疼,而且胃也开始痉挛。 大副是他最好的朋友,他除了爱喝酒之外,平时没有什么爱好,没有结婚。连个孩子都没有,就死了。 船长对温斗有知遇之恩,在温斗最颓废的时候,船长给了温斗一个机会,让他重新拥有了生活。温斗说什么都不会放弃船长不管。 这天包宝成拎着饭盒在走廊里走着,不时还往后看一眼,最后推门进入舵楼,过了一会儿,空着手出来了。这一切都被躲在角落的温斗看的一清二楚。 当天中午,温斗找来大连帮的几个死忠,其中包括他的弟弟温密,王永波,还有姜树涛。温斗说:“我打算救船长,你们跟不跟我干。” 王永波率先说话了:“只有船长会开船,他们不敢对船长怎么样。” 温斗问:“那你什么意思?” 王永波说:“我们应该从长计议。” 温斗问:“老姜呢?” 姜树涛找个椅子坐了下来,问:“你打算怎么救船长?” 温斗说:“下午动手,我会引开看守的包宝成和单国喜,然后你们闯进器械室……” 王永波问:“为什么不晚上动手?” 温斗说:“晚上守卫森严,白天反而松懈。” 王永波和姜树涛互相看了看。 温斗说:“器械室的钥匙在包德身上,我会趁机偷来。你们闯进器械室之后,拿出杀鱿刀,冲进船长室,解救船长。实在不行就跟他们火拼,算上船长我们五个人,他们六个,他们也不多多少胜算。” 王永波和姜树涛都不说话,温密事先和温斗通过信,他支持温斗。 温斗问:“王永波,你参加不?” 王永波说:“不行,太冒险了,我退出。” 温斗转过头问姜树涛:“老姜,你呢?” 姜树涛低着头说:“我考虑考虑。” 很快大家不欢而散,温斗无奈的看着姜树涛和王永波离开的背影。 吃过午饭,天气晴朗许多,有海风吹着,不算太闷热。 包德正拿着刀在走廊巡视,忽然温斗撞到了他的身上,包德瞪了温斗一眼,温斗面太窘色说:“对不起啊,我帮你拍拍。” 温斗拍了拍包德的裤子上的灰。 包德说:“算了!” 温斗点了点头,然后走了。包德看着温斗的背影,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他感觉温斗今天有点反常。 温斗回到宿舍后,把器械室的钥匙放在了枕头底下,转眼已经快两点了,温斗打算和温密分头行动。他不是不知道这样风险很大,但是温斗认为值得。 王永波站在甲板上,付义忠和他是酒友,两人常常把酒言欢,喝的酩酊大醉,王永波想起一个又一个与付义忠在一起的夜晚。 姜树涛躺在床上,他和船长是老乡,他脑海里不断闪过船长和蔼的面容,如果不是船长,姜树涛现在还在家里务农。 温斗房间里秒针“滴答滴答”的转动着,眼看到两点了,温斗无奈的叹了口气,温斗对温密说:“不能再等了。” 两人刚刚站起,姜树涛和王永波便破门而入,姜树涛问:“还干不干了?” 温斗拍了拍姜树涛和王永波的肩膀,一时感动的说不出话来。 “见机行事吧。”说完温斗拿出一瓶二两的白酒,猛地灌了一口。 戴福顺正在拿着刀巡逻,忽然温斗醉醺醺的出现在他的面前,挡住了去路。 戴福顺训斥说:“别挡道!” 温斗用拳头杵了戴福顺的肩膀一下,道:“别以为……手上有刀,你就牛逼……”温斗的舌头都要打结了。 戴福顺说:“我告诉你,你别喝点酒在这胡闹!”他挥舞着手中的刀。 温斗道:“哎呀,你还要砍我?来来来你砍我啊!” 戴福顺感觉温斗此刻像一块滚刀肉,戴福顺吓唬他说:“你现在就走什么事儿都没有,我不想动手……” 话音刚落温斗一拳打在戴福顺的眼窝上,反手夺下了戴福顺手中的刀。温斗举刀做要砍戴福顺的姿势,戴福顺大喊:“来人啊!有人闹事!” 温斗一刀砍下来,差一点就砍到了戴福顺的手臂。戴福顺顿时激灵一身冷汗,连躲带闪。 不一会儿的时间,内蒙帮的人都拎着刀出来了,大家把温斗团团围住,温斗一手扼住戴福顺的咽喉,一手举着手里的刀,大家都不敢上前。 包德说:“老温,你喝多了!” 温斗大喊:“我没喝多!我脚还没喝红呢!” 包德说:“老温,放下刀,有话好好说。” 包德和温斗说话的时候,旁边的几个人想要上前去,温斗一看有人要上来,就做挥刀要砍的姿势,把人给吓了回去。 包德说:“放下刀,我们不会为难你!你有什么事情可以和我说,我给你做主!” 温斗说:“我要公道!” 包德说:“我给你公道。” 温斗说:“戴福顺这小子瞧不起人,刚才比划着刀要砍我,我做什么了他要砍我?你说,我做什么了!”温斗扼住戴福顺喉咙的手一紧,把戴福顺吓了一大跳,戴福顺带着哭腔说:“温斗大哥,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包德板着脸不再说话,他想到了什么——温斗根本没喝多,他在故意拖延时间。 可他为什么要拖延时间呢? 温密,王永波和姜树涛一行三人争分夺秒的来到了器械室,果然已经没人再看管,三人都知道必须赶快行动,现在每一秒的时间,都是温斗用命换来的。 温密把钥匙插在锁孔里,门锁年久失修已经不大好使,拧了好长时间,终于“咯噔!”一声,锁开了。 温密寻找着杀鱿刀,但是扫视了一圈都没找到,看来包德把杀鱿刀所在器械室都不放心,还要藏起来。 三人分头开始找,王永波趴在地板上,从一个大红木箱子底下掏出第一把杀鱿刀,王永波说:“在这了!” 接下来陆续把又拿出四把杀鱿刀,三人拿着刀直奔舷梯,上了舷梯来到舵楼。 温密一看,舵楼也锁上了,三人没有钥匙。温密询问:“这怎么办?” 姜树涛说:“踹!” 温密踹了好几脚,还是没有踹开:“一起来!” “咣咣咣!”三人开始一起踹门,不消半刻,门扑通的开了,温密喊了一声:“船长!” 这一嗓子把人喊回了头,温密一看,不是船长,是二副。 温密问:“你怎么在这?” 二副吓坏了,说:“不管我的事啊!包德让我在这开船的。” 温密把刀架在二副的脖子上,问:“说!船长在哪?” 二副连连摇头说:“我不知道啊,真不知道。” 这条船上一共就这么大地方,难不成包德把船长藏到船缝里面去了。温密皱着眉头陷入苦思冥想,忽然恍然大悟,上当了! 温斗仍旧在拖延着时间,包宝成从后面突然窜出来,用刀把重击温斗的后脖颈,温斗一下子晕了过去。戴福顺终于松了一口气。 包德对手下说:“抬走!” 这个时候,包德忽然听见舵楼撞门声,包德一招手:“都跟我走!” 一行六人跑到了舵楼,将温密,姜树涛和王永波被堵在了里面,现在实力悬殊,几乎已经没有胜算,但三人还是打算做最后的困兽之斗。 包德问:“你们来救船长?” 三人点了点头。 包德说:“船长现在被照顾很好,没有任何危险。我们劫船看中的说船上的货,我们不会伤害任何人。” 王永波道:“你放屁!老付是怎么死的!” 包德说:“那天晚上他拿刀要来救船长,我让他回去,他不听,往里直冲不说,还比比划划的。我当时没想杀他,现在我也很后悔。你说,杀人我能得到什么,你们的命还没这一船的货值钱。” 三人沉默着,不再说话。 包德说:“大家都是辛辛苦苦出来打工的,我不想为难你们。放下刀,确保以后不再闹事,我若动你们一根毫毛,让我天大五雷轰!” 三人这下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温密问:“你有孩子吗?” 包德说:“我有个儿子。” 温密说:“你以你儿子的性命发誓!” 包德竖起两根手指对着苍天,说:“我包德如果再动你们一根毫毛,让我儿子不得好死!” 温密,姜树涛和王永波这才放下了刀。包德兑现了承诺,并没有为难他们,也包括温斗。这是温斗万万没有想到的。 第十章 大屠杀 当日傍晚,太阳已经落下了一半,天边只有太阳的小半边脸,红是很红,却没有亮光。这个太阳慢慢的下降,到了最后,终于完全落到了海平线下面。 包德宿舍之中,静的可以听见时钟的滴答声,包德站在窗前抽着烟,包宝成坐在床上也往窗外看着。 包德首先打破了寂静:“我本以为会是刘贵夺,没想到是温斗。” 包宝成说:“这也没什么奇怪的,毕竟温斗和船长关系好。” 包德深吸了一口烟,说:“你要给我盯紧刘贵夺,省着他再出什么幺蛾子。” 包宝成突然站了起来,走到包德身边说:“哥,要不我们直接把他办了。” 包德摇了摇头,说:“不行!” 包宝成说:“我觉得他很危险,留着早晚是个祸根,不如早点杀了他。” 包德瞪了包宝成一眼,斥责说:“你说什么?!杀杀杀,你当我是杀人狂啊?!” 包宝成问:“那温斗他们呢?” 包德说:“现在还不是时候,这事儿刚刚结束,他们肯定有防备,不容易下手。我要布一个大局,将他们一网打尽。” 说完,包德把烟头扔在了地板上,用脚重重的捻灭了:“现在最为重要的是准备后路,现在已经死了人,回国是不可能了。我打算去日本,把船上的货都卖了,我们手里就有了一大笔钱,在日本呆两年,风头过了再回国。” 包宝成点了点头,说:“还是哥想的周全。” 包德说:“现在问题是,我们都不会说日语,到了那边没法跟人沟通,也没法出货。” 包宝成忽然想到了什么,说:“哟,我听说马玉超好像会说日语。” 包德说:“正好,你明天去找他谈谈。实在不愿意的话,分他一笔钱。” 包宝成点了点头。 次日清晨,马玉超和刘贵夺一起在食堂吃早饭,马玉超看刘贵夺心不在焉的,于是问:“怎么了你?” 刘贵夺这才回过神来说:“哦,没怎么,没怎么。” 马玉超往刘贵夺的饭碗里夹了一块鱼,说:“赶快吃吧,一会儿凉了。” 两人埋头吃饭,不再说话。 这个时候,包宝成走了过来,站在马玉超和刘贵夺身边,包宝成对马玉超说:“你出来一下,有点事和你说。” 马玉超茫然的放下手中的筷子,跟包宝成出去了。刚走到走廊,包宝成顺手关上了食堂的门,包宝成掏出一根烟说:“小兄弟,先弄根烟抽。” 马玉超摆了摆手,说:“我不会抽烟。” 包宝成一边把烟叼到嘴里,一边笑着说:“那我可就不让你了。” 点燃了烟之后,包宝成吐了一口烟雾,接着说:“我和你说这个事,你也别跟别人说。我们打算去日本,我和我哥看你人不错,打算让你加入。” 马玉超说:“你跟你哥说,你们的美意,我心领了。” 包宝成说:“你跟我们干,钱也可以分你一笔,比在海上打两年渔挣得多。” 马玉超说:“这不是钱不钱的事,你知道不?” 包宝成问:“那你到底差什么事儿?” 马玉超摇了摇头,说:“我跟你们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包宝成点了点头,说:“那行,你进去吃饭吧。” 刘贵夺看马玉超回来了,问:“他找你干什么?” 马玉超说:“没什么,问我计算油耗的事儿。” “哦。”刘贵夺点了点头,然后又接着吃饭了。 当夜,通讯室,月凉如水,星月静谧。 船长李承权正低着头坐在床上,似有所思。 “叮叮叮……”忽然卫星电话响了,李承权迅速走到电话前,在打开话筒之前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接通了电话。 电话那边说是北京海事卫星地面站:“你是船长吗?” 李承权说:“嗯。” 电话那边:“渔船安全状况如何?” 李承权说:“报告,鲁荣渔2682号安全状态良好。” 电话那边:“六月十一号渔船最后一次报告具体位置,在那之后渔船一度与公司失去联络,是什么原因?” 李承权说:“船上通讯设施出现故障,目前仍在检修,具体原因不明。” 电话那边说:“请汇报渔船具体位置。” 李承权说:“报告,鲁荣渔2682号目前处于夏威夷附近海域,正在返航,预计两个月后抵达中国沿海。航行路线依照出海路线,目前一切顺利。” 电话那边说:“很好,请务必按时向本站报告渔船位置及安全状态!” 李承权说:“明白!”说完李承权赶快挂断了电话,长舒了一口气。 李承权回头看了一眼坐在阴影里的包德,包德放下手中的刀,冲他点了点头。 七天后,清晨,天边有块黑云,而且云片很厚。太阳出来,人眼还看不见,然而太阳在黑云里放射的光芒,透过黑云的重围,替黑云镶了一道发光的金边。 刚吃过早饭,温斗和温密兄弟在宿舍里百无聊赖,温密提议打牌,温斗点了点头,拿出了一幅扑克牌。可是两个人不够,两兄弟叫上马玉超,马玉超从上铺爬了下来,三人开始“斗地主”。旁边的宋国春帮马玉超指点着:“哎,你别出这张啊,你出这张那张咋出!”。包宝成和双喜此时在地下舱室磨着刀,磨刀声回环飘荡,经久不散。 与此同时,食堂里已经没有几个人了,姜树涛显得形单影只。不知为何,食堂今天早上饭菜特别好,三菜一汤。姜树涛还在狼吞虎咽的吃着饭,不一会儿举起水杯喝了一口水。不远处坐着戴福顺,戴福顺桌子底下放着刀,他时而夹一两根青菜,时而喝口鱼汤,心不在焉的吃着饭。 与此同时,王永波站在甲板上,海风还算和煦。王永波刚吃完饭,他从兜里掏出一盒烟,抽出最后一根,兀自点上了。然后他把空盒子扔进了海里。饭后一根烟,赛过活神仙,王永波感觉浑身舒畅。包德此时在房间里脱下了平日的干净衣服,换上了一套的脏衣服,并且戴上了胶皮手套。然后拎着刀,朝甲板方向走去。 马玉超的牌陷入了僵局,宋国春挖苦他说,看,这回你咋出。马玉超果然输了,他撂下了牌,掏了钱。不久牌又洗好了,开始下一场。温密看着三张底牌说,三分!然后掀起底牌,温密看了一眼骂道:去他妈这破牌!这个时候,走廊传来脚步声,不久单国喜和邱荣华拎着刀站在了门口。温斗和温密一看情况不对,二话不说跳窗户就跑,可是包宝成和双喜突然出现在窗户外的过道,拎着刀从两边包抄了过来。 姜树涛吃完了饭,撂下了筷子,又喝了一碗汤,打了个饱嗝。他用牙签剔了剔牙,姜树涛好久没有吃的这么饱了。他站起了身,推门要走。可是怎么推门也推不开。怎么回事?姜树涛心理念叨着。他开始有些慌乱,用身子撞,用脚踹“咣咣咣!”都不管用。这时,坐在食堂角落的戴福顺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拎着刀缓缓站了起来。轻轻地朝姜树涛走了过去。 王永波刚抽完烟,他掐灭了手中的烟头。忽然他想起了家中的妻儿,也不知道现在他们在干什么,过得怎么样。这次出海的薪酬恐怕要不出来了,回家怎么跟妻子交代。想到这里王永波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这时,包德已经拎着刀走了过来。王永波转过身要走,看见包德。王永波以为包德是在巡逻,于是没在意。俩人擦肩而过的一瞬间,包德忽然举起刀,刺向王永波。 温斗和温密试图逃跑。包宝成一刀刺进温斗的肩膀,温斗忍着剧痛捂着肩膀。包宝成拔出了刀,温斗径直倒在地上,包宝成踩着温斗的胸口,双手握着刀往温斗的心窝刺去,温斗用双手紧紧握住刀刃。包宝成一用力,刀尖刺了下去,刺透了心脏。温密大喊一声,哥!旋即冲上去跟包宝成拼命,被包宝成一刀刺中前胸。这一刀力道极大,从前胸刺透后背。包宝成拔出刀的时候,刀身已经全部被鲜血染红。 姜树涛回头一看,看见了戴福顺拎着刀正在靠近自己。姜树涛举起一个椅子就朝戴福顺扔了过去,戴福顺一下子就躲开了。姜树涛又扔过去了一个凳子,砸在了戴福顺的脑袋上,戴福顺没有受伤。戴福顺举起刀要砍姜树涛,姜树涛拎起椅子试图遮挡,戴福顺一刀刺透椅子,刀刃透过椅子,扎进了姜树涛的胸膛。 王永波机敏的躲开了包德的这一刀,这时他才反应过来,原来包德是冲他来的。他赶快往外跑,包德紧追不舍。王永波顺手抄起一块木板,砸向包德,砸在了包德的脖子上,木板应声而断。包德被这一木板砸的很恼火,他举起刀砍向王永波,王永波的肩膀被砍进去半寸。包德举刀又要砍,王永波被迫跳入了海中。可王永波本来就不会游泳,再加上又受了伤,只能在水里挣扎。 过道上,温斗和温密很快不再动弹,流了一大摊血在过道,包宝成和双喜拎着刀离开了。 食堂里,姜树涛也完蛋了,临死眼睛还望着戴福顺的方向,戴福顺静静地坐在食堂里,等人来给他开门。 甲板上,王永波在水中挣扎了一会儿,就沉入了水中。包德摘下了手套,扔进了大海里。 第十一章 夏崎勇之死 刘贵夺听见了尖叫声之后,往过道走,他看见温斗和温密倒在血泊中。 刘贵夺看温斗的嘴唇还动着,刘贵夺把耳朵贴过去,想听清温斗在说什么,可是已经听不清。刘贵夺用手合上了温斗的眼睛,他发现温斗的左手紧握着。于是掀开了温斗的手掌,一颗很大的珍珠映入眼帘。 刘贵夺的眼圈突然红了,万千感怀在心中翻腾,最终化成了一滴眼泪。 “在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我是个混球,帮社会上的几个放高利贷的大哥讨债。这年头,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 “我每天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到我女儿幼儿园门口,看她放学的时候从里面跑出来,却不敢上前和她说一句话。” “我这两年赚的钱全都给我女儿打过去了,我前妻说这次回去,她会带着女儿在港口接我,我很期待。” 刘贵夺拿出了藏在床板夹层里面的匕首,大步朝包德房间方向走去,路上遇见姜晓龙。姜晓龙拦住了刘贵夺。 刘贵夺说:“你让开,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姜晓龙说:“我想老温不想看到你出事。” 刘贵夺说:“你让开!” 姜晓龙说:“想想你的家人,你的父母,你对象,你不为自己想,为他们想想!” 刘贵夺想了想,不再说话。姜晓龙掰下刘贵夺手中的匕首:“这个我替你保管了。” 行动结束后,包德把大家聚到了一起,并对大家说:“还有一个人没杀,这个人和温斗和船长都有着密切的关系。” 包宝成问:“谁?” 包德说:“伙食长夏琦勇。” 双喜问:“为什么要杀他?他也没参与那次行动。” 包德说:“但是他最危险,他是伙食长,要是在饭菜里面下点药,我们就全完了。” 双喜说:“他不会吧。” 包德摇了摇头,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大家纷纷点了点头,经过几次行动,包德的威信现在已经达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包德说:“双喜,宝成,还有戴福顺,带上家伙,跟我走。” 此时夏琦勇正在厨房揉面,准备晚上的馒头,夏琦勇的好朋友小灰仍旧在面板上趴着,海上生活枯燥乏味。夏琦勇已经习惯了和小灰聊天。在这漫长的航行中,小灰给他带来了很多很多的乐趣。夏琦勇打心眼里把小灰当朋友。 夏琦勇对小灰说:“温斗死了,你知道吗?” 小灰说:“吱吱。” 夏琦勇说:“你也认为我应该去找刘贵夺商量商量?” 小灰说:“吱吱吱吱。” 夏琦勇说:“对!这件事绝对不能这么算了!” 夏琦勇已经揉完了面,正打算往笼屉里面装,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夏琦勇回头一看,包德和手下三人拎着刀走了进来。 夏琦勇问:“你们来干什么?” 包德找了个椅子坐在了夏琦勇对面,并示意夏琦勇坐下。夏琦勇坐在了包德对面。 夏琦勇说:“你知道吗,你是个疯子。” 包德问:“从哪看出来的?” 夏琦勇说:“你杀那些毫无还手之力的人。” 包德说:“是吗?” 夏琦勇说:“你不会放过我的对吧?” 包德问:“那就要看你的表现了。” 夏琦勇说:“什么意思?” 包德说:“你会和我们作对吗?” 夏琦勇摇了摇头说:“我不会。” 包德点了点头,拍了拍夏琦勇的肩膀:“很好!继续蒸馒头吧,别忘了你今天说过的话。” 说完包德起身就走了,夏琦勇也站了起来,长舒了一口气,准备继续干活。刚刚走出厨房,包德就冲包宝成和双喜使了个眼色,包宝成和双喜拎着刀走了回去。 包德在厨房门口停住了脚步,他听见了夏琦勇的惨叫声,和血从胸口喷涌而出的类似风声的声音。 下午的时候,刘贵夺去上厕所的时候闻到了一股血腥味,他沿着走廊一直走到厨房,大喊了两声:“夏琦勇!夏琦勇!” 没有人应声。 刘贵夺说:“夏琦勇,你别跟我开玩笑了,我知道你藏在里面!” 还是没人应声。 刘贵夺这时已经想到,夏琦勇已经死了,他跟温斗关系好,又是船长的嫡系,他终究还是没有逃过这一场浩劫。自从包德劫船到现在,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已经死了七个人。刘贵夺不知道该隐忍到什么时候。 这时,刘贵夺突然看见那只老鼠“小灰”仍然趴在面板上,它看见刘贵夺来了,便吱吱的叫着。 刘贵夺走了过去,把小灰放在手掌,他轻声问:“小灰,你还在等他吗?” 小灰说:“吱吱吱。” 刘贵夺说:“跟我走吧,我会照顾你的。” 说完刘贵夺在厨房饶了一圈,带着小灰离开了厨房,此时刘贵夺多么希望,夏琦勇再次突然出现在他的身后。 刘贵夺的心情低落到了极点。 当天下午,伙食长换成了崔勇。晚饭的时候,刘贵夺根本吃不下去饭,他总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堵着,很难受。 刘贵夺喂小灰吃了点东西,此时已是傍晚,刘贵夺去甲板抽烟,烟灰不小心掉在了小灰的身上,小灰烫的跑开了。刘贵夺去追,正好此时包宝成从走廊里出来,他看见一只小老鼠,他认得这只老鼠。他还记得它咬破过他的手指。 于是包宝成一脚踩了下去,将小灰踩死了。 刘贵夺走了上去,对着包宝成就是一拳:“畜生!” 包宝成擦了擦嘴角的血,笑了笑,然后说:“你会为你这一拳付出代价。”说完亮出了手中的刀。 刘贵夺一把抓住包宝成的脖领,几乎同时,包宝成把刀架在了刘贵夺的脖子上,只要包宝成把手腕轻轻一动,刘贵夺就会被割破喉咙。 那片刻,刘贵夺的脑海中闪过了许多人的身影,最终他缓缓的放下了手,松开了包宝成。包宝成也收起了刀。 刘贵夺说:“你们哥俩,根本就不是人。” 包宝成说:“你别用圣人的口吻和我说话,我们都一样。”说完,包宝成拎着刀走了。 独留刘贵夺在甲板上沐浴着最后一缕阳光,我们都一样,都一样。刘贵夺双手捧起了小灰的尸体,接着来到了栅栏旁。 “去找他去吧!”说完刘贵夺把小灰扔进了大海。 自从八年前第一次出海后,刘贵夺无数次祈求过,希望上苍再给他一次机会,现在机会来了,他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被杀害。他终究仍是一个见死不救的人。 刘贵夺看到大海中的他的倒影,他第一次感觉到,他和包宝成是如此的相似。 这一夜,马玉超注定无眠。 今天马玉超在十六人的大宿舍里,亲眼目睹了温斗温密兄弟残忍的被杀害,鲜红的血从伤口溢出,临死时痛苦的挣扎,死后绝望的平静。 两分钟前还在生龙活虎的打牌,两分钟后就倒在了血泊中。 马玉超现在仍能闻到鲜血的腥味,他第一次感觉到,死亡离他居然如此之近。对死亡的恐惧,和对生的向往,混淆在一起,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 马玉超借着月光看着女朋友的照片,和背后的那行字:若教眼底无离恨,不信人间有白头。 马玉超和女朋友分开的时候,两人正值热恋,只因马玉超的一念之差,两人便远隔重洋。马玉超开始后悔自己当初的决定。他一定要再见到她。 马玉超想到,我和船上的其他人都不同,甚至和刘贵夺也不同。他们来到这里是被生存所逼,他们没有文化也不懂什么道理,是被社会遗弃的人。而我,是上过大学,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即便不来这里,仍旧能找一份体面的工作。社会仍旧需要像我这样的人。 万千的思绪,在马玉超的脑海中只化成一个念头——活下去,顽强的活下去,不顾一切的活下去。 第十二章 马玉超的背叛 第十二章马玉超的背叛 次日清晨,天气不太晴朗,太阳钻进厚厚的云层,整片海域被阴影笼罩。吃完早饭之后,马玉超找到了包宝成。 在走廊中,包宝成问:“找我什么事?” 马玉超看了一眼,有两个人从食堂那边走了过来,马玉超说:“借一步说话。” 包宝成跟着马玉超到了舷梯处没人的角落,马玉超重重的关上了门。他对包宝成说:“我想加入你们。” 包宝成说:“哎呀,可惜了,现在不是你想加入就能加入的了。” 马玉超说:“那我应该怎么做?” 包宝成拍了拍马玉超的肩膀,说:“小兄弟,现在我说了也不算,得看我哥的意思。” 马玉超说:“我可以透露一个重要的消息给你们。” 包宝成一下子提起了兴致:“什么消息” 马玉超说:“刘贵夺想造反。之前他找过姜晓龙,黄金波,还有我。” 包宝成问:“你这话当真?” 马玉超说:“千真万确。” 包宝成点了点头,说:“很好,我会把你的事跟我哥汇报,到时候你就是我们的人了。没人再敢碰你。” 马玉超拘谨的点了点头。 刘贵夺此时正和傻龙看杂志,那是一摞旧的男人帮杂志,纸张都有些发黄了,不知道已经在太平洋上漂泊了多少个日夜。 刘贵夺指着一张比基尼女郎的图片,对傻龙说:“你看这女的奶子多大。” 傻龙点了点头,说:“赶上牛奶子了。” 刘贵夺问傻龙:“你想不想干?” 傻龙点了点头,说:“谁不想啊。” 刘贵夺一拍傻龙的脑壳说:“想什么呢你!我跟你说,将来你找了媳妇,一定要专一。可不能朝三暮四的。” 傻龙点了点头说:“嗯。” 刘贵夺问傻龙:“回国之后,打算干点啥啊?” 傻龙摇了摇头,说:“不知道呢。” 刘贵夺说:“你爹你妈不管你啊?” 傻龙说:“我没有爸妈。” 刘贵夺骂道:“没有爹妈,你咋来的?” 傻龙说:“不知道啊。” 刘贵夺看傻龙无依无靠挺可怜的,他是船长的嫡系,如今船长九死一生。他脑子也不好使,打工也没人会用。 刘贵夺说:“我回国打算干个洗车行,到时候你就跟我混,怎么样?” 傻龙使劲点头。 包宝成拿出了刀,在宿舍里磨了又磨,磨刀声很清脆。对于杀人,包宝成已经驾轻就熟。只是对于刘贵夺,他还是心存忌惮。他不打算和包德商量了,包宝成感觉他哥已经对刘贵夺投鼠忌器,看来这次必须要先斩后奏才行。 刘贵夺和傻龙分开之后,回到了自己的宿舍,宿舍里一个人也没有,静悄悄的。刘贵夺倒在床上打算睡个午觉。忽然,他听到了磨刀声。刘贵夺敏锐的判断,又要死人了,按照现在的这个顺序,很有可能就是我! 刘贵夺关严了门,然后拿出了床板夹层中的匕首,站在了门的左后方,等到一开门,如果是拎刀的,刘贵夺就可以及时出击。过了一会儿,刘贵夺看到门下有一双脚,说明门外站着人。刘贵夺已经准备好了,生死比的是反应,就看谁反应更快。 刘贵夺没想到包宝成没直接破门而入,而是敲了敲门。包宝成这样做也是高招,如果没人开门,有两种情况,一种是屋里没人,另一种是有人,但是那个人已经有准备了。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包宝成推断屋里有人,而且就是刘贵夺。 推开门的一刹那,两人都用最快的速度出了手,没有人看清发生了什么,包宝成和刘贵夺的身上都受了伤,刘贵夺手中的匕首被震掉在了地板上。包宝成拎着刀追赶刘贵夺,刘贵夺从窗户翻了出去,包宝成紧追不舍。 这一幕,被傻龙看见了,他也跟着包宝成和刘贵夺来到了地下舱室。 等刘贵夺发现进了死胡同,已经晚了。 包宝成说:“船上不缺你吃,不缺你喝,你为什么偏偏和我作对呢?!” 刘贵夺说:“因为我和你不一样,我是好人。” 包宝成举起刀说:“好,今天我就成全你!”包宝成刚举起刀,就被人从后面拉住了,包宝成回头一看,竟然是傻龙。 包宝成一刀刺了过去,刺透傻龙的肚子。 傻龙的死为刘贵夺换来了战机,刘贵夺用胳膊勒住了包宝成的脖子,生生的把他勒断了气。 刘贵夺抱住了垂死的傻龙,傻龙说:“刘哥,快走,死了人很多人会来……” 刘贵夺说:“王延龙,为什么?” 傻龙说:“刘哥……你是个……好人,我下辈子……还要和你……做朋友。” 说完,傻龙就断了气。刘贵夺仰着头,为了不让眼泪流下来。 半个小时后,包德来到了地下舱室的时候,已经聚了一大圈人,包德看到包宝成的胸口被匕首刺伤,而傻龙的手里握着一把匕首。包德一时难以接受这个事实,他的心里在滴血,但是不能表现出来。他不会抱着包宝成的尸体嚎啕大哭,尽管他很想这样。 包德觉得事情很蹊跷,傻龙和包宝成为什么会拼杀起来?包德环视人群,看到一张张或沉重,或惊慌的脸。包德对大家说:“王延龙试图造反,我弟弟英勇牺牲!这件事情和别人无关,大家放心。” 没有人说话,气氛夹杂着压抑与尴尬。 包德挥了挥手,对戴福顺和双喜说:“行了,扔海里吧。” 戴福顺和双喜分别抬起包宝成和傻龙的尸体,来到甲板后,扔进了海里。包德亲眼看着弟弟的尸体一点点的沉入海底。 不久之后,马玉超来到了包德的宿舍,他看了看,四下无人。 “咚咚咚!”马玉超敲响了包德的房门。 包德说:“进!” 马玉超走了进去,看见包德手里拿着一幅扑克牌。马玉超说:“我要加入你们。” “啪!”包德把扑克牌拍在桌子上,说:“好!你做了个明智的选择。” 马玉超说:“那我还应该做什么?” 包德说:“现在暂时不需要你,你回到宿舍睡觉就行了。” 又谈了两句之后,马玉超扭头就要走,在马玉超踏出门槛之前,包德又叫住了他。包德说:“记住,这件事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你回去之后,还和以前一样。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及时向我汇报。” 马玉超点了点头,然后迅速离开了包德的宿舍。 吃过晚饭,刘贵夺和马玉超来到了甲板,马玉超心不在焉的。刘贵夺问:“你怎么了?” 马玉超说:“没什么,可以给我根烟吗?” 刘贵夺掏出了烟盒抽出了一支烟,刘贵夺问:“怎么想起来抽烟了?” 马玉超没说话,刘贵夺给他点着了烟。马玉超深吸了一口,呛得连连咳嗽。第二口的时候才感觉好一些。 刘贵夺对马玉超说:“有人出卖我。” 马玉超问:“你怎么知道?” 刘贵夺说:“包宝成无故来杀我,而包德却不知情,他敢擅自动手,一定是掌握了我想要造反的证据。” 马玉超问:“你觉得会是谁?” 刘贵夺摇了摇头,说:“暂时还不知道,不过他躲不过的,我一定要杀了他,为王延龙报仇。” 马玉超再次深吸了一口烟,吐出大大一口烟雾,冷汗已经浸透了他的后背。 晚上刘贵夺躺在床上,他仍旧沉浸在忧伤之中无法自拔。他需要想个办法,打倒包德,让这艘船上的杀戮停止。 第十三章 信仰之名 第十二章信仰之名 宋国春一直没有放弃自己的努力,在付义忠死后,他到处跟人讲:“老付为什么死?就是因为他不信主。包德见天杀人,在这艘船上能靠谁啊?只能靠主嘞!” 根本没有人理他。 有人说:“哎呦,趁着包德劫船,你还要大干一场啊?” 宋国春说:“我只是要把我所受到的庇佑,带给大家。” 自从包德劫船到现在,船上已经死了八个人,大家都开始恐慌,每个人都害怕自己会成为下一个被害者。 宋国春再次站了出来,他为大家讲了摩西出海的故事: “以色列人在埃及为奴,受到埃及法老残暴的统治,他们杀死所有的男婴,要以色列人绝后。上帝怜悯自己的孩子,于是显出神迹启示摩西,叫他带领以色列人逃出埃及。当摩西带领以色列人逃到红海边时,眼见就要被埃及追兵赶上。在情况万分危急的关头,摩西对百姓们说,不要惧怕,只管站住,看耶和华今天向你们所要行驶的救恩!” “摩西用耶和华的手杖指向滔滔红海,使海水分开,显露出一条海底大道让以色列人逃生。当埃及追兵追赶上来的时候,海水又复合了起来,将埃及军队淹灭。在摩西的带领下,以色列人终于掏出了埃及,重获了自由。” 宋国春又说:“从前上帝让摩西带领以色列人逃出埃及,今天上帝又叫我带领你们逃出2682号!” 渐渐地,宋国春开始有了为数不多追随者。 这天傍晚,阴云密布,压得人透不过起来。到了晚上,更是狂风大作,包德感到不好,遇上了暴风雨了。海上的暴风雨是吃人的猛兽,十分致命。包德亲自监督船长开船,船长凭借着多年的驾驶经验,终于化险为夷。 可是,造成的后果也是严重的。 放在底层舱室的粮食被海水浸湿,第二天早晨,有一大半都发霉了。包德粗略的计算了一下,剩下的粮食,肯定是不够大家到日本的了。 于是包德颁布了新的饮食制度——除了包德一伙人之外,其余船员全部由一日三餐,改为一天一个馒头。这条新的规则引起了轩然大波。由于缺乏饮食,很多船员饿的面黄肌瘦,营养不良。 这天晚上,大家都饿极了,宋国春对大家讲:“我们的祖先从前在旷野中吃过一种食物,叫做玛纳。那就是上帝从天上赐下的粮食,为了不叫他的孩子都饿死。后来人们知道了这件事之后,纷纷对耶稣说,主!你就把这样的粮食常常赐给我们吧。耶稣回答说,我就是生命的食粮,到我这里来,永不会饥饿。信从我的,总不会渴!” 这些天来,饥饿,恐慌,压迫,绝望,这些情绪在船上不断的蔓延,人们的精神就快要崩溃了。 渐渐的,信从宋国春的人越来越多。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刘贵夺找到了宋国春。宋国春问:“什么事?” 刘贵夺看了看四下,意思是人多耳杂。宋国春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跟着他来到了甲板。到了甲板后刘贵夺说:“老宋,你现在搞的很红火啊。” 宋国春问:“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刘贵夺说:“那我就不绕弯子了,你有没有想过,用你的影响力来做点什么?” 宋国春问:“做什么?” 刘贵夺说:“我打算把包德搞倒,希望你能和我联手。” 宋国春问:“你有什么办法搞倒包德?” 刘贵夺说:“动手劫船。” 宋国春摇了摇头,说:“那不是什么好办法,那样也许能打倒包德,但是要死很多人。我有更好的办法。” 刘贵夺问:“什么办法?” 宋国春说:“现在时机还不成熟,我不能说。” 刘贵夺摇了摇头,说:“很不幸的告诉你,你恐怕等不到那天了。包德一定会杀了你,而且就在这两天。” 宋国春说:“他不会杀我的,我一不是船长的人,二我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我布我的道,他劫他的船,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刘贵夺看着宋国春说:“老宋,我觉得你根本不了解包德。” 宋国春说:“他真动手我也不怕,上帝会庇佑我,他会显出神迹来保护我。” 刘贵夺叹了口气,说:“很可惜,我觉得你的上帝已经抛弃我们了。” 宋国春非常肯定的说:“不!我们都是上帝的孩子,上帝永远不会抛弃我们!” 刘贵夺质问道:“这艘船上死了这么多无辜的人,他为什么不管?” 宋国春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回答说:“上帝的做法是玄奥的。” 两人接着又聊了一会儿,就各自回宿舍了。 这天下午,天空还是一片浅蓝,颜色很浅。有时太阳走进了云堆中,它的光线却从云里射下来,直射到水面上。让人分不清哪里是天哪里是海,只能看见一片灿烂的金光。 宋国春在十二人的大宿舍里讲解《圣经》,他坐在床上,旁边围了好多人,宋国春拿着《圣经》,缓缓的念道:“耶稣说,如果你的仇人饿了,你要给他饭吃。如果你的仇人渴了,应给他水喝,因为你这样做,是将炭火堆在他的头上。你不可以恶制恶,反应以善胜恶!” 大家都极其虔诚的听着,没人敢发出一丝的声音来,仿佛耶稣就在他们面前。 这时包德路过了十二人宿舍,他自然注意到了宋国春和他的信徒,他已经关注宋国春很长时间了。包德回到了自己宿舍之后。找来了戴福顺。 包德对戴福顺说:“我要杀一个人。” 戴福顺问:“谁?” 包德说:“宋国春,过一会儿就动手。” 戴福顺点了点头,说:“好,我这就去准备。”说完戴福顺就要走,还没跨出门槛,包德便叫住了他,包德心血来潮,想到一个新的主意。 包德说:“慢着,你把马玉超喊来。” 过了一会儿,包德正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的时候,听见嘎吱的开门声,包德睁开眼睛,看到马玉超已经在他面前。 包德说:“坐吧。” 马玉超坐在了包德对面的床上,两人闲聊了一会儿,包德叹了口气,然后用手比成“八”说:“我现在手上有八条人命。” 包德的意思是让马玉超也沾点血。 马玉超没有明白包德的意思,只是跟着也叹了一口气。 包德递给马玉超一把匕首,马玉超惊讶的问:“这是什么意思?” 包德说:“我要你去杀宋国春。” 马玉超问:“为什么。” 包德说:“没有为什么,这是为了你好,给你纳个投名状,你就彻底是我们的人了。” 马玉超犹豫了好久,才缓缓点了点头。 马玉超在甲板上绕来绕去,那把匕首让他心神不宁。他只想保住自己活命,从来都没想过要杀人。在马玉超的心底,宋国春是一个不错的人,为人随和且善良,从不与人争执。马玉超想,可是宋国春太偏执了,执迷于自己的宗教。反为他惹来了杀机。 马玉超想了很多很多,他若不杀宋国春,包德说不定就会杀了他。马玉超不想死,他想活着,好好的活着,活着回国见女朋友。那么,宋国春,对不住了! 马玉超来到了十二人的大宿舍,此时宋国春的布道已经结束,他正在休息。马玉超上前对宋国春说:“老宋大哥。” 宋国春问:“怎么了。” 马玉超说:“我想忏悔,让你替我祷告。” 宋国春问:“好,你说吧,我听着。” 马玉超看了看四下,仍有很多人,马玉超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去个没人的地方吧。” 宋国春点了点头,然后跟着马玉超来到了食堂。 第十四章 大决战 【赌局的开始】 至元二十三年六月,在确定了与陈友谅决战的方针后,朱元璋从庐州调回了徐达的部队,并召集了他所有的精锐力量,包括二十万士兵,和他手下的优秀将领徐达、常遇春、冯胜、郭兴等人,连刘基这样的文人谋士也随军出征,与陈友谅一样,朱元璋这次也算是空国而来。 迟早有这一仗,躲也躲不过,那就打吧。 陈友谅和朱元璋就像两个赌徒,一个带了六十万,一个带了二十万,去进行一场危险的赌局。他们使用的筹码是无数人的生命,赌注是自己的生命,财富和所有的一切。 但这个赌局最吸引人的地方在于,赢的人将获得这片大地的统治权。这个奖励太让人动心了,没有人能够拒绝。 至正二十三年(1363)七月六日,朱元璋带着他的全部赌注从应天出发,去参加这场赌局。 朱元璋不会真的让朱文正守一个月,他的军队以急行军向洪都前进,不分昼夜,不停的走,向着他们的宿命中的战场前进。 朱元璋在行军的路上,这是一个晴朗的白天,江上不时刮起阵风,却让人感觉相当温和舒爽。 朱元璋却没有欣赏景色的心情,他的旗舰正向洪都前进,当他回头时,看到的是他的众多战船,以及统帅战船的文臣武将,这是二十万的大军。朱元璋每当想到这里,心里就止不住的激动。 从一个一无所有的放牛娃,到今天千军万马的统帅者,我是怎样走到这一步的啊,那么多的艰难与困苦,悲凉与绝望,我都挺过来了,现在我要去争夺天下! 陈友谅是如此的强大,无敌的战船,勇猛的士兵,他一直都比我强,一直都是。 已经不是三年前了,已经没有伏击这样的便宜可捡了。这一次我要面对的是他真正的力量,只能硬碰硬! 朱元璋的手不禁的颤抖起来,这种颤抖是畏惧,也是期望。 当面对强大的敌人时,人们的第一反应往往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先上去拼一拼,不行再说。这个行为的错误之处在于,牛犊并非不怕虎,而是因为它不知道虎的可怕。 当朱元璋弱小时,他专注于扩大自己的地盘,占据滁州!占据和州!陈友谅、张士诚算是什么东西! 然而随着他自己的不断强大,他才意识到自己面前的是怎样的一个庞然大物,是怎样的可怕与不可战胜。他终于开始畏惧。 越接近对方的水平,就越了解对方的强大,就会越来越畏惧。 当他的畏惧达到极点的时候,也就是他能与对手匹敌的时候! 朱元璋不断的追赶陈友谅,不断的了解陈友谅的可怕,也不断的增强着自己的实力,只为那最后的决战,战胜了他,天下再无可惧! 以颤抖之身追赶,以敬畏之心挑战。 陈友谅,我已经有了和你决战的本钱,你已经在洪都耗了两个月,士气和粮食还能剩下多少,我虽兵少,但绝不怕你! 只要打倒了陈友谅,我就是天下之主! 此时江上突然狂风大作,朱元璋的坐船摇晃起来,他也从沉思中猛然醒来,这里不是决战的战场,陈友谅也不是那么容易打败的,要战胜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马渡江头苜蓿香,片云片雨渡潇湘。 东风吹醒英雄梦,不是咸阳是洛阳。〗 胜利仍然遥不可及,还是考虑一下怎么作战吧。 陈友谅,我来了! 七月十六日,朱元璋大军到达湖口,为了达到与陈友谅决战的目的,他分兵两路,分别占领了经江口和南湖口,同时还封锁了陈友谅唯一可以退却的武阳渡口,堵塞了陈友谅的退路。 朱元璋经过反复考虑,正确的认识到,要彻底战胜陈友谅,唯一的方法是彻底摧毁它的水军,他决心与陈友谅在水上决出胜负。 七月十九日,陈友谅在得知朱元璋来援并且封锁自己退路的情况后,主动从洪都撤退,前往鄱阳湖寻求与朱元璋决战。 他彻底腻烦了和这个人打交道,也不想再等了。他没有寻求突围,回到江洲,虽然这对他来说很容易,朱元璋封锁江口的那些破船根本不放在他的眼里。 我已经没有耐心了,既然你要水战,那就来吧,就在水上决一雌雄! 七月二十日,朱元璋水军与陈友谅水军分别来到了鄱阳湖,在康郎山相遇,两只军队经过无数的波折,终于走到了最后决战的地点。 大战就在明日! 鄱阳湖,又称彭泽,北起湖口,南达三阳,西起关城,东达波阳,南北相望三百余里,对当时的朱元璋和陈友谅来说,可谓是浩瀚无边。它上承赣、抚、信、饶、修五江之水,下通长江,由于南宽北窄,形状象一个巨大的葫芦。 毫无疑问,就地形而言这是一个理想的战场。 公元675 年,不世出的天才王勃前往交趾看望自己的父亲,路过滕王阁,为壮美的山色湖光所感,一挥而就了流芳千古的滕王阁序。 当王勃登上滕王阁,远眺碧波万顷、水天相连的鄱阳湖,不禁壮怀激烈,写下了为后人传颂千古的名句: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现在,这个映照着无上光芒的地方,将成为一个更为光彩的舞台,在这个舞台上,将上演这场战争中最为精彩的一幕。 【决战前夜】 朱元璋的舰队停靠在南鄱阳湖的康山,与陈友谅的舰队对望,可以清晰的看到敌方船上的灯火。 明天就要决战了,这是朱元璋畏惧的,也是他所盼望的,输掉战争就将一无所有,赢得战争就获得一切。 朱元璋的思绪又回到了二十年前,他接到汤和来信的时候。 如果那时,我不选择投军,现在我的人生会是如何呢,也许在某一个地方平静的生活着,过完自己的一生。 事实证明,现在我走的这条路是最为艰难的,从郭子兴到韩林儿,从滁州到应天,这是怎样的一条路啊,在阴谋和背叛,流血和杀戮中生存下来,就是我的宿命吗? 已经不能回头了,和尚不能做了,农民不能做了,甚至乞丐也不行,要么成为九五至尊,要么战败身死! 我经历了常人不能忍受的磨难,忍受了常人不能忍受的痛苦,这是我应得的!我所等待的就是这一天! 一定要胜! 胜利必定属于我! 陈友谅,以性命相搏吧! 对岸的陈友谅也在沉思,但他考虑的却是另一个问题。 从自己参加起义开始,脑海中似乎就没有信义这两个字,为了走到现在的位置,我杀了很多人。 倪文俊赏识我,提拔了我,对我有知遇之恩,我杀了他。 赵普胜是个老实人,对我很尊重,把我当兄弟看待,我杀了他。 徐寿辉把权力让给我,只想活下去,我杀了他。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不是吗,心黑手狠才能取得胜利,因为在你弱小的时候没有人会可怜你! 我相信我所做的没有错。 为了今天的权势和地位,我不稀罕什么名声,让那些道学先生骂好了,手中的权力和武力才是最重要的。我背叛了很多人,他们不再信任我,随时可能背叛我,但只要我拥有最强的力量,我就能控制一切! 终于走到今天这一步了。 一定不能输,如果我输了,一切就全完了! 我不想再被人唾弃,被人看不起,我要属于我的尊严! 朱元璋,来吧,我在这里等着你! 这是一场真正意义上的决战,决定的不仅是朱元璋和陈友谅的命运,也决定着天下人的命运。 在这场决战中,没有正义与邪恶的区分,胜利的人拥有一切,失败的人失去一切。 这场决战没有规则,没有裁判,这些东西在胜负面前显得苍白无力。对决战双方而言,胜利就是阿弥陀佛,胜利就是原始天尊,胜利就是四书五经,胜利就是仁义道德! 决一死战吧! 成王! 败寇! 第十五章 罗生门 第十四章罗生门 警察局,安逸的下午,阳光明媚,万里无云。 “咚咚咚!”刘局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刘局放下了手中的档案,摘下了眼镜,说:“进!” 韩冰大踏步走了进来,把口供重重的放在了刘局的办公桌上,然后说:“这是十一名船员的口供,已经整理完了。” 刘局接过口供,开始翻了起来,一边翻一边问:“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韩冰说:“不知道,哪里不对劲吗?” 刘局点了点头说:“没有就好。” 韩冰打了哈欠,因为这个案子,这几天晚上,他都没有睡好觉。刘局合上了档案说:“小韩,你做的很好,非常好。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 韩冰说:“没什么,这是我的应尽的义务。” 刘局说:“生活中不止有义务的,你该好好享受享受生活。现在你是我们警局的中流砥柱,可不能累倒啊。” 韩冰笑着说:“谢谢刘局关心。” 两人继续闲侃了几句,韩冰就走出了局长办公室,他大大的抻了一个懒腰。终于结束了,韩冰还记得那天在休息室喝咖啡的时候,董强问过他一句话:“你相信人性本善吗?” 韩冰说:“我相信。” 董强问:“那我们在做什么?” 韩冰说:“我们可以这么理解,人性本善,但是后天被强加进去的都是自私的观点,所以难免会犯错,我们做的就是让他们犯错前能考虑一下。” 董强说:“真复杂。” 案子终于就要结束了,侦破大案,上面必定会有嘉奖,不过这并不是韩冰最关心的。韩冰关心的是荣誉,属于一名警员的荣誉。韩冰自认是个正直的人,排挤同事,拉帮结派,以图谋得利益的事情,他一般不干。韩冰感觉,这是个劣币驱逐良币的体制,很多并没什么能力的人,因为关系硬,在体制内节节攀升,而他却仍旧只是一个底层警员。 这天,韩冰受邀参加女朋友杨雪的同学聚会,他精心收拾了一番。参加聚餐的都是女友曾经的大学室友,阿丽,冰冰等人。 火锅冒着泡,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大家再次提起了当年轰动全校的“601女生宿舍投毒事件”,这里的601指的就是她们宿舍。一名叫做陈晓红的女生,死在宿舍的床上,警方在她的水杯里检测出剧毒化合物。 冰冰说:“我总觉得当时警方有些不负责任,那件事被判定为自杀似乎太武断了些。刚好今天我们姐夫在这,不如请他帮我们分析分析。” 韩冰愣了愣,然后缓缓放下了手中的酒杯:“那你们给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没等冰冰说话,阿丽就抢先说:“让我先说吧。” 阿丽喝了杯酒接着说:大家都知道陈晓红学习成绩一向很好,而且每年都拿奖学金。她不光学习好,而且长得也漂亮,所以学校里有许多男生都很喜欢她。 陈晓红一直都是单身,后来校篮球队的白羽鸿对陈晓红展开了追求。那小子很会讨女孩子欢心,大冬天抱着个吉他在宿舍楼底唱歌,每天帮陈晓红打热水,吃饭替陈晓红刷饭卡。这时间一长,就算是铁石心肠也给感动了。终于,我们有一天看见陈晓红和白羽鸿牵着手回宿舍了。 那时陈晓红和白羽鸿处于热恋期,两人恨不得长在一起,无论在哪个场合都出双入对。后来有一天,陈晓红彻夜未归,我们都知道她去干什么了,但都心照不宣。 自从那天以后,白羽鸿对陈晓红越来越冷淡,陈晓红给他打电话他总是推脱说没空,直到有一天,陈晓红红着眼睛跑回了宿舍,我们大家这才知道,白羽鸿提出分手了。 那天之后,陈晓红一直心情抑郁,经常莫名的流泪,对很多事情都打不起精神来。后来陈晓红临死前的那天晚上,我们大家去k歌,晚上回来的时候,陈晓红蜷缩在被窝里,我们喝了点酒,以为她睡着了。第二天早晨,陈晓红一直都没起床,我去喊她也喊不起,我感到有些古怪,用手一探才知道,她已经没有了呼吸。 听阿丽讲完,韩冰说:“这没什么,明显就是自杀嘛,为情所困。” 冰冰说:“阿丽讲的不对,我记得事情不是这样。” 随即冰冰又讲了这个故事的另一个版本:我对陈晓红的印象和阿丽大不相同,我感觉陈晓红情商很高,只是她把心计隐藏的很深,大家不容易发现罢了。 你们以为陈晓红和白羽鸿谈恋爱仅仅是因为白羽鸿帮她打热水吗?这都什么年代了,杨晓红曾经和我说过,她看上的不过是白羽鸿家里有钱。你们难道忘了么?那段时间杨晓红光手机就换了三个,身上穿的戴的全是白羽鸿给买的。据我所知,白羽鸿根本不在于钱。 我借陈晓红手机打电话的时候看到,她手机里全是白羽鸿给他发的短信,而她根本一条都没回过。这就说明,她在这段感情里没有用心,就更不存在为情所困导致最后自杀了。 韩冰问:“难道你说她是被投毒?” 杨雪说:“冰冰,这种事情你可不能乱说啊。”的确,如果是被投毒的话,同宿舍的舍友最有作案的机会,因此嫌疑最大。投毒这句话一说出来,整个饭局的气氛骤然紧张了起来。 冰冰接着说:据我所知最后分手是陈晓红提出来的,而真正受不了这个打击的是白羽鸿,因此我推断他因爱生恨,进而对陈晓红恨之入骨。而且就在陈晓红死的前一天,我回宿舍的时候,看见白羽鸿慌慌张张的从我们宿舍楼跑出来,我回到宿舍时发现,宿舍门敞开着。 韩冰问:“这些话你当初你当着警察怎么不说?” 冰冰说:“可我没有证据啊。” 韩冰说:“现在他有作案动机,那么我们就可以提出合理的怀疑,警方根据这个合理怀疑,就可以对他进行调查。” 现场沉默了很久,事情过了太长时间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大家三杯两盏之后,饭局就散了,但是那个疑问却在韩冰的心怀中萦绕许久。 韩冰和女朋友吃完饭后到公园去散步。走了一会儿,韩冰忽然拿起手中的矿泉水,仰起脖子将半瓶水一饮而尽。看的杨雪十分诧异。韩冰喝光了水之后,将水瓶递给了不远处捡垃圾的一位大娘。大娘连声道谢。 又过了一会儿,韩冰问女友杨雪:“你觉得陈晓红是自杀还是他杀?” 杨雪说:“是他杀。” 韩冰说:“你对那件事有印象?” 杨雪说:“当然。” 紧接着,杨雪又讲述了这个故事第三个版本:我的印象中陈晓红是个非常优秀的女生,长得漂亮,学习好,而且男生缘更好。但是有时候太优秀却不是什么好事,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有一个人很嫉妒她,那就是阿丽。 开始时两人因为一些小事经常吵架,她们俩是上下铺,有一次因为拖鞋摆放的事,俩人差点动起手来。如果男人有了矛盾就会打一架,但是打完架之后还可以做朋友,女人就完全不同,如果女人有了矛盾,就会把心机藏在心里。 那天晚上我们去k歌也是阿丽提出的,而且是阿丽请客,这很不寻常。第二天早晨,发现陈晓红死亡的也是阿丽,那时才九点,按理说有人睡懒觉很正常,可偏偏是阿丽注意到了陈晓红。 因此,我有理由推断,阿丽恶从心起,计划下毒害死陈晓红。也许她没打算毒死她,也许她只是想捉弄她一下。但是不管怎样她的确是死了。今天聚餐上,阿丽之所以编造陈晓红失恋自杀的谎言,不过是为了掩饰自己。 韩冰深吸了一口烟,调节了一下情绪,接着问:“那冰冰呢?她为什么说谎?” 杨雪说:“我不知道,我只是猜测,你这么认真干嘛?” 韩冰说:“一件事情,你们三个人竟然讲了三个版本。” 杨雪说:“也没什么,大家对这件事情的印象不同而已,反正现在到底怎么死的也没人知道。就好像一座楼,你从不同方向观察,看到的肯定是不一样的。每个人站的立场不同,所以对事情的印象就不同了。” 韩冰不再往前走,他忽然想起了什么。 第十六章 口供的漏洞 第十六章口供的漏洞 次日清晨,韩冰起床后拉开窗户,发现外面下着瓢泼大雨。韩冰心里直骂娘,他家里的雨伞昨天才被弄丢。韩冰跑出家门,来到楼下,他挥手打车。只是过去好几辆出租车里面都有人了,没给他停。好不容易停下一辆,出租车司机问:“去哪?” 韩冰说:“警察局。” 司机说:“二十块钱,上车就走。” 韩冰心想,这司机坐地宰客,可惜他不是交警,要不一定找时间给他下个罚单。尽管心里不满,但是望了望瓢泼的大雨,韩冰最终还是上了车,很快到了警局。 董强是早早就到了,上面省局派下来研究犯罪心理学的博士,来给他们做培训。大家都在会议室听着课,做着笔记。 赵博士放映着幻灯片,幻灯片上是一个案发现场的照片。赵博士讲解说:“2006年3月17日凌晨,在香港尖沙咀一人行隧道中,三名警员拔枪互轰,造成两死一伤。两名死者中其中一名为警员徐步高,他当时所用的手枪被证实为2001年3月14日被害警员梁成恩的配枪,该枪与多起命案有关。可直到徐步高被宣判死刑,他的多名同事仍旧不敢相信徐步高就是连环杀人犯。警方人士认为徐步高为隐藏很深的高智商犯罪,认为其行动符合高智商犯罪中的迷乱理论。” 赵博士喝了口咖啡,接着说:“令人惊讶的是,徐步高丧命的那条隧道,竟然就是当年他杀害梁成恩的场所。事实一再证明,百分之九十的杀人犯,会在案发后不断回到案发现场,这是很耐人寻味的行为。根据犯罪心理学……” 董强认真的记着笔记,这个时候有人从后面拍了他肩膀一下,他回头一看是韩冰,韩冰对他使了个眼色,董强便跟着他出去了。走到了走廊处,董强问:“什么事?” 韩冰说:“我昨天回家仔细想了好长时间,口供不对。” 董强问:“口供严丝合缝,哪里不对了?” 韩冰说:“就是因为太严丝合缝了,你见过这么完美的口供吗?十一个目击证人,看到的完全相同,一点差别都没有。” 董强说:“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 韩冰说:“跟我走吧!” 董强跟韩冰走了,两人来到档案室,翻腾了半天,终于找出当年出海三十三名船员的详细资料,资料显示的结果让两人大跌眼镜:出海时,船上竟然有三名刑满释放人员。其中一名叫做黄金波的船员,竟然是逃犯,他1983年因犯盗窃罪被判两年,释放后,1990年又因盗窃罪被判无期徒刑,2006年释放后,2010年再次作案盗窃一辆卡车,并被通缉。 韩冰问董强:“这回看出哪里不对了吧。” 董强说:“哪里不对?” 韩冰说:“口供肯定串供过,之所以要串供,就是为了掩饰事实,事情根本不像他们说的那样。” 说完韩冰放下了档案,大踏步要走。董强问:“你要去哪?” 韩冰说:“我去案发现场看一看,你也跟我去吧。” 董强转身回办公桌找枪,韩冰说:“哎呀,不用带枪啊,走吧……” 雨越下越大了,天空灰蒙蒙的,有一种黑云压城的沉重气氛。天边忽然窜出一道闪电,差点点亮了半边天,很快闪电又消失了。 董强开着警车,载着韩冰,往石岛渔港开去。两人插科打诨的聊着,董强问:“昨天晚上跟女朋友出去了?” 韩冰说:“她们大学同学聚会,我其实不爱去,她非得拉我去不可。” 董强说:“有女朋友就是好啊,还有酒局蹭。不像我,回家睡冷被窝。” 韩冰说:“那你也找一个呗。” 董强说:“你也不给我介绍。” 韩冰说:“这事儿还用介绍啊,我看重案组的小马那姑娘就不错,个子又高,和我们还是同事。” 董强摇头如拨浪鼓,说:“还是算了吧,她武警部队转过来的,练过空手道,胳膊比我大腿都有劲。追她我压力太大,将来要是吵架动起手来,她不得给我门牙打掉。” 韩冰只恨董强胸无大志,连连骂道:“你个孬种,真给我们男人丢脸!” 两人一路打嘴仗,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石岛渔港,两人打着伞下了车。步履轻盈的踏上了鲁荣渔2682号,两人一边上船一边还嬉笑着。没人知道,此时刘贵夺正站在鲁荣渔2682号的一间宿舍里,明天他就要走了,他要最后看一眼这艘船。 他听见有人上了船,马上就拎起了刀,用布蒙住了脸,躲在了墙角。 董强说:“要我说,我们来了也发现不了什么。” 韩冰说:“最起码碰碰运气。” 董强和韩冰走进了一间宿舍,两人坐在了一张床上,没人注意到躲在门后的刘贵夺。韩冰叹了一口气,道:“怎么办啊?” 董强说:“要不我们把那十一名船员都召回重审?” 韩冰摇头说:“没有用的,他们一定会咬死口供,到时候我们一点办法都没有,现在唯一的期望就是能在这艘船上发现什么证据。” 董强一拍脑袋说:“我想到了!即使渔船上的证据被清理过,血迹也不可能完全一点不剩,只要能找到一点血迹,就可以比对dna,就可以发现破绽。” 韩冰觉得董强说的很对,只是韩冰不知道,船上还有一个人也觉得董强说的对。刘贵夺决定斩草除根,他拎着刀从门后冲了出来,一刀刺向董强。这一下杀了个措手不及,董强和韩冰丝毫没有防备,董强胸口中刀。 刘贵夺拔出刀后,又刺向韩冰,被韩冰躲开。刘贵夺用刀砍向韩冰,韩冰再次躲开,这一刀砍在了床板上。刘贵夺拔刀的间歇,韩冰随手抄起一块木雕,砸向刘贵夺,刚好砸在刘贵夺的手腕上。刘贵夺手中的刀掉在了地上,被韩冰一脚踩住。 刘贵夺见势不好,立马就跑,韩冰上前想追,但是回头看见了流了一大摊血的董强,他又停下了脚步。空旷的走廊里,他只能眼见着蒙着面的刘贵夺一点点跑远。 韩冰打过120之后,便走过去陪董强聊天,董强说:“韩哥,我好困。” 韩冰说:“你可千万别睡啊,睡了就醒不过来了……” 话还没说完,董强就因失血过多,晕了过去。等了一段时间,救护车来了,董强被抬上了救护车。不久之后,韩冰以最快的速度到达了医院,他被护士告知,董强在急救室抢救。 韩冰坐在椅子上等着,秒针在一点点艰难的移动,韩冰的心在慢慢的煎熬。他不断的祈祷董强会活下来。过了大约半个小时,董强被从急救室推了出来,不过他的身体上被蒙了一层白布。 韩冰连连摇头,不,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董强的葬礼按期举行,包括韩冰在内的许多同事也都到场了,董强是因公殉职,上面特别吩咐过,他的葬礼要办的风风光光的。 在董强的葬礼上,董强的母亲泣不成声,韩冰看着她哭泣时抖动的肩膀,感到十分的内疚。如果不是韩冰带董强去石岛渔港,如果董强去取枪时他没有阻拦,也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在那以后,韩冰陷入了一种偏执的状态,他的心里总是默念着,我一定要抓到你,我一定要抓到你。很快,韩冰从渔船上找到了残余的几滴血迹,警局从血迹中提取出了dna,从dna的匹配来看,十一名船员的口供简直漏洞百出。 警局召回了十一名嫌疑犯,经过反反复复的审问,终于得出了事情的真相。真实的故事是这样的…… 第十七章 起航 第十七章起航 每年的这个时候,鑫发水产的老总杨总都非常的焦虑,眼看到了出海的时候,船员仍旧还没有招齐。因为招不到人出海,鲁荣渔2682号已经在石岛渔港停泊两个月了。一个月后,鑫发水产终于勉强凑齐了三十三人,尽管对于一艘远洋油轮来说,人数仍旧显得很少,但是看来也只能这样了。 “很多人都是旱鸭子,从没见过大海,也不会游泳。”这是一位老船员描述的远洋船员用工的现状,因为沿海地区往往招不到人出海,所以才会招募黑龙江、内蒙古等地的务工人员。而且由于出海非常辛苦,很多内陆农民干上一次后大都会选择离开,这也加剧了用工的紧俏。 于是,一些渔业公司只好降低准入门槛,每出一次海就招一批人,所列出的条件也基本一致,即学历不限、身体健康,无传染病,无犯罪记录,无不良嗜好即可。而“外地应聘的船员只要符合身体健康,无犯罪记录即可以放心来公司应聘,100%录用。” 然而,按照相关规定,远洋船员入职前必须经过培训并得到上船工作的《熟悉和基本安全培训合格证》、《精通救生艇筏和救助艇培训合格证》、《高级消防培训合格证》等最基本证书,掌握海上救生、船舶消防、急救及艇筏操纵方面的相关技能。降低门槛招募船员,只会让他们在海上不适应。 鲁荣渔2682号上的三十三人中,出海时只有十五人有船员证,其他十八人没有船员证。我们的主角,刘贵夺,在这次远航前仅出海过两天。 出海的前一天,是普普通通的一天,阳光很足,但是不算刺眼。每个人都知道,明天就要起航了。明天之后,长达两年的时间里不能再见到熟悉的亲人了。 没有人想要出海,这三十三人中大部分是迫不得已,从他们的身上能够找到许多共性,大多小学或初中文化,家庭经济十分穷困,几乎都怀揣着淘金梦:姜晓龙为了刚出生的孩子的奶粉钱选择了再次出海;退伍军人岳鹏,为了妹妹的大学学费而踏上远洋渔船;黄金波离异后来石岛投奔亲戚,后决定到船上赚笔做小买卖的本钱,伙食长夏琦勇也有这样的想法;宋国春在老家搞过几次养殖,都以赔本告终;包德不顾腿疾,只想为儿子攒出买房子的钱。 老家在黑龙江的大学生马玉超则是三十三人中学历最高的一个,毕业后工作一直不如意的他,希望出去闯一闯,让一贫如洗的父母不再仰人鼻息,结束在大连的亲戚家寄人篱下的生活。 明天准备出海的三十三人全部被安排在一家廉价的旅馆中,两人一个房间,和刘贵夺同房的是一个叫做姜晓龙的老乡。两人因为同样来自黑龙江,很快就熟悉了起来。在夜晚来临的黄昏,刘贵夺和姜晓龙去街上买油条吃。 手里拿着油汪汪的油条,姜晓龙抱怨说:“现在什么都涨价,油条竟然也涨价。” 刘贵夺说:“油涨价了,油条可不就涨价了嘛。” 姜晓龙说:“还油呢,全他妈地沟油。” 刘贵夺说:“抱怨什么呢,吃吧,也吃不死。” 这个时候,身后一辆奥迪车向两人鸣笛,姜晓龙和刘贵夺回头一看,从奥迪车里伸出一个脑袋来,对两人骂道:“走路不长眼睛啊!” 姜晓龙和刘贵夺连忙躲开了,等到车走远了姜晓龙才大骂道:“有车咋地,有车就牛逼啊!” 又过了一会儿,两人走到一个夜总会的门口,两人不经意间一瞥,看见一个四十多岁的脑满肠肥的中年人搂着一个二十多岁的涂脂抹粉的小姑娘,从旋转门走了出来。不一会儿,两人钻进了一辆宝马车里。 姜晓龙说:“这男的肯定是当官儿的。” 刘贵夺说:“我说是搞房地产的。” 姜晓龙说:“都他妈一样。” 刘贵夺说:“你说她们女的挣钱怎么那么容易,两腿一叉就什么都有了。这太不公平了。” 姜晓龙说:“这你别问我,你得问老天爷去。” 出海前的那个夜晚是个平静的夜晚,城市的夜空仍旧被廉价的霓虹笼罩。鑫发水产的杨总组织这批出海的船员去歌厅唱歌。歌厅名字起得气派,叫做“金碧辉煌”,实际上这家歌厅并不大,而且略显破旧。杨总选了最大的那个包房,但三十多人坐进去还是显得有点拥挤。 杨总叫服务生抬五箱啤酒,唱歌之前杨总说:“明天大伙就出海了,今天我杨某略备薄酒,为大家送行!大家一定要尽兴。” 船长李承权带头鼓掌,底下掀起一片掌声。大家开始轮流唱歌,马玉超唱了个郑智化的《水手》,杨总说:“这首歌唱得好,大家都是勇敢的水手,都是真正的男儿!” 现场的气氛再次被掀起了一个小高潮。 轮到刘贵夺时,刘贵夺说:“我就算了吧。” 杨总说:“不行,今天必须得唱。” 刘贵夺想了一会,一直追溯到中学时代的合唱比赛,当时他们班选的参赛曲目是《社会主义好》,刘贵夺只会唱这一首歌,他说:“那我就给大伙唱个社会主义好吧。” 杨总说:“好,就唱社会主义好。” 很快有人在破旧的点歌器上点上了这首歌,刘贵夺拿着麦克,看着字幕唱道:“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国家人民地位高,反动派被打倒,帝国主义夹着尾巴逃跑了。全国人民大团结,掀起了社会主义建设高潮,建设高潮……” 刘贵夺虽然唱的有些跑调,但是勇气可嘉,还是收到了大家齐刷刷的掌声。 回到旅馆时已经是半夜,熄了灯之后屋子里一片漆黑,可刘贵夺还是睡不着觉。他问姜晓龙:“你睡着了吗?” 姜晓龙说:“没呢。” 刘贵夺问:“船上的活儿怎么样?好不好干?” 姜晓龙告诫说:“我劝你先做好吃苦受罪的准备。” 刘贵夺问:“能有多苦?” 姜晓龙说:“用言语难以形容,怎么跟你说呢,两天一夜不睡觉是家常便饭。” 刘贵夺不相信,说:“怎么可能有那么累。” 姜晓龙一看刘贵夺不信,便说:“不信算了。” 刘贵夺说:“切,再累我也能扛住,以前我下井挖煤别人也说累,我看都是吓唬人。” 姜晓龙翻了个身,不再理会刘贵夺,渐渐的睡着了。 第二天早晨,大雪将石岛渔港装饰成一个粉妆玉砌的港口,几十艘渔船仍旧在渔港络绎不绝的穿梭。鲁荣渔2682号即将破冰起航。 2014年8月,笔者曾亲自去过石岛渔港走访,就鲁荣渔2682号的情况进行调查。 “鲁荣渔2682号是一艘老船,,长三四十米,主机功率为三百三十瓦,2008年去青岛打捞过浒苔。”我清晰的记得,石岛渔港鑫发码头上,一名船员努力回忆着对鲁荣渔2682号的印象,不过,除了锈迹斑斑看上去很破旧外,如今再也找不到别的形容词了。 远洋捕鱼渔船动辄造价三千多万,这在石岛并不鲜见。鲁荣渔2682号只是其中极其普通的一艘。荣成市石岛管理区渔业科王科长曾告诉我:“如今,石岛大洋作业船有八十艘左右,在整个荣成区都占有相当大的比例。” 起航那天是2010年12月的一天,临行前,船员们照例在船头燃放了一串鞭炮,祈祷平平安安的满载回来。没有人知道,此时的船上就有两名刑满释放人员,和一名逃犯。 船员们在出海前都和鑫发水产公司签订了合同,合同规定:出海到西太平洋智利秘鲁海域进行钓鱿期间,保底收入为每年人民币四万五千元,外加每吨四百元的提成,合同期限为两年。按照船员们的理解,两年可以赚十五六万,收入相当可观。 两年后,根据为温斗温密兄弟代理劳务费和赔偿的张文普律师反映,鲁荣渔2682属于“荣成鑫发水产食品有限公司”,但警方最后从温斗的遗物中拿到的合同,上面盖得章却是“荣成鑫发渔业有限公司”。他们去工商部门调查,发现后者在工商部门从未注册过。只是当时的渔船上的所有船员都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这些没有出海经验的船员,在起航之前都颇下了一番决心。马玉超对母亲说:“今天就要走了,一会就没信号了,妈你别想我,两年就回来了,就当我出去上学去了。”在安抚完母亲后,马玉超又给同学发了一条短信:若有缘,两年后再见。 马玉超的母亲当时对远洋钓鱿一无所知,她曾心疼的提出要从大连去石岛送行,马玉超体贴的拒绝了母亲的好意,他说:“妈,我太了解你了,告诉你公司的地址的话,你就会跑过来拽我回去。” 出海之前,岳鹏也安慰妹妹说,你就当我蹲了两年监狱。 鲁荣渔2682号眼见着就起锚了,马上就要驶离这个渔港,刘贵夺拨通了女友韩美玉的电话:“我们的船现在起航了,2010年12月28日12时58分,你记好这个点儿,两年后的这个时候,我就回来了。” 电话那边传来了女朋友的哽咽声,刘贵夺开玩笑说:“哭啥,我又不是死了,你想啊,我们这船上一个女人都没有,我去的地方是最让你放心的地方。” 韩美玉说:“海上风浪大,你一定要小心。” 刘贵夺说:“放心吧,我一定小心。” 从刘贵夺事后在鲁荣渔2682号上面的种种行为来看,这一点他的确做到了。 不久后,刘贵夺挂断了电话,眼看着渔船慢慢的离开了陆地,或者也可以说,陆地一点点的离开了渔船。 第十八章 窃取 第十八章盗取 一开始,刘贵夺看见大海还很新鲜,才刚过一个礼拜的时间,他便看腻了。他的心态,也是大多数船员的心态。不足八十平米的渔船,承载着三十三名船员,环境极为封闭,管理层与普通船员之间等级森严,所有人都感受到一股很强的压力。 船上的管理层大多是船长李承权找来的,船长管船只运行,大副付义忠管驾驶,轮机长温斗管机械维修,伙食长岳鹏管后勤(那时的伙食长还不是夏琦勇)。这四个人是管理层的中枢。 上船第一天的清晨,刘贵夺迷迷糊糊的起床后,像个行尸走肉一样跟着大家的脚步来到了食堂。岳鹏面无表情的站在放饭台前,给前来打饭的人发着伙食饭——每人一个发黄发硬的馒头,和隔夜的咸菜。 刘贵夺拿着餐盘站在队伍中,转眼就轮到了他,岳鹏把馒头扔在他的餐盘上时,刘贵夺纳闷的看了一会儿。 岳鹏极蛮横的说:“怎么了,没见过馒头啊。” 刘贵夺拿着那个焦黄的东西看了一会儿,问:“这真是馒头?” 岳鹏骂道:“去你妈的!爱吃不吃,滚!” 刘贵夺咽下一口恶气,垂着头离开了。他一看姜晓龙也在,于是就坐在了姜晓龙的对面。 吃饭的时候,刘贵夺费力的咬了一口馒头,然后又吐了出来,姜晓龙劝慰说:“吃吧,这就算不错的了。” 两人低头吃了一会儿,姜晓龙看刘贵夺不停的东张西望,于是问:“你这干什么呢?” 刘贵夺说:“我数一数一共多少人。” 姜晓龙说:“不是早就知道了么,三十三。” 刘贵夺问:“为什么吃饭的只有二十六人。” 姜晓龙说:“船长他们都不在这吃。” 刘贵夺强忍着吃完了早饭,在路过船长室的时候,他闻到一股浓郁的香味。刘贵夺当即心中酝酿出了一个完美的计划。 夜幕刚刚降下,海面上出奇的平静,就连风声都无法听到。鲁荣渔2682号上面,大多数船员已经睡着了。刘贵夺仍旧没准备睡觉,他借着朦胧的月光看了看表,此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半了,可以开始行动了。 刘贵夺缓缓的从床上爬起,然后静静的穿起鞋,离开了宿舍,并且虚掩上房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干嘛去啊?” 刘贵夺冷不丁打了一个激灵,回头一看,是项立山。刘贵夺说:“上厕所。” 说完刘贵夺就转身离开了,他没有去厕所,而是来到了厨房。刘贵夺拉了几下子门,没有拉开,厨房的门已经锁上了,不过这也在刘贵夺的意料之中。他从兜里拿出一根铁丝,并把铁丝塞进钥匙孔中,一边轻轻移动着铁丝,一边竖着耳朵听声。 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齐步——走!”,刘贵夺回头一看,真是伙食长岳鹏,刘贵夺顿时吓了一跳,连忙收起了铁丝,藏在了角落。不过刘贵夺仔细一看,岳鹏大半夜在走正步,可是眼睛竟还闭着。 “立定!”岳鹏站在原地,站了一段时间之后,又喊道:“跨立!”又变换姿势变成了跨立在原地,闭着眼活像是一尊雕塑。 刘贵夺断定岳鹏是在梦游,于是不再防范,继续把铁丝伸进厨房钥匙孔里,鼓捣了一阵子之后,只听“嘎吱”一声,厨房门开了。刘贵夺溜进去在冰箱里翻腾了一阵子,终于找到一大袋牛肉干。他果断把牛肉干拿了出来,并离开了厨房。 刘贵夺走出厨房的时候,发现岳鹏竟然还站在原地,于是刘贵夺鼓起胆子喊道:“向后——转!” 岳鹏果然听话的向后转了过去,刘贵夺接着喊道:“训练完毕,返回宿舍!” 岳鹏一路小跑回到了他的宿舍,刘贵夺看岳鹏跑入了宿舍,便大胆的从厨房走了出来,也回到了宿舍。刘贵夺回宿舍的时候,项立山已经睡着了,其他人已然沉睡,有的已经发出悦耳的鼾声。 刘贵夺把牛肉干放在了枕头边,他爬进被窝很快也睡着了。 第二天早晨,天还蒙蒙亮的时候,姜晓龙正躺在床上睡觉呢,他做着美梦,究竟是娶了二房还是中了彩票暂且不论。忽然姜晓龙迷迷糊糊听见有人叫他,慢慢打着哈欠睁开眼睛,看到刘贵夺递过来一把牛肉干。 姜晓龙顿时就精神了,接过牛肉干后,问:“在哪弄的?” 刘贵夺说:“这你就别管了,吃就是了。” 姜晓龙把一块牛肉干放进嘴里的同时,又看见刘贵夺给别的人发去了,大家都感到惊诧,也感到惊喜。发了一圈下去,刘贵夺自己也只剩下五六块。慢慢的放一块进入口中,慢慢的咀嚼,刘贵夺感觉一种醇香从唇齿散发出来,沁入心脾。 宿舍的其他人在享受美味的同时,心底也十分感激刘贵夺。黄金波夸赞道:“你小子有两下子啊。” 刘贵夺说:“这本来就应该是我们的,凭什么我们吃咸菜,他们吃牛肉。” 姜晓龙竖起大拇指,半开玩笑道:“说得好!以后我就跟咱刘哥混了。” 宿舍的其他人也帮腔道:“对,跟刘哥混!” 早饭前夕,厨房里一阵骚乱,岳鹏翻腾着冰箱,李承权在旁边督促道:“好好找一找!” 岳鹏一边找一边说:“不对啊,昨天就放这儿了,不可能啊。” 李承权骂道:“你小子一天稀里糊涂的。” 岳鹏说:“肯定是叫人偷走了,我昨天就放这了,今天不但牛肉干没了,别的东西顺序也乱了。就是昨天晚上偷走了。” “他妈的!太岁爷头上也敢动土!”李承权用力踹了一脚垃圾桶,垃圾桶踹翻了。 早饭时间,太阳却躲进了厚厚的云层中,船上的气氛上显得昏暗而压抑。大家到食堂的时候发现今天早晨没有早饭,纷纷躁动道:“怎么回事?”“饭呢?”“岳鹏跑哪去了?” 刘贵夺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个时候,走廊里传来一阵脚步声,大家回头一看,是船长和岳鹏他们。船长走到食堂门口时拍了拍手:“静一静!” 大家霎时就安静了,有人问:“为什么今天早晨没有早饭。” 船长说:“大家先进去坐!” 于是大家都在食堂里找地方就坐了,船长站在食堂正前方,大家都等着他说话,船长清了清嗓子,然后说:“昨天晚上食堂有东西被偷了,而且偷东西那人此刻就在这个食堂里。” 大家又是一阵躁动,纷纷交头接耳,刘贵夺的表情丝毫没有变化,他用手托着下巴,伪装成心不在焉的样子。其实他眼角的余光正盯着船长的脸。 船长接着说:“我希望大家明白,在这艘船上,我是干什么的,你们是干什么的。要认清你们的身份。我本希望和大家和平相处,愉快的工作。但是有些人打破了我的愿望,大家要怪别怪我,就去怪那个人吧。” 船长说完拍了拍手,岳鹏把装馒头和咸菜的大盆端了出来,放在了船长面前的放饭台上,船长接着说:“馒头就在这,什么时候我找出了那个偷东西的人,什么时候大家就可以开饭。” 底下一片哗然,七嘴八舌的讨论了起来。刘贵夺暗暗咬牙,船长逼他就范这一招十分阴险狠毒。 船长安排岳鹏在食堂看着,然后就叫其他人散了,自己也回到了船长室。刘贵夺在甲板上点燃了一支烟,姜晓龙问刘贵夺:“你想怎么办?” 刘贵夺吐了一个烟圈,说:“还没想好。” 姜晓龙说:“要我说你就挺着,船长不可能一直不让我们吃饭,挺过了今天,这事儿就算不了了之了。” 刘贵夺摇了摇头,说:“没那么简单的。” 第十九章 告密 第十九章告密者 时间刚过下午,太阳露出了半边脸,放射出的光却是惨白的。就连鱼鹰也打不起精神的在空中飘荡。船上的船员们已经一上午水米不进了,大家都怨声载道,纷纷埋怨道:那个偷东西的人应该自己去自首。 此时的船长室里,船长李承权坐在床上看着影碟,都是一些早已过时的港片,也有一些九十年代的好莱坞影片。正在李承权一边吃着饼干一边看影碟时,传来了“咚咚咚!”的敲门声。李承权说:“进!” 这时一名船员走了进来,李承权定睛一看,是山东船员项立山,李承权问:“找我有事啊?” 项立山点了点头:“嗯。” 李承权说:“让我猜猜,是关于偷东西的事情吧。” 项立山说:“对,我知道那包牛肉干是谁偷的。” 李承权问:“谁?” 项立山说:“刘贵夺!” 当时刚刚上船两天,李承权对于手下的船员还不够熟悉,对于刘贵夺这个名字也没什么印象,于是李承权问:“哪个刘贵夺?” 项立山说:“我上铺,就在ktv唱社会主义好那小子。” 李承权这才想了起来,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李承权让项立山先走,项立山看了看走廊附近没人,于是大胆的走了出去,匆忙的离开了。 李承权不会想到,不久之后,刘贵夺这个名字将会让他一辈子也忘不掉。 刘贵夺正躺在宿舍的床上,思考着很多问题,他第一次感觉到,这艘远洋船似乎向他隐藏着什么。除了糟糕的伙食外,船上等级森严的制度,也令他很不适应。所有的这些,和上船之前公司所说的都不一样。 大家早已饥肠辘辘,有的只好靠不停喝水来填饱肚子。这时,忽然听见食堂方向有人喊:“开饭了!” 一众船员顿时就像猫儿听见敲碗声,一步三摇的朝食堂走了过去。到了食堂之后,大家都狼吞虎咽的开吃,只有刘贵夺心中有事吃不下去。 对面的黄金波提醒走神的刘贵夺:“喂!快吃吧!” 刘贵夺这才回过神来,继续吃饭,好长时间才把那一个馒头吃光。回到了宿舍之后,填饱了肚子的大家都很满足。 温斗和王永波等管理层船员都是大连人,也都是船长找上船来的,以下简称大连帮。此刻大连帮一干人等都在甲板上面蹲着,像是等待着什么。 与此同时,船长和大副付义忠正站在距离刘贵夺宿舍门口不远的地方抽烟,两人都沉默着。 与此同时,刘贵夺宿舍中,姜晓龙一边用牙签剔牙一边说:“我早说了吧,船长不可能一直让我们饿着。” 刘贵夺没有说话,对姜晓龙的说法他不知是赞同还是反对。 姜晓龙问:“想什么呢你?” 刘贵夺对宿舍里所有的人说:“有人出卖了我。” 黄金波问:“是谁?” 刘贵夺环视了一圈,端详了每个人脸上的表情,他说:“我不知道是谁,但是一定就在这个宿舍里。” 宿舍顿时鸦雀无声,全都看着刘贵夺,刘贵夺叹了口气,说:“算了,大家别多想了,我先出去抽根烟。” 说完刘贵夺转身离开了宿舍,船长李承权和付义忠一看刘贵夺走了出来,连忙掐灭了烟从后面跟了上去。温斗和王永波等人一见刘贵夺来了,都从甲板上站了起来。刘贵夺一看就明白怎么回事了,他转身要走,却看到李承权和付义忠跟了上来。 刘贵夺对李承权问:“船长,你这是?” 李承权从兜里掏出一支烟递给刘贵夺:“来,老弟,先抽支烟。” 刘贵夺伸出手去接烟,可还没等接到,李承权就把烟扔在了甲板上,刘贵夺伸手去捡,被李承权一脚踩住了手。 刘贵夺忍着痛看着李承权,李承权问:“知道我为什么要打你吗?” 刘贵夺咬着牙说:“不知道。” 李承权用力碾压下去,说:“因为你拿了不该你拿的东西。” 刘贵夺问:“就因为一袋牛肉干?” 李承权说:“不止是牛肉干,你偷走吃了也就吃了,为什么要发给他们。你以为你是谁?梁山好汉?劫富济贫?” 十指连心,刘贵夺感到一股无比钻心的疼痛。 李承权说:“今天,我就让你明白明白,我是干什么的,你是干什么的。你要知道,在这里我才是老大,你不过是一个过河卒。听清了吗?” 刘贵夺点了点头,李承权这才把脚拿开,刘贵夺连忙站了起来,李承权问:“我打你,你服不服?” 刘贵夺摇头说:“我不服!” 李承权一个巴掌带着风扇了过去,“啪!”一声打在刘贵夺的脸上,这一巴掌力道极大,一缕鲜血从刘贵夺的嘴角流了下来。李承权问:“服不服?” 刘贵夺擦了擦嘴角的血说:“不服!” 李承权又是一个飞脚揣在刘贵夺的肚子上,刘贵夺捂着肚子倚在栏杆上,李承权问:“我再问你一边,你服不服?” 刘贵夺说:“今天你就是给我打死,我也不服!” 李承权伸出手又要打,但是手臂却停留在了半空中,李承权想了想,最后收回了手,转身走了。临走之前他对温斗和王永波等人使了个眼色。他们一拥而上,温斗说:“小兄弟,有骨气,我佩服你。但是,今天对不住了。”说完温斗就是一顿拳打脚踢,其他人见状也动上了手脚。 不出两分钟,刘贵夺便被打的遍体鳞伤,连站都站不起来。 温斗等人打完了便要走,临走刘贵夺还用微薄的力气说:“我不服!” 大家没理他,返回了船舱。偌大的甲板显得很空旷,刘贵夺满是伤痕的身躯蜷缩在甲板上,他感觉很痛很冷。 次日上午,李承权在船长室之中来回踱步,他还是不放心,李承权觉得东西丢失,刘贵夺盗窃固然可恶。但是岳鹏防范不当,要负主要责任。再加上岳鹏不是大连人,因此不能够得到李承权的信任。因此,李承权决定把岳鹏换掉。 李承权思前想后,找来了来自大连的夏琦勇,问:“你以前在岸上是干厨师的?” 夏琦勇说:“嗯,咋了?” 李承权问:“我打算把岳鹏换掉,你看我们船上的这个伙食,你能弄了不。” 夏琦勇犹豫道:“这个……有点难度,我在陆地上都是单炒,没干过大锅饭,我怕弄不好。” 李承权伸出两根手指头,说:“你要是干伙食长,到了那边不用打渔,每个月工资还多两百块。” 夏琦勇说:“行,那我试试吧,我合计应该差不多。” 李承权带着夏琦勇来到了厨房,此时岳鹏正在切菜,岳鹏一看李承权来了,连忙道:“呦,船长来了。” 李承权开门见山道:“我打算让小夏干伙食长,你把你这一摊子活儿都交代给他就行了。” 岳鹏犹豫道:“船长……这……” 李承权拍了拍岳鹏的肩膀说:“放心吧,我没别的意思,这个小夏以前在陆地上是干厨师的,我觉得伙食长这个岗位比较适合他。” 岳鹏虽然心怀不满,但是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好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后来,荣成市警察局的警员们几乎一致认为,更换伙食长这件事情,对于鲁荣渔2682号日后发生的惨案产生了深刻的影响。 夏琦勇做了伙食长之后,船上的伙食并没有什么改善,巧妇难做无米之炊,船上的米面原料不好,就算食神来了也只能蒸几个发黄的馒头。因此这道鲁荣渔2682号惨案的导火索,在当时看来对船上的船员没什么影响。 第二十章 辛苦的捕捞 第二十章辛苦的捕捞 「鲁荣渔2682」号船长36.98米、宽7米,排水量233吨,主机功率为330千瓦,在2011年3月底抵达目的地。这里是世界著名渔场,在东南暖流和秘鲁寒流的交互作用下,营养物质丰富的海底冷水上泛,各种冷水性鱼类在浅海区大量繁殖。此刻,夜色正浓,渔轮挂满了大灯泡。鱿鱼有趋光特性,夜晚见灯光自然向船聚集。 刘贵夺在到达秘鲁之后仍旧没有意识到,自己面临的究竟是怎样的工作。直到三月底的一个夜晚,深夜之中,仿佛月亮都打着哈欠。一切安静到不能再安静。 此时的刘贵夺正在做美梦,他梦见了美玉,一转眼两人已经一个多月没见面了,刘贵夺梦见和美玉小别胜新欢,在一片广袤无垠的大草原上面骑马,迎面吹来的是在城市中罕见的自由的气息。 忽然刘贵夺感觉小腹一阵剧痛,猛地从梦中惊醒,朦胧之间,仿佛看见船长凶横的脸。船长对他说:“起来干活啦!” 刘贵夺问:“怎么晚上还干活?” 船长骂道:“晚上就不干活了?!你以为这是在陆地上上班呢,赶快起来!” 刘贵夺极不情愿的从被窝里钻了出来,回头看到船长又去喊其他扔了,船长喊人起床的方式简单粗暴,基本可以命名为“要你命三招”,先是上去喊,然后用手推,最后上脚踹。对待每个人都是如此,仿佛床上躺着的不是人,而是牲口。 此后的一段时间里,刘贵夺常常被船长用脚喊醒,半夜起来干活,常常两天一夜无法睡觉,他感到疲倦极了,累坏了。刘贵夺终于明白了出海前夜姜晓龙对他说的话。 一周后,一个阳光并不明媚,天空有些灰暗的下午。船员们已经连续工作了两天两夜,刘贵夺就快要站不住了,船长李承权终于下令收工。大家拖着疲惫的身躯,缓缓的往宿舍走,就像一群刚刚拉完货的骡子一样,一声不吭。 包德等人也到了刘贵夺的宿舍串门,两伙人都坐在床上喘着粗气,或者揉着腿。黄金波是内蒙人,但他上船之前和包德并不认识,上船之后也没有加入内蒙帮,反而和刘贵夺走的比较近。黄金波率先开口,打破了沉寂:“真他妈累!” 一石激起千层浪,大家都纷纷开始叹气抱怨,黄金波借势说:“后悔了,早知道不来好了,没想到这么累,真不是人干的活儿!” 马玉超也说:“那船长太不是东西,对我们非打即骂,不把我们当人。” 包宝成说:“他妈这个老东西不得好死!” 包德用肘捅了包宝成一下,示意他不要乱说话。 马玉超说:“我们累的要死要活的,他们什么都不用干,开的钱还比我们多,还欺负我们,这太不公平了!” 包德问马玉超:“小伙,今年多大了?” 马玉超说:“二十四。” 包德拍了拍马玉超的肩膀说:“二十四也不小了,有些道理你也该明白。但凡是有人的地方,就分三六九等。既然分三六九等,就不可能公平。” 马玉超说:“什么三六九等,天赋人权,人人生而平等!” 包德说:“谁告诉你的。” 马玉超说:“大学政治老师教的。” 话音刚落,引起宿舍中此起彼伏的一阵笑声,笑的马玉超有些不知所措,就连手放在哪里都不知道了。 刘贵夺递了一支烟给包德,包德点上了,刘贵夺也点上了一支烟。他吐了一口烟雾,然后说:“算了,大家抱怨什么呢,路都是自己选的。来都来了,说那些有什么用,都好好干吧,两年回去十五六万,忍一忍就过去了。反正我是知足了,拿了这份钱回去,我做点小买卖,然后和我对象结婚。我对象跟我处了六年了,这次回去就是八年,我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没给她买过。” 包德接着说:“谁没有点难处啊。就因为我没钱,我媳妇跟人跑了,扔下我和我儿子也有五六年了。我儿子不念书了,眼看二十多岁。我这次赚点钱回去,也好交个首付,给我儿子买个楼。” 岳鹏也说:“我是为我妹妹上船的,她有出息,考上个名牌大学。家里没钱交学费。我跟我妹说过,我就是卖血,也要供她上大学。这次回去,不光学费够了,我还能省点钱做点小生意。” 刘贵夺深吸了一口烟,说:“不用说也知道,大伙都不容易,不为了这点钱,谁来遭这罪。大家都忍一忍,好好干吧,谁叫我们是男人呢。” 包德对刘贵夺说:“老弟,你这话说的太好了,谁叫我们是男人,再苦再累也得扛着。” 四月初的一天,天气罕见的晴朗,太阳发出耀眼的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晒的大海都有些萎靡。茫茫的大海上,鲁荣渔2682号就像一叶扁舟,漂浮在无边无际的汪洋之中。 船员们每个人守着一个鱿钓机。船员工作似乎简单而枯燥:拉起上钩的鱿鱼,然后将鱿鱼切成块,放入冷冻库。 刘贵夺已经连续工作两天了,他实在是困得不行,身上已经没了一丝的力气,仅靠意志支撑身体不倒下。刘贵夺猛地拉起鱼钩,却发现并没有鱿鱼上钩。刘贵夺又一甩钓鱿机,希望把鱼钩甩下去,可惜力道太小,鱼钩非但没下去,反而借着风势刮了回来,刘贵夺下意识伸手去接,却被鱼钩刮进了手掌中。 刘贵夺感到一阵专心剧痛,鱼钩刮在手掌中拿不出来,他只好蹲在地上求救。很快聚上来一堆人,马玉超是刘贵夺的铁哥们,他叫黄金波去船长室找麻醉药和消炎药。一段时间后,黄金波跑着回来了,说:“没有,船长室没有麻醉药,只有一些感冒药和维c。” 马玉超摇了摇头说:“那不行,必须得有麻醉药,然后才能把鱼钩取出来。” 刘贵夺咬紧了牙关,可疼痛还是使他脸色苍白。 姜晓龙问黄金波:“你看见李承权了吗?” 黄金波说:“没看见,他在舵楼吧。” 姜晓龙说:“我去找李承权!”说完,姜晓龙就走进了舱室,爬上了舵楼。不消片刻,李承权和姜晓龙一块出现在了大家急切的目光中。 李承权说:“伸出手我看看!” 刘贵夺伸出手,李承权看完皱着眉头喝了一口白酒,然后喷在了刘贵夺的手上,目的是消毒。继而掏出一把小刀,李承权说:“你就忍着点吧!” 马玉超问:“船上没有麻药吗?” 李承权白了马玉超一眼:“还要麻药?要不要手术台?!” 说完李承权用小刀生生的把刘贵夺手掌上的肉豁开,把鱼钩取了出来,刘贵夺头上的汗已经沾湿了鬓角,但他愣是一声没吭。取出鱼钩后,李承权甩手走了,只告诉拿块布包上。刘贵夺的脸上毫无血色,马玉超找了块布替刘贵夺包上了手,然后送他回了宿舍。 李承权只让刘贵夺休息了半天,刘贵夺一只手不能干活,另一只手只能干轻一点的活。 船上的管理十分严格,钓鱿鱼的时候不仅不能说话,也不能抽烟。这天,包宝成钓鱿鱼期间累的不行,打算抽根烟。烟刚刚点着,李承权就走了过来。 李承权质问道:“你干什么呢!” 包宝成说:“我实在是累的不行了,就抽一根。” 李承权说:“不行!马上给我扔了。” 包宝成继续抽烟,说:“我就不扔!” 李承权二话不说,一拳打包宝成的眼睛,把他的眼圈打乌了。包宝成感到一阵剧痛,多日积压的愤怒终于爆发了,他一把拽住李承权的脖领,说:“你别欺人太甚!” 李承权惊慌道:“你要干什么?要造反啊!” 这个时候包德走了过来,包德斥责道:“宝成!你他妈干啥呢这是,快松手!” 包宝成这才恢复冷静,松开了手。 李承权厉色斥责道:“小兔崽子,你还要干什么!” 包宝成垂着头不再说话,包德连忙递了一根烟给李承权,点头带哈腰的赔礼道歉:“对不住啊,权哥,小孩子不懂事,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多多包涵。” 李承权指着包宝成说:“我告诉你,要是再有下回,你们哥俩都给我滚蛋!” 包德唯唯诺诺道:“是是是……” 包德用肘捅了包宝成一下:“快给权哥赔礼道歉!” 包宝成极不情愿的对李承权道:“对不起,权哥。” 李承权“哼!”了一声,然后转身走了。包德看李承权走远了,才对包宝成说:“你怎么了,你把他给打了,我们工资一分没有,全得滚蛋。” 包宝成缓缓的点了点头。 第二十一章 越洋电话 第二十一章越洋电话 这天天气罕见的不错,已经分不清大海和天空的界限,天边的一朵白云由仙鹤变为苍狗,风云变幻全部倒映在大海上,勾勒出一幅转瞬即逝的画卷。 如今离家已经整整三个月了,大家都很想家,但是为了赚钱,不得不压抑住自己的思念。这天船长破例,叫大家给家里打一通电话,报个平安。大家心情都很激动,雀跃着来到通讯室排队。马玉超家里本就不富裕,供他念大学更是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父母至今没有房子,仍旧寄居在亲戚家。马玉超这次出海就是为了赚钱,让父母不用再住在矮檐之下仰人鼻息。 马玉超接通电话后,电话那边传来声音:“喂?是玉超吗?” 马玉超一听母亲的声音,一下子就哭了,带着哭腔说:“妈,是我。” 母亲急切的问:“哭什么?怎么了?” 马玉超哽咽着说:“没什么,就是想家了。” 母亲说:“你在那边干的怎么样啊?累不累啊?那边冷不冷?” 马玉超说:“太累了,我这都两天没睡觉了,都站不住了。天天干活,不让歇着。” 母亲一听,连忙说:“不行咱就别干了,回来吧,别再给身体累坏了。” 马玉超抽噎说:“我跟船长提过,船长说不让回去,合同上写着工期两年,提前回去没有工钱,回去的船票也得自己拿。上船之前公司也没跟我说这些,他们根本就是骗人,说工作如何如何轻松。哪想到是这样啊。妈,你也别替我担心,干两年就回去了,到时候我拿着这笔钱做点事业,将来给你和我爸买套房子,叫我们家也过上好日子。” 母亲一听,鼻头一酸,也哭了:“玉超啊,我们家虽然不富裕,但是我从来也没说过让你出去挣钱啊!” 姜晓龙在外面等了一段时间,很快也轮到了他,他打通了家里的电话。接电话的是她妻子,妻子问:“老公,是你吗?” 姜晓龙说:“媳妇,是我,家里还好吗?” 妻子说:“好,一切都好,你别挂念着。你在那边好吗?海上怎么样?累不累?” 姜晓龙说:“累?老他妈累了,我肩膀酸,腰也疼。现在也是硬挺着。” 妻子说:“老公,你辛苦了。” 姜晓龙说:“还说啥啊,有你这句话,再累我都能挺住。” 妻子问:“船上伙食怎么样?你们一天天都吃什么啊?能吃饱不?” 姜晓龙说:“能吃啥,无非就是馒头窝窝头,咸菜地瓜。” 妻子说:“老公,等你回来,我天天给你做好吃的。” 姜晓龙说:“好!我等着,孩子干嘛呢?” 妻子说:“孩子睡着了。孩子现在都会走路了,可淘气了,我天天得看着他。” 姜晓龙连连说:“对,看着对,这么大的孩子最容易磕了碰了。” 妻子叹了口气说:“等你回来,孩子也该会叫爸爸了。” 姜晓龙闻言也重重叹了一口气。 包德在门口转悠半天,好不容易也轮到了他,他急忙冲进通讯室,拨通了家里的电话,接电话的是他儿子。包德问:“你奶呢?” 儿子说:“我奶出去买菜去了。” 包德说:“哦,你在厂子干的怎么样啊?” 儿子说:“不干了。” 包德问:“怎么不干了?” 儿子说:“听说厂长得罪了个当官的,也不知道是什么局长还是书记,前两天厂子被查封了。我也就下岗了。工作也不好找,现在我在家呆着也挺闹心的。” 包德斥责道:“当初我就让你好好念书,你小子他妈的也不听话,现在知道社会不好混了?!” 儿子说:“爸,不行的话,下回我也跟你出海打渔算了。” 包德道:“你说什么?!这活你可干不了,把人都当骡子使唤,我满手都是鱼线勒的伤。我都是为了你啊,你在家可好好的,听奶奶话,不许给我惹祸。” 儿子说:“知道了,爸。” 包德说:“儿子,听爸的话,找份稳定工作,好好干,别的你不用担心。结婚买房的钱爸都能给你攒齐了。” 儿子鼻头一酸,忍着泪水说:“爸,对不起。以前你在家的时候,我还老和你吵架。” 包德叹了口气,说:“放心吧,你爸不生气,你好好的就比什么都好。” 刘贵夺排在最后一个,等了足足两个小时,终于轮到了他。刘贵夺走进通讯室,拨通了女朋友韩美玉的电话,韩美玉接通电话后,问:“喂?是你吗刘贵夺?” 刘贵夺说:“是我,美玉。” 美玉问:“你怎么才来电话,我还以为船出事了,前两天看电视上说海上风可大了。” 刘贵夺说:“放心吧,我没事,你不用担心。你在家这俩月怎么样?” 美玉说:“我挺好的,就是担心你,海上的活累不累?” 刘贵夺说:“刚开始我还以为怎么累呢,到了才知道一点也不累,白天干活晚上睡觉,还有时间打牌呢,比在岸上上班轻松多了。” 美玉说:“那就好,那就好。吃的怎么样?” 刘贵夺说:“吃的也好,一顿俩菜一汤,还有肉。给我都吃胖了。” 美玉说:“是吗?那我就放心了。” 刘贵夺听到电话那边房间里有动静,连忙问:“家里还有别人?” 美玉说:“我妈前两天来了。” 刘贵夺说:“哦。” 美玉说:“三个月没见,你还是没变,总是爱多想。” 刘贵夺说:“是,是。你也别想我了,我两年后就回去了,到时候赚了钱咱俩就结婚,结婚之后我再也不出远门了,咱俩天天在一块。” 美玉连连点头说:“嗯,我也是这么想的。” 船上的工作简单而枯燥,在大家看来这纯粹是一个体力活,但是刘贵夺却很快找到了一些诀窍:放钩要耐心、拉线要迅速、杀鱿鱼要精准。同时,为了防止缠线,需要不停和伙伴沟通。 刘贵夺是黑龙江人,初中没读完就回家干农活,之后外出打工,在卖场建筑工地都干过,年纪不大却在社会已闯荡十年。 在其他船员眼中,刘贵夺好像运气特别好,总是能钓到又多又大的鱿鱼。 捕鱼的时候,每个人旁边都有小箱子,把鱼钓上来后,再过秤,有时还要根据鱼的体重分类,两斤的、一斤的、几两的,分别放到不同的箱子里。船长负责记录,大副负责称鱼。这时候和大副关系的好坏就比较重要了。关系好的话,350斤可能记成400斤;关系差,就可能变成300斤。船员自己又没有带公平秤,只能是有什么算什么。 刘贵夺很快发现了其中的门道,他不仅主动和付义忠套近乎,还从船长那里买来烟和酒送给付义忠。 在过去的三个月里,刘贵夺的产量都排在了第一。三月,四月,五月,刘贵夺分别钓鱿鱼四吨,三吨,七吨。虽然夜以继日,但是想到回国就能捧起大把的钞票,刘贵夺还是做梦都能够笑醒。 当时的刘贵夺绝对不会想到,这一切美梦很快就要结束了。 2011年5月16日,岳鹏和黄金波病倒了,实际上是累倒了。船上没有医药,黄金波高烧不退,一连三天,看东西都有些重影了。这天,黄金波支撑着身体来到了船长室。 “咚咚咚!咚咚咚!” 李承权听到了敲门声之后,打开了门,一看是黄金波,便问:“什么事?” 黄金波走进船长室,找了个地方坐下了,连续咳嗽了一阵,然后说:“船长,我现在实在是撑不住了,我不干了,让我回国吧。” 李承权说:“那可不行,合同上说好两年,一天都不能少。” 黄金波用恳求的语气说:“看在老天爷的份上,让我回去吧。” 李承权也换了一种语气,坦白的说:“我今天把话给你撂这,你们既然来了就别想回去,你们都没有船员证,别的船根本不敢带你们回去,否则就是非法偷渡。我们这船更不可能为了你们俩人就回国,所以现在你是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 黄金波心一横说:“在岸上的时候公司根本不是这么说的,实在不行,回国我就起诉你们,说你们非法用工!” 李承权冷笑了一声,说:“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们没话可说了。我告诉你吧,合同上的公章也是假的,你拿一份假的合同去打官司根本就打不赢。再说了,你也不打听打听鑫发水产在荣成是什么背景,是什么人开的。” 黄金波简直要崩溃了,他感到非常的无助。黄金波终于明白,什么叫上了贼船。 第二十二章 欺骗 第二十二章欺骗 又过了两天,船长看黄金波和岳鹏的病还不见好转,两人仍旧无法工作,于是变换了口风,说有几条关系比较好的渔船可以带他们回去。一开始,黄金波和岳鹏都非常高兴。 船长要等其他渔船把他俩带回国并停发工资。但在谈到劳动报酬时,纠纷顿起。 按照船员们的理解,合同约定非常清楚,工作两年,保底收入每年4.5万元,两年就是9万元。另外加每吨400元的提成,收入相当可观。 但是李承权却说:“你们理解错了,合同不是这么规定的。合同写得很清楚,如果没有钓到一条鱿鱼,那么每人给保底工资4.5万元。前提是‘如果没有钓到鱿鱼。’但如果钓到鱿鱼,工资的计算方法是另一种:每人每月给1000元底薪,这一千元已经按月打给了每人的家属,另外加每吨400元的提成。” 黄金波听到这话之后心情顿时跌入谷底。 这天黄金波站在甲板上边抽烟边唉声叹气,刘贵夺看到了,便走了过来,点了一支烟问:“老黄,你这是怎么了?” 黄金波兀自说:“骗我们,全是骗我们的……” 刘贵夺笑了,说:“你发烧发糊涂了吧,什么骗我们?” 黄金波说:“公司全都是骗我们的,全都是假的。” 刘贵夺的警觉性立刻就上来了,他嗅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刘贵夺问:“你说什么?” 黄金波把船长和他说的工资计算方法告诉了刘贵夺,刘贵夺非常惊讶,问:“你说的都是真的?” 黄金波说:“我骗你干什么?” 刘贵夺把烟一扔,说:“妈的,我有朋友是做律师的,回国后我们和公司打官司,不信告不赢!” 黄金波说:“根本没用的,这条路早就被公司堵死了。公司和我们签的合同用的公章都是假的,我们也没有船员证,出海之前,他们已经计划好了,就是把我们当做黑工使用。” 刘贵夺无话可说,两人相对无语,唯独能够听见的是,大海的波涛。海面上卷起一波巨浪,很快又拍了下来,只听见“啪!”的一声巨响。 当晚,星星仍旧眨着眼,刘贵夺却失眠了,他的心沉到了冰底。按照后一种算法,他这3个月里,一共产量14吨,计5600元。 船上生活太枯燥,刘贵夺日夜抽烟,加上在船上赊欠的吃用,他惊恐地发现:这么干下去,别说赚钱,回去还要倒贴钱给公司。 很快,船上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件事。顿时船上暗流涌动,而表面上看,大家仍旧在辛苦的捕鱼。 此时渔船上已经装载了价值几百万的几十吨鱿鱼。 因为钓鱿工作时间长,强度大,收入低,辛苦的劳作换来的竟是欺骗,船员们的“信仰”瓦解了。悲观和失望的情绪,就像病毒一样在船上迅速蔓延。 这天刚刚结束了一天半的辛苦工作,包括刘贵夺在内的大多数船员都聚在了大宿舍,大家相互看着,沉默了很久,外面的天空灰暗着,气氛变得非常压抑。 黄金波率先打破了寂静:“我不想干了。一个月才一千块钱,在国内捡破烂的都比我们赚的多。” 马玉超也说:“这活儿现在干不干没多大意思,我也想回家。” 大家纷纷附和,都表示不想干了,想回家。 又是刘贵夺打断了大家的抱怨,刘贵夺说:“大家说的都有道理,我也不想干了,你们也看到了,这三个月我干活最卖力,钓的鱿鱼也最多,到头来还不够烟钱。不过大家在这埋怨也没用,埋怨不解决问题,我们必须得想个办法。” 岳鹏叹了口气,说:“还想什么办法,回又回不去,打官司没指望,还能怎么办。” 刘贵夺冲岳鹏摇了摇头,说:“我读书少,但是我听说过这么一句话,世界上本没有路,有了腿就有了路。路都是人走出来的,办法也是人想出来的。” 岳鹏说:“公司太不是东西,李承权也是个王八蛋,我们应该集体抗议!” 大家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又是刘贵夺提出了不同的看法,他说:“任何人都在内,如果别人欺负我们,我们只会表示强烈的谴责和抗议,这样的人是没有骨气的,是懦夫。” 岳鹏问:“那现在你说怎么办?” 刘贵夺说:“我需要好好想一想。” 包德说:“老弟说的对,得想办法。” 大家又沉默了,事到如今,所有的路几乎都被公司堵死了,还能想什么办法。包德点了一支烟,刚抽了两口就掐灭了,把手一甩,说:“我去找李承权!” 李承权躺在船长室的床上休息,吃着饼干喝着茶水。忽然听到“砰砰砰!”的很用力的敲门声,李承权问了声:“谁啊?” 包德说:“我,老包!” 李承权这才爬下了床,给包德开开了门,李承权问:“不在宿舍睡觉,上我这干啥来了?” 包德说:“有事要说。” 李承权问:“什么事儿?” 包德说:“大伙都不想干了,要求回国。你什么意思?” 李承权冷笑了两声,说:“老包啊,这渔业公司也不是你们家开的,你们想来就来,想不干就回去啦?” 包德据理力争,说:“现在问题是,大伙都觉得工资太低,是你们骗我们在先,我们要求回去也不过分吧。” 李承权说:“那你这么说的话,我也没有办法,我也是公司雇来的,是打工的,也做不了主。得容我给公司打个电话,然后公司那边开个会走个程序,商量一下。如果公司同意返航,那就回国。如果公司不同意,那我也没办法。” 包德问:“大概多长时间能出结果?” 李承权说:“怎么也得一个多月吧。” 包德怒道:“你少在这找借口搪塞我,大伙等不了了,现在就要回国。” 李承权质问包德:“你是不是到现在都没明白这艘船上谁是老大啊?我现在告诉你,回不去。你们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 “好,算你狠。”说完包德甩手就走了,临走重重摔了一下子门。 包德当晚怒火中烧,心中压抑不住的愤怒,他用拳头猛击船板,差点把船板打透。包宝成看包德从船长室回来之后就一直在发泄,等了好久,包德终于平静了下来,这时包宝成才敢上前问:“哥,李承权怎么说?” 包德骂道:“他妈了个逼,这个狗仗人势的老东西,他就是欺负我们这些老实人。他说我们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 包宝成叹了一口气,说:“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就当蹲两年监狱了。” 包德说:“这件事不会就这么结束的。” 包宝成问:“那你还想怎么样?” 包德瞪着眼说:“反他娘的,他不给我们活路,我们也不用给他留活路!” 包宝成惊讶道:“哥,你不是要劫船吧?” 包德点了点头,说:“你说对了。” 包宝成看了看四周,没有别人,包宝成拽着包德的胳膊,劝说道:“哥,我劝你还是冷静冷静。” 包德用力一甩胳膊,骂道:“冷静个屁!” 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一缕阳光率先照在海面上,像是太阳拖着的长长的尾巴,在海天相接的地方,有一只海鸥,缓缓的飞了过来。 包德照常来到大宿舍,果然很多人都聚在那里,大家看包德来了,目光全部聚集在他的身上。一名叫做冯兴艳的船员问:“昨天你去找船长,船长怎么说的?” 包德说:“他一口咬定不让我们回去。” 此言一出,大家期待的目光很快就消散掉了,包德关上了门,对大家说:“我打算劫船回国,有没有人跟我干?” 大家纷纷沉默了,没有一个人敢吱声。 第二十三章 预谋 第二十三章预谋 这天包德在宿舍里,仍旧郁闷着。他看着窗外的海面,发着呆,时而发出几声叹息。包德此时心中的情绪丝毫不能平复,他恨,恨渔业公司的阴险,恨船长的无耻,更恨自己没有能力号召大家反抗。包德不停的想着这个问题,明明大家都不想干了,为什么他号召劫船,却没有人响应? 这个时候包宝成走了过来,问:“哥,还在想那个事情呢?” 包德点了点头,说:“嗯。” 包宝成说:“要我说算了,根本没人跟你干,你想也白想。” 包德说:“难道这件事情就怎么算了?” 包宝成说:“那你还想怎么样?” 包德说:“小辉厂子倒闭了的事你还不知道吧?” 包宝成点了点头,说:“上次给妈打电话的时候听说了。” 包德说:“现在这社会钱不好赚啊,我再在这海上熬上两年,小辉就真二十多了,眼看要搞对象的年纪。现在女孩多现实啊,没钱没房子谁跟你,你能眼见着你大侄子跟你一样打光棍?这次出海钱是肯定赚不着了,唯一的希望就是早点回去,我好再找个别的工作。” 包宝成叹了一口气,说:“你说的也对,我也不想在这耗着,问题是没有别的办法啊。” 包德猛地用手拍了一下窗户,说:“我必须去找刘贵夺。” 与此同时,刘贵夺正在宿舍里和宋国春,马玉超聊天,三个人因为社会上好人多还是坏人多的问题,争执了起来。 宋国春和马玉超认为坏人多,刘贵夺持相反意见。马玉超说:“城管把摆摊小贩打死的事情,你们不是没听说过吧?” 刘贵夺说:“城管赶走小贩只是他的职责所在,并不是他的本意。” 宋国春说:“但是他的职责没让他把人打死。” 马玉超进一步说:“我上大学的时候,听说过斯坦福监狱实验,一共四十多名身心健康的大学生,被派往监狱,一部分人扮演狱警的角色,另一部分则扮演囚徒。仅仅七天的时间,几乎所有扮演狱警的大学生,都开始虐待殴打犯人,他们羞辱犯人的手段和真正的监狱里那些狱警的方法几乎没有差别,而在此之前他们都从未学习过。” 刘贵夺问:“这又说明什么?” 马玉超说:“这说明人是很容易进入角色的,一个残暴的狱警,在监狱外很有可能是个慈爱的父亲,温顺的普通人。但当他穿上警服,他的性格就被抹杀掉了,取而代之的是他的角色赐予他的性格。比如说你说的那个城管,在和同事的相处中,和家人的相处中,他有可能是个普通人。但是当他拿起警棍,面对小贩的时候,他个人的善良被角色的残暴取代了。” 刘贵夺说:“我觉得你说的不对,我不同意。” 马玉超说:“我还是坚持的我的看法,社会赋予人的角色决定他们的行动,换一句话说,要是让你当船长,说不定你比船长还要残暴。” 刘贵夺坚定的说:“那不可能。” 马玉超还说:“还有另一种说法,也许你能够接受。令人绝望的是,排除掉角色赋予人的恶之外,也许人的本性也是恶的。当那个城管挥动着警棍殴打小贩的时候,人类心底共有的残暴被唤醒了,他的理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残暴的本性,也就是我们通常说的失去了控制。所以他打死了小贩。” 刘贵夺连连摇头,说:“这是我今年听说的最没道理的话,三字经里都说,人之初性本善。你念大学没学三字经?” 宋国春则说:“在路加福音第十章中,耶稣对使徒们说,我曾看见天使从天空坠落,像闪电一样。这里说的就是路西法,他原本是个天使,后来因为受到了撒旦的引诱,在七天之内由天堂堕入地狱,变成了魔鬼。” 刘贵夺问:“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宋国春说:“任何人都有可能受到撒旦的引诱,所以任何人都有可能变坏。” 刘贵夺放弃了辩论,说:“我比不过你们,一个个的都会引经据典。” 正在三人争执不下的时候,包德推门而入,宋国春一看包德来了,便说:“哟,老包来了,快坐。” 包德却说:“我找刘贵夺。” 刘贵夺回过头,问:“什么事?” 包德说:“我们还是出去说吧。” 刘贵夺下了床,跟着包德来到了甲板,刘贵夺已经猜到包德要说什么了。包德看了看四下无人,便开门见山问:“劫船的事你怎么看?” 刘贵夺说:“我觉得你的想法不错,我支持。” 包德连连摇头说:“光你一个人支持也不够,总不能我们俩人去劫船吧。你有什么办法?” 刘贵夺反问道:“你知道为什么没人跟你干吗?” 包德问:“为什么?” 刘贵夺说:“因为他们怕,怕失败,怕触犯法律,更怕丢掉性命。所以都不敢出头。” 包德说:“怕有什么用。难道我们就只能坐以待毙?你都说了,辛辛苦苦打渔,到头来还不够烟钱。” 刘贵夺说:“我和你的想法一致,我们不能再忍了。但是别人可不这么想,反抗,有可能会死。顺从,最起码还能多活一会儿。” 包德皱眉骂说:“你们汉族人,都是骨子里的奴隶!” 刘贵夺说:“错了,他们首先是人,其次才分汉族人和蒙古人,是人就会害怕。难道你就不害怕了么,承认吧,其实你也害怕,只不过害怕的同时你还有勇气告诉自己不要怕。很多人连这个勇气都没有。” 包德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把问题给刘贵夺撇了过去:“那你说怎么办?” 刘贵夺说:“这件事交给我来组织,你不要乱出头,不要急,要慢慢来。我们需要一个一个人逐个劝说,你去拉拢你的蒙古同乡,剩下的人交给我。相信我。” 包德根本不知道刘贵夺哪来的自信,但是他此时此刻除了相信之外,没有什么更好的选择了。 刘贵夺游说黄金波的过程显得轻松而随意。 这天黄金波吃完了早饭,正在往宿舍走,忽然感到有人拍了他一下,黄金波一回头,便看见了刘贵夺,黄金波说:“我一猜就是你。” 刘贵夺笑着说:“是吗?那下一次我戴个面具,看你认不认得出来。” 黄金波说:“别说戴面具,就化成灰,我也能把你认出来。” 刘贵夺打趣说:“那你真是高人,应该去火葬场工作。” 黄金波说:“行了,别开玩笑了,你找我什么事?” 刘贵夺说:“也没什么事,你的病这两天好点了吗?” 黄金波说:“好一些了,发烧没那么厉害了。就等着船长说的那几条船路过接我回国了。” 刘贵夺冷笑了一声,说:“你以为真有船肯带你回去?” 黄金波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刘贵夺说:“我那天和大副喝酒,大副都跟我说了,船长是骗你的,他根本不打算让你们回国,他为了稳定你们情绪,拖延时间,等你和岳鹏病好了之后,再让你们继续干活。” 黄金波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问:“你说的都当真?” 刘贵夺赌咒发誓说:“骗你我死全家。” 黄金波重重叹了一口气,显得十分无奈。他自问道:“这可怎么办啊……” 刘贵夺眼看时机成熟,便说:“现在你唯一的希望就是跟我干,我打算劫船回国,成功了我们大家都能回国。” 黄金波推脱说:“让我考虑考虑。” 刘贵夺说:“没时间考虑了,姜晓龙、马玉超、宋国春、岳鹏、还有包德一伙人加一起一共十多人,全都答应跟我干了,现在就差你了。你干不干?” 黄金波犹豫说:“不是我不想,这件事风险太大,万一出了什么差错……” 刘贵夺说:“不会有差错,我已经制定了一个天衣无缝的计划,所有的方面我都考虑到了,一点漏洞都没有。我这么说,你信得着不?” 黄金波看了看刘贵夺自信的目光,他点了点头:“好!我加入!” 刘贵夺告诉黄金波等着听信儿,两人就要分头走,临走前刘贵夺又叫住了黄金波,黄金波回头问:“又怎么了?” 刘贵夺问:“合同上的公章是假的这件事,除了你还有谁知道?” 黄金波说:“除了我和船长没人知道。” 刘贵夺点了点头,说:“很好,你走吧。”说完,两人分头走了。 第二十四章 大雨欲来风满楼 第二十四章大雨欲来风满楼 几乎是紧接着,刘贵夺又找到了和他关系最好的“铁子”马玉超。 马玉超吃完早饭后,正在床上休息,晚上就又要开工,马玉超心中也充满愁绪。刘贵夺缓缓走了进来,喊道:“喂!合计啥呢!” 马玉超说:“哦,没什么,没什么。” 刘贵夺说:“上次打电话,伯父伯母还好吗?” 马玉超说:“还行吧,都挺好的。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刘贵夺说:“你跟他们说这次能赚多少钱?” 马玉超叹了口气,说:“我说十五六万。” 刘贵夺说:“自古有明训,父母在,不远行啊。我父母都不在了,我才下决心出的远门。你背井离乡来这干活,你爸妈肯定担心你。” 马玉超说:“本来还以为能赚点钱,改善家里的条件,现在全成泡影了。” 刘贵夺话锋一转,抛出主题说:“这个你不用担心,我有办法能把属于我们的钱要出来。我在岸上有关系,能找到人帮我们打官司,肯定能把公司许诺给我们的钱要出来。” 马玉超惊喜道:“真的?” 刘贵夺问:“现在最关键的是,我们必须赶快回国,我打算劫船。黄金波和姜晓龙他们都加入了,就差你了,你干不干。” 马玉超摇头如拨浪鼓,说:“这件事情我绝对支持你,但是劫船的事我就不参与了,我手无缚鸡之力,也起不了多大作用。” 刘贵夺故意长长叹了一口气:“那太可惜了。” 马玉超说:“不过我上大学的时候选修过轮船驾驶,懂得这方面的理论知识,如果你们有什么技术上的问题,可以来找我,我愿意帮忙。” 刘贵夺感到欣慰的说:“有你这句话就中了。” 中午十一点左右,天气罕见晴朗,大海意外清澈,阳光柔和到给万物勾勒了金边,海面上也是波光粼粼。明媚,但不刺眼。 姜晓龙正在甲板上闲逛,自从得知上当受骗之后,姜晓龙心情非常郁闷。从十八岁到现在,他出海不下数十次,关于船老板剥削劳工的事情,姜晓龙不止一次听说。只是他从来也没想到,这种事情会发生在他的头上。 忽然刘贵夺迎面走了过来,姜晓龙说:“你也出来了?” “嗯。”刘贵夺点了点头之后,抽出一支烟递给姜晓龙,姜晓龙接下了烟兀自点着了,刘贵夺也给自己点了一支。 两人抽了一会儿烟,刘贵夺突然开口问:“家里孩子多大了?” 姜晓龙说:“八个多月了。” 刘贵夺开玩笑说:“孩子还那么小你就出远门,你这当爹的心肠够狠的啊。” 姜晓龙皱着眉深吸了一口烟,说:“现在养活一个孩子可不是简单的事,哪像我们小时候,有口吃的就饿不死。现在这小孩的奶粉,尿布,将来上学,都需要钱。我也不想出海,还不是为了钱。哪想到现在钱也赚不到了。” 刘贵夺说:“挣不到钱不如我们早点回国。我们打算劫船,现在大家都答应了,就差你了,咋样?干不干?” 姜晓龙摇了摇头说:“不行,太冒风险。” 刘贵夺说:“你在这熬上两年,你儿子也快三岁了,连自己爸长什么样都不知道。你难道就不想回家陪媳妇孩子,你愿意在这茫茫大海上给他们当奴隶?” 姜晓龙义愤填膺的说:“他妈的,谁愿意!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刘贵夺换了一种语气,说:“我知道,你有顾虑。反抗可能要冒险,不反抗就没危险。日复一日,直到两年后回国。你愿不愿意用这么多苟活的日子,去换一个机会,就一个机会!那就是劫持了船只,告诉李承权,我们是男人,我们不是懦夫!” 姜晓龙心里的勇气彻底被激发了出来,他打断了刘贵夺,说:“你别说了!我跟你干!干他妈的!” 三天后,刘贵夺和包德碰头,包德一共拉拢了三个人,他的弟弟包宝成,还有两个同乡双喜和戴福顺。刘贵夺拉拢了九个人,两人一算,劫船的队伍已经有十三人了。其实刘贵夺游说的人要比这更多,只是一部分船员本性老实,大多以要考虑考虑为由推脱掉了。 以上主要都是按照刘贵夺的证词编写的情节。事实上,对于劫船的组织与劝说过程,不同的船员事后却给出了不同的口供。姜晓龙说,劫船的提出者是刘贵夺,最开始的时候,刘贵夺先找的他,找了三四次。 而刘贵夺却说:“劫船的说法是包德提出的,最开始是包德反反复复找我谈的。”——对于这个说法,事后葬身大海的包德显然已经无法指证。 包德和刘贵夺碰头时,包德连连夸赞刘贵夺:“还是老弟你有本事。” 刘贵夺谦逊道:“哪里,我就是会瞎白话。” 包德问:“什么时候动手?” 刘贵夺说:“现在不行,还要等待时机。这件事情不是那么简单,方方面面都要考虑到,稍有不慎,你我恐怕就要碎尸万段!” 包德第一次发现,看似文弱的刘贵夺,竟然还有如此狠毒的一面。 刘贵夺接着说:“现在最重要的一点,应该等渔船加满足够回国的燃油之后才能行动。要不然中途没油,我们很麻烦。你我都没有护照和驾驶执照,必须李承权出面才能加油,如果劫了船之后,李承权出面加油的时候向外界求救,我们就全完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劫了船之后,这艘船必须完全和外界失去联系,以防万一。” 包德说:“嗯,你说的对。” 刘贵夺又说:“到时候,所有人都要听我的指挥,不能出一点差错。” 包德肯定的点了点头。 此时,大部分船员都已经知道了刘贵夺要劫船的消息,但是却没有一个人向船长和管理层报告。此时的船上,预谋劫船的反叛者,浑然不知的管理者,等待看热闹的旁观者,几乎各占三分之一。 一朵黑云已经遮住了半个天空,大风已经席卷了整个海面,常出海跑船的人都知道,这样的天象,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2011年6月16日,鲁荣渔2682号在智利海域补满了燃油。船上一般把轮机长叫做“大车”,大管轮则简称为“大管”。 加完油后不久,刘贵夺就去找大车温斗,刘贵夺装作不经意间问:“大车,今天加了多少油啊?” 温斗问:“你问这干嘛?” 刘贵夺说:“没事,就问问。” 温斗告诉了刘贵夺,刘贵夺赶紧去找马玉超,马玉超正在睡午觉,刘贵夺使劲把马玉超推醒,要马玉超计算一下这些油够不够这艘船开回国。 马玉超上大学的时候学过,船舶排水量的三分之二乘以航速的三次方与船舶航行每日耗油量成正比。马玉超随手拿了张草纸,用笔计算了半天,然后停下了笔。 刘贵夺急切的问:“怎么样?” 马玉超点了点头,说:“这些油够了,足够我们开回国。” 刘贵夺冲马玉超竖大拇指,说:“你做了大贡献!” 马玉超则谦虚说:“应该做的,谁让我们是朋友。” 刘贵夺握住马玉超的手,说:“永远的朋友!” 马玉超也用力点了点头,说:“对!永远的朋友!” 这天中午,刘贵夺在甲板上连续抽了十多根烟,第一次指挥这样的暴力行动,他难免有些紧张。 刘贵夺看着天边的一朵云,那朵云好像化作了一张女人的脸,那眉目和美玉十分相像。 第二十五章 劫船 第二十五章劫船 夜已深,太平洋的夜晚格外安静。星月静谧,海天寂寥。晚风拂过,吹动心扉。 李承权对于这个夜晚即将发生的事情没有丝毫的预感,不到晚上十点,他就已经在第三层舵楼的船长室睡着了。 大约十点半的时候,刘贵夺找到反叛队伍的九名骨干力量,把大家集结在了他所在的宿舍。大家都知道即将发生什么,彼此心照不宣,不过还是有一些人有点紧张。 刘贵夺看大家都到了,紧紧的关上了门,然后又反锁上了。 刘贵夺看出了大家的情绪,他安慰大家说:“大家不用怕,有句老话,叫做好人有好报,老天爷一定会保佑我们。” 大家一片沉默,等待着刘贵夺说下一句话。 刘贵夺看了看大家,接着说:“这次行动,需要注意以下几点。第一必须破坏船上的通讯装置,防止其他渔船靠近。第二必须藏起厨房里的菜刀,防止夏琦勇持刀。三,动静不要太大,防止把大连帮的人都吵醒,陷入混乱。四,如果有人上来救船长,必要的时候可以动刀,但是注意分寸。最后一点,行动要有信号,记住,我们的动手信号是‘起锚’。” 刘贵夺的镇定自若,给了反叛队伍很大的鼓舞,大家此刻对刘贵夺唯命是从。 之后,刘贵夺陆续布置了每个人在行动中的任务,在缜密的部署之后,大家分头回到宿舍,等待统一的命令。 “起锚了!”——当晚十一时,刘贵夺在每个宿舍门口轻声喊道。 黄金波等着这句话很长时间了,劫船前他心情一直很紧张,不知为何到了行动的时候,他反而轻松了很多。黄金波从床上迅速爬起,穿上鞋,朝厨房方向走去。厨房的门已经锁上了,不过被黄金波用铁棍一下子敲开,他走进漆黑的厨房,点亮了灯。黄金并不知道厨房一共有几把刀,不过他找到了两把,并且把这两把刀都藏在了冰箱底下。 与此同时,岳鹏缓缓从床上爬起,慢慢的穿上了鞋,走向通讯室,通讯室有锁锁着,不过岳鹏在白天的时候就把钥匙偷来了,因为紧张,岳鹏好几次都没把钥匙捅进锁孔里。“咯噔!”一声,锁开了。岳鹏走进通讯室,点亮灯,依次关闭了船上的通讯设备和定位系统。 与此同时,姜晓龙和刘成建一起下了床,并且从刘成建的床底摸出了一把刀一根钢管,姜晓龙拿着刀,刘成建拿着钢管,两人互相看了一眼,走出了宿舍。“噔噔噔!”两人来到三楼舵楼楼梯口,刘贵夺叫他们事先把守在那里,以防有人上来救船长。 姜晓龙和刘成建各自拿着武器站在楼梯口,眼神望向破旧的楼梯和楼梯下长长的走廊,忽然,在一片黑暗之中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人群经过一扇窗的时候,一缕月光打在了一个人的脸上。在忽明忽暗中,姜晓龙才辨明,确实是刘贵夺来了。 跟随刘贵夺的出了包德之外,还有双喜,戴福顺。刘贵夺走到楼梯口的时候,问姜晓龙:“有情况吗?” 姜晓龙摇了摇头,说:“没有。” 刘贵夺又看了一眼刘成建,说:“你俩在这一定守住!” 刘成建和姜晓龙都点了点头,说:“知道了。” 刘贵夺一脚踹开船长室的门,四人闯进了船长室,李承权迷迷糊糊听见声音,连忙打开了灯,眯着眼睛看着刘贵夺,李承权问:“你们这是?” 刘贵夺不慌不忙,找了个椅子坐在船长床前,刘贵夺把刀平放在腿上,问:“你睡得还好吗?” 李承权有些恐慌,说:“有话好好说,什么都可以商量。” 刘贵夺说:“你现在想要商量了?” 李承权说:“疯了,你们全都疯了。你们这是劫持船只,是重罪。回国你们全都得蹲监狱。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刘贵夺点点头,说:“蹲监狱?我好害怕啊。” 刘贵夺的镇定让李承权感到很害怕,他问:“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刘贵夺冲包德使了个眼色:“告诉他。” 包德拿着刀冲上前去:“马上起锚回国,我们不想干了,我们不想给你当奴隶了!” 李承权摇头说:“那不可能,工期没到,回去我没法交代。” 话音刚落,包德一刀扎在李承权的左腿上,李承权当即痛的大叫,刘贵夺说:“别喊!”说完刘贵夺又拿刀捅他的左腿。 李承权又叫了起来,戴福顺当头就是一棍,打的李承权当即倒在了床上。 刘贵夺一看李承权倒在了床上,便上去推了李承权两下,李承权没动,刘贵夺质问戴福顺:“你咋给他打昏过去了?” 戴福顺说:“省着他叫唤。” 突发变故,刘贵夺皱着眉想了一会儿,然后对戴福顺说:“你去找个绳子,先把他绑起来再说。” 戴福顺走了出去,过了一会儿,拎着一根比大拇指还粗的绳子回来了。戴福顺开始绑船长,刘贵夺见戴福顺用力太猛,便说:“你轻点!别给人勒死了!” 戴福顺点了点头,手劲放轻松了许多。 按照刘贵夺最开始的计划,只要通过暴力控制船长把船开回国就好了,并没有想到要杀人。 夏琦勇睡梦中听见呼喊声,他最先醒来了,刚刚醒来,又听见另一声呼喊。夏琦勇这才辨明,喊声来自船长室方向,他一下子就明白了,出事了,八成有人要造反。 夏琦勇喊醒了大副付义忠,付义忠睁开朦胧的睡眼,问:“怎么了?大半夜的。” 夏琦勇说:“你快起来,船长出事了!” 付义忠惊了一身冷汗,道:“什么?!” 夏琦勇说:“有人造反!” 付义忠立马就窜了起来,赶快穿了衣服和鞋,跟着夏琦勇两人冲向三楼舵楼船长室。刘贵夺一听有动静,就对包德说:“老包,你跟戴福顺出去看看。” 包德和戴福顺拎着各自的刀和铁棍,走了出去,刚刚走出去,就看见夏琦勇和付义忠要往里冲,姜晓龙和刘成建在阻拦。包德二话不说,挥刀就砍——也不是真砍,就是吓唬吓唬。 付义忠当时就急了:“你小子要砍我?!” 付义忠使劲往前冲,包德一脚把他踹倒在地板上,戴福顺又用铁棍猛击付义忠的头,付义忠很快被打的没有了反抗的力量。夏琦勇还要往里冲,见姜晓龙和包德都挥着刀,他就退了回去。姜晓龙冷笑一声:“这就他妈吓唬跑了?” 包德亲眼看着夏琦勇的背影,直到夏琦勇消失在长长的走廊里,包德才转过头来,他指着倒在地板上的付义忠,对戴福顺说:“把他绑上,我先进去了。” 戴福顺点了点头,包德说完又走进了船长室。包德走回船长室的时候,发现刘贵夺拿着一根针,包德问:“你要干什么?” 刘贵夺指着李承权血流如注的伤口说:“我处理处理,省着他失血过多。” 包德问:“怎么处理?” 刘贵夺招手说:“你过来,我告诉你。” 包德满腹狐疑的走了过去,等着刘贵夺告诉他。可刘贵夺还没说话先从他头上拔下了一根头发,痛的包德一皱眉。包德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刘贵夺没有回答包德,而是把头发丝穿到针眼里,紧接着蹲在李承权的面前,用针和包德的头发开始缝合李承权的伤口。这一举动看的包德目瞪口呆。 与此同时,船长室外的楼梯口,戴福顺找了一个红布条,把付义忠五花大绑的绑在走廊里。付义忠破口大骂:“包德!你个王八羔子,你妈了个逼!你他妈别叫我给逮到……” 姜晓龙怕付义忠动静太大,把其他船员吵醒,于是用刀指着付义忠:“再喊!再喊信不信我捅死你!” 姜晓龙这招非常管用,付义忠不再敢大喊大叫了。 过了一会儿,姜晓龙和刘成建看见夏琦勇又冲回来了。口供在这里又出现了分歧,按照黄金波的供词,他把厨房里的刀都藏了起来。可姜晓龙和刘成建却都说,夏琦勇冲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把刀。没人知道夏琦勇从哪拿的刀。 对于这个问题,当晚就被杀死的夏琦勇就更无法发表意见。 夏琦勇鲁莽的提着刀到舵楼要求见船长。夏琦勇的举动很可能是为了报答船长的“知遇之恩”,当上伙食长后夏琦勇的工资涨了两百块,而且更换伙食长之事也曾引起岳鹏的不满。而夏琦勇也因为这点恩惠,平时特别维护船长。 夏琦勇叫嚷着:“你们这帮小兔崽子还想劫船?!” 他持刀冲到楼梯口,姜晓龙拦住了夏琦勇:“给我下去!” “我要见船长!”夏琦勇说完便呼喊船长:“权哥!权哥!” 姜晓龙说:“让你下去你就下去,这没你什么事儿!” 姜晓龙怕局面失控,用刀比划着让夏琦勇下去,两人撕扯了起来,刘成建见势也赶紧上前来帮忙。 夏琦勇两面受敌。姜晓龙趁机往夏琦勇的后背捅了两刀,夏琦勇当即倒在了地板上,姜晓龙又用刀捅他的前胸。可能是刀有些卷刃了,捅前胸这第一刀没有捅进去。姜晓龙举起刀又要捅第二刀。 刘成建拉住了姜晓龙的胳膊,劝说道:“姜哥,别捅了,人还没死呢。” 后来在法庭上,姜晓龙供述说——夏琦勇不听我嚷嚷,硬往里挤,我手里拿着刀,也没多想就动刀了,再后来夏琦勇倒下以后,我用刀扎他,说实话那个时候我就蒙了,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想的,一直到刘成建拽我,我才有点清醒过来。 当时戴福顺也提醒姜晓龙:“老姜,你别干傻事。” 姜晓龙摇了摇头说:“不会的,要不是老夏应往里冲,我也不会弄他。” 正在这个时候,受伤的夏琦勇反而一把抓住了刀刃,反手将姜晓龙的刀夺了下来,姜晓龙顿时方寸大乱,不知如何是好。 这个时候,听到动静出来的刘贵夺喊道:“刘成建!把他腿打折!” 刘成建这才发现自己手里还拿着钢管,他从背后用钢管猛击夏琦勇的腿部。夏琦勇一下子被击倒,半跪在地板上,姜晓龙想都没想就当胸用刀刺进了夏琦勇的身体。 危机终于解决了,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姜晓龙再去看夏琦勇的时候,才发现夏琦勇脸已经白了。刘贵夺拎着刀走了过去,问道:“死没?” 姜晓龙用手指在夏琦勇鼻子下试探了半天,然后说:“好像还有一口气。” 刘贵夺举起手中的刀,又在夏琦勇身上补了好几刀。这回肯定是死了,姜晓龙和刘成建抬起夏琦勇的尸体顺着窗户往下扔,可能是因为紧张,第一次没扔下海,掉到了一层甲板上。姜晓龙又找了一个人,三人一起顺着甲板把夏琦勇扔进了大海里。夏琦勇很快就沉了下去。 夏琦勇的死亡像是拉开一个大幕,意外震惊了所有人。 刘贵夺看大家有些慌乱,于是告诉大家:“人死了就死了,等回国再说!” 夏琦勇的死是唯一在刘贵夺计划外的事情。谁也没有想到,正是这个突发的杀人事件,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 第二十六章 新的统治者 第二十六章新的统治者 冯兴艳和吴国志是船上最普通的两名船员,两人是山东老乡,而且家里是邻居,可以说从小穿一条开裆裤长大的。冯兴艳和吴国志在二十岁那年拜了把子,从此之后再也没分开过。 船上的所有船员中,除去包德包宝成兄弟,温斗温密兄弟,就数冯兴艳和吴国志的关系最铁。 这天早上起床后,冯兴艳问吴国志:“大志,你昨天晚上听见动静没?” 吴国志问:“什么动静?” 冯兴艳看了看四下无人,便说:“昨天晚上八成是刘贵夺动手了,我半夜听见动静,没敢出去。” 吴国志惊呆了,说:“这么快就动手了?” 冯兴艳点了点头,说:“你这是什么表情?动手还不好?动手我们就能回国了,不用在这受罪了。” 吴国志说:“对,你说的也对,反正谁当老大和咱都没关系,能回国就行。” 冯兴艳拍了拍吴国志的肩膀说:“你这么想就对了。” 吴国志又问:“你不是也加入他们了么,昨天晚上你为什么没参加行动?” 冯兴艳说:“我哪知道?他们没喊我,不过这样也好,不用犯险。” 大家陆陆续续到食堂吃饭,冯兴艳发现给大家盛饭的不是夏琦勇,而是岳鹏,冯兴艳问岳鹏:“老夏哪去了?” 岳鹏说:“回家了。” 冯兴艳立马就明白什么意思了,冯兴艳第一时间找到了吴国志,趴在吴国志耳边说:“大志,昨天老夏被弄死了。” 吴国志感到非常惊讶,说:“我操。” 吃早饭的时候,刘贵夺并没有露面,他一直看着李承权,等到李承权醒来之后,刘贵夺便派人把李承权抬到了卫星导航附近,并由他制定了回国的路线图。 鲁荣渔2682号航标指向中国大陆,渔船割断了与外界的联系,在太平洋中悄无声息的孤独行驶。 渔船有了新的统治者。 刘贵夺再次制定下天衣无缝的计划。他对渔轮实施了严格的管控措施:没收全部杀鱿刀,用冷藏室的白槽钢重新打磨九把尖刀,刀刃长二十公分,十分锋利。九人轮流持刀、铁棍走岗,四人一班,看住全部船员,不让他们和船长联系,防止他们穿救生衣、放救生筏逃跑。同时,船员宿舍也做了调整。 看着来来回回拿着尖刀走岗的船员,吴国志开始害怕,吴国志喊窗前抽烟的冯兴艳:“老冯!” 冯兴艳转过头来,问:“干什么?” 吴国志说:“你过来。” 冯兴艳靠近了过来,吴国志指着门外持刀走岗的黄金波,小声问:“这是干什么呢?” 冯兴艳说:“谁知道,可能是保护我们吧。” 吴国志惊恐的问:“他们不会把我们像老夏一样杀了吧?” 冯兴艳摇了摇头说:“不会的,我和他们是一伙的,他们不会动我。” 吴国志问:“那我呢?” 冯兴艳庄重的对吴国志说:“大志,你放心,你我兄弟曾在关老爷面前发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谁要敢动你,我就跟他拼命。” 吴国志十分感动,他握住冯兴艳的手说:“真不枉你我兄弟一场!” 船上的其他船员大多也有何吴国志一样的顾虑。 夏琦勇死了,岳鹏需要走岗,现在最为紧要的问题是找一个人来做伙食长。刘贵夺找到了一名叫做宫学军的船员。 宫学军走进船长室,看见刘贵夺坐在里面的椅子上喝着水,刘贵夺见宫学军来了,于是便说:“坐吧。” 宫学军找了个椅子坐下了,可以看出他很紧张,他的两只手放腿上也不是,放裤线边也不是。半天,宫学军见刘贵夺没说话,他终于鼓起勇气问:“找我干什么?” 刘贵夺问:“听说你做菜不错?” 宫学军说:“是,以前在工厂做过大锅饭。” 刘贵夺问:“估计你也知道了,老夏出了点事儿,不过你别怕,那都是意外。现在老夏走了,船上没人做饭,你看交给你能行不?” 宫学军连连回答说:“行行行。” 刘贵夺说:“行,那你去食堂准备午饭吧,我的那份单独给我送来。” 宫学军说:“好,那我走了。”见刘贵夺点了点头,宫学军才站起来走出了船长室,不久后,他到了食堂开始做饭。 宫学军走了之后,刘贵夺还是觉得不放心,他仔细一想,宫学军是大连人。刘贵夺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他越想越害怕。于是刘贵夺又找来了马玉超,在这条船上,马玉超是刘贵夺最信任的朋友了。 马玉超问:“刘哥,什么事儿?” 刘贵夺问:“你会做饭吗?” 马玉超摇了摇头,说:“不会。” 刘贵夺一皱眉,说:“哎呀,这就麻烦了。” 马玉超问:“怎么了?” 刘贵夺说:“这样,不管会不会,你去食堂帮宫学军忙活忙活。而且以后你天天都得去。” 马玉超明白刘贵夺的意思了,刘贵夺是让他看着宫学军,怕宫学军在饭菜里面下老鼠药。 马玉超点了点头,说:“好。” 临走前,刘贵夺又提醒他说:“有点眼力见儿!” 马玉超说:“放心吧。”说完马玉超就走了,来到了食堂,帮宫学军忙活上了。 这天晚上,头睡觉之前刘贵夺洗了好几遍手,擦干后上了床。刘贵夺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他想起了美玉,也不知道美玉现在在干什么。刘贵夺是这么想的,虽然船上死了人,但回了国之后死人的事情随便找个借口就能搪塞过去,反正大海茫茫,死无对证。他真正担心的是这艘船到底能不能开回国,即使船能回去,他自己能不能活着回去还不一定。 这样想着,刘贵夺就更加睡不着觉了。他跑到通讯室,拨通了美玉的电话号码,不一会儿的时间,电话就接通了。 电话那边传来美玉那熟悉的声音:“喂——” 刘贵夺说:“美玉,是我。” 美玉说:“刘贵夺?你怎么这么晚打电话?船上这个点儿不是休息了吗?” 刘贵夺说:“美玉,我们的船这就返航了,俩月后就能回国。” 美玉问:“为什么?不是要干满两年吗?” 刘贵夺说:“不用了。公司的合同都是骗我们的,工资也没有那么多,我和几个哥们一合计,就把船给劫了。所以现在返航了。” 美玉颇为惊讶:“劫船?劫船是要蹲监狱的。” 刘贵夺说:“是公司骗我们在先,我们想回国回不去,劫船也是出于无奈。回国上法院我也这么说,我就不信这社会现在还没有个说理的地方了。” 美玉担忧的说:“你在船上会不会有危险?” 刘贵夺说:“放心,我自有分寸。” 美玉眼泪在眼眶打转,说:“你可千万不能出事啊,你出事了我可怎么办啊。” 刘贵夺说:“你就放心吧,谁死了我都得活着,就算为了你,我也要好好活着。” 美玉忍住泪水,点了点头说:“嗯。” 当晚,最开始是风呼呼的刮,就像是一双双手拍打着窗户,刘贵夺拉开窗帘,看见外面天边有一道闪电,照亮四分之一的夜空。过了一会,轰隆隆的雷声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紧接压抑了一下午的阴云终于爆发了,大雨哗哗的下了下来。 这个雨夜的鲁荣渔2682号上面,最少有十个人睡不着觉。李承权的好友温斗和付义忠很无奈,船只被劫,他们毫无对策,不知道是进是退,就像是悬崖上的一双手握住了一块石头,双手已经鲜血淋漓,不放手就是钻心的疼痛,放手便是万丈深渊。 傻龙也睡不着,他是大管轮,李承权一直以来对他都不错,而今船长被劫持,他却什么也做不了。看着手持尖刀走岗的人,傻龙感到害怕。傻龙不明白,为什么事情变化的这么快,仅仅一天的时间,所有的人都变了模样。 姜晓龙也睡不着,昨天晚上夏琦勇死在他的手下,他现在成了第一个手里有人命的杀人犯。现在姜晓龙和刘贵夺绝对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他只能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刘贵夺身上。 宋国春也睡不着,他的“信仰”告诉他,此时应该像耶稣一样站出来,用鲜血挽救这条失丧的船上的三十二条生命。可是他的本能却告诉他,现在最好老实一点。 第二十七章 怀疑 第二十七章怀疑 由于“鲁荣渔2682”号的通信系统、定位系统都被关闭,突然失踪,远在中国大陆的鑫发水产公司已经嗅到异常的气味。 公司将情况汇报给山东海上搜救中心,7月19日,该情况又转到了中国海上搜救中心,该中心立即协调智利方面展开搜寻。 21日~23日,中国农业部协调12艘船舶,在智利海域进行拉网式搜索,智利军方也派出巡逻机参与搜寻。但“鲁荣渔2682“号始终全无音信。 从种种迹象看,渔轮似被劫持,然而此海域属于智利军方控制,不可能有海盗,渔船去了哪里? 2011年7月9日,失踪渔船现身。 7月4日、5日,刘贵夺忍不住用船长室卫星电话给自己女朋友韩美玉数次打电话。 这一通话迅速被发现。7月5日,北京海事卫星地面站收到消息,发现失踪的“鲁荣渔2682”号在7月4日16时和5日6时30分有过对外通话记录。经过密切跟踪,累计进行通信呼叫110余次后,北京海事卫星地面站于7月9日8时30分,与船长李承权取得电话联系。 李承权在刘贵夺的胁迫下报告称,渔船安全,已在夏威夷附近海域,正驶回国内。 在这艘渔船上,核心管理者原本有4人:船长李承权,最高指挥者;大副付义忠,即第一副船长,管甲板、货运;轮机长温斗,管机舱、驾驶;伙食长夏琦勇,管后勤。他们全来自大连。 如今,船长、大副被控制,夏琦勇死亡,原管理者只剩下温斗,温斗仍然做“大车”。从种种迹象来看,温斗原本是管理者,和船上的大批人都有密切联系,他完全有反抗的动机。但不知是害怕还是什么原因,他迟迟没有任何行动。 这天,鲁荣渔2682号在返航的路上行驶了半个多月,正式从南半球的春季,步入北半球的夏季,天气十分闷热。刘贵夺的心情也十分的焦躁不安,他想快点回国,只恨鲁荣渔2682号不能变神舟2682号。 这天,宋国春路过甲板的时候,看见马玉超在倚着栅栏发呆,宋国春喊道:“喂!” 马玉超这才转过头来,看了丛国春一眼,问:“怎么了?” 宋国春问:“你想什么呢?” 马玉超说:“我在想那天我们讨论的有关好人多还是坏人多的问题。” 宋国春说:“哦?那你想到什么了,我的大哲学家。” 马玉超说:“我想,坏人变好需要付出很大的努力,而好人变坏却只在一念之差。” 宋国春点了点头,说:“嗯,很有道理。” 马玉超说:“我想,这世界上有两种人,一种在思考时会把所有人假设为好人,另一种则把所有人假设为坏人。” 宋国春问:“你觉得我属于哪一种?” 马玉超说:“你属于第二种。” 宋国春问:“你呢?” 马玉超说:“第一种。” 宋国春想了想又问:“那刘贵夺呢?” 马玉超说:“他?他哪种都不属于,他考虑问题不会想这个人是好人还是坏人,只会想这个人对他有利还是有害。” 宋国春笑了笑,说:“你这话最好别让他听见。” 马玉超耸了耸肩,表示无奈。 一个礼拜之前,刘贵夺对渔船的油耗感到不放心,虽然马玉超计算过了,说油能用到回国,但是那毕竟是理论上的,实际运行情况如何,谁也无法预算。刘贵夺敏感的察觉到,事情可能会在这个地方败露,很多大事都是败在了细节上面。 于是刘贵夺找到了温斗,刘贵夺说,大燃油费油,换小燃油机工作。 温斗答应说,好,这就换。 可是一连好几天,温斗都没换燃油机,刘贵夺一再催促,温斗还是没有着手做这件事情,这令刘贵夺很不满。这天,刘贵夺突然发现,船上的辅机消失了几个,而且油耗也增加了好几倍,这都是温斗的工作范围。 刘贵夺再也等不下去了,他找到了温斗。 温斗推门进来后,开门见山就问:“什么事?” 温斗并不知道这次对话对他有多么最要。 刘贵夺把弄着桌子上的茶碗,看似不经心的问:“最近船上的设备怎么样?有没有什么故障?” 温斗摇了摇头,说:“没有,一切正常。” 刘贵夺问:“油耗正常吗?” 温斗鬓角流下了一滴冷汗,温斗说:“油耗增加了不少,可能是机器有点问题,我正要检修,不过我觉得问题不大。” 刘贵夺又问:“那辅机呢?” 温斗说:“辅机怎么了?” 刘贵夺说:“我刚才路过的时候扫了一眼,发现数量不对。” 温斗皱着眉头,摇了摇头说:“这事我真不知道,一会我回去看看。”温斗的语气就像是在乞求原谅。 刘贵夺放下了手里的茶碗,问出了最致命的一个问题:“我在就叫你换小燃油机,你为什么不换?” 温斗说:“这不怪我,小燃油机坏了。” 刘贵夺盯着温斗问:“怎么坏的?是自然损耗,还是人为损坏?” 温斗说:“这我也不知道,我真不知道。” 刘贵夺笑了笑,他拍了拍温斗的肩膀,说:“你看,你紧张什么,我就是问问船上设备的维修情况,你工作努点力,别在回国之前出什么故障。行了,你走吧。” 温斗转身就走了,走到门口不远处时,他点了一支烟。 这天,刘贵夺路过温斗宿舍的时候,发现温斗温密兄弟,还有吴国志,王鹏等人聚在一起说悄悄话。 刘贵夺不止一次看到这群人聚在一起说话了,于是刘贵夺起了疑心。事后在录口供时,刘贵夺供述:“我看见温斗经常和别人窜,经常说悄悄话,我感觉有人要造反。” 其实,这几个人关系一向很好,常聚在一起吃饭,打牌,聊天。 冯兴艳曾经提醒过吴国志:“你别总和温斗混在一起,别到时候牵连了你。” 吴国志说:“不会的,他们没和我谈过要造反,我们也就侃侃大山。” 冯兴艳说:“那就好。” 吴国志问:“你不会是嫉妒了吧。” 冯兴艳问:“嫉妒什么?” 吴国志说:“我和他们在一起打牌,冷落了你。” 冯兴艳说:“我哪有那么小心眼,再说了,咱俩什么关系,从小玩到大的朋友,拜把子的兄弟。他们,不过是过眼的朋友罢了,下船之后也不会再联系了。” 吴国志问:“对了,下船之后,你打算干什么,我是这辈子不想再出海打渔了。” 冯兴艳说:“我有个主意,我大表哥是倒腾海鲜的,我们俩不如也跟着他做买卖,投资不大,也没什么风险。” 吴国志说:“好,和你一起干活也能开心点。” 冯兴艳说:“那当然了。” 和朋友一起卖海鲜,这是一个多么简单的愿望,此时的吴国志还不会知道,这个愿望已经没有办法实现了。 夏至过后,白天仍然很长,鲁荣渔2682号仍旧在太平洋上飘荡,如同一支没有根的芦苇。微风萦绕在鲁荣渔2682号周围,时而相远,时而相连。留恋的斜阳仍旧在慢慢的下沉,似乎今天有太多难舍的回忆。 每天这个时候,刘贵夺都会到甲板上抽一支烟,这天恰好马玉超也在。刘贵夺深吸了一口烟,吐了一大口烟雾。 马玉超问:“你想什么呢?” 刘贵夺说:“你有没有遇见这样的情况,一件本来和你无关的事情,却带给你很大的感触和改变。” 马玉超问:“你说什么事情?” 刘贵夺掸了掸烟灰,说:“三年前的一个夏天,我坐一列地铁的时候,地铁上很多人,而我坐在一个老人旁边。那个老人一动不动,低着头,像是睡着了。直到我下车的时候,我才发现,他不是睡着了,而是死了。我想他一定是死很长时间了。” 马玉超说:“我操。” 刘贵夺说:“令人惊讶的是,地铁上那么多的人,却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 马玉超不知道该说什么,此刻的气氛决定他只能沉默。 刘贵夺接着说:“当时我就想,如果有一天我坐在地铁里死了,会有谁注意到我?” 第二十八章 杀戮前奏 第二十八章杀戮的前奏 2011年7月16日,刘贵夺终于准备对怀疑的造反者下手了。 这天天气一般,天一直阴着,罕见的一缕阳光照在船长室的窗台上,刘贵夺坐在窗台前,他趴在窗台上,在一张纸条上写着字。良久,刘贵夺停下了笔,这时纸条上一共有了六个名字,分别是温斗、温密、王永波、姜树涛、刘刚、王鹏。 温斗是原管理层轮机长,王永波是二副,其余的四人都是以这两人为轴心的死党,这些人经常聚在一起。刘贵夺犹豫了好久,终于在这六个名字上画上了一个大大的叉。 刘贵夺叫人找来了包德,包德走进房间时,刘贵夺正站在窗口,背对着他,地板上拖着刘贵夺长长的影子。 听见包德进屋,刘贵夺也并没有回头,包德问:“找我什么事?” 刘贵夺说:“温斗他们想造反。” 包德问:“你确定?” 刘贵夺说:“我确定,不会有错的。” “这件事情一定要及时处理。”顿了顿,包德又问刘贵夺:“你打算怎么办?” 刘贵夺这时才转过身来,他的表情平静,但是眼神中却透露出一股杀气,他说:“这些人一个都不能留。” 包德也点了点头,说:“对!杀了人就没人敢反抗了。” 刘贵夺说:“既然你没意见,那就这么定了。” 包德问:“让谁动手?” 刘贵夺说:“我打算带几个新人进来,让他们手上都沾点血,纳个投名状。” 包德又问:“具体什么时间?” 刘贵夺说:“这就不用你操心了,我自有分寸,你需要做到的是,这件事不能透露给任何人。要是走漏了风声,可就不好玩了。” 包德郑重的点了点头。 刘贵夺考虑了半个多小时,终于想好打算带哪几个新人,梅林盛和冯兴艳早在劫船以前就加入了队伍了,但是一直没有参加行动,他们两个必须动手。马玉超是刘贵夺的好哥们,但是马玉超一直没有参加行动,这件事令刘贵夺心存芥蒂,刘贵夺决定这次安排他加入。 刘贵夺首先派人去找梅林盛和冯兴艳,两人被喊话之后,陆续都往船长室走,在走廊拐角处,两人碰了头。冯兴艳问梅林盛:“你也往船长室去?” 梅林盛点了点头,问:“你也是啊?” 冯兴艳问:“你知不知道刘贵夺喊咱俩什么事?” 梅林盛说:“我上哪知道去,我还以为你知道呢。” 冯兴艳说:“我们也别在这讨论了,上去了不就全都知道了。” 说完,两人“噔噔噔!”上了楼梯,很快到了船长室,刘贵夺正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看见两人上来了便缓缓睁开了眼睛。 两人向刘贵夺打过招呼,找个地方也坐下了,刘贵夺掏出两支烟递给两人,两人接下了烟,都掏出火点上了,刘贵夺兀自也点上一根,抽了一口后,刘贵夺问两人:“你俩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 冯兴艳和梅林盛都觉得这话里有话,没敢乱接茬,只是回答:“刘哥……人不错。” 刘贵夺问:“如果船上有人要造反,你俩怎么做?” 冯兴艳想起了死去的夏琦勇,他感到有些害怕,觉得这是一个考验,于是赶忙回答:“我解决他。” 刘贵夺问:“你怎么解决?” 冯兴艳说:“我杀了他。”说出杀这个字的时候,冯兴艳感觉到一阵寒意。 刘贵夺回头看向梅林盛,问:“你呢?” 梅林盛此时心突突跳,冷汗湿透了后背,他回答:“我也一样。” 刘贵夺满意的点了点头,说:“近期我会把那些造反的人揪出来,你俩准备一下。” 梅林盛和冯兴艳互视一眼,无言的点了点头。 上午十点半,距离大清洗还有两个小时。刘贵夺到了马玉超所在的宿舍,对马玉超说:“出去转转?” 马玉超说:“走呗。”说完,便跟随刘贵夺到了甲板。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侃着,刘贵夺指着灰暗的天空说:“这天气糟透了,一看见天这么阴,我心情都跟着不好。” 马玉超说:“下完雨就好了。” 刘贵夺对马玉超说:“你听!” 马玉超问:“听什么?” 刘贵夺说:“风声。” 马玉超问:“你找我到底什么事?” 刘贵夺问:“你我是不是好哥们?” 马玉超说:“当然是。” 刘贵夺说:“如果有人要造反,你怎么办?” 马玉超问:“谁要造反?我怎么没听说?” 刘贵夺说:“跟你直说吧,我打算把温斗温密还有二副他们全都办了,我需要一个像你这样值得信任的得力助手。” 马玉超回头看了一眼,甲板上没有其他人,马玉超质问道:“你还要杀人?” 刘贵夺眼神空洞,看向大海,说:“不是我要杀他们,是他们要杀我。” 马玉超说:“刘贵夺,我知道你是个好人,告诉我,你不会这么做的。” 刘贵夺看向马玉超说:“不,我首先是人,其次才是好人。” 马玉超转过头,把脸背向刘贵夺,努力不看刘贵夺的眼睛,他说:“我是不会帮你杀人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不知为何,刘贵夺突然笑了,莫名笑了两声之后,转身离开了。 刘贵夺中午没有吃饭,看着灰暗的天空,刘贵夺接连抽烟,转眼桌子的烟灰缸里已经堆满烟蒂。船长室里烟雾缭绕,刘贵夺在烟雾朦胧中,仿佛又看到美玉那熟悉的脸,转眼间却又烟消云散。刘贵夺没有忘了对美玉许下的诺言,他一定要活着回去。 午饭过后,中午十二点半,刘贵夺将姜晓龙、黄金波、刘成建、戴福顺、双喜、梅林盛、冯兴艳等一共十人叫到了船长室。 大家陆陆续续来到船长室,看见刘贵夺坐在窗前的椅子上,床上放着一大堆擦得干干净净的尖刀。大家都沉默着,没人敢发出哪怕一点声音。 人到齐了之后,刘贵夺把那张纸条发给大家,大家挨个传看之后,刘贵夺对大家说:“名单上的这些人要造反,必须把他们弄死。” 紧接着,包德和包宝成开始发刀,大家陆续都接下来刀。刘贵夺问:“大家准备好了吗?” 大家纷纷点头附和。 紧接着刘贵夺开始了周密的部署,每个人都被给予了相应的任务,一切细节都被考虑周全。部署结束后,刘贵夺问:“有谁有什么疑问吗?” 大家大多沉默不语,间或传来几声肯定的回答,声音也是极其微小的。 刘贵夺说:“动手!” 紧接着刘贵夺按下了轮船播放器的播放键,并将音乐调到最大声,高亢的歌声响遍渔船。 行动开始后,刘贵夺带领梅林盛和冯兴艳到驾驶室看守李承权、掌舵。 李承权见刘贵夺带人拎着刀进来,他感到有些害怕,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李承权问:“你们来干什么?” 刘贵夺说:“别怕,不是来杀你的。” 李承权问:“为什么把音乐放这么大声?” 刘贵夺反问道:“难道你不觉得这首歌特别好听吗?” 李承权感到惊讶,问:“你没听过这首歌?” 刘贵夺说:“我当然听过,这是我们的国歌。好像又叫什么军进行曲。” 李承权说:“义勇军。” 刘贵夺说:“对,义勇军进行曲。”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用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每个人都被迫发出最后的吼声……” 在巨大音乐的掩护下,一场筹谋已久的杀戮开始了。 第二十九章 杀戮进行曲 第二十九章杀戮进行曲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用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每个人都被迫发出最后的吼声……” 黄金波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心情平静了许多,他尽量向平常一样走进温斗兄弟所在的四人间。黄金波进来时看见只有温斗温密还有傻龙三人在宿舍,三个人正在“斗地主”。黄金波走进房间后,便道:“玩呢?” 温斗回过头看见黄金波,应了声:“嗯,玩呢。” 黄金波说:“行了,别玩了。” 温斗问:“怎么了?” 黄金波说:“舵角仪坏了,你去看看怎么回事。” 温斗放下了手中的牌,并对黄金波说:“你替我抓牌吧。” 黄金波点了点头,坐到了温斗的位置,开始抓牌,温斗很快走了。 舵角仪是用来指示船舶舵叶转动方向和角度的仪器,位于驾驶舱左翼。黄金波虽然是刘贵夺的人,但是他是个老好人,无论是和内蒙帮还是和大连帮处的都不错,温斗还把黄金波当做“自己人”,因此温斗并没有起疑。 温密傻龙还在和黄金波打着扑克,抓玩牌后,黄金波问:“该谁要了?” 傻龙用手指指着黄金波,黄金波看都不看,就说:“三分!”因为他知道,底牌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掀起底牌,是很小的牌,温密和傻龙还很高兴,黄金波跟着也笑了笑。 驾驶舱内的刘贵夺听见门口的脚步声,便知道是温斗来了,不过他并没有冲出去,只有心理变态才会想要亲手杀人,刘贵夺已经是老大,杀人的事自然要交给底下的人去做。温斗先是看了看舵角仪指针显示的角度,发现并没有问题。紧接着又检查了一下内部的零件,也没有什么损耗。检查完了舵角仪,发现并没有故障的时候,温斗才感觉有点不对劲,不过他仍旧没想到今日是他的死期。 地主斗到一半时,黄金波已经把所有大牌都扔出去了,此时已经过去十分钟了,温密感觉到了不对劲,问道:“我哥怎么还不回来?” 黄金波说:“你想他了?” 温密说:“不是想他,我是担心他,我感觉最近刘贵夺要有动作,他看我们的眼神都不对。说不定我们也会有危险。” 黄金波从怀里掏出了一把短刀,拿在手里。 温密看黄金波拿出刀,以为黄金波要保护他,于是说:“不过,有你在我就放心多了。” 黄金波把牌扔掉,拿着刀站在地上,不时往外看着,他的影子正好照在床上。 温密说:“对,就这样站在那,看谁他妈敢进来!” 温斗返回的时候,在二楼走廊看见了包德,包德正在楼梯口抽烟,身旁放着把刀。温斗看了包德一眼,可包德似乎并没有看他,像是在想些什么事情。温斗走到楼梯一半的时候,包德飞身跃下,以迅雷之势往温斗后背刺了一刀,温斗忍着剧痛,往楼梯下跑。 姜晓龙和刘成建等四人冲入四人间,温密和傻龙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黄金波身上,不过黄金波并没有保护他们,而是把刀架在了傻龙的脖子上。虽然傻龙和温斗走得近,不过刘贵夺并没有打算杀傻龙,因为他是傻子,所以刘贵夺根本没把他放在心上。黄金波是为了让傻龙不要乱动。温密看情况不好,就要跳窗户跑,被姜晓龙一把抓了回来。 温斗刚跑到一层船舱,他回头看了一眼,包德并没有跟上来,他大大的顺了一口气,摸了摸后背,再一看自己的手,已经被血染红了。温斗踉跄着走到四人宿舍不远处,戴福顺和双喜冲了上来,温斗已经无法反抗了。戴福顺和双喜拿着同样的尖刀往他身上乱刺。 温密被姜晓龙抓了个跟头,倒在了地上,姜晓龙对着温密后背就是一刀。温密被捅后,凭借着求生的本能,仍旧往门口爬。温密用沾满鲜血的双手抓住黄金波的裤脚,黄金波低头看了一眼,温密哀求说:“老黄,救我……” 黄金波抖了抖脚,把温密的手抖开了,他扭过头,故意不看温密。其余四人分别拿着刀往温密身上捅。 温斗很快被捅死了,戴福顺和双喜看他不动了,于是把他扔进了大海里。温斗渐渐的沉了下去,漂上来一缕血丝。 温密被捅的满身窟窿,他终于也死了。黄金波看见一张扑克牌上溅上了一滴血,黄金波拿起了那张扑克牌,那是一张大王。 包德一伙和姜晓龙一伙在走廊碰了头,包德问:“怎么样了?” 姜晓龙说:“温密搞定了,温斗呢?” 包德说:“已经扔海里了。” 姜晓龙用袖子擦着脸上的血,说:“那就好。” 包德对姜晓龙说:“行了,别擦了,还有呢。” 姜晓龙问:“下一个是谁?” 包德说:“去十二人大宿舍,还有刘刚,姜树涛,王鹏,王永波。这些人都得一个个放倒。” 大家纷纷点了点头,在包德的带领下,这些人来到了十二人的大宿舍门口,姜晓龙要带人往里冲,包德拦住了姜晓龙说:“人多,不好下手。一个一个来。” 姜晓龙说:“听你的。” 包德冲黄金波使了个眼色,黄金波是聪明人,他当即明白了是什么意思。黄金波走进十二人的大宿舍,大宿舍里有人在睡午觉,有人在看小说,有人在打牌。黄金波喊醒了正在睡午觉的王鹏,王鹏迷迷糊糊半梦半醒问:“谁啊?” 黄金波说:“我,老黄。有重要的事情和你说。” 王鹏睁开了眼睛,从床上坐起,问:“什么事?” 黄金波四下看了看,然后说:“这里人多,我们出去说。” 王鹏下了床便跟黄金波到了甲板,黄金波没看见包德和姜晓龙他们,想必他们已经藏了起来,黄金波和王鹏有一句没一句的勾搭道:“想不想家啊?” 王鹏说:“还行吧,就是有点想我孩儿了。” 黄金波打趣道:“滚吧,你是想孩儿他妈吧!对了,咱家弟妹长得咋样?” 王鹏腼腆的摇了摇头说:“长得不好看,嘴大。” 黄金波说:“哎呦,人家都说,嘴大的女人在床上可能干啊。你这出来打渔不怕你媳妇跟别的男人睡?” 王鹏说:“不怕,我们村男人都出去打工了。” 黄金波说:“呀,那可美啊,要不你给我写个介绍信,我上你们村当男人咋样?” 王鹏不情愿的说:“去就去呗,写啥信啊。” 黄金波一扒拉王鹏的脑袋:“怕什么,我又不睡你媳妇。” 笑了一会,黄金波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包德他们已经出来了,于是就问王鹏:“你看今天让兄弟们送你回家咋样?” “开什么玩笑。”说完王鹏回头一看,八九号人都拿着刀,刀上还有血,他当即就吓呆了,想要拔腿跑,可是身后全是大海,不知道往哪跑。转身一看黄金波,黄金波已经掏出了刀,对着他心窝就是一刀。其他人冲上来也是一顿乱捅,王鹏后退几步,忍痛跳进了海里,游了一会儿,不见了。 接下来是刘刚,刘刚被黄金波叫出来之后,一样是闲侃了几句,包德带人冲出来之后,刘刚一看这么多人,张嘴就要喊。可是巨大的音乐声盖过了他的喊声,没人听得见他的声音。姜晓龙上去捂住了刘刚的嘴,一群人一通乱刺,不一会儿,刘刚就断气了。一群人把他扔进大海里。 杀王永波的时候,姜晓龙说:“这样太费事了,也浪费时间,我们直接上。” 刘成建等其余几个黑龙江帮的人也都纷纷点头。 包德说:“不行!” 可姜晓龙已经带着刘成建他们往大宿舍里面冲,包德想要阻拦,但是已经晚了,姜晓龙已经冲进了大宿舍,包德只好也带人冲了进去。 王永波正在上铺睡觉,姜晓龙掀开被子就用刀捅刺,王永波惊醒后便开始躲闪,最终从上铺掉到了地上。王永波站起来要跑,可是刚跑到门口就被包德一脚踢了回去。其余几人冲了上去,纷纷把刀捅进他的腹部,好像和他有着血海深仇。 直到王永波的肠子流的满地都是,那几人才住手。 马玉超看的目瞪口呆,他一口大气都不敢出。 杀完了王永波之后,大家从十二人大宿舍走了出来,大家正要回去和刘贵夺复命,忽然黄金波说:“还有一个人没杀。” 包德想了一会儿,说:“对,姜树涛还没杀。” 姜晓龙已经杀红了眼睛,他也说:“对,差点把这小子给忘了。”说完姜晓龙就要拎着刀往回走。 黄金波说:“不用回去了,姜树涛没在宿舍,刚才我没看见他。” 姜晓龙狐疑道:“没在宿舍能在哪呢?” 包德说:“找!” 大家从甲板找到地下室,从食堂找到厕所,从厨房找到走廊,可是都没有找到姜树涛。当大家回到驾驶室找刘贵夺的时候,发现刘贵夺面前的桌子上已经堆满了烟蒂,驾驶室里一屋子烟雾。刘贵夺看见大家进来了,便把音乐关了,并问:“都解决了吗?” 包德说:“就差姜树涛了。” 刘贵夺问:“为什么一块办了?” 包德说:“找半天没找着。” 刘贵夺狐疑道:“不可能吧,这条船就这么大点地方,一共不超过一百平,这小子难道插翅膀飞走了?肯定是你们马虎了。” 包德说:“真的找遍了,食堂,厕所,地下室,都找了,连个影都没找着。不是畏罪跳海了吧?” 刘贵夺说:“不可能!”说完刘贵夺站了起来,走到了门口,说:“都跟我走!我带你们找!” 第三十章 沾血仪式 第三十章沾血仪式 刘贵夺带着包德等人走在长长的走廊里,脚步的回声都听得清清楚楚,一群人拎着沾血的刀,默默的前行,有一种庄严的仪式感。 刘贵夺一伙人从三楼找到底层舱室,都没有找到王鹏,底层舱室里堆积着一人高的货物,刘贵夺站在货物前方的空地,他皱着眉头说:“哪去了呢?” 包德在一旁说:“肯定是畏罪跳海了。” 刘贵夺说:“不可能,一定是哪里疏忽了。” 包德反问道:“那你说哪去了,这船上就这么大点地方。” 刘贵夺指挥道:“你带着宝成去厨房和食堂,姜晓龙和黄金波你俩去冷冻室,戴福顺和双喜去大宿舍再找一遍,冯兴艳和梅林盛去四人宿舍,今天必须把他揪出来!” 大家纷纷点了点头,然后分头走了。 刘贵夺站在底层舱室,一只老鼠从堆积的货物的缝隙中爬了出来,刘贵夺看着爬出的老鼠,忽然想到了什么。他把刀放在角落,走到堆积的货物前,开始挪动木箱。挪动到一半的时候,一把刀从货物后面向刘贵夺刺了出来,刘贵夺冷不防被捅了一刀,正中肩膀。 刘贵夺抬头一看,正是姜树涛,刘贵夺中了一刀之后,踉跄着后退,姜树涛步步紧逼,姜树涛有些发狂,他说:“我和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为什么要杀我?!” 说完,姜树涛举起一个木箱,朝刘贵夺砸去,刘贵夺翻身躲闪,可惜没有躲开,这个木箱正正好好的砸在他的身上,他接连吐了两口鲜血。 刘贵夺后退到了墙角,想要捡起墙角的刀,眼看就要拿到的时候,却被姜树涛一脚踹倒在地。刘贵夺倒在地上几乎无力爬起,姜树涛拿起墙角的刀,问道:“你是要拿这个吗?” 刘贵夺瞪大了眼睛,眼神中少有的闪过一丝惊恐。 说罢,姜树涛用刀向刘贵夺砍去,刘贵夺翻身躲过,姜树涛说:“杀了你,一切就都结束了!”说完便高高的举起了刀。可还未等这一刀砍下,刘贵夺便用脚将姜树涛勾倒了。姜树涛倒在地上,还未等再次站起,刘贵夺便爬到了他的身上,刘贵夺骑在姜树涛的身上,他顺手抄起一块佛头石雕,重重的朝姜树涛砸去,一下,两下,三下,四下…… 姜树涛的眼睛已经被砸烂了,脑壳也去了半边,佛头依然挂着慈悲的笑容,只是已经被鲜血染红了。 包德和包宝成赶回来的时候,看见了刘贵夺满脸鲜血的蹲在地上抽烟,旁边倒着的是姜树涛的尸体。包德感到非常惊讶。 刘贵夺看见包德来了,淡淡的说了句:“把他扔海里吧!”说完掐灭了烟,捂着肩膀踉跄着走了。 刘贵夺来到了水房,他脱光了衣服,用冷水清洗着伤口,水管的水从肩膀冲下,流到地上的时候,已经是血水了,海水中有盐分,对伤口有刺激,刘贵夺感到疼痛难忍。只是相对于死亡的恐惧来说,这点疼痛已经不算什么了。 清洗完伤口,刘贵夺用纱布包上了肩膀,然后躺在了船长室的床上,看着天边的一朵云,慢慢的飘走。 晚饭的时候,吴国志发现人少了许多,于是就问冯兴艳:“老冯,人都哪去了?” 冯兴艳把手比在脖子下面,做了一个杀的手势。吴国志立即明白了是什么意思。吴国志问:“几个?” 冯兴艳回答:“六个。” 吴国志倒吸了一口凉气,他问冯兴艳:“你动手了?” 冯兴艳说:“没有,我哪能杀人啊。爱谁死谁死,反正和咱俩无关。” 吴国志说:“那就好,最好别趟这趟浑水。这么杀下去,不用回国就全都死光了。” 冯兴艳劝说吴国志说:“要不你也加入我们吧,你和温斗走的那么近,省的到时候惹得刘贵夺怀疑你。” 吴国志说:“老温刚死,过两天再说吧。” 冯兴艳说:“也好。” 吃完饭,吴国志和冯兴艳勾肩搭背的回宿舍了,两人还讲着荤段子,互相调侃。 晚饭刘贵夺一点都没有吃好,他只想喝口土豆丝汤,但是汤匙端到嘴边又放下了,一方面伤口的疼痛让他没有食欲,另一方面他感到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需要彻底做个了断。 晚饭过后,包德在宿舍和包宝成蹲着下象棋,两人正杀到难舍难分的时候,忽然宿舍门被推开了,包宝成转过头一看,是刘贵夺。包宝成连忙喊包德:“哥!” 包德也转过头,一看刘贵夺来了,便问:“怎么了?” 刘贵夺冲包德使了眼色:“我们出去说,有重要的事情。” 包德说:“就在这说吧,宝成也不是外人。” 刘贵夺想了想,点了点头,说:“好吧!”说完走了过去,刘贵夺也蹲了下来,对包德伸出三根手指说:“还有三个人没有杀。” 包德问:“谁?” 刘贵夺掰手指说:“薄福军,陈国军,吴国志,这三个人和温斗都有密切的关系。” 包德犹豫说:“我看就不必了吧。” 刘贵夺说:“不行,一定要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包德说:“可是,他们不过是温斗身边小卒而已,成不了什么大气候。” 刘贵夺摇了摇头,他拿起包德一颗马前卒说:“那也说不一定,过河的小卒顶大车。” 包德想了想,说:“什么时候办?” 刘贵夺说:“现在。不过不用你们动手,我自有安排。” 包德和包宝成放下了象棋,纷纷从床底抽出刀,和刘贵夺一起走了。刘贵夺又找了姜晓龙黄金波等嫡系。到了甲板之后,刘贵夺对大家说:“把那三个人押上来!” 包德带着大家转身走了,首先来到十二人大宿舍,陈国军和薄福军正在聊天,内容无非是今天下午那次大清洗。看见包德带人来了,两人都有点慌。包德说:“跟我们去甲板,刘贵夺找你俩商量点事。” 陈国军和薄福军没有反抗,跟着包德走了。接着包德来到了六人宿舍,包德找到吴国志,并说:“跟我们走一趟吧。” 吴国志当即说:“我不走!” 包德把刀架在吴国志的脖子上,说:“今天你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 吴国志扭过头向冯兴艳求救:“老冯!你们是一伙的,你帮我求求情啊!” 冯兴艳亲眼看着吴国志被拉走,他没有敢说一句话,吴国志临走还不停的喊着:“老冯!老冯!救我……” 夕阳眼看就要落下,血一般的残霞倒映在海面上,鲁荣渔2682号甲板下的海面上游着两条鲨鱼,那两条鲨鱼已经一个月没有进食了,今天下午的那六具尸体救了它们俩一命。显然,这两条鲨鱼已经把这条船当做了移动的食堂,它们的晚饭马上就要来了。 薄福军,陈国军,吴国志,三人依次排在船头,像是待宰的羔羊。甲板后方姜晓龙,黄金波,包德,包宝成,刘成建五人拎着刀站成一排,像是训练有素的侩子手。 刘贵夺拎着刀走向了那三人,刘贵夺问薄福军:“你有银行卡吗?” 薄福军连忙说:“有!有有有!” 说完薄福军从兜里掏出一张农行银行卡,刘贵夺接过银行卡,然后把银行卡揣进了兜里,刘贵夺说:“里面有多少钱?” 薄福军说:“只有两千多块。” 刘贵夺说:“密码告诉我,我就饶你一命。两千多块买一条命,很便宜了。” 薄福军连忙说:“密码是我的生日,我是八五年十二月十八生的,密码是851218。” 刘贵夺点了点头,又问:“你有孩子吗?” 薄福军说:“没有。怎么了?” 刘贵夺叹了一口气,说:“你是独生子?” 薄福军说:“嗯,怎么了?” 刘贵夺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说:“太可惜了,你家要绝后了。”说完,一刀扎进薄福军的胸膛,这一刀力道极大,从前胸刺入,由后背透出,就像穿糖葫芦一样。 刘贵夺的面部有些抽搐,他用力拔出刀,薄福军当即倒在了甲板上,刘贵夺一脚把他踹下了甲板。 接下来轮到陈国军和吴国志,刘贵夺让黄金波去找梅林盛和冯兴艳,刘贵夺想让这两个新人手上沾点血。梅林盛和冯兴艳很快被黄金波带出来了,黄金波说:“老大,人来了。” 刘贵夺递给梅林盛一把刀,梅林盛疑惑道:“这是?” 刘贵夺对梅林盛说:“陈国军要造反,把他弄了!” 梅林盛点了点头,拿着刀走到陈国军面前,对着陈国军就是一刀,陈国军爬到刘贵夺脚边,拉着刘贵夺的大腿哀嚎道:“刘哥,我错了,你饶了我吧!刘哥,饶了我吧……” 刘贵夺看陈国军挺可怜,于是对梅林盛说:“得了!别捅了。” 陈国军连连道:“谢谢刘哥,谢谢刘哥……” 这时,刘贵夺才说出余下的半句话:“直接扔海里吧。” 梅林盛点了点头,直接把陈国军扔进大海里了,他游了一会便被鲨鱼追上了。事后梅林盛在警局供述说:我和大连帮走得近,如果我当初不主动杀人,恐怕也会被刘贵夺当做大连帮给杀了吧。 陈国军死后,刘贵夺把目光转向了吴国志,刘贵夺把刀递给冯兴艳,并且说:“把他办了!” 冯兴艳犹豫道:“这?” 刘贵夺问:“需要我重复一遍吗?” 冯兴艳接下了刘贵夺手中的刀。甲板一共有七八米长,刘贵夺在甲板后方,吴国志在船头,冯兴艳一步一步走向了吴国志,三人成三点一线。 走到甲板中间的时候,冯兴艳停住了脚步。冯兴艳想起了自己说过的话。 “我有个主意,我大表哥是倒腾海鲜的,我们俩不如也跟着他做买卖,投资不大,也没什么风险。” “再说了,咱俩什么关系,从小玩到大的朋友,拜把子的兄弟。他们,不过是过眼的朋友罢了,下船之后也不会再联系了。 “大志,你放心,你我兄弟曾在关老爷面前发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谁要敢动你,我就跟他拼命。” 看冯兴艳不往前走了,刘贵夺督促道:“冯兴艳!快上!” 冯兴艳看了一眼吴国志,又回头看了一眼刘贵夺和他身后持刀而立的五名侩子手,刘贵夺督促到:“上啊!” 冯兴艳迟疑了大约一分钟,他又扭过头,继续朝吴国志走去。吴国志惊恐道:“老冯,老冯你要干什么?” 冯兴艳说:“你也看到了,即使我不动手,别人也会杀你。你我兄弟一场,你就算为我做个贡献。” 吴国志连连摇头道:“我不想死,老冯你不能动手。” 冯兴艳举起了手中的刀,说:“我还有家人等着我回去,为了我的家人,为了我,你必须死!” 吴国志连连躲闪:“不!不!我想活,我不想死!” 冯兴艳手起刀落,一刀砍在吴国志的肩膀上,吴国志指着冯兴艳说:“冯兴艳,你背信弃义,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冯兴艳一咬牙,一刀朝吴国志的肚子刺了进去,直接把肚子刺穿了,冯兴艳拔出刀的时候,血溅了一脸,随后他将吴国志扔进了大海里。 在不到六个小时里,先后已经有九人丧命,在杀人的人眼中,杀人和杀一条鱿鱼已经没有任何区别。 吴国志被扔进大海后,刘贵夺走过去看,看见一条鲨鱼正在吞食吴国志脑袋,刘贵夺看见,自己倒映在海面上的影子,和鲨鱼重叠在了一起。 第三十一章 马玉超的崩溃 第三十一章马玉超的崩溃 夜色的大幕很快拉下了,惨白的月光照在刚刚被鲜血洗礼过的甲板上。这一晚,十二人大宿舍里的马玉超注定无眠,他亲眼目睹了二副王永波被疯狂的砍杀,他仿佛还能闻到鲜血的腥味。马玉超知道,被喊出去的刘刚和王鹏,也都是这样被杀死的。 马玉超找到了刘贵夺,刘贵夺正在船长室发呆,看到马玉超来了,便问:“怎么了?” 马玉超开门见山道:“为什么要杀这么多人。” 刘贵夺毫不犹豫的说:“因为他们要造反。” 马玉超问:“你有证据?” 刘贵夺摇了摇头,说:“没有。” 马玉超说:“没有证据你凭什么认为他们要造反?” 刘贵夺说:“凭借我的直觉。” 马玉超说:“你的直觉并不足以成为杀死九个人的依据,你是在滥杀无辜。” 刘贵夺问:“这又是你的大学政治老师教你的?” 马玉超沉默了一下,然后说:“不是。” 刘贵夺说:“我们来做个假设,你的家在山脚下,你去山上采蘑菇,本来你打算采满满一筐蘑菇再摘点野菜,好回家和女朋友一起涮火锅。可是,还没等采到蘑菇,你却遇见了一头野猪,那头野猪长着长长的獠牙,看起来很凶猛,随时有可能攻击你。而你的手中有一把猎枪,你会怎么做?” 马玉超说:“开枪把野猪打死。” 刘贵夺马上问:“为什么?” 马玉超说:“因为它要攻击我。” 刘贵夺问:“你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那头野猪要攻击你?” 马玉超沉默了好久,然后说:“这一码不对一码,人是人,猪是猪,怎么能混为一谈?” 刘贵夺说:“不能混为一谈?人是生命,动物不是生命?人不是动物变的吗?对,你可以找宋国春来,他会告诉你,人是上帝创造的。” 马玉超说:“杀猪不犯法,杀人可是犯法的。” 刘贵夺说:“你知道为什么杀猪不犯法吗?这就叫弱肉强食,法律都是给强者制定的。让我告诉你人和猪有什么区别吧,人虽然没有獠牙,但是要比野猪更加凶狠。人会说着冠冕堂皇的理由,为自己罪恶的行径找借口。你看那美国总统,他是全世界最大的军火贩子,他卖出去的军火杀死的人数以百万计。你知道我和他有什么不同吗?他会一边倒卖军火,一边说世界需要和平,而我不会。” 马玉超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他感到无力反驳。马玉超觉得,眼前这个刘贵夺已经不是他所熟悉的好哥们了。看着刘贵夺的眼睛,马玉超感到害怕。 刘贵夺似乎看出了马玉超的害怕,他拍了拍马玉超的肩膀,说:“你不要害怕,有我在,没有人会杀你。” 这句话让马玉超感到不寒而栗。 当晚,十二人大宿舍里只剩下了马玉超和段志芳,马玉超斜躺在床铺上,段志芳则卷起了被褥。马玉超问:“志芳,你这是干什么?” 段志芳一边卷被褥一边说:“不行,这屋没法呆人了,我打算去老项那屋打地铺。”说完抱起被褥就要走。 马玉超说:“你先别走,我挺害怕的,你陪我聊会天。” 段志芳说:“那好吧。”说完段志芳放下了被褥,坐到了马玉超的床上。 马玉超问段志芳:“你知不知道今天一共死了九个人?” 段志芳说:“当然了,全都知道了。” 马玉超问:“大家都什么反应?” 段志芳说:“不光你,大家都挺害怕的。” 马玉超指着宿舍中间的一片空地,说:“今天他们就在那个地方割开了王永波的肚子,肠子都流出来了,当时我想喊,但是发不出声音,血的颜色红彤彤的……” 段志芳打断了马玉超的话:“行了!别说了,怪瘆人的。你别想这些事情了,转移转移注意力,想点别的。” 马玉超问:“我现在满脑子都是那件事,赶都赶不走。” 段志芳说:“那你就哼哼歌,我以前一害怕就哼歌,哼着哼着就把害怕的事情给忘了,你也试试。” 马玉超突然说:“你听!” 段志芳狐疑道:“听什么?” 马玉超说:“你没听到吗,这个房间里有一股哀嚎的声音。” 段志芳吓得一个激灵,他说:“拉倒吧!你快别吓唬我了,我们俩还是聊点别的。这样,我给你讲几个笑话吧。” 马玉超说:“好。” 段志芳接连讲了好几个笑话,可是马玉超都没有笑。过了一会,段志芳执意要走,马玉超阻拦不过,只好任由他离开。段志芳临走对马玉超说:“你快睡吧,睡着了就不害怕了。” 可是马玉超根本睡不着,他不仅记得王永波的死相,还记得自己曾给这只杀人队伍提供过重要的帮助。这一晚,陷入崩溃的马玉超失踪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段志芳后来回忆说:“第二天早晨,我没看见马玉超来吃早饭,于是我就去宿舍找他,不过宿舍里根本没人,掀开马玉超的被子,里面只有一个枕头。” 刘贵夺带人在船上找了三圈,还是没有找到马玉超。刘贵夺查看救生圈救生衣,发现一件未少,马玉超留下了一本日记,后被刘贵夺扔进大海。 姜晓龙感到有些害怕,因为他发现原本不在黑名单上的人,也在他的面前被杀或跳海。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姜晓龙正在发呆。黄金波喊道:“喂!” 姜晓龙迷迷糊糊的问:“怎么了?” 黄金波问:“想什么事情呢这么投入?” 姜晓龙这才回过神来,说:“没什么。” 又沉默了一段时间,姜晓龙放下了他手中的筷子,他问黄金波:“刘贵夺为什么要杀吴国志他们?” 黄金波摇了摇头说:“我也不知道,也没人跟我商量过。” 姜晓龙又问:“马玉超是怎么失踪的?” 黄金波说:“刘贵夺都不知道,我就更不知道了,你问这个干嘛?” 姜晓龙说:“算上马玉超一共可就死了十一个人了,我们船上原来三十三个人,这才半个月,死了三分之一。” 黄金波说:“切,死多少人能咋地,反正我们手上已经有人命了,多一个人不多,少一个也不少。咋了?怕了?” 姜晓龙一拍桌子,道:“我他妈啥时候怕过,我就是心里不得劲。” 早饭过后,太阳彻底的从海平面跃起了,新的一天正式开始了,但是还是有不少人,仍旧活在昨天的阴影中。姜晓龙吃过早饭,去上厕所,经过水房的时候,看见冯兴艳在洗衣服。 姜晓龙走过去,打招呼说:“老冯,洗衣服呢?” 冯兴艳点了点头,说:“嗯。” 姜晓龙问:“怎么突然想起洗衣服来了?” 冯兴艳说:“昨天杀人的时候,衣服上溅上了一滴血,我都洗了半天,还没洗掉。” 姜晓龙说:“我看看。” 冯兴艳亮出水盆中的衣服,那件衣服是灰色的,但是已经洗的发白了,别说是血滴,就连一滴油迹都看不见。 姜晓龙问:“这哪来的血迹?” 冯兴艳指着衣领处说:“在这。” 姜晓龙皱着眉看了半天,还是没有看到,他说:“冯兴艳,你别洗了。” 冯兴艳就像是没听到似的,依然在疯狂的洗衣服,很用力。姜晓龙上前阻拦,最终抱住了冯兴艳。 姜晓龙指着水盆里的衣服说:“那滴血洗不掉的,它不在这。” 姜晓龙又指了指冯兴艳的心窝说:“在这。” 冯兴艳蹲在地上痛哭流涕。 第三十二章 倒戈 第三十二章倒戈 古往今来的革命者总是避免不了四同的结局,同舟共济,同生共死,同床异梦,同室操戈。在鲁荣渔2682号上面也毫不例外。 事情的起因又是因为李承权。这天李承权在舵楼来回踱步,自从温斗死后,他越发的担心。他害怕自己会遭到同样的报复,船上的大多数人与他都有仇,李承权总觉得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这让李承权无法安心度过在船上的每一个夜晚。 李承权找到好友崔勇和段志芳,当时两人正在宿舍打牌,三人曾经都是管理层的成员,李承权进屋便说:“哟,打牌呢。” 崔勇和段志芳无言的点了点头。 李承权说:“找你俩商量点事儿。” 崔勇问:“什么事?” 李承权说:“船上死人的事儿,你俩怎么看?” 段志芳害怕船长是来找他合谋“造反”的,于是说:“还能怎么看?死都死了。反正和我无关,再有一个月船就回国了,到时候大家各奔东西。” 李承权笑了笑,说:“只怕你等不到那一天了。” 段志芳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承权说:“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段志芳说:“你有话直说,别咬文嚼字的,我们都是大老粗,听不懂。” 李承权说:“船上原来三伙人,黑龙江的和内蒙现在联手了,大连的基本都被杀了,活着的只有我们三个。你俩认为刘贵夺会放过我们?摆在我们面前只有三条路,反抗,投降,或者死。” 崔勇问:“你找我们是为了要造反吧?” 李承权说:“恰恰相反。我是来找你们一起去投降的。” 崔勇问:“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李承权说:“可以换一条命,你俩看着办,反正我是这么打算了。” 崔勇和段志芳互相看了一眼,然后都点了点头,说愿意和李承权一起投降,但是要李承权出面商谈,李承权也欣然答应了下来。 李承权走后,段志芳对崔勇说:“我还是觉得不对劲。” 崔勇问:“怎么了?” 段志芳说:“他投降就去好了,为什么非要拉上我们俩?” 崔勇拍了拍段志芳的肩膀说:“这还不简单,你想啊,他以前怎么对刘贵夺和包德的?他得罪多少人?如果他一个人去投降,八成不会被答应,但拉上咱俩,就不好说了。” 段志芳暗自在心中点了点头。 李承权并没有去找刘贵夺,而是找到了姜晓龙,一来李承权认为姜晓龙在刘贵夺面前说得上话,二来李承权从前对姜晓龙不错,两人之间没有矛盾。 彼时姜晓龙正在持刀走岗,看见李承权对面走了过来。李承权对姜晓龙说:“老姜,忙呢?” 想起刘贵夺的叮嘱,姜晓龙顿时提高了警惕,说:“还行,不忙,有事啊?” 李承权递给老姜一包烟,说:“抽个烟,休息休息。” 姜晓龙把烟推了回去,说:“有事说事儿,烟就算了。” 李承权说:“你知不知道刘贵夺为什么要杀温斗他们?” 姜晓龙说:“他们想造反。” 李承权说:“是么,我不这么认为,我觉得他只是在清算。我们做管理的,以前对大家都不太好,这我也知道。但是都是工作需要嘛,希望老姜别往心里去。” 姜晓龙说:“我不往心里去,你到底要说什么?” 打了半天的太极,李承权这才说出此行的目的,他说:“我和崔勇段志芳,想加入你们,希望你帮我向刘贵夺介绍介绍,说两句好话。” 姜晓龙叹了口气,绝望的说:“找我干啥啊,我自己还不知道活到哪一天呢。” 李承权说:“你别这么说啊,老姜,我们可全指望你了,你可不能看着我们不管啊!不行的话,我给你跪下……”说着李承权就真要往下跪。 姜晓龙连忙扶起了李承权,说:“不是我不管,我真是管不了,他现在是谁都不信任,你必须亲自找他说。” 李承权想了想,觉得姜晓龙不是在推辞,于是点了点头就走了。李承权想,看来我真的要去找刘贵夺亲自去说了。 这天下午,刘贵夺正在船长室沉思,在杀人之前他就知道,回国已经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了,万一出点什么差错,说不定性命就要送上法庭。但是不回国,刘贵夺又不知道去哪,他不禁感叹,天大地大,竟然没有我容身之地。 李承权在刘贵夺的门口绕了好几圈,终于鼓起勇气敲响了船长室的门,刘贵夺在屋里听见敲门声,说了一声:“进吧。” 看李承权走了进来,刘贵夺问:“你不去驾驶室盯着,跑我这来干什么?” 李承权说:“驾驶室有大副在那,我有重要的事情跟你说。” 刘贵夺问:“什么事情?” 李承权说:“我,段志芳还有崔勇,想加入你们。” 刘贵夺决心拿李承权一把,于是说:“那也不是你想加入就能加入的,你有什么诚意,你加入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李承权凑过来说:“我能解决你现在最闹心的一件事。” 刘贵夺说:“那你说说看。” 李承权说:“现在死了这么多人,回国你是别想了,唯一的指望就是逃到外国去。我有亲戚在日本做生意,到时候我们可以去日本,他能帮我们把船上的货脱手。” 刘贵夺点了点头,说:“很好,你这条建议很不错,为我们做了大贡献。” 李承权试探道:“那我可以加入了?” 刘贵夺摇了摇头说:“不行。” 李承权问:“为什么?” 刘贵夺说:“要怪就怪你自己当初得罪的人太多,你这纯属的报应。从前你对大家非打即骂,你知道多少人痛恨你?现在你要临阵倒戈,我必须开个会,听听大家的意思。” 李承权连连点头,说:“好,好。” 刘贵夺把同伙十多人都叫到了食堂,大家纷纷七嘴八舌的商量着到底什么事,有人说又要杀人了,也有人说找大家商量事情。 包宝成问包德:“你说刘贵夺找大家到底什么事?” 包德说:“一会儿就知道了,现在我也猜不准他。” 在大家紧张的目光中,刘贵夺和李承权出现在大家的视线之中,李承权的出现再次引起一番躁动。待大家安静下来,刘贵夺说:“今天找大家来,是有事情让大家出出主意。” 几乎没有人敢接茬,大家都看着刘贵夺。 刘贵夺看大家没动静,便接着说:“船长说他要加入我们,我找大家开个会讨论讨论。他说他有亲戚在日本,可以帮我们逃到日本去。” 一听说要去日本,大家又是一阵喧哗。 包德拍案而起,说:“我不同意!” 大家纷纷望向包德这个队伍里的二号人物,包德干咳了一声,接着说:“李承权这个老狐狸,说不准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船靠了日本岸,他能把我们都供出去!” 底下一阵讨论,甚至还有些赞同声。 刘贵夺说:“这就不用你操心了,我自有办法让他不敢供我们出去。我知道大家不愿意去日本,但是没办法,船上死了人,谁都不想进监狱,这也是无奈之举。在日本把货卖了,能换个五百多万,大伙一分,在日本避避风头,风头过了就回国,到时候手里的钱比原定工资只多不少。” 刘成建帮腔说:“刘哥说得对!船长加入对我们有好处。” 包德站起来指着李承权的鼻子说:“这个老东西,他当初如何压榨我们的,难道大家都忘了吗?他对我们拳打脚踢,稍有一句不字,就是更恶毒的暴打。他和那个黑心公司分明是一伙的,现在温斗死了,他知道怕了。我说不能让他加入!” 有的人激动的说:“对!老包说的对!” 有人说:“不能让他加入!” 刘贵夺一拍桌子:“包德!你给我坐下!” 包德看了刘贵夺一眼,不情愿的坐下了。刘贵夺说:“既然大家争执不下,那这个事情就由我来做决定了。我说船长和崔勇段志芳,现在是我们的人了。” 包德反对说:“不行!” 刘贵夺说:“现在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 包德把手一摆,说:“那你还找大家商量什么,干脆自己决定了算了!”说完包德甩袖子就走了,包宝成还有双喜戴福顺一看包德走了,也跟着走了。 一时间食堂里鸦雀无声,气氛变得很紧张。 刘贵夺强压住怒火,说:“散会!” 大家这才纷纷起身,离开了食堂。李承权终于松了一口气,刘贵夺心中的怒火却依然没有消散,他一把掀翻了一个桌子,然后离开了。 第三十三章 分歧 第三十三章分歧 那天下午包德回到宿舍之后,仍然在想着李承权加入队伍的事情,这令包德很不服气。包宝成看见包德一个人握着拳站在窗口赌气,便上前拍了拍包德的肩膀,道:“哥,还生气呢?” 包德说:“他妈的,我就是想不通!” 包宝成问:“想不通什么?” 包德咬牙切齿说:“李承权这种小人都能得到刘贵夺信任,他到了日本一定把我们全供出去,我为全船兄弟的前程堪忧!” 包宝成说:“刘贵夺不是说他有办法解决么,让他去解决好了。” 包德说:“我看他怎么解决!他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大家上船都是一样,都是大老粗,他要真有那个头脑,怎么不去念大学,还跑到这里干什么。” 包宝成说:“那你的意思是?” 包德目露凶光,说:“把李承权杀了,以绝后患。” 包宝成说:“哥,他现在可是刘贵夺的人,打狗还要看主人。” 包德想了想,说:“我必须去找刘贵夺谈谈!” 说完,包德便离开了宿舍,“啪!”的一声,重重的关上了门。 包德找到刘贵夺的时候,刘贵夺正在甲板远望,刘贵夺思念着自己的女朋友,此去日本,恐怕又要两三年,刘贵夺还没想好怎么跟美玉交代。 刘贵夺看包德疾驰而来,刘贵夺中午的气还没消,于是便没好气的问:“你怎么来了?” 包德说:“和你说点事儿。” 刘贵夺说:“是李承权的事吧?” 包德点了点头。包德问刘贵夺:“你忘了李承权当初是怎么对你的了吗?在这个甲板上,他们把你围成一圈。他用刀豁开你的手掌取出鱼钩,这些你忘了吗?” 刘贵夺点了一根烟,说:“我不会记恨我的敌人,我只知道现在他能帮得到我。” 包德脱下了上衣,背后的伤痕,胸前的淤青,都是一个月前打渔的时候,被李承权殴打的,刘贵夺虽然想到包德曾被李承权欺辱,但是还是没有料到他受的伤竟然这么重。 包德指着自己胸前的一块淤青说:“就因为我打渔的时候和他顶了两句嘴,他就用棍子打我,像打一条狗一样。我后背的伤还有很多,我无法原谅那个老东西。” 刘贵夺说:“那你想怎么办?我给你一个棍子,你去打他去吧,打个够!包德,我问你,一条狗咬了你一口,你会不会咬它一口?” 包德说:“这一码不对一码。” 刘贵夺问:“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包德瞪着眼睛看着刘贵夺说:“刘贵夺,我觉得你现在信任李承权,胜过信任我们。” 刘贵夺深吸了一口烟,望着大海陷入了沉默,包德看刘贵夺不再说话,只当他是默认,包德甩手离开了。 海面出奇的平静,几只海鸥掠过海面寻找食物,但是一无所获。海面上刮来的微风不但无法让包德感到凉爽,反而生出一股寒意。 包德回到宿舍后,包宝成问他:“刘贵夺怎么说?” 包德说:“现在已经无需征求他的同意了。” 包宝成感到害怕,说:“你可不能杀他,杀了刘贵夺的人,我们就彻底闹翻了。” 包德说:“我不会杀了李承权的,但是最起码教训他一下,让他为自己做的事情付出点代价。顺便提醒他不要自我膨胀。” 包宝成反对说:“刘贵夺恐怕不会同意的。” 包德说:“你以为刘贵夺一点都不恨他吗?那是不可能的,只不过刘贵夺现在用得着他,要不是他会开船,上次杀温斗的时候他就已经死了。我们只是做了刘贵夺想做,但是又不能做的事情。” 包宝成想了想,好像真是那么回事,于是问:“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包德说:“现在他在驾驶室,我们没法下手,明天轮到大副掌舵的时候,我们再收拾他,狠狠的收拾他。” 包宝成想了想,说:“好吧。” 第二天,李承权吃完了早饭,喝了一碗水,他好久没有吃的这么饱了,自从温斗死后,他几乎吃不下东西。李承权吃完早饭,去上了个厕所,从厕所出来,便看到戴福顺,双喜都在厕所门口等着。 李承权打招呼说:“你俩也来上厕所啊。” 戴福顺和双喜看了他一眼,戴福顺没好气的说:“你哪那么多废话!” 李承权无故被骂了一句,心中忿忿不平,扭头就走,走到水房门口的时候,从水房里面窜出两个人,正是包德和包宝成,两人都拿着棍子。包德和包宝成正好挡住李承权的去路。 李承权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于是连忙赔笑道:“老包,你这是干什么?” 包德说:“也没什么,我就是有个问题想请教你一下。答对了,就放你一马。” 李承权问:“什么问题?” 包德说:“从前在一片大森林里,有一群猩猩,其中有一个黑猩猩是老大,可是他经常欺负底下的小猩猩,后来小猩猩翻身做了主人,如果你是小猩猩,你第一件事情做的是什么?” 李承权说:“那就收拾黑猩猩一顿,让他长点记性。”话音刚落,李承权就觉得事情蹊跷,可是已经晚了。 包德说:“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不是我们逼你。”说完,包德冲不远处的双喜和戴福顺使了眼色,两人都从背后拿出棒子,一步步向李承权走了过去。 李承权顿时心底有点发慌,连声求饶。包德指着水房对李承权说:“进去吧!” 李承权束手无策,只好乖乖的往水房里走,还没能完全走进去,后背便被人踹了一脚,踹趴下在地上。 李承权求饶说:“老包,老包,我错了,我向你们道歉……” 包德关上了水房的门,说:“现在道歉啊,晚了!”说完包德举起棍子朝李承权就打,打完之后,包德问李承权:“我打你你服不服?” 李承权连声道:“服,服。” “我这辈子最瞧不起没骨气的男人。”包德转过头对其余三人说:“给我狠狠打!让他知道知道轻重!”说完,包德扭头就走了。 包宝成,戴福顺和双喜拎着棍子一点点向李承权逼近,李承权想喊,但是又不敢喊,因为他明白,此时的喊叫只会招来更狠毒的殴打。 包宝成当然不会把李承权打死,但是的的确确让他尝到了苦头,暴打了李承权一通后,三人一齐离开了。只留下李承权一人蜷缩在阴冷潮湿的水房里,坏了的水龙头依然一滴一滴往下滴着水。 李承权被打一事的确让很多船员感到大快人心,但是刘贵夺感觉到的却更多是愤怒。两人的矛盾就像是已经拉好引线的炸药,随时有可能爆发。 刘贵夺找到了自己的亲信,来自黑龙江的丁玉民。丁玉民问:“刘哥,找我什么事?” 刘贵夺说:“有很重要的事情交给你,不知道你能不能办妥。” 丁玉民说:“刘哥尽管说。” 刘贵夺说:“你帮我盯着点包德他们,一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即向我汇报。一定要盯住,千万不能疏忽。” 丁玉民说:“是!” 刘贵夺说:“你可以暗中监视他们,但是不要让他们发现,不然很麻烦。” 丁玉民问:“既然刘哥怀疑包德,为什么不直接下手把他们杀了,反正死了这么多人,也不差这几条人命,省的养虎为患。” 刘贵夺斥责丁玉民道:“杀杀杀!你当我杀人狂啊!” 面对刘贵夺的斥责,丁玉民只好沉默。刘贵夺说:“行了,你走吧,别忘了我交代给你的事情。记住,做事情先动脑筋,后动手。” 丁玉民点了点头,然后离开了。丁玉民离开后,刘贵夺又点上了一支烟,舒缓紧张的神经,烟,似乎是唯一的选择。 第三十四章 黎明之前 第三十四章黎明之前 这天傍晚,落日在风中飘摇,海上白云虚渺,一股微风掠过大海上形单影只的鲁荣渔2682号上。船上的船员们,仍旧重复着昨天的生活。距离抵达日本已经只有不到半个月时间,船上的船员们讨论更多的则是未来的打算。 没有人会想到,噩梦远远没有结束。 宿舍里,宋国春,段志芳和项立山,三人正在打牌消磨时间。项立山率先说:“到了日本以后,你俩打算怎么过?” 宋国春说:“大家怎么过,我就怎么过呗,风头很快就会过去吧。” 段志芳冷笑了一声,说:“船上还会死人的。” 项立山问:“你怎么知道?” 段志芳说:“船长靠了日本岸,一有机会就会供我们出去,刘贵夺不会不清楚这一点,但是他说他有办法,你们谁猜到他的办法是什么?” 项立山和宋国春都摇了摇头,表示无法猜测。 段志芳说:“唯一的办法就是让李承权手上沾点血,他才不会供我们出去,所以现在最少还需要一个人献祭,你们猜这个人会是谁?” 项立山有些害怕的说:“你这么说的话,谁都有可能,也有可能是我们。” 宋国春放下扑克牌说:“反正不会是我,我相信上帝,上帝会保佑我。” 项立山一把抓住宋国春的脖领,质问道:“信上帝的人会得到保佑,不信上帝的人难道就活该受死吗?” 宋国春看项立山情绪激动,这才改口说:“我的意思是,上帝会保佑我们大家。” 段志芳摇了摇头,说:“老宋,我觉得你的上帝已经抛弃我们了。” 宋国春连忙说:“不会的!上帝是博爱的,他曾派他的儿子来人间,让他的儿子为人类受尽了苦难,他永远不会抛弃人类,上帝就是爱的化身。” 段志芳道:“上帝是爱的化身?他让他的儿子来人间受苦受难,被钉在十字架上,这叫爱吗?” 宋国春说:“我们需要知道的是上帝爱我们,这就够了。” 段志芳问:“他怎么爱我们了?” 宋国春说:“上帝派他的儿子耶稣拯救人类,在耶稣的带领下,人类脱离了自相残杀的苦海,一步步消除了心中的兽性,这就是上帝的爱!” 此时一缕阳光照在宋国春的左肩上,为他勾勒了一个耀眼的金边。 项立山仍旧记得,有一次自己生病了,吃不下馒头只想喝点粥,但是每个人的粥只有一份。宋国春主动把自己的粥递给项立山,项立山推迟说:“不用,你留着吧。” 宋国春说:“我不饿,你生病了,给你喝吧。” 项立山连声道谢:“那我就不客气了。” 宋国春说:“和我还客气什么,大家都是朋友,朋友有难,我会不帮忙吗。上帝曾经说过,朋友之间应该互相爱护,就像亲兄弟那样。” 项立山笑了,说:“上帝说的真好。” 上帝当然好——当他赐予我们食物,而不是降下灾难的时候。 段志芳也记得,前两天大家讨论将来回国后的发展。那时段志芳说:“我以后再也他妈不干这活儿了。太危险了。” 项立山说:“不是只有你一个人这么想,我下辈子都不想看见海。” 段志芳问:“那你回国后打算做点什么?” 项立山说:“我打算回老家开了养鸡场,养猪场也成,只要不和人打交道,干什么都行。” 段志芳又问宋国春:“你呢?” 宋国春嘴角挂上了微笑,畅想说:“我打算回国办个教堂,传播上帝的福音,让更多的人脱离苦海,享受上帝的庇佑。到时候我会为新生的婴儿做洗礼,会为辛劳的百姓做祷告,会有很多人想我告解,我会为他们犯下的错向上帝忏悔。” 段志芳回忆起那天的宋国春时,觉得他当时就像一个幸福的孩子。是希望,让他笑的如此甜美。 这天上午,天气仍旧不错,晴空万里,碧波荡漾,放眼望去,甚至于分不清哪里是天空,哪里是汪洋。 傻龙在甲板上发呆,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刚好刘贵夺也来到甲板上抽烟,可刚刚把烟叼在嘴里,却发现打火机忘带了。刘贵夺求助于傻龙说:“傻龙,有火吗,借我一下。” 傻龙没好气的说:“没有。” 刘贵夺说:“睁眼睛说瞎话,我都看见了,就在你裤子兜里。” 傻龙低头一看,果然打火机露出了一个角,傻龙把打火机拿出来后,没有递给刘贵夺,而是一把扔进了大海里。 刘贵夺皱着眉问:“你这是干什么?” 傻龙说:“我就是不想借给你。” 刘贵夺问:“为什么不想借给我?我又不是不还你。” 傻龙说:“因为你是坏人。” “我是坏人?”刘贵夺用手指刚从船舱里走出来的黄金波和刘成建,问:“那他们呢?” 傻龙说:“你们都是坏人,坏人应该得到应有的惩罚。” 刘贵夺问:“什么惩罚?” 傻龙胸有成竹的说:“你会知道的,我会让你们得到惩罚的。等着瞧吧,正义最终会战胜邪恶的。” 这话如果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刘贵夺一定会找机会杀了那个人,但是从傻龙嘴里说出来,不但不可憎,反而十分可笑。 刘贵夺笑了笑,他拍了拍傻龙的肩膀,说:“傻龙啊,你知道我喜欢你哪一点吗?我就是喜欢你的单纯。” 谁也不会想到,这个看似不起眼的“傻子”,后来竟然扭转了船上十一名杀人犯的命运。 中午,午饭过后,刘贵夺在船长室看着一张地图,刘贵夺拿着一支黑笔,在地图上的日本岛画了一个圈。 船长此时坐在旁边,说:“对,就是那里。” 刘贵夺问:“你的亲戚在哪?” 船长指着地图上日本岛中央的一块地方说:“住在这里,叫做名古屋。那是我远方表哥,是做海鲜买卖的,刚好可以帮到我们。” 刘贵夺问:“多长时间可以出货?” 船长说:“这也说不准,少则半个月,多则两三个月。” 刘贵夺问:“怎么要这么长时间?” 船长说:“船上的货太多了,这不是一箱两箱,这是一船啊。” 问题再次摆在刘贵夺面前,到了日本无法确定什么时间能出货,也就是说,他现在还需要一笔钱,用做刚到日本的那段时间的生活费。现在大家在茫茫大海上,不能去偷去抢,这笔钱到哪里去弄呢?这是现在的燃眉之急。 最终刘贵夺还是想到了一个好办法:让船员们编造理由向家里要钱,把钱打到美玉的银行卡里,到了日本之后再办理一个账户,让美玉把钱再打过来。 刘贵夺现在就要给美玉打一个电话,他在通讯室门口转悠了好几圈,他还没有告诉美玉要到日本的事情,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开这个口。美玉更不会知道,现在刘贵夺的手上已经有了十一条人命。 最终,刘贵夺还是鼓起勇气拨通了美玉的电话,电话那边很快传来美玉那熟悉的声音:“喂?是刘贵夺吗?” 刘贵夺说:“是我,美玉。” 美玉问:“你在哪啊?什么时候回来?” 刘贵夺没有回答美玉的问题,反而问美玉:“你最近过的怎么样?” 美玉回答:“我啊,我知道你喜欢猫,前两天我收养了一只流浪猫,现在我把它收拾的可干净了,等你回来就能看见它了。还有啊,我买了一盆草莓,栽在小花盆里的那种,马上就要开花了,等你回来,你就可以吃到草莓了。” 刘贵夺沉默了一会儿,说:“美玉,我恐怕不能回去了。” 电话那边美玉惊讶道:“你说什么?!” 刘贵夺重复道:“我说我一时半会儿不能回去。” 美玉问:“为什么?” 刘贵夺说:“船上死了人,我们大家打算逃到日本去,等风头过了再回去。” 美玉狐疑道:“死了人?怎么死的?” 刘贵夺早就想好了说辞,他说:“有个叫包德的带人劫了船,杀了很多人,现在他劫持了船只,他知道不能回国了,于是打算带大家去日本。你不用担心我,这件事情和我无关。” 美玉舒了一口气,说:“那就好。” 刘贵夺说:“下午大家会给家里打电话要钱,这笔钱这两天会打到你的银行卡里,到了日本你再给我打回来。你注意查收一下这笔钱,明后两天我都会给你打电话。” 美玉虽然感觉不对劲,但是也说不出哪里有问题,只好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并且嘱咐刘贵夺注意安全,不要惹事。 第三十五章 丁玉民之死 第三十五章丁玉民之死 23日上午,太阳发出懒洋洋的光,天空收起了以往的蓝,换上了一幅倦怠的嘴脸,整个太平洋上弥散着一股难得的平静。平静背后却隐藏着波涛,鲁荣渔2682号还有十天的时间,就要到达日本,结束这沾满鲜血的旅途。 宋国春,段志芳,项立山,三人都在宿舍聊天,百无聊赖中,三人打算一人讲一个荤段子,打发时间。宋国春清了清嗓子,首先开口:“说这一天吧,在一间酒店里,一个男人不小心用手肘撞到了一个女的的胸部,男的感到很抱歉,于是说,小姐,如果你的心像你的胸一样柔软的话,请你原谅我。女的回答说,先生,如果你底下那根儿像你的手肘一样坚硬的话,晚上请到203房间。” 段志芳和项立山都没笑,宋国春道:“你俩咋不笑呢?” 项立山说:“这辈子没听过这么不搞笑的段子。” 段志芳也说:“嗯,一点也不黄。我给你讲一个吧,从前有一个老头去找小姐,但是他害怕小姐有性病,于是用脚趾伸进女的下面试验,脚趾拿出来之后,老头发现上面有脏兮兮的东西,于是就没干,扔五十块钱走了。一个礼拜之后,老头子发现自己脚趾头烂了,于是去看医生。医生告诉他,你这是得艾滋病了。老头很纳闷道,没听说过脚趾头还能得艾滋病的。医生回答道,这有啥奇怪的,前两天来个女的,她下面还得脚气了呢……” 项立山和宋国春捧腹大笑,项立山问:“靠,你在哪看得这段子?” 段志芳说:“自创的。” 正在三人调侃之时,忽然黄金波走进宿舍,喊了一声:“都去食堂,开会了!”喊完黄金波就走了,看样子是奔别的宿舍去了。 宿舍里的人讨论着,纷纷奔食堂去了。宋国春到了食堂之后,发现已经有人三五成群的坐着等着了,大家都十分安静,姜晓龙和刘成建拎着刀站在最前方站岗,刘贵夺则背着手站在不远处的窗边,目光随一只飞翔的海鸥而起伏不定。 很快,大家纷纷都到了,食堂的人快要坐满了。刘贵夺环视了一圈,问黄金波:“包德呢?” 黄金波说:“刚才我喊他了,怎么还没来。” 话音刚落,包德领着手下一伙人走进了食堂,只有最前面一排有空座,他们只好坐在前排。刘贵夺看人来齐了,于是拿出一支笔和一张纸条,纸条上面写着一行数字,像是银行卡账号。他把纸条和笔递给第一排第一个的戴福顺。刘贵夺告诉戴福顺:“把上面这串数字抄手上,然后往下传。” 大家都抄完之后。刘贵夺问:“要去日本的事情,相信大家都已经知道了吧?” 大多数人保持沉默,包德正在沉思,他在想,刘贵夺又要出什么幺蛾子,包德感觉自己越来越摸不透这小子的心思了。 刘贵夺接着说:“是这样,现在船上一共有二十多人,到了那边船上的货不可能马上卖出去,大家的衣食住行都是一笔不小的费用。我的打算是,大家给家里打个电话,让家人往刚才抄那个银行卡号里面打点钱。” 人群一阵喧哗议论,说什么的都有。 刘贵夺稳定形势说:“既然大家没什么意见,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一会儿散会之后就去打电话。大家明白了吗?” 大家纷纷不情愿的点头,刘贵夺问段志芳:“一会儿打电话你准备怎么说?” 段志芳说:“嗯………就说………就说船有点公务,要去日本,需要打钱过来做生活费。” 刘贵夺摇了摇头,然后对大家说:“一会儿打电话,你们就说有病了,是阑尾炎也好,骨折也好,总之编个病出来,告诉家里人打钱治病,一人五千,都装的像点……还有,不要乱说话。” 也许是不敢,也许是不想做出头鸟,大家纷纷都点了点头,没人提出异议。 刘贵夺守在通讯室,盯着船员一个一个用卫星电话给家里打电话。 黄金波打给母亲:“妈,我手骨折了,需要5000块医药费,我给你一个银行卡号,你往里面打五千块钱。” 岳鹏打给父亲:“爸,我得阑尾炎了,要做手术,急需5000块医药费,你给我打五千块钱。卡号是……” 阑尾炎是大多数船员共同的理由,有时还互相向家里证实确实患病。 当天傍晚,包德,包宝成,戴福顺和双喜在甲板上聊天。包德说:“哎,到了日本,可真就是两眼一摸黑了。我们也不会日语,想跑都跑不掉。” 戴福顺说:“本想出来打渔赚点钱,回去好和对象结婚,哪成想现在,有家不能回。到了日本那边还不一定怎么回事呢。” 包德说:“谁不是呢,儿子在家等着我呢,也不知道这小子现在干啥呢。他老子我为了他可真是摊上大事了。” 双喜说:“我说刘贵夺也不是省油的灯,他真能带这么多人去日本?出了货之后,谁担保他不独吞?” 包德说:“不可能都带去日本,我知道这小子怎么想的,按照他的作风,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只有一种人能够活着回去,那就是手上沾过血的……” 戴福顺说:“那样也挺好,多一个人就多一个分钱的。” 这个时候,包宝成用肘捅了包德一下,他示意包德往那边看,包德一看,是丁玉民站在不远处。丁玉民一看包德注意到他了,就连忙转过头看海。 包宝成压低声音,说:“你们没发现吗?这家伙这两天盯着我们。” 包德说:“我早发现了。” 包宝成小声说:“要不我们把他办了?” 包德说:“办个屁!做事不动脑子。” 包宝成说:“那也不能眼看着他每天背后盯着我们,谁知道他使什么坏心眼。” 包德说:“他?我用脚后跟都想出他是谁派的,不过我们刚好可以利用他,白天我们就聊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给他听。有什么事情我们晚上说。这样还可以迷惑刘贵夺。” 其他三人觉得包德说的很对,心中暗自点头。 事情的发展,再一次出乎了刘贵夺的意料。一整天已经过去,美玉的银行卡里竟然只收到了一万块钱。只有单国喜和邱荣华的家人各汇了5000元。 刘贵夺没有想到的是,船员们的家境都十分贫寒,还指望着儿子丈夫出海挣钱,哪里有钱打给他们? 这天,包德来找刘贵夺,并问他:“收到多少钱了?” 刘贵夺满面愁容,道:“收到个屁,一共就收到一万块钱,老单和荣华家里打过来的。” 包德惊讶道:“怎么就收到这么点?” 刘贵夺开玩笑说:“这帮家伙心肠也够硬,儿子骨折了都他妈不给打钱,早知道说癌症了。” 包德却感觉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他只是木讷的点了点头。 刘贵夺看出包德心不在焉,于是问:“想什么呢?” 包德摇头说:“没有,没什么。” 2011年7月24日晚上,渔船已被劫持至日本以东800余海里的西太平洋海域,夜色已经降临,没有霓虹灯的太平洋上一片黑暗。 包德宿舍里,展开了一场密谋。 包宝成问:“哥,刘贵夺那边收到多少钱了?” 包德说:“一万块。” 包宝成道:“怎么就这么点?” 包德说:“如果船上20人每人每家都打款五千块,那么,就会有十万元现金进账。具体收到多少钱,只有刘贵夺一个人知道,我们没法考证,所以只能人家说多少就多少。” 戴福顺说:“哼,早知道刘贵夺跟我们藏心眼。” 双喜说:“这还没分大钱呢,他就这么糊弄我们,将来我们到日本能分到钱才怪了。” 包德也忿忿不平说:“当初劫船是我提出来的,行动的时候也是我们冲在最前面,刘贵夺的人殿后。杀温斗的时候刘贵夺躲在驾驶室不出来,都是我们动的手。我们付出最多,结果最后什么也捞不着,好处全叫刘贵夺给占了!” 戴福顺说:“可不是吗!他起什么作用了,他就会装逼!” 包德说:“嗯,现在必须把他办了,他都派人跟踪我们了,我们不干他,他也准备干我们。不能让他先动手!” 双喜说:“对!什么时候干,怎么干,我们就听你一句话。” 没有人知道,丁玉民此时正在门外听声,不过他已经十分困倦了,蹲在外面直点头。终于,一个不小心,他脑袋“咣当”一声撞在了门上。 听到声音的包德立马从床上爬了下来,推门一看,丁玉民刚跑,包德赶忙追了上去,在丁玉民爬上楼梯之前,包德抓住了他。 丁玉民张嘴要喊,包德把一把小刀比在了丁玉民的脖子上,包德说:“喊吧可劲喊,你看我敢不敢弄死你。” 丁玉民立马就不敢喊了。 包德挟持着丁玉民回到了自己的宿舍,包德用绳子把丁玉民绑了,并且封住了嘴。大家为怎么处理他讨论了起来,戴福顺说:“直接把它杀了,刚才我们说的话他都听见了,不能留了。” 包宝成说:“我有一个主意,正好我们人不够,不如把他拉拢进来。” 包德问丁玉民:“你愿意加入我们吗?” 丁玉民拼命的点头。 包德也点了点头,然后对戴福顺和双喜说:“把他抬到甲板去,扔海里。” 丁玉民的眼睛立马就瞪大了,透出一股绝望的惊恐。戴福顺和双喜把他抬出去后,包德对包宝成说:“看到没,这就是人,今天他能背叛刘贵夺,明天他就能背叛我。” 包宝成无言的点了点头。 第三十六章 拉拢势力 第三十六章拉拢势力 刘贵夺本想安静的度过最后这几天,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丁玉民失踪了。 刘贵夺吃早饭的时候,就没看到丁玉民,后来带人在船上找了三圈,都没有找到,查看救生圈和救生艇,发现一个未少。问大家,大家都说没看到。 丁玉民的失踪令刘贵夺感到非常意外,他已经沾血,并且刘贵夺很信任他,他没有任何理由逃跑。又何况大海茫茫,能逃到哪里去呢。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被人杀害了。刘贵夺敏锐的推断,最有犯罪动机的就是包德。 午饭前,刘贵夺派人去找包德,两分钟后,包德来到了船长室。刘贵夺和他胡扯了几句之后,便切入了正题,刘贵夺问:“你昨天最后一次看见丁玉民是什么时候?有没有啥不对劲的地方?” 包德想了想,说:“最后一次看见他,是吃晚饭的时候,他就坐在我旁边那桌,和刘成建一桌。吃完饭我就回宿舍了,再没看见他。也没感觉有什么异常。” 这是一场性命攸关的对话。包德不能说错一句话。 刘贵夺点了点头说:“哦,这样啊。那你听没听说船上谁和丁玉民有仇?” 包德知道,这个问题十分凶险,假如一般人杀了丁玉民,一定会胡乱编造出和丁玉民有仇的船员,让那个船员当替罪羊。而问题就在这,刘贵夺很有可能明知道丁玉民和其他人没什么仇,而故意问这个问题,好让包德上套。 包德自然不会上套,他摇头说:“没听说老丁和别人有什么仇。” 刘贵夺疑惑说:“那太奇怪了,大活人凭空消失了,就像变戏法一样。” 包德想要说什么话,可是张开嘴话还没说出来,先打了一个哈欠,睡意弥漫在空气中,让气氛多了几分倦怠。 刘贵夺关切的问:“怎么?昨天晚上没睡好?” 包德摇了摇头,说:“也不是,就是有点落枕了。” 刘贵夺点了点头,拍了拍包德的后背,说:“过两天就好了,上了岸,我们就可以睡安稳觉了。” 包德附和着点了点头,说:“嗯,是啊。” 刘贵夺摆了摆手,说:“行,没事你回去吧,我也没什么别的事,就是打听打听丁玉民。” 包德点了点头,转身就走,刚走出门口,刘贵夺又喊住了他:“喂!” 包德转过了头,疑问道:“咋了?” 刘贵夺随即摆了摆手,说:“没什么。” 包德转过身,头也不回的大步走了。 包德很是捏了一把冷汗,回到宿舍后,他反复回忆刚才的对话,确认没什么漏洞之后,才长舒了一口气。 包宝成看包德神情紧张,于是走上前去问:“想什么呢?” 包德摇了摇头,说:“造反的事情不能再拖了。” 包宝成惊诧问:“怎么了?” 包德用手一拍窗户,语气中带点狠毒,说:“我感觉刘贵夺已经开始怀疑我了,我们必须先下手为强。” 包宝成信心满满的说:“那下午我们就动手,杀他个措手不及!” 包德说:“你说那根本行不通,早就告诉过你做事多动脑,你我加上双喜和戴福顺,一共才四个人,小胳膊能拧过大腿?” 包宝成问:“那你说怎么办?” 包德皱着眉想了想,说:“只有我们四个肯定不行,我们要尽快的拉拢中间力量,壮大我们的队伍。” 包宝成说:“好。” 包德决定从单国喜和邱荣华下手,包德找到两人的时候,两人正在睡午觉,包德喊醒了他俩。单国喜问:“怎么了?” 包德指着窗外说:“出去说,这里说话不方便。” 单国喜和邱荣华爬下了床,迷迷糊糊的跟着包德来到了甲板。甲板上开阔了许多,放眼望去,海天一色,碧波万里。 包德递给邱荣华和单国喜两根烟,两人接过烟,点上了。包德也自己给自己点上了一根。 邱荣华问:“咋了?” 包德深吸一口烟,从鼻孔喷出了烟雾,包德说:“你俩家里都打过来钱了知道不?” 单国喜和邱荣华纷纷摇头,表示没听说。 包德说:“知道为什么不告诉你俩吗?现在一共收到了二十笔钱,一共十万多,刘贵夺没和任何人说,他打算独吞” 单国喜问:“独吞之后我们去日本用什么?” 邱荣华说:“那还不简单,还有船上的鱿鱼呢,能卖二百多万呢,还不够我们这二十来人吃住?” 包德问:“他告诉你们船上的货只能卖二百多万?” 邱荣华点了点头,表示确定。 包德吐了一口烟,说:“他放屁!船上的鱿鱼最少卖一千多万,他是为了自己独吞,所以才少告诉你们。” 邱荣华说:“不会吧?” 单国喜说:“那我们到了日本怎么办?” 包德说:“你俩还想去日本?” 单国喜看着包德那张布满沧桑的脸,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刘贵夺说:“你们现在就是提线木偶,让你们干什么你们就干什么。你们这么懦弱下去,恐怕性命也要不保了。你们都是聪明人,我也就不卖关子了。刘贵夺跟我说,只能带沾过血的人上岸,这样才不会出现意外。” 单国喜和邱荣军互相看了一眼,两人是船上少有的未沾血的船员,单国喜急切的问:“那没沾血的呢?” 包德掸了掸烟灰,说:“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捅死之后扔大海里,一种是直接扔大海里。” 单国喜和邱荣华的内心都有些慌乱了,俩人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包德提议说:“我打算劫船,就这两天,你俩加不加入?” 单国喜说:“这……让我俩考虑考虑。” 包德说掐灭了烟,说:“没时间考虑了!你俩到底加不加入?现在已经有十多人加入了,干掉刘贵夺,我们就不去日本了,分了钱之后各回各家。你们也想家了吧?” 单国喜和邱荣华都想起了各自的家人,已经好长时间没见到他们了,要是真去了日本,少说也要再熬上两年。最后,两人都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转眼时间到了下午,大约四点多的时候,灰蒙蒙的天空下起了小雨,细细的雨滴拍打在海边上,翻不起波涛,也激不起涟漪。 傻龙看着窗外,看着看着眼圈就红了,过了一会竟然哭了起来。 宋国春看到了,于是上前拍了拍傻龙的肩膀,傻龙回头一看是宋国春,于是带着哭腔问:“有事啊?” 宋国春问:“你怎么了?” 傻龙摇了摇头,说:“我没怎么。” 宋国春问:“没怎么你哭什么?” 傻龙哭着说:“我就是有点舍不得,海那么蓝,天那么高,我想一直活着,活到老。” 宋国春安慰傻龙说:“谁也没逼你死,你说这话干嘛?” 傻龙对宋国春说:“老宋大哥,我知道你对我很好,我也没什么能报答你的。” 宋国春问:“你今天到底怎么了?尽说些不着边的话。” 又过了一会儿,雨势渐渐大些了,傻龙又说:“我想我爹了。” 宋国春问:“谁不想啊,我也想我家人了,我爹我妈我媳妇,不过不要紧,两年很快的,回国就能看到了。” 傻龙说:“好羡慕你,我爹已经死了。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死了。” 宋国春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叹了一口气,流露出一种同情。 傻龙说:“我听说人死了之后,就能在天上和亲人重逢,永远也不分开,是真的吗?” 宋国春说:“当然是真的,坏人下地狱,好人上天堂,天堂什么都有,那里人与人之间友善互助,互相爱戴。在那里我们永远和亲人呆在一起。” 傻龙问:“那我算是好人吗?” 宋国春想了一会儿,回答道:“嗯,算是好人。” 第三十七章 决战前夕 第三十七章决战前夕 2011年7月27日,距离抵达日本海岸只剩大约三天的时间,船上许多人心情忐忑着。对于包德来说,时间已经不多了。 这天上午,天一直阴着脸,黑云像是一张大网,笼罩着整个天空,狂风呼啸着,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鲁荣渔2682号像一叶扁舟一样在茫茫大海上漂泊着。 包德宿舍中,包德阴沉的脸,良久,他的脑海中闪过一道灵光。包德对包宝成说:“我想到了!” 包宝成关掉了影碟机,问:“想到什么了?” 包德走了过来,说:“我想到了干掉刘贵夺的方法。” 包宝成问:“什么方法?” 包德道:“我一直忽略了一个问题,你认为刘贵夺的手下就是铁墙一块吗?” 包宝成说:“你的意思是?” 包德说:“黄金波和我们是老乡,他是蒙古族人,而且他一直和我们关系不错,我们可以从他下手。他有机会接近刘贵夺,刘贵夺也信任他,我们里应外合,肯定就能把事情办成。” 包宝成道:“黄金波?” 包德问:“怎么了?你又想说什么?” 包宝成说:“没什么,没什么,这小子挺聪明,也许能帮到我们。” 又过了一会儿,包宝成点了一支烟,说:“出来这么长时间,也不知道爸妈怎么样。” 包德叹了一口气,说:“妈身体不好,船上的事情可不能让让他知道。” 包宝成点了点头,说:“知道。” 包德在二层甲板找到了黄金波,彼时黄金波正在远眺,包德走了过去说:“天阴的厉害,恐怕是要下雨了。” 黄金波点了点头,说:“我说也是,而且雨小不了。” 包德问黄金波:“老黄,你家是包头还是赤峰来着?” 黄金波回答:“我家在包头,我不是告诉过你吗。” 包德摇了摇头,说:“可惜了,包头已经被开发了,没有草原了。有机会去我们锡林浩特看看,那里还有草原,很漂亮。” 黄金波笑了笑,问:“锡林浩特,我以前有个朋友家就是那的,你家放牧吗?” 包德说:“都规划了,开发牧场了,还有旅游景区。我家也划归在景区里,接待游客,不过赚不了多少钱。” 过了一会儿,包德警惕的四下看了看,然后对黄金波说:“跟你说个事情,你不要告诉别人。” 黄金波点了点头,说:“说吧。” 包德说:“你知道刘贵夺一共收到多少钱吗?” 黄金波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包德说:“就收到一万块。” 黄金波疑问道:“一万?不可能吧,一万怎么够这么多人吃喝?” 包德说:“他打算把大家都给杀了,只带姜晓龙等身边的几个人去日本。你只有跟着我们干才有活路。” 黄金波惊讶道:“你说的是真的?” 包德打包票说:“千真万确。” 黄金波把脚用力一跺,气愤道:“他妈的,早知道这小子无情无义,行,我跟你干,你说吧,怎么干?” 包德做了一个杀的手势,同时说:“你找机会把他办了,我带着手下几个兄弟第一时间控制渔船,就今天,越快越好。” 黄金波点了点头。 刘贵夺正在船长室内胡乱翻着一本过期的杂志,内容并不吸引人,但足以打发无聊的时光。正翻着,忽然听到敲门声。刘贵夺说了声:“进!” 黄金波推门走了进来,打了声招呼:“刘哥。” 刘贵夺站了起来,问:“怎么了?” 黄金波冲刘贵夺招了招手,示意刘贵夺往前走两步。刘贵夺走到黄金波面前,问:“咋了?” 黄金波说:“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和你说。” 刘贵夺问:“是不是包德要造反?” 黄金波感到很惊讶,无言的点了点头。 刘贵夺问:“他说没说什么时候动手?” 黄金波说:“就今天。” 刘贵夺点了点头,说:“看来我要想一个好办法了,在上岸之前把船上所有问题一次性都解决了。” 黄金波问:“什么问题?” 刘贵夺说:“包德的问题,还有李承权的问题,还有别的问题。” 黄金波问:“需要我做什么?” 刘贵夺说:“把我们的人都找来,告诉大伙把刀都带着,要行动了。注意,千万千万别惊动了包德。” 黄金波说:“明白了。”说完就离开了船长室,黄金波刚离开,刘贵夺便点上了一支烟,在烟雾中开始了思考。刘贵夺在一张纸条上写下六个名字:包德,包宝成,戴福顺,双喜,单国喜,邱荣华。前四个是内蒙帮的原定成员,后两个则是一时大意站错了队的“新锐”。包德残忍悍勇,又有一帮老乡在身边,此刻刘贵夺只有短短几个小时的时间。这次,刘贵夺决定“借刀杀人”。 船长室,一切都很安静。很快大家到的差不多了,大家拎着刀站的整整齐齐,就像一支纪律严明的军队,在等待着长官的命令。 刘贵夺并没有说话,他直接将那张纸条给大家传阅,传阅完毕之后,刘贵夺忽然发现少了一个很重要的人。 刘贵夺问:“李承权呢?” 黄金波说:“不知道,没找到。” 刘贵夺有些担心,于是问大伙:“大家看到李承权了吗?” 大伙纷纷摇头,表示没看到。 此刻,李承权正在上厕所,他隐隐约约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是又说不出不对劲在哪,多年的航海经验告诉他,一定是船只出问题了。李承权发现了不正常:机器转速从980猛降到700.检查发现,船舱底部进水,失去动力,船体倾斜。李承权马上去找大管轮傻龙,但是找了好几圈都没有找到。 刘贵夺正在给大家安排行动,分配任务,他镇定自若的指挥着。正在这个时候,船长李承权喘着粗气破门而入。 刘贵夺问:“怎么了?” 李承权说:“船舱进水了,船也失去动力了,现在船只已经开始倾斜。” 这句话一说出来,便引起了船长室内船员的一阵恐慌,大家叽叽喳喳议论个不停。 刘贵夺疑惑道:“怎么会这样?” 李承权说:“海底总阀被打开了。” 海底总阀只有大管轮傻龙和轮机长温斗知道,温斗已经死了,刘贵夺说肯定是傻龙干的。但是傻龙失踪了。 算上丁玉民在内,这已经是鲁荣渔2682号上面失踪的第三个人。 刘贵夺问:“还能坚持多长时间?” 李承权看了看表,说:“最多半个小时。” 刘贵夺思考了一会,然后拍了拍手,对大家说:“大家不要乱,按原计划进行!” 大家纷纷拎着刀离开了船长室,刘贵夺喊了李承权一嗓子:“老李!你留下!” 李承权回过头问:“怎么了?” 刘贵夺说:“不算失踪的,我手上现在一共有十多条人命。” 刘贵夺的意思是让李承权沾点血,不过李承权没听明白,他问道:“什么意思?” 刘贵夺直接了当,说:“帮我杀个人。” 李承权疑惑问:“杀谁?” 包德正在宿舍想着下午造反的问题,此刻天边已经打起了闪电,“轰隆隆”的雷声不久前也传了过来。正在这个时候,姜晓龙来找他。包德问:“什么事情?” 姜晓龙说:“刘贵夺找你,让你去船长室。” 包德狐疑道:“他说没说什么事情。” 姜晓龙摇了摇头,说:“他没跟我说,你去了就这到了。” 包德点了点头,说:“嗯,你告诉他,我马上就到。” 姜晓龙走后,包德不断想着刘贵夺找他会有什么事,他左思右想,他认为造反的事情并没有败露,刘贵夺找他一定是有别的事情。不过虽然如此,包德还是带上了刀,以防万一。 第三十八章 大决战 第三十八章大决战 包德来到了船长室,看见刘贵夺和李承权坐在一起,刘贵夺看包德来了,忙说:“老包来啦?” 包德点了点头,说:“嗯,来了。” 刘贵夺看了一眼包德手上的刀,转过头对李承权说:“你看老包警惕性多高,无论去哪,都带着刀,这点你得多学习啊。” 李承权点头,说:“是,是。” 包德听出了刘贵夺的弦外之音,于是说:“没有,我刚才走岗来着,顺手就带来了。” 刘贵夺笑了笑,说:“是这样,今天找你来,是有个事情和你商量。” 包德问:“什么事情?” 刘贵夺看着包德的眼睛,说:“船长刚加入不久,为了表明心迹,他说手上想沾点血,你觉得杀谁合适?” 包德推脱说:“这种事情还是你自己拿主意的好。” 刘贵夺点了点头,然后想了一会儿,说:“那就崔勇吧。” 包德也说:“行,反正这小子没什么用。” 刘贵夺转过头问李承权:“杀崔勇你行不行?需不需要帮手?” 李承权摇头说:“不用,我自己能搞定。” 刘贵夺说:“最好是。”然后刘贵夺又对包德说:“这样,老包你把刀借给船长,然后去找崔勇,把崔勇带到甲板上,我会叫船长在甲板等着。动手的时候你在旁边看着点。” “行!”包德说完把刀递给了李承权,然后推门走了。 包德走远之后,刘贵夺对李承权使了个眼色,李承权点了点头,然后也推门走了。 包德很快找到崔勇的时候,崔勇正在宿舍里听雨,包德对崔勇说:“崔勇,我有事情和你说。” 崔勇说:“说吧。” 包德四下看了看,然后说:“这里人多耳杂,不方便,我俩出去说。” 崔勇问:“什么事情啊?” 包德说:“你跟我出去就知道了。” 崔勇点了点头,然后爬下了床,跟着包德走了。包德和崔勇走在长长的走廊里,两人都沉默着,外面的滚雷依然“轰隆隆”的响个不停,雷声震策在整个渔船,走廊尽头处一盏坏了的电灯忽明忽暗的闪着光。 此时船只倾斜的已经有些厉害了,不过此刻根本没人在意这些。 包德和崔勇到了甲板上,雷声仍旧响着,天边时而闪过两道闪电,照亮半个苍穹。李承权拎着刀站在甲板前方,此刻,包德前是李承权,后是崔勇。 李承权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包德感觉不对劲,回头看崔勇,崔勇从裤腰里掏出一把匕首,捅向包德的腰部。李承权见势也冲了过来,用刀捅包德的肚子。包德力气很大,将李承权和崔勇甩开后,踉跄跑到了甲板边缘。崔勇和李承权凑过去,又要用刀和匕首捅刺,包德试图抢刀反抗,未遂后跳入海中。 首次杀人的李承权把包德的血抹在脸上,兴奋的大喊:“我沾血了!我沾血了!” 崔勇则有报仇的快感,包德以前经常欺负他。 听到喊声的刘贵夺打开了窗户,他对包德喊:“还有谁是你的人?说出来我捞你上来!” 包德在水中扑腾着,他大声喊:“都出来!” 没有任何出来,出来的都是刘贵夺的人。刘贵夺关上了窗户,不再理会包德。包德在水里扑腾了一会儿,便沉了下去。 覆巢之下无完卵,对于刘贵夺而言,剩下的就是清理包德的同伙了。此时时间已经不多了,不过刘贵夺相信,按照他的计划,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决战斗。 包宝成在二层走廊听到了包德的呼喊,他知道包德已经死了,包宝成拎着刀跑到了底层舱室。底层舱室里的水已经快要没过膝盖了,包宝成趟着水,走到了舱室的角落,双手握着刀警惕的站在角落,时刻准备做最后的困兽之斗。 刘贵夺在船长室的床板下抽出了一把刀,他拿出抹布反复擦拭,直到将刀身擦的锃亮才罢手。刘贵夺摘下了左手中指上的订婚戒指,拿着刀走出了船长室。 与此同时,双喜和戴福顺也在一层走廊目睹了甲板上的拼杀,双喜有些害怕的问:“包德死了吗?” 戴福顺点了点头,说:“嗯,肯定死了。” 双喜问:“那我们怎么办?” 戴福顺说:“先回宿舍,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说完两人就要回宿舍。 姜晓龙和刘成建正拿着刀坐在包德宿舍里面,他们正在等待着,姜晓龙坐在一张床上无聊的抖着腿,刘成建则吹着口哨。 同一时间,大宿舍里的单国喜和邱荣华也都有些害怕了,单国喜走到邱荣华身边,小声问:“你听见了吗?” 邱荣华点了点头,说:“嗯,听见了。” 单国喜问邱荣华:“我们该怎么办?” 邱荣华说:“先出去看看。”说完两人便下了床,准备出去看看。 黄金波和岳鹏也躺在大宿舍里,两人的枕边都有一把刀,不过此刻两人正闭目养神,等待着接下来的拼杀。 地层舱室里,刘贵夺楼上楼下找了好几圈,终于找到了底层舱室,他站在底层舱室台阶上,看见了躲在角落里的包宝成,刘贵夺挽了挽裤脚,然后趟进了水里。包宝成的脸上露出一丝惊恐的神情,握着刀的手也握的更紧了。 包德宿舍里,双喜和戴福顺回到宿舍后,就看见姜晓龙和刘成建坐在里面,两人反应极快,撒腿就跑。姜晓龙和刘成建则追了上去,紧跟不舍。就这样追逐了一段时间后,姜晓龙和刘成建最终在甲板上堵住了双喜和戴福顺。此时的甲板上下着哗哗的大雨,包德的血迹已经被冲刷干净了。 大宿舍里,单国喜和邱荣华准备出去看看,可是走到门口,单国喜发现门怎么推也推不开,他嘟囔着:“呀,怎么开不开门。”邱荣华说:“可能是卡住了,我看看。”说着邱荣华也凑上前去,此时黄金波和岳鹏从床上拿起了刀,轻轻地朝两人走了过去。 地层舱室,刘贵夺一点一点的朝包宝成靠近,两人相隔一段距离的时候,刘贵夺突然加快速度,拿着刀朝包宝成冲了过去。包宝成还来不及反应,刘贵夺便一刀刺向包宝成,包宝成虽然躲开了,但是胳膊上也划了个大口子,血很快淌了下来。 包宝成持刀反击,不但没有击中刘贵夺,反而被刘贵夺反手夺下了手中的刀。此时舱室里的水已经快要没腰了。包宝成不顾一切的朝刘贵夺扑了过去,将刘贵夺扑倒在了水中,两人在水中扭打了一段时间。最终刘贵夺率先从水中站了起来,刘贵夺迅速拿起了刀,拼命地朝水下捅去,一连捅了好几刀。 甲板上,姜晓龙和刘成建分别向双喜和戴福顺走去,姜晓龙紧跟着戴福顺,戴福顺一步一步的后退,终于退到了甲板的边缘。“我x你妈!”戴福顺喊了一嗓子之后朝姜晓龙冲了过去,姜晓龙一刀捅进戴福顺的肚子,戴福顺挣扎了几下之后,转身跳入了海中。 双喜则完全没有反抗,他跪在刘成建的面前不断求饶:“刘哥,刘哥你放了我吧,我以后给你一辈子做牛做马。” 双喜看刘成建毫无表情,又从兜里掏出一张银行卡,说:“这张卡里还有一万多块钱,你放了我,这些都是你的。” 刘成建问:“密码是多少?” 双喜连忙说:“密码是我的手机前六位,186422。”话音刚落,刘成建举起刀便朝双喜捅去,一连捅了好几刀。 大宿舍里,岳鹏直接用刀刺向正在开门的单国喜,这一刀力道极大,单国喜被钉在了门上,丝毫不能动弹,岳鹏拔出刀后,单国喜立即倒在了地上。 黄金波则对邱荣华紧追不舍,邱荣华被逼进角落,已成瓮中之鳖,黄金波一脚将邱荣华踹倒在地上,举刀就要砍,没想到邱荣华打了一个滚,竟然滚到了床铺底下。黄金波只好爬上了床铺,他跪在床上,双手持刀用力向下捅去,这一刀穿透床板正好扎在黄金波的后背上,就像串糖葫芦一样。 地层舱室,包宝成不再挣扎,他的血已经染红了舱室里的水,刘贵夺趟着血水,离开了舱室。 甲板上,双喜也断了气,刘成建捡起了他手中的银行卡,用袖子擦了擦上面的血迹,然后把卡揣进了兜里。 大宿舍里,单国喜和邱荣华都完蛋了,黄金波坐在床上点燃了一支烟,他深吸了一口烟,又吐出了一口烟雾。 第三十九章 诺亚方舟 第三十九章诺亚方舟 船随时有可能沉,船长这一次联系了公司在朝鲜作业的船求救。 解决了内蒙帮之后,船上最为重要的就是排水自救,防止船只沉没。刘贵夺可不希望在奈何桥上和包德再次相遇。 船长李承权等人组织排水自救时,刘贵夺则找到了宋国春,宫学军和付义忠,刘贵夺让他们三个用空桶和木板去造一个临时的简易筏,以供万一出事时逃生用。 三个人废了半天的力气,才勉强将简易筏造好,虽然比较简陋,但是三人都觉得,这木筏承载三四个人逃生是足够了。 造完了简易筏,三人靠在墙上休息,四周没有其他人,宋国春率先打破了平静,问:“你们听过诺亚方舟的故事吗?” 宫学军和付义忠都摇了摇头,表示没听说过。 宋国春说道:“创造世界的耶和华看见人间充满败坏,强暴和残忍的邪恶行为,于是计划用洪水消灭恶人,同时他也发现,人类之中还有一个叫做诺亚的好人。于是耶和华指示诺亚造了一艘方舟,当方舟造好后,滔天的大洪水也开始了,这时诺亚和他的家人都踏上了方舟。最后,洪水淹没了最高的山,所有地上的生物都灭绝了,只有诺亚一家得以生存了下来。” 宫学军说:“那这个耶和华倒也是个好人。” 宋国春说:“当然,耶和华当然是好人,他为了不让我们丧命,赐给了我们这个逃生的机会。”宋国春指着面前的简易筏说:“它,就是我们的诺亚方舟。这是我们最后的希望。” 此时外面的雨还没停,风力六至七级,浪高三米。 宫学军和付义忠都沉默了,显然两人不想冒这个险。 宋国春问:“你俩也都没杀过人吧?” 宫学军和付义忠都点了点头。 宋国春问:“船还有三天靠岸,你们觉得你们还能活多久?” 宫学军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宋国春说:“耶和华曾派摩西带领以色列人逃出埃及,今天耶和华又指示我带领你们逃出鲁荣渔2682号!” 这个时候外面划过一道闪电,过了一会又是轰隆隆的雷声,付义忠看着外面的大雨,说:“不可能的,外面雨太大了,我们会淹死。” 宫学军则无言的点了点头。 宋国春说:“是的,逃走可能会死,留下来至少还能……多活一会儿,不过,你们愿不愿意用这些在担惊受怕中苟活的日子,去换一个机会,就一个机会,那就是站起来,逃出去,告诉刘贵夺,他也许能夺走我们的生命,但是他永远无法夺走我们的希望!” 宫学军和付义忠都被触动了,两人都说:“行!我们跟你走!” 宫学军,付义忠和宋国春都穿上了救生衣,准备逃走。 几乎所有人都在底层舱室排水,所以三人很轻松的就把简易筏抬到了甲板上,然后用绳子把简易筏放了下去,接着三人陆续跳了上去。就在将要漂走的时候,路过的姜晓龙目睹了这一幕。 姜晓龙和宋国春平时是无话不谈的好哥们,姜晓龙连忙喊宋国春:“你干什么!你快上来!会淹死的!” 宋国春喊道:“回去一样是死,我宁愿淹死!” 不一会儿的功夫,三个人就彻底漂走了。在风雨之中,那一支木筏上的三个人就好像茫茫大海上的一粒尘埃,随时有可能跌落在大海里。宋国春在暴雨中张开双臂,向上帝祈祷:“上帝啊!让我看见你的神迹吧!” 宋国春的呐喊声嘶力竭,感天动地,不过狂风并没有因此而减少一些,雷声也没有因此停止轰鸣。三个人凭借着心中的希望,对抗着这肆虐的暴雨。 刘贵夺忙着指挥大家自救,过了一段时间才想起宋国春他们。刘贵夺去找他们的时候,却发现人已经没了,只留下空荡荡的宿舍。刘贵夺楼上楼下找了三圈,连他们的影子都没找到,他感到非常的愤怒。 刘贵夺问姜晓龙:“你看见老宋他们了吗?” 姜晓龙摇了摇头,说:“没看见。怎么了?不见了吗?” 刘贵夺说:“一定是逃走了。” 姜晓龙说:“不会吧。” 刘贵夺感到很沮丧,垂着头走了。姜晓龙的手心已经被冷汗湿透了,他不是个擅长撒谎的人。姜晓龙叹了一口气,他想,我总算是做了一件好事,就当赎罪吧。 这时船体倾斜严重,船长吩咐抛锚,船上的人通过关闭主机,抽水,放锚,绑空油桶等方式自救,一直到晚上,渔船才稳定下来,虽然船上依然有水,但是不往下沉了。 不幸的是,企图逃离渔船的简易筏又随洋流漂回了渔船附近。宋国春几乎要绝望了,他的信仰彻底崩溃了。 看到三人往回漂,刘贵夺就让大家藏了起来,等简易筏靠近后,大家就开始用四五斤重的鱿钓铁坠砸木筏。在铁坠的攻击下,木筏显得不堪一击,宋国春和宫学军被迫弃筏跳海,只有付义忠一人还坚持站在木筏上。 刘贵夺对刘成建说:“给我找个扎鱼的鱼枪。” 刘成建点了点头,扭头走了,不一会儿的功夫,他拿过来一支鱼枪,刘贵夺接过了鱼枪,在手里掂量了两下,然后握紧鱼枪,跳上了木筏。刘贵夺一下将鱼枪捅刺进付义忠的心窝,付义忠径直倒了下去。刘成建放下来一个绳子,刘贵夺顺着绳子又爬上了船。 宋国春则选择了游向渔船,大家都看着刘贵夺,刘贵夺对姜晓龙说:“把他拉上来吧。” 最终宋国春被拉上了船。 宋国春上船之后就一直求刘贵夺别杀自己:“刘哥,刘哥我错了,你饶了我吧。我家里还有妻子和孩子等我养活。你饶了我吧,我们全家永远铭记你的大恩大德。” 刘贵夺说:“你有过活下去的机会,你顺利逃跑了,但是老天又把你送了回来。你不能怪我,要怪就怪命吧。” 宋国春说:“不,现在决定我生死的不是命,是你。” 刘贵夺说:“我就是你的命,我现在要你死。” 说完,刘贵夺对姜晓龙说:“老姜,我不想再看见他。” 姜晓龙无奈的拎着刀走了过去,姜晓龙对宋国春说:“老宋,对不住了,大家都是为了生存。” 宋国春跪在地上给姜晓龙不停的磕头,直到头磕出血来,宋国春求饶说:“老姜,我求你了,看在我们是朋友的份上,放了我吧,我的子子孙孙都会感谢你……” 姜晓龙看宋国春非常可怜,他实在是下不去手,姜晓龙干脆把刀往甲板上一扔,扭头走了。 刘贵夺看姜晓龙走了,又喊黄金波:“金波,老姜下不去手,你来吧。” 黄金波走到前去,捡起了刀。正在这个时候,李承权走了过来,在刘贵夺的耳边耳语道:“船上还有两个人没沾血。” 刘贵夺一想,确实是,段志芳和项立山还没有沾血。刘贵夺喊了一声:“金波,等一会!” 黄金波刚要举刀,就被刘贵夺这一声呼喊唤住了。刘贵夺找人把宋国春身上的救生衣脱下,只剩一条内裤。四十多岁的宋国春被绑好手脚,往身上系了五六个铁坠子,然后立在了甲板边缘。 刘贵夺找来了项立山和段志芳,并说:“是死是活,你俩看着办吧。” 项立山和段志芳看了看宋国春,又看了看刘贵夺,两人一步一步朝宋国春走去。项立山的耳边仿佛想起了宋国春的话语。 “和我还客气什么,大家都是朋友,朋友有难,我会不帮忙吗。” “上帝是博爱的,他曾派他的儿子来人间,让他的儿子为人类受尽了苦难,他永远不会抛弃人类。” “我打算回国办个教堂,传播上帝的福音,让更多的人脱离苦海,享受上帝的庇佑。” 刘贵夺见项立山和段志芳的脚步放缓了,便催促道:“快点动手,磨蹭什么!” 项立山和段志芳站在了宋国春的身后,项立山看了段志芳一眼,段志芳无奈的点了点头。两人推了宋国春一把,将他推了下去。 “噗通!”一声,宋国春就沉入了海里。 宋国春的死亡,终于给船上的杀戮画上了一个句号。 第四十章 尾声 第四十章尾声 2011年7月28日,日本海以东,距南鸟岛300海里。 清晨七点钟左右,中国渔业管理部门突然接到鲁荣渔2682号的求救信号:“渔船轮机舱进水,无法航行,请求救援。” 这艘失踪良久的渔船重新回到人们视线。 上午,中共荣成市委、荣成市政府召开紧急会议,通过交通部海上搜救中心等有关部门协调,日本海上保安厅先后派出飞机和巡视船进行救援。 下午4点,日本飞机通过搜索,飞抵鲁荣渔2682上空。 船上11人穿着救生衣,向飞机挥手。 由此,渔船的准确位置被标出:北纬27度01分,东经153度20分。 救援船只很快就会赶到,剩下的人开始思考如何掩盖这场血案。 刘贵夺、李承权组织船员开会,开始编造船上经历,反复推敲了更多的作案细节,使一切听起来无懈可击。商定统一说法后,他们将这些内容写在纸上,要求所有人背诵熟悉。 船员们编造的口供,就是我开头第一个故事内容的主要来源。 同时,他们将船上一切写有字的纸条、尖刀等绑上铁坠沉入海中,并反复擦拭所留的血迹。以期毁灭全部证据。 29日,农业部指令正在北太平洋执行任务的中国渔政118船抵达并拖带鲁荣渔2682号返航。荣成市同时派出两条大马力渔船前往接应。 2011年8月5日,鲁荣渔2682号被拖回出航地石岛码头,很多目击者对当时的场景印象十分深刻:渔船靠岸之前,大批警察和警车严阵以待,道路两旁拉起了警戒线。渔船靠岸后,11辆警车分别押走了船上下来的11个船员,这是当地从未见过的事情。 现在又回到了我的小说最开始的那一幕。 很有意思的一件事情是,审讯的突破口是黄金波。他屡屡都成为导火索。他的病倒,引起了渔船劳资矛盾的总爆发;他的告密,引发两派人的内讧。现在又因他的崩溃,导致伪造口供的瓦解。 这艘渔轮上发生的事至今存在很多疑点,如马玉超、王延龙是怎么失踪的,再如温斗到底有没有策划过抵抗。我倒是很想在小说中给大家一个答案,但是转念又一想,还是尊重事实比较好。毕竟这世界并不是每个问题都有答案。 很多人都说我这个小说写得太血腥,可真相比小说血腥何止百倍。不过,船上的血腥虽然超出常人的理解,但船上死者的软弱、无抵抗则更让人扼腕叹息。 随着案情逐渐清晰,无论是凶手的家属还是被害人的家属,都有一种不真实感。当地派出所里,当警察递给船员段志芳的母亲一张荣成警方的拘留通知书时,她如同遭遇雷击。她说,看到“涉嫌故意杀人”几个字时,她想叫,但嗓子是哑的,她想按指印,但哆哆嗦嗦怎么都按不下去。最后,三个警察抓住她的手,把手印给按了上去。后来,段志芳对她说,他在船上一度想跳海寻求解脱,但想到年迈的父母和贫寒的家境,他选择了“沾血”,回国坐牢。 刘贵夺的女朋友韩美玉看到拘留通知书时,当场就跟警察打了起来。她深信老实的男朋友不可能杀人,甚至央求邻居几十人,联名为刘贵夺写了一封长长的证明。 2012年11月14日,山东威海中院开庭审理本案。成为被告的11个船员里,接近半数都请不起辩护律师,只能接受指定的法律援助。而不少的被害人家庭,也只能一起聘请一位律师进行诉讼。 “法庭上,11个被告从外貌上看,都是让人难以留下深刻印象的普通人。”来自大连的张文谱律师说,“他们自己也都供述,当船员的动机就是觉得赚钱多。” 船员们在口供中反复提及的“沾血”一词或许是个微妙注脚,他们也许始终不想面对“杀人”的事实。在法庭上,法官曾问刘贵夺“沾血”是什么意思。刘贵夺拒绝解释说,这不明摆着呢吗。法官一再要求他详细解释。刘贵夺才缓缓抬起了头说,就是杀人的意思。 这些在船上显得嗜血、滥杀无辜的杀人犯,在法庭上,看起来却温驯正常,甚至还说“杀人后心里十分害怕。” 段志芳和项立山在法庭上不断说:如果不杀宋国春,自己就是死。 律师怎么辩护呢?有律师说22人全都在海里,生死未明,因此不能算杀人。有律师说,他们都是在特定空间胁从、被迫杀人,请求法院从轻处理。 2013年7月19日,经过大半年的激烈辩论,一审判决下达。判决的结果是包括刘贵夺在内的4个主犯死刑立即执行,5名从犯有期或无期徒刑,2名胁从犯4年有期徒刑。 而采访了6个死者家属,他们的说法十分近似:一、判得太轻了,有的杀人者只判4年,让死者难以瞑目。二、公司对于死者家属的赔偿太低了。三、血案的总根源是公司,公司签劳动合同的公章都是假的。混乱粗暴的管理导致矛盾长期被压抑和最终激化。 一个参加过庭审的律师说:我看见过刘贵夺,他看起来是十分正常的一个小伙子。他不是杀人魔王,他上船只是为了赚钱,最后发现一分钱赚不到还要倒贴公司钱时,他才被彻底激怒。后面的杀人,他只是为了自保。 2013年7月19日这一纸判决并未让船员家属们服气,有些人当庭选择了上诉。他们不服判决的理由有两个:一是有18个新船员在没有拿到船员证的情况下就被送上了渔船,二是鑫发水产当时与船员们签订合同时,确实存在问题,而这正是这次惨案的诱因。 根据国家海事部门的规定,只有经过基本安全、救生、消防和急救的培训(四个月培训时间并需要考试通过)拿到“四小证”后,人员方可登船,而远洋船舶的船员,必须要向海事局申请相当于护照性质的海员证。 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被告辩护律师称,“鲁荣渔2682”上的人间惨案,渔船所属企业应该负相当的责任。远洋船舶的船员心理负荷通常很大,工作生活环境封闭,以及不容打破的船员等级管理制度,轻则让没有经验的新手人体生物节奏混乱,重则会引发心理学上的“路西法效应”,出现暴力行为。没有出海经验的船员超过了船员总数的一半,在很大程度上为后来的集体骚乱和杀戮埋下了心理上的隐患。在对11名被告的审讯过程中,船员项立山还被查出了有盗窃罪的前科,而黄金波则是在逃的逃犯——这也从侧面印证了鑫发水产在招聘船员过程中的不够规范。 但是不知因为什么内幕,直到今天,直到我把这件事的详细内容一个一个字敲出来的时候,渔业公司依然没有得到任何法律上的制裁。我在去荣成实地考察的时候,曾经向当地的百姓打听过,有知情人士透露,鑫发水产背后的金主很有钱很有门路,据说许多法院都能搞的定。 另外,因为我国的基本国情,这件“无比血腥的”“不和谐的”案件曾被禁止大肆宣传。 因为马玉超被认定“失踪”,按照司法程序,马玉超的母亲冯桂杰和老伴要在判决3个月后,再向警方申请认定死亡。这个瘦小、黝黑的女人至今一提起儿子,眼泪还是哗哗往下掉,打湿那件与她年纪极不搭称的绿色t恤。 她的原话是:“两年里我们从大连到威海,来来回回六趟,路费已经出不起了。我现在回老家没有了房子,回大连没有了儿子,还有三个老人要养,孩子的奶奶到现在都不知道孩子已经没了,一过节就问孙子怎么不回家。” 冯桂杰曾想去“鲁荣渔2682”上看看,给儿子烧些纸钱,但未被允许。这艘沾满鲜血的渔船,早已重新装修后于去年出海,开始了第六次远洋作业。 我和我的一位朋友曾经就“人性本善和人性本恶”的命题有过激烈的讨论,自古以来,对于这个问题的分歧就没有断过,有人说这个问题其实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但是我觉得,所有说这句话的人无非就是信奉一种中庸之道罢了。 我一直认为,人是一种喜欢自欺欺人的动物,其中也包括我自己在内。我们愿意相信谎言,胜过愿意相信真实。诸位来到这里看小说,不也是沉迷虚幻的一种喜好吗。我们愿意相信,上帝没有抛弃我们,我们更愿意相信,人的本性是善良的,我们还愿意相信,人生的本质是幸福和快乐。 千万别跟我讲历史上的奉献精神的故事,不要讲岳飞,也不要讲董存瑞,更不要讲雷锋。所谓的历史不过是一个又一个谎言编制而成的。我们所知道的历史,更多是统治者虚构的事实,以及人民大众的美好想象罢了。 最后,由一个关于猴子的故事,来结束我的小说的第一卷。另外透露,这个小说目前已经积累了八卷的素材,全部取自真实案例。 从前,有两只猴子,一只很善良,会把食物分给其他的弱小的猴子,为了其他猴子活下去,可以牺牲自己的生命。他热爱奉献,乐于助猴。它的人生信条是——完成大我,牺牲小我。 另外一只猴子很邪恶,在没有东西吃的时候会抢劫弱小的猴子,为了自己活命,可以害死别的猴子。自私自利,卑鄙无耻。他的人生信条是——谁都可以死,反正我不行。 那么,我们究竟是哪只猴子的后代? 判决结果 【1】被告人刘贵夺、姜晓龙、刘成建、黄金波,犯故意杀人罪,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犯劫持船只罪,判处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决定执行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2】被告人李承权犯故意杀人罪,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3】被告人王鹏犯故意杀人罪,判处死刑,缓期二年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犯劫持船只罪,判有期徒刑12年,决定执行死刑,缓期2年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4】被告人冯兴艳犯故意杀人罪,判处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5】被告人梅林盛、崔勇犯故意杀人罪,判处有期徒刑15年,剥夺政治权利3年。 【6】被告人项立山犯故意杀人罪,判处有期徒刑4年;犯盗窃罪,判处有期徒刑一年六个月,并处罚金人民币一万元。决定执行有期徒刑5年,并处罚金一万元。 【7】被告人段志芳犯故意杀人罪,判处有期徒刑4年。 “鲁荣渔2682”号人物表 管理层(全部来自辽宁大连,8人): 船长:李承权 大副:付义忠 二副:王永波 轮机长:温斗 大管轮:王延龙 二管轮:温密 伙食长:夏琦勇 水手长:陈国军 船员: 黑龙江籍(4人):刘贵夺、刘成建、姜晓龙、丁玉民 辽宁籍(3人):王鹏、宋国春、姜树涛 内蒙古籍(5人):包德格日吉胡、双喜、包宝成、戴福顺、黄金波 山东籍(3人):冯兴艳、吴国志、马玉超 其他省份或籍贯不明(10人):段志芳、项立山、梅林盛、邱荣华、薄福军、刘刚、岳朋、宫学军、单国喜、崔勇 第一章 落难 小说第二卷“死亡之岛”根据二战期间轰动世界的“安纳塔汉岛女王事件”改编,由于事件时间久远,许多细节已经无法考证,但笔者将本着对历史的尊重,以及本小说“重述真实事件”的主旨,对该事件进行最大程度的还原。 1939年,日本拟定了两个作战取向,分别为“北上”和“南下”,日军起初看重苏联丰富的战争资源,拟定了入侵苏联,占领西伯利亚的计划。但在日俄战争中,日本由于军事思想和战斗技术的落后,遭遇了日俄战争以来首次最惨重的失败。 “北上”吃了败仗之后,日军紧急调整战略方向,掉头“南下”,侵占东南亚,夺取更大的战争资源,以便日后吞并世界储备后继资源。由于日美两国奉行完全对立的东亚政策,日美在东亚的利益发生严重的碰撞,日军的南下侵略遭遇巨大阻力。 1941年,丧心病狂的日本军国决定冒险一掷,1941年12月21日,在日本盟军总司令三本五十六的策划下,日军成功实施了珍珠港突袭。 然而这次战术上的成功,却是战略上的失败。美军正式对日宣战,卷入太平洋战争。战事恶化,战火蔓延到太平洋的小岛上…… 太平洋上,四艘隶属于日军的鲣鱼渔船,高插着日军的旗帜,在茫茫大海上行驶着,目标是大量鲣鱼的栖息地——马里亚纳群岛。 这一天,鲣鱼渔船已经抵达了目的地,只要稍作休整,对鲣鱼的打捞就会开始。虽然有关战争的消息不断传来,但是这四艘渔船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直到这一天的到来…… 四艘渔船上一共有十三名军人和四十七名船员,军人负责保卫船员的安全,也负责监督船员们的工作。三艘渔船的名字已经无法考证,暂且称之为一号,二号和三号吧。 我们的主人公东野是三号渔船上的一名军人,这天东野吃过了早饭,在甲板上闲逛,大海上的生活太苦闷了,这让东野无法忍受。东野上船的理由很简单,为了逃避战争。尽管东野认为自己总是很幸运,但是子弹可并不长眼睛。东野并不是唯一一个这样想的。此时的东野并不知道,他将面临的,是比战争还要残酷的考验。 东野隐约看见不远处有几架轰炸机在天空中飞翔,只是距离很远,分不清是美军还是日军。太平洋是两军交火的阵地,因此偶尔看见飞机飞来飞去也不是什么大事,因此东野并没有放在心上。 裕和和三宅也是这艘船上的军人,两人比东野年轻两岁,其中裕和上过几次战场,并且是枪械高手。东野在甲板上看到了两人正在说悄悄话,便上前问:“喂!说什么呢?” 裕和说:“我们在说嫖娼的事情。” 东野疑惑道:“嫖娼?怎么了?” 三宅问:“你嫖过娼吗?” 东野哈哈大笑,道:“这还用说,那他妈的当然了,我嫖娼的时候,你俩还撒尿和泥玩呢。我嫖的娼,胖的瘦的,高的矮的,不计其数。” 三宅问:“那你现在想不想找个小姐弄一下?” 东野说:“想也没办法,茫茫大海,到哪里去找小姐。不过不要紧,半年就回国了,回国之后,我带你俩去嫖。” 裕和问:“你这话当真?” 东野信誓旦旦说:“骗你是孙子。” 三宅叹了一口气,说:“哎,那也得等半年以后,远水不解近渴啊。” 东野说:“瞅你俩那个窝囊样。那这样,我给你俩讲个荤段子,你俩看怎样?” 三宅和裕和都点了点头,然后期待的看着东野。 东野清了清喉咙,说:“从前有个有钱的老爷,老爷生了个儿子却是个傻子。转眼傻子二十了,到了要结婚的年纪。老爷便花了好多钱,给傻儿子娶了个漂亮的媳妇来。入洞房之前,老爷告诉傻儿子,今天晚上要用你最硬的地方,去撞你媳妇撒尿的地方。傻儿子点了点头。第二天大清早晨,媳妇找到了老爷,对老爷说,快去看看吧,你儿子疯了,正用脑袋撞我的尿壶呢!” 这个笑话引起三宅和裕和一阵大笑。 笑话刚讲完,东野就感觉不对劲,抬头一看,那几架战斗机距离自己越来越近,东野隐约辨得战斗机是美军战机。 东野大喊:“不好!” 三宅和裕和还没来得及问怎么了,东野就跑进了船舱,跑到了驾驶室。东野对船长说:“掉头!” 船长说:“可是……” 东野把枪上了膛,指着船长的脑袋说:“你他妈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船长急忙转舵掉头,东野往天空看了一眼,飞机马上就要飞到自己的正上空了。东野问船长:“还能不能快点?” 船长说:“已经是最快速度了。” 东野质疑道:“这速度就是最快了?乌龟游得都比这快!” 船长无奈的说:“长官,我这是渔船,又不是军舰。” 东野举起了枪,道:“靠,你还敢顶嘴!” 飞机的轰鸣声已经隐约可以听得见了,东野忽然想起了另外两艘渔船上的伙伴,东野打开驾驶室的窗户,冲不远处的另外两艘渔船大喊:“喂!快掉头!轰炸机来了!” 东野反复的喊着,终于一艘渔船上面听到了声音,一名船员回话道:“你说什么?!听不见!” 东野大喊道:“轰炸机来了!” 东野刚刚喊完,一枚炸弹便在击中了不远处的渔船,东野捂住了眼睛,叹了一口气,他不忍心再看伙伴的渔船如何沉没了。此时最为重要的是,自己所在的这艘渔船的安危。 东野看到不远处有一座小岛,于是问船长:“看到那个小岛了没有?” 船长点了点头:“看到了。” 东野命令说:“以最快的速度抵达那座小岛,听到没有,要是慢了一时半刻,咱们就不用捕鱼了,直接掉进海里喂鱼了!” 船长连连点头:“懂懂懂!” 这时,美军的炸弹已经陆续往下投,三号渔船附近不断炸起水花,东野打开窗户回头一看,其他三艘渔船其中两艘已经被击沉,还剩一艘正在下沉。东野所在的三号渔船成为了唯一的幸存者。 东野想起了自己在东京的家人,一种强烈的求生的渴望迸发了出来,他用枪顶着船长的头,道:“再快点!” 而此时三号渔船上的其他船员已经开始了躁动,惊恐的气氛在三号渔船上面弥漫着。除了东野,裕和,三宅三人之外,还有一名军人叫做村上,村上在这批出海的军人中算是个稀缺品种,因为他上过大学。原计划的队伍中并没有他,他是被强制安排进来的。 在大多数人都十分慌乱的时刻,村上保持了难得的冷静,他分析,在如此高密度的轰炸下,这艘渔船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另外三艘被炸毁的渔船就是很好的证明。在这种情况下,坐以待毙并不是最好的办法。而现在距离小岛也并不算远,仅靠游泳就能到达。因此村上选择了弃船跳海。 村上跳海后不久,三号渔船终于被一颗炮弹击中了船尾,船只开始倾斜。东野跑到甲板上,举起枪,对着天上的飞机连连开枪。 东野骂道:“美国佬!我x你祖宗!” 与此同时,船舱内,裕和和三宅则情绪十分低落,裕和垂着头,说:“船只恐怕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了,我们要完了。” 三宅叹了一口气,说:“上战场也要死,出海也要死。早知道留在国内好了,临死还能风流一把。” 发泄完心中的怒火,东野又回到了驾驶室,东野问船长:“还能坚持吗?” 船长几乎是含着泪说:“船尾被炸掉了,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了。” 东野握住船长的手,说:“即使还能坚持一分钟,也要坚持到底!” 船长被东野的乐观精神感染了,点了点头,说:“嗯!坚持到底!” 终于,在顽强的坚持下,船只抵达了小岛。东野以及船上的全部军人和船员,都从三号渔船上下来了。下来之后,船长和东野讨论着。 东野说:“他妈的真倒霉,轰炸机一共就那么几百架,竟然叫我给遇上了。” 三宅对东野竖大拇指说:“能活下来就算是万幸!还得感谢东野君及时发现了敌军啊!” 船长说:“还好,船只问题不大,还能整修,修好我们就驾船回国。” 东野笑了笑说:“哈哈,幸亏渔船没炸沉,要不我们岂不是要一辈子呆在这小岛上了!” 船长说:“可不是嘛。” 话音刚落,一枚炸弹击中岸边的三号渔船,三号渔船现先是燃起了大火,然后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慢慢的沉没了。 第二章 神秘小岛 三号渔船上的船员和军人都上了岸之后,东野率先询问道:“大家都没事吧?” 诚然,有人受了伤,但都是些轻伤,很多人回答:“没事。” 东野点了点头,说:“人没事就行,回国的事慢慢考虑,总会想出办法的。” 大家纷纷点头,是啊,现在这种情况,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不慢慢考虑,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忽然,三宅说:“好像少个人,村上去哪了?” 裕和说:“糟了,不会是在船上还没下来吧。” 此时的东野则更加着急,虽然他和村上相处时间短暂,但是已经是非常好的朋友了。东野道:“不会吧!” 正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一个人指着大海喊了一声:“看!那是谁!” 大家都朝那个方向看去,东野也看了过去,东野认出了那是谁,他站了起来挥着手大喊:“村上!村上!” 村上很快游了过来,上了岸之后,东野紧紧抱住村上,道:“太好了,你还活着!” 拥抱过后,大家聚在一起商量下一步的计划,在这个过程中,又陆陆续续有三十名左右的船员和军人游了过来,他们都是从被炸沉的渔船中逃出来的。东野数了数,现在幸存的人一共有三十五名。 其中年纪最大的,也是这次出海的军人中的队长,叫做桐原。桐原五十四岁,即使是没遇难之前,也总是邋里邋遢的,脸上挂满胡子茬,头顶也有很多的白头发。桐原其实并没有什么太大的能耐,能当上这次的队长,纯粹是因为年长的原因。 桐原率先喊道:“在现在这种严峻的时刻,我有个重大的提议!” 大家纷纷看向桐原,等待着他的重大提议,桐原强调说:“我提议!我们大家弄点柴火来,我们点个篝火,烤一烤身身上的衣服,顺便暖和暖和!” 桐原在大家心里还是有一定威信的,大家纷纷点头,道:“嗯,有道理。”说完,大家分头去寻柴火去了。 东野正在捡柴火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喊:“大家快来啊!大家快来!” 东野以为遇见了什么棘手的事情,当即放下了手中的柴火,跑了过去。喊这一声的是裕和,原来裕和和三宅正在捡柴火的时候,却在一棵参天大树下,发现了很多不知道从哪来的大油桶,大概有五十多桶,似乎是用铝之类的磨光金属做成的,严严实实的盖着涂着黄色油漆的盖子,还贴着封条。 东野是第一个跑过去的,看见这些大油桶之后也愣住了,骂道:“这他妈是什么破玩意儿?” 裕和和三宅端详了半天,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这个时候,大家已经基本都围过来了。对于桶里面是什么,大家心里都没数。大家纷纷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着。 东野看不下去了。他找个树枝,劈成了木棍,然后走了过去,对大家说:“还讨论个屁!我们撬开看看,不就知道是什么了么!” 说完,东野就要上前把其中一个大油桶撬开,最后赶来的村上刚好看见了这一幕,村上大喊道:“不要碰那个东西!” 东野愣住了,大家也都看向村上。东野问:“为什么不能碰?!” 村上说:“里面可能是放射性废弃物!” 东野疑惑道:“什么叫放射性废弃物?”东野的疑问,也代表了大家的疑问。 村上不急不躁解释说:“我有个在政府科学研究部门工作的哥哥,他曾经告诉过我一个秘密,现在美国和日本的战场并不在太平洋上,而是在于武器研发,谁能率先研究出核弹,谁就能赢得这场战争。不光是日本,德国也在研发核武器。而核弹最重要的组成部分就是一种叫做铀的放射性物质。” 东野说:“这我还真是不知道,不过这东西怎么会在这个小岛上?” 村上说:“现在需要不断的实验,实验失败后的放射性物质就变成了放射性废弃物,也就是核废料,这种东西放射性很大,而且很多危害目前尚不明确。我推断,这种东西必须要抛弃到远离人迹的地方,政府部门选择了这个小岛。” 东野疑惑道:“太平洋上那么多小岛,这里距离日本本土又那么远,为什么要选这里?” 村上说:“那我就不知道了,不过目前理性分析的话,发现这个东西,分别有一个好处和一个坏处。大家想先听哪一个?” 东野气愤的骂道:“你直接说不就完了!” 村上并不生气,解释说:“坏处是这个大油桶里面的东西,也许对我们身体又害,但害处是什么,现在还无法推断。再有就是,这个小岛既然是堆放核废料的,那么也就不太可能还有其他人居住。好处是,那些往这个小岛上运送放射性废弃物的人,也许还会来,那么我们就有可能获救。” 大家纷纷点头,道:“有道理。” 大家把柴火堆在了一起,生火又成了一个难题,没了火柴,大家面对柴火堆束手无策。东野率先动手实验钻木取火。正在东野钻木的时候,飞过来五六只蝙蝠,围着大家飞来飞去,大家纷纷躲闪着。一位名叫江川一郎的船员躲闪不及,还被蝙蝠咬了一口。 钻木取火最终还是成功了,篝火终于升起来了,野兽怕火,蝙蝠看见火,就连忙都飞走了。大家烤着火,心情都好些了。 村上一边烤着火,一边说:“我总觉的我们来到这里,是早就注定的事情。” 东野质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村上说:“被炸毁的渔船,来到这个小岛,小岛上的核废料,你觉得这一切都只是巧合吗?” 东野笑了笑,说:“当然是巧合了。” 村上说:“那我问你,你说的巧合是不是指现在发生的一切——渔船刚好遇见敌军轰炸机,刚好轰炸机使用的炸弹足以摧毁船只,却不足以杀死所有人,刚好我们逃到了太平洋上唯一堆有核废料的小岛。” 东野点了点头,说:“是啊,很有这个可能。” 村上说:“我的老师曾经教给我一句话,这个世界上没有巧合,只有被当做巧合的假象。” 东野不知如何反驳,只好气愤道:“好!你口才好,我说不过你行了吧。” 正在两人陷入争执之时,江川一郎忽然捂着肚子倒在了地上,脸色铁青,嘴唇发紫。东野走过去,关怀的问:“江川,你怎么了?” “我……我……”江川一郎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之后,便不再动弹。 东野把手指伸到江川的鼻子下面,然后迅速抽回了手,表情惊恐,东野道:“他死了。” 大家陷入死水一般的沉默,村上说:“现在巧合又多了一项,刚好上岸不到一个小时,就有一个人死去。” 东野突然看到了江川一郎脖子上的伤口,东野当即大喊道:“大家一定要小心!岛上的蝙蝠有毒!” 顿时,大家一片哗然。 大家在树林中的一片开阔地,为江川一郎刨了一个坟,两个人抬着,把他的尸体扔了进去,然后填上了土,再在坟堆面前简简单单插一个树枝。一个人活着的时候随行的物品无数,除了火柴香烟之外,还要有漂亮的衣服,而到了死了,这一切就都无法带走,能带走的只有自己的灵魂。东野想了想,觉得真的很讽刺。 到了篝火快要灭了的时候,桐原再一次率先打破了沉默,桐原说:“嗯,我们大家应该分头去岛上熟悉熟悉地形,顺便再找点吃的。” 大家纷纷点头称是,大家都有点饿了。点完头,大家纷纷起身要走。 村上突然大喊了一声:“慢!依据现在的情况,我建议大家应该组队去寻找食物,根据所属船只不同,四人为一队!以应变突发事件。” 这个建议很快被采纳了,大家开始组队,组完了队都分别走进了山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