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岸右驿》 001 阿布说,安生,如果有可能,你一定要记住。有些事情,你一定要去努力,因为很多的事情,会慢慢的遗忘。你一定要努力的记住,她真的是一个好孩子,一个适合你的人。 13年3月23日,夜、微寒,火车驶过一个又一个的站,车厢里面人烟嘈杂。有打牌的、有大声唱歌的、有吃着泡面的、有用电脑看着电影的。抬头得见,深夜呼啸。微薄衣物连薄寒都抵御不了。这驶入另一座城市的深夜孤寒,将牙齿冻的咯吱咯吱。 母亲做的家乡小吃,温暖的躺在怀里。每次的远行,母亲都喜欢做家乡特有的小吃,让其带着。这是家人对孩子无言的关怀,家的气息依旧环绕着鼻翼。如同封闭在黑暗里的一束光,那温柔是苍茫天地间,知道自己无论走到哪里,依旧会有一处期待着自己的回归。那是在生命之初便打下的烙印,被称之为家的地方。 那张渐隐渐陌的脸,有微笑、有期待、有坚韧。容颜、额发在岁月的侵蚀之中。慢慢模糊,只剩两鬓斑白。这一刻他才懂得父母的老去,这一刻他才真的敢问自己,可以执子之手吗? 这一年,安生28岁。 武昌到西宁,一千九百五十一公里,二十一小时的车程。在与家人短暂的相逢之后,安生再次踏上了北方的旅途。每一年,总有一段时间,与北方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那些渡过的除夕初白,那个黯然流泪的女子。将安生与这座本无关系的城市,深深的纠缠在一起。这千里之外的奔赴,却仅仅是为了那放不下的浅白桃花的哑歌。 他说阿布你知道吗?小时候,我不听话,他就用皮带抽我,狠狠的抽我。幼时在家,因父母忙碌,自己却在肚子饿极了之后,尝试着自己做饭,结果却是至今在手臂都有着一条长长的疤。好似深藏在黑暗中静默的感情。等待着一场爆发。 而如今他已长成一个健壮的男人,而曾经令他敬畏的他,已经慢慢的变老,偶尔咳嗽。周身散发着腐朽的气息,如同阴暗角落里潮湿的青苔,疯狂的生长着。安生很少回家,这次回家,老人已经在家里休息了大半年。没有工作,大部分的重担压在了母亲的身上。曾经目标明确的眼神,却是沧桑之后的寂寞。生活合着身体的打击,让老人迅速的腐朽。两人在一起不说话,都是习惯沉默的人,他完好的续承了他的品性。只是在他再次离家,在等待大巴的间隙,接到母亲的电话,说父亲让她转告,让他别担心,只要还能动,就会养活自己,遇到的一个合适的就成。隔着玻璃,寒雨霏霏,我们不是你的负担,但他却成了他们的负担。 人的一生除了虚荣,没有什么是最重要的。父亲的一生都付在了这两个字里,从安生懂事起,父亲对其的管教一直都是严格的。比如他的学习一定要比邻居的好,比如言行举止,比如不能和调皮的孩子玩,幼时的他从来不懂,甚至连爷爷说的,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也是嗤之以鼻。随着年纪的增长,他和父亲的关系,就像爷爷珍藏的线装书。在时间里只剩发黄的几页,沾染着墨色。 那年17岁,高中逃课开始,两人展开不可磨合的争斗。以至于在大学期间,以各种理由不回家数年。他从来不知哪个强势的人,在岁月里变的苍老,如同他自以为美好的爱情,在时间里也变成赤裸裸的脏。时隔两年的相见,安生的心中已经没有了恨,看着躺在靠椅上的他,仅仅因为能挣更多的外快,而失足掉了下来,腰椎受到的伤,明显不像电话里的清淡描写般。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如果没有他,或许他和她就在一起了吧!安生没说,而是踏上了北方的火车。 002 白露说:“安生,我知道你是什么人,你也知道我是什么人。你只是比我多了一张温柔的外表,你是什么货色我懂,我是什么货色,你也知道。”白露庸散地躺在沙发上,修长手指上的白洁烟身已经燃了一大半吧!望着不说话的安生,白露深深吸了一口烟,经过咽喉,保留在肺里的尼古丁,让人偶尔微晕。 安生依旧安静地蹲在那里,将薏米、黄芪一点点放入沸腾的砂锅里。已经散开的淡淡的微香,融合在本归的时间里。这本是一副岁月静好的画面。若不开口,肯定能够惹得旁人羡慕无比。但明明就是一副这样的画面,却在白露的开口之下,碎的不能在碎。一切梦碎之后的清醒,终究是残酷的现实。 她看不懂他永远微笑,好似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她不知道,那些感情的出口会在什么地方。或许曾经找到过,却被两人渐渐的遗落在了路上。为什么她想来找他,而他也接受她,与爱有关吗?两个人谁都不知道。 他有他的生活,她有她的世界,除了那一段年幼天真时的交际。两人都已散的太远,远到在见,也只像是邂逅的情人般。那段年幼的爱情没有人在去提起,更多的也只是欲望了吧!彼此贪念着彼此活力的躯体,借以弥补那些年的遗憾。很多的事情都是脏的,抛开爱的名义之后,都是丑陋的妄欲。 白露说:“安生,我想去广州。”“嗯,好的。”上上一次的见面是在春节之后。依旧是曾老旧脏乱的旅馆,依旧是一百二十元一夜。她背着自己的男友,与这样的一个男人在一起。偶尔午夜醒来时,看到好好盖在身上的被子,总有眼泪盈眶。他一直都知道,她睡觉总有踢被子的习惯,知道她喜欢的食物,知道她许多连自己都忘记或无意间说出谈起的事情。恋爱时,他能记住,分手之后,他依旧能记住。这个每次分别时,额头的亲吻,回家途中关心的话语,就是这样的一个浅浅的,没有花言巧语的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然在心里刻下了一道道印痕。 “你说你会把我放在什么地方?”“眼泪之下,心脏之上。”“那是什么地方?”曾经的白露不懂,现在的白露依旧未曾想通。“我到了。”“我在邮政地铁口,你在哪里?我去找你。”两人就剩下这么简单的话语,白露一直觉得,安生应该说点什么,应该做点什么。她讨厌这样的安生,却又迷恋这样的安生。只是在白露在许久挽起另外一个男子时,才突然想起,这次的见面,他没有过来牵她的手。 若下班之后,家里有这样的一个人等待着,若炒菜时,偶有一双手,将自己围绕,那必定是幸福的。这样的爱情太简单,这样的爱情太平凡,平凡到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得到,他能从雨婷的眼神中看到,在他说完白露要来时的哀伤。没有旧日恋人相见的期待,很多的情绪他懂。他想爱雨婷,却又控制不住地对白露的话语点头同意。一个是在最美之初出现的短暂女子,一个是在身边了自己六年的女子,很多的事情,说多了,也仅仅只是旁人理解事情的佐料。 诸多人事,本事没有多大的意义。只不过是出现在恰当的时间,恰当的地点。然后与恰当的人相遇混合,蒸发为今后不可妄语的存在。偶尔停下时想想,那些人事早已面目全非,那些记忆也早已布满坏道。剩下的变成一种静默,在岁月的沉淀之下,成为了身体里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这是自我的洗礼,自我的成长。若悟,便能回归正轨。若执迷不悟,便是沉沦。 003 那年他逃课,那年他用这样直接而又惨烈的方式,与父母对持,没有和解。人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自己无法知晓。父亲说:“你应该上这样的学校。”父亲将他的高中大学,已经全部的安排好。他是他的希望,是他自身无法现实梦想的延续。一辈子为了什么?谁不是为了孩子。而年幼的安生只是认为父亲这样做,是因为当年的失意。他不知道,那个时代造就了多少像他父亲这样的人,一人时,安生会有大段大段的难过,但依旧会进行无声的诉说,他不是他理想化的种子,开不出父亲想见的那朵花。 第一次的争吵,是安生以不读为借口,喝酒的父亲,默默哭泣的母亲。许久以来的顺从混合青春期叛逆的爆发,连安生都无法知晓结局,他以为依旧像以前那样被暴打一顿的结局并没有出现。那个曾经听话的孩子,在着二年的时间里,慢慢在父母的眼中消失不见。 最先开口的依旧是父亲,很无力的话语,细数着数年来的种种。很多的事情,安生一直都懂,但是这些年的光环,已经让安生力不从心。他只想像一个普通的孩子般,有着一群要好的朋友,假期可以好好的玩,而不是每次补课,他的想法很简单,想要的也很简单,但这唯独是大人不被容许的事情。 第一次的争吵,太极般的收尾。想起结束时,父亲说,小声点,隔壁的人都在听,都在看我们的笑话。那个不过是个虚荣,一张脸面而已。这样的话语安生说不出口,甚至在说不读的时候,就已经后悔,让那个温柔暖语的母亲,在自己的面前落泪。这样的结局,比让父亲打一顿,让人更加难受,诸多话语被一点点咽回去。 很多的事情,对那时的安生来说,更多的是一种呈现。至于由它引申的意义,安生并没有去思考。谁的青春不癫狂,错的,对的。也只能在日后慢慢的体味结算。这是一个过程,若这个过程中出现了另外一个人呢?那是否会染上别样的色彩。当白露开口说:“我喜欢你。”安生是激动奋亢的。是一种无法被言语的情绪,比家人老师的话语,都要来的直接热烈。如出笼的野兽敏感的,至于故事,没有人在意。 学校时的爱恋,大多都是单纯无色,没有经过世俗的渲染,让彼此都以为可以天长地久,这时的安生,好像找到了一个缺口,那些无法言说的情绪,慢慢被走进来的白露替代填满。偶尔会想起曾经的那个孩子,那个每日按时上学放学,连下课都珍惜时间做这练习薄的孩子,一复一日,走在不变的路上,现在来看那时的自己是有多傻,抬头看到曾经和自己这样走了两年的雨婷,不由得哑然失笑。 “以我们现在的成绩,我想我们高考,肯定能够考上c大。”有目标的孩子,总是容易快乐,这个听说自己不想读了,不想学习了都哭了的人。如今依旧走在曾经自己所走的那边道路上,但身边却没有人的陪伴,甚至连个像样的朋友都没。这是曾经也属于安生的悲哀,现在却只剩雨婷一个人面对所有。 安生说:“雨婷,我有女朋友了。”安生说:“你真的准备去c大?”望着脸红的雨婷,安生牵着白露走开,她和她本身就不属于一个世界。雨婷一直都知道自己很笨,她必须努力,那些约定你还记得么?但是雨婷连这样的话,都没有勇气说出口。她一直都是卑微的,一个人独自的努力,一个人的自说自话,少了他的鼓励,她害怕连约定都实现不了。这是什么感觉呢?雨婷不知道,也不曾想过。却在安生像自己介绍女朋友时,无比的难过,雨婷很想找安生说话,看到两人笑声浅语,觉得自己又是一个多于的人,会打扰到别人,这样的情形,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是雨婷所无法控制的。现在的她,只想远离安生,即使见面的难堪安生没有察觉,但依旧让自己无地自容。 你说,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吗?白露低着头问,很多事情不用明说,便已知晓,他她,只待一个肯定便能安心,若连一个假的答案都没有,那是让人不安的,抓不住的东西,永远太飘渺。安生说:“会。”简单干脆。因为年幼才可以大无畏。 004 如果剧情像这般的发展,那一定是皆大欢喜,两人在同一所学校。说不定毕业之后就可能结婚。但现实怎么可能那么圆满,人生又岂是一两句话语的小说,平淡的时间最无情,或许自己能拿一个前程去赌一个未知,但是家人能吗?不能!年幼的人们,总会把事情想的过于美好,以为非己不可,但事实,都只是旅客。 你绘了场景,他定了规则。但安生却在给出承诺之后食言了。父母是不可能让他拿自己的前程去开玩笑的。“万般皆下品,为有读书高。”连姥爷都说,现在的大学就相当于曾经的进士,这是光宗耀祖的事情,马虎不得。原本安生想的是,这般的成绩,白露想去哪里,都可以同往了。若没有这样的意外,两人就应该很自然的在一起,这是看得见的现在。虽然,以后没有人知道。 但父母却否决了他的志愿,c大,这个在父母口中的学校,也是曾经自己以为必去的学校。他以为,他以为啊。却毫无征兆的,被这样推入了时间之中。 电话里,白露说:“安生,安生,你一定要说服你的父母,你一定要的啊!我们说好的了,你难道忍心让我一人去那边?”言语沙哑无力。“好的,我会努力。”除了这样简单的话语,安生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答案已经摆在了眼前,安生不敢开口,对白露说,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也没有任何选择的可能了。父母的决定,他懂。而他也不可能为了这事,吵着和父母说,我必须去那所学校,不然我不读了。这种事情出现一次可以,但不会在出现第二次。他是一个传统的人,小说里的场景太假,写的人嘲笑着,看得人却在落泪,各自沉沦罢了。 喜欢一个人,从什么时候开始。从哪天穿着衬衣的偶尔开始,白露不说话,微醉的湖边有人唱着听不懂的粤语歌,桌上放着几碟吃剩的烧烤,三三两两的啤酒瓶。这样的夜并不浪漫,甚至还透露着点点凉意,她在等安生开口。 “你说,我们会在一起吗?”“会的。”安生点上一支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可是我们不在一个城市了。”“你要相信我。”白露自嘲的喝了一口眼前的啤酒。信任太虚了,谁都可以谈起,就像爱情,哪一个不是说,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下一秒却牵着另外一个人手,说着同样的话语。 “安生,你知道吗?我们两个见面要乘做十一小时的车。”“我懂,一有时间,我就会去看你,你在那边一定要注意身体。”“你真的不能说服你父母吗?”明知不可能,白露依旧希望安生能够努力一下,甚至偶尔也在想,或许安生根本就没有像自己的父母提过不想去c大。一所一流大学,一所三流大学,到底是差了许多。但看到安生时,却又为自己有这样的想法,而感到可耻。他可是喜欢自己的人,但自己真的是他喜欢的人吗?白露不敢继续想下去,却不得不想,两人在一起的时间太短了,高三的尾巴,半年的时间,若没有自己的那句我喜欢你,你看啊!两人就根本不可能有多大的交际。 “你还记得雨婷吗?”“她啊,记得怎么了?”她和我在一个学校了,那不错,白露又倒了一杯酒,掩饰自己的尴尬与无力。她能感觉到雨婷对安生别样的情愫,每次见到她与安生在一起,都会脸红的人。怎么可能仅仅只是朋友两字,或许安生是知道的,只是他没有在意。白露不知道如何将这些情绪整理,或许睡睡就好,捂住被子,就什么都不怕了。 005 分别总是永久,相遇总是平常,在学校伴着安生时,雨婷是高兴的。她以为他忘了的约定,没想到他还记得呀。看着安生带着自己游走在超市,买着各种日用品,大包,小包的帮自己拿进宿舍。甚至被阿姨拦下时,还理直气壮的说:“我是她哥,来送我家妹子上学的。”“不就是一个c大,啥稀奇。”当然这话被两人自动忽略。倒是雨婷的脸红了好久,本应该是父母来的事情,却在听得安生也在这所学校之后,两位老人直接将雨婷托付给了安生。这车上的一路,也是被安生说笑了好久。 “我走咯,你上去休息下,等下应该会有新的舍友到。”安生在宿舍给雨婷说道,然后挥手转身,拿出电话。雨婷知道,肯定是打给白露,想起车上,他一直握在手里的手机。叹了一口气,收拾好自己的心情,缓缓上楼。 安生将着一路的见闻,说给白露听。许久才得到白露的回答:“你很开心。”“为什么不开心呢?等你到学校之后就知道了,比以前的高中好多了,曾经想要的,现在都可以实现。”安生激动的说着。“我有事,先挂了。”呵,都可以现实?逃课,睡觉,还是爱情?真的可以现实?真的就有自己想要的?白露是不安的,就像不在了的亲人,能明显感觉到曾言语的关爱,但没有实质的物体,太无力。 安生拿着传来忙音的电话,不知道怎么诉说。刚才的好心情似乎全部没了,他知道从离开之后开始,白露就开始变了,即使刻意拿出很多开心的事情说与她听,白露依旧无精打采。每每问及时,也只剩一句“没有什么。”敷衍了事。 但安生能够猜到,这样的事情肯定与自己有关。他不清楚白露具体担心着什么,但是他多么希望自己能在白露的身边,对白露说:“亲,别怕,我们会好好的。”男人一诺,必一生付。但是自己下的决定,能影响谁呢?不能,言语谁都可以谈起。 依旧每日的电话。惹得旁边的雨婷也开始羡慕无比,有你这样的男友,真好。望着一脸无邪的雨婷,这个默默不语的女子,遇到难题就扶眼框的孩儿,似乎眨眼之间就变了。你是否也变了? 安生望着雨婷,找寻着曾经的印记。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成了父亲哪一类人。为了一句旁人的真好,却要收起自己所有的悲哀。每次数秒的通信,甚至接通时,耳边偶有的男音。安生不说,是自己给了承诺,而没有做到。这个经过生命中的第一个女子,安生点上一支烟,想,我等你说出口。 许久没有的电话,或许就这样慢慢的淡了,慢慢的忘了。然后另外的人走进来,但安生却在生日的那天接到了白露的电话。白露说:“安生,我有喜欢的人了。”“哦,我知道了,应该很幸福吧!”白露不知道安生说的幸福是什么。只是反问道:“你怎么不惊讶?”“呵呵。”安生苦笑,这样的事情在电话越来越少时,在每次吱吱语语时。结局。彼此都已知道,只是没有摆在上面而已。 “但是,我依旧有一个问题想问你?”“好的,你说。”安生走出ktv,马路上人声嘈杂,低头的耳语,呼啸而过的车辆,行走的人群暧昧不清。“安生,我喜欢你,但是我也喜欢他,你说我应该怎么办?”想好了万千的答案,却没有猜到题目。安生楞了楞,然后违心的说:“我的话,不在你的身边,只有放假之后才能见面,如果平时有事的话,还是一个在身边的人好,可以照顾和关心。毕竟言语在行动面前太乏力。”“呵呵,安生没想到你也知道,言语太乏力。”安生反驳道:“白露,我给你说的我一直都在做,真的,这些雨婷都是看在眼里的。”“又是雨婷,你说我应该选谁,你还是他?”“如果从私人角度考虑,我建议你选择身边的人,因为他是能照顾你的人。”“那你不爱我了吗?”“爱,但是不能给你任何想要的。”我们回去之后,还能在见面的吧!我说的对吗?安生。 安生点头,却又自嘲的笑了笑。世界上还会有像自己这般的男人吗?或许根本连男人都算不上。哪有把自己喜欢的女友推给别人。没有争吵,没有任何的哭诉。就像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毕竟在没有想过爱情的年纪,遇到了爱情,那已经是万幸之中的万幸。能有这样的开头已经很好,怎么奢望去期待更加大的结局。 006 她以为安生会选她,她以为安生会发很大的火,她以为……到头来全部成了一个人的自以为是。你看这事,让别人发火的资格都没。白露认为故事不应该是这样发展的,很多的事情白露是知道的,每日的电话,想接却又不敢接。两人的世界越走越远,远到白露不知道如何去维持这份感情。女人都是敏感的,那么高傲的她,那个敢说爱的人,现在却变的和曾经的雨婷一样,一样的卑微,一样的不自信。 原来真的爱上,却是这样,原来真的失望,也是简单。若安生开口说,找什么男朋友,有我就好了。我没找呢!只是骗你玩的,太幻想,这样的话,安生不会说,她懂,但她依旧去期待着的,只要你说,我就点头,但是安生没有。曾经她抓住了他,现在是自己放开了他吗?自作自受,还是…… 白露想了数月的时间,却在这样的一通连自己都不是所云的电话里。全部结束,全部揭晓。还会在见面吗?会的,想起安生的回答,白露已经没有任何的勇气与力量,在做别的事情。只不过是预演了一场意外,自己却无意外的入选。 几时,几里,谁能预算,把一个人的温暖,当成另一个人的怀抱。安生不知道白露是不是这样想的,毕竟他们的爱情太卑微,连双方的友人都不曾看好。能够相伴的走上一段,算得上奇迹了,想想刚办的银行卡,都是白露的生日,真的好笑。“伟如有烟吗?给我一支。”“我叼,我还以为只有我一个人抽烟。”听到这样的话,安生笑了笑,“忘记买了,下次补上。”安生住的是老式宿舍,可以坐在栏杆上,眺望灰蒙蒙的城市,除了高楼的虚影,没有灵动的色彩。 他想过无数分手的方式,比如渐渐的不在联络,比如再见时,道声你好,然后各自天涯。但结果却是这般的意外,爱一个人有多平常,想一个人有多简单。安生从不知道,他和她之间的线,在几年的时间里,纠缠混乱,已经在也理不清。 每年都有这样的一段时间,她去找他,抑或他去找她,时间印影着,那些在旅馆渡过的夕夜初白,依旧偶尔惊醒时,耳边模糊的火车声音,让安生恍惚以为依旧在十多小时的火车至上。他从来不知,白露偶尔口中说出的城市风月,是否,就像他想的那样,有着拥挤的人群,各自寻找着自己的目的地。好似珠江边划过的夜船,色泽明艳,让人心生欢喜。连偶尔路过的烟火,都能在心里绽放一份美丽。 但这样的事情,安生无法说起,若两人在一起,是否可以想象为一场煽情的浪漫。若只是一个人在这狭小的房间,是否可以理解为放逐悲伤。 黑暗,她睁开眼睛, 来,白露,来跟着我来,她看到的自己依旧是年幼的模样,她被母亲牵着,白墙黑瓦的院落,散落着雨后点点无力的光晕。她看到母亲和伯伯阿姨们吵着,她听到物品摔破的声音,她听到母亲哭泣的声音。然后大家全部离开,没有人在意她,她是被遗忘的存在。回到房间,抱住那只父亲买的灰色小熊,然后不哭不闹。闭上眼睛就好了,睁开眼睛时,爸爸会亲吻她的额头,然后抱住她在空中旋转,而她会咯咯的笑。在妈妈的责备下,爸爸才会放她下来。然后母亲会帮她梳漂亮的头,打扮的漂漂亮亮。 “孩子一定要跟我。”看到瞬间苍老的母亲竭斯底里。因害怕,幼小追赶母亲脚步而摔倒,白色的裙,被污泥侵蚀着。抬起头时,已成了一个花脸。看着躺在远处的小熊,以及模糊的背影。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中,醒来时,是在温暖的床上,看着坐在床边哭泣母亲。她伸出小手拉了拉母亲的衣服。终于在温暖之下哭了出来。这时她不知道相依为命,只是想抓住唯一的东西。 她想抓住他,来抵挡生活的缺失面:离异,和母亲生活,缺少感情的自卑处境。 在洁白的床上,他弄疼了她,白露望着身前的人,面容早已模糊。曾经的那个少年,早已远去,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因为我很脏?因为我和别的男人睡过?别以为我不知道,在你心里,我就像一个表字,那你呢?你又算什么东西。 我是什么货色,你懂,你是什么货色,我懂。 007 “我可以去你那里吗?”接到电话,时间漏掉了半拍。散落的衣物,残留的气息,提醒着离去的人真实的存在过。香烟走了一圈又一圈,木然的点头回答,我们见个面吧。然后整理打扫,冲凉出门,一切有序而有无序。 杯中拿铁,只剩残缺,明艳的色泽,在搅拌中,早已远去。似乎是班得瑞的《雨后》,时间太久,连雨婷自己都分不清。“你都知道了吗?”安生打破沉默。“都知道什么?”雨婷反问道。“白露,昨天到广州了,或许她会在广州工作。”“那又怎样?”到了嘴边的话,又生生咽了回去,她知道白露要过来,她说:“我这段时间,工作很忙,就不去见她了。”这是她能找到的,唯一且蹩脚的理由。只要安生相信就好,安生望着眼前皱眉的女子,深深叹了一口气。她的那些欲语还休的情绪,他懂,但他却不能给她任何实质的慰藉。 “看你还好好的,我就安心了。”安生哑然,“难道我见了她,就会出意外?”“不会,但是我知道,你每次见了她之后,心情都会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变的不好。你要相信女子的直觉,而且你妈妈也要我看好你。”“少抽一点烟。”安生直接当做没有听到,自顾自的走出店门,在外面点上一支。曾经会介意别人,而现在可以旁若无人的抽烟。他知道雨婷不会过来抢走手上的烟。 “星期天,能陪我去逛街吗?”“你知道的,我很懒。”“你能陪白露,为什么就不能抽一点点时间陪我?”“你吃醋了。”“没有,只是有点不开心。”雨婷瘪了瘪嘴。事实上这么多年走来,连傻子都看得出来,若一个人,不曾喜欢过另外一个人,谁会对他这般的好,谁会在兜兜转转几年的时间里,依旧回伴在你的身边。 安生深吐了一个烟圈,望着眼前的弱小人儿,很想说:“雨婷,你是喜欢我的吧!”但这样的话,安生说不出口。两人太熟悉了,如果真的有什么的话,更多的是亲情而非爱情。安生这样想,不然如果一个真的爱你的女子,在听说你和前度不断暧昧的情况下,肯定会站出来。但这样的事情,从来不曾在雨婷的身上出现过,只是在安生告之的情况下,会说,这几天我不打扰你。她走了,我在给你电话。偶尔叮嘱给家里打一个电话。突然间,他不懂她了,这个戴着眼镜的女子,好近而又好远。 “往后,谁能娶了我家雨婷,那定是一生的幸福。”温柔、少言,还能做得一手好菜。安生接着说:“什么时候,找一个男朋友?”“那你呢?难道真的想等白露。”“你说呢?”“你们的事情,不知道怎么说,或许她还是喜欢你的,不然一个人女子是不可能做到这样一步的,若连一点爱情都没,谁会心甘情愿的奔赴。” 千里之外,过来看安生的白露,是让雨婷自卑的,于同她对他的感情那么的卑微。那年他对她说白露过来,雨婷是不解的,明明分手了的两人,她为什么从千里之遥的城市,来到另外一座城,与自己面前的他相见。那么高傲的她,怎么可能做得到。他带着白露,她望着他们,远远看去,他们明明还是一对情侣呀!自己到成了多余,她依旧是曾经风华的公主,而自己呢?早已不是那个拿笔做题的孩子呢?但自己能够拿什么去和她争?那他呢?依旧暖声笑语,是否,只是自己变了。雨婷害怕这样的改变,能清晰地感觉到,某种东西游走在自己心脏,然后住了下来。 望着准备继续点烟的安生,雨婷厉声道:“够了,真的够了,那件事你没有错,只不过是年少的诺言,每个人都有许多做不到的事情,你没有错,这些年的补偿,难道还不够吗?不为自己打算,你也要想想你身边的人。”多年来,积蓄的情绪,似乎找到了出口,宣泄着,原以为可以假装微笑,但是微笑并不能假装,雨婷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对自己的绝望,还是对他的绝望。 一个在街上眼泪磅礴的女子,却和自己有关。口口声声的说了那么多年的诺言,认认真真给了那么多年的情分。已经无法过多的得知,再次遇到爱情,会是怎样的场景。和白露的关系是什么?地下情人?还是欲?那和雨婷的关系呢?朋友,爱人,又或者是一种无法定义的存在。 安生很想对雨婷说,我这样的人不值得。真的不值得,你那么美好的年华,需要一个干净温柔的男子,而不是像我这般从内到外都是脏的。我这样的人,不值得你去喜欢。这样会有罪恶感,你那么的无辜,我怎么可以让你洁白的脸庞染上劫灰。但这样的话,安生说不出口,他怕开口之后,自己真的一无所有了,无人倾听,无人分享。他是自私的,享受这份她给的温情,她给的叮嘱。你看我们都是自私的,只不过是手段高低的问题。 但是他却让雨婷哭了,让这个一直在自己面前温暖笑颜的女子哭了,卸下所有伪装的哭泣,让安生措手不及,他又想起了那张模糊的脸,却已经分不清楚是白露,还是雨婷。 008 闺蜜发来女儿满月的照片,好奇而又纯洁的眼神,让对着窗发呆的雨婷才惊觉,微微带着一点恐惧,似乎,周围友人说的最多的不是这个怀了,就是那个生了。而自己呢?在过三个月就要二十五了吧!所谓的青春,早已消失殆尽。是不是应该认真考虑,她和他,以及他和她的关系,怎么多年来,是习惯了,还是? “你还是和安生在一起吧。”“是啊!”雨婷言不由衷地回答着闺蜜。“有没有被欺负啊。”后面接着一个大大的邪恶的表情。“没有,他待我挺好的。”好到相敬如宾,雨婷突然想到这个词,但并没有对闺蜜说出,毕竟这样的事情,让她太难堪,她和他在一起那么久,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她的,但其中苦楚,也只能独自一人品尝咽下。她要笑对所有的人,不让别人看到自己的软骨,那样会让自己觉得自己太不争气了。 “便宜那小子了,这么好的贤妻良母,就这样被那小子泡走了,害得我连做媒人的机会都没有。”雨婷发出一个微笑的表情,两人说着小小的事情,生活、工作。“你和他什么时候结婚?”“结婚?”“是啊,都老大不小了,女人过了二十五,可算得上剩女了。”可是……他们好像连爱情都没有说起过吧! 你看这娃手巧,嘴又甜,做我们家媳妇,安生这可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啊!“妈妈。”见到儿子的不满,安母才改口道:“吃饭,吃饭,雨婷多吃点,这孩子太瘦了。”雨婷低着头,吃着眼前的白饭,听到这样的话,内心是欢喜的。偷偷看了看安生,被她用父母名义强迫回家的安生,对着她笑了笑,将菜放进她的碗里。离开时,安母拉着雨婷说:这孩子很倔,和他爸一个性格,你要好好劝劝他,他对我们还是有恨意的,但天下父母谁不是为了孩子。 从安生家到自己家,只需要十三分钟的车程,而在这边去安生那里,却需要二十七分钟的车程,望着来往下车上车的人群,雨婷想了很多很多。她想找安生好好谈谈,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急不可待。难道是因为朋友说到的婚事,雨婷摇了摇头,还是因为白露准备在这边工作。或许自己想要的只是一个肯定,或者否定。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般急切过。 但却在看到安生,依旧如同以往的神情时,哭了,想说的,想要在乎的,全部被眼泪替代了。就是这样的一个男子,他的心里住了一个永远都不可能的人,那里会有她的位置吗?想起这么多年的付出,这么多年自己傻傻的认为,他会对她说一句我爱你。似乎,现在都只是一个人关于爱情的一场幻觉,但又想起他偶尔的回应,雨婷是不甘的。但自己能怎么办?雨婷只想好好的哭一场,什么都不用想,没有失意,不用考虑。 安生扶起雨婷,由她抱着自己,轻轻拍着肩:“别哭,这么多人,在哭就不好看了。”“安生,我喜欢你。”“嗯,我知道,我都知道。”听着雨婷带着抽噎不成话语的重复,原来自己从来都不曾懂过她,上一次认真看雨婷是什么时候?忘了。“不要去找她好吗?不要去好不好……”“嗯,我听你的,我不去找她,走我们回家。” 他想起他和她的纠缠,彼此深情却无退路。“我们都是一路货色。”她在他耳边轻声低语。他想要忘记那张脸,忘记曾与之深爱,以及彼此摧毁的岁月。白露说,安生你想要吗?她如暗中灯火,牵着幼时的安生,十七岁的青春,内陆小城,才学会叛逆的他,解下她的红色连衣裙。噗咚。落入深渊。这是他的第一次,安生,安生。她轻呼着他的名字,他望着她的脸颊,她的眼神热烈,漆黑明亮。等待着他如蛾扑火。 009 电视里的声音嘈杂,混合旅馆陌生气息贯彻身体。床上女孩的身体轻微颤抖。他躺着她的身边,触碰到她瘦而柔软的躯体,眼神炙热。他的身体沉浸在她给的欲望之中,那些幼时的伤口被撕裂。皱着眉,她抱着这个瘦弱的男子。安生,安生,她低语呢喃,那些无法获藉的感情,随着稠沥的身体一并爆发。他打开了她尘封在黑色泥土之中,等待蜕变的孩子。原来幼时的那一刻,它并没有死亡,没有消失,无法封尘。 她说感情,就像一场豪赌,没有退路。她把身体的羞耻,呈现在他的面前,毫无保留,刺痛他的眼睛。周围弥漫的气息,直抵心里。他被她吸引着,低下头,和她的眼神对视,对他而言,她就像一颗种子,在眼前开出夏日苍翠的绿色,掩埋在泥土之下的根枝,与自己不知名的情绪纠缠,割裂。探入那个囚禁之地,等待着一起沉沦。 她带着爱情靠近他,带着自身的缺失走进他。内心的期许燃烧着,她迅猛的扑下他,扑下自己的爱情。但是她的爱情呢?只不过是一个寻求自我认同的迷药,无法控制。幻觉中的,盛世年华,他说白露,我会负责,言语在夜里,不知所踪。 他年幼时的感情以及经历,都来自于她。也许有一天,他们注定离乱,注定从这场生活中的缺失中走出。但是他停不下来,明知前途凶险,毫无退路。他无法逃离,这是他的天性,有时候是对外界,比如父母,即使再多的争吵,他依旧能拿出父母期许的成绩。也有时候,是对自己的内心。他轻许的诺言。她是他生命中的蝶,划过他的幼时,成年,成为传奇。 他在半夜醒来,发现她背对着他,黑色长发妖娆庸散。脸深深埋在枕头里,身体倦缩成小小的一团。他起身将她轻轻翻过来,触摸到她的锁骨,将身体一点点扳直,瘦弱的身体,随着手指,划过心底,他走进浴室,抽着廉价的红河,不知时月。 她在四点醒来,安静的梳洗,黑色的长发随意的披在肩上。仿佛昨日如梦般,在他惘然时,她紧紧抓住了他,期望与他。跌跌撞撞走进走进所期许的世界。他醒来看这镜子中的她,眼睛漆黑黯然,白色惨淡灯光下印忖着模糊不清的淡色阴影。仿佛随时都有眼泪掉下来,他起身,从后面伸出手,抱住她。 她转过脸,对安生说,我们要回去了。 他与她一同下楼,浅夜微寒时节,三三两两早起的路人。在等待绿灯时,她说我们以后会在一起吗?安生握着她的手,行动是对这个问题最好的答案,她始终是自信不足的那一个人。对自己,对他人,她需要感情,重复的需要别人做出证明,她无法选择。身体里巨大的空洞,成了她无法述说的羞涩。 她说安生再见,安生再见,早班的第一趟公交,隔着窗,他伸出手,没有拥抱。 010 接到电话时,安生正将青菜放进锅里。弥漫的油烟,在雨婷过来帮忙之后,才走到阳台低声问道:“怎么了?”看到雨婷没有望着这边,才微微轻了一口气。“我有事,回去几天,明天晚上的火车,给你说下。”“不是才来么?”“呵,想我了?这几天不方便。”安生点上一支烟回道:“没有。”两人陷入短暂的沉默,“我男友打电话进来,我先挂了,浪费你电话费了,真不好意思。”哐,屏幕在地上闪了闪,不甘心的暗了下去。“怎么了?”厨房传来雨婷的声音。“手滑了,刚才接电话忘记洗手,手机掉地上了。”呵,浪费你电话费了,安生咬了咬唇,重新点上一支烟,血丝沾染着白色过滤嘴,成了眼中挥之不去的脏。 一个人到底需要怎样的理由,才能对一个人恋恋不忘,才能在深远流长的岁月里,辗转反侧。他应该是恨她的,却又恨不起来,他拿走了她的身体,她给了他关于爱情的幻觉。以至于,怎么多年来。他都带着茫然的气息,他的内心被她占据。生活中似乎从来没有出现过平和与转机,太多的不安。她说,安生你有钱吗?她在电话的那头问着,虽然落魄,但依旧不骜。我没钱回家,他无法想象她的生活,那些内心一点点堆叠的美好,他不忍。他说我去看你。 他与她在陌生的旅店,听着她口中说出的事情,似乎只是一场关于他人的故事。分手之后的第一次相见,他与她待在旅馆,两人买了数日的食物。不出门整日缠绵,那些爱情化为最原始的冲动。她说,安生,你知道吗?我母亲本身是不同意我来这边的,她希望我离家近点,但我还是过来了。这座城市并没有来时的那般美好,想象中的海,浑浊漂浮着垃圾,偶尔混杂着一两条死鱼,你知道吗?除了人,我看不到任何东西。这就是我距家千里之遥求学的城市。她说安生,你不懂,她抚摸着他清瘦的脸庞,说,安生,你有烟吗? 他在学校兼职,然后数着卡里微微增长的数字。他需要一些事情来明确自己的目标,来排解一些不安与冲动。数月除了宿舍,班里的人大多陌生。似乎回到了曾经的某种状态,偶尔想起与她一同期待过的城市,会露出满足的微笑。但她并没有带他去看这座城市,在旅馆停留三日之后,然后告别。 他在凌晨暂停的火车上醒来,手机上的她,停留在毕业时,与他一同依靠的石桥绿水之上,大段大段的难过,如鲠在喉。他在厕所里,小声哭了出来,眼泪模糊了屏幕中的她。对雨婷说:“我明天到。”“要我去接你吗?”“不用。”然后抱着胸前的背包不安的睡去。 她动情一场,一往而深,雨婷不知道当爱一个人成为习惯时,那满盘的情意,是否能接住。但他却是那么温柔的一个人,雨婷不说话,只是安静的吃饭,她能猜出刚才的电话,除了白露,没有谁让安生这般,至少她不能,无关自信,这是一个事实。“她要回去了。”“不在这边工作了?”“不知道。”短暂的寂寥之后,安生接着说:“明天下班,和我一起去送送她吧!”“嗯。”既然已经像安生表明了自己的心意,该来的终究还是会来,无法逃避。她也需要一个了断,对于众人来说,或许这是唯一的出路。 011 这是城市翌日,站在铺满阳光的楼台上还是惯有的万宝路。最后留守的只剩这三寸卷烟。年轮独自转过二十五圈,每一圈都镌刻着成长的曲线,一步一步,成为如今的模样。这一日白露早起,在镜前精心梳妆,是为了离别的盛宴。镜中的自己似乎还有曾经记忆中的那般模样。寻出日记一字一字安静的书写,反省以及思考自己的曾经,想起那些过往的人事情感,想起那些欢愉以及执着。那些因为缺失,因为不安,而走丢的感情以及人。停下笔,她与他如此的相近,却将自己放逐在千里之外,独自一人的房间充满了寂寞与寂寥。 所有的人都沉浸在繁华喧闹之中,他们挤在拥挤闷热的公车上,新穿的鞋还是不合脚,双腿明显困乏。窗外浑浊的阳光投射模糊不清的倒影。雨婷与她小声的说,大声的笑,彼此暗藏杀机,她与他并无肌肤之亲,但现在这个社会,若没结婚领证,还不是一句话就可带过。她望着她,骄傲的宣布着自己的主权。白露望着出神看着窗外的安生,低声说:“你肯定他会和你结婚吗?”看到雨婷眼里的惊慌,她笑了笑,苦涩而又无力。 广场吹来一阵日暮晚风,好像回到年少时分,酴醾时节的告别,她亲吻着他的额头,两人安静沉默,临走时刻,她将口袋里的兔子公仔放进他的口袋,她说它会代替我陪在你的身边,听那座城市的暮鼓晨钟。而现在却不知要如何表达。他的身边已经守候了另外一个,虽然曾经也自我明了,但真正摆在桌面上时,连伸手挡的勇气似乎都没了。是否那些曾经在她这里无法得到的爱情以及美好,如今终于可以在别处重新获得。 前一夜梦里的场景,依旧清晰可见,她追逐着他的身影无尽的奔跑。惊醒之后,抬手看表是清晨五点二十一分,浅夏时日,窗外天色微微泛白,翻身盖上被子之后,依旧是他的模样。仅有的三小时睡眠中,充斥着泛黄记忆以及微笑模样。突然有泪落下,你睡的是否安好? 生活一点一滴画出腐朽的模样,消失的,存在的,无不提醒着与旧人之间的藕断丝连,无法逃离。候车室里浑浊的空气弥漫,白露坐在陌生人旁边显得微微疲倦,没有过多的言语,一人独自出神,晚点的火车,让人有更多的时间发呆以及思考。上次的见面似乎是很久之前的事情。那个时候还是长发瘦瘦的模样,他牵着她,在长长走廊轻轻的无声拥抱。鼻尖划过她的脖颈,有着熟悉的气息与味道。 她与一群人站在狭小的检票口,拥挤狭小的空间,她迎上他平静的目光,微笑着招手说,安生再见,安生再见,然后转身,那些关于即将要失去他的愁绪以及始终需要汹涌的泪水,都被慢慢的吞咽,成为内心的再一次潮起潮落。 车载着她不可名状的情绪渐渐远去。她的那些情怀绵绵划过他肌肤不留痕迹。他的那些怀念在心里留下斑驳印记。就这样在夜色的凝重里消散开来。 012 下午阴天,楼下的叶子,绿的让人压抑。雨婷托着腮望着安生,神情专注。安生只是望着空旷的社区,一根接着一根抽烟。突然雨婷说,你身上全是烟味。安生拍了拍衣服,雨婷接着说,你拍不掉。我拿去洗,你洗不掉,你从骨子里都透露着烟味。安生笑了笑,又摇了摇头,重新点上另外一支。 在一根根灰暗的时间里,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雨婷的左手划过质地坚硬的烟盒,将头靠在安生的肩上,说有人依靠的感觉真好。或许是因为白露的离去,或许是自己认真表达了自己的心意,她与他离的那么近,可以安心的靠在他的肩上,可以放心,有着微微的满足感。“你不是说我身上全部都是烟味么?”雨婷起身,望着安生很认真的说,“张小娴曾经说过,和抽烟的男子接吻,好比在吻烟灰缸。但是啊,我现在是在躺在烟灰缸里,真好。”安生惊讶有这般的女子,以及这般的解释。他只是一个臭男人而已。 可惜烟蒂,都被我扔下楼去了。虽然你这样一点都不文明,但是至少它们飞翔过。安生认真望着托着腮的雨婷很想问,是否,这就是你想要的?安生突然有种想要抱住这样一个女子的冲动,但是他不敢,他无法确定拥抱之后的生活,在收到白露短信的那一刻,他知道他对雨婷的言语,又将再一次被自己亲自摧毁。 他与她与她都只是各自的彼岸,互相想象着美好,但是彼岸,镜也,久窥便能成魔。他就像白露,而雨婷就像现在的自己。这样的感情是不对的,而他也不是一个良人,他对她是有罪恶感的,在这场与己有关的爱情里,他是自卑的。“雨婷,我这样的人感觉真的不值得。”“那什么样的才是值得?”“可是。”这么多年来,她身边经过的人是无数,但是她还是选择了他,这就是值得吧!蹉跎了数年的年华,青春是什么呢?是真挚的表演,真挚的喜欢,毫无理由的相信。人生只有一场青春,她却把最好的全部都给了他,心甘情愿。 这么多年来,她知道他的心里有一个结,他们从高中就相识。她知道,他想选择的人生,想走自己的路,她都懂。有时想想他在路上的场景,都觉得好美。那样的场景太美,她不敢看。这样的安生是自己能喜欢的吗?但不由自主的会去想。但是她知道安生是一个传统的人,他无法接受父母眼中的伤心与难过。她这些年,一直都在努力,每次回家都会对阿姨他们说起安生的好。但那些因安生不回家的失落,依旧还是印在了她的眼里刻在了心底。她多么希望他能和家人和解。 雨婷恨声道,“你现在是一个成年人,已经能够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为什么还要在意那些过往,你知道你父母苍老成什么样了吗?曾经我很羡慕你和白露,但你知道吗?我现在恨她,你好好想想,你现在成什么样了?你要是喜欢她,为什么不留下她,你的自信呢?我讨厌现在的你。” 一场似乎蓄谋已久的爆发,一场无疾而终的结束。安生伸出双臂抱住这个瘦弱的孩子,不说话,亲吻着那些想要说话的眼泪,他解开她的衣饰,亲吻着这具温暖而又让人心疼的躯体。雨婷没有反抗,他想推开她,却又抱的更紧。将雨婷流下的眼泪,全部咽了下去,在胃里徘徊,承受不住。 随着稠沥的黑暗,在着简陋的房间里,只剩下原始简单的动作,望着依旧掉着眼泪的雨婷。心中所有的暴厌,被这样一个似水的女子慢慢融化掉。只要她的一句话,他就会停止,但是雨婷没有说话,只是望着他流泪。 他偷走了她无辜的脸庞,她那么的不知险恶。他吃掉了她的干净圣洁,这个充满风月的城市,与爱有关吗?这是爱情吗?或许不是,但姓却是最接近爱的,真是可笑。 013 安生对阿布说,我好像做了一件错事。错事有很多,有严重的,有不值一提的。安生很想找一个人与自己好好说话,不一定要感同身受,只要能确认那个人在身边,即使无言,也是安心富足的。但是阿布没有回短信,每个人都在自己的生活中泅渡着,无法自拔,那么的相似,细看时,却又各自不同,不知道这个许久没有联系的人儿,是否已找到了自己的幸福?安生就这样缓缓想着,时间在此刻静简安好。并没有十分期待阿布的回答,他与她算是不远不近的朋友吧!两人的生活并无过多的交接。手中的烟已经燃烧殆尽,身边的人也早已远去,窗外夜色朦胧,分外妖娆,不知道那个她,是否已经安然返回。 那些昏暗街灯之下,投影着独自被拉长是身影,那些欲语还休,欲走还留的感情,随着呼啸而过的车辆的声音,越发的模糊不可捉摸。突然眼泪就这样莫名的掉了下来,雨婷不知道这是为自己而流,还是为他们的感情而流。那个幼时的少年就这样安静的滑过自己的胸口,怎么多年来,一切都变了吗?她想哭,却在也哭不出声来,周围人来人往,这个城市还是太大了,爱情又是那么的卑微,无处提起,无处安放。 安生将过往来回的车票,一张一张的摊开,周边的啤酒也早已空了,这是珠江边,不远处,有陌生的歌手唱着熟悉的歌谣,与陌生女子的相约,终于在这个午夜实现,桌上的红双喜已经抽了大半。“这就是你说的前度?”望着眼前笑的那般苦涩的人,周妍也不在说话,拿起手中的饮料摇晃着。她与他相识多年,却仅仅限于网络,偶尔电话,有时遇到心喜的手信,也会随手寄予对方。在现代社会,能遇上这样的一人,已经算得上奇迹中的奇迹。两人虽在同一城市,却是第一次见面,她听过他说的许多事情,关于前度,关于生活。甚至偶尔会怀疑他的性别,毕竟现在男子何处不风月,网络现实都充斥着浮躁。 他安静的说,她安静的听,对于周妍来说,爱情什么的早已成了妄语。她这样的年龄,应该被称为剩女了吧!但现在,被这样一个比自己小上许多的男子感动。若自己是他喜欢的人?或许自己会满满接住他心中的情意吧!年轻时,人总是喜欢在爱情里期翼太多,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的白马王子,众多女人,也只是一个平凡的女人,不是公主。倒是超市里,有许多的红苹果,那个老巫婆会是谁?时间?现实?周妍将这些想法抛出脑后,只是安静听着这个,失意落魄男子的低语。广州的天并不冷,却似乎仍有着微微的凉意,游人如斯,爱情如织,想想都是太煽情。 接通阿布电话时,酒精依旧刺激着疼痛的大脑。安生摸索着打开灯,“怎么现在还没睡?”“你喝酒了吧!还好吗?”阿布的声音庸散模糊。“嗯,没事,只是有点头疼。”安生按着太阳穴说道。“话说,以后少喝点酒,酒鬼可没人喜欢。”安生突然笑了,抽出一只红双喜点上。“怎么这么早,还给我电话的。”“突然醒了,想到你的短信,就给你电话。”“那你快去睡觉。”“嗯,好困,我继续睡了,你也早点休息。”因自己的一条短信,却在突然睡醒的时候,给自己电话。安生想说好多,好多,却又说不出来,眼泪莫名的盈眶。 打开水喉,听着水流的声音,望着自己苍白的脸庞,安生用力拍了拍。没事,只是喝多了。无意间才发现,广州的天,亮的那么早,自己有好久没有看到这样的清晨了?似乎,好像,太遥远了。 望着十五分钟之后,就会收到雨婷电话的手机,曾经也有说过自己有闹钟,倒是雨婷依旧会坚持不懈的打电话过来,美其名曰,你肯定会关了闹钟睡过去,我可是答应你老妈照顾你的。广州的天,突然就飘起了雨,湿了心中的某处。那张哭泣的脸,就这样安静的出现在了眼前,安生伸出右手,没有凉意,这个城市的渲丽,根本就不属于任何一个人。 电话终于在,自己的不安中被接通,“安生,竟然是你给我打电话,好早额。”耳边传来雨婷掩饰不住的惊喜,“昨天喝了一点酒,”“喝酒可以,但是要少喝。”“你怎么像个老太婆似的?”“就要。”短暂的沉默之后,安生才问道,“在干嘛?”“洗漱之后,就准备叫你起床。”“今天有雨,记得带伞。安生叮嘱道。“你也是。”雨婷也接着说道。“你先忙,晚上我下厨,请你吃饭,先挂拉。”不等雨婷反应,安生就挂了电话,似乎这样的谈话,对自己来说,是极耗心神的。 耳旁的手机,再也传不出声音之后,雨婷才不舍的放下。呆了呆,望着已经被雨打湿的窗户,用食指在上面画了一个小小的心型圈。然后痴痴的笑,虽然下着雨,心里依旧有着小小的快乐,就像广州的雨,说不定出门时,就成了一个艳阳天,你看他就像一个孩子般的多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