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莞鬼事》 1.卷入 我记得出事那时是在06年1月中下旬。当时厂里有五六十个工人请假回家过年了,雇请的那几个所谓的管理人员真把自己定位为小康人群,更是早早爬火车去了。 那天晚上稀稀拉拉的下着雨,坐在厂办公室里打梦幻西游的我手机响了。当时我记得好像是和帮派的人准备帮战,双眼血红正激动不已。电话响我还以为是小玲子找我,便没理睬。可电话响了一遍又一遍,加上那一会不知道有人挂机还是怎么的,每一个回合都有一万年那么长。日光灯也嘲笑我的倒霉似的闪了几闪,整个灯管暗了一截,财神家庙摆着的几个电红烛诡异着闪着红光,配合着墙上当时贪图便宜买来而现在已经微微泛黄的廉价白瓷砖,整个办公室突然看起来像个废弃医院。妈的,我咒骂着往灯管看去,却似乎看到了几丝黑色的东西飘过。我的心情莫名地烦躁起来,便抓起了电话,是谁打来的都没看。 听筒那边有点吵:“左老板吗?你赶紧下来宿舍楼一趟吧!出事了!” 我愣了一下,这大晚上的,再大的事能有我帮派大战的事大吗?我狠狠地吸了一口烟:“你谁啊?有什么事情找你们主管,打给我干吗?” “左老板,主管早过去了,你赶紧下来吧!”那工人的声音有点发抖。 我意识到真有什么事情发生了,披上衣服便朝外跑去。快到门口了又意识到自己游戏里还有一群兄弟在,像我这中途掉链子正是猪一样的队友,于是便火急火燎回过头给他们打了一串话:厂里出事了!我要下去一趟。 帮主臀围岂能斗量反应倒快:“坦克,啥事?” 我也没多想,随手打了一句:“厂里闹鬼了。” 说完这话,我便扭头朝外奔去。视线最后离开屏幕时候,我看到帮派里最牛掰叫长得一张好脸的玩家发来了一条私信:“坦克,有什么麻烦打我电话?” 我不明就里,也没时间来细想这话啥意思,匆匆跑向了工厂里的宿舍楼。 隔好远,就听见那边大呼小叫的:“快快!左老板来了,赶紧把他们抬到左老板车上。” 接着七八个人抬着两个工人朝我的车停的方向跑去。我还是不明就里,可眼前一幕明显是有人受伤要送医院了,也来不及多想,按了车钥匙上的开关。让他们把那两个伤者抬上了我的车后座。 主管唐八怪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我身边,他身上都是雨水,还大口地揣着气:“老板,邪乎了!我看这事邪乎了。” “到底怎么回事?”我有点火大。边说边跳上了车。我回过头往后看了一眼,受伤的是两个小年轻,傻坐在后面两眼发直表情死板。他们都剪着当时流行的什么韩国明星的发型,染着黄毛绿毛。可土鳖的气质又让他们透着那种让人反胃的折腾基调,看着都很不顺眼。 唐八怪坐到了副驾驶的座位上,嘴里还是继续着:“邪乎啊!在咱老家这就是典型的被什么东西上身了。” “上毛啊!就不能好好说话吗?”我发动汽车,后排挤着两伤者和两热心工人,前排就坐着我和唐八怪。那时候我还没换车,开的还是个五座小轿,挤进去6个人显得特别挤。 可唐八怪不感觉挤啊!他也没答话,反倒是灵活地一扭身,一把抓住了其中一个伤者的手,直接递到了我的眼跟前。一股子血腥味立马冲进我鼻孔,中间还夹带着几丝腥臭。 “拿远点!”我骂道。也就是我开口的这一瞬间,我清晰看到了这么一幕:那只手的五个指尖位置。不,应该说是指肚位置,已经没有了皮肤与肉,替代的是五个整齐的切面伤口,血,还在往外冒。那伤口中间,依稀可以看到发白的骨头,甚至还有……甚至还有…… 我避开了眼睛,因为我感觉胃里面在往上翻涌着什么。因为……因为我还清晰的看到了那几个没有了指肚的手指伤口里,有着类似于小虫般蠕动的东西,把周围剩下的肉钻得似在微微颤动,我甚至还看到,那些东西有一个泛着油光的棕黄小头。 唐八怪的声音再次在我耳边响起:“左老板,他们是自己用剪刀剪的,”他的声音也颤抖起来:“他们是自己用剪刀把自己十个手指的指肚剪掉了的。” 我有点发毛,嘴里咕噜了一句:“什么毛病!送了医院再说。” 唐八怪却好像冷静下来了,在我耳边很认真地说道:“左老板,我就怕不是去医院就能解决这么简单啊。”说完这话,这位秃头老怪表情严肃地对我继续瞎掰道:“实不相瞒,其实我唐老八在我们老家湘西蒙东山区那一块,就是专门抓鬼的。想不到走进这滚滚红尘后,还是需要履行我天赐的职责。”说完这段话,唐八怪露出一副肃穆的表情——典型装逼犯悄悄地来到了这个世界。 “八哥,你上次不是说你在老家是位专业看大肚婆判断男女的大仙吗?怎么一会工夫就变抓鬼的神汉了?”后排坐着的一位热心工友质疑道。 “你懂毛线啊!”唐八怪有点恼火:“看大肚婆和抓鬼也不冲突啊!农闲时候抓鬼,农忙时候看大肚婆不行吗?” “死开!”我不耐烦地白了他一眼,你唐八怪能有多大能耐我还不知道吗?不是看着你是厂里元老的份上,我都要动手抽他的狗嘴了。 我发动汽车,朝着铁门开去。 就在这时,工厂外面那团被雨丝扯得灰蒙蒙的世界里,射过来两道灯光。 “是王工回来了吧?”唐八怪激动地说道。 他所说的王工,也就是我的合伙人王大屁股。该屁股基建专业毕业,堕落到滚滚红尘盖了个小楼,谁知道盖好后发包方的老板因为感情问题,被某夜店的某位小美人迷昏了头脑,在镇区上某个鸟不生蛋的酒店里开了个房,墙壁上写了一堆类似于:君生我未生,我生君超生之类的口号,“未”字还成了“末”字。然后五十多岁高龄,效仿韩剧殉情吃安眠药。小美人到底是怎么想的咱也不知道,香消玉殒。老头被板车拉到医院抢救过来后直接送去了看守所。于是,王大屁股贷款盖了楼,没人收货了。法院最后的裁定是:用老头这块地抵了工程款得了。 王大屁股只能硬着头皮豁出去,一不做二不休,拿着房子和土地跑银行亡命一搏,直接把这楼改成了一个酒店。从此转行当了娱乐行业巨头,还有幸认识了据他说是政府里的“潜力股”。 这都是十几年前的事情,据说那时候王大屁股也还是王工,只有一百八十多斤,很苗条。不像现在这三百出头,坐在那台卡迪拉克的轿车里像是一块刚从肉联厂出品的肥肉,一上车,整个车厢往下一坠,看得人心惊肉跳。 王大屁股那颗肥大的头颅便从车窗费劲地挤了出来,对着我喊道:“左老师大半夜去哪啊!看毛片看上火,要去小玲子家捍卫正义吗?” 我清楚地看到他的副驾驶上还坐着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鸟。我和他的办公室里都有床的,所以这老淫虫长期带着他那娱乐场所的“女下属”与“女同事”半夜回来开会讨论工作。工厂去年效益不好,应该就是被王大屁股给淫乱得破了风水所致。 我回骂了一句:“你管得挺宽!” 说完这话,我意识到:凭啥啊!同样是分钱,同样是管理。我左非凡就得大半夜忍痛离开我游戏里那些热血战友,开车送员工去医院。你这个死胖子就能一扭一扭搂个女人去亲嘴打炮。 我愤怒了,对着王大屁股喊道:“赶紧跟着我的车,出大事了!” “啥!”王大屁股被我唬得一愣:“你说啥大事?” 我把玻璃按了上去,没有理睬他,开车往外逝去。 王大屁股不明就里,跟在我后面。 这时,唐八怪在我耳边小声说道:“左老板做得对!王工肉多个头大,又能天天新婚,阳气重,叫上他好很多!” 2.八怪 王大屁股的车就跟在我后面,咱一前一后开出了我俩的顺喜制鞋厂。 几年前到过珠三角的应该都知道,其实很多工业区都地处鸟不生蛋之地,出厂门左边是鱼塘,右边是荒山,中间一条很气派的公路,证明了祖国为了扶植你们这些小微企业的力度。当然,还会有几堵破破烂烂的围墙,也不知道是砌出来拦什么的,上面刷着各种口号:严肃对待躲厂里超生者!发现一个!全厂结扎! 我从倒后镜上瞄了一眼身后那台卡迪拉克里面的王大屁股,很明显没有结扎过,脸上泛着精光,是脂肪与即将凋谢的青春正在积极地溢出。从倒后镜我又转向车内的后视镜,发现那两个满手鲜血的小孩,还是紧闭着嘴,眼睛里死气沉沉的,眯成一条缝,里面的眼白眼黑都看不见,又总给人一种随时会蓦然睁大盯着你的感觉。 “又是什么爱情失败的吧?”我对着唐八怪问道。要知道来我们这些厂里打工的年轻人,年岁一般都是20不到,教育程度局限于看懂卡拉ok上的汉字,所以能拿着麦克风朗诵几首歌曲。那些什么情啊爱啊,他们比我们懂,不但懂,还知道为了爱情要献出生命自杀什么的。我记得去年老纪那个厂里,就有两个四川来的小男孩出过事,关系挺好的俩孩子,说是爱上了同一个女工友。然后两人发现兄弟情与操逼权不能双赢,只能选择了一起去屎! 屎也不好好屎,跑到镇区繁华路段,选了个电线杆爬上去。一人脖子上套一个绳套,还是用一根绳子连着。两个人挂在那红绿灯前来回乱晃,断了气好久以后突然又像诈尸似的手脚乱晃,严重的影响了当天的交通。翌日的当地新闻里居民普遍表示红绿灯会被阻挡导致交通违规多发,而且害怕砸下来的时候会不会砸到人。 这事闹得有点大,工业区里的工人本身就受教育程度有限,打个游戏都是连连看,高端点的就劲舞团,而且一边玩还会一边随带着劲舞臀。出了那事后,到处传言是什么猛鬼入侵工业区,各种扯淡剧情到处都是。 我和王大屁股便跑到老纪厂里去转,问老纪:“那个让他俩自杀的女人长得怎么样?” 老纪是个花痴,胸口放两个苹果的就能让他流鼻血。这货从办公室的玻璃往外望去,嘴里喃喃地说道:“挺不错的一个女人吧!如果我年轻个十几岁,也会爱上她的。” 呸!这货奔六十了…… 说到这,他好像发现了什么情况般激动起来,站起来指着窗外焦灼的说道:“快看快看!就是那位!” 我和王大屁股连忙“忽”的一下站了起来,伸出我们虽然短粗但是足够灵活的脖子,朝外望去,只见一个剪着所谓碎发的工厂妹在外面飘过。恩,长得确实不错,头上插两个鸡脚就一西游记里的妖怪。身材也不错,脖子比王大屁股的短点,腿比老纪的长点。整体身高最起码过了一米五一。 嗯!扯得有点远了,话说我问了是否又是关于爱情扯淡故事后,唐八怪闻言做羞涩状:“左老板说得极是!”他溜须拍马早已经成为了一种常态:“不过,老板就不觉得这个事儿有点蹊跷吗?” “毛的蹊跷!”骂完他以后我转而对着后面喊道:“喂!你俩为什么剪自己的手指啊?” “没用的,他们不会说话!”唐八怪很认真地对我说道。 我从倒后镜朝着那俩小伙又看了一眼,眼神还是那么奇奇怪怪,还真流露出一种白痴般的表情。恩!也还真的有点像鬼片里面的那些涂着一脸石灰的鬼怪! “靠!”我骂了一句。 汽车开上了工厂外面的马路。旁边的那个杂货铺还开着门,昏暗的灯光在雨中显得迷糊。那个店老板只有四岁的儿子站在门口,都阴历12月了,还光着脚冲我们笑着。我没怎么在意,在他面前开过,可突然,我发现那小孩做了一个动作,让我不寒而栗。只见他突然伸出手指,指着我的汽车下面,并且,还跟着我的车开动而移动手指,就好像看到我的车底有什么东西跟着似的。 “靠!”我再次骂了一句,继续朝前面开去…… 车外的雨还是那么稀稀拉拉,高端的公路两边依然冷清。路灯照不到两边的小山坡,黑乎乎的,妖魔鬼怪真组个团躲进去,估计三五千也躲得下。 也是因为冷清,在我后面的王大屁股便劲爆起来,把他的土豪座驾凯迪拉克当跑车使用,加速超车,溜到了我的车左边,摇下了车窗玻璃。首先映入我眼帘的是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脸上打了不少粉,半斤吧!粉下面掩盖的什么鱼尾纹啊,青春痘啊,雀斑蝴蝶斑妊辰斑各种恶心,咱也看不见。当然,那都是秘密武器,一会要在“办公桌”上用来对付王大屁股的。接着,半斤粉娘们裂开那张血红的大嘴冲我媚笑,媚笑后是王大屁股硕大的脑袋探出来,对我吼道:“左公子,你搞什么名堂啊?整得跟消防队的一样神神秘秘,拉着我大半夜跟你飙车……” 王大屁股的话还没说完,那半斤粉娘们却突然尖叫起来:“那是哈子?车底下是哈子东东?” 这老女人不知道哪国方言的尖叫把我们都吓了一跳,接着发现她伸手指着我们的车底。结合起之前那小破孩的举动……我猛踩刹车,将方向盘往旁边一扭,停下车拉开车门跳下车,低头往车下方望去。 这一看我就不爽了,操,这车底下哪有东西,这存心就是拖累我救死扶伤的火箭速度。可转念一想那小屁孩跟我素不相识都那副瞪着眼像吃了屎咽不下的表情,不对劲啊,连忙把唐八怪给拽下了车,让这能看穿大肚婆肚里乾坤的大仙给看一看。 就在这时候,车的另一侧的窗玻璃外有什么东西由下往上掠起一般,紧接着我清晰地听到微微风声,借着路灯我看到一个黑影朝我径直扑来,他微微张着口,牙齿在路灯的反射下闪着寒光。我吓得连呼吸都忘了更别说躲避了,一把像短剑一样的东西对着我脑门直接劈了过来。我虎躯一震,暗呼:完了!裤裆里一紧,某器官即将喷射,甚至还直接闭上了双眼。可没想到的是那黑影扑面的短刀又突然转了方向,在我和八怪站立位置的中间虚空劈下。 还没看清来人,反应过来的我就只想问候他娘亲,如果词语组织得快还想顺便把他祖宗也问候了。可还没等我来得及出声,八怪就喊出声来:“三叔!” 我心想这老东西胳膊肘往外拐得也忒快了吧,却听到那人也似乎认出了唐八怪来,唤了一声“八八坨”。嗬!这老东西还有这么个诨名。 八怪连忙开始给我介绍这才是他们老家的方术大师,上半生游走于整个地球,维护世界和平斩妖除魔。还说这大师走过的路比我们踩过的屎都多,喝过的酒比我们的洗脚水还多。他懂的那点皮毛就是以前在乡下跟三叔偷师的。我本就属于那种没啥心肺的人,收住了被吓晕了的弱小灵魂,便开始斜眼瞅这所谓的三叔。要知道广东的冬天也并不是很冷,穿个单夹克也就够了。可这老东西非常夸张的穿着一件黑色毛领大衣,脚上又蹬着一双白色的球鞋。不知道到底存在与不存在的脖子,缩在毛衣领深处,那丛仿貂毛上方,是他那用文字无法描写清晰的容貌,整个一个猥琐的典型罢了。 我自然懒得跟他扯什么前世今生,想着刚才差点非死即伤的一剑之仇,当即毫不客气地问这家伙:“你在我车底干嘛?” 这穿着像农民工一代的家伙说的话也活脱脱就是一个嚣张霸气的农民工,普通话如同天籁,不知道是哪个区域的靡靡之音。八怪翻译道这三叔穿着大衣走在街上本挺暖和的,路过我们厂却打了个哆嗦差点感冒,于是三叔掐指一算,此处虽然看似云淡风轻,实际上暗流涌动。于是,三叔便决定给找找那东西,谁知道三叔来来去去在我们这厂里附近侦查了几天,始终没有逮到对手。等了几天,终于在今儿个在俩小伙被上身后,察觉到某些痕迹,可俩家伙被扔我车上来了,他也就跟出来,老东西说自己低调是常态,便选择缩在车底,没想到被小屁孩发现,又被半斤粉发现了,只好现身。 看八怪现在对他毕恭毕敬的神情本还以为是个大牛,可隐藏在车底兼穿得像个奥特曼,便让我当即对这个神棍的态度只剩下鄙夷。我不依不饶地问他干毛见面就劈我,这老屁股便把那把用来砍我的东西拿到我面前亮了一下,借着路灯我可以看见是用铜钱红线串起来的剑,本能地想伸手去抓,他却更快地把手缩回去藏好了他的宝贝。后来八怪偷偷告诉我因为三叔在车底不能准确感觉哪个身上有邪气,便认为第一个小车的自然就是邪灵控制的家伙,因为惧怕三叔伟大的能量,想要逃走。 知道真相的我要不是暗暗想着这家伙可能之后能帮我一些啥的话,真想现场给这老屁股一顿免费修理。 想到黄毛绿毛还在流着血,不管有没被鬼上身,反正血流多了肯定会死就是了。我当即嚷嚷让那个三叔上了在前面停下的王大屁股的车,和八怪也赶紧上车先往医院赶。 后面没再发生什么插曲,我尽量在保证快的情况下把车开稳点,对两个工友说:“检查一下他们指头里面是不是真的有蛆虫,免得吓坏了医生。”说那个词的时候,我不知怎的就浑身哆嗦了一下。 去到医院,俩个小伙的伤自然没必要去要担架,直接就让八怪去挂号,除了半斤粉娘们外,我们剩下几个人把黄毛绿毛给弄到了外科急诊。王大屁股看到两毛头小子的指头以后“爹的娘的”喊了一遍,幸好才从停车场出来没到医院大门,不然吓坏了路人。我就不明白王大屁股这么肥成了一坨,台风刮你不走鬼也拽你不走,最不应该怕的你怕个鸟。 值班的医生应该是个刚从医学院出来的小年轻,从口罩没遮住的部分来看是这样。他听说这两小子是自己剪掉了自己指肚以后,明显地倒吸了一口凉气。不过这医院是离工业区最近的,三天两头也有些小工伤的进来看也是平常,他也没多问,就做好了医生该做的事情说了医生该说的话。他认为这伤口出发来看,是不会要人命了,只是个外伤破了皮去了点肉,以后卖身时候不方便按手印罢了。 不过估计医生也是少见这种情况,到最后他还是终于忍不住地问病人那眼睛是咋回事。 没想到八怪当时不假思索就迎上去了,对他说道:“大夫兄弟你伸出指头让我剪剪,看痛成这样会不会还大眼珠子灵光的瞪着。” 于是,本来病人这种情况应该要劝留医的,小年轻医生也是被八怪唬到了,没再吭声,直接给包扎了完事。我们一行人径直往工厂开去。 这时我才发现,雨已经停了,无论是医院门前的水泥路还是大道上的沥青路面水都干得很快,除了我刚才冲出办公室淋的雨大衣还是润润的,还有刚才太心急熄火时忘了关雨刮两根东西竖在我的挡风玻璃前,一切都好像没有发生过一样。可是看向那两个可怜的人儿,才知道是真真切切发生了。 似乎,那场雨是告诉我,什么事情要来了,而我的人生会慢慢地因为这些事情,变得和现在不一样。呸,想太远不是我的风格,我就近应该还是有要紧事办才对。 3.异状 开在回程的路上,我问三叔他们这到底是什么个情况。毕竟因为八怪的缘故吧,我还是勉强有点相信了这农民工老头有一点这方面的学问。 老头坐在后排,像是怕被昏迷的两人听到似的,凑上前来跟我们细声开始说话,并很努力的使用了普通话。我听得有点迷糊,但勉强还是明白。老神仙认为目前情况来说,乍眼一看不过是普通的鬼上身,可他这些天始终察觉的阴气来说,又觉得一切没有那么简单,得去我们厂再看一下。他还说(我把他的话用普通话归纳吧,否则大伙听我说复述他的话会有点费劲):“初步分析,是被啥玩意弄住了,而且是一个东西同时操纵着俩人,可能因为连接的纽带还不稳固,才出现他们这般半死不活即将精尽人亡的状态。”老东西还表示,之所以要压低声音和我说话,是担心那东西还可以通过两小伙听到我们谈话,所以得小心点。 我没有骂出口:“丫的,就你这口神魔难测的普通话,别说对方只是个鬼神了,就算是大日如来亲自来了,可能和你沟通起来也会想哭。更别说还偷听你目前的演讲了。”不过暗自把这段话在心里又过了两遍,然后深深折服于自己的语言天赋。 没办法沟通,结果只能是我们不再谈话了,专心开车,三叔低着头在后面捣鼓些什么,八怪不时回过头去看,转了好几次我都烦了差点反手给他一耳光。不过他也没做错些什么,我就这样发作也太没品了。只好转移注意,在车内后视镜看到三叔左手正做着什么手势,右手持着铜钱短剑在黄毛绿毛的天灵盖上来回画着什么。我也不敢多看,怕那两双要死不活的眼睛突然间睁大,而且还血丝遍布淌着血泪,分分钟整个眼球就蹦出来飞向我的身体。 一路无话。很快就到厂区,憋得够呛。王大屁股先到了厂里,站在厂房前面跟个白痴似的,丫也不敢和半斤粉娘们上楼演爱情动作片了。见我们回来了,他连忙上了车说先去送走小美人,有啥情况晚点再说了。说完一轰油门,凯迪拉克扬长而去。 我本来今晚打游戏的,也没打算睡觉,被这么一捣鼓一吓反而更精神矍铄了,游戏瘾自然被折腾得去了大半,想着反正三叔这种大神也来了,干脆有啥事都给办好了,不耽误些什么,毕竟还三两天就过年了。三叔也明白我的意思,点头说“行,那我去看看。” 说归这么说,可老东西对我露出一个妩媚的笑容,就是不挪脚。生意场上打滚了也有几年的我自然会意,说:“如果真有东西,你又有能耐让我过个安心年的,红包啥的不会少了师父你的。” 更妩媚的笑意浮现在了老屁股的脸上,并露出了蜡黄的牙齿。说实话,就长相来看,这位三叔还像个蛮老实厚道的人,想不到骨子里也还是如此市侩,并不怎么讨喜。但这般直来直去也好,少了各种遮遮掩掩的客套。 老头知道活干成了有报酬,便径直背着手向厂房里面走去。我留意到他迈进大门之前背在后面的手捏了个手诀,这个我倒是在电影上见过,拇指和中指在曲着连成圈,其他三指伸直,也不知道啥意思?奏不奏效?我也装着他的模样捏成那样跟着走了进去。 这俩小伙加班工作的车间是鞋厂流水线的最后一个车间,也就是纳底的车间,是鞋子真正成型的车间。老头说:“哦,原来是个鞋厂。”我想骂他瞎了眼看不见门口大大的“顺喜制鞋厂”五个大字吗?不过话从口中说出的时候语气温和了些问句也改成了肯定句,毕竟人家帮忙不能这么没有礼貌,好歹我也是一厂之长。 三叔那销魂普通话又指出本厂厂名名字起得虽然粗俗但挡了些煞气,然后又问了我几个问题,有的关于流水线的东西,有的关于员工雇佣情况。我都大致说了说,他“唔”了一声。再看了一会,眉头就皱起来了,小声的嘀咕道:“到底是哪不对啊?并没有害人的东西在啊?”许久后,他突然扭过头来对我瞪大那双小眼睛说道:“现在看来,你这儿是有脏东西没错,但未必就是它的错了,反倒可能是因为你……左非凡……”然后老头指向了我。 我一头雾水,却被他这样配着郑重神色的一指给镇住了,甚至有点害怕了。 “您……您老的意思是那玩意……那玩意在我身上?”我连忙问道,然后下意识地往后背看去,生怕会突然有什么无头腐尸的鬼魂附在我身上。三叔这时候不知道是装的还是真想到了什么,一副电视剧里那些世外高人的样子轻轻点头又摇摇头,问我的办公室在哪,他想进去看看。 我忙领着他和八怪往那边走,可这一会却听到我停车的地方有点响声,他们俩也随着我的目光看去,只见我的车有点微微抖动。三叔低声说:“不会吧,奇了怪了”。然后转身往车走去,这回我落最后跟上去。 刚才回到厂里的时候,我说要把那俩人扛回宿舍去让他们好生休息,三叔说不行。留在我车里安全。到这一会因为那边动静才想起还关着两人在里面,便扭头望过去。 我一直不喜欢这车的颜色,是我和小玲子姘上之前好的那个河南姑娘说新千年要给厂里冲冲喜,软着硬着非得让我买个红色车,当时也是没立场,到天天开着后,感觉跟大男人穿个裙子上街没啥区别,退一万步讲,这车就是超速什么的也很抢眼容易被抓。但目前看起来,红色弘正辟邪,如果真有那些东西的话,岂不派上用场了? 我把我想的和三叔说了,三叔点点头,这时倒是八怪小声嘟囔着说:“街边穿着开裆裤的三岁孩儿都知道红色辟邪。”他说着却又不好意思看看我。 我没有生气,领着他们朝车走去,靠近了看,只见黄毛绿毛像是劲舞团着道似的一抽一搐,只是光线太暗,充其量只能看到车里两个黑影在扭动,并看不见他们的神情。 八怪用手机打着了光,不看还好一看吓了一跳。两个家伙的下巴的肌肉抽紧,颈皮都绷紧出了一条一条像树皮一样的竖纹,劲部的大动脉撞击着颈皮,一下一下鲜明得很,让人有种错觉有什么恐怖的爬虫会破体钻出,然后鲜红的血液随之喷涌而出。他们的嘴巴诡异地咧着,也不知道是被无形地撑出的僵笑,还是咬着牙强忍着什么。 这时他们好像发现光源了,缓缓地把头转了过来。我说的缓缓不是连贯的动作,而是那种像发条机器人一顿一顿地转过来那种,那诡异的笑容好像随着脖颈的转动拉大了幅度,看着特别心惊肉跳,尤其是早上还好好跟你打招呼的人现在成了这样。他们的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碰到了光源,瞳孔骤一缩,眼白占据着眼球的大部分,反射着手电的光让人看着眼睛好像微微泛着绿光。 到终于转过来以后,八怪的手机差点拿不稳掉在地上。只见那两家伙头顶不知道从什么位置流下了些浊黄的液体,淌过脸像是泪痕一样,双眼那收缩的瞳仁也翻了上去整双眼睛只剩下了眼白,眼皮还在不断地眨跳。 换了是平时喝醉酒之类的什么事,我一定把他们拽下车扔出去别弄脏了我的座驾,可现在我哪来这个胆啊,吓得都愣在了原地。 三叔用手肘顶了顶我,我才缓过神来。明白他的意思,忙拿出车钥匙按下遥控,打开了车锁。老头又拿出他的铜钱短剑来。要不是之后奏效了,我甚至都要怀疑这老屁股是不是就只会这一两个小伎俩糊弄我。只见他在胸前口袋取了两道符,也没像电影那样点着,直接就在剑身两端抹了一下,然后用剑尖把两道符分别塞进了两青年的龇着牙的口中,用嘴唇内侧夹着,随后剑尖悬空写了一个什么符号还是字,点在了两青年的眉心。 两青年的下颚肌肉放松下来了,可他们整个人似乎又局促不安起来,猛地伸出那加起来二十个空洞指肚,向三叔挠了上去。三叔大喊道:“扯出车外!快!” 这下我和八怪都不敢怠慢,一人拉一个,抓着他们的手臂把他们直接拽到了地上。要是正常人被这样扔到地上肯定痛得龇牙咧嘴,他们倒是没什么反应,不过也真是难为他们了。可突然间,两个青年躺在地上像鱼上岸了似的在挣扎,而且不断在空气中咬来咬去。我和八怪吓得往后一蹦。 4.诡缘 三叔说:“本来是打算让你们抓着他们的手让那些浊黄液体从他们空洞的指肚流尽的,又怕他们张口来咬,于是索性让你们把他们扯出去,要是被咬到了,我也不确定会是什么后果。”听到这里我和八怪相视一眼都打了冷战,想想都是后怕,幸好没被咬到。三叔往地上两人指去,我们一看,果然一小股液体从他们指间汩汩冒了出来,空气中没有血腥味,但却有股难以形容的微微的臭味。对了,就像是用保鲜袋装着忘在冰箱里闷了好多天的菜打开以后那股味道,说不上来但又让人不自觉地反胃。没错,是腐烂的味道。 我试探着问:“是僵尸片里说的那种尸毒吗?”老头点头。我差点就站不稳了。据我所知,不,是据我看各种僵尸电影得回来的所谓经验说尸毒是要在尸体上培养的,或者是生人利用死人来祸害世间的,也或者是死人自己上来为害的。比如说一些被老僵尸咬了以后尸变的小僵尸正是中了老僵尸身上的尸毒。且无论如何,都是和死人打交道的东西,可我厂里少说也是跨世纪的厂,开业几年,并没有工亡事故,也没有什么凶杀案的发生,不应该和尸体之类的东西打上交道。 我问三叔不会是啥猛鬼逆袭或者僵尸侵略人类世界吧?三叔也不顾地上两个生死未卜的活动物体和这么毛骨悚然的情景,居然抬头冲我笑,说我是看电影看多了,三叔表示他老人家学道十几二十年来道行深不可测,大千世界里的林林总总全部都见识过,就没见过僵尸的。然后摆摆手说:“少废话,咱先把这单事儿处理了吧。” 地上两个货慢慢也消停下来了,但还是躺在地上伸直手臂往前抓什么东西似的,地上一小滩水渍,正是从他们指间流出的。三叔问我有没有喷火枪,我说有,让八怪进去拿。 但我也提醒三叔:“这火枪是工人平时用来把多出的线头烧掉的,火舌不大,连你想把胯下的鸟儿烧掉都得烧好一会。”三叔说没关系。 看着黄毛绿毛眼下也没啥动静了,我的心也暂时安下来了,于是依着我的好奇心问他这两小青年到底什么回事,应该怎么办。 三叔跟我说:“这事有点耗神,却也并不难搞。这儿是有东西在作祟,但并不单纯是上身,或者我开始以为的有东西把他们当扯线木偶使。而是那东西把自己的力量分薄了,分别灌注到这俩人身上,可惜它本身也没有通天能耐,或者说被其他东西制肘了,反正这俩所谓‘分支’跟本尊的纽带不强,出了什么岔子,用现在的话来讲是失联了,然后被其他工友察觉到了,加上你的车是红色,虽然用处不大还是能挡去一些煞气的,而且离厂越远联系就越弱,所以那两人在车上也没什么闹腾。如果没有什么意外,那东西本尊就在厂里。” 三叔提到它本身力量不强,被制肘什么的不知道是不是特地对我说的,当下我确实是更定神了,只是它在暗我在明,虽然不再战栗般的害怕,但也总感觉身边凉飕飕的。似乎随时有手什么从后面的黑暗中伸出来搭我的肩膀。我还神经兮兮地握紧了拳头,准备随时给后面什么东西来一拳。 这时八怪提着火枪小跑着回来了,三叔拿过去摇了摇装在枪后的瓶装液化气,开始对着那小摊液体烤。我知道男人比女人多阳气,火气大的人比娘炮多阳气,为了让自己更安全些,我顺势就找了些东西骂八怪:“真没效率!拿个小东西也这么久,平时工作厂里效益都不知道给你耽误了多少!”我这样做也给自己的心理壮壮胆。他却支吾了半天说他一个人会车间有点害怕,躲在门口抽根烟,下载了首劲爆一点的脑残曲扬着声才敢进去。我“呸”了一声,说:“你不是刚刚才说自己,说什么来着,对了,农闲时候抓鬼,农忙时候看大肚婆,神叨叨地把自己说成了八面玲珑的得道高手。”他这才低着声就是以前偷看过三叔作了几次法。 说话间,三叔正开着火枪烤那摊黄水,我无意中一瞥,看到水面像是沸腾般冒着泡,泡一破,就好像有一缕像冤魂似的轻烟扭曲着五官朝半空飘去,有些还试图朝我这边扑过来,嘴唇张开的时候没有牙,但上唇和下唇连着一条条线,好像是在努力撑开被针线缝起来的嘴巴。这时还是八怪打开了手电,除了那股味道还在,其余什么都没有,半空中那些面目狰狞的烟也消失于无踪。我们求教的眼光又投向了三叔。三叔也没多说什么,就问我厂里有没有供着什么神,尤其是我企图用什么手段求色求财的邪神,我连忙摆手说“有这间厂让我赚点小钱买房买车就已经很不错了,我求平安都来不及呢。” 三叔说:“有求神的话,这就对了。”,然后他问我有没有供奉千手观音什么的,我抓耳挠腮想不起来,倒是八怪记起了,说:“前一阵有快递公司给寄来了一个像是千手观音的东西。”当时因为一些生意场来往的小巴结挺多,不是官场自然没有大钱来往,而小礼总是有的,对这些礼品生意人一般挺上心,也好打通相互人情关系。可是有谁送了千手观音来呢,死活想不起来,让八怪调出了那张客户联的快递单,上面的字模糊不清。 我也想不起来这事,但一般有益于生意的我都放在我和王大屁股的办公室里,免得放哪儿打坏了弄巧反拙。最后也验证了的确是在我办公室找到的。我的办公室向大门,所以我在办公桌背后的墙壁上放了一个画有阴阳八卦阵的大镜子来挡一些流言蜚语诅咒什么的,而镜子上方一块厚木板嵌进了墙里用来做一行书柜什么的。我这人读书不多,就角落里零星立着几本,多余的几乎大半排空位都放了些神像,关公佛祖什么的都有。 我发现我居然有两个千手观音,一个漆金身的大乘佛教千手观音,以八只手呈现千手。另一个看着有点别扭,不像是中国的产物,而且是石膏做的,因为之前我也没怎么留意,现在仔细打量它的时候,才发现心里莫名有点压抑。它的眼睛好像随着我们的移动而移动,死死盯着我们,嘴唇上涂的是鲜红的颜色就像是饮血的生灵。 三叔让我把它拿下来。我伸手去拿,却被喝止了,八怪递上来一个平时洗碗工戴的那种厚橡胶手套,我戴上以后伸手上去拿,却只感觉那观音像有千斤重,一拿却拿不起来!这是跟我杠上了吗?岂有此理敢碰老子的工友,我卯足了劲双手捉住它往上提。怪事来了,我越用力,手心越明显感到一阵炽热感。想着幸好戴上了厚手套,也没理,只管使劲。可这时八怪和三叔几乎是异口同声惊呼出声:“住手!左老师你快停下!” 我听话地停止了使劲,正想粗喘一口气,可八怪拉着我的衣服往下拽,我本来是站在一个小木凳上去拿的,被这厮一扯差点像摔生鱼一样摔在地上。两人同时托住我后背,然后三叔空出手来,在他左腹衣袋中取出两个叠成了三角的红符往我两个手心印去。 我这才发现厚胶手套已经在手心处已经空了一大块,而手指上的胶也微微发臭地冒着烟。更严重的事,我的手心出现了若隐若现淡淡一股黑气!“去他娘的,老子不会就这样被自己的佛像害死在自己办公室里吧?我不要因为这个上东莞日报头条。” “屁,你就是死了也上不了头条,更别说还没死呢。”三叔因为半个身子还托着我,头就在我耳后,这一句震得我耳朵嗡嗡直响。接着他让我想些东西让自己生气起来。 “你倒是说得轻巧,这时候我应该交代遗言,而不是去想怎么生气,这让我怎么想!”转眼我就看到了那个灌我黑气的像,那观音,那观音的嘴角像在狞笑!我头皮一阵发麻,哪个狗日的胆敢给老子送这种东西来耍阴险,让老子逮到你一定用鞋胶粘了你的狗嘴在你的屁眼里纳个鞋底再扔进缝纫机里千针万刺。这时候,我的手心炽热感再起,定睛一看,那两道红符的红色正在褪去,而黑气被收缩到一点以后从我手心里被吸了出来,混着红色以液体状滴到了地上,空气中弥漫着一丝丝腥臭。他俩把我扶稳站到地上,三叔对着唐八怪轻轻颔首,八怪对我说我没事了,是我们因为外面两个工人的事而太低估本尊的力量了,现在三叔要开始施法了。 5.驱神 在三叔的指挥下,八怪一点点挪动木凳,然后站上去把其他神像摆到正对着邪神,而瓦做的绿袍红脸关帝像更是放到了那东西隔壁。只见他还是拿出那个那把看家的铜钱短剑,不过这一次终于烧纸了,哦不,是烧符了。他从胸前和左边裤袋分别拿出两道黄符,上面分别用红色和黑色不知是血还是墨水龙飞凤舞地画着什么,这时打下手的八怪已经在我的案几上焚起了三根香烛,不过是对着中国诸神。八怪尊敬地鞠了三躬,然后推开,三叔把短剑横在三根香烛的烛火之上,纸符请放在剑身之上。符不是慢慢燃起,而是骤地一下,火光一起就燃着了,三叔快速用剑在虚空中画了个阴阳鱼,剑上火光熄灭,也没见纸灰纷飞。这时三叔再在左腹口袋拿了红符穿在剑尖,摹地便向那千手观音像刺去。 我只管看着三叔的仪式和动作入了迷,这时一束光从侧面打来,我才看到八怪也没有闲着,举着厂里的强光手电向关公照去,关公身是瓦身,而青龙偃月刀却是镀金,这时金光一盛,就罩住了那个邪观音,邪观音似乎急速抖动了起来,但在众神合力下,木板坚如磐石丝毫未动。这时三叔的剑已刺到了那千手观音。 说时迟那时快,在剑尖和符碰到观音像的那一刻观音像顿时黑芒大盛,薄薄一圈包围了整个像,而无数像触手一样的黑气,正如那千手邪观音一样从四面八方伸展开来,连我这种没有任何修炼的凡夫俗子都真真确确看到了,不过似乎有了众神的支撑和三叔的功力,我并没有害怕,而是玩味地看着。 不过我似乎又高估了三叔,那些触手碰到两边的众神之前似乎有一个透明的屏障阻止着它再也不能往前,一开始对着三叔的符剑也是只能在旁边乱绕而靠近不了,现在居然可以在第一个铜钱的中孔处进出了,三叔的手也是微微颤抖起来。 但我什么也不会免得瞎操心倒帮忙,只能看向八怪。唐八怪一直举着手电,倒是挺敬业,他对我使了个否认的眼色。和他共事多年的我也算是和他有点默契,知道他让我在一旁看着就好,在三叔指示前别妄动。而他也做了他所能做的,就是把身子再往旁边挪一点,手电既照到了关帝也找到了旁边漆着金身的正千手观音。似乎也有点奏效,那个屏障一点点往前压制。 消耗了足有五分钟,黑芒渐渐暗淡下去。邪观音像又重新抖动了起来,而且越抖越剧烈,黑芒亮一阵黯一阵趋于式微,似乎是在回光返照似的。而这时,我好像听到了快速舞动棍棒的呼呼风声,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然后邪观音像就似被一刀劈开一样,碎片四处飞散。有一瞬间,我似乎看到哪些碎片在空中勾勒出了一个在用尖长舌头舔舐着自己嘴唇的鬼脸。 这时候,有人适时闯了进来,这么莽撞冒失的除了猥琐的王大屁股还能有谁。原来这货没有滚蛋啊,我还以为他走了呢。那些邪观音像的碎片碰到地上就化成了碎片,有一两片还打到了王大屁股庞大的身躯上,不过也蹦到了地上成了碎片,王大屁股被打得“哎呀”乱叫。三叔掏出个小碗上蹿下跳地想接住一两个碎片,不过到底是没成。 他说:“成了粉就没用了,就当普通垃圾扫掉吧。”说是普通垃圾那也不是什么吉利东西,大家找出些清洁用具三下五除二就把卫生做了,我特别感动,平时我窝在办公室打梦幻的时候临幸过的泡面盒和饮料瓶都被清走了。王大屁股看不过眼了,连声说怎么他办公室没有这样的好事。一边说他一边挠着自己的肚腩,好像那两小碎片能打得他那身肥肉多痛似的。 “我靠,还好事呢!成,以后有这样的事我都给你,活该你不仅让女人挠,也让那些黑触手多挠挠,看你肥成这样后背痒了也挠不到,正好。”我阴阳怪气地说。知道了事情总算告一段落,得瑟和贫嘴的功夫就又回来了。 事情总得有首有尾吧,于是我让唐八怪去烧壶茶,几个人坐下来小聊一会,也算是我和王大屁股正式认识一下三叔。电炉烧水很快,很快就茶香四溢。我借口出去抽根烟,然后用个信封把钱包里大面额的现金都装了进去,信封鼓鼓囊囊的,估计也有三五千吧。我给三叔递过去,三叔立马在脸上挂了个灿烂的太阳,也耐下心来给我讲讲这事。 “这千手观音像我猜是东南亚那边来的,或者是佛教传教过程中衍生的派系或者什么,反正不是我们中国的大乘佛教。但刚才跟我斗法的,却并不全是邪观音它本身,我觉得寄来的人本身用了什么手段,把一些力量封存在观音像中成为一个保护的屏障。那股力量说实话比我强大很多,如果不是众神庇佑,我可能就有危险了。 “而像我之前猜测的,它其实本身的力量并不强,也可能是远离了被供奉的所在地吧,不然对那俩小青年的控制也不会这么弱。现在他们是彻底没事了,只是可惜了手指的伤。”我点点头。 我就又有点不明白了,于是问道:“可是三叔你说那俩人指间流出了尸毒,会不会是那邪神已经在哪里害了人命,尸毒跑到了他们身上啊?” “其实尸毒不一定来自死人,而死人也不是说就有尸毒。况且那只是很少量的,那原因就多了去了。譬如说这地底以前埋过死人被邪观音吸了尸毒上来啊,或者说他们一早就用手指的血来供养邪观音了,等到手指头的血流干了,组织坏死腐烂像尸体一般,就生了尸毒生了蛆,他们也就在操控下把它们剪掉了,我觉得……” 三叔话还没说完,只听到王大屁股大呼小叫“哎呀,我的妈呀,吓死我了”,真是被他气死,其实他一直都不是很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就是个二愣子跟着我团团转。不过总感觉他有点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可能是最近搞多了,加上真的害怕,所以脸色变差了吧。 三叔继续把后面的话说完:“……第二个原因我觉得可能性比较大。反正它们的小命保住了就好,当初就怕尸毒攻心。我把那些液体烤干的过程中闻到一些特殊的气味,好像有点石灰的味道,又有点焚香的味道,我猜到那份上来了,而结果那邪观音也是石膏像。” “糟了!”我大叫一声,也不等大家反应,连忙往停车场奔去。不明就里的他们也陆续跟着出来了,反倒是王大屁股最先醒悟过来:“对呢,那俩小屁孩都还在地上躺着呢。” 幸好他们还在,也没什么异样。两人胸腔一起一伏地平缓得很,绿毛这时甚至打起了鼾。原来是睡着了,我长出了一口气。这时八怪提来了一桶水,想浇下去淋醒他们。我制止了他:“小员工又没犯错,就是被上了身而且还伤了,态度要好。” “是是是。”他又恢复了那副马屁精样。 八怪上前摇醒了他们,两青年也不知所以然,甚至连自己身上多了十个伤口也不知道,还是我提醒的他们。我让八怪领他们去医务室重新包扎好,刚才包好的都在刚才排毒的时候弄脏了,然后对两小伙说明早休息好来找我谈谈,班就先不上了。 我让三叔到我办公室的床上将就一夜,然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休息好了再说。本来精神抖擞的我现在也是困了,于是开车回家。 幸好家里厂子并不远。这才想起手机好久都没看,小玲子打了几个电话过来,不过也不打算回了,明天再跟她说吧。可能因为这几个小时里发生的事,我又以一种新的眼光去打量我们这个工业区。工业区,至少是我在走的这条路上,昏暗萧瑟,让人感觉冬天的寒意更深了。虽说是数万人聚居工作的区域,却还像是没有多少人气般阴冷。南方的冬天,路旁仍是树影婆娑,就像是一个个在狞笑着的鬼头,冷风吹得树冠微微抖动,我想起刚才看那俩青年指头蠕动的蛆虫,总觉得那树会飞出大把大把肥白蠕动的蛆,车内的暖气瞬间失去了作用。 不想了不想了,赶紧回去睡觉吧。 6.平伏 翌日,我请三叔去喝早茶,八怪和三叔早早开了桌,我和王大屁股都从家里赶过来,王大屁股一坐下就连声点了好几个点心,又呵欠连连地说真是折腾,我拿起筷子作势要向他插去,骂他昨晚根本没干什么,就一跟屁虫,还好意思嚷。 食物上来了,大家倒茶夹点心也挺愉快。三叔和我提出要走。我也没什么说的,点了点头。他压低声音说他昨晚实在感觉到功力不够,而他觉得可能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寄东西过来的人如果真的带有恶意,可能会有其他招数,这不是他能招架的,而他这一圈游历也长了见识,要回湘西好好学道。然后他奉劝我找个高手过来助阵为妙。 随后,他又恢复了正常音量像个茶客闲聊一样给了我们一些小忠告。其中一个就是说我们那样摆神像是不好的。他说:“三叔我好歹这个岁数了,见识也比你们多些。左老板你办公室里那些神佛,实在是宜精不宜多,你想想看,你就一个人,哪里取悦得来这么多的神神佛佛。”说得像是皇帝取悦后宫似的。 也不知道他是正经的还是开玩笑的,一下子上来了笑意,硬生是让我给憋住了。憋住了笑意,却上来了一阵尿意。但我总算没有犯忌去嘲笑神佛。 喝完那顿茶三叔就走了,临走前还再三叮嘱我物色一下高人,然后给了我一套符,告诉我这是定魂的,这是驱鬼的,等等。反正我不懂,尽量记住就是了。 这次他又是从右边裤兜拿出来的,这让我不禁严肃地去想一个问题:他的兜儿都塞满了符,那要是买东西他从哪掏钱,难道他出门不带钱包? 这一次,王大屁股倒是挺识相,一路都是边喝茶边不懂装懂地摇头晃脑听着,没再说些自毁形象的话,又殷勤地掏出钱包买了单。我拍了拍他肩膀,他微微抖了一下,难道是被我们讲这些吓得?我也没在意,说“王工啊王工,性子转了啊,殷勤买单耶。”他呵呵笑。 送三叔出了茶楼,我让王大屁股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和八怪一起送三叔去客运站搭车。光天化日他找不到像半斤粉那样的女人,反正闲着没事,就应允了。和他们挥挥手,我再也憋不住尿意,连忙四处乱转找厕所,就差捂着膀胱了。 几分钟后,一阵解脱,我的表情在脸上舒展开来。拉上裤链,洗了手,正往外走,一出门转弯就撞上了一个双手抱胸倚在墙上的青年,还差点被他叼着的烟给烫到了鼻孔。下意识地想喊“该死”,却又忍住了。摸了摸鼻毛,幸好没掉。这人在商场里戴着个墨镜,不会是个瞎子吧?赶紧走吧。天呐,出门碰瞎子会倒霉三年的。不会的不会的,那人怎么会是瞎子呢,敢情现在的瞎子连盲公杖都不带?那青年却先开口了:“先生不会是瞎子吧,出门都不带眼睛的。” 哎呀我靠!还说我瞎,我当即转过头,提起一口当年做老师训斥学生而修炼出来的真气声如洪钟地骂:“商场里戴墨镜,行,你不瞎我瞎,我瞎得连这种新颖的后背擦墙的清洁方式都看不出来,您老人家用自己衣服给商场清洁这种高尚品质应该被千秋万代歌功颂德。” 那青年叹了一口气,说:“真是好人难做,本还想提醒你掉了东西的。行了,这东西归我了。哟,还是半桶水的定魂符。”他把墨镜推上额头,然后低头看地。 我摸摸裤兜,刚刚三叔给我小包东西掉了,就在他脚下!这厮真的是欠揍,我口里喊着“哎,你这人怎么这样……”一边走过去。只见他鞋尖一勾,那包符咒往上在空中翻了几下,落在他手上。这动作好像在欧冠杯里看过,呸,现在老子在火头上,谁有心思研究这个。当我还在组织后续语言的时候,那人竟然把符塞到我胸前的口袋里,然后双手插兜踱着步走开了,边走边说:“看来你会需要它的,哈。” 我也不是寻衅的人,于是回到了车上。我掏出那包东西放到副驾驶前面的小柜子里,感觉左胸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我摸出了张卡片,上面写着:宸彬。后面是电话:136xxxxxxxx,接着是地址:东莞市莞城区。详细的我不方便透露。职业什么的都没写,地址也只是到了什么路什么里就没了,也不具体到门牌,没什么实际用处。宸这个姓实在罕见,所以我揣测名字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咋读音就让我自然而然联想到神经病(彬)? 当下卡片我也没扔,而是塞进了名片夹里,可能是因为这是生意人的习惯动作吧。也不知道那个神经彬说“看来你会需要它的”,说的是那包符,还是他的这个卡片。不管了,快年关了,赶紧回去督促工人把货赶完。 回到厂里,正好看见黄杀马特和绿杀马特这对难兄难弟从厂外面回来,可能刚吃完早饭吧。他们见到了我的车,也一愣一愣地跟着走了上来。我锁好车,说:“来,上我办公室再说。”没等他们应答,我就大踏步走到了前面,把背影留给了他们。 表情已经缺堤,我都能感觉自己的肩膀在抖,肚子在痛了。但我绝不能笑出声音,忍住,忍住。相信我,我心底里是很同情他们的,但看到他们十个手指都用纱布缠成了十个白萝卜,配上那样的发型,面瘫似的表情,我保证就连正在发表重要讲话的领导人看见了也会忍不住笑的。我拽了脸颊内侧的一层皮用大牙咬着,都快咬破了,才终于保持着正经的表情和沉痛的语气和他们完成了谈话。 期间我问他们有没进过我的办公室,他们手指是怎么弄伤的,他们认真地摇着头说不知道。我点点头对他们说:“难得你们不回家过年留下来帮忙,虽然怎么弄伤的不知道,但厂长我还是有点过意不去,毕竟是在我这里弄伤的。这样吧,这几天你们工资照领,就只需要帮我管管宿舍的卫生吧,快过年了,督促工友们把住的地方收拾干净。厂长一人给你们买点东西冲冲喜也过个好年。” 这段话我中间一停一顿地说了好久,装作在思考,其实一直在压抑着笑意。不过年轻人到底是好骗,不住地点头简直把我当了再生父母。我把他们载去附近的超市胡乱买了点什么。期间我让已经回到厂里的王大屁股和唐八怪把知道一星半点的员工唤来,也没多说真相,随便编了点什么,然后一人塞点小红包保密。 去车间巡视以前,我给小玲子回了电话,电话那头劈头盖脸地就骂:“电话不接信息也只回那几个字,这两天死哪去了!担心死我了。”我心想,担心是不会死人的,但我就差点被吓死了。 “没事,就俩个小工友受了点伤,现在又在赶年末的尾单,有点忙。” “那你多注意身体,要我过来找你吗?”有时候听到这样温柔的问候真是心都化了。 “没事,你这两天多出去转转顺便帮我办点年货呗,我忙得一直都没买呢,年三十咱一起出去吃顿大餐!” “你说的,我记住了。这几天别跟着王金贵出去乱鬼混!” “行行行,我谨遵小玲子大人教诲。” 一切安顿妥当,日子又像之前的一样有条不紊地过了起来。当然,是我们以为一切都妥当了。 7. 那天年廿七,少了两个劳力,居然提前完成了尾单。我领着众人规划一下年前把厂里的卫生搞好。明天就是年廿八了,广东这边的习俗是“年廿八,洗邋遢”,把晦气不好的东西都扫地出门。 一厂之长挥斥方遒以后,正要躲到角落里变身为狮驼岭弟子梦回大唐拯救世界,才点开软件,王大屁股就挤进来了。明明以前相貌身材还是能看的人,如今一脸堆笑的他就挤出了三四个下巴,唉。活该让他去做餐饮代言,生意包管好。他拿出一盒品质还不错的云南赛珍珠放在我的茶几上,然后一屁股陷进我的沙发里,笑眯眯看着我。 笑得我都心里发毛了,我皱起眉头问:“干嘛你,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有什么图谋快说。还有,别笑那么猥琐,昨晚才治了两个,你不是又被什么上身了吧?” “没什么特别事,左老师。”这货左老师前左老师后的叫得我挺舒服,这一点深得我心,“昨晚都没人留个缝让我插把嘴,好歹我也是厂里和你平坐的最高管理层之一,左老师你和我说说昨晚的事嘛。” “哟,王厂长,亮出身份牌了呀。某个土豪当初说只管给我投资,厂里一些事务只要是盈利状态就不会过问的。”和王大屁股贫嘴是我人生一大乐事,不过,我也还是一五一十对他说了昨晚的事。 人们都说肥人怕事,本来我深以为然的,不过现在看来沙发上的那坨肉却是一个独立的个案。还说让我以后有这样的事情算上他一份,他一直对鬼神都很有兴趣,家里这样的小说漫画堆积如山。 “你赶紧给我自打嘴巴”我哼了一声,“哪有人希望自己厂里三天两头闹鬼的。再说,你也会讲那是小说漫画,能一样吗?”不过我心里却是盘算着,昨儿唐八怪坐我车上的时候说这坨肉阳气重,反正万一还有什么事,拉个垫背的也好,搞不好这货还能帮老子挡点儿什么邪气煞气鬼气的呢。 打完心里的小算盘,我对着他点了个头,他艰难地从沙发爬起来,脸上又笑多了一个下巴“左老师最好了,左老师先忙,小王子告退了。” 我故意对着他干呕一声。还小王子,你回火星去一个人呆着得了。由他去,我点开了梦幻西游我所在广东一区的服务器。右下角的好友标志在闪烁。打开以后是长得一张好脸的留言:“坦克,昨晚你说的事后来怎么样了?” 我回了句:“没事,应付过来了。你让我打你电话,大哥你也好歹留个电话啊。就是我打了又能怎样啊,有远水也救不了近火。” 他几乎是秒回:“都是广东的嘛,再远也有个谱。哦对了,电话我都忘给了,是这个,136xxxxxxxx,叫我c就行了。” 我不自觉地把电话给读了声出来。怎么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咦?我掏出了名片夹,最后的那页放着那个宸彬的卡片。我的天!不就是这个吗?哼哼,原来宸彬这货就是长得一张好脸,这名字起得还真够屌。 我打出他的名字发回给他,本还想吓唬一下他,没想到他居然一下就猜出我来:“你就是下午掉了定魂符那个?” 之后他让我大概给他讲讲发生了什么事,可是有一点很奇怪,他不准我讲细节。于是我极其笼统地告诉了他,他让我马上下线,然后半小时后约在东城区步行街附近喝杯东西见面聊聊。反正我本来也是上线冒个泡给昨晚的战士们道个歉。往外走的时候,我愣了愣,然后去敲了王大屁股的门。 车开到大门的时候,我留意到门卫正在跟一个快递员在争执些什么,于是我降下车窗问什么事,门卫说有我的快递,但是寄件方是空白的他不敢收,可快递员说赶时间,地址没错的话必须签收。这个能理解,寄送地址没错,运费又付清了,哪个都懒得背着走三两趟。可是想到昨夜千手观音的事也是和物流有点瓜葛,反正现在去见一个说自己学过道的人,当下也无所谓了,于是让门卫签下来了。这下我留了个小心眼,一是不自己亲笔签收,二是等那快递员走出了视线范围,我才让门卫把包裹给我,顺便帮我在收发室找到了昨晚八怪翻出的千手观音的客户联。快递员把包裹递给保安签收的时候,我看到他的手怎么那么白皙像个小姑娘似的,明明却是男人的声音。 去到咖啡室,那个神经彬已经到了,我也不跟他客气,把包裹推给了他。他的手本来是枕着桌面的,这是不自觉地往后挪了挪,问我这是什么东西。我摇头。 他压着声音凑上来说:“里面好像有邪气。” 不会吧!一波才平一波又起!我问他知不知道是什么,他没答话,掏出一把两指长小刀,刀鞘是桃木做的,刀身密密麻麻地刻满了字。他把刀鞘横放在我和王大屁股中间,然后用刀破开纸箱。 “啊!”王大屁股在我身畔惊叫了一声,过来给我们点单的妹子被他吓得更厉害,餐牌都掉在了地上。而我们这一桌更是成功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干嘛啊你?”我说。 “我,我正集中注意力看着,被这位小妹妹突然在耳边问了一句,就吓到了嘛。” “长这么多肉,胆子却没长出来,瞧你那出息。”然后我转身对已经捡起餐牌的妹子说:“小妹,不好意思啊,他没恶意的。两杯卡布奇诺,谢谢。” 小妹正要下单,却惊呼了一声。 “好漂亮的水晶球音乐盒!哦,不好意思”她尴尬地笑笑,然后走开了。 这时候,我隐约看到几丝若有若无的黑气从水晶球里散发出来。我惊讶地看向那个点单小妹还有王大屁股。他们的神色一点不像是看到了什么东西。但当我把目光转向神经彬时,他对我坚定地点了点头,或者他猜到了我想问他什么。 我问王大屁股怎么看这东西的时候,他摇摇头,然后说千手观音和水晶球可能是同一个人寄的。我认可他的意见,而我俩正准备凑近一点端详一下这玩意的时候,宸彬摸出了一道符盖在了那球上面,准确来说,那是一条绣成了符咒一样的丝绸手帕。然后用刀把它拨到了一边,似乎也没要管它的意思。 然后他让我巨细无遗地告诉他昨夜发生的事,还问了很多细节,当中一直抱胸静听,一句话没插,时而微微点头。我把快递单给了他。这时我又发现,这两个东西,都是同一个快递公司寄来的。第二张空白的没的说,第一张模糊的字迹他也没打算看,然后劈头盖脸神经兮兮地低声说了一句:“我们要抓住那个快递小哥。而且要快。”说完已经在收拾东西了。他抓起水晶球连同符咒手帕一同放回了盒中,然后起身。 这时候我也不敢说“要不要多坐一会,我点的卡布奇诺一口都还没喝”这样的话了,在桌子上摆了张钞票然后也跟了出去。全城都在传着要禁摩了,他还骑着辆摩托车。我让他先放那,坐上我的车,然后一行三人往工业区那个快递公司的网点直奔而去。 幸好赶在了下班之前到达,几个负责远近不同距离的快递小哥分别往自己的电动车、摩托车或者面包车里堆快件,准备出下班前最后一趟车。有人抬头看了我们一眼问我们是不是寄件。然后我走上前去问他是谁负责这个工业区的配送,他说就是他。然后我拿出两张快递单给他看,他说他知道我的厂在哪,但他没有送过两个单,他扬起单问同事有没谁帮他送过这个工业区的单,个个都摇头。然后他发现了寄件人地址栏的问题,说:“我们公司规定寄件人地址必须要填的,送货没人收我们还可以退还原地,不填好信息我们不收件的。而且我们这网店只有我们几个,这工业区也只有我负责,一般不会有同事帮我寄送的,即使别的网店收了件也会先发这里。” 我正想给他形容今天看见那个快递小哥的容貌时才发生他戴着鸭舌帽我一直都没能看清。算了,即使知道也应该问不出个所以然,还是我们自己调查吧。 8.幻界 我们回到车上以后,宸彬问我记不记得那人往那个方向走。我说:“当然记得,我也留了个心眼特地等他走远了才去拿包裹和快递单的,当然他这都能猜到特地走个错方向那我就没辙了。”他没再说什么,说先回我制鞋厂的大门那里再说。 这个简单,蹬两下油门就到了。 这回宸彬就表现得比三叔强了,还没下车,他就说他感受到了什么,让我直往前开,但车速别太快。 我说:“那小哥不会是几天没洗澡吧,居然还能让我们像狗一样一路嗅过去?”这句话石沉大海。果然这人看着就不太正常,名字还取成这个读音,活该叫做神经彬。 以半踏离合器的速度往前溜着,突然神经彬说了一个字:“左!”,我向左看了一眼,把车停在路边。在我们左边是一条小路,目测没有小车宽,居然还是几十年前常见的那种黄泥路面。我们只好下车步行。宸彬把那个装着水晶球的纸盒打开,抽出里面的黄色丝绸手帕,换了一条红色的,把黄色的收回兜里,然后说:“把盒子放在这里得了,不会有什么问题的,我们进去。” 我们应了一声,然后走进了小路。走了约摸几十米吧,王大屁股“咦”了一声,开厂好几年从不知道厂房附近有这样的小路。不过这次我没有用“平时淫乱都在办公室里房也舍不得出去开,你能知道个屁”这样的话去回敬他老人家,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我也觉得不太对劲,按照这工业区大路小巷围墙栏杆都贴满写满了各种办证堕胎老军医治痔疮治梅毒治西兰花,让人联想到从地底涌上来了一堆戴着听诊器满脸老年斑的猥琐妖怪。 奇就奇在了这里,这条小路居然只在路口零星贴了几张,一路的房屋外墙上,别说牛皮癣了,连一颗粘在墙上的鼻屎都没找着,风格不是很统一啊。走在我们前面的宸彬突然横着抬手让我们停下脚步。 接着他从他的斜挎小包里掏出了个小型八卦镜握在手里,握镜的手一分一分地缓缓向前探去。估摸就在他身前半米不到的位置吧,他的手就停住了,然后我们都依稀看到了与地面垂直的一个平面中,一些像水纹一样的涟漪荡漾开来。几乎就在同时,在八卦镜口中,一道带点淡黄的白光朝着前方冲射而出。 宸彬冷哼一声,伸直两手掌抵在八卦镜的两边,左手向上右手向下用力一拉,八卦镜就悬浮在空中沿着顺时针方向转动起来。“乾、坤、震、震、巽、坎、离、艮、兑。”他一字一顿的念,声音不大,却铿锵入耳。 以长短横杠表示的卦象聚成光从镜的木框中飞出,轰在这面透明的“墙”的一个点上。很快地,这个点上出现了很多透明的裂纹,扩散开来,然后发出了轻微的碎裂声,碎片像玻璃爆裂一般塌陷下来,到了地上却是了无痕迹。 神经彬转过头对我们解释,这是一扇门,可以称它重叠空间门,他之前遇到过几次。大概就是有人在现实空间中又制造了一个空间,重叠在这里,如果穿过那扇门,一般人也只会回到原来的空间,而进不去那个特定空间的,必须有方法把门打开才能进去,要么就直接把门破掉。 “那刚才是开门还是破门?”王大屁股问道。 我白了他一眼:“那还用说,都碎成那样了……站着!”我的视线不经意地扫到一个巷口转角的地方,似乎有个黑影窜过,然后消失在视线之内。也不知道那里来的肾上腺素,当下我也不顾自己根本全无道行,喊了一声就拔腿冲了上去。 身后传来了神经彬的声音:“不管怎样,先抓住他再说。”听了他的话,我也好像发神经一般往前狂奔,而它们两个人的脚步声也跟了上来。王大屁股挪动他肥胖的身躯追也白追,但不让他跟着又怕他有什么危险。冲到转角处的时候,神经彬扯住我的衣服往后拽,越过我一个身位,拿着个什么东西已经挡在了人前。不得不说他神机妙算,果真有什么东西正在飞来,定睛一看是束淡红光。而神经彬全无道士的样子,反倒像个高尔夫球运动员,拿着那个带着短铁棍,棍头又有点像高尔夫球杆的东西当球拍使,触到红光的时候缓缓下沉卸去冲劲,倏尔往上用力一挥杆,红光飞了上天,消失不见。这神经彬简直就是道士中的战斗机。 他也没停顿,继续加速向前,催促我跟上,接着往后把那枚首先掏出破门的八卦镜抛了给我。想我左非凡下海前也是个体育老师,那是何等身手,当下就给接住了。王大屁股现在才气喘吁吁地追近了,我大声说了一句“跟紧点!”,也没管他,跑了上去。 刚才惜字如金的神经彬也没怎么把空间什么的给说明白,跑着跑着,我突然想到这要是个局怎么办,快递员给我送快递和现在隔了有至少个把小时,即使他就是要害我的人,不可能是到现在偶然被我发现后落荒而逃的。现在还不确定那个黑影是不是他。 回过神来的时候前面的宸彬已经不见了,而后面臃肿的身影已经越来越近,我才知道自己放慢了脚步。不行我要跟宸彬说让他别追了,前面一个三岔巷口,我朝着有轻微响声的一条拐进去,“嘣”一声撞到了前面宸彬的后背,这小子步子倒是扎得很稳,反而我后退了几步差点站不稳。天啊,后面那座小山别冲过来把我压成柿饼啊。幸好,那坨肉已经跑不动了,慢悠悠地从拐角走出来,像哈巴狗一样伸着舌头,又像是被开水烫了的猪头一样满脸通红。 神经彬转过身来,眼睛带着微微笑意地看着我。有一瞬间我都要以为他病发了。然后我瞟到他手上拿着的那个用来打飞红光的东西,这不就是摩托车的倒后镜吗!这家伙,真的是颠覆了我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只见她在镜的背面摸到一个键按了下去,夹层里弹出了画着八卦的八角形木盘,每个卦象都和中间的大圆平镜夹着小的凸面镜。 我对他说别追了这可能是个局。他点点头,示意我继续。我头头有道地分析起来:“第一,刚刚那个黑影如果是快递员,但是这中间还夹着我去和你谈话再回到这里时间差,隔太久了。如果还是他的话,那很大可能是做局套我们进来的;第二,万一那不是一伙人,我们就更糟了,或者就陷入了本来和我们无关的一些是非漩涡中啦!” 他微微一笑,然后走向那个岔路口,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指着这周围说:“没错,这是个局,我刚才也想到了,不过我想到的是你的第一种情况还可以分为三个可能,要么他真的是本来在这附近想为之后干些什么被我们发现要逃跑;要么他是特地设局引我们进来想我们看到一些东西;要么他是引我们进来困住以后用方法把我们弄死。” “那你想到了那你干嘛还进来?这不是自己找死啊!”说完以后我发现是我第一个冲进来的,于是连忙改口“那你想到了干嘛还让我们进来不拦着。” 我看向天色,已经日落黄昏了,视线有点昏暗。不对!我寒毛直竖,打了个冷战。我连忙看向手表,不敢相信似的又拿出手机来确认,七点已经过了大半了,冬天夜来得特别快,现在理应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了呀! 这回是没命了,想不到我左非凡在有生之年看到了申奥成功,却没能看到它举办。天啊,我衣锦了还没还乡,还没给左家继后香灯,还没……“啊!鬼啊!彬爷救命啊!”我湿透了的后背被什么东西贴了上来。 身后却是王大屁股的声音:“左老师,咱不会死的,别怕。宸彬会带我们出去的,即使他,即使他法力用光了,老王我皮厚肉厚的,把那些透明墙撞破了领你们出去。要么,我们先原路回去看看我们进来的地方,那口子不是被我们破了吗,我们可以从那出去的。” “谁说老子会死,老子还没怕过呢!老子死也是被你这大屁股吓死或者气死!”想不到我被说完的悲情排比句居然是这样结尾了,可惜了我这个大文豪,不过王大屁股吓我一跳倒是吓掉了我的胆怯了,“对,我们肯定能出去的。宸彬我们往回走吧。” “谁说要往回走了,我看这环境挺好的,多玩会也没什么。”这人看完我出丑居然还落井下石。不过宸彬又接着说:“对了被你们这么一打岔我几乎都忘了,”他托着那块摩托倒后镜给我们看,“我把刚发红光那东西给收了,在这里面。摇着还会响,哈哈。”说罢晃了晃了那东西,有种一个盒子里装着一样比它稍小的东西摇动时那厚重的响声。我还思疑,倒后镜夹层夹着八卦盘摇起来不就应该有这种声音吗? 9.斗法 不过这个消息还是听得我们有点激动的。而后听完神经彬的意见还有看完他神经质的举动,虽然我们还是害怕,但基本上是大义凛然地准备握紧拳头战斗了。他说我们将计就计留在这空间里,估计刚刚入口已经被他们的人修复了,因为他能感觉到属于这个空间的气增强了。 双方均未知对方的实力,之前的小碰撞都是牛刀小试,我们不能贸然冲上去把对方下身的祠堂拆了,就无意地漏出罅隙让他们憋不住冲上来拆我的,我再逮着宰了。这是我理解的宸彬的意思,于是我问:“万一逮不住反被宰了怎么办。” “凉拌。”显然他很不爽我灭自己志气长他人威风的言语。 除了口比较臭我有所保留以外,现在我看这神经彬又顺眼了几分。嗯,看王大屁股也是。神经彬没有拖沓磨蹭,马上从他那百宝袋里往外掏东西开始布置。第一样拿出来的东西是……我果然没猜错,一个更大的八卦镜。大家上街的时候注意躲避这样的人,说不定除了那块倒后镜,包里所有的东西都是拿上街骗钱的。然后是两条红色符咒的丝绸手帕,我猜这样重复利用可能比较环保;最后是经常可以看到婴儿戴在脚上的有个小铃铛的银环,当然这是成人的尺寸,可不会是要套到脚上这么恶心吧? 他给我们一人分了一条符咒手帕,把铃铛套在我们左手上,据他说是左手近心脏有什么事可以护住心脉保三魂之中的命魂,铃铛可以及时惊回快要离体的七魄归位。然后他一手竖起中指食指抵住眉心念了个类似“今明后后几天没屎拉”发音的很符合他神经病风格的咒语,那银环自动收缩到紧贴我们脉搏却又不觉得挤压紧迫。 我觉得这招已经很西游记了,没想到他又来了一招更像的。他用五指托着大的那个八卦镜的镜面旋转着抛到了半空,一些光圈从空中吐出印到了我们身前,成了一个围住我们的圈圈亮了几秒以后消失了,八个小的光圈印到了大圈以外,然后四个以顺时针四个以逆时针方向转,越转越快成了一个线条很粗的光圈,又隐了下去消失掉。神经彬来了句悟空式的结尾:“千万别跨出这光圈。” 有了唐僧的前车之鉴,我们哪敢啊。 神经彬施完法后把大八卦镜塞到了王大屁股手里,也没教我们手帕和八卦镜怎么用,只说了一句到时看情况叫我们怎么用就怎么用,现在先坐着养养神静候,然后就拿着他的倒后镜坐下三缄其口了。 我们是背靠背在圈内坐成了一个三角形,就在三岔路口中间,我和王大屁股一人正面对着一条岔路,宸大师一人对着一条岔路和来时的主路。怕打扰了宸彬大师做战前的静修,我和王大屁股也不敢说话,甚至都控制着自己呼吸的声音。没想到后背传来一些塑料摩擦的声音,接着居然是一阵香味! 我的肚子咕咕地叫了起来,这才想起没吃晚饭。不能想,一定是妖怪引诱我出圈的诡计,我闭上眼睛什么也不想。听觉敏感了起来,我听到了耳畔咀嚼的声音,妖怪已经跟前了,我连忙摸好镜子和手帕的方位,一手抓一样就等着神经彬的一声令下。紧张的时刻马上来临! “能不能分我一个?”王大屁股的声音。这事我不能不管,转过头去想喝止他,却转错了方向,而我看到的东西让我绝对深行我没给神经彬起错这个名字。只见他拿着一根无穷鸡腿在吃!再看四周,鬼影都没有! 他终究是只带了一根,我们没能分到。而他又像拿捏好了时间似的,刚吃完没多久,就真的开始有动静了。 并不是有什么东西扑上来,而是我们周围的景物发生了变化,静止的黄昏景色被浓稠的黑暗所铺盖,街道,巷口,房屋的景象都不见了,天地只剩下了黑暗,而且有一种逐渐向我们收缩过来的压迫感。而后,虚空中凝聚出了一张极其狰狞恐怖的面孔,本来空洞的骷髅眼洞挤满了难以计数的密密麻麻的小骷髅,看得我全身的寒毛像被一直带着獠长黑指甲的骨手拂过一般,而那骷髅的鼻息奔出无数恶心的昆虫掉得我满身都是,在蠕动在噬咬,虽然我知道这不大可能是真的,但全身顿觉疼痛痕痒难耐。 我还没来得及去压制这种感觉,狰狞面孔的一边嘴角往上翘出了一个诡异的弧度,旁边的虚空黑暗中浮入有着各种扭曲表情的冤魂怨灵,一个,两个,四个,八个,满布了整个视野,凄厉幽怨愤怒的叫声不绝于耳,让人不寒而栗。这种种真切到让人难以置信的负面情绪和感觉叠加到我的身上不断放大再放大,我差点喘不过气来。 而恰恰在我几乎要放弃抵抗的这时,心中传来一阵暖意,继而响起了神经彬这回一本正经如天神一样的声音:“不用怕,这只是一种类似于催眠术的很低级的法术,只要稳住心神,不要刻意去想不要去放大恐怖就一切都没事,我们安全得很。如果思路被挑起来了不得不想东西,尽量去还原我们之前看到的景象,不被幻象迷惑。” 都是我懂的道理,可是从他口中说出,我整个人好像绷得快要断裂的橡筋一般松弛下来。现在我喘过气来了,能感受到宸彬往后靠,背部贴上我们背部的传入暖意的感觉,能感觉他身体微微波伏的呼吸。毒虫消失了,只剩下了一片黑暗。 都是我懂的道理,可是从他口中说出,我整个人好像绷得快要断裂的橡筋一般松弛下来。我回想我的工厂,想我们来时的路,想路边看到那些没有办证没有老军医的巷道景象。慢慢地,我喘过气来了,还能感受到宸彬往后靠,背部贴上我们背部的传入暖意的感觉,能感觉他身体微微波伏的呼吸。毒虫消失了,只剩下了一片黑暗。 “这才是这个空间的真面目。”神经彬说这句话时,似长出了一口气,又似带着压抑住的兴奋,“之前的景象可能是创造出来的障眼术以防无心闯入的闲人破了局,也可能是特地引诱我们的。还有一个好消息就是,除了我们今天抓到的可怜虫还有这个空间,我感受不到别的气息。也就是说,今天我们的敌人,只剩下这个空间。” 与一个空间为敌?我真是闻所未闻,但这两天见识了这些事,也不到我不相信了。 “把你们的八卦镜向上举着,等我口令一起,一同向南边从上往下挥。”神经彬说完,我点点头,转念一想他看不见,就应允了一声,把我这面最小的八卦镜往上举。神经彬把八卦顺着倒着念了一遍,又加了一句什么咒语,只见八卦镜微微颤抖起来,一道光柱从镜面射出从天而起,两道光柱汇聚到了一起瞬间壮大了一倍有多。 等一下,两道?王大屁股呢?我正想喊他的时候,神经彬低地吼道:“不能分神,不管了。一,二,三,朝南挥!”我也来不及想太多,顺着他的意思朝南往下一挥,光柱像一把刀一样把这片黑暗虚空割开。下挥的过程极其缓慢,遇到很大的阻力,好像拿把刀去把墙壁砍开一般。我咬紧牙关,牙龈甚至渗出丝丝血液的味道。我全神贯注而且使上了吃奶的力气,这时右边肩胛骨附近的方位有点发热的感觉,我也没心思去管。总算和神经彬合计着把南边切开了,亮光透了进来,有点刺眼的感觉,但我还是模糊地看到了街景。虚空中的狰狞面容又多了几分扭曲和愤怒,露出了正在变长变尖的獠牙,无数声不能分辨音色的尖叫声冲击着耳膜,一团团黑气往光圈这边袭来,尽管尽数都消散在撞上光圈的瞬间,但我总害怕着光圈的能量会耗尽。 这是,背上那个部位已经从发热变成疼痛了。我转过头去,可也牵动了坐在我右边的庞大身躯。王大屁股!他正死命咬着我的后背,脸上的肥肉被挤得也有几分狰狞。我一拳向着这个猪头揍去。他撕下了我衣服的一块。他到底怎么了? 我喊“神经彬!”没有回应。转头看见他闭着眼盘坐着,双唇急速蠕动,胸前双掌相对,中指弯曲以指背相抵,其余八指指间相触。看样子他正忙着和光圈外的东西斗法,而不正常的王大屁股这时候正挣扎着起身再攻,可是因为肥胖,加上双手又好像被什么绑着不能动似的,一时半会也没有成功。我不经意地看到戴在他手上的铃铛银环。我的银环在缺口透进来的光线中反射着纯净的银色,但王大屁股的银环银色似乎有点暗淡。 胖子总算挪起了身,又向我们这边扑咬过来,而且伴随着不可小觑的泰山压顶附加效果。不行,不能打乱宸彬,不然我们三人都暴露在危险下,今天就让我左飞凡好好修理一下这个失心疯屁股吧。我连连几拳攻他满是油污的面门,刚才还信誓旦旦说自己皮厚肉多帮我们撞穿墙出去,现在就倒戈来了,果然是血牛,还在往前挪,而且几乎让他又咬到了。我急了,捡起宸彬的后视镜转向镜背朝前,照着乒乓球杀球的手法对着他的脑壳狠地给来了一下,比起昨晚打唐八怪的功力有过之而无不及。 突然间,我突然感受到背后一股强大的吸力,生生要把我吸出去,原来我刚才一点点后退,已经退到了光圈的边缘。想到背后是那样狰狞可怖的东西,我的尿意都给吓了回去。当然,也有可能是尿被吓出来了,只是忙得很没有时间考证裤子湿没湿。 风驰电掣之间,一股反力把我拉回圈里,不用说就是宸彬了。他左右开弓,,一手扯我进来,一手夺回他的宝贝倒后镜弹出卦象框印在了王大屁股的心门。效果立竿见影,王大屁股马上恢复了心智,又好像不知道发生什么事,足足一个二愣子。不过脸上头上的痛还是在的,尤其是前国家二级运动员千钧势的一击,非同小可。他捂着脑袋,一脸痛苦像。如果他自己没有发现是我打的,那事就过了,打死我也不主动说。 然而事情还没完,这个黑暗妖怪还没消灭,而更糟的是,刚刚割开的缝现在开始缓缓收窄,似乎正在愈合。没有时间了,我马上把八卦镜举起对天,喊了一声“王大屁股!跟着我们做!”然后看向宸彬,问他这次是对那一面。宸彬朝我点头致意,说了一声:“北边。把它切成两半,让它的力量不连贯。一,二,三!” 这次三个人三面镜使力量乘数增加,进行起来顺多了。于是再向着剩下两个正方向重复两次,像切蛋糕一样把那玩意儿切成了四瓣。那个骷髅状面孔被锁在了其中一瓣内,面积也缩小了很多,再不能那样飞扬跋扈了。宸彬拿过后视镜把卦象盘和小凸面镜连同着中间镜面转到了与铁柄垂直的方面,然后缓缓转动铁柄,八卦卦象以白光的形式如雨一般射出,织成了一个网状,套住了那个面容,一拖一拽,看着那网并不怎么费力就把它拽回了镜中。我忘了留意那个可恶的面孔,在临进去的时候,表情是不是哭丧着脸。 10.怪收获 场景恢复成了街景。而这时从那个静止的黄昏天空伊始,整个场景开始碎裂,像来时破开的透明门一般,崩坏掉落继而消失。没有繁星的城市黑夜恢复了,借着早已亮起的街灯我看到原来我们是在一个厂房围墙的后面,而不是居民区的三叉路口,而地面也是水泥地并不是泥地,而最最重要的是,墙上的那些老军医、办证和同城重金寻缘回来了。真没出息,我呼出了一口气,当然,你可以把它理解为我没出息地见到牛皮癣心才安定下来,或者理解为我为国民素质的顽固积疾的担忧叹息。 一阵风吹过,我背部的某个部分好像感到特别冷?“王大屁股!”,我高声喊起来。 宸彬那出那块他贴过王大屁股心门让他明心见性的八卦镜,发现里面吸入了一些邪气,而这些邪气与那个空间的气有点相近,却又不是两种不一样的。他问王大屁股有没有接触过什么邪物。 我是想起来了:“昨天那件事的末尾我漏了一点忘了说,那个邪千手观音碎裂的时候有几片碎片打到了这肥人身上,可能是那时残余的邪气趁机钻了进去。怪不得这人在刚才发作前都有点感觉不大对劲。” 宸彬点点头,他也觉得这样。可能因为王大屁股阳气重暂时压住了,被刚才那个空间的气勾起了他体内邪气的共鸣,他又把持不住被吓得迷了心智,邪气乘机入侵。不过现在没事了。至于我在“为王大屁股驱鬼记”里参演的重要角色,像我这么淡泊名利的人,说到做到,绝口不提。 我们边谈边往我的车停的方向走,然后我送神经彬回家。他说:“还没抓到背后的人,事情应该还没有结束,要保持联系。至于我今天收在两面镜中的的空间的魂还有那个小鬼诱饵,我想方法看能不能从它们那里搞到些什么信息。那两块手帕你们保管好,有机会我教你们怎么用,不过今晚睡觉你们可能会因为刚才的事情,心神有点不宁,把手帕盖在胸口再盖被子,应该会好些的。而至于左老板,左老师你的八卦镜吸了点王……王厂长体内的邪气,用糯米酒泡一晚,他戴环的手也要泡进去,泡到银环变回亮银色。” 下车的时候,他把今天收到的装着水晶球的纸盒也抱了回去,让我明天在厂里等他过来。 虽然这两天的经历对我们来说信息量大得有点匪夷所思,而且惊悚万分,前路甚至还有不可知的危险,但想到事情没有完结,我左非凡即将有机会在磨砺中从一个平凡的鞋厂老板摇身一变成为风流倜傥的现代侠客救黎民于水火中,而王大屁股即将……即将有机会减肥成功,不知道怎么地,竟隐隐有点激动兴奋。 在梦中过了一把救世瘾,醒来已是第二天。头一晚我是睡在厂里的,醒来的时候往窗外看去,正好看见神经彬骑着摩托车驶入了停车场。保安在后面追着,估计这小子是趁着横栏开的时候冲进来的。呵,真符合他的风格。 王大屁股还没到厂里来,我本来想请教他一些基本的护身招式的,但又不想让那肥肉错过点什么,免得到时要配合的时候出些什么岔子。他掏出了罗盘,我以为他要给我看风水,我摆摆手说这工业区建在鸟不拉屎的地方风水哪能好到哪去。他说:“不是看风水,大风水我也不懂,但我做的和风水有关。”他要给我做个小局防防身,那伙人虽然我们暂时还不知道他们图什么,但两次没得手肯定会有第三次的,报复也好什么都好。 顺喜制鞋厂刚开张那会儿王大屁股也找过个人来看风水,那人神叨叨地扯了一大堆,口沫横飞,骗那个傻愣愣的土豪买了这买了那,又有石敢当又有龙神座,反正他出钱,我也懒得管。 可是现在我对这个感兴趣了,而且姓名攸关,于是当起了神经彬的跟班。他让我叫人从他摩托车车斗那搬回一块石头,上面写着“泰山石敢当”,上面还有狮首浅浮雕。我说:“石敢当我这里有啊。不过没这个大……”,他白了我一眼,说:“随便在路上工地上捡块石头也说是泰山石。扔了。”我咂咂舌,谁叫我不懂呢。 他把石头从原先摆的靠着右墙的位置挪到了我办公桌和床正对的窗的一隅,我看到他罗盘上红针指着“巽”。也甭想从他口中撬出些什么他不打算给出解释的话,我只好自己上网搜,网友说石敢当摆在生火的巽方,防止神鬼汇聚才有效。他又把一个刻有六字大明咒的白玉连着一串用红绳串起的铜钱藏到了我家庙财神的后面。 最后是他把我的床移了个九十度,说睡觉时脚不能朝着大门。反正照做就没错了。 “这就完了?”我疑惑不解。 “你还想怎么样?”他转过头来看着我,“我事先说明,那石敢当我会跟你算钱的。”这时候我听到了窗外凯迪拉克的声音。 不过不是每天都有惊悚事件发生的,当天正好是我叫大家清洁的日子,剩下的几个工人忙得热火朝天。我们几个人去花市买了些桃花四季吉水仙富贵竹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回来,依着神经彬的建议摆到了一个有帮助风水运转的位置。他还给了我们一个小护心镜吊坠,让我们年初一的时候就把挂到脖子上。 想起那个水晶球的事情还有他抓的小鬼的事情,我便把两人拉回办公室里面讨论。说起那个水晶球,他摊着手,用那种擦完鼻涕把纸巾随手扔进垃圾桶的语气说:“扔进正气炉毁了。” 关于小鬼的事情他倒没告诉我们什么,不过说事情可能没那么简单,这可能不是一次简单的暗算和斗法。他还是那样轻的不能再请的语气,对我们说了一个沉重的话题:“因为我们这回已经相当于结下了梁子,呃,或者说接下了战书,我们接下来要经历的,可能会不得安逸,而这可能是你们的宿命,至少是现在,逃脱不了了。” “行!虽然我害怕,但也算上我王金贵一份。”王大屁股说得豪气干云,我此时要是说一句“你先把肥减下来再说吧”这样的话似乎不太合时宜,于是我也学着他说道:“我左非凡这名字就是要非凡的,不会在这时候掉链子!” 神经彬拍拍我俩的肩膀,欣慰地点一点头说,然后手一拍,说:“行吧,我们开始吧。今天我就简单教你们一下怎么用八卦镜和符巾。”经过一下午各种失败的尝试,我终于能用自己的意念和八卦口诀让八卦镜悬空飞起来,虽然极其不稳定,而王大屁股却误打误撞做了一件小事。 宸彬教我们以心法去抚摸自己常用道具让它们认主,对贴身法器要滴血忍住,在举例说出几个简单咒语的时候,王大屁股装模作样地按着神经彬的描述挥舞手帕念起了咒语,不知怎地,手帕突然脱手急速飞了出去,在半空中似乎罩住了什么东四,收缩成了一个包。 “坏啦!他把一个过路的野魂收了啊。”宸彬赶紧念动咒语松开符巾,把那野魂引到身旁,焚香作法把它顺便超度了。这个我知道,平时和你河水不犯井水的孤魂野鬼没事还是别招惹,有些得罪了酬还些阴钱也就打发了,最怕得罪了冤魂怨魂或者说被你惹出怨气来的野魂,是要触霉头的。 不过这回倒是吃屎吃中绿豆了,走了会小运。这野魂感激宸彬在除夕前把它超度了,居然显灵了,沾着车间前水龙头下的一滩积水在空地上变出了一只身上有好几个点的公鸡。香焚完了,一缕烟升起,那魂踏入轮回道了,不过是六道轮回中的哪一个,就看他前世的造化了。 宸彬一声不吭地蹲在地上用手电研究着地上的图,我唤王大屁股赶紧用他的新手机把图拍下来。我尽力地记住图案,然后冲回办公室快速在纸上描了出来。描的过程中心绪顺了起来:这是一幅中国地图!那游魂野鬼到底想表达什么?可是那几个点实在太大了,或者说那个地图太小了,随便用个指头一点就是半个省的范围了。或者真的只是一只鸡公? 我拿着图稿出去,地上的图已经风干了,神经彬还是刚才那个模样蹲着,不知情的还以为他正在拉屎又拉不出来,而王大屁股也装模作样地一手抱胸一手撑着下巴在想什么。 “我描了一遍,我的第一感觉是个中国地图,而几个点表示几个地方。”我说。蹲在地上的人隔了三秒以后点了点头。这反射弧真的是长。 神经彬说:“那个鬼刚才在我耳畔呢喃了一句‘居然在最后一个地方成了,终于赶上了’。你猜会是什么意思?” “他去过这些点上的地方?”王大屁股问。 “有可能。他说的话让我觉得很有可能这就是非凡说的,这是个中国地图。而这些点可能都是阴穴,也就是我们常说的鬼门关。” “鬼门关?!”王大屁股惊呼。 “等等,那鬼说‘最后一个地方’,也就是他去过了那些鬼门关碰运气想投胎都没成,而在这里被我们误打误撞帮了它?也就是说……”我好像猜到了什么。 “也就是说,东莞这里有个鬼门关。”宸彬帮我把话补完,肯定了我的猜测。 11.快递员 但是那些点太模糊了,说是东莞有鬼门关,可点都盖到上面江西那里去了。宸彬让我们先不要管这个事情,当务之急是把我已经缠上的势力给搞清底细处理好。然后他就回家了。让我们去骑楼街的寿具店买些我们觉得可能用到的东西——如果还没年末结业的——他年三十会过来。“那天可能要有点事情发生,如果你们想安心过大年的话,那天可能就得牺牲一顿年夜饭。”他跨上摩托,发动离开。 “哎,什么叫我们觉得会用到的东西啊!哥您老人家好歹给个范围吧!”我朝他喊。 骑上摩托离开的他挥挥手说:“我懒得列,你俩随意。” “这神经彬……” 第二天上街店铺基本上都关门了,门口贴着大张的红纸宣告各自开市的日期,一般都到开年的初四初五以后去了。去莞城骑楼街的时候必定可以在老城区的房屋看到那栋矗立在视线里的大厦。那曾是一个酒店,本来生意也是挺大,后来增资建了这外形看着就像是一个神主牌的大酒店,老主顾们瞬间就离去了。这里的“老”和“离去”相当程度上是说那些年老的主顾们都在那段短时间内相继和阎王老子喝茶去了。而骑楼街都萧瑟了下去,剩下的基本都是些卖寿具的店。 “肯定是破坏了风水,引来了阴煞。”王大屁股挺着那快有g罩杯的肥胸说。 “你懂,就你最懂。”这猥琐肥肉又装起来了。不过,我心里挺认同的,就是不损他不舒服。 “哈哈,左老师,你是没看昨天宸彬留下给我们的本子吧?都是他总结的一些入门知识哦。”他明知我无言以对的,岂有此理,老子今晚就悬梁刺股。 轻车熟路去到了每年清明前都要去的骑楼街,可是,所有大门都闭着。连那片被用烂了的象征萧瑟的黄叶都懒得过场。不对啊,上年小玲子想新年入伙冲喜,年三十在这里都能买到祭祀用品。我叫住一个骑自行车匆匆而过的中年男人,问了问。 他答道:“兄弟这是要祭祀过年吧?我还是奉劝你买个炮竹放了算了,这事儿打听了晦气。” “不不,如果可以,请大哥给我们简单讲讲可以吧?”我掏出了这两天提早准备好的红包,递给他一个。 他倒没推脱,接下了红包,却也还是扭扭捏捏地说了一点。组织起来就是:就在小半个月前,那个空置酒店的某一层的某个房晚上突然亮了灯,而且一连好几天,有人数了说是这层楼,有人又说是那层楼,接着这些寿具店的商品居然成批成批地消失,每间都有。有个就住在店楼上的店主有个晚上下楼撒夜尿,看见了那些东西一件一件浮在空中往门口飘,快到门口的时候就消失了! 那骑车的中年男人生怕呆久了他自己也会被鬼生吞了,用力蹬着脚踏逃也似的溜了。这到底什么回事,我马上打给神经彬,响了好久快忙音的时候他才懒洋洋地接起电话:“干嘛呢,我正在带队抓鬼呢。今天运气不错,都是好找又弱封的鬼,我方寸山一封一个准。” “屁,别玩那假的了,这儿有个真的,说不定不止一个是一群呢,赶紧过来。” “哪儿啊?” “骑楼街。”我挂了电话,对王大屁股说:“王金贵同志,救星就住在莞城,应该很快到的。我们要不趁着他来之前去看看有没发现?” “哥,现在是白天,能有什么发现?在车里好好吹会暖气不成吗?” “刚才谁还装蒜看起了风水来着?行,大师您好生休息,我去探探路。不过有点温馨提示,这暖气我可是收费的。来个大优惠,一百元一分钟怎么样?”说着我就下了车。那人很无奈地挪动它肥胖的身躯,跟了上来。 我先是敲了几个铁卷门,都没反应,打算再敲一个就放弃的时候,卷门背后响起了一把苍老的男声:“走吧,这几天的不做生意啦,回去过个好年吧。” “不,伯伯你听我讲。我们是来……” 话还没说完,里面的声音就打乱了我:“走吧走吧!”这下已经有点透着不耐烦了。 “……帮你的。”最后几个字声音低到我自己听不见了。我转过头对王大屁股说:“走吧,我们到前面看看。” 我们从一个巷子拐了进去。这里的巷弄错综复杂,连接着好几个旧时代的市民商圈,上世纪末还是很繁华的地方,现在人都搬走了大半,有点荒凉,这也可能加重了阴气的聚集,尤其在这种有旧时光痕迹的地方。我正向一个诗人一样背着手踱步感概,突然间我全身一个激灵,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我反应过来的第一时间做了一个“嘘”的动作给王大屁股看,挥手让他跟上我,然后比划了个双手往地上压的动作,让他轻点声走。 我看到的,是送水晶球来的那个快递员!虽然还是没有看清那人的相貌,但同样戴着鸭舌帽,同样走路方式,关键是我一眼就认出了他整个人的气质,凭我在商场察言观色练就的眼光,不会错的。王大屁股也印证了我的想法,他贴近我身后低声说:“咦,那不就是那个快递员吗?”这个王金贵以前做桑拿业也算是个靠人吃饭的行业,这方面我觉得他比我更懂道道。 我们连忙跟上去。我刚来东莞的时候这里还是很繁华的地带我经常没事过来转悠,现在对地形也还是有点印象。我们不敢跟太贴,始终和他保持一个巷口的距离,天知道他有什么能耐本事。这下我才发现原来跟踪是这么刺激的一件事情,你会不自觉地不断猜想要是下一秒对方回过头来的时候应该怎么躲避或者伪装无辜,还会想要是暴露了以我们这样彻头彻尾的平常人应该如何应付。 那人在一个巷口转弯后我们再没听到脚步声了,于是我们停下脚步倚在墙上一丁点一丁点地探出头往巷子里看,紧张得冷汗直冒湿了我一身。要是我窥过去的时候他也正躲在墙角往我们这边看,四目相对将会是多么的尴尬和凶险。幸好这一回没有发生这样的悲剧。 他两边看了看,确认没人恰好走过巷口看见他,他拉开一扇旧时简陋的防盗铁门进了去,接着是第二扇门关上的声音。听着像是木质的门。我们也不敢大摇大摆走上去认门,谁知道他会不会在门后的猫眼,或者是在二楼的窗后冷冷地看着我们暴露呢。我们抬头看墙上钉着的绿铁牌,默默记下了巷子的编号,还有那房子是从巷口进去第几间。这时手机适时震动起来,我长出一口气,要不是我有预见性地早上起床就把手机设成了静音震动,说不定现在就危险了。 我们调头往回走,王大屁股走在前面,我不是杯弓蛇影地往后看,生怕被反跟踪。直到离那房子足够远了,塌了天那边也不会听到,我回拨了电话。神经彬说他已经到了,还看到我的车了。我让他先等等,我马上回来,有情况。 走到大路上,远远看见了他,他好像迫不及待似的,小跑着过来了。还是小心些好,我尽量保持着比耳语稍大的音量跟他说起这个事情,他的表情马上严肃了起来。我对他客观地说完这一系列以后,报上那个房子的位置巷道数第几间以后,才加了一句自己的观点:“我没看到他掏钥匙什么的就拉开门进去了,可能是一个废弃的民居。”宸彬点点头。 “你们有带东西吗?” “你给的都带了,不过寿具店……我也对你说过了。” “行,先去这边。寿具店那个老板我认识,等下再说那个。哎呀,本来还说都年二十九了,休息一天的。” 12.阴谋 进去那些迷宫般的巷子以后,我们都自觉地不说话。还没走近那个房子,神经彬就愣了一愣,然后高昂着头环视了一圈。他在转的时候,我就留意到他嘴角好像有些淡淡的笑意,不知道我读懂了没有,反正我理解的意思是“终于找到组织了”。他也没表示什么,就是径直在他挎包的小夹层里取出了几片叶子,有常识的人会知道这是柚子叶。他递给我们每人两片,然后做了一下抹眼睛的动作。我们照做了。 据说柚子叶有辟邪的功效,用它抹眼睛能开一小会的阴阳眼。当然光天白日之下我们也没见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但还是看到了平时肉眼看不到的景象。在前方不远处,不断有一些黑气冒起,氤氲着靠地面的一带,而隔十几秒就有一道黑光冲上天去,然后在半空一定高度收缩成一个球状,然后消失。如果没有意外,就是刚刚那个假快递员进去的房屋屋顶射出的。 宸彬拉拉我和王大屁股的衣角,指着我们后背方向的上空让我们看。如果刚刚那个景象顶多让我震惊的话,那我现在见到的绝对是膛目结舌不寒而栗,即使还没到忍不住失声叫出来的地步。王大屁股也忍住了没有叫。 那个之前我提过像神主牌又被传晚上有房间自己开灯的废弃酒店上方,这时从天顶往下收进了一道黑光,不过比刚才黑光射出地方的频率要慢。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两者是有关联的,而且,这一切是在酝酿着一个什么巨大的密谋事件。这正是让人不寒而栗的地方。 解决这个事情宜早不宜迟,我拉着他俩往那假快递员进的房子赶。宸彬挣脱我的手,用力地却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他让我们凑近他,然后低声说:“现在事态的发展有点超出了我的预计,我们准备不足,贸然进去都是白折在那里。” 他顿了顿,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说:“阴阳眼这东西很大程度是天生的,或者是一些境界已经登峰造极的人,才能靠修为发功发动。” “而你刚才突然就看到了,我留意到了你的表情了。你没有用柚子叶,而你也没有那么高的修为。”王大屁股接了下面的话。宸彬没有否认。 只听宸彬继续说:“所以说明那些黑光影响到的这片区域空间都有些扭曲,让一些有一定修为的人都能看到,也可能算是警示吧,让我们远离它,它惹不起。”他让我们先别管这么多,打醒精神,赶紧安全离开这里再说。 宸彬不断四周看,直到他看不见那些黑光黑气了,才对我们说暂时没事了,不过当然,越远越安全。 回到我们停车的地方,也就是那些关门的寿具店门口。宸彬努力地换回一副神经病随时发作的轻松表情,数过去敲了我们刚才敲过有回应的寿具店的卷门。“林伯,可以开一下门吗?我是彬仔。”听到这个称谓真是大跌眼镜,我保证要不是我才从这么凶险的环境中出来至今心有余悸,准笑得趴在地上。 “彬仔”这两个字像有魔力似的,不一会,卷门的一侧开好的小门洞打开了,一个穿着浅蓝色汉服的佝偻着背的老人家走了出来:“哟,彬仔,来了啊。” “林伯,怎么,今天不开门,提早过年啦?”明明我刚才告诉他了的,这家伙明知故问。 “哎呀,林伯我都几十岁了,你就别笑话我了。唉,大过年的,不想再撞到不好的东西,避避晦。来,先进来再说吧。”我们跟在宸彬和林伯后面进了店里,我生怕王大屁股卡到门洞上丢人现眼,这家伙脑袋居然灵光到懂得侧着身子进来。 天花板并不高,进去以后有点逼仄压抑的感觉。店面并不大,摆满了阴间的用具。宸彬进去一看,就知道是受刚才那些空间扭曲还有邪气汇聚的影响,有些过路的小鬼被引到了附近,然后趁火打劫,抢了些阴钱。 “可没有火他们也用不了那些东西啊。”王大屁股说。 “呸,找个火有何难,抽烟的做饭的,遍地都是。”我说。 宸彬没说什么,掏出手机快递地按键。“兹兹”我的手机在裤兜了震了起来,是他发来的短信,这家伙搞什么鬼,都在身边了还要给中国移动赚钱。 打开一看:泰山石敢当,一共500元,是在老伯这里拿的,如假包换。 嘿!这人怎么这样……接着又有一条:老伯日子也不容易。我抬头看他的时候,他已经跟着老伯在挑选用具了。我白了他的背影一眼。眼珠一转,吓死我了! 天花板上倒吊着半个身子,双手垂下,手部的肌肉已经腐烂了,清晰地看到一条条神经和血管,阴森森的白骨往下努力伸着,似乎也想从累起的阴司纸中抓上一把。他的头从脖子中断裂,靠一层随时会撕裂的皮还有颈骨扯住那个下坠的头,在空中微微晃荡像是钟摆一样。而那头的下巴,猛地裂开,淌下一些浑浊的液体,然后一只眼睛从那个裂缝中睁开了! 我不敢相信我就这样定睛看着它,全身的毛孔都通了遍风,居然没有挪动一步,看来我对突如其来的世界另一部分还没完全适应。反倒是王大屁股这货做出的荒唐举动把我拉了回来。这货居然在一个寿衣店里拿着八卦镜在整理发型!刚刚进来的时候门洞还是开着的,光透进来,通过八卦镜的折射打到了那个东西上面。然后它就消失了。耳背又一阵冷风拂过,我不敢再看向一些比较阴暗比较背的角落。 这时宸彬已经挑好了东西往外抱,我迎上去付钱,给了老伯一千,让他收好。宸彬回来对老伯说:“林伯你把一些神像搬下来压到那些寿具上,在神像的背后贴上我给你的这些符,那些小鬼就不会再偷你东西了。记住不要搬出去住,屋有主有人气,又生炊的话,那些东西也避忌的。”林伯笑着谢谢他。 从寿具店里出来,把东西塞进汽车后备箱以后,我朝小路入口的方向努了努嘴,问宸彬现在怎么办。 “这阵势看着也不简单,很快肯定会有大事发生,而且左老师你说看见了那天送快递到工厂的人,所以这里和工业区说不定有什么关联。这事我们必须关,不过我们必须好好布置准备才行。”看宸彬一脸苦逼相,我和王大屁股都能感受到,他的潜台词就是:“这年你们甭过了,跟老子混吧。” “老子的财路都敢整,老子保证砍不死他。”这肥人看《古惑仔》多了,以为自己是陈浩南了。 “明天除夕很关键,我们现在就回厂里商量一下,也布置一下吧。”宸彬说着,发动了他的摩托。 办公室里,我们三个人坐着分析了一下目前的环境:可以确定的是那个废弃酒店那边某个密谋已经启动了,而这很可能对整个地区的人都很不利;而几乎可以确定的是我们这个工业区甚至我们制鞋厂(其他厂有没有收到邪观音之类的我不知道)因为某种原因和酒店那边的事件有所联系。我们的劣势是不知道对方图谋的是什么我们卷进的是什么,处境相当被动;但我们的优势是这个厂还没被对方拿下,我们还有机会在下次他们向这里出手的时候变为主动。 而机会,说来就来了。 13.突况 宸彬说对我们这个厂的地位他说以他的风水知识并没有发现什么,这位置虽然相对市区有点偏僻,不能说好,但也说不上坏。但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也超出了他当初估计的范围。他开始以为只是生意厂上逐利的损阴德下三滥招数,不是的话,那些什么石敢当的作用就要从大局入手了。 他问我和王大屁股要红绳。对于一个制鞋厂而言,这有何难。他说要在顺喜制鞋厂的整个厂区布一个阵,把天时地利调动起来,我们人和方面尽可能配合,增强我们的实力和底气。我们三个人分头,我也唤上了唐八怪这个三脚猫,每人分别在工厂最外围的三面围墙上面每隔一米打上一个钉子,然后在每个钉子上悬挂一个宸彬作过法的镇魅结,刚好留下正门的位置做口袋的生门。而石敢当从我的办公室移到整个厂区的巽方。另外他也动了一些其他地方,我没有像跟屁虫一样跟着他,所以也不是十分清楚,怎么都好,阵是差一步布好了。 宸彬拿着一个初生婴儿大的带杆葫芦,然后指着处在工厂西北方位的门卫室说:“这个代表泽的兑位,放上这个葫芦就可以大功告成,在这之前我们做的这一切都是没效的。现在这个阵法是没有气息的,如果那个假快递员或者说他的同党再过来有所动作,我们要找人把他引进工厂大门,然后立马把葫芦放进去,阵就生成起效。” 晚上我们都在厂里留宿,我把所有工人门卫等人都支出去了吃年夜饭,由宸彬穿戴门卫的服装伪装,而且也方便他抓住时机启阵。突然我想起了今晚我约了小玲子吃饭,可当下对方随时会来,所以必须坚守领土阵地,我不敢轻易离队,又怕那傻女人一直不知情,以后做了什么比如突然闯进来什么的搅乱了局。所以尽管我并不情愿让她知道这一切,还是把她唤了过来。 小玲子兴高采烈地来到,我努力地对她笑,还使劲在她脸上亲了一下。可是这逃不过她的法眼,她看了看王大屁股和宸彬,然后盯着我:“说,发生什么事了?” 王大屁股拿起宸彬给的那叠资料,一边向宸彬请教,两人一边知趣地走开了。 我隐去了一些细节和凶险的遭遇,扼要地对她说了我们收到一个匿名寄来的千手观音,有人差点被害,又收到了一个可能是同一来源的水晶球,在莞城遇见那个鬼鬼祟祟的假快递员,闻说骑楼街闹鬼云云扯了一通。 她紧张兮兮地问:“非凡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唉,我也不知道,我自问没有,但有些无意中的事情谁说地准呢。玲子,我过年这几天可能也得忙乎一阵,那个是我们请回来的宸彬给我们消灾的,虽然那小子有时会发发神经,倒也靠谱得很,就苦你这些天可能得一个人了。” “嗯,没关系的,你一定要平安,我会去你家里给你整理一下的。真是的,大过年的也要处理这样晦气的事情。”我摸摸她的头,让她先回去,她又依依不舍地抱了我一下,我送她出去,她坐上汽车开走了。 可是约摸过了一刻钟后,小玲子又折回来了。 “咦?怎么啦?玲子你还是快回家吧,待在这里总不大安全。” “不不,左哥,在你身边才安全呢,一个人在家里,我怕。左哥,我可以进来吗?”我有点奇怪她就没叫过我“左哥”,总听着有点别扭,不过也没关系啦,她爱怎么叫就怎么叫,随她好了。 “说什么话呢,快进来吧。哈,刚好我还没把你的杯子洗了呢,还要喝茶吗?”、 她应了一声,就走上来伸手抱我。“哇,怎么今天这么小鸟依人啊。”我也伸出了手。 说时迟那时快,她闪电般地张开口,口中是比常人更深的红色,是似乎随时都会滴下来一般的猩红;虎牙的地方却突然伸长变尖,快如闪电地朝我扑来。我只来得及大喊“宸彬,救命!”,就被“小玲子”扑倒了,我双手撑着她脸颊两边死命往后推。我看到她的瞳仁泛着紫色,而舌头快速地抖动,有点像蛇信子那样在舌尖稍稍分着叉。我死命抵抗着她压下来的力量。每一秒都被拉成了一年这么长。这时我摸到了,小玲子颈后发梢处有个微微凸起的小痣,这个假冒伪劣没有!刚那一瞬我还以为她是被上了身或者施了法呢。 他妈的,连你左爷爷的女人都敢碰。我怒吼一声爆发了,虽说老子平生不打女人,但女鬼就另当别论了,当即快速腾出惯用手一个凤眼拳往她脆弱的脖颈砸去。 正在王大屁股办公室的两人听到我求救声,现在已经赶过来了。他们进来看到的第一幕景象就是我一拳把女吸血鬼打翻在地,在背后一排中国众神的点缀下,宛若天神。这时候我本应乘胜追击跨上去把她摁在地上打的,但这又会给观众造成我正在强奸一个异性的错觉,实在不雅,只好爬起来跑回正义的一方。 宸彬已经掏出他那看上去实在是无伦不类的摩托倒后镜,我都要怀疑这货是不是整天揣着那东西满街走了。他在那铁杆底下一拍,那倒后镜居然像照相机的闪光灯一样闪了一下光,他给那妖怪拍照留念? 那假装小玲子的女妖被照了一下,她似乎被烫到似的,皮肤的颜色瞬间褪去,露出了原型。 说是原形,其实还是和人很像的,只是她的皮肤很苍白,只是那清晰可见的血管网络不是正常人的青色,而是深得不知是紫还是黑的颜色,或者这是血液停止流动的现象。只是她瘦得骇人,好像很久没有得到食物,而她的额头两侧,有一颗颗的骨头撑起了皮肤,有点像人弯下腰的时候尾龙骨隆起来的样子。 她举起有着黑长指甲的爪子朝我们扑着抓来。宸彬把他身后的王大屁股推出门外腾出空间给自己躲避,在这期间迅速地把铁杆插在皮带和裤子的缝隙中,然后双手由下而上夺下扑来双爪的手腕控制权,抬膝顶向女鬼的下巴。女鬼不避反进,迎着即将击至的膝盖低头咬去。幸亏宸彬也不是省油的灯,伸直脚朝女鬼的腹部蹬去。 本席宣布该回合女鬼落于下风,她连退几步,还打翻了我的茶几。女鬼见事情进展得越来越不利于自己,也是怒了,眼里泛出了紫光,她用力一瞪眼,两道小紫光随即射出,一道直追宸彬,一道盯上了我。 我的脑袋顿时一片空白,不知如何迎接,而四方又似乎都是死角。忙乱之中,我的手肘抵到了我的衣兜,是那块被我用糯米酒泡了一夜,晾干了又不敢洗一直黏乎乎的八卦镜。妈的怎么来来去去都是镜子,当即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按照自己的记忆把八卦的卦象迷迷糊糊念了一遍,就好像唱歌忘词随便顺着旋律安个音糊弄过去,然后把镜面对着射来的紫光。后来想起自己的动作还真是快,一切都只是弹指之间,大概人的潜能都是这么被逼出来的吧。 结果当然是我挡下了一劫,不过不是我胡乱念的东西真是某个咒语,只是因为八卦镜本来就是反射的,把那紫光反射了回去。我看向镜面,看到自己的脸被割成了几十块。那女鬼的动作比刚才快了很多,她一口把自己射出的紫光张开口吃了进去! 宸彬好像知道会发生似的,拽着我的手把我拉出房间,并对着我和王大屁股喊道:“快,把我给你们的符咒手帕引到门上和墙上!”通过这几天,我们对他在这方面说的话从不会过多考虑,照做就是了。我摊开手帕拍在了门上,而王大屁股和宸彬分别印在了两扇窗门上。门上有块见方的小窗口,我可以看见那个女鬼正奋力扑上来,虽然我还是很害怕,但我不敢松手,还是用手顶着手帕顶在门上。手帕一阵红光亮起,女鬼在里面被弹了回去。她居然见了棺材还不掉泪,向窗户抓去,我都见到她的双爪冒起了一阵黑烟。 14.化险 那女鬼的面容变得更狰狞了,额头凸起的两串骨球撑破了那层惨白的皮伸展了开来,是最前端带着三个骨球的两个角。环视室内,我们这边正对的墙上有一排我供奉的大乘佛教的神,右墙上是一个财神家庙,里面放着宸彬给我放的之前长期被放在香火鼎盛的庙里的,有深厚法力的明咒白玉,而左墙的后面贴着王大屁股的办公室,我刚好接受三叔的建议把道教的神移了过去,放在这面墙后。她被困在了我的办公室中,此时的她像是一只受伤的野兽连连对着四周警惕地看着,伸出她的獠牙做挑衅状。 突然间,她看向了天花板。宸彬问我:“楼上有什么镇邪的物件或者布置吗?” 我无辜地摇摇头,他脸色微微一变,让王大屁股腾出一只手把他那块巾继续按着,他冲了上楼。这时,那个女鬼脱了鞋,整个身躯扑向了天花板,四肢尖利的指甲帮助她固定在天花板上,她全身黑紫的血管都变大上浮,简直是把那惨白的皮肤染成了黑紫色一般,她的角使劲朝天花板猛撞。 我的脑海中闪过一个想法:她能化成小玲子的模样,那小玲子会不会处于危险之中?真蠢,我怎么现在才想到!我使劲朝楼上大吼:“神经彬,留活的!” 再看进去的时候,我的天花板已经穿了一个直径约摸有半米的不规则圆洞,那东西已经消失在视野中了,我赶紧喊上王大屁股一起冲上楼去。上去以后,看到宸彬就站在那个洞的边上,对我们诡异一笑,舌头舔了舔嘴唇,单眼一眨,还放了个电。 “你被上身了啊?”我瞪他。在周围,我看不见任何有关那女鬼的痕迹。王大屁股走得慢,一边走近一边问:“怎么?剁了吗?” “剁你妹啊,小玲子的安危还在她口中呢。”我扬手作势要送他一个砂锅粥,然后转过头,“宸彬,你把她杀了?!在哪?” 他拿出背在身后的手,一只手手心朝上,正托着一个什么东西。“啪”一声我把灯的开关打着了,刚开始没适应光线看到像是一个迷你青铜鼎或者焚香炉的东西,等到适应了光线,那东西居然变成了,不,那东西原来是一个装口香糖的塑料瓶! “你把那怪物收进了这玩意?”我有点难以置信,“可她不会很容易就冲破吗?” “你懂什么,收妖是看法力的,不是看容器是什么的。”王大屁股这回翻身做主人啦,真出息,而他还没说完,“说不定这是看着像口香糖罐子的伪装过的神器。” 我没搭理他,继续向宸彬问道:“现在这样子我可以和她沟通吗?我怕小玲子有危险。” 宸彬没正面回答我:“你为什么不先给小玲子打个电话问问呢?难道你看上这玩意了想借机搭讪?”他摇了摇瓶子,里面好像有颗口香糖在乱蹦。“不过,她既然能化成小玲子的模样,肯定是拿到了属于小玲子的某样东西。” “对对!我真是蠢,怎么没想到这个呢。”我掏出手机拨通了小玲子的号码。那边传来一个挺高兴的声音:“非凡怎么啦?我还想早点洗洗睡了呢。哈哈,是不是又想我啦?” “别肉麻了,就是,就是担心你了。你刚才开车回家遇见什么人了吗?” “没有啊,从你厂里出来就一路开回小区了,你也知道我这里安保做得还可以,没事的。行啦,你就别担心我啦,快点把你的事情好好做完吧。” “行,早点睡啊。”我挂掉了电话,说小玲子没事。现在我想起来了,小玲子老家就是在一个佛教名山附近的,当地的佛教信仰还蛮普遍,小玲子脖子上手上都一直戴着个在那座山上香火很旺的寺庙开过光的玉。这下我倒是放心许多了。 可是那女鬼怎么模仿的呢?宸彬似是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看那时机把握得那么准,你这几天又没见过你的姘头,只能说明那东西可能潜伏挺久的了。”听得我的心一阵刺骨的寒意。 我问宸彬那究竟是什么玩意儿,宸彬说他并不是很清楚,但很接近他在书中看到的关于“饮血灵”的描写,而在这个圈子这么久,他只听过最多两回,有一回还可能是假的,说明这东西应该挺罕见,所以把她收了。看神经彬也不是什么读书人,而事实也证明,他并不能像那些小说或者影视作品那样滔滔不绝地把那些晦涩拗口的古文描写倒背如流。 我说:“这么罕见,不如把王金贵这淫虫扔进去吧,说不定过段日子就生个一窝两窝了。”终于找到机会扳平这一句的比分,心里畅快起来。 “别讲些没有营养的废话啦左厂长,先把你办公室这窟窿修好再贫嘴吧。”王大屁股说。 “宸少爷,这洞洞我估计是你收妖的时候吸出来的,所以您老人家是不是该掏点钱……” “不是不是,怎么可能是我呢?是她……她挖烂的。”这家伙闪烁其词,三步并作两步走开了。 事情暂时就是这样了,我们又挡下了一劫。只是尚不确定,那只饮血灵和厂后的恐怖空间,还有假快递员的势力是不是有所关联。 后来翻阅宸彬给我们的资料,在靠后的部分有专门扼述一些魑魅魍魉的,看到那里我才知道我们平时所说的“血族”其实还真有一个族,我们谈论最多的吸血鬼其实分为两种,一种是嗜血者,一种是紫瞳人,两种都是和人最接近的物种,或者说就是由人转化的,主要的都在西方世界,紫瞳人由于嗜血成性,皮肤和瞳仁都是微微泛紫的。关于这个,国外曾经有人用笔写下了自己的经历,这个人叫做达伦?山,和我讲自己的故事一样,告诉大家是我们的事情,而至于相不相信嘛,就是大家的事情了。 我和王大屁股都入迷地学着关于这个世界另一层面的知识,宸彬把自己和装着饮血灵的口香糖罐找个空置的房间关了起来,在天上地下东南西北都贴了符,看这架势是要顶替王大屁股亲自操刀进行混血饮血灵的实验。 等他大汗淋漓地出来,我们递上一瓶矿泉水,我说:“同志辛苦了。”,王大屁股也默契地说要去给他买盒万艾可。 玩笑开过,他说:“过年这几天我们都可以稍微放松一下了,这几天应该不会有事的。这饮血灵并不是他们派过来的,我也了解了一些情况,过完年或者什么时候有机会,我会慢慢告诉你们的。反正你们安心过年吧。” 这个消息让我不禁喜上眉梢,但我还是很好奇他用什么手法或者三寸不烂之舌摆平了这饮血灵,他只是神秘地一笑,说出了典型神棍都会说的一句话:“天机不可泄露。” 而后他又宣布了一个让我们大跌眼镜的消息:“这饮血灵,我养了。” 而后宸彬笑笑走开了,这门卫临时工回保卫室玩鬼去了。我和王大屁股各自回办公室,这一夜对着有个破洞的天花板,我居然美美地睡了一觉。 春节到了,宸彬说他就待在我厂里玩玩游戏逗逗他的新宠物,算是给我当个免费保安,让我和王大屁股好好享受这几天出去玩玩,年后有的是让我们忙的。呸,还免费劳力,这家伙把我冰箱里的好货全吃光喝光了。 懒得和他计较,我和小玲子到郊外各个地方转,好好地玩了几天。以前她粘着我,总是觉得有点烦人连私密空间都没有了,可是现在觉得这样的日子实在太奢侈,而这女孩儿也看着越发顺眼了。我禁不住走过去抱着她亲了一下。 经历了一周多炼狱般的春运大军,其实东莞这个世界工厂、移民城市一到过年街上都是冷冷清清的,但是各个公园饭馆倒是熙熙攘攘。一晃几天,商业街都回暖起来,店面陆续开始,这也预示着,我们新的旅程就要开始了。 15.破阵 初八开始才算是过完年,而宸彬让我们初六就开始静下心来好好学法,好好准备。年前几天其实他一直坚守在岗位了,但他从饮血灵那不知听来了什么东西,而且大过年到处正气的红色还有辟邪的鞭炮声,而新一年头七天是阳气最重的日子,脏东西不敢造次。顺喜制鞋厂初五已经复工,工人们陆续返潮,而且年初一下子就接了好多泰国那边传来的外贸单,我本不想因为我们的事影响新一年厂里的效益,可是事到如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但假快递员那一拨人赶在初八,就又有了动作。这紧锣密鼓地几波侵扰紧促地发生在短时间以内,可能对方也是看着日子要做什么仪式,似乎等不及了。经过前面几次间接地交手,对方可能已经察觉我们并不是那么容易对付了,寄来的派来的都被我们一个一个化解。这一次,他们在暗地里对我们进行了阵法布置。 最先发现的自然是宸彬,他虽然有时候神经兮兮,但却总是保持着一种高于常人的敏锐。他骑他的摩托车到工业区的市场上瞎逛的时候,碰上了一些并不是很对头的现象。首先是一些不是很多人出入的小巷巷口,弥漫着一阵淡淡的凡人看不见的黑气,这边的角落有一个背着包看着像是胡子邋遢的中年男人有意无意地东张西望,那里也有个黑影在巷口的店来去徘徊了几圈然后一头扎了进去,有好几个这样的“人”,他们的眼神也不大对劲,宸彬还看到一个戴着帽子的男人脸部划出一个诡秘的笑容。 宸彬骑着摩托车绕着整个工业区大致绕了一圈,粗略地算了一下,有黑气的巷子大小也有十来二十个,那些似乎一下子从地底冒出来的形迹可疑的人少说也有四五个。“他们可能围着我们厂,甚至整个工业区在造一个阵法。”是宸彬的原话,他没有打包票,但从他的语气来感受,他几乎已经是确定的。 我跃跃欲试地说要去看看,宸彬没拦着我,让王大屁股和我一起去。我一脸苦相看着他,然后指了指桌面上那个被紫光射爆了的八卦镜。他没好气地看着我笑了,然后给了我一个新法器。在他往包里掏的时候我突然想到他那个摩托车倒后镜和口香糖塑料罐,估计不会是什么好东西,果然,我看着递到我手里的新玩具,心中对这个神经彬的鄙夷又深了一分。那是一双木屐!一双拖鞋! 我一脸认真的说:“彬少,你脸上有只蚊子,别动,哥帮你拍掉。” “别闹了,谁让你提着双拖鞋上街,穿上吧,作过法的。”他没有和我开玩笑。我把鞋底反过来看码数的时候,看到了两只刻在鞋底的瑞兽浅浮雕,就在两排突齿中间。穿上去,居然很合脚,而且它的两根红带像我手中戴的银环一样自动符合我的脚型。宸彬补充道:“你滴一滴血在红带上,鞋就认了主,它本身是有点法力的,而且还会迎合你的心意,你想脱的时候可以脱,不想脱的时候怎么都甩不掉。” 于是滴完血,贴好创可贴以后,我就上身穿休闲西装,脚踩木屐和王大屁股出门了。这木屐说着也神奇,一般的两齿木屐走路会一下一下响的,它却踩地无声。 因为宸彬引导着思路,我们往那个方向去观察,果然发现了一些端倪。我们不知道应该怎么做,刚也忘了问,不过我俩是步行的,像宸彬那样把整个工业区兜一圈呼吸工业废气也不太现实,于是我和王大屁股合计着用我们这几天所学的去捣一下乱,因为我们估算着做这些粗重活的都是小喽啰。 我和王大屁股也是凡人,没有法眼去看黑气,估计宸彬也不愿让我们管那个,只好留意那些巷口有没有可疑的东西。还是王大屁股这肥人眼力尖,一下就有了发现。 他发现在一个巷口,最靠外一个出租屋的收信箱上,放着一个小小的玩意,走近一看,我全身鸡皮疙瘩都泛了上来。那个东西我见过,而且就在前些日子,我还差点在自己的办公室被它的放大版害死。没错,那是一个邪千手观音像。在背光的巷子里,显得更阴森了。而这时候,一个在我们站在的建筑物阴影当中,一个颜色更深的阴影朝我们盖住了我们,而我忽然就有种强烈的感觉,有双眼睛从我的背后盯着我。而那个出租屋紧闭的大门背后,有一阵缓慢而有力的脚步声从上而下传来,那“嘎吱”的推门声几乎呼之欲出。 在这个静止的点上,王大屁股和我这对多年的老友培养的默契显现了,我用我的新宠在眼睛看过去之前凭感觉朝后方踢去,王大屁股拿出符咒手帕抓起那小观音像,抡圆了胳膊把那玩意儿朝后面的大路有阳光的地方扔出去,然后向前跑去。 我这边倒没那么顺利了,距离估计不当,只有脚尖擦到了后面的人,他双手钳住我的脚踝把我向他那边拉去。想我左非凡当年在师专学体育也是练过一会儿武的,当即猛一旋身把脚从他手中挣脱。丫的这口气不消不行,我在收脚的时候身子一沉朝他膝盖后侧踢去,终于踢中了。他的身子被力道扯下去,戴着的墨镜被甩到了地上。他痛得龇起了牙。我也不敢和他玩拳皇了,也撒腿就逃,毕竟不知道出租屋里出来的会是什么货色。可是在我的头转回前方王大屁股跑的方向时,我似乎扫到了那人的眼睛闪过一丝紫色。第一个念头就是:紫瞳人? 当然,说不定是看错,在我看那些关于血族的乱七八糟的东西,没看过能在阳光下走动的。再者,宸彬不是说只有西方才有这东西吗?也不敢想这么多了,尽管跑吧。 我和王大屁股分开跑,胡乱绕他几圈在小心翼翼逃过耳目回到厂里。这些天尽是跑,听宸彬说过年那几天这家伙也没停下,估计是那些野凤凰都回家过年了,他闲得慌,居然每天绕着厂的围墙跑了几圈,腿脚利索多了。 回到我办公室,居然见到梦幻的软件开着,我们险些没捡回小命,这家伙居然在玩游戏?不过是我错怪他了,他在线上有和几个术士联系,交流了一些意见和咨询,至于是什么我也没细问,胡乱指着窗外气喘吁吁地说:“我们碰上紫瞳人了。” 他脸上的乌云浮了起来,他马上坐直了身子。王大屁股这货好像专门就是缓解气氛的小丑,嘟囔了一句什么,然后把胖手伸进口袋里抓出了把符咒手帕兜住的一小包东西。摊开,有四五个刚才那种小邪观音像。我对宸彬说那天三叔为我们驱走的就是这种东西。他点点头。 王大屁股有点担心后面的事情会失控:“不如我们把厂里这个阵法启动了先自保吧。” 宸彬摇摇头:“这样我们太被动了。我不妨把我想的实话告诉你们,你们把他们那阵法捣了,很快我们这边和他们的势力就会有正面的交锋,此前的这些都不算。这样未必是坏事,至少要比被围起来打只能防守要强。 “只是这阵法还不能开,事情还有转机,我不想这么快暴露我们的底儿。”他一拍大腿,继续说:“刚刚我没留意那些鬼鬼祟祟的是何方神圣,以为只是小喽啰,我倒有兴趣看看。这样吧,他们现在可能已经聚在一起在找你们了,我们去把他们引到什么地方逮了吧。”匪夷所思的是,这时候他居然还能笑出声,我没什么文化,暂时只能想到“阳光”这个词来形容他了。 16.冲击真相 事不宜迟,我们马上出发。我和王大屁股这两个诱饵又被扔出去了,但我们胸有成竹。宸彬不想被人知道我们的大本营,当然我和王大屁股也不乐意,于是宸彬决定在上次我们闯进的异度空间的地方,由他也建一个,我们把那些不知是人是鬼的家伙引进去。 “拿着这石头,能给你们法力的,把你们在那我给你们的纸上学到的东西灵活用出来,我在那空间里等你们。”分头行动之前,他往我们的兜里一人塞了一个看着像是建筑工地大堆大堆的那种麻石,然后简单教了我们进入空间的方法。 我们悄悄接近刚才的地方,果然,那伙人收窄了网,在我们刚刚捣乱的地方附近的几条小路里搜索。我躲在角落猛地给了背对我的人一脚,那人往前摔了个狗吃屎。他嘴里含糊不清地尽量高声说了些什么,我们就听见几条岔路都有脚步往这边急急奔来。“快跑!”我故意扯开了嗓子。 那些明显果然是没什么经验智商低下的毛头喽啰,居然就真的屁颠屁颠跟上来,还学着电视剧里我迄今也觉得最为愚蠢的一句台词说:“站住!”还两次。 熟悉地形的我们轻车熟路地找到了那条小巷,指引着小伙伴们向治梅毒的老军医和性福生活奔去。 我和王大屁股双双捏起手诀,念了咒语,然后奔进了一层波纹当中。宸彬躲在暗处,等所有观光团团友都进来以后,悄悄关闭了空间的门。 在小喽啰身上自然是问不到什么东西的,但就是不能放他们回去报信,于是乎,他们统统都进了口香糖罐中,变成了饮血灵的食物。完事以后宸彬让我俩把那石头扔掉。“为什么?”王大屁股有点疑惑不解。 “因为那就是我在工地随便捡的石头,随口说说给你们壮胆的,不过你们不想扔我也没意见。”他一脸坏笑,我和王大屁股把那石子朝他砸去。 不过有一个消息倒是让我的眉毛不自觉地扬了扬。那些家伙原来是在转变中的紫瞳魔,但只是刚刚开始,还算是一个人,可以在阳光下走,也吃正常人的食物。不过万一,那是一群完全的紫瞳人,我们当时九条命也不够送。 我的内心陡然颤了颤,头皮发麻。他们不会是在有意识培养一些人类和紫瞳人的混合体吧? 有时候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还不是最差的消息。不过也是多亏了王大屁股这老淫虫,我们知道了一些之前没想过去关心的事情。是夜,王大屁股心痒难耐,上起了一些十八禁网站。也难为他了,自从事情发生的那天晚上他没能和半斤粉完成那场庄严肃穆的收费“传宗接代仪式”,一直憋到现在。 那样的网站经常会出现一些弹屏和网页跳转,很是烦人。在王大屁股看得津津有味的时候,又弹出了一个网页,不过这时候这肥肉内急,也没立刻关掉,回来以后看到上面的内容,马上把我们俩唤了过来。对了,现在宸彬基本上就住在我们厂了,我给他找了个闲置的房间,简单买了三两件家具,至少可以应付一阵子了。 那网站的内容也是引起了我和宸彬的注意。这是一个什么深夜鬼话,每个晚上都有些各地闹鬼的新闻,当然诸多时候汇总起来就是各地的厕所同时伸出了手之类的。不过吸引我们的这个帖子有点不一样。 东莞数个传闻凶地一夜间尽被收购 东莞这小城市曾经因为几个神奇的地方在一段时间内风头一时无两,什么购物广场的电梯闹鬼,一个半山腰的别墅群有凶灵出没,等等。但那已经是冷饭炒热又再凉了的事情,所以这帖子我们仔细看了。上面提到东莞这几个凶地都被同一个地产公司收购了。我们搜了很多资料,找了很久黄页,也登陆了几乎所有政府的官方网站,但一无所获。我和王大屁股打给我们的生意朋友,宸彬联系他的同道,知晓的并不多。 那这个帖子是怎么产生呢?而且,这些地方都处在相当不错的地段,而且面积也不小,原建筑也在。这么大的事情,不可能没有登报招标或者公开拍卖,更何况把好几个地方同时都让到一个子虚乌有的幽灵公司手中。为此事,我让王大屁股跑了趟国土局,因为他当年的事,不打不相识,他也是认识了几个当时只是小科员而现在爬上了决策层的朋友。 我们分头行动,我开着宸彬的摩托车把处在市区的凶宅凶地都兜了一下,当然,骑楼街那边我单枪匹马是不敢再去了。自从开了厂买了那条“红裙子”,我连爬都没爬上过摩托车,而且那神经彬居然忘了掏出他那宝贝倒后镜让我安上,没被摔死就是万幸了。而他,就安安逸逸在我办公室里占山为王。 不知道是我心理作用还是真的因为我太久没去,而那些建筑又因为没有人气自然老化,总之看着特别不舒服,特别阴森。 回去交换了意见,王大屁股说他们的朋友也不知详情,可能是上级领导独立的批示也未可知,反正通过简单的手续后所有权就交接了,他也没见过对方的人,原来那帖子就是王大屁股的朋友无意中看到那些文件备案觉得有点意思发着玩的,没想到我们这么在意。 “确定了那些地点都卖给同一伙人的消息是真实的,那就够了。”我说,两人都点点头,然后问我,我说:“在表面看没什么异样,就是有点阴森,建筑也还在。其实对凶宅凶地的处理,按以往经验都是政府负责把那建筑拆了、把地铲平再转让的。我觉得应该是……” “不用应该了,就是他们了。”刚才一直没开口的神经彬说话了,说着,他指指电脑屏幕让我们看。他先是调出了一个阵法的图片,然后切换到了东莞的地图,他把那些被收购的凶地在地图上标出并用线连起来,居然就是那个阵法!那个图案一般在笔画的转折处都会有一个点,这么说来,阵法的完成暂时还有一个空缺,用遥感技术来看地图,那个点就在我的工厂所在的位置上! 宸彬说:“还记得过年前胖子无意中收进来的野鬼给我们画的东西吗?”我和王大屁股都点点头。宸彬看起来是做了十分充足的资料搜查和准备,只见他又给我们打开了一个事件表和一些黄历的截图,再加上宸彬的解释,我和王大屁股如同踩破了冰面掉进了冰水之中一般。 九州大地上,风水轮流转,但会有固定数量的大小阳关阴穴,阳关就是我们所说的升天路,而阴穴通俗来讲就是鬼门关。在诸如中元节这些异界相连的日子里,相应的阳关阴穴就会开闭。一般来说是平年小门开闰年大门敞,遇上那个节日有闰月的则开闭两次。而相应的每一个特定周期,大阳关大阴穴会按照一定规律变换位置,而小门则是每年不同。那个表,就是根据一些现实事件推测大小阳关阴穴所在地的证据,黄历则是那些规律的记载。 说到这里,我和王大屁股都猜到了。这个南中国的制造业重镇,就是今年“当值”的小阴穴之一。如果今年鬼门关会在特定的节日在这个城市打开,本身应该无害,但是现在因为有人在背后想做着什么动作,那么,情况会变得不一样。至少在目前看来不会向着好的方向。 17.虎穴 谈话的气氛里弥漫着一种担忧。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王大屁股说:“不如我们像上次那样,反过来去捣乱他们的?”这胖子原来不仅屁股大,胆子也大。可是我和宸彬眼前一亮。先发制人,后发受制于人。不管怎样,闹他一闹去! 我们决定晚上前往,于是我们趁着还算早去买了点装备,自卫也好什么都好。像我和王大屁股这种还不能抓个倒后镜就纵横天下走向人生巅峰的人,只能买了黑色紧身衣和登山背心,插上手电等一些简单驴友装备,天一黑,饱嗝已经打得差不多的我们把车悄悄停在了废弃购物广场对面冷冷落落的商业街旁。 幸好我们三人都没有近视夜盲,唯独王大屁股这人作为目标明显了些,尤其是他在试紧身衣的时候不断换上加码把肥肉挤了个五六七八层,我拧过头,眼不见为净。 我们从后巷绕进去,这天下午下了会儿雨,背着阳光的小巷还有些积水,我们慢慢地避开走过,不踩出声,而且始终保持着警惕。后巷的强弱电箱的手臂粗的铁链绕着圈锁了起来,而后门的锁不见了,我从口袋里掏出那块符咒手帕蹭了蹭门的把手,然后在黑暗中用手摸了摸,没有灰尘,说明肯定有人最近进去过或者正在里面。可门是锁上的,这下糟了。 我用手机打下一行字:“难道我们要爬墙?”递给两人看,宸彬摇了摇头。他摸出了收着饮血灵的口香糖罐,对着钥匙孔打开了盖子,只见一阵紫烟渗出,他又关上了盖子。那些紫烟都朝着钥匙孔钻了进去,门居然开了!我差点呼出声,及时用手捂住了嘴巴。一行人闪身走进了粘稠的黑暗中。 这里面像是一条走火通道,一个成年人张开手都可以撑到两面墙。只是不知道有没有什么东西蛰伏在前方的黑暗中,我们也没敢马上就打开手电。摸黑使得我们前进的方向极其缓慢,我走在队伍的最前面,“视线”就是我的双手。黑暗中各种胡乱的想象纠缠着我的触觉,总感觉有些油腻腻的鬼脸或者会动的触须在搔着我的手心。 很快就转角了,我摸着墙,身体一点点跟着挪。我的屁股好像隔着裤子被什么软软的东西擦了一下,那东西往前钻去了。秉着为队伍安危着想的宗旨我没有说出声,但心里对王大屁股这个懂点皮毛就装起代表来的混蛋骂了一遍。而适时地,我在墙上摸到了一些湿润润的东西。我往后退了一步,可又心想这不会是血,根本都没有闻到血腥味。但反倒是这时候,我顿时感觉颈椎好像有蜈蚣在爬,手脚冰冷。因为,我往后撞到了王大屁股的大肚腩,他还用气声问我:“怎么啦?前面有人?” 那,刚才在我身旁钻过去的是? 当即我也顾不了那么多,心中告诉我一定搞清楚那坨东西还有我手上的东西是什么,我用还是干的手掏出手电打着了。“啊……”身后王大屁股正要叫出声,可能是被宸彬捂住了嘴巴,声音弱了下去。而这时,在灯光照到的前方的,我也看到了。 一团深红色的血肉正粘在墙上蠕动,形状有点像蛇但并没有鳞,像是被连皮带肉撕去一片,露出了神经和血管,每一部分都在不时地跳动,而在那些空隙中间撑开了很多褐色的眼睛,眼睛的周围很多细条状肉色的东西在不断流动或者蠕动,和那些眼睛相互挤压,而上面还有些密密麻麻的好像虫子一般的黑点在快速爬来爬去。它没有头,或者说头就是它的全身。它缓缓移动,留下一长条湿漉漉的轨迹。想到我手中那黏乎乎又没血腥味的液体,我的胃液一阵上涌。 我突然间想起什么,往我身侧看去,衣服已经湿了一大块。蓦然,那东西全身绷紧,“咻”的一声朝我们扑来,从墙壁腾空的瞬间,那些蠕动的肉条开始让路,那些眼睛被挤成了长条状或者直接挤了下去,漏出一条巨大的口子,露出四五排细长尖牙,足有一二百颗。被那些牙咬中可是要命的事,我们利用那个拐角连忙后退,那怪物扑了个空,摔在了地上,带着那些液体的水声,就有点像是把一大块鱼生摔到砧板上的闷响。 当时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可能是被手上衣服上那些恶心粘稠的液体激怒了,我当即把手往干涸的墙上一抹,在腰间抽出了一把被宸彬用符水泡过的军刀猛地朝地上那坨东西刺去,正好因为它扑了个空,长满牙齿在整个身体横着裂开的血盆大口没有朝着我。一下子捅进去,刀就没到了刀柄处,往上一拉,刀跳出了它的身体,那些体液混着刺破血管流出的暗红色血液飞溅而出。 那怪物在地上痉挛,却在一瞬间,把自己首尾相连团成了一个圆球,那些眼睛,蠕动的肉丝都在收缩,忽然一膨胀,那一两百颗细长尖牙在肉球的四面八方冒出,实在恐怖至极,我的全身肌肉不自觉地绷紧,想移开视线,却又控制不住瞪大着眼看着它。与此同时,那个球就好像专门被设计成的那样,朝我们开始从静止加速滚来,只有两人并肩宽的走火通道根本不能侧着身避过去,往后退,除了那个门口,最多退十几步就是绝路。刚才进来时是宸彬用吸血魅的妖法开的门,完全没有动过锁,所以进来以后门关上,却是出不去了。而再以同样方式开门也已经来不及,只能和那尖牙肉球硬碰硬了。 如今唯有一搏了,我一边退一边顺着宸彬传授地让自己的感觉顺着神经全身游走一遍,最后停下来重心一沉一稳,立刻飞起一脚集中在我惯用的左脚上,对准那球离我们最近的点拼着命踢去。在接触的一瞬间,那些尖牙和木屐中间迸出了一些火花。我一个人实在抵不住它的力量,着地的脚正在缓缓被推着后移,差点重心一失。他们两个也上来帮忙了,没了手电的光眼前的世界突然扎进了黑暗,但我能感觉后面的人咬紧牙关顶着我的后背在往前推。我索性把撑在地上的脚也用上,双脚踩着法器木屐顶着那个转动的肉球,由后面的两个人推。时而前进,时而后退,双方相持不下,但我们因为也有个庞然大物,所以也算是占据着微弱优势。 这时,宸彬在我身后教了我一句咒语,让我在心中默念然后以刚才的方式在全身游走一遍灌注到脚下。我学着他说的去做,脚底生出了丝丝的暖意,这时候我自作主张地把膝盖往自己这边蜷收,卯足了劲往前一蹬,鞋底处亮起了一些白光,那团东西急速后退粘在了转角的墙上,王大屁股在我身后举起手电射去,只见它已经变回了最初的那个形态,它的体表有一小团焦黑,看来它也是受了苦头。那东西怒了,再次袭来,但我灌了法力的木屐卸掉了绝大部分的冲击力,我只能感受到的,就只是被轻轻推了一下。几回下来,它已经蜷缩在角落没有进攻,全身焦了好几处,只是全身还有呼吸般的起伏。 我们当然害怕困兽犹斗,那样的情况未必乐观,我们或许会抵挡不住,但是静待了一小会,那怪物似乎并没有动静。众人的心这才稍微放了下来。 18.逆气 当即也不管他了,宸彬在那东西身上贴了道镇住它的符,我们继续往前走。推开一道防火门,我们进入了商场的一楼大厅。商场面对大马路的正门装着很大的落地玻璃,外面车灯路灯还有对面商店的灯透进来,我们能朦胧地看到个大概。我们又收起了手电。 这个商场在新城中心区开发以前也算是一个相当不错的地带,迄今周围的商店都经营得可以,唯独这里在几次易主都传出电梯闹鬼的事故关门大吉以后萧瑟得有点突兀。大部分的货品都被清走了,但是货架上,还有些散落在地上的没有多大价值的货物,当然还有闹鬼电梯这个烫手山芋还在它们该在的地方。 我们首先看到的,那明晃晃的“3”这个数字,就在那个电梯的楼层显示屏处!一个废弃商场的电梯有电,让人莫名感觉有点压抑和阴森。那个数字说明,很可能有人就在负三层,应该是地下停车场的最底一层。我们躲在两个货架间蹲着,用声若蚊蝇的气声交谈。 我问王大屁股和宸彬:“我们要从商场外的汽车出入口或者走火通道下去,总不能就搭电梯下去吧?”王大屁股并不同意走走火楼梯下去,怕还有其他的那些怪物蹲守在楼梯口。虽然那些怪物并没有声线发声,只要我们不弄出很大声响,基本不会被下面的人发现。但毕竟那费力费神,而且我们不知道是不是只有一种那样的怪物守在这里面。 宸彬这时想了想,低声说:“我们应该先上去看看。他们做局即使要在下面做,上面不可能什么都没有,风水风水,一定是要流动的。下面的风水流转太封闭了,肯定要在上面搭线联系下面的。” 我们当即同意先往上观察一下。一楼他们没多花心思,只是装了些小机关。货架看似杂乱而其实是摆成了一个简易迷宫,也无非是把红绳栓在两个货架间,让无意闯入的人或过路游魂绊到红绳触发旁边绑着的一个叮铛,把魂魄摄进去。也是一个很阴损的招,但我们不是无意闯入的人,对周围自然留了心眼,加上宸彬这人敏锐得让人心惊,纵是王大屁股这样笨拙的肥人被他左一下右一下地拉着,居然都轻轻巧巧避过了那些小心机。我们顺着螺旋楼梯上了二楼。生怕突然有根钓鱼丝悬在中间把我们三人都腰斩了,我们也是亦步亦趋,一层楼上得缓慢而大汗淋漓,我甚至都快怀疑自己的肾是不是有问题了呢。 我就说一楼的货架怎么就多得这么离谱,一上二楼空荡荡的,原来都搬一楼绊人去了。因为商店都是平地商店,所以即使有落地玻璃,二楼的光线也是差了好多,伸手只见三指了,大小拇指都隐在了黑暗当中,能见度极低。走着走着,迎面飘来个半身娃娃鬼,脸圆嘟嘟的,两颗浑圆的眼珠在那昏暗的灯光中反射并闪着光直溜溜盯着我,小嘴唇咧着笑!我的神经一抽一乍,吓够了才发现原来是一个用细线悬在半空中的婴儿床玩具。 继续向前走,绕着旋转楼梯的栏杆转了一圈,宸彬说他感受不到有除了我们三人以外的气息,于是我们打开了手电。原来我脚下还有个香灰炉,我还差点踩到了。陆续有所发现,在特定的一个圈,摆着各种东西,估计是一个阵法。我问宸彬这是什么阵,宸彬摇摇头,说这不是阵。 “我跟你们说过了阵法就是几个地点连起来的那个,我们现在只是在一个点上。他们摆的这个圈只是激活那些气的流转连贯成一个阵法。” “那我们把这些气的连接点破坏掉,阵法岂不就不会成了?”王大屁股低声说,宸彬点了点头。就在他们要动手脚的时候,我拍拍他们,阻止了他们的举动。但他们没说什么,估计在等我。我低声问:“如果我们原封不动这个气,只是把这些东西调换顺序,能不能让这个气逆流呢?而且,这样做了,不懂的人看到东西还在,甚至不会那么快察觉。”当然,这是我灵光一闪,突然想到金庸的武侠小说里就有这样的桥段,把要交给坏人的武功秘籍心法乱写,左写成右而上说成下,让坏人练功走火入魔而死,我把它搬了出来。 没想到宸彬两眼精光一闪,说这方法好,还从这金口打赏了几句赞赏,难得难得。宸彬托着腮看了半天,然后自己动手把几个物品调换了一下,也没全换,就对我们说成了。看着他的动作,我才知道原来刚才那个吓我一跳的娃娃也是这个“气”的组成之一,那个半身娃娃的衣服中还藏着些什么,不过光线太暗我看不太清,也没兴趣知道,只是不住了朝楼下警惕地看去,心想快点办完事情离开这鬼地方。 我问他们:“还要去下面吗?”宸彬点点头说:“其实上面的影响是最大的,但还是有点好奇,想去看看。”然后他又郑重重申了一遍理由,说是知此知彼百战。这一次,王大屁股站在了好奇宝宝神经彬一边。 我们还是决定从商场外围的汽车出入口进去。下面是封闭的空间,而且估计也不会有车停在里面,那除了几根柱子就是一个开阔的空间,躲也躲不了。从大口进去,逃命的时候跑起来也开阔些。原路返回的时候,路过了仍在被镇在角落的怪物,宸彬帮它撕掉了符,然后我们赶紧借助饮血灵的力量出去,并且用法术给门加了一个锁。这下,那怪物变成给我们看门了,对方的人也未必发现。 我深呼一口气,说:“同志们,紧张时刻来啦。”然后我们贴着墙在主入口沿下方走去。从地面往下是螺旋式的斜坡,我们还没走到要转弯的地方,或者我们在各自设想着下面的情形,没有调动起所有的感官,在宸彬探身到最前排拍我和王大屁股肩膀还差点吓到我的时候,耳边的汽车发动机声音已经很近了,墙的一部分已经被车前灯照亮了。要是这下被发现了,没有刘翔的配置改装我们的十一路公交车是绝对赛不过一个引擎的。 我们把唯一显白的脸蛋紧紧贴在墙上,手掌藏到身前,一动不动地站立。幸好我们站的是拐弯的内墙,汽车转弯时在对面的墙上一排扫过去,然后照向了前方。直到汽车消失在马路上了,我们才敢动。没有一下腾空飞起然后四肢抵着天花板两根横梁的隐身技能,果然还有有点吃力的。我差一点笑出声了,忍笑忍得双肩颤抖。王大屁股忍不住我突然发神经,低声问我笑什么。 “要是这车道再窄一点,你的大屁股擦到了人家的倒后镜……”我捂着嘴忍笑。 继续前行,在转弯的时候,我们弓着身迅速移到对面墙上,前面不远就是保安亭。那里有一个喽啰,透过保安亭的窗可以看到他正在保安亭的窗子那边站着抽烟,烟头的火在昏暗的灯光中一明一暗。宸彬像赶着时间去吃夜宵似的,二话不说潜行上去拉出下午买的纤维丝绕到对方的脖子上,一下就把那可怜的家伙买了单。 他把那家伙拖进保安室后又收到了瓶子,回来和我们说:“那个跟那天下午抓来喂小蚊的那群一样,都是刚开始转化的紫瞳人。” 什么?我瞪大眼睛看着这神经彬。 “我估计这一批新兵有几十人,不过他们没有引导,转变很慢,我们可以趁机消灭一个是一个。” “不是。”我严正地摇摇头,“你帮那个差点害死我的怪物起了个名字?还小蚊?!”我用气声尽量展示着我的歇斯底里,于是差点变成了气咳。 19.头目 他一副“这人没药救了”的表情,摇摇头,继续向前走去。我和王大屁股跟在后面。负一层我们可以零星看见五个人,彼此在相隔挺远的地方踱步,可能是在巡逻,而有两个正在交谈。停车场上有两辆停得相距不远的车,估计是这几个人的,两个交谈的人倚在其中一辆的车门上。宸彬朝他们努努嘴,然后翘起双手倚在一根柱子上。分明就是让我们把他们都抹脖子。我有点兴奋,展示身手的机会来了,而且还可以看看那块柱子都遮不住的肥肉怎么办,搞不好还要我和宸彬去收拾烂摊子。 有个人正朝出口这边走来,我看到了我靠着藏身的柱子对面有一个像是空调或者抽风机的方形管道,周围用锡纸包着,可以挡住一些视线。我当即往那边扔出一个硬币。在空中抛过一个弧线后,硬币落在了对面的地上。那个喽啰当即警惕起来,然后被引了过去。,他粗粗地问了声:“谁?”仿佛在给自己壮胆。 离他最近的同伴好像是在帮我们似的,喊了声:“老鼠呗?别神经兮兮的自己吓自己,这地方老鼠虫蚁多了去了。”说着,就用手去拍拍口袋找烟和打火机。我一直盯着他,怕暴露行踪,谁知他的视线一移开,一个比我宽两倍的身影在我身旁闪过扑了上去被引过来那个喽啰的身后,这肥人居然和我抢生意!我怒火中烧,而这时那个人找不到打火机,一边问一边往这边走来。我变换着藏身的柱子很快到了他身后,往四周一看,因为柱子的错位,视线并不能一望到底,我当即做了百米飞人,左手抓着那人的头发往王大屁股也就是那个大管道的方向拽,右手把握在手里的一包香灰在他张口要叫的时候塞进了他的嘴里(神经彬说感觉附近邪乎的时候撒香灰可以让不干净的东西现形)。 第一次杀人本以为会像电视上的主角那样这里犹豫那里手抖还要做一大番心理斗争,其实根本没有。因为神经彬说过血族的血特别腥臭容易暴露目标,所以我尽量求不见红,于是我掏出第二包香灰打开袋口塞进了他嘴里。他被我死死摁在地上,只见得他的双眼不断充血直到眼白尽数被染红,那反抗的身体就软下去了。而王大屁股那边,那货以重量优势整个人坐在对手身上,用肥人的力量把那人生生掐死了,那脖子变得紫红。 此时宸彬跑过来,像个清道夫似的,把那两人都吸进了他“小蚊”的瓶子里。我脑海迸出了一个词,如果不是这场合不好说话,我都要条件反射地说出“无底垃圾桶”这个词了。 现在还剩下三个。宸彬朝那个落单地慢慢靠了过去,我和王大屁股点点头,朝那两个正在讲话的一点点挪近。我们故技重施,用一个硬币扳倒了两个大汉。 而负二层意外地没有人,也顾不上那么多了,负三层肯定有情况。这一层我们不敢明目张胆从主入口下去了,找到一个往下的走火楼梯鱼贯而入,楼道里居然也没有像刚才的那些怪物。防火门有一条竖长方形的玻璃窗。我们从旁边露出一只眼睛窥看。 就在门前的车位停着一辆黑色小车,再前一些有三个人正围坐在地上,中间累着一堆扑克牌。他们守着一些东西,也是呈一个圆阵,那些东西我们并没有看清是什么,不知道和二楼的一不一样。我们在门后通过各个角落看,都只能看到那三个人。我总有点不详的预感,但那个圆阵就在眼前这时折回又总是不甘心的。 速战速决,这一次要舐血了,我们拿好了手中的利器,夺门而出。很快就到了他们跟前,我反手握刀直捅那人的心脏,可是,像是捅进了一堆棉花,完全不受力。那“人”往后倒,居然是一个公仔! “糟了,上当了!”我喊出声来,话音还没落,身后各个方位传来了脚步声,不用看我就已经猜到,我们被包围了。一般这样烂俗的桥段都只会出现在电影尤其是黑社会电影里,而且一般就是被包围的几个相拥而泣死于乱刀之下,或者突发神威冲出重围。只可惜我既几乎猜不中开头,结尾也在意料之外。 我们站起身,见到从斜坡的主入口走近我们的人中,为首的人戴着个鸭舌帽,就是那个假快递员! 这个混蛋,一开始先用损招搞我的厂仔,还想一点点把我搞垮,老子和你无冤无仇,你就和人民都有血海深仇,我左非凡今天就把你砍死,拼死一个赚一个! 这时候,两件事情几乎同时发生了。刚才那辆一直没动静的黑色小车里,钻出了一个人影直朝我们三人站的最靠后的王大屁股扑去,而我举起军刀就朝那个假快递员掷去。 那个人影露出了尖锐的獠牙,快要咬到王大屁股了,宸彬从右边把王大屁股推开,飞起右脚踢向那人的心口。那个半紫瞳人哪是宸彬的对手,往后失去重心整个人头朝地摔在了地上。但我这边运气就没那么好了,那个假快递员抬手轻轻一拨,就到眼前的刀骤然改变了方向,整个过程我们都没有说一句话,全场只有那只半紫瞳人张口发出畜生一样的低沉嘶吼声,还有刀坠地时“哐当哐当”的金属声。这时,假快递员的手指冒出了一小股烟,估计是符水浸泡后刀发挥的作用。 “眼镜。”假快递员用平缓的语气说了一句,那只摔在地上的半紫瞳人爬起来,往后退了两步站定,只是神情还是很挑衅,双瞳微微泛紫,脸上的青筋突起,眼窝血管密布,而且全浮了上来,显得十分狰狞,就像是一副青紫的眼睛。而且他还没有眉毛。 假快递员转向我,因为他一直戴着鸭舌帽,面容几乎都笼罩在黑影之中,我一直都没能看清他的容貌,不过此时此刻,我确信,我感觉到他笑了一笑。 他对着我们说:“左非凡,宸彬,王金贵,我没说错你们的名字吧?” “你到底是谁?” “哈哈,把你们玩弄于鼓掌之中的感觉还是蛮令人满足的。”说着,他脱下了我几乎就以为已经长在了他头上的鸭舌帽。 看着他,我的头微微往后昂了昂。他是一个紫瞳人。不能说他的面容又是如何如何狰狞可怖,其实并没有,除了他的瞳仁是紫色的,皮肤在灯光照射下泛着淡淡的紫色以外,和正常人并无异。但我此时的感觉是五味杂陈的。因为,如果我没有认错人的话,他是我的…… “哥。”我脱口而出。 “你总算认出我来了,非凡。”见我这么称呼,他轻松地笑了起来。 “你为什么要搞这一切。”我的语气里,更多的是愤怒,而不是疑问。 “非凡,有些事情你不应该问的。” “但有些事情你更不应该做!”相比他语气的平静,我有点压抑不住了,“你说,你怎么就做起了这些损事,而且你已经,已经不是个人了!” 说到这份上,他的笑容瞬间凝固,然后敛起来了,脸上的表情变得冷若冰霜。他拧着眉摇了摇头,似乎在表示在谈话继续下去没有任何意义。然后他转身走了出去,扔下一句:“把左老师带回来好好招呼,其他两个随他们走吧。” 哥消失在我的视线中,而那些刚开始转化的半紫瞳人对我们的包围圈开始收窄。“他真的是你哥?”身后传来宸彬的声音,而此时我们三人摆好了随时准备厮杀的架势。 “是堂哥,本应该在多年前就死了的。”我并不愿意多说,毕竟那样的回忆并不怎么色彩缤纷。 “那我们现在是打还是走?”王大屁股询问道。 “打!”我说,而就在同一时间,宸彬说出了另一个答案。我看向他。 “刚才我没用法术,但现在我才发现,我感觉不到体内有丝毫法力,这个负三层的地方不太对劲,”他朝刚刚向我们袭击的半紫瞳魔看去,继续说道“而且如果这里的每个人都是那样的家伙,我们几乎不可能靠双手可以打得过。” 包围圈还在缩小,但似乎就是在给我们时间商量,我感受不到一丝杀气。噢,只感到一丝杀气,那个叫“眼镜”的躁狂症患者。“那你想我跟他回去?不……”我还有话要说,但此时感觉天旋地转,整个人没有力量站稳,后一秒就不省人事了,确切来说,我做了很长的一个梦。 20.入地 在梦中,我似乎在工业区行走,似乎在骑楼街的巷子中行走,一直在行走。对了,还有一片撕心裂肺的痛,我的醒来似乎就是被痛醒的。醒来的时候,除了这些,我什么都不记得,绞尽脑汁去想,脑袋也尽是一片空白。不过,我很快回到了现实的状态,记起了那个千手观音,记起了闯入厂后空间有惊无险的经历,记起了和王大屁股勇战喽啰,而最后,是我们在那个废弃商场的地下停车场三层。 我看了一眼四周,再看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四周是一个装修得相当过时的房间,无论衣柜还是梳妆台都是上个世纪很靠前的年代的风格,连我正躺在的床上也是木板床。我的身上正盖着一张被子,掀开以后,还是那天晚上我穿的紧身衣,身上的那些装备工具居然还在。只是突然想到左腰的地方还有当时那只很多尖牙和眼睛怪物的体液,就一阵恶心。但是没有办法。 我翻身下床,把耳朵贴在房门倾听。周围静得连我自己的呼吸声都听不见。我摸向自己的胸口,接着全身打了个寒战。因为我感受不到自己的心跳。然后我竖着食指去探自己的鼻息,没有气息。我用力地透了两下气,是可以呼吸,心也随着跳了两下。但并没有空气的进出。这里究竟是哪里? 我也不考虑那么多了,推门走出房间。厅里是和房间一样风格的装修和家具,没有开灯,光线有点不充足,但我可以依稀看到有个老爷子坐在窗边低头看报纸,窗外透进来一些昏黄的光,估计是黄昏时刻。不知怎么,我似乎对这个房子的架构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一个老奶奶从厨房里走出来,手里捧着一个什么,转过来脸上没有波澜地说:“非凡,吃饭了。” “奶奶!”我惊呼出声。我既激动又害怕,自从奶奶离世以来,我已经多年没有见过她。那个正在看报纸的老人家,是爷爷!而这个房子,就是在旧城区的祖屋。我一下子伫立在那里,久久未能平复。 但随后,我还是战战兢兢地朝饭桌走去。连日来因为经历太多对我过去的认知冲击太大的事情,我都一些细枝末节都留了个心眼。我发现,一向疼我的奶奶只是像循例一样唤了我一声,便自顾走向了饭桌,和爷爷头也不抬地吃起饭来。我把手插进袋子抓了个什么东西,求个心里安稳,我怕平静地吃饭的老人家突然把人皮撑破膨胀,成了两只红眼獠牙,一边脸还血肉腐烂露出森森白骨的怪物。 情况没有向我想象得那么坏,直到我拉开椅子坐下来,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可是,我越走越近,却仍然闻不到任何味道,饭桌上也没有升腾起来的热气。我发现,那些纸碟上呈着的,都是纸食物,碗里装着的,是满满的碎纸屑!难道我已经死了来到了阴曹地府? 我怕要是我有什么过激的反应会引起什么情况的发生,或者下一刻抬头的,就是我刚才想象中的两个怪物。我低下头,对着一桌纸肉纸菜还有碗里的纸米饭,心中一阵愁云惨雾。我尝试着拿起筷子把一口纸屑送进口中,艰难地咀嚼然后把心一横用力地全咽下去,却再也吃不下第二口了。 我把筷子胡乱地在桌上夹起些什么放到碗里,也不敢怎么吭声,煎熬地等待时间流逝。老人没什么举动,只是静静完成了“进餐”。“吃”完以后,奶奶开始收拾碗筷,拿起我的碗的时候,问了我一句:“吃饱了吗?”我茫然地点点头,她还是那样以波澜不惊的表情拿着纸碗筷回了厨房。我对又拿起报纸的爷爷说:“爷爷,我想出去逛逛。”爷爷木讷地抬起头看了我一眼,视线又回到了报纸上。我走了出去,果然,这里是旧莞城,祖屋也在我印象中的位置。那个像神主牌的酒店还没建起来,城楼后来被挖去的那部分还在,文化广场那颗芒果树还很小而广场还是一座小山丘,肉眼可见的范围有大片的农田。这就是下面的东莞? 可是,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看向天空,天空一片昏黄,但我找不到太阳的位置,月亮如是。地上有疏疏落落、面无表情的“行人”。他们并不像一些书上所说那样没有脚而且是用飘的,他们确实在走,不过走得慢慢悠悠,眼神空洞,既不像在逛街,也不像走在回家或者工作的路上,就单纯地在走。他们看着并不恐怖,那静如深海的表情似乎人畜无害。 但我留意到了一个细节:那些在我身边一定范围内的“人”,走过的时候都会看我一眼,而他们无论和其他“人”走得多近,都不会看一眼。我交叉着手摸向自己的肩膀,能微微感受到自己被压制封住的阳火。要是一个阳火旺的人来到这些地方,恐怕会惹出很大麻烦。这些无害的魂魄可能会被阳火烧得魂飞魄散损自己轮回的阴德,也可能惹来那些怨灵恶鬼。那是谁压住我的阳火呢,是宸彬?还是左瑞歌? 我在骑楼街踱着步,这样回到过去,享受一下旧时光也是不错的,况且如今我即使想回去,也没有任何头绪。就在我有点好奇,那天我和王大屁股看见左瑞歌走进的废弃民居有何特别,正要进去看看的时候,我发现了一点不大寻常的状况。 在一个路口,我看到了一些鬼鬼祟祟的身影,大概五六个吧,消失在工人医院旁边一家卖散装洗发水的店面里。之所以说不寻常,因为那些人动作连贯得就像个普通人,鲜活的面部表情实在有点诡异。有一点让我觉得心里一寒的是,他们看着不像是中国人。 我当即重视起来,感觉我下来这里是一个什么安排,我跟上前。从那个店旁学着那些鬼魂那样走过,往里瞥了一眼。店里有个和街上的鬼魂不一样的,感觉像是真真切切和我一样的人坐在那里。这下我肯定这里面会有些什么东西。但我不能径直地走进去,只能另想办法了。我四下看了看,这小店在转角处,这边凹下去一个铺位的地方是民居那边连着工人医院,有两条路可以让我选,要么走进工人医院里想办法翻过去,要么就在这边利用墙角和排水管爬上去。如果用墙角翻上去难度会小一些,但可能会被过路的游魂或者那个在店里的“人”发现,从工人医院翻过去,我对医院内部一点也不熟悉,而且还要再找路。 不过只能那样了,我走进了工人医院,幸好里面没有那些游魂,至少我没看见。这里和地面的世界就像是差了几十年光阴的镜面世界一般,比如医院这样的设施在地下这么世界时根本用不着的,这给了处于现在这个环境的我一个方便。 这只是相当于今天一个卫生站的设备,而且占地很窄,算是狭长型的布局,一路到尾的天井把昏黄的天空划成一条长方形。估摸这隔壁的洗发水店是两层半高的红瓦顶结构,我沿着楼梯走上了三楼。这里没有空气流动,是不会有一丝风的,可是我听到了医院二楼走廊“吱”一声,门缓缓开了,却没有那些游魂飘出来。门是军绿色的,已经露出斑驳的铁锈。强烈的好奇心驱使我走近,往里面的黑暗中一窥,头皮迅速发麻,那种感觉顺着脊椎骨传遍了整个后背。我看到了黑暗中一双盯着我看的眼睛,接着便看到了整一个泛着蜡黄的人头悬在空中!他的瞳孔乍然收缩了一下,整只眼睛睁大了,像是很惊恐的样子。 下一刻,我长舒一口气,拍着自己的胸脯低声说:“不怕不怕,心魔作怪。”原来那是一面镜子,镜中是我的成像。我的脸在昏暗的天色光线映照中变得蜡黄是自然的,而且我只看到镜子的一隅。转念一想,以前听过不知道谁说不能在黑暗中照镜子,可能镜前面无表情的自己在镜中便是带着一抹诡异的笑。那阵寒意传到了大腿上,我赶紧拧过头,也不管那面镜子了,刚往回迈出第一步就差点被绊倒。原来是倒下来这个拖把支开了门。不想了,我三步并作两步往三楼走。幸好楼梯是没有装防盗网的,在二层半,我已经看到了那个店的屋顶了。 21.阴谋 我轻手轻脚地跳了过去,走在中间的瓦背骨架上。然后我双手挽在那根主骨架,双脚慢慢往下踩,身体一点点下挪,接着整个人往后一跳,落地时膝盖弯曲卸力,整个人落到了他们的二楼跳台上。这时候多亏了宸彬给我的法器木屐,落地时居然一丁点声音都没有发出,而且让我感受不到任何的反作用力。 我弓着身与跳台的护栏平高,往前慢慢走去。跳台上有一个很大的晾衣架,上面晾着很多成年男人衣服,而且都不是这个时代应有的款式,材质不必说自然不是纸了。这里没有风没有太阳,也不知道是怎么晾干的,不过这也不是我想这些破问题的时候。赶紧潜进去才是大事。 阳台门被他们锁上了,不过窗没有锁,我探着手把门闩收了,拉门钻了进去。一进门,已经听到房间里微弱的窸窸窣窣的讲话声了。我一惊,并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左瑞歌的人甚至他本人在。我找了离房门最近的藏身点躲起来用心听,才零星听到一些字眼。我确信他们讲的并不是中文,有点像怪声怪调的泰语或者什么乱七八糟的其他语言,不过基本没学过外语的我居然能听懂! “活人”、“开门”、“南方”、“控制”等等这样的字眼蹦进我的耳朵中,我听不到完整的句子,但听得越多,越能揣测他们的意思。我把那些字眼拼凑组合,大概的意思是:他们要和阳间的同党配合,把这片阴间推上阳间,让阴阳重合制造一个大混乱,从而趁机控制我们整个南方! 这个阴谋让我好像在被生生抽离般大脑和身体一片空白,从厂里那些抓鬼怪的小打小闹步步深入到现在,让我感觉到整颗心掉进冰窖般寒冷,似乎眼脸都要结霜了。可是我必须冷静,必须保全自己,只有这样我才能传递把消息给宸彬和王大屁股,虽然当下我完全没有想法如何联系上他们。我冷静地不让自己碰任何东西以免发出声响被他们发生。 可是我失败了。我没有注意到,我躲藏的地方是正对着从一楼上来的楼梯的,这时候楼梯的拐角出现了一个身影,并且大喝:“谁在那里!” 糟了被发现了,我这时才发现,没有宸彬这个灵魂人物在身边我什么都不是,一下子我什么对付他们的主意都没有,脑海中萦绕着一个字“跑!”我连忙冲向阳台夺门就跑,也忘了推到些什么阻碍一下对方,那个身影直追我而来,耳后也传来房门打开和一串脚步声追出来的声音。这个跳台是在二楼,跳下去如无意外也会瘸,可是瓦背以我的弹跳力不可能跳上去,只跳一半的话手根本没有着力点去抓东西。 唯有信任这对木屐,放手一搏了。我跨上阳台的栏杆,举起放在那里的一个花瓶朝最先冲出来,我看清是刚才楼下那个看店人的身影扔过去,然后回头纵身跳了下去。这对木屐果然厉害,双脚着地根本没有反冲,也或许在这个世界里,重力会弱些的。不管了,我发足向前奔去。那些人却没有敢跳,不过刚才追出来的人可能有人是朝楼下跑出来追的,有两个人已经冲出店门向我追来。 对他们的实力心里没数也不敢贸然回头反击,我全身心系于逃命,幸好我对地形熟悉,三拐两窜已经抛离他们的脚步声了。我再绕了一下,冲回了家。爷爷奶奶正并排坐在雕花椅上看着前方并没有画面的纸电视。我想松一口气,却发现自己因为没有呼吸,并不感觉到气喘。 我走进洗手间拧开水龙头,下面这里也还是有水出来的,我双手合拢掬水洗了把脸,水冰凉冰凉的。适才我好像看到过一些穿着像是古代捕快服装的人,不知道是不是鬼差?如果我把我的情况跟鬼差说,他们会不会相信我呢?可能我自己首先就被抓然后被罚折寿,阳间的人来这里怎么说都是不对的吧。现在只能是靠自己了。 我把手撑在洗手盆旁,想看看镜中的自己,却发现洗手间里没有镜子。我只好回到房间,拉遍了所有抽屉都没有小镜子,我又跑到老人的主人房去,那张明摆着的梳妆台连有一个椭圆镜的框,可上面还是没有镜子。 突然我又想起来客厅电视上是挂着一面角落画着鸳鸯和锦鲤的大镜子的,我记得小时候去老人家的时候他们说这样显得厅大很多。于是我走出去看,那墙上并没有镜子,只是两幅裱起来的高曾祖的炭笔画合照。 这种情况实在是太诡异了。说不定这个地界根本就没有镜子?镜面世界,这个词浮现在我脑海的时候我首先想到,是不是找到一面镜子,我就可以回到世界的另一边,回到现实的,二十一世纪的世界?工人医院!那个二楼的房间里有一面镜子,我还差点被它吓到了! 也不管对错了,无论如何我也想试一下,而我必须要避开那些正在搜捕我的耳目。我必须抓紧时间,这次我没和老人打招呼,只是在临走前看他们一眼。老人没有注意到我,依旧全神贯注盯着那个纸电视。好久不见,你的孙子长大了,再见,爷爷奶奶。我心里默念了一遍,然后就出去了。我小跑着从骑楼街的后面绕进巷子里。在那个转角本应是东方红照相馆的地方,却不是照相馆,店面没有名字,里面疏疏落落摆了一些也看不清是什么的东西,三两个鬼魂正茫然地站在那里。可是我印象中,那个照相馆可是比新中国还老的啊。 照相是透镜成像的原理,这里没有镜子,所以也不会有照相,这更引证了我的想法,我脚下不断加速向前走去。可是,我可能犯了个错误。在我加速的时候,我身体的阳火更盛了,虽然我刻意远离那些鬼魂,但他们注意到了我,所有目光都齐刷刷向我投来,有些胆大的已经开始向我靠近了。现在我更不能停下来等着被他们那些无辜的鬼魂包围了,只能更快向前走去。 好几次几乎碰上了那些搜捕我的外国“人”,我七兜八拐,终于回到了工人医院这个原点。我头也不回,一头扎了进去。幸好里面还是没有人或者鬼,而且二楼那个房门还是像刚才那样洞开。这次我再也不怕了,我一步步走近那个镜子。我越走近,我就越是狂喜,因为镜中传来了三把我熟悉的声音,是小玲子、神经彬和王大屁股! “左非凡!”、“左老师!”……“非凡!”…… 他们在叫我的名字!越靠近,声音越大,到我站在镜前的时候,声音几乎已经是震天响了。我欢喜地摸向镜子。一整桶冷水将我从头淋到了脚,我摸到了那个镜面,可以敲得响的镜面。 可是,我理应是可以穿过镜子回去的啊!我着急了,而且全身一波一波地战栗起来,不禁撕破了这片沉默,失声喊道:“哎,宸彬,王金贵,是我!我是左非凡!” 说前半部分的时候我一边拍打着镜子一边用颤抖的声音喊,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几乎是绝望地报完了自己的名字。这时事情发生了!在我报出自己名字的最后一个字时,一股强大的吸力形成,我整个人像被拽着胸口往前猛地一扯似的,整个人掉进了镜子里面。 22.卷土重来 到我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我看到的,就是色彩缤纷不再是昏黄一片,而且是熟悉的场景了。当然,眼前站着我左非凡最为熟悉的三个人,小玲子、宸彬和王金贵。是他们把我喊回来了。 我整躺在办公室的床上,活动身体的时候总有点酸痛不适应,全身都在阵阵地发麻。他们见我醒过来,都欣喜若狂,小玲子也不顾大庭广众,更是扑上来搂着我就亲,我视线的余光看到王大屁股和神经彬都露出了释放般的笑容,整个人好像松了一口气。 我摸着小玲子的脸蛋说:“干嘛这么猴急啊你”,说着我就笑了,“我不就过去了一天而已嘛。” “吓死我了!你失踪两天了,那边的人才把昏迷的你抬到了厂门口,然后你一直昏迷到现在,已经……五天了。元宵节……昨天……都过完了。”说着,眼泪像断线珍珠一般流下,已是泣不成声。后面的两个男人也低下头沉默了。 “什么!元宵节都过了!那天我在地下停车场失去记忆以后,我醒来才过了大约一天的时间啊。” “你在胡说些什么?什么你醒了才过一天?”小玲子那双水汪汪的泪眼看着我,我实在是没有抵抗力,我坐起身,把她抱在怀里,然后对在场的各位说起,从我昏迷后,醒来已经在那个世界,然后我大致描绘了一下我在那边遇到的一些人一些事。 小玲子仰起身看着我,三个人的眼睛都睁得像铜铃那么大。他们谁都没去过阴曹地府,但听我的描述,都相信我是在那里一日游了。自然,在小玲子面前,我隐去了在地下听到的那个让人不寒而栗的阴谋。 提到我不断找镜子,然后听到大家的声音,我应了一声就回来了的时候,王大屁股说小玲子每天都守在我的床前唤我和我说话,这是医学上有证据的唤醒疗法,可他们两个并没有一直唤我。 宸彬打断了他,说:“只要我们心里想着他,就会自发地形成一种声音发散开来去寻找他,他如果听到这声音,又跟着这声音的传来的方向,或者应答,就可以回来了,不过至于为什么需要镜子这个媒介,我还搞不懂。 “不过,非凡,既然你平安回来了,我也不怕说出来了,你这次幸好把握住了两个能找得到回来的路的关键因素。幸好你还记得自己的名字而且应答,一旦迷失了自我忘记了自己原来的身份名字,就会真正变成一个无家可归的游魂野鬼;而且,对于鬼门关的开闭,一般只有入夜的六个时辰,你恰好赶在卯时之前回来,不然,就要等到四月的清明节甚至七月的中元节了。”这话听得我一阵后怕。 元宵又叫上元节,是拜天神的日子,天神正在应节,监督和守卫放松,所以有心眼的人可以借助一些方法手段把鬼门关打开,但必须要在入夜以后。鬼门关一定会在天亮之前关闭。除非拥有通天的本领再加上天时地利人和,否则开闭鬼门关是极难的,对于平时死亡的阴魂,也只是有入无出。 两个男人出去,我和小玲子好好相处了一会,她说如果我选择还是要走这条路,她要跟着我。我坚决否定了,但好歹口软让她不要去冲锋陷阵,但可以在后勤这些方面帮我。她才由阴转晴。我让王大屁股送她回家以后,虽然我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但精神上我马上进入状态和宸彬讨论起来关于下面的事。 期间我问他那天我昏过去以后发生了什么。他说:“那天其实我们都昏过去了,我差点忘了,紫瞳人和嗜血者的口气都能让人短暂失去知觉的。但是我们昏过去以后被他们送到了厂门口,是工友们把我们抬回来弄醒的,但我们就失去了你的踪影,一直到我们被抬回来两天以后,后面的事,就是小玲子对你说的那样,你昏迷了五天。” 现在我、神经彬还有王大屁股已经基本契合成一个铁三角,王大屁股缺席,我尽量说些边角的去探索一些新发现,在等着他。经过哪些磨难,我们的距离变得越来越牢固。说到我的阳火,他摇摇头说他没有那么干过,“我觉得可能是你哥做的,把你送下去的,说不定也是他。”他直言不讳说出了他的猜测。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我几经多年没有见过他,尤其是在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轮回为一个新生命以后。不过我认同宸彬的看法,只是,我已经没有任何把握去评论这个已经不能称之为人的堂哥,左瑞歌。对于他之前做的,我只是感到寒心。 王大屁股这时已经回来了,我这才有机会重新打量一下他。我惊讶地发现,他身上的赘肉已经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收了进去,无论脸上还是身体,尽管还是很庞大,但毋庸置疑是结实了很多,或者这些天来他已经是这样,只是之前每天对着他我没有察觉而已。看得我……看得我就想狠狠揍他几拳。现在可以进入正题了。我把在那个世界听得到的东西都说给他们听。宸彬严肃地点点头,他们两人的脸皮都不好看,但宸彬的眼睛里似乎隐隐闪烁着一些对挑战来临感到的兴奋。 知道这个阴谋以后,我们更加不能让那个阵法成形并运转起来。没有这几天的消息,我着急地询问他们这几天的情况。 王大屁股回答道:“这几天因为小玲子也在,我们既要保着你们的安全,也要守住我们厂这个最后的阵地,我们一直在修炼,也不断加固加强我们的防御阵法。不过敌人那边倒是在这个地方没有多大动作。” 我骂道:“屁,说不定人家已经做好那个上次被我们搞乱的包围我们的阵了。”宸彬摇摇头,说他没有感觉到。不过当晚,我怂恿他们和我再闯一次敌营。就我个人来看,我更想和左瑞歌那个混蛋当面对质,无论我打不打得过。 对于那个废弃商场,我们已经熟悉了地形。上次那些所谓的圆阵是他们糊弄我们的戏码,但真正的肯定还在某个角落,而且我下去以后出现的地方是在老莞城,那么这个商场作为地图上作为老城和新城的分水岭,除了那个比商场更晚建起来的酒店这里是最靠近老城的,说不定有特殊的意义。于是我们决定第二次造访它。 我在下面的时候穿着的衣服原来只是幻象,而在现实世界中,小玲子早就帮我换下那身衣服并洗好了。我深呼一口气,终于不用在对左腹那个沾着怪物体液的部位隐隐恶心了。 这一次,我们选择了下午前往。其实,也没什么特别原因,我这个人比较急性子,当时讨论完刚好是下午,于是我们匆匆发出。 不知道是因为已经熟悉了地形还是我去过下面的原因,现在感觉并没有那种阴森压抑令我感到不舒服了。外围和上次一样,没有车,没有人。我们先在正门,花坛,招牌等外观上仔细看了看。并没有异样。 此时正是近黄昏,夕阳在下沉的过程中,把正门外面的落地玻璃照得汇在一个点上发亮。我的视线避开那个耀眼的光点,无意识地看上天空。这样的天,很熟悉,似乎是哪个日子,有些事就是在这时候发生的。对了!是那个阴间的世界!没有日升日落没有白昼没有黑夜,一天到头都是这样介于黄昏和暮色四合之间的时刻和光亮!我马上看向手表,是接近傍晚五点半的样子。 23.紫瞳人 这里面一定有什么提示和关联。夕阳汇聚的光点是在落地玻璃大概三楼位置的最左边。此时,我隐隐看见了那个光点附近有什么似乎在蠕动。不,那不是蠕动,而是像在一个点上,有些像热浪,或者像水面上的涟漪那样扩散开来,不过范围很小,小到不注意一眼扫去未必可以看得见。我把那个点指给王大屁股和宸彬看,可是他们都摇头说没有看到。难道是我看错?不,我确信那里有些什么,这个四层的建筑,我们连上面两层都没上去过。 我肯定要拽着他们往后门走,一定要去那个地方看看再说。进了那条小巷,再走到那个门口的时候,我记起了那只极其可怖的怪物。只能还是向上次那样斗一番了,我叹口气。 王大屁股可能忘记了上次宸彬加的那个法术锁,径直走过去拉门。可是门却根本没有锁,甚至没有关上,一拉就开了。没有太多顾虑,我们做好战斗的准备,重新走进了那条走火通道。不过,并没有怪物,连痕迹都没有。我们一路走到了大堂。大堂那个货架迷宫还在,那些红绳还在,我才确信自己之前来过这里。 二楼那个伪装出来的小圆阵不见了。我们感到疑惑起来,不过只能继续往上走。傍晚的太阳落得很快,一上三楼,我就马上前往寻找那个有热浪散出来的点。从里面看的落地玻璃的最右边,只是一面墙,并没有任何物件。当我的手掌贴上那面墙的时候,我真的感觉到了一丝一丝的热量传递到我的手中。我急忙把手一反,去敲那个地方。那是空心的。我再尝试着去敲别的地方,指背的骨头微微发疼。也不问宸彬和王大屁股,我就掏出我的小刀开始凿。当时我用来扔向左瑞歌的军刀已经被他拿走。 这东西仿佛根本不是后来被藏进去而是一直都有的,没有新糊的油漆和石灰水味,而旧墙皮甚至都开始剥落了。花了我很大的功夫,后来王大屁股也上来掏家伙帮忙,我们终于卸出了一个砖头。砖头是空心的,里面有个蜡丸。我把它握在手心,果真有丝丝热量涌进来。我把它捧在手心递给王金贵和宸彬看。 “哼”,冷不丁地,在头顶的地方传来一声冷哼。我们三个人都不知所措,敏锐如宸彬也居然没有察觉对方的存在,恐怕,那不是人。我抬头望向那个微微隆成金字塔状的天花板,还未待看清,呼呼风声响,一个黑影应声而掠过我的视线,停在我的后背。我转过身,看见也是一个全身黑色的背影,那个背影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我认出了他就是几天前的那个紫瞳人,眼镜。 刚才他要是取我们的性命,可以说是不费吹飞之力,可偏偏冷哼一声让我们发觉,落在我的背后又并没有要出手的感觉。 “你……”我的话还没说出口,他已经回过头走下楼梯,皮鞋在大理石楼梯敲出有节奏的响声。可是还没等估计可以走到二楼,脚步声又突然消失了。我们面面相觑,不知对方意欲何为。 那个蜡丸还在我的手中。我把它递给宸彬,宸彬皱了皱眉,说他并不能感觉到我所说的那种热流。我重新拿回手中,那阵热流又向潺潺流水一样注入我的手中。我双手合拢,用两个拇指摁开了蜡丸。 里面有一颗蓝色的小丸,紧接着居然自动飞了起来,隔着我的衣服汇入了我心窝的位置!可我的身体没有发生任何变化。我有点紧张地看着宸彬,他说他也并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但至少他知道它对我无害。我能感觉到地晃了一晃,就如同地震一般。他们也感觉到了,因为我都不自觉地扶着彼此维持平衡。震动就只是一下,之后再也没有发生。我跑过去透过落地玻璃看外面的情形,街上秩序井然,仿佛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 三楼除了我凭感觉找到的蜡丸,什么都没有,而我也在地方再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我们离开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也不知道眼镜是不是还潜伏在黑暗中,总之我们没有再碰上他。可是,在回到车上的时候,我在商场那个门把上发现了一张卡片。上面是手写的字: 你的下一个目的地应该是别墅,你知道我说的是哪里。马上 我并不知道这是眼镜的笔迹,还是左瑞歌或者其他人的笔迹。宸彬看着那卡片,耸耸肩。这回王大屁股又是积极起来,说现在马上就去。仿佛是冥冥中驱使,我也不管那里有没有设好的陷阱,只是我厌倦了那样胡乱摸索,很想一下就能看到底,看清对方,也就是我堂哥那伙人,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凯迪拉克疾驰前行,朝两个新城区的交界处驶去。 过年前我骑神经彬的摩托车来过这里,不过夜晚过来,诡异重了几分。只是这里和商场给人的感觉不一样,反而有一种郊区皎月虫鸣的静谧安宁。 宸彬哈哈大笑说我们几个真是不要命,晚上是最危险的时候,却每次都偏偏选在晚上去闹鬼的地方,真是天天都过万圣节。 “我知道有一句话形容这个的,等等,让我好好想想,对了,叫做‘山上无老虎,还不如不去’。”王大屁股又装腔作势起来。 “哈哈,你这大屁股,反啦!你闭上嘴巴没人说你是哑巴。”我被他逗乐了。 “啊,反了?哪里反了,不是这样吗?我还特地想了想,很应景啊。” “对,没反没反,你是对的。”说着闹着,我们下车已经走到了这个小区的雕花铁门前。 那道门没有上锁,不知道是反正闹鬼没人敢进所以干脆不锁,还是特地给我们留的锁。我们把门再拉开一点,走了进去。比起一个市区的小商场,这个小区可就大得多,没有目标的我们就像盲头苍蝇一样乱转。不过总算是把一些大概的地形弄清了。这时我们看到,在远离大马路的一排,有一间别墅的大厅里,豪华的吊灯光明正大地亮着。既来之则安之,我壮着胆,第一个推开双开的大门走了进去。因为当时售不出去,这些别墅的墙上都只是石灰水,瓷砖乳胶漆那些装修更不必说了。可是大厅中间悬着一盏如此豪华的吊灯,显得很不合时宜。吊灯下,是一个简单的办公桌和沙发椅。没有戴帽子的左瑞歌端坐在那里,手肘枕在桌面上,手指交叉等着我。他的身后,是一两个小时前我们见到的那个紫瞳魔——眼镜。 沉默维持了相当长的时间,我身后的两个货似乎也不打算出面,对方又似有足够的耐心,所以最后还是由左厂长我打破了沉默,不过一开口就输了气势:“哥。”这一次见他,我平静了很多。 “有什么想问,你问吧。”他看了看表。 我尝试着去抓那比我身体里的小蝌蚪还多的问题,正要开口,他又说:“不过我要你跟眼镜打一场,无论输赢,我让你问一刻钟。身后那两位朋友,请不要插手。”这家伙莫名其妙,还用起了敬语。更坏的是站在我这边那两个根本不是东西,突然就倒戈成了对方的喽啰,服服帖帖闪到了一边。 我还没反应过来,眼镜已经攻了过来。还明晃晃地对我笑了笑,不过这次他收起了他的獠牙。他伸右爪朝我插来,我抬左膝去顶他的手臂,右拳直出攻他面门。右拳只是虚晃,忽然变位也朝他的手肘打去。 紫瞳人的速度太快,他轻松避过然后往左移了一个身位,五指合到一处像鹤拳一样朝我颈背戳去。我只能全身重心一沉顺势往前滚去,还没调整好面对他,他已经化爪为拳结结实实打在了我左脸上,我整个人站不稳朝右边甩去。他停止了进攻,直到我站稳。可我一站稳,他又已经抢攻到身前,我挥出右拳迎击,拳还没完全出就猛地一旋身,踢着木屐的脚跟利落地砸在了他一边的肩胛骨上,他整个人向前扑去,可他手一撑地,就马上调整好平衡似的又朝我攻来。这次我连挨了几下,我只用小腿接住了一下,可腿骨感觉都要折了。 24.决断 “行了。”是左瑞歌短促有力的声音。一眨眼后,眼镜已经快走到他身后了。我分明看到,堂哥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这是我重新见到他——成为紫瞳人的他——第一次笑。可是我并没有读懂。 “我答应了给你一刻钟问。你可以随便问,但我只会告诉你我觉得有必要告诉你的。” “你为什么要成为紫瞳人?”没有回答。 “为什么要搞这个阵法?” 他终于开口了:“这个以后你会知道的,如果有机会的话。” “哼,我已经知道了。你根本就是在勾结一些邪恶的势力,把下面那个阴间抬到阳间来,然后制造混乱是吧?我已经听到下面那些人说了。” 明显地,我能看着他的脸拉长了,他竭力保持着镇静,但我还是能看到他的表情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这么说,你已经下去过了?” “托你的福。”对我的冷嘲热讽,他没再说什么。但我的确还需要问他东西,不得不放下一些身段, “你计划这一切用了多长时间?” “足够长。总之比你想象的时间还要长得多。” “你是一定要拿下我的工厂吗?” “是。” “如果我反抗呢?” “非凡,你能叫我一声哥,所以我给情面你问我这些,但既然我以一个非人的形式出现在你面前,我也不会念亲情。而你,只是简单的我的敌人,我不会对敌人留情面。就这么简单。”他松开手,倚在了靠背上,“到此为止了,我不想再回答。你走吧。” “哼。”我转身就走,他的声音在我背后再次响起,“我对你已经尽了人情了,从此你不必叫我哥了,而你也不是我弟。不过,做你认为正确的事吧。”后面似乎还有什么,他欲言又止。走出门的时候,我仿佛听到了一声叹息。宸彬和王大屁股全场都像被点了哑穴一般,一声不吭。 走着走着,我突然想到,我没有问他跑进我体内的那个蓝色小珠是什么。不过我当然不会那么孬种再回去。我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而且,我左非凡绝不退缩!想到这里,我转身看着他们俩,阴阳怪气地说:“二位现在发达了啊?沉默是金,现在裤子装金条都装得快掉下来了吧?” “你是应该和他好好谈谈,也有个立场和决断。而且现在我们也知道,他肯定会想办法要下顺喜制鞋厂的。” “……好吧。”我已经没心思和他们打闹,只是在脑海环绕了几遍左瑞歌说的最后一句话。做我认为正确的事。那他是鼓励我去和他对抗吗?我仍是想不过来。 左瑞歌从来是说到做到的,以前是,现在也是。第二天,我和他的战火,就真真切切烧到了我的厂里。他已经选了足够和平的方法,而昨天更像是告知我,并没让我准备。 一大早,宸彬就眉头紧皱地走过来:“我感到四周有很强烈的邪气涌动。”敌人选在早上就发动攻击有点不太寻常,而且对于紫瞳人而言虽然阳光的照射不会让它们像电影里的血族那样灰飞烟灭,但他们肯定是会比夜晚虚弱的。他建议我们出去看看,他的阵法已经启动正在抵抗着黑气,一时半会不会有什么问题,但长此以往肯定是撑不住外部源源不断的力量的。一无所知的工人们还在赶着订单,把无辜的人牵扯进来是我最不想看到的情况,我当即点头同意。这一回小玲子来了,她留在厂里看着,要是有什么情况,就马上和我们联系。 除了面对像左瑞歌和眼镜那样真正的紫瞳人,我和王大屁股的法力和物理攻击对着一些喽啰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为了尽快了解外面的情况,我们决定兵分三路出发。 我最先出发,跟着感觉,我最先往出过事的地方,比如那个被设置空间的小巷和那天与王大屁股发现对方在设阵的地方。果然,那些地方是事先选好的。我虽然看不见,但自从我在下面回来以后,我的感觉也敏锐了很多。我能感受到一些令人不安的能量,似是从地底下涌上来般的。我弯下腰,双手撑在大腿上观察地上的迹象。这时我向后透过张开的双腿的视野中,看到有人在尽量放轻脚步地靠近我。窥准时机,我一脚向那人踢去,提脚的瞬间一边默念心诀在鞋底的法印中凝聚法力。那人被料到我有这一着,在原地愣了愣,可已经太迟了,我狠狠踢在了他的胸口上,而我本来打算踢腹部的。他向后摔在了地上,看样子实力并不太强。 这时我看清了,对方是一个身高比我矮一截的男子,而且,并不是中国人,有点像东南亚那边的人,偏矮而且精瘦,肤色要比我们深。他和我在地界看到的人长得很像,可我没时间去回忆他是不是那几个人中的一个,无名火浑身烧起,我整个人扑上去。这时候那正欲从地上爬起来的人猛地转过头看向我,半边嘴角咧起来笑了。 他的笑,让我马上联想到了骷髅,没错,就是在这片地域设了一个暗黑空间的那个骷髅。回想到那骷髅空洞的眼里钻满的小骷髅和各种扭曲面孔的鼻息,我浑身一栗。对方抓住了时机,双眼的眼皮一扬,从他们的瞳仁中射出了一道绿光,我的心神开始摇晃,而浑身的血液似乎凝固住似的,各种幻象开始浮现在我眼前:一片人皮上长满了猩红的圆圈,圆圈上密密麻麻的红点流出凝在皮上的青紫色血珠,血珠爆出的霉青色圆珠跳到我的身上开始滚动,却怎么甩也甩不到,滚过的地方,我的血肉开始腐烂流脓。 在我几乎迷失沉浸在恐怖的幻象中时,我的心口一阵炽热,几乎是到了滚烫的程度,耳边也传来了银铃的响声。我清醒过来,才想起是护心镜和银环的作用,后来我才发现,因为那次,我的胸口被护心镜吊坠烫掉了一块皮。 清醒过来的时候,那人已经快要跑到路口,几乎就要消失在视线里了。幸好王大屁股这时候从那个路口急匆匆跑来,我一边飞奔过去一边大喊:“王金贵!抓!”,王大屁股比起以前那个肥淫虫形象的他反应利索了很多,身急手快挡住他的去路紧握拳头向挥拳一般从两边将那个瘦弱的男子猛地钳住拖到了地上。 虽然这样两个男人紧紧相拥的情形不会让人有欲望去凝望对方的双眼,但我还是对王大屁股说:“千万别看他的眼睛。”这神经大条居然不说不做一说就要做,居然往后昂着头好奇地看去,我及时冲过去就是一脚。呃,我要说的是我踢了那个外国男人一脚。 我不知道自己发了什么神经居然带了绳索出来,这下派上用场了,反手把那男人绑起来,然后让王大屁股押着。刚好宸彬这时发信息来说,在工厂他负责的那一边发现了些情况,让我们赶紧过去。这下好了,我们有个筹码了,于是我们押着这个倒霉的手下败将往那边走去。 一路上这个人嘀嘀咕咕讲着些什么鸟语,奇怪,之前在下面可以无故听懂的我上来以后就完全听不懂了。眼下我心情正不好,二话不说赏了他一拳,于是乎,他念念叨叨的话全都变了一个音,瞬间变成了中文,而且给我带来了一个让我感到万分不安的消息:“我爸爸是你。” 宸彬此刻正站在巷子里,逆着光就像是一个雕像。这时候这位天神动了,无比妩媚地把鼻屎弹在了空中。 25.藏尸 “神经彬,我们捉了一个,活的。”王大屁股说。 我们靠近了宸彬以后,发现他正撑着腰看着地上。那是个死胡同,而他正在一口井前,井上还有个转轴和提水的绳索,但却很破坏气氛地不是个木桶,而是一个被剪去一半的篮球。工业区以前是在一条围的几个村子里腾出地来建的,后来那些村民的基本上都搬迁了,那些上个世纪遗留的房屋有些被推平成了厂房和宿舍,有些没被规划到的厂商懒得花钱去拆,还是残留在这里,比如这个井应该就是如此。 “有邪气是从这个井口喷出的。我能感觉到。”宸彬说。根据他的猜测,他感觉到工业区所弥漫的黑气,正是通过地下的这些水流网络形成的,我们之前太大意一直只留意地面上了。只要把这些黑气破解掉,那个阵法也就成不了。 我对宸彬提了一下关于我遇到这个人而且抓到他的情况,他点点头。宸彬说他几乎饶了工业区一圈,左瑞歌的人一个都没有看到。估计他们那些人并没有打算引起人们的注意,比如对那些地皮的收购,还有一些阵法的布置,都是私下进行。但宸彬说他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人,或者他的同胞,反正很像,他没细看。 我走上前从井口朝下看了一看。四周是用砖头砌出的圆井形状,直到看得很深才看到了反射着亮光的水面,也不知水的深浅,应该不太深。 “把他扔下去吧。”宸彬见到王大屁股提着的这个精瘦矮子,眼前一亮,随即说道。 这话吓了我一跳:“啊?你要沉井灭迹啊!” “都沉都沉,我们都得下去。”说着,他就把那男人像个货物一样,麻利地把系着那个篮球“水桶”的粗尼龙绳在那个男人身上饶了几圈打了个结实的活结,像放水桶一样摇着轮轴把他放了下去,那个男人用自己的鸟语骂骂咧咧,倒是挺有骨气地没有露出娘娘腔求饶的表情。我权当他一直在重复说“我爸爸是你”算了。 那人的屁股没进水以后,绷紧的绳索开始松了。看来水满打满算也不到一米。“下去吧。”宸彬对我彬彬有礼地笑着,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呸,平时不见你这么有修养。 我转眼看向王大屁股。那肥人连忙摆手:“我肯定是最后下的,我体重要是压断了绳子,你们都下不去了,我肯定把大伙的利益放在首位。”他说的好有道理,我竟然无言以对。 行,你们这两个道貌岸然的家伙,简直就像在一口井前上演出去吃饭一群老板抢着买单但又没人掏钱包的戏码。我左非凡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我拽着绳索往下滑去,声音幽幽地从井口传出:“王金贵,你欠我一顿自助餐!” “我靠!”下到井底以后我骂道。手心都被尼龙绳给擦红了,微微发着烫,一碰到水,就冷得要命。过完年以后,本来就不算很冷的南方天气逐渐回暖,但还是处在一脚迈进春天一脚还被冬天拽着裤腿的状态。老子第一次体验冰火两重天这种名闻天下的莞式服务,居然是自助的,而且还是在井下! 那两个人也陆续下来了,一看身体素质就是不行,吸凉气都吸出了吃面条的声音。“现在怎么办?”我问。井道向左右两边延伸,而我们毫无准备。这时候宸彬拿出点本事了,用英语问起那个外国人来。他的英语看来也是太烂,外国人并不买账。 最后决定我们命运的,还是最权威的——硬币。三个炎黄子孙居然都没有把镍做的菊花带在身上,宸彬掏出一把和之前三叔用的很像的铜钱短剑一脸苦相。最后,我把手伸进了那个精瘦矮子的口袋。 一行人往左边走去。由于空间的狭小,手电的作用就变大了,前方一整片没有死角的地方都照亮了。井底的空间不似下水道是经过人工规划建设的,所以有时大有时小,不过基本上可以通人。比下水道好的是,这里的水清澈得让人可以用光照到自己往前行走的在水中的脚步,我之前还以为工业区下面的水要么红要么绿要么就是硫酸铜的蓝色。 但我有点怀疑这里是不是经过人的简单修葺,照理说井只是地下水的渗出汇聚,不可能说处处都可以让人通行。我告诉他们,他们也是这样想的,于是更加提高了警惕。 在我们走过了的地方,我感觉有条支流有点不自然。“倒回去倒回来,我想看点东西。”我对大伙说,然后装作扫过一眼般地看了一眼那个外国男人的表情,装着满不在乎的样子,不过瞒不了我,他脸颊到眼角地方的肌肉若有若无地抽动,简直和之前那个想把夹着假币的货款给我那个伍老板一样。这个可能算是我天赋吧,我说不准,但我就是知道。 他肯定来过这里。这里面一定有些什么。 我们往回走到一个支流处,除了比前面几个分流的水流要急要大,看似没什么特别。我仔细用手电在水面上扫着什么。对了,就是这里了,有一个闪光的东西,是一个长条状的!我也不顾蹲下去捞那东西水没胸部时心脏骤停那种刺骨寒冷,把那个东西捞了上来。是一把黄铜色单片钥匙,上世纪很常用那种。钥匙扣还连在上面,那个钥匙扣的环只有一圈,而且两边的口已经分离,估计是从大串钥匙中无意掉出来被落下的。钥匙没有铁锈或者铜绿,说明被掉在这里的时间并不长。 “看过来,这里也有痕迹!”王大屁股拿他的手电装起了侦探来,这时候说是有发现了,我让宸彬把钥匙收进了他挎包的暗格里。我们顺着他指的地方看过去,直到凑得很近才看到,有一根钢筋。 “你看我们都踩在泥上,水井这里不应该有这么多人为的东西的,这钢筋肯定是有人想顶住一些东西。”王大屁股说,我点头。细看以后会发现,顶部的泥土下面露出了一些树根的尖尖,泥土有点松软,稍微碰一下就会往下掉,而两边的泥土就很结实。摸着摸着,土里有些东西在蠕动? 我连忙缩回了手,可这时候“唰”一声,那些泥土纷纷调到水中,染浑了水面。那些树根暴露在眼前,它长得包住的,是一具人的尸体!尸体的表皮上,几只蛆虫正在蠕动,一节节饱满的白色身体,深黄的头时而到处拱动,不过这时候可能受到强光的照射,从尸体的耳洞处,一股乳白的蛆同时涌出,然后四处分散,往脸上,往脖子,往后背,往后脑勺快速爬去,还有两只掉进了水中。散成一张白色的网,似乎随时都会向我扑来,尤其是在我和它们离得那么近的时候,似乎全身的神经都历经一阵寒冷的电流。 从耳洞开始,眼窝,鼻孔,无数的蛆虫像是突然收到什么指令似的,从尸体里蠕动而出,无数的白色半指长身体蜷曲伸直,此起彼伏爬满了整个腐尸浮肿腐烂的身体。尸体的左边脸颊内部可能已经被蛆虫蛀空,一块腐肉翻出连着几只虫子掉进了水面上。 王大屁股忍不住,背过去呕出了些胃液。宸彬也紧皱着眉闭上了眼睛。恢复过来以后,宸彬还是掏出刀去,一只手的手臂抵住口鼻,一只手挥刀把那些围起来的树根都砍开了,迅速往后一闪,却忘了本身都是冰冷的水,就要往后倒去。我扶住了他。这时,那具尸体“啪”一声横着掉在了水面上。因为已经浮肿腐烂,所以是浮在水上的。 26.地下秘密 因为这里潮湿肉腐烂得快,尸体面目一片血肉模糊,身体也已经开始腐烂,根本辨别不出性别,当然,也是没有人愿意去扒死人的裤子。而且尸体身上好几个圆洞状的伤口,可能是被树根当成泥土长得钻了进去,也可能是死前造成的伤。尸体一掉进水里,一些黑紫色的血块落到水里,然后化开成一滩染污了一片的睡眠,而从伤口也被冲出了一把一把的蛆虫,让人满身都起鸡皮疙瘩。宸彬在那个尸体下身的裤子里,找到了一张钞票,已经湿得不像样了,幸好纸钞都是经过防水处理的,还可以勉强看清。那不是人民币,而且也不是中国任何地区的货币。 我记起了那个抓回来的俘虏,让宸彬去问问。宸彬用双手捏着纸皮的两个角让王大屁股照着,用那也不知道准不准的英语问起来这纸币是不是他国家的。他没点头也没摇头,开口也是那种冲人的语气说话,明显是在骂街。“这么不老实,给老子吃屎去。”我摁着他的头,要拽到那尸体上去。 宸彬拦下了我,又使出我刚才的绝技——明目张胆妙手空空,伸手掏进了那人的裤兜。这人出门居然也不带钱包,就是一小把散着的票,不过终于在中间发现了一张除了人民币以外的纸币。面值和大小都不一样,但文字不是由字母组成,所以还是蛮好辨认的,的确是同一种文字。 “叫你不配合。”我又赏了他一拳,不过贵为一厂之长,我当然不会稀罕这些湿漉漉的票子,拉开他的领口一把扔了进去,足足过了一把黑社会瘾。 回到那根钢筋。这些树根割开尸体掉下来以后,那根钢筋就全部暴露在了视线之中。明显是在乘着重量支撑些什么。我们一点点把附近的泥土全抠去,不过这回大家都学精了不用手而用刀子去刮了,以防还会摸到些什么令人不安的东西。原来那是一个支架,撑着上面的泥土墙。 而下面,有一个很隐蔽的暗门,是圆形的,用间条很疏的金属竖网割开了地下通道的这边和门后的那边,而水流刚好差不过没过那些网,看起来不会有什么特别。但其实,因为铁网阻隔了一些流量,所以这里的水流还是要急一些以保持流量。我探着手去摸那个矮门的门锁,打算让宸彬拿出那条钥匙试一下锁。不过这个门并没有锁,只有一个门闩顶住保持着门的关闭,大概不会想到有人会发神经无端端跑来这里吧。门闩泡在水下已经有点生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打开,整只手都紧了。我们几个人合力扳着铁门,一点一点拖着水泥的淤泥把门拉开。 “王大屁股,赶紧钻过去,这次你没得借口了。”我把胖子往前一推。王大屁股嘟起嘴一副欠揍相。“别卖萌,你这把年纪别人都当爹几回了。”我继续骂道,主要是这肥人刚还把胃液吐到这附近,真是岂有此理。王大屁股用手捏着鼻子,潜进水里钻过去了。我在土墙这边喊他在那边接住那个精瘦矮子,他应了声,我把那人摁进水里推了过去,然后和宸彬钻了过去。我突然想,在我们过去的过程中,会不会有什么人在背后的黑暗处窥视着这一切并且微微发出暗笑,心猛地一缩。但这念头只是一瞬。 过来以后,环境大致和那边一样,当然,没有浮尸。手电照到一边墙上的时候,恍然大悟这个门的作用了。这里的泥土被凿出了一个正常成人大小长方形,而且嵌着一道和泥土几乎一样颜色的满是铁锈的门,这里应该就是我们要找的地方了。只是这道门同样也没有锁,拉开门,掀起了一些水浪沿着门缝冲刷了进去。我们相继走了进去。 我靠着手电的光再次看了看那个外国男子的脸,他的眼神隐隐流露出事情败露以后灰心丧气的感觉,脸色也微微发白,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在强光手电下人的脸色都是这样。 铁门的后面居然是一个已经用水泥砌好的房间,只是和那天晚上和左瑞歌见面的别墅一样,没有任何装修。房间自然是没有电没有灯,只能靠我们几只手电去照亮。和门口正对着的地方,有一张神台,上面供奉的,让我足够害怕足够厌恶却又足够熟悉的,引我到现在的人生的,邪千手观音。 不过这个观音像比我厂里的要大,而且浑身弥漫着一种像是直扼人咽喉让人窒息的气息。一进来看见它,我莫名地烦躁,突然就提起脚用法器朝它踢过去。我几乎是集中了我全身的力量,脚下的浅浮雕发出红光,可对方马上就迎来了一阵黑光,在我触到它之前就给了我莫大的阻力。我及时收了脚,往后倒了几步,一阵助跑,我整个人跃起朝它再踢去。 “不!”身后不知道谁说了一句,想要制止我,可是太迟了,我的身体已经离地了。瞬息之间,一个身影挡在我前方,根本收不住,我全身的力气都踢在那人身上。好吧,到这份上了我必须坦白,神经彬和王大屁股脑子就是烧坏了也不会去给那东西挡刀的,我尽管放心地踹过去。可惜我千算万算却算漏了,那个常年靠近赤道生活的可怜虫被重力给压矮了,我实打实一脚踢在了喊我爸爸的乖儿子头上。那个精瘦矮子仰着身往后摔去,没有最惨只有更惨,头重重地磕在了神台的桌脚上,倒了下去。 王大屁股好奇,不过也不愿接近那个邪物,抓着矮子的小腿给整个人拽了回来。紧接着,王大屁股惊呼:“他不动了,而且好像是翻了白眼,不会是死了吧?” “啊?”我也不敢相信。亲自去探了探他鼻息,又不放心地摸了摸他的胸口,果然是死了。我看向去宸彬,宸彬却是一耸肩,一副你问我那我问谁的表情。不过既成事实,也无法改变了。自然地,经过我在内心为自己的辩驳,他的死顶多只是殉了邪教,而不是被谋杀或者错杀,所以并不能完全怪我。可他这一举动,未免过于莫名其妙而且没有意义了吧。 当下我们的目标是这个观音像,那个尸体只能等下再处理了。噢,我的天,外面还有一具在飘着,希望别飘着飘着就去了我们下来的井口那里还凑巧被什么好奇的过路人发现了才好。我问宸彬对这邪观音像怎么看,他说:“其实我也不知道这里面到底有多强大的力量,这里像是邪气的源泉,源源不断从这里顺着地下这些空间涌向整个工业区,形成对我们那个阵法的一个黄雀在后的罩,从四面八方盖住了我的阵法。我并没有留意过我们脚踏的土地下面,但原来整个地下网络都铺满了这样的邪气,我之前是小看他们的力量了。” 我说我第一脚去踢那观音的时候,完全是一进来就有一种莫名的怒气很想宣泄一样。宸彬觉得是我的护心镜刚才帮我挡了一下还没完全恢复,邪气一时蒙蔽了我的心智。直到知道那男人被我杀了,我的良知才完全惊醒了我的心智。 我的手电再次打到那个千手观音上去。不是我的错觉,他们两人都看出来了,一股弥漫的黑气盖着那个观音像,我们并不能纤毫毕现地看到它的每一个细节,只是能笼统地看到轮廓。看来这东西并不会是很好对付。 27.邪气源 那东西,或者说那股力量已经察觉到我们的到来了。忽然间,那些弥漫在它身侧的像黑雾的一样的东西都在它的头部正前方汇聚收缩,接着像刚刚看到从耳洞涌出再四散开的蛆虫一样往四周涌开,幻化成了一个似是实体又不是实体的模样。 居然是一个少女的身体和模样,而且全身都像是有血肉般丰满,无论衣着还是皮肤变得有颜色。她身上的气质散发出似乎是那种经历了很多痛苦和折磨后隐隐带着想要复仇的不甘,与此不同的,是她脸上又透着一种妖异邪魅的……笑。 那种人是最恐怖却也是最让人难以抗拒的。她朝我们这边妩媚地一笑,我的神经瞬间凝固了,太阳穴微微发胀。我的脑海中环绕着响起了少女银铃般的笑声,这时像被轻纱盖住的视线层层清晰了起来,这房间已是一个精心布置撩人情欲的闺房,少女正轻披纱衣半坐半倚在床边,粉嫩几乎若隐若现,她轻轻褪去披在身上的衣衫,抓着我的手往床上拉去。 对于一个干柴烈火的正常男性,这无疑是很大诱惑力的,但我的耳边,又响起了那种笑声。不!那不是笑声,是我手中护心脉的银铃在响动!不过,她已经开始抱着我吻上来,有那么一刹那我心中冒出一个把那银环脱出扔掉的念头。她已经开始解我的皮带,我紧闭双眼,试图抵抗这亦真亦幻的假象,可就是因为在幻象,无论睁眼闭眼都能看得清晰无比,而且那感觉尤其真确。“非凡!非凡!念六字大明咒,唵嘛呢叭咪吽,会帮你明心见性的。”小玲子的声音传进来了,我浑身一震,睁开眼无意识地跟着念出了那几个音,不断重复重复再重复。并且用手打掉了正在解我皮带的少女的手。 我暗自在法器木屐中凝聚法力,用脚在自己身边的地上学着之前宸彬用八卦镜做的一样划了一个圈,盘坐在地上驱散心魔。那些画满男女媾合的房间壁画还有装修渐渐淡下去,而后一下子消失不见,我睁开眼,看见宸彬已经和那个黑色的身影斗了起来,不过王大屁股那个色狼仍然被一团黑雾包围,正趴在地上做着极为不雅的动作。宸彬用符咒手帕缠着手臂,整只手伸进黑雾化成的少女人形中,黑雾顷间化开,却在另一处重新成形,打她,如同泥牛入海,不过至少,在室内弥漫的黑雾不及之前浓重了。 宸彬用法力传音到我心中:“现在单靠声音已经叫不醒他了,我现在先尽量牵制邪观音,不让她全心神去试图控制我们,你去唤醒他。迟了他就废了。” 听到最后一句话,我也不敢怠慢,当即起身走出圈外,可能因为心障已破,现在走进黑雾中也再无那种景象了,而房间的内的布置也恢复了原状。我一脚扫过黑暗,法力在鞋底的瑞兽浮雕凝聚划出一道红光,驱散了附近的黑暗,我看准时机,一脚踹在正对空气光着大屁股打炮的王金贵同志臀部上,可能触到侵入体内的邪气,红光一盛,王大屁股手上那银铃摇得更响了。那个大屁股被踢红了一大圈,他痛得大叫。回过神来的他羞耻地捂住下体,然后躺在地上身体像虫一样蠕动配合着双手把裤子重新提上。 “快起来你这大淫虫,我们必须想办法帮宸彬的忙。”我骂道,也没时间跟他耗了,马上把视线转向宸彬。这样下去的确不是办法,我们可能得把那个邪观音像的本体打破,才能驱散这些黑雾还有那个人性妖孽。 我和王大屁股合计着同时攻向那个神台上的千手观音像。那静坐着朝四面八方张开手的观音像忽然扭过头,对我们眯着眼睛笑了一笑。“哎呀”一声,王大屁股被一股卷成八爪鱼触手一般的黑雾卷着双腿往后一拖,倒在了地上。我连忙向黑雾踩去,黑雾消散。 “必须快点了”我把王大屁股拉起来以后说,不过这时候,我看到一只手朝宸彬的背心用力地拍去,然后变成爪,狠狠地往下一拉。宸彬猝不及防,中了招。这下我只能暂时放下这边冲上去帮忙,原来是那个已经死去的精瘦矮子,他的面容此刻很狰狞凶狠,失了常性地到处见人就乱抓乱咬。难道是僵尸?不过随后我看到他脸上弥漫的黑气,应该也是被黑气操纵了,对于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操纵起来真是容易太多了,这几乎等于那个邪观音多了一个分身。 我和这个木偶死尸当即战到了一处,幸好他人矮,自然手短腿短,我还是占着上风的,只是却是抽不开身。我喊王大屁股尝试着对那个邪观音像本尊做些什么,一定要破坏它。 他掏出他的八卦镜,有模有样地学着宸彬施法让八卦镜悬浮在空中转动,八卦的卦象实体化包围在镜面照射的前方,笼罩着我们,我猝然一脚木偶死尸放倒后趁着空当回身用力把朝黑观音踢去,这一次我用上了全身的力量,法诀一直在心中重复,丹田一阵厚实的感觉顺着脉络沉下双腿,站在地上的腿不断把力量供给给凌空的腿,整只木屐罩上了一层红光,那只瑞兽在空中凝出了一个轮廓。瑞兽朝着黑观音发出一声雄浑的咆哮,音波震得整个房间都在摇动,那些黑雾很畏惧似的都聚到了那个少女人形的身边,那个精瘦矮子的死尸脸上黑雾散去,也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整个房间不再弥漫着淡淡的黑雾,而且亮成了红色。 我惊讶于从木屐涌现出的这股能量,而宸彬此时也趁着黑雾黯淡的空当腾出身加入进来。此时王大屁股手中拿着他的八卦镜继续释放着代表天地八大元素的正气能量,在宸彬的指示下在虚空中揉成了一个光球,光球中的卦象周旋高速滚动,而且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宸彬已经拿出了他的摩托车倒后镜,也弹出了他的八卦框,说了一声:“大家一起发力,一,二,三!” 我整个人的重心猛地向击起的腿倾去,支撑着瑞兽对抗着观音冲出来的黑气,王大屁股把八卦镜猛地一转,那个卦象光球朝宸彬的方向飞去,镜面扫过我们落到那个黑气少女人形上,卦象笼罩了那股黑气,然后王大屁股反向转动了那个八卦镜,拉扯着那些黑雾向镜面里面吸去,而宸彬往后拉满了整只手臂,猛一用力用倒后镜的镜面把那个飞过来的八卦光球朝观音像的头部击打而去。 我一收脚,斩断我和瑞兽的联系,那有着红光轮廓的瑞兽腿一蹦,也追着光球朝观音像冲去,观音像的头在两股扭在一起的力量合力下终于全身溢满了裂痕,观音头已经从身体分离,红光白光都钻进了邪观音空心的体内,整个观音像发出一种野兽绝望嘶叫的声音,很沙哑。这时宸彬隔空熟练地操纵铜钱短剑,以一头为重心不断翻转,绕着观音像筑起了一个长方体的阵法。阵筑好以后,他一念咒语,然后对我们吼道“趴下!” 我们连忙扑在了地上,尤其是用尽全身力气的我,手肘狠狠撞到了地上,痛得我简直是叫不出声。 我稍稍抬头看去,那把铜钱短剑散成了十来枚方孔圆边的古铜钱,这时候耳朵的上方传来“咻咻”几声弹射而出的声音,铜钱全都钉在了邪观音像上,像是达到了一个平衡点,那些裂痕开始变粗塌陷收缩,然后一声爆炸的巨响,在宸彬筑起的长方体阵内邪观音的能量和我们的能量碰撞终于爆发,那个方阵越抖越厉害,然后阵破以后,一股肉眼可见的冲击波像是行星爆炸出一圈星辰光环一般横着在半空扫过,整个水泥房间的一圈都被冲了出去,真真切切的横腰截断,那扇生满铁锈的门终于寿终正寝断成两半继而被掀飞,插到对面的泥土里没入了一大半。 这个神经彬自己早把耳朵堵得严严实实,却没有叫我们捂住耳朵,我捂得有点迟,在爆炸声中短暂失聪,整个脑海满满的“嗡嗡”声,很久才缓了过来。要是以后我耳朵有什么毛病,我一定找这可恶的家伙算账。 刚才被王大屁股用八卦镜吸进去的黑气超过了八卦镜的承载量,也像我当时挡开饮血灵攻击的八卦镜一样裂成了碎片。那些黑气从镜的碎片里溢了出来。但此时因为本尊已破,也被冲击波所冲散,稀稀落落的,再也凝不出那个妩媚的人形,宸彬稍一作法,残余的黑雾便消散于无形。 这时站在这房间里,呼吸也顺畅多了。我问宸彬还能不能在附近感受到那些黑气,他点点头,说有还是有的,但已经逐渐式微了。这时,他才说出了一个细节:“我不知道你之前有其他术士帮你驱散的那个千手观音携带的黑气是不是刚才我们碰到的那一种,但刚才我们对付的这个,和我在商场以及别墅区感受到的关于你堂哥左瑞歌和他一伙人的气息,是两种东西。” 28.被困 这个消息对我而言有点像是晴天霹雳,我看向王大屁股,他虽然感受未必这么强,但他脸上也扭曲了一下。 “这么说来,我们现在是要对付两股势力吗?”我禁不住问,如果是这样,那么情况变得更加复杂,而且难以想象和预测。 “有可能,但不一定。根据你之前的情况,给你送第一个邪观音神像的和我帮你毁掉的水晶球音乐盒凶器的很可能同一个人,也就是你堂哥。所以我并不敢确定,有可能是两股势力,有可能是一股势力,但后面必定是两帮人,极有可能,那些外国人是另外一股势力。”他很认真地说。所有人都沉默了。 所以,我们的当务之急,是要找出那些外国人和左瑞歌一档的关系。但是由于我厂里之前那个千手观音像的缘故,我想我已经知道答案了。巧合的是,这一次,左瑞歌一伙并没有出现。 不管怎样,回到地面上再说。我们又钻进寒冷的地下水中穿过那扇矮门,而且这一次又多了一具死尸。自然地我们还是让王淫虫先回,他极不情愿把他的大屁股沉进水里往前钻。突然水面激起了很大的水花,他试图站起来,“咚”一声撞到了上面的钢筋架上,真是看到都痛。他连忙地挣扎着回到我们这边。有情况,我们的神经又迅速绷紧起来。 “那浮尸飘到这儿来了,突然感到有东西在摸我头,吓得我喝了几口水,妈的都不知道有没有把蛆虫吃进去一两只。”王大屁股的嘴扭成了波浪状,看着就滑稽。 没办法,我们都大吸一口气,潜进水中一直游到手摸到主流岔口那边的泥壁才浮上水面,总算避过了死尸。我问宸彬:“在死尸底下游过不会走霉运吧?” “啰嗦。” 因为那个精瘦矮子刚刚才死,甚至尸身上还有着残余的体温,我们干脆拽过来一起看看能不能找到这些尸体的关系和身份。不过至少我们知道,他们是一伙人,这个人不知道为什么死了,被他们藏尸也好埋葬也好藏在了这里。我们第三次把手伸进别人的口袋,可是除了刚才已经找到的纸币,没有任何东西能证明他们的身份。而且尸身并没有什么一样的记号。最后,宸彬掏出一瓶香油,泼在尸体上面用防水打火机点着了。怎么宸彬这家伙包里什么都有啊? 尸体在水面上焚化了,怎么都看着有点诡异。确认火熄灭了,这个温度不能烧掉的骸骨沉进了水里。我们继续往回涉水行走。 “怎么来的时候没发现路这么长啊?”走得感觉有点不对劲,我忍不住问。 “可是一直没有看见头顶有亮光啊,应该没到吧?你忘了我们还拐了弯进去那房间嘛。”王大屁股说。 “下来的时候我做了一点标记的,我们往回走看看。”宸彬说,还是他比较细致入微。 于是我们开始往回走。大概走了几分钟,我们留意的墙面上的砖头的缝隙中塞着一小段红带子。“是它了。”宸彬说。可是我们的头顶黑漆漆一片。不可能已经天黑了呀。手电往上照去的时候,我们都吃了一惊。井口的地方被盖了起来,中间的地方往下凹着,看着是被重物压着。而本应垂下来的尼龙绳也被收了上去。有人在阻止我们上去! “怎么办?我们上不去了!要继续找其他出口吗?”王大屁股说。 “可是现在已经很少人打井取水了,水下的网络是在,但未必会有可以通上陆地的路。”我说出了我的担忧,却又是不争的事实。工业区的厂区部分不可能会有水井,而外围就是几座还没开发的山丘。越想,我就越没有底气。 “该死,怎么下来的时候我们没想到这个。”王大屁股丧气的说。 “想到了能怎样?难道不下来,然后看着邪气充满整个工业区把我们的破掉吗?”我说到,可能也是因为害怕,所以激动了起来。 “别吵了,再怎么吵又不会吵出条路来,先想办法上去吧。”宸彬说。我掏出手机,却猛然发现手机已经被水泡坏了!相信他们也是这样,现在是彻底和外界断绝联系了。即使手电能防水,却不可能一直支撑,我们也会消耗体力会饿,然后……我不敢想了。此时此刻,肚子非常不争气地叫了起来。一看手表,已经下午了。在下面没有时间的概念,原来已经过了大半天。 王大屁股提议先去看看上面压着的东西到底多重。“可是要上去也只能张开双腿双手撑着一点点上挪,稍有差池摔下去可能就会骨折,水太浅了,而且上去以后本身就疲惫了,又没有东西借力,行不通的。”宸彬冷静地分析。 突然间,我双手一拍,说:“我们能不能试试从那棵树着手呢?工业区里我就没见过树龄大到可以从井口那么高的地方扎根到这里,哪得多深呐!或者说,那里的地势根本就很低,我们头上只有薄薄的土层?” “对对,这样是讲得通了。来,事不宜迟,我们是试试吧。”王大屁股也不计较我凶他了,听到好消息的他又兴奋起来。 三个人再次往深处走,真是罪过,刚刚烧了尸,现在又来踩人家骸骨了。不过这时候一个新问题涌上来了,如果那些外国人是一伙的,那么同伴死了,为什么不焚化超度或者带回去入土,而要在这里藏尸随它腐烂呢?算了不管了,最好他们全部自动死光,我免费帮他们收尸又如何。 回去以后我们开始用硬物开始戳树根附近的泥土。果然,都是比较松软。如果是深层土,应该很厚实才对。希望的曙光来了,我们几个人都兴奋地朝着同一个方向掘。越来越多的泥土被撒到身后,盘错的树根越来越多地裸露在我们眼前了。 在我捅出第一个连通地面的小洞以后,我们几乎都要在黑暗中弯着腰额手相庆了。只是这下子我们都学会了冷静,确认泥上没有蛆虫在蠕动以后,我把脸贴到那个洞口上去观察外面的情形。外面的阳光并不是很盛,但是有一大片柔和的绿光,在有限的视野里我看到了几棵树干。应该是工业区前的荒地或者荒山!确认附近没有人迹在视线里出现,我们又动手挖了起来。 终于出来了,我们也忘了一日未食的饥饿了,呼吸着地面的新鲜空气。井底的二氧化碳太多了,我们贸然下去居然还可以安然出来,已经是万幸了。浑身湿透的我们被流动的冷风一吹,浑身上下所有细胞都打了一个激灵。现在,我们必须赶紧会厂里,小玲子不知道会不会有危险。地面上有人刻意封了井,肯定有什么企图的,说不定他们在这里还有同伙。 我们小心翼翼地回到工业区了,尽量避开人们的视线往制鞋厂赶。可恶,现在变成我们鬼鬼祟祟了。不过一路上都没有发现可疑的人,一直回到厂里。走进大门的人行通道,一看保卫室里面,这小伙子居然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岂有此理,我用力敲了敲窗:“小李!”他一动不动,我走进去摇他几下,他居然从椅子上摔了下去。他昏迷了! 当即我脑袋只想到小玲子,撒腿往办公室冲去。“宸彬,你不是说你的什么破阵启动了,不是正常人就进不来了吗!”一边跑我一边高声骂。 29.酒店 冲到办公室门,总算松了一口气。“小玲子!”我喊着,奔过去,小玲子也和门口的保安小李一样,昏迷了过去。这时,宸彬和王大屁股也赶过来了,他们看到小玲子还在,也都放心了些。宸彬走上前对小玲子稍微检查了一下,说:“是紫瞳人的做的。就像那天晚上我们的经历一样。”他朝着保卫室的方向指了指然后继续说,“血族的口气可以让人短暂昏迷,这是方便他们吸血的能力。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看每个人的体质,快的话几个小时就会醒过来的。” 看到小玲子没事,我也就放心下来:“那他有动我们这里的什么东西吗?” “我……我已经感受不到我布的阵的气息了,应该是被他们破了。”宸彬也有点垂头丧气。 “被左瑞歌他们?” “不一定,依我看多数是那些邪气,之前我没料到是用地下水网络发散出来的邪气,我看到的只是地面上的,其实那只是冰山一角。或者我这个阵,就是从地下冲破的。”宸彬叹了一口气。 “那,”我脸色大变,“地图上那个地阵岂不是成型了?” “我不知道我们这里的气点有没有被他们运转起来。风水穴上的气还有整个阵形成以后运行的阴气是自然的力量,而阳间太多携带着阳气的人类和其他的哺乳类动物,阴阳相济,这些天地间的力量是最自然的,并不会对人类世界引起很大的波动,我感觉不太出来。”他顿了一顿,然后认真地看向了我,“那天在商场里你发现的那个蓝色丸子,我之前从来没见过,我不知道那东西对商场所在的地点有什么影响。你记得我们那天只有我们感受到的地震,还有眼镜和你哥的异常反应。” “他不是我哥。”我阴沉着脸。 “行,左瑞歌。”他一脸无语的表情。 “那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王大屁股插进来,把思路引回了轨道。 “我们要检验一下这个大阵到底成形了没有,如果阵法已经开始运转,我不知道接下来会是怎样。”宸彬说着,已经坐到电脑上搜索起来。我坐在小玲子床边王大屁股坐在沙发上,各自想着事情,相对无语。这时候,王大屁股的大屁股又发挥了作用,响亮地放了一个屁。 我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和小玲子的鼻子。却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艰难地用手指的缝隙尽可能地过滤着空气呼吸,说:“之前我昏迷的时候偶然间下去了下面,那小玲子还有那么门口的小李会被弄下去吗?”我很担心。 “我不知道你当时为什么会下去,但是我和王金贵却没有。他们应该没事的。那天刚好是元宵附近鬼门关可以开闭,但现在是比较安全的。”说到这里,宸彬在电脑上问到了一些东西,他激情起来,“罗盘可以知道气有没有在游动!”他扑过去包里找罗盘。罗盘针在缓缓转动,却没法定位。 “气在流转,磁场不固定,罗盘就定不了位。”他已经告诉了我们答案。 原本站直身的我瘫坐下来,喃喃地说:“已经阻止不了他们了吗?阴间真的要浮上来这里了吗?”对着空气茫然地问。 我们开车都兜一兜确认一下吧。总要做点什么事情,可是我并不想把小玲子丢在这里,于是也把小玲子抱到了车的后座上,王大屁股开车,宸彬坐在副驾驶。当然,我们已经换好了衣服,车的第一个目的地是快餐店。 汽车开遍之前去过的地方,都出现了同样的情况,罗盘指针并不能准确辨别方向而停下来。宸彬说现在阵基本上确定了是正在启动,不过也处于凝气流转的阶段,需要好几天阵才能完全成形,阵的法力发挥时,罗盘针应该是不止指不了东南西北,而且转速要比现在快得多。 转完一圈,小玲子悠悠醒了过来,不过头好像很痛。但是我们也没问她发生什么事了,只是先把她送回了家,让她好好休息。 “明天再找你,你现在好好喝杯热水谁一觉。”我说,她乖巧地点点头。我把水放到她床边,然后从她家离开回到车上。 “有一个地方一直被我们忽略了,其实最应该调查的就是那里。”宸彬说。 “骑楼街外的那个酒店!”我们几乎异口同声地说,车马上往那边开去。 天色开始暗下来了,我开始纳闷,怎么每次有事情发生都几乎是在这个点。理想的状态是我们风风火火地赶过去,摆出超人的状态拯救全世界,但现实却是遇上下班高峰,10分钟车程足足开了半个小时。 可喜可贺,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天已经和运河水一样黑了。过年前阴具店的林伯说酒店的某一层某一个房间的灯光在夜间总会亮起来,吓得人心惶惶,也就是那时候,我和王大屁股发现了左瑞歌进入一个民房施展一些什么仪式,后来宸彬到来,而那个酒店也接收着黑气。梳理起这一切,我对他们俩说我之前下面那边的世界也是这附近的街景,可能会有关。 宸彬这时皱着眉说:“其实我们在商场的地下停车场见到左瑞歌真面目的时候,我没有往回去想。其实血族作为吸血的物种,他们对热血动物的嗅觉是很灵敏的,不可能发现不了你们在跟踪他。因此,他要么是在故意引你们看到这一切,要么就是那时候白天他确实是处于虚弱的状态,真的没有发现你们。这是我们不确定的地方,最好往坏的方面想,多个心眼多点准备。” 但无论如何,我们决定进这个酒店里面看看。从远处看,那个房间里诡异的灯今夜并没有亮起来。 老城实在太小,一辆汽车停在路边非常扎眼,我们把车停在了城内,走路过城门来到酒店楼下。恍若神主牌一样的酒店外形,在逐渐衰败灯光零落的旧城以及漆黑的夜衬托下,特别透着阴森的气息。和上次一样,我和王大屁股用用柚子叶抹了眼睛。看上天空的时候,那些黑云,不知道是天空中正常的云,还是之前那些黑气聚成的罩。 这时我们也不怕和那伙人正面交涉了,而且路边没有停着其他的车。我们选了一个明目张胆的方法——大摇大摆从正门进去。王大屁股说:“要是碰上个人,我们就说‘咦,这儿巧啊,你先忙,我们先进去了啊’。” 我一推门,“嗑”一声,拉门锁上了。于是三个小伙伴准备又欢天喜地一蹦一跳地再次把走后门作为了春游的途径。可宸彬面无表情地推动了旋转门,和我们分隔在里面和外面。 “走吧。”王大屁股走了上去,我跟在他后面。一走进去,顿时耳背生凉,温度明显比外面凉了好几度。酒店是中空的,一直到第四楼的天花板把我们下面的“底座”和上面的客房和顶楼餐厅的“神主牌主体”隔开来,而四楼的露天地方,是一个空中花园和游泳池。我走进已经破败不堪满是灰尘的大堂,习惯性地抬头看去。 一个高速下坠的物体掠过我的视线重重却又无声地砸到地上,三楼的走廊探出了一个小女孩的头,不,是在栏杆穿出来的头,恶狠地盯着地上,龇目迸裂一边脸颊下面一片血肉松耷耷地搭在脸上,那小女孩头一动,那块还有一边连着脸颊的血肉在空中晃动,露出了枯瘦的牙床和长满的尖牙,掉在地上的是长满了眼睛的玩具熊。我赶紧把视线移开,又看到一个穿着西装的男性在身旁走向前台,走着走着头掉在了地上,在地上滚了两圈,脸向着我,眼睛只有马克笔画出的一点大小,咧着笑的嘴却是占据了整整下半边脸。男鬼把头捡起来,装回自己脖子上,继续朝前台走去。天呐,越来越多的鬼魂出现了。 宸彬传话到我们心中:“我看到了一些东西,相信你们也看到了,这个地方的阴气非常重,而之前的空间扭曲也是吸引游魂野鬼的,所以有些过路的或者住在这里的一点也不出奇。装着没有看到它们,即使在你面前也不要避开直直穿过它们走过。不让它们察觉我们能看到,一般就不会有事的,它们暂时还不敢招惹我们。”停顿了好几秒,他又传来四个字,“只是暂时。” 幸好听到了这段话,我们一边悄无声息地往楼梯走去,眼看有只鬼朝我直走来,我差点就避开了。这时我恨死了他进来之前让我在眼睛上抹了柚子叶。 30.魂魄 连续调查了三层,依然一无所获,却是让我们见尽了各种恶心重口味的鬼怪,严重的是,我们必须视而不见,我觉得我们出去以后什么影帝视帝奥斯卡小金人都可以一举拿下了。一只长着獠牙的鬼怪在吮着一张倒在地上的凳子,嘴角上沾满了蛀木的小虫,扶手电梯上一只鬼用它一直弯到腰部的长后脑勺吊在上一层的扶手栏杆上,整个身体垂在上行一边的半空,血迹斑斑的两袖空空如也。 宸彬说:“奇怪,这里居然没有那些流转的气,你看看罗盘这里,稳稳地摆在了正南正北上,一点没有晃动。不过这里阴气确实很重,尤其这地方只有我们三个带着阳气的人类,感觉很明显。不过它只是因为风水原因聚合了阴气,却没有流动的迹象。” “你确定这里是阵法上的一个点吗?”我问。 “是的没错,而且它在城市的中心,本来就是一个关键点。但这一点闭塞的话,阵法是无法运转的。” “阵法没有运转,那为什么刚才去的几个地方罗盘的指南针都是乱转不定呢?”王大屁股问。 “我不知道。可能是左瑞歌或者那些外国人在强行让它运转,打通现在我们身处的这个点。”宸彬说。王大屁股问我们现在能不能做些什么,宸彬想了想,建议我们现在上去那个传言晚上会开灯的房间去看个究竟。 “你知道是几楼吗?过年前我和王大屁股问的那个中年男人也含含糊糊说不清楚到底是几楼。”我说。而在从城门那边走过来的时候,我已经暗自数了一下,从地面一直到顶,整个建筑一共是二十八层楼。 “我猜应该是十八楼,我也问过人,一些好事的网友也有发帖子,众说纷纭但都集中在哪几层。说十八楼的是最多的。”这些事情我们对宸彬不会怀疑,他的心思一般都比我们缜密。 这酒店不比那个商场,电梯已经没电了,不过有电我们也不敢坐,在这种废弃地方,我们挂着笑脸登天途中有只老鼠刚好咬断了铁榄,我们就只能双双对对见阎王了。我无比沉重地叹了一口气,一天之内真是上天下地,钻井烧尸还逗了邪神,不,是斗了邪神,现在还要爬十八层的楼梯。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念到这里,我就接不下去了。我把孜孜不倦的目光投向王工同志还有神经彬同志,没想到两人都是一副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的模样,唉,真不是读书的。我只好掏出手机一边百度一边念下去:“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天呐怎么还没到啊。” 推开十八楼的楼道防火门,我们都进入了戒备的状态。哇塞,这一层居然是总统套房!从客厅到卧室的一体式房间,一排窗过去,可以看到运河的河景,水面上倒映着月光。而在离房门最远的角落有个桌子,桌面放着一盏台灯。滚珠式开关差不多垂到了地上。我走过去随便用脚蹭了一蹭,灯亮了,再一蹭,就灭了下去。“是老鼠做的吧?”我转过头问。总统套房和酒店的电源是独立开来的,单单这个房间有电的话并不奇怪。刚刚吓得要命,现在倒是唯物起来了。 他们俩正在玻璃上往下看着,我往他们身边走。王大屁股看向我,皱一皱眉说:“说是不要你的电费,你好歹把灯关一下吧,吓着街坊乡亲了。” “可我明明……关”我转过头去的时候,灯却又自己亮了!这一回,我往他们两个的身边走去的时候,确实是没有声音的,不可能有老鼠。除非…… 借着橘黄色的台灯灯光,我仔细地看向周围。就在那台灯边上,那个桌案前坐着一个人,不一个鬼。他正在对着台灯捧着什么在读,他整个身体和那个东西都是半透明状的,看上去没有血肉和质感,似是可以穿透的。他很恬静地就坐在那里读书,“穿着”那种上世纪五十年代风格的衣服。 “咦!左老师,那张脸……好像……”发出第一个字以后,王大屁股立刻掌自己嘴巴,压低了声音。他的手指着台灯的位置定在半空中。 “妈的老子还没死呢!”我低声骂道,不过好奇起来,偷偷靠近王大屁股站的角度去看那鬼魂的脸。看到以后,我寒毛倒竖。那个鬼魂,活脱脱就是我的模样,不只是像,就是一模一样。 凑过来看的宸彬也是一脸震惊:“怎么会……不可能啊。”我再看了那个“我”一眼,他似是未觉身边有人,仍沉浸在他手上东西的世界里。 “神经彬你想到什么东西了吗?”我说。 “脸是每个人都不一样的,你看我们中国十三亿人,说长得像的是很多,但连双胞胎长得都不可能完全一样,这一点在我知道的关于阴间的世界里,也是这样的。”他一手抱胸一手托着下巴,似乎是在组织语言,“可如果是同一个人分离出来的魂魄,那就是跟那个人长得一样的。” 我和王大屁股看着他,静静地等他讲下去。宸彬说:“或者说那是你前生的魂魄,但那样的话只能代表现在的你魂魄不全。魂魄不全,是不能投胎的。即使投胎轮回了,也不能长成一个有正常行为和思维能力的人,这又跟后天被摄魂的不同,后者只会身体上虚弱而且对阴间的东西很敏感,仅此而已。” “会不会是一种投影呢?”我说,“就像是磁场的感应,以前不是有很多阴兵论吗,有一个叫中雨的人在《葬密者》里讲他的故事时也提到过,以前因为磁场或者什么关系录下来,现在再投影出来……” 王大屁股摇头:“可是投影又怎么会自己开台灯呢?”这个说法不攻自破。 “不如你上去摸一下他?”宸彬看着我,脸上挂着一抹笑,灯光在他脸上制造的效果就好像是在对一个奸臣进行特写。可是他又不像是开玩笑。 “啊?”我惊讶了一下,也没再说什么,因为我本身也好奇。自从看到那鬼魂的样子居然和自己是一样的,除了吃惊,更多的是亲切。怀着一种说不清楚的感觉,我的手向那个鬼魂伸去。 在我的手触到他的后背感觉就要穿透他的时候,我却是摸到了一个实体。他像是从自己的想象中醒过来一样,转过头来看我。我并没看到之前看过各种的那些狰狞面孔,他也像是没有吃惊,而是看到多年未见的故人,或者说看到遗失已久却又重现眼前的东西一般,眼里透着笑意。然后他拉着我的手站起来,作出拥抱的姿势向我走来,在胸口相触的一瞬间,他就消失在了空气当中。 台灯孤独地亮着。他之前一直在看的东西放在桌面上,这时已经渐渐褪色隐去,不过我已经看清了。 那是一幅照片,照片中是一大群在一条凹下去的大渠中热火朝天地开凿情形,一路延绵开去。在照片的远处,有一座城门。如果没有错的话,这就是当时东莞全民开凿运河的情形,那个城门,应该就是迎恩门。 可是引起我注意的并不是一幅照片,而是那个消失了的“我”。渐渐地,我的身体似被抽空了般,眼皮重千吨,我越来越困,然后闭上了眼。这一次,并没有像上次被左瑞歌催眠以后那样做梦,只是身体感到一阵如婴儿在母体中的温暖。 31.暴风雨前 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在车上,时间比刚才已经过去了一两个小时。宸彬和王大屁股并不在车上。他们给我摇下车窗留了一条缝,车外人群吵杂。我看到宸彬和王大屁股正坐在路边一张桌子上,王大屁股在死命地往自己嘴里送着碌鹅腿和面条,宸彬在吹凉着勺子里的粥。这里是光明路,老城区的小食街。 醒来以后我也不觉得不舒服,倒是闻着飘来的阵阵香味,肚子饿得打鼓,于是走下车坐到他们身边,扬手对忙得随时会倒地的老板加上了可能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一碗猪红粥一碗猪肠粉!”老板应了一声。 “左老师你没事吧?”王大屁股一边嚼着鹅腿一边摆出一副关切的表情问。 “呸,你才有事,啃你的腿。”我瞪了他一眼,然后音量降了八度,问:“刚才我睡过去以后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有。我们还以为你和鬼魂一碰,就又去了那个世界里了呢。唤了你好一会都没反应,还居然打起呼噜来,真是没你办法。”宸彬说着,笑了,“你还免费躺了一会总统套房的床呢。” 我连忙站起身拍自己后背的尘。“帮你拍过啦。”王大屁股说,“然后,我们就来这里吃夜宵了。不过你刚开始睡过去的时候全身都好烫好像在发高烧一样,又慢慢地自己退下去了。” “对了。刚才,又有了几下像我们在商场时碰到的那种地震,只有我们感受到的地震,只有这个酒店内部才能感受到的地震。”宸彬盯着我说,“那两个地震,很可能就是和你有关。第一次,蓝色珠子融进了你胸口;第二次,就是刚才,你和那个鬼魂相碰以后他消失了。” “这……”我表示很为难,“其实我很纳闷,这些究竟是什么原因呢?那颗现在在我体内的蓝色珠子是什么东西呢?刚刚那个鬼魂哪里去了而我为什么会发烧呢?很多很多东西我都不懂。” 王大屁股说:“刚刚宸彬他去了网吧一趟去搜还有问他朋友,不过他还没有告诉我。” “王哥哥,拜托你,你真的越来越有当领导的料了。” 宸彬说:“我问了几个朋友,也看了一些资料,观点不甚相同但本质是一样的,尤其我一个擅长乩术对灵魂方面比较熟悉的朋友也给出了相似的答案。那个蓝色的丸子可能是你的七魄中的一个,而刚才那个鬼魂,应该是你三魂当中的一魂。” 我听了以后如遭雷殛。“那……那么说我之前三十年都不是一个完整的人?”这是我不能相信的,“我根本不是东莞本地人,而且我之前没去过那个商场,那我怎么会有一部分魂魄在那里而且还是在墙里伪装得好好的,那个酒店我来的时候也根本没有,是后来才建的,而且在十八楼……”我激动了起来,声音差点可以大到引来隔壁桌的注意。 “先别激动,先别激动。”宸彬手心朝下压了压,让我冷静下来。他说:“这些我相信可以搞清楚的,即使我们这边不行,我们也想办法从你……从左瑞歌那里拿到这些信息。我会再和我朋友那些详细聊聊,到时再看。只要你没有什么大碍就没问题的,我们一步步慢慢来。现在最重要的,是搞清楚你做了这些事以后,还有那两次地震,有没有对整个局势有所影响。” 宸彬的语气很平静,而他本身散发的气质就有点痞气但又很令人信服,他一边说,我一边就真的冷静了下来。不过这头我冷静下来了,他自己却又躁动起来:“糟了,地震以后我刚才光顾着处理你,没有试试罗盘针在那里有没有变化了。” 于是我们付了帐,又把车开会了酒店门前。宸彬掏出罗盘,脸色一变。刚才还是稳稳指南北的罗盘针,在那个地震以后,现在又开始像其他几处地方那样,到处乱晃指不准南北了! 这么说的话,那个地阵是终于正式运转启动,再也改变不了了吗?而且,如果真的是由于两次地震促使那些气开始流转,那我岂不是成了罪魁祸首! 每个人的脸上都露着担忧的神色,尤其是对这方面了解得最多的宸彬。我们没有人可以想象如果整个阴间从下面被推上来以后,这世界,至少这个城市的以后会是个什么样的景象,而那些人这样做的最终目的到底是什么。 反正应该不会是人鬼一家团聚其乐融融几十代同堂。“那些饿鬼怨灵一放上来,危害是很大的,而且他们因为生前受的伤和积累的仇恨,是会让他们死后六亲不认的。”宸彬说,而这应该就是主要的危害了。这样的话,会为现在这个暂时安宁的世界带来很大的恐慌和混乱。 这下,我们只能先回到厂里。果然,那些气的流转加快了,罗盘针忸怩不安。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对劲,工人还是照常做单。“不消几天,应该气就会完全通畅,地阵就会正式运转,阴间就会被慢慢抬升上来。” “已经没有办法阻挡了吗?”王大屁股问。 “唉……”宸彬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事已至此,迎难而上吧。” 知道那阵法无论直接间接都是我推动运转以后,我一直很失落。宸彬拍拍我肩膀,对我一笑。他的笑真的有很大的力量,而且想到一路来我们都扶持共进,我的心又暖起来。“对,如果这些后果真的是我造成的,那么我就去承担,不然我左非凡怎么算是个男人!” “那些鬼怪敢造次,我王金贵第二个把它们打回去!” “那第一个是谁?”我看向他。 “你和神经彬。应付不住了我老王上。”他说着,然后躲了出去。 “我砸死你。”我拿了根笔朝他扔了过去。 就这样,我们也算是决定了,不要放弃,这场扳手腕比赛还没结束!左瑞歌你给我等着,东南亚鬼子你们给我等着。 接下来几天,我们跟进阵法的成型情况,不过也是不打算去徒劳无功地尝试去阻止了,只是在寻找那群可恶的人,左瑞歌和精瘦矮子一伙人。可是,他们似乎在人间蒸发了,却没找到。敌在暗我在明,这确是无奈之举。 趁着这些空当,我不断去翻查关于东莞这个城市的历史还有旁敲侧击地问尚在老家的老爹老娘关于家族以上和东莞的瓜葛,我小时候有什么非同寻常事情发生比如生一场大病之类的。另外,我和王大屁股都在加急我们自身法术和道学佛学储备的积累。在接下来的事情多,多一些东西傍身,多一点应急的方法总比不懂要好。 一下晃了近一个星期,这一天,那个诡异的地震又来了,这一次是局部的。这些天我们三个人分开行动,轮流蹲守不同的点,这天是王大屁股先说他那边有地震,连路人都感受到了,买菜回家的老奶奶也摔了两个,不过那时候的人还会去扶而且不会被讹。接着过了不久,我这边也开始地震,几辆车连环追尾,一个花盆从高空砸了下来。到了傍晚,似乎每件不祥的事都发生在这个点,全市都有了隐隐的震感,而且这一次还在新闻上对全市做了报道。一个正在举办校运会的学校连忙丢出了两天假期把学生轰回家,怕豆腐渣工程把学生砸坏了。 32.地上阴间 全城地震后的第二天,我醒来以后,发现了天已经变了。整个天空变成了金黄色,没错,我清楚地记得那就是当时我在下面看到的那种颜色,而在它的背后,似乎隐隐泛着黑色的光。在我们现在的实体建筑上,铺展开了一种透明的景象,那是一幅田野的景象,还有三两间砖瓦农舍在靠近我的车间那边,一半在建筑外面,打开车间的门,还可以清晰看见另一半则在建筑外面。有一个农夫正从门里走出来,当然是以我在下面看到那种鬼魂一样双目无神慢悠悠地在游走着,他穿过了我建筑的外墙,往农田的方向走去。 这时候宸彬和王大屁股也已经出来站在我厂房前停车的空地上。我从车间走过去:“你们都看到这些了吗?所以阴间意境被抬上来了吗?” “是我们都看见了。不过我不知道最后会是怎样。”宸彬担忧地看了看昏黄没有太阳没有云的天空,还有前方这片半透明的田野,“他们是这样和我们共享一个空间,还是会逐渐把我们这边的空间蚕食吞并掉,这还是未知之数。” “该死的左瑞歌。”我骂道。不过,现在那些工人似乎还看不到,还在像平常一样上班。我留意着往车间走去的两个工友,他们眯着眼睛,好像他们看到的天空是阳光灿烂的晴空而不是我们看到的这种。 我唤他们进办公室,打开电视看晨间新闻。并没有突发事件的直播报道,就好像只有我们看到这两个正在交错重叠的时空。 我打电话给小玲子:“亲爱的,起床了吧?你去上班了吗?” “非凡哥,我,我正想给你打电话呢。我看到了一些很奇怪的景象。而且,你告诉我,现在是几点了?” “现在是早上七点半啊,东莞晨间新闻不是在播嘛。你看到什么了?”我尽量先不说有什么奇异的景象,不过听她的语气,似乎也是有点不太对劲。 “我这边还是黄昏的天色,而且,我看到了街上还有些透明的人被行人穿透了身体!而且,那些建筑,好像和以前那种老房子一样的建筑重叠了。整条街都好像是多出了一个海市蜃楼。”她在那边说得有点激动。 “行了,你先当没事发生当看不见,我和宸彬还有王金贵会去看看的。你别你的佛摘下就行了。今晚下班以后来我这里吧。” “嗯。”她挂掉了电话。我对宸彬和王大屁股说:“小玲子也看到了。但厂里的工人又看不到。而且,看那些鬼魂的神情,又好像看不到我们。”他们点点头。 我们驱车在市区兜了一片,发现果真在我们开到的地方,都出现了像是在厂区还有小玲子形容的情景。尤其是我们又去了骑楼街,重走了一遍我在阴间时身在的地方。几十年来有些巷子的走向改了道,但是大部分都还是维持在以前的状态的,尤其是那些以前还在但后来被拆掉的房子,我能认得的房子,都浮现在了眼前。没错,这的的确确是我在下面看到的,同一个地方。 走进一条小路的时候,我看到了工人医院几个字。对了,那面引我回到阳间世界的镜子,那个有形迹可疑外国人的散装洗发水店,一系列事情发生的地点就是在这里!我对他们两个又重提了一遍那些事情,他们也严肃警惕了起来。在现在的空间里,工人医院已经由于面积和设备、地理位置,以及人民陆续搬离旧城等等原因已经被莞城医院和人民医院取代了原有的位置,现在的作用也顶多苟延残喘在小学生还有小升初的简易身体检查,现在并不是八九月入学期间,此处门可罗雀。 诡异的是,那个散装洗发水的店居然在几十年后的今天还在经营,而且那个店主很面熟,几乎就是当天发现我踪迹逼我败露跳楼的男人。我不敢百分百确定,但还是小心为妙唯恐被察觉。 我决定重走旧路,先从工人医院的楼梯上去探看情况。他们也点头同意,于是我们往工人医院走去,门卫一职也已经撤去,一眼到底可以看到有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翘着二郎腿在玩手机,我们尽量放轻脚步,却不遮掩,熟练地右转上楼。在二楼的时候我愣了愣,然后好奇地往那个放着镜子的房间看了过去。 大门是紧闭的,我并不知道有没有镜子在里面。继续往上走到上次跳下去的楼梯转角往下看。丝毫没有看到有透明的东西伸出,这就是说,这里和下面那个空间在这个建筑上完全重合了。“就是这里了。”我指着那幢房子的红瓦屋顶对宸彬和王大屁股说。 “这个也是上次你看见左瑞歌进去以后有黑气向天上飞去的房子?”宸彬问。 “不是,那个还要往里走。”我说。 他微微蹙眉,说:“要么我们先在这里看看吧?”我们都同意后,他纵身跳了过去,我们也跟上去。我们落在了上次也是我进去也是我跳楼的阳台上。门换了,不是那个带门闩的门,可铝合金的窗却是打开着,我们还是进了去。 室内的桌子上堆着几本杂志,不过我看见了两张纸,写着外国的文字,感觉上和当时掏出腐尸和精瘦矮子的纸钞上的文字是一样的。可是,那两张纸不是现在的纸,是重叠空间里那个世界的纸,我的手伸下去的时候,手穿过了纸张,摸到了桌面。我连忙掏出手机,把摄像头跳到无声拍摄以后,对焦,拍下。 我瞪着眼睛把照片给宸彬王大屁股看。明明对焦的时候它还在屏幕上出现的,可是按下快门以后却没有出现在照片上。我着急了起来。宸彬这时候已经掏出纸笔模仿着那些字在纸上抄着抬头标题落款和每段的第一句话。我和王大屁股对他投去了敬畏的眼光。因为不熟悉字,他抄得很快,我和王大屁股一边不断提防着楼下的店主人在这边的空间再逮住我们一次,一边轻声在房间内翻找其他东西,或者被盖住的、属于哪个空间的线索。 这时我的视线停在了那个房间,那个我在那个世界时里面有几个外国人交谈的房间。翡翠台前年有部叫隔世追凶的电视剧讲儿子和二十年的父亲在同一个地方查案,真像此时此刻的场景,而且还是由我左非凡同一个人来完成,真是让人兴奋。在房门倾听几秒钟确定里面没有声音以后我蹑手蹑脚地推开了门。天呐! 没有窗的房间的里面包括地板和四面墙都漆成了看着像是各种阵法的形状,而天花板是没有的,因为整个天花板,就是一大面镜子。我正要出房门的时候,看到了地上映出了一个狭长的人形影子。是那个人要上来了! 我看向宸彬刚才站着的地方,已经看到他站上了铝合金窗的窗台,跳了出去,蹲在了墙的另一边。王大屁股还在轻手翻阅着我房门前累着的一叠报纸。我连忙拽了拽他的衣角,让他赶紧躲了进来。这下子他也学乖了,没有蠢萌地在无意中出卖了队友,他把自己的嘴管得严严实实的没有发出声。 我把房门留出了一条缝,然后和王大屁股躲在了门背。那个人上来以后往我们这边走来,我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我猜测着这到底是人是妖还是人妖,心中闪过无数念头到底是不出声尽量躲起来还是袭击他。 一步,两步,越来越近了,我捏紧了拳头。 33.穿移 可是那个人却转过了身,进了跟我们这房间挨着的,整层楼两个房间里的另一个。刚才绷得太紧,警惕一松,整个人都要软瘫下来了。 这时候神经彬同学又做起了道士中的战斗机,不,道士中的特工,从窗台中反过来,施展了一系列有好莱坞大片即视感的过障碍潜行动作,来到了我们所在的房门前,轻一推门,把站在门背的我和王大屁股的鼻梁都磕了一下,痛!不过从门背出来的时候,我看到王大屁股揉的是自己的肚腩而不是鼻子,总算是找到了肥人的一个好处了。 我们三个人也默契地不说话,竖着耳朵听着隔壁房间的动静。要不是有被发现的可能,我真想骂神经彬干嘛发神经逃出去了又滚进来,我们还正准备着打开房间翻窗出去呢。忽然间,隔壁房间断断续续传来了一些说话声。隔壁房间还有人? 我把房门的缝拉大了一点,还是不能把他说的全部都听清。可是过了约莫一两分钟,他像是在和别人争吵起来似的,声音提上去了一些,我可以听到:“可是……乱,现在是……。我知道,融合以后呢?……都说我明白……要出入,可是那个‘……’(七个音,我没听清)咒语是他们是要用几次来进入的吧。……” 那边的声音还在继续说。这时候在我身后的宸彬开始呢喃起来:“这个咒语听着有点熟,是什么呢?”说着,他念出了那七个我还是听不清的音。就在他念完以后,有些什么事情发生了。 室内的空气似乎流动了起来,我们感到一阵寒意从莫名的地方散发出来。防不胜防地,我们的双脚离地了,我差点失去平衡。我们几个都朝头顶看去,原来是那面镜子!借着从门缝投进来的光,我看到镜面这时出现了一个漩涡。我们不能发出声音败露行踪,即使叫了出来也是无济于事。于是三个沉默的受害者就在宸彬的念经声被吸走了。 几乎就在我们被吸进镜子里的同时,我们轻盈地落在了地上。四周似乎没什么变化,我们还是在那个房间里。 难道,我们穿移到了这个世界,这个和阳间重叠的阴间?! 我听到我的心声在嘲笑我自己:左非凡,欢迎“再次”光临。这下子,在我的视线里,刚才透明的物体,变成了敲得响摇得动的实体,而刚才我们世界里的东西,颜色慢慢隐下去成了透明。我以一种无力的眼光,看向了神经彬和王大屁股。 宸彬一副“求你别打我”活脱脱语文课本那些怀才不遇被贬谪诗人的凄凉表情,而王大屁股和我一样感到深深的无奈,而后他却说了一句扰乱气氛的话:“像穿越一样回到过去,会不会挺好玩啊?” “大哥,你现在是……”我跳着音阶往上升调眼看着要走到海豚音的境界了,幡然想起另外一个世界的隔壁房间还有人,可能会听到,于是又走回了低音路线,“相当于死了,不是好不好玩的问题。你在这边对现实世界什么都干不了。” 我转而对宸彬说:“能不能重新念一遍那个咒语,让我们回去啊。” 他点点头表示可以试试,然后开头念了。过了好一阵子,仍然还是没有任何反应。他叹气说:“那面镜子是那边世界的,这边世界的天花板并没有镜子。不过即使有,我看也未必行,上次你回去并没有用那个咒语。可能你上次回去的方法,就是我们能回去的方法。” 这下子我只能认命了。只能在这里见一步走一步了。我们走出房间的时候,看到一个半透明的身影,也就是那边世界那个刚才走进去的人走了出来下楼梯。虽然我们在这边不是所有人都可以看到,但既然有人可以看到,像我们几个还有小玲子可以看到,就不能百分百确定他可不可以。我们还是尽量躲着他方为上策。 也因为这个原因,我们还不敢往他走出来的房间里面看去,赶紧出去再说。这一次没有被人追这种火烧眉毛的情况,我们没有跳楼,况且他们并没有护脚的法器。我们还是原路返回,先把王大屁股托上屋顶,再到我,最后宸彬自己爬上来。我们小心翼翼,稳稳当当地回到了工人医院。对了,这里的二楼如无意外有面镜子! 我们找到了那个房间。房门是虚掩的,这次因为我有了心理准备而且迫切需要它,也不感到害怕。只是王大屁股那个傻货,像我上次那样被自己吓得不轻。我让宸彬再试了一次。依然徒劳无功。 “小玲子不是能看到这里的世界吗?” “我们能不能找到她,让她心里念想我们的名字把我们唤回去?”我说道。 “对!”宸彬和王大屁股也激动起来。“可是小玲子在南城的写字楼上班,我们这边的世界那里多数也只是田野,我们上不去她在的那层楼的。”王大屁股说。又被泼了一桶冷水。不过我们总算知道该怎么回去了,接下来我们要想办法联系上小玲子。 “对,一定要记住自己的名字和身份。不要忘记我说的阴间的迷惑力。”说着,他掏出刚才抄语句的纸笔,反过来把我们三个人的名字都写在了上面。原来我们的贴身物件,都会跟随我们来到这个世界,上次也是那样。 “我们已经来了这个世界了,可以直接把那张纸给偷走啊,不用抄了吧。”我灵光一闪。 “哈哈,我已经顺来了。”他掏出那张纸,眉毛一扬。 接下来,我跟他们说起上次自己被封住阳气的事情,这样不会太过引起鬼魂的注意,而且没有必要尽量不要跑动。宸彬点点头,说这些细节很重要,紧接着他就在房里,给我作了压阳气的法。完事后,我和王大屁股都觉得自己肩膀的温度骤然降了下去。在走出去的时候,宸彬说:“如果之前那个蓝色珠子和你的一个魂本不在你身体里,说明你的阳气就应该比正常人少,所以你上次过来并没有引起太多注意,但毕竟还是要不一样的。” 我说:“对,我想起来了,我说我到过这里的时候,左瑞歌好像尽量压抑住自己吃惊,他没想过我会来到这里,这证明确实不是他施法封我的阳气。” 我们往医院外走去。我们先拿了几个在我们这边来看是半透明的人做了实验,无论我们在他们面前做什么样的动作,甚至把裤子脱下一半露出个屁股,他们也没有反应,说明真的是看不见我们。我们又在他们耳边大吼,他们也是未闻。不过这些举动倒是引来了这边的“人”的侧目,我们连忙收敛一秒回复正常。反正我们已经知道想要的答案了,奥斯卡的演技也到手了。 我看了看那边世界的表,现在才准备到中午,我对他们两个提议在这边世界里看看那时候左瑞歌进去的民房。他们欣然同意。我努力回忆着当时的确切位置,带着他们去到了那个民房。这个世界里的那个民房只有一道木门,里面应该还住着“人”,我敲响了门。然后我们迅速入戏,在脸上抹去了所有表情。果然有个鬼魂来开了门,我却尴尬起来,不知道说如果装着面瘫对他说“我们的纸‘米饭’吃完了能不能问你们借一点”这样的说辞会不会显得不妥然后吃闭门羹,这时候宸彬拉出他的多啦彬梦百宝袋掏出一张阴钱塞到那人的手里说进来讨个过路饭吃,然后大摇大摆进去了!他进去了!塞钱这招在阴间居然也行得通,这人到了阴间也居然这么厚颜无耻! 我和王大屁股对他木讷地笑笑,然后也跟着进去。那“人”没有拦着我们。我左非凡直到今时今日才真正懂得了“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个硬道理。 34.恶灵 进去以后,宸彬开始四处探看。可惜的是,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不过这下却是轮到我笑了,他们两个从来没有尝过纸做的饭菜,尤其是王大屁股那个像是吃了屎的表情把碗举在半空不知道是吃一点好还是不吃为妙,我双手放在桌面上,忍笑忍得桌面微微颤抖起来。 饭桌上安静得十分诡异,就如同当时我下来以后再爷爷奶奶家吃饭的情景。也不管鬼魂需不需要上厕所,宸彬不死心地借着上厕所的借口离开了饭桌,自然地,那家“人”并没有理会。王大屁股还在和桌上的东西僵持着,我大发慈悲给他夹了一块纸放到他碗里。我感觉到视线的余光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晃动,转过头去,看到宸彬站在从墙后探出头来,可是明显高了一截,应该是站在阶梯上,他挥手让我过去。我拍拍王大屁股的肩膀在他耳边说“好好享受佳肴”,然后我走朝宸彬了过去,留下那个胖子面如菜色。 楼梯上,宸彬压着声音跟我说他发现了一些从那边世界透过来的东西,不知道是不是线索。因为老城区的房子一般面积都比较小,楼梯很陡峭,还是木楼梯,不小心脚就会透过阶梯踏空整只脚滑下去木板另一边的那种。我看到楼梯下有一块小板,但上面那个下拉把手的锁看着不像是现在所处空间的风格,可能是那边传下来的。我有点奇怪,不过在宸彬的催促下上了楼梯。 因为之前在爷爷奶奶家的经历,我特地留意了一下这里,果然也是没有镜子的。宸彬指着墙壁上那个透明的白板还有用磁铁沾在上面的纸。那张纸上画着的,就是那个造成现在这种景象的阵法!然后在白板的其余部分,都密密麻麻贴满了各种纸片,有泛黄发脆的旧报纸片,有一些像是工程图一样的鸟瞰图,还有一些照片,就是我们现在所处这些街景的照片。还有一幅,是我在酒店里,看到另一个“我”在凝视良久的,开挖东莞运河的情景照片。 “这应该是左瑞歌贴的。”宸彬说,我表示同意,可是他的目的是什么呢?详细规划把阴间抬上来?他应该可以自由进出这个空间和阳间的出口,可他为什么可以这样做,而这里的照片他弄到这里来是什么意思呢?对于这个身在敌营与世间作对的堂哥,我实在猜不透。不过也是,他一向都比我聪明,比我隐忍。 最吸引我注意的,是那幅运河挖掘照片,未免和我当时在酒店上面看到的太过于不谋而合了。而我记得,上次我曾经走到过运河边上,运河是已经有了的,并不是在挖掘过程中。可惜这些资料在那边的世界,我们并不能马上拿走,只好默默地尽量记下。 不好意思在这里停留太久,我和宸彬开始往回走,在下楼的时候,我正要告诉他那块小木板的事情,这时候,有个人从门的那边走了进来。是那边世界的人。虽然那个人并不是左瑞歌,但我们总是隐隐担心,躲到了暗处。那个人径直走向那个小木板,然后拉开门弯着腰挤了进去。“那里面很可能还有东西。”我对宸彬说。可是没办法,在回去那边以前,我们什么也做不了。 回到饭桌上,王大屁股帮着那家人在收拾碗筷。我看到他碗里面的纸少了一截,这家伙难道真吃了半碗纸?我们拖着王大屁股离开了那个民房,介绍了这场没有事先招呼,突兀尴尬而诡异的阴阳会餐。 “你这大屁股居然真吃了半碗纸?”我打趣着问道。 “不然我一定在那里干嘛啊,你们两个什么不说就溜了,留下我在那里多尴尬啊。”王大屁股忿忿不平地说。 我正要把我们刚才见到的对他说,这时候我们迎上了几道恶狠狠的目光,真是狭路相逢。对面有四个外国人,虽然我没能认出他们的模样,但应该就是当时从房间里追出来的那些人。在这个地方见到见到外国人,不用我费唇舌解释他们就知道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了。那四个人的后面,还跟着一只双眼充血的批发女鬼,眼部周围长着一圈带着尖尖像小牙一样的肉疙瘩,脖子上是通红的网格。 还没搭话,那女鬼一扑,越过几个外国人的头顶就朝我们扑来。宸彬这时候拥着震天威势说:“跑!”然后往后撒腿跑去。 我和王大屁股愣了愣,也三十六计走为上,掉头发足狂奔。一边跑一边追着宸彬问:“干嘛要跑啊!” “你一个打这么多试试,要是每一个都有像眼镜一样强的法力你也够呛了。还有,那个是恶灵,没那么容易对付的。”他咦了一声,发现原来在这边是不需要呼吸的逃命起来也不累,居然还笑了出来。 “可是不能跑,这样我们的阳火会旺起来,其他鬼魂会涌上来的!”我想起来了,连忙喊道。 跑过工人医院再往前,过了日化厂就是运河边了。宸彬带头停了下来。“应该没有追来吧?”我问,这一次,肥人跟上我们了。 那恶灵仿佛一直在我们身后没有远离,这时候已经又要扑过来了,宸彬掏出他的摩托倒后镜,弹出八卦框朝那恶灵照去,可是他念了咒语,八卦镜依然纹丝不动。我一脚飞过去,这几乎已经成了我的招牌动作。那女鬼在空中侧身避过,这色鬼居然一爪朝我下身的部位抓去。眼看着就要绝子绝孙了,“哐当”一声,倒后镜的镜背狠狠砸在了女鬼的后脑勺上,这时我的膝盖也抬起来朝她腹部也是一下。女鬼威势尽失狼狈地摔在了地上。 “那边世界的法力在这里用不了,她不怕我们,我们也不用怕她,揍!”这流氓举着倒后镜冲了上去。边冲他边说:“不过别被她眼周的疙瘩碰到。”谁会愿意去碰,看着我就恶心。这时那几个人已经准备追过来了,我对王大屁股说:“这回算是实打实的干架了,我们上去揍!” “对,再抓他一个!”王大屁股这时也摩拳擦掌了。 这一局并没有多少险象,尽管刚才是我们摄于对方的威势吓得够呛。这时我的仇恨心大发,死命追着那几个外国人裆部的鸟儿踢,有两个受到了木屐的热情招待,整个人瘫倒在地上捂着抽搐,那表情只能告诉我,他们并不是鬼魂。那只女鬼和之前在他手下败阵的半紫瞳人一样被变成了一颗口香糖喂了他的小蚊。他挥舞着倒后镜加入我们的战团。 他们渐渐处于下风,突然往后逃跑。简直就是我们刚才的翻版。我追上去,一个飞扑,差点自己摔个狗吃屎,不过最后还是扑到一双脚,我死死地抱住。另外三个刚才追来慢悠悠地像是秋游,可是逃跑的速度放去奥运会都可以站上领奖台了。 我们总算打了一次街头混混架,活捉了一个。我得意地朝王大屁股使着脸色,学着打游戏里的英语发音说:“任务完成。”在下面不知什么缘故,反正我们都能听到在那边世界像是鸟语一样的语言了。只是帮助不大,这人又是和上次抓到那个一样是个嘴硬的货,而且听懂了那句“我爸爸是你”以后,原来听懂以后是那么不堪入耳的脏话,真是让人忍不住去揍他。 不过和当年那些没有完成任务却被反动派逮到的战士大义凛然宁死不屈的作风相反,这人你一用“暴揍”这种山珍海味盛宴去招呼他,他就大概都招了。好吧,是带着一种轻蔑的语气,也算是有骨气的。那种语气听起来,似乎蕴含的潜台词就是“反正米已成炊我们已经成功了,告诉你们这群愚蠢的人类也不妨。”所以,听完以后恼羞成怒的我们把这个外国友人贡献给了爱护动物协会的干事——宸彬喂蚊子去了。 35.左瑞歌 那个人我们说出的消息是,现在这种状况并没有结束,阳间时间的人会逐渐看到这边的世界,他们会失去秩序造成大混乱,而且这个世界在地上仍会不断实体化,空间的挤压建筑的重叠等等会把这个城市的一切都挤成废墟,他们便会占领我们这边本来阴间所在的空间,而且很容易就以这个被打通了的通道以这个城市为入口涌上来我们的世界。 因为之前在左瑞歌那边已经知道了一些,并没有很惊讶,但还是十分担心。如果这只是一个过程,说不定到两个空间重叠并且实打实地开始相互挤压的时候,我们很可能只是以死后游魂的形式回归了,当时我们被吸进来这边的时候,对于阳间世界的景象并没有我们昏过去的肉身,也就是说我们是连着肉身一起过来的。我们必须尽快找到回去的路。 接下来,我领着他们回到了我爷爷奶奶的家,两个老人像我离开的那样正坐在椅子上看着没有屏幕的电视,我甚至要以为他们是自从我上次离开以来一直就维持在那种姿势并肩盯着虚空,一直到天荒地老。不过细看以后发现它们换了衣服,才知道不是。我喊了他们一声,两个老人回头看了我一眼,奶奶生硬地说了一声:“非凡,回来啦。”然后把头又转了过去。我看到桌面上,留着碗筷和剩饭。 我们三个人走进了上次我醒来的房间,我找了套符合这个年代的衣服换上。柜子里都是看着像是纸的但穿起来又确是布的衣服,这样穿的话没有那么扎眼,无论在这边再遇上敌人,或者让阳间可以看见我们的外国人和左瑞歌一伙都不可以一眼就认出我们。这时候问题来了,王大屁股没有找到合适的衣服。最后只是凑合着在最外面套了一件衣柜里找到的最大的衣服,在肚腩处还露出了一截。他们想在这里找到一块镜子,我告诉他们是找不到的。 就在我们穿过大厅要离开的时候,门开了。一个人走了进来,确切来说不是人。这个人,是左瑞歌。见到我们在这里的时候,他明显愣了愣。 他随即恢复正常,像我一样朝着老人的背影乖巧地叫了长辈。老人家像刚才一样转过头来,不过这一次奶奶的嘴角似乎多了丝生气,没错,那是一丝笑容。爷爷说“给你留了饭。”左瑞歌“唔”了一声,然后坐到了饭桌上,还一边像个哥哥一样温和地说:“非凡,不坐过来陪哥哥吃吃饭?” 一声冷哼就要从喉咙发出,却想到了两个老人家在场,虽然他们已经作古。我还是坐到了他对面,看着他,不如为何,此时此地在这房子里,就好像所有身份都放下了,只有一家人。 他把那些纸片送到嘴里,就好像真的在吃得津津有味一样。其实我知道,紫瞳人除了血液,其他的东西都只是味如嚼蜡。他边吃纸边问我:“怎么下来的?”这一回我没有回答他,他也并不恼怒。 憋了好久,我只能问出一句很没有水平的话,唉,谁叫我当年书没读好呢。我说:“你这样搞这一切,有意思吗?”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这是我觉得我需要做的。”他并没有正眼看我,只是一边吃,一边看了看在享受天伦之乐的老人家。可恶的文化人,又在卖关子。忽然间我朝他一拳打去,他看也没看就一下接住了,轻轻地把我的手放回桌面上。 那些纸居然被这只紫瞳嗜血怪兽吃得干干净净,他起身把碗碟拿进厨房。走过我耳边的时候,他说:“你们走吧,我并不想在爷爷奶奶面前跟你有一些惊动老人的举动。如果我没有记错,这是我第三次放你走了,你应该感恩。” 在没有任何法力的情况三个人对付一个紫瞳人简直是异想天开,我还想说什么,宸彬扯了扯我的衣角,把我拉走了。出门以后,我说:“就这样当没见过他吗?你看看这……”我指着那些半透明的阳间世界对宸彬说,我看到了两个在爷爷奶奶家门口徘徊的人,正是左瑞歌手下的半紫瞳人,不过是在那边的世界。保险起见,我们马上装成了普通游魂的状态,慢慢地在他们的眼皮底下拐过街口溜走了。 宸彬说:“我们是不能放过他,我知道虽然他不想在你家的老人面前有什么过激的举动,但我相信你也是。”我不置可否,算是默认了。 他继续说:“那我们等他出来跟踪他吧。” 我说:“可是紫瞳人不是在感官上面比人类要强好多倍吗,上次我和王大屁股跟踪他我觉得他其实是知道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让我们一直跟着而已。你看上次我们在商场,眼镜如果不是故意制造动静,他一直潜伏着我们也不知道连宸彬你也发现不了,要是他要下狠手,我们肯定非死即伤的。” 王大屁股说:“要是他让我们跟我们就买账,不让我们跟我们就拼他一拼,总好过什么也不做。”我们现在只好这样了。 左瑞歌没多久就出来了,可是我们看到的,是半透明的他。他在里面回到了那边的世界!他出来以后也到处看留意我们所在的位置,而是径直朝一个方向走去。我们也顾不上这么多了,只管跟上去。可是他再次进了我们“吃完饭”出来的那个民房。如无意外,他应该也是进去那个木板后面的空间了。而那个地方在我们这里是进不去的,我们必须尽快回到那个世界。 我们要找到小玲子。可如果我们步行,是不可能在她下班前赶到南城的,而中国移动还没有强大到可以阴阳沟通,即使找到她了,也不知道上哪去找镜子,找到她再带她回工人医院这边来又不现实。 “别想太多了,我们先想办法过去南城那边的区域吧。”我说。 “我们骑自行车去吧!”王大屁股指了指在街转角处的老自行车店。马上成交,宸彬交出了厚厚一沓阴钱,换来了三辆二十八寸的凤凰牌。三个人蹬着脚踏,往田野冲去。 出了莞城,一路上建筑低矮疏落下去,大片大片的田野映入眼帘。我们顺着这边的路走,和那边的大巴货车相撞,直直穿过楼房的墙壁和走在路上的人,毫发未损。这样的感觉还是挺好的。 到南城比我们想像中耗费的时间要短。虽然我们看不到那个世界的天色,不过此时估计是太阳最猛烈的下午。 我们到了小玲子办公楼的附近。可是我们不能进去电梯,只能从中穿过,上不去小玲子所在的办公室。“鬼魂不是有超能力又能附身又能什么的吗,为什么老子什么也不能!”我骂了起来。 “因为你不是真正的鬼魂,而且什么超能力或者根本只是小说电视里的瞎扯淡。”王大屁股说。 宸彬这时候皱了皱眉。“怎么了?”我说。看到他的表情以后,我严肃起来,因为他可能察觉到有事情将要发生了。 “我好像发现了一些气息,不是正常鬼魂的气息,好像是人。我是说,在这边世界的人,可能并不止我们几个。”宸彬紧张地四周张望。 “你是说,左瑞歌那伙人?”王大屁股问。 “好像并不是。他们那群人即使是刚开始转化的紫瞳人,也已经不算完完全全的人了,气息和我们的并不一样的。” “我们现在去找找吧?” “好。不过这里既然有人的气息,可能附近有镜子让我们回去也说不定。但是记住,警惕一定要保持。”宸彬让我们把头凑过去,低声说。我们点头。 36.仇恨 我们朝着宸彬给的大方向,开始分头靠着建筑走去,无论是阳间的建筑大厦还是这边世界的农舍民房。这里是商业区而且是新城,附近人来人往比较多,尽管阳间的人在这里看来有些透明,但一眼扫去总不能立刻分辨那些人在这边的世界还是阳间。这时我必须装得像是个这边世界的普通游魂,继而调动我所有的感官去搜索。我来到了南城区的图书馆。我想,我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可是此时宸彬和王大屁股都不知向哪里走去了。糟了,我们在这边不能用手机,联系不上了。 在图书馆的一楼大堂处,有一个小女孩正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哭得那么撕心裂肺,但周围走过的人居然没有看一眼,她边哭边在喊妈妈:“呜……妈妈……妈妈……呜呜呜。”我不自觉走近了这个小孩,凑到了她身边。 “小姑娘,你怎么会来了这里呢?”我柔声问道,但她不管不顾地啼哭,并没有留意到我。我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她的声线仍在抽搐,不过哭声已经缓下来了,她满脸泪光地看着我。我把话又重复了一遍。 “妈妈,妈妈,在那边,走远了,看不见我。我跟不上。”妈妈在那边,我朝着她指的方向看去。人流在交错着走,有的上楼,有的下楼,有的在摄影展的展柜前驻足。不过我并没有看到有着急地在人群中找女儿的妈妈。 “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啊?”我问。 “我不知道,今天我跟妈妈说我看到好多透明的田地,还有透明的农民伯伯,太阳公公也一直没有下山。但妈妈说我说谎。我想去看看农民伯伯,想着想着,妈妈就看不见我了。” “你想着想着,就来了这里?”我很惊讶,小女孩点了点头。“那你有没有想着回去?” 她又哭了起来:“我想妈妈,可妈妈一直走,我怎么叫她也听不见……我想回到妈妈那里去……呜呜。”这下,我把她抱了起来。我往门口看的时候,宸彬和王大屁股居然也走到这里来了。我对小女孩说:“不怕,叔叔会带你回去的。”,然后往他们俩走去。 可是,我浑身莫名地战栗了一下。因为我看到王大屁股的肩膀上,也趴着一个小女孩。宸彬见到我抱着的小女孩以后,再看看王大屁股,猛然醒悟到什么似的:“左老师,快,把那个东西扔掉!还有你,王金贵,快!”那个东西,是指我抱着的这个小女孩? 我不明就里,但当下看宸彬的表情也不像是开玩笑,似乎真的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我连忙把小女孩放到地上。小女孩本来已经趴到了我的肩膀上,在我弯腰的这时候她突然使劲似的用手拽着我的肩膀不肯放,我用尽了全力,才把这个小孩从我肩膀上拽出,这时候我也不管什么了,扯着她的腿往地上扔去。 那个小身体被我拽离我肩膀失去平衡的一瞬间,我看清了。那根本不是小孩的脸,虽然毋庸置疑在我的感受看来她是有体温的。她的脸只剩下了两个眼洞,眼洞周围布满了血丝,此刻正张开着裂到了耳下的血盆大口朝我咬着。想到要不是宸彬提醒我,此刻我的背脊会是如何血淋淋的一片,我隐隐都能感到背部如烧灼般的痛楚了。 “那,王大屁股,你们抱着她从那么远的地方……”我指着王大屁股说道一半,看到王大屁股痛苦的神情,而那个“女孩”还死死地抓着他的肩膀。宸彬抢上前帮他使力拽,而且手里拿起什么东西塞住她的嘴巴。我也想要上前帮忙,可是这时候被我扔到地上的这个女鬼也开始朝我张牙舞爪扑上来,我侧身后退躲过她的一个扑咬,她居然可以不借力凭空转头朝我继续扑来。我惊讶于她这么小的身躯从地上一下扑起可以跳到和我平肩的高度,心里暗自提醒自己大意不得。 我下意识地暗运法力于腿上,横扫一腿。脚背踢到她脸颊的时候,像是踢到了一根钢筋,那股反力震得我痛得浑身像是一下被抽空似的失去了所有力气。但我不能放弃,咬牙强忍着那股撕心裂肺的痛楚把脚收回到地上,换一只脚鞋底朝着她踹过去。我忘了,在下面这里,我们失去了所有的法力。她扎扎实实地咬住了我鞋底的一个齿。我往后抽,却纹丝不动。她的力气实在太大了。 这一次,也还是宸彬替我解的围。他两指夹着一道黄符,塞进了女鬼的嘴里,然后快如闪电地缩了回去,我的脑海自动帮他补齐了台词:“幸好没咬到老子。”虽然我们本身的法力尽失,但符咒包含的天地力量还是在的,那女鬼连忙后退,捂着自己的喉咙,嘴中冒出了一些青烟。 当然,这道符咒并不能给她带来致命的伤害。在那边已经在宸彬帮助下脱离了的女鬼和我们这边的女鬼似乎就是一对双胞胎,她朝我们阴冷地一笑,然后往我们这边的女鬼跳过去。两只小东西融到了一起,像一个连体婴一样,同一个身体伸出了两个头,表现着截然不同的表情,左边的头透出阴冷的笑,右边的头则是凶狠和愤怒。 我们三个人站到一起以后,我就感觉到有了照应和底气。我低着声问宸彬有没有什么对付的方法,他轻轻摇头,给我们每人发了一把符咒,说只能靠这些力量不是很足符咒还有拳脚了然后声音提高了八度:“上!”我们心领神会同时朝连体女鬼冲去。通过这些天来 我们已经相当的默契,这时宸彬攻主路,我负责左方和王大屁股负责右边。 之前宸彬在给我们传授知识的时候讲到过一些符咒的基本用法,现在我大概也是心中有数。抓起一个镇灵符在虚空画出了一个阵符,整个人重心一沉朝女鬼的脚贴去,女鬼往后退的时候,左边阴笑的脸张开嘴巴,被大嘴割裂的脸颊各自上上下下的翻出,整个下半边脸都成了一个口,脸皮的内侧是鲜红的一个肉球,释放出了很多灰色的雾气。右边凶恶的脸咧出两排暗黄的尖牙,眼洞处的红筋迸突,她突然定身,左爪瞬间伸长了数倍带着锋利的指甲朝宸彬挖去。王大屁股消失在了女鬼的正面,此时他已从右边绕到了女鬼的背心处。 他也用上镇灵符,直印女鬼的两边后脑。不过在女鬼前方的我们忌惮那些正在弥漫的不知名灰色雾气,并没有抢上前,宸彬用铜钱短剑串着符咒在作法驱散雾气。他用天尊眼咒给我们拂清了视线,在这个世界本身也没有空气没有呼吸,自然没有吸进雾气的说法,我们只管向前。穿过雾气的时候,我依稀看到雾气里的一些面孔,但转瞬即逝。这时,宸彬举剑直指女鬼眉心,我也反转身在脚上拉出旋力朝女鬼踢去。因为她,或者她们的身高比较矮,我腿上的攻势牵制了她们。别看她们现在连了体比起之前看起来更笨拙,但其实确是快了狠了很多。 因为经历了之前那次堪比蛋碎的痛楚以后,我尽量以鞋底出击,而且一深一浅一虚一实地打,同时稳住下盘防止这矮怪的偷袭。王大屁股刚才差点得手,却因为我们被雾气隔了一隔没有配合好而失败,现在他卷土重来了。 37.小玲子 我们都默契地尽可能加快自己的速度,女鬼以二打三,稍稍有点落于下风。我一不留神,又差点被她伸长的手缠住我的小腿。 这下,王大屁股成功了,女鬼的两个头各自发出尖叫,下意识我很想捂住耳朵,可是只能张开嘴巴强忍着,夹起几乎手中所有的符咒朝其中一个头塞去。 宸彬也完成了这个动作,而这家伙居然又拿出了他那摩托倒后镜的镜背在两个小鬼的头上用力地砸了一下。那个闷响,真是听着都感到可怜和揪心,也不知道倒后镜的塑料框爆裂了没有。 王大屁股那家伙还不死心不够过瘾,简直像着了道一样拿着他剩余的符印满了女鬼的全身。总算是见效了,那两个只有眼洞和大嘴巴的女娃头像是被什么人拽着头发往后一拽,整个头猛地朝上天,打开了那大口和翻出了四片脸颊的皮,看着甚是令人毛骨悚然。送她们的口里,不断有灰色的雾气喷涌而出,那雾气这一次我确确实实是看到了许许多多面孔,怒目圆睁的,咬牙切齿的,不一而足。随着灰色雾气的喷出,女鬼的身体不断萎缩,最后在地上只留下了一层皮,又在一瞬间化成了一滩水,迅速地干涸。 她喷出的雾气很快消散在天地间,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宸彬叹了口气。我问这是什么。他说:“这不是什么凶灵恶鬼,这是人的恨。她身上那种确是人的气息,我没有感觉错。” “恨?”我问,王大屁股也是云里雾里。 宸彬点点头,他说:“世间人们的恨和仇会彼此吸引汇集凝聚,到一定程度了,会化成像刚才我们看到的实体穿梭于人间和阴间。那种怪物的强弱是视积聚的负能量的强与弱决定的。人世间的仇和恨有很多种,关于爱情的恨,关于家庭的恨,关于社会的恨,等等。 “那样的怪物会化成这样的实体,比如畸形儿受到歧视而产生的恨,看到是女婴而堕胎,婴儿因此对父母产生的杀生之仇,等等。我们刚才遇上的,大概就是我说的这种吧。”说完,我们都沉默了。 我知道现在说些什么不相关的并不应景,但我们现在主要要做的,就是找到回去的路,联系到小玲子。况且,我们当初被这种人的气息吸引过来,就是为了找回去的路——也就是镜子的。 我正要开口,却想到了些端倪。等等,宸彬刚才不是拿出他的招牌倒后镜学泰格伍兹挥杆吗!我说:“神经彬,你这个蠢货,我和王大屁股的八卦镜早就碎了,但你那该死的倒后镜干嘛一直不拿出来,我们只要联系到小玲子,就可以回去啦!” “是吗?”他看着我,稍稍露出了轻蔑的神色,然后慢悠悠举起了他的摩托倒后镜。那个塑料框上,镜子居然不见了!我说:“为什么?!我们下来以后这镜子就消失了吗?” 他这才点点头,说:“你刚才提到镜子的时候我已经想起来了,特地留意了下,你当时还吓得差点尿裤子了呢。那么,现在看来,谁是蠢货呢?”他转头看向王大屁股。王大屁股这个货我从来没有对他有什么期望,这时候,他果然出卖了多年的老友。 “那我们现在在这边世界上哪找镜子去?”王大屁股怕我给他一顿免费的海扁,我姑且相信他是心疼我的手,所以连忙转开了话题。 “哎呀真蠢!”我这时候想到了,喊出声来。原来我们一直都有很多镜子,我们都自动忽略掉了。“水面!就相当于是一面镜子啊!”我说。 他们两个人的眼睛都放出光了。这回轮到我佩戴着那一款有色眼镜看他们了:“说,谁是蠢货来着?” “我们还是赶紧去找小玲子姐吧。”“今天天气不错。”两个人朝着图书馆的墙壁大摇大摆地穿墙过去,我追在他们身后,作势飞起腿给了他们一脚。 阳间的时间是下午四五点,有些早早下班的人已经把人行道和马路预热了起来。几个无聊的人骑着自行车在这边世界,不断碾压着人间世界的汽车而过,在小玲子办公室下的停车场找她的车。终于找到了,我们就守在车旁坐在地上等她下班。我这才想起来,我似乎从来没有等过她下班,真是有点愧意。 坐在地上聊着当前的情况,也讨论了一下接下来我们要做的事,时间倒是过得不慢。大概在两个空间重叠以来,时间的流逝也变得同步了吧。小玲子啊小玲子,你今天可千万不要加班为好啊。 王大屁股说:“现在我们还不知道外国人一伙的头目究竟是另有其人还是他们都听左瑞歌的话。” “可是我们每次看到他们都是只有他们一伙,并没有见到有紫瞳人。而且那些外国人看着都是正常人,并没有转化。”我说。 “嗯,是有道理。我认为他们未必就是左瑞歌的手下,但他们之间肯定存在着某种联系。左瑞歌是在默许他们做一些事情,但感觉并不过多帮助他们。”宸彬说。 “那你说,那些阵法,是左瑞歌本人要运作,还是那些外国人想要那样,而左瑞歌是在某种程度上帮助了他们呢?”这是我一直以来的疑问。 “正是因为现在还搞不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我们并不能一口咬定。虽然左瑞歌站在敌人的立场对我们做的一些事情是不恰当的。但他们两边原则上都是我们的敌人,这一点是肯定的。”宸彬说。 王大屁股也说起了一些旧事:“那肯定不能因为他‘放’走了我们几次就忘记当初他是怎么做的吧,又送邪观音像又是水晶球,还做了阵法搞成我们现在这样。” “对了,我一直都忘了问你,”我转过头看着宸彬说,“那时候那个水晶球到底是什么东西?” “那个水晶球和你描述的那个邪观音像一样,被灌注了一些护体的黑气,而它真正的用处,是一个锁阵。”宸彬说。 “锁阵?”我和王大屁股同时说道。 “那个水晶本身就框住了里面的东西,而里面的东西是一个旋转木马,整个水晶球被施了一些可能是东南亚的巫术,放出的音乐带着一种迷幻性,里面的旋转木马会转动。我才这是要锁住你们的灵魂,怎么走也走不出一个特定的区域,只是原地踏步。不过这东西本身法力也是不强,倒是破解那道黑气费了点神,破了以后,正气炉已经足够把它融掉了。” “可能是困在我厂?”我在想这个事情的时候,看到有个身影正朝这辆车走过来,没错是小玲子。我摁住了他们俩不要站起来,然后我穿过车门走进了她的车里,躺了下去在车底上。忽然间我想起了三叔,不知道当时这个老家伙躲在我车底是抓着哪些东西。 小玲子坐进驾驶室以后,我一坐起身,就从车底穿过,蹦进了她的视线里。她张大着嘴巴,吓了一大跳。我对着她坏坏地笑,从那边世界来看,估计她刚才是在尖叫吧。 “非凡!……”这下我辨认出她前面几个字的嘴型了,虽然并没有声音,但我肯定她是在喊我。她微微蹙着眉,似乎是在恼我吓着她了。不过她也是惊讶,为什么我也变成了透明。 我说了一句,意识到他也听不见,就让王大屁股和宸彬都穿进来车里。 38.还阳 我让宸彬掏出了纸和笔,我们开始用文字交流。我写好以后递给她看,她伸手来接,手穿过了我的手,交错在空中。她缩回了手。看到这一幕,王大屁股把天下间万种多愁善感揉进了他的文艺腔里:“唉,从此阴阳相隔……”我反手把本子抽到了他脑壳上。 我告诉小玲子我们一不小心连着肉身一起来到了这边的世界,却回不去了。现在要她像上次那样在心中想着我们的名字。她点点头,然后笑了笑,在纸上写着些什么。我生怕她会写你们那边好不好玩啊,我也想过来看看之类的,可当她写好以后不好意思地拿给我看,我看到纸上写着:我突然想不起来王大屁股真名叫什么名字了。 我差点笑晕过去,拿给王大屁股看,他嘟起了嘴。我一边笑一边写,字都几乎写不出来,“王金贵”三个字突然变得工程量浩大。 我们要去找有水的地方,这个应该不难,农田区多少会有灌溉用的水塘,或者说基塘农业的鱼塘。我们让小玲子在那边的世界跟我们一起走,毕竟我们是连着肉身一起过来的,回去的时候肯定也会在那个原地的附近。 于是,三辆自行车和一辆小轿车分别身处两个世界合成一支队伍浩浩荡荡地上路,尽管这一路必定难关重重——才开到路口,小玲子那边就开始堵车了。我们四周都是天地,于是索性就和小玲子开到了一起,在田地里乱压乱碾大肆破坏。我很纳闷为什么这边的人都是吃纸而且根本不必去种庄稼,为什么田地还是一片绿油油。 没过多久,果然找到了一个鱼塘。这里没有风,水面上也不会有涟漪,这时候小玲子停好车走到我们身边,我们指着鱼塘,可是小玲子忽然有点面露难色。 我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不会吧!鱼塘上有个在我们看来是半透明的矮矮的一层高小建筑,上面写的竟然是:公共厕所!可能想着省事,化粪池也不必挖了是吧……但放眼四周,只有这一个鱼塘。我们回去以后总不该是从厕所里冒出来吧?我看向王大屁股和宸彬。他们的眉头已经可以直接拿去做苍蝇夹了,不过没有办法了,试试吧。 我们探出头去看水面,小玲子在心里默念我们的名字,我还看到她的嘴唇在动,似乎在张口念。这时候我让他们各自都念出自己的名字。“左非凡。”“宸彬。”“王金贵。”这时水面无风自动,涟漪荡漾形成了一个漩涡,把我们都吸了下去。阿弥陀佛回去的时候应该不会浑身湿透吧? 王大屁股那厮大喊:“今天的处男要没啦,要湿身啦!”我还没来得及骂他,我们就扎进了水里。 就在顷刻之间,我一屁股就坐到了地面上,痛,屁股都要开花了!我艰难地站起来,在旁边看到宸彬和我一样龇着牙一副饱经沧桑的表情在做着和我一样的揉臀部的动作。“咦,王大屁股呢?”我四处看去,却没看到王金贵的身影。我正扯开嗓子喊,就听到了下面传来了什么说话的声音。我们一看,这才发现我们是站在那个公共厕所的屋顶,王大屁股骂骂咧咧地从厕所的门口走出来,屁股处,一大片湿透了的水渍,而且面积还成扩散的趋势。 瞬间我什么痛都忘记了,指着他笑得差点说不出话。“你这家伙唠叨这么多,老天爷总算开眼应了你一个要求,湿身啦,哈哈哈。” 王大屁股哭丧着脸,一脸委屈地说:“左老师,你说,你说那不会是尿吧?”宸彬代替我回答,他忍俊不禁地点点头。王大屁股维持着那猥琐而委屈的表情用手在大屁股上摸了摸,然后凑到鼻子去闻,脸上尿意屎意更浓了几分。我相信这一幕,世界上最优秀的画家也画不出万分之一二。 小玲子赶过来,也是大笑起来。我和宸彬小心翼翼地从屋顶跳了下去,生怕在地面上滑倒,步了这肥人的后尘被他反过来耻笑。 总算有惊无险回到了地面。小玲子载着我们回去厂里的时候少不免被她一顿猛批,我尽量把注意力转移到王大屁股垫坐着的那几个加大号塑料袋上。 “现在到底是什么回事?”做在驾驶位上的小玲问。 我们到现在也不打算把她完全蒙在鼓里了,你一言我一语地把这几天整个事情的经过,还有从我们角度看到的整个局势大致地对她阐述了一遍。她在车头沉默了好了一阵子,然后问道:“一定要去吗?”我知道,她是问我的。我给了她肯定的答复。“好吧。”她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说道。 一路无话回到厂里,王大屁股和宸彬下了车,在副驾驶位上的我没有解安全带的意思。她看向我。我说:“今晚我去你那里,我陪你。” 自然地,当晚我为某一个橡胶加工产业做了我可以做到的微薄贡献。 “小玲子。” “嗯?”这个小区附近还没发展起来,夜里可以说是有点吓人,但在这种气氛下,却是显得很静谧。 “有后悔过认识了我吗?” 她在我怀里使劲摇头。“谢谢你。”我说。 “谢我什么?”她抬头看我,在黑暗中,她的双眸如微波粼粼般动人。 我笑了:“也没什么,突然想到,就说了。”这段日子,确也是苦了她。我朝着她吻了上去。 第二天,我回到厂里,宸彬和王大屁股也已经起来。不得不说,因为这些事情把命搭上以后,我们的生活习惯却是好了很多。 宸彬觉得可能再过个两三天一般人也能看见这样的景象了。而因为昨天在那边世界遇到的“仇恨”,他担忧地说:“如果这引起的恐慌在短时间积累了很多负能量,可能也会有衍生出不少那样的怪物,那样的危害可就更大了。” 我说:“不如我们在这边的世界试着去把那个民房的白板上的资料顺回来看看?” “而且如果情况许可,我们或者还能看一下那道小门的后面到底是什么。”王大屁股说。 三个不怕死的人又踏上了去莞城的路上。这一次我们必须更小心,如果没有错,那里有可能就是左瑞歌一伙人的巢穴。 昨天我们还是游魂中的其中三个,现在我们又已经回到了自己属于的世界,还是同样的街道,走起来却是不可名状的复杂感觉。我们又来到了那栋门房处。门是锁着的,而第一道铁门上有水泥铺起来的碎玻璃渣防盗。这时候不用说,又是神经彬养肥的蚊子出场的时刻,我一直捉摸不透着所谓法力高强的饮血灵就一直这样被装在神经彬的口香糖罐子里而且只用来开锁? 门已经开了,我们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为了不让风把门带上这种低级的鬼故事桥段把我们吓到,我们自己顺手关了门。这里的电已经被停了,电表也撤走了,屋内一片漆黑。过了近一分钟,眼睛才逐渐适应了黑暗。那个木质的陡峭楼梯已经开始腐烂,踩上去有些“咯吱咯吱”摇摇欲坠的响声。直到我和宸彬已经完全上了楼,我才准王大屁股迈出第一步。 那个沾着资料的白板还在,我第一反应就是抓起了那张挖运河的照片。那是一块剪报,应该还是处于头条的位置,在照片上面多剪了的地方,我看到了一个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后期的一个日期。心里隐隐有种声音告诉我,一定要去了解一下这个事情。 39.地下室 这时候耳边响起了宸彬的声音:“咦,怎么会是这样?” 我和王大屁股转过头去看他,我把那张泛黄发脆的旧剪纸装进了早准备好的密封塑料袋里。“怎么了,你发现东西了?”王大屁股问。 “我只是觉得有点奇怪,左瑞歌似乎很早就知道了那边世界的情况,还做了调查,甚至画出了这个区域的鸟瞰图。这么说在阵法成形以前,鬼门关的开闭遵循一定规律的情况下,紫瞳人都有方法这样经常自由进出阴间和阳间?对于小阴穴,在它实际开闭以前一般都是预测不了的,他又是如何得知?”我和王大屁股摇头晃脑,似懂非懂地听着他说,“可有一点未免太诡异了,”宸彬这一句引起了我们神经的紧绷,我们用心听着,“你看看这个照片,是莞城骑楼街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的样子。 “可为什么,这个店的招牌搭上了竹棚,可能是新装、维修或者即将拆下什么这些无关紧要,但是我在那边世界看的时候,那个招牌,还是搭着竹棚。”最后六个字,他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听到这里,我的背脊有点发凉,我还是可以记得,当时我们骑着车在路上走的时候,宸彬突然有一下往我这边偏过来,没有骑过这么高的自行车我差点控制不住摔下来,我还骂了他一句,他说上面的招牌搭着竹棚,万一掉下来会被砸死,我还笑了他胆小。 脑海好像浮出什么东西,但转瞬即逝,我没能抓住。一时半会我们也组织不出什么头绪,只好先到楼下一探那个小木板后面的乾坤。这次,王大屁股勤快地把那些资料拿下来装到我的袋子里,而且自觉地等到最后才下楼梯。 我们仔细地端详着楼梯下面的这块小木门。顶多只有成人大腿处那么高,几乎刚好和灶台持平,没有心去留意的话还未必能留意那个小门。我壮着胆子拉开了那个小木门,里面是比外面这里更浓重的黑暗,我穷目看去,也只能看到脚下有两个阶级,是往下延伸的。我往后看了看两个同伴,然后弯着腰艰难地迈开了步子。宸彬在我耳边说不要那么快打开手电,这一点我倒是同意。 往下走了几步,空间就舒展开来了,可以站直了走。脚下的楼梯是砖头砌出的,没有铺水泥自然也没有瓷砖,这样摩擦力大,也干燥,不必担心会滑倒。走着走着,我开始担心起来。一般来讲一层楼也只是三十级左右,可我们走了不止五十步,还是没有到底。但四周鸦雀无声,我并不敢和他们说话,他们也保持了沉默。一直数到了将近一百级阶梯,终于到底了,我差点都要以为我是在母校走百步梯呢。 刚才在楼道,即使是放轻了的脚步声,也踏实地传回了耳朵里,可现在走一步,脚步声消散于无形。下面的面积很大,我心想。宸彬还没开口说可以开手电,我们只能摸着身旁的墙前进。转过头的瞬间,我似乎看到黑暗中有一张发白的脸孔,双眼只有眼白,从眼窝处涌着血泪朝我冲来。我吓得忘记了闭上眼睛,可是那面孔冲到我跟前又消失于无形。 我的手好像摸到了什么东西。还没摸清是什么,听到“嗒”的一声,整个地下居室亮了起来,我把灯打开了!有几秒耀眼的光灼烧着我的眼睛,我用手挡着光源去分辨周围的环境。 这里居然比我想象的还要大,上面那种典型的二十平方的旧城民居下面居然有这样宽敞近十倍大小的圆形厅堂。另外,原来通向这个厅堂的,并不止我们来时那个狭窄的楼梯,绕着四周,许许多多的楼梯口往上延伸。厅堂的中间立起了一个有棱角的高台,大概有本人高,而天花板更是有平时两层楼的高度,难怪要走这么多级的楼梯才能到底。这样的工程藏在众多民房的下方,真是让人感到匪夷所思。我看向宸彬,他摇摇头,也表示看不透这里是什么。 但有一点已经确定,这里并不是左瑞歌一伙的巢穴。整个厅堂用了绕着方台的一圈灰色大理石的柱子撑起顶部,除此之外,并没有许多多余的物品,而且这里空无一人。厅堂的天花板是纯白的漆,而地面是一片漆黑,而方台却又是白色。我留意到发光光亮的灯饰,灯罩上是镂空的阴阳鱼和八卦卦象图案,灯光透过灯罩投射到地面的时候,把卦象放大了数倍映到了地板上。 像是被什么驱使着,我一步一步朝中央的方形高台走去。因为高台只有没胸的高度,在台下的我可以看到,阴阳鱼被正中地投射到了方台之上。灯罩上有一边是用薄纱蒙上的,映到地上的时候,成了一阴一阳的黑白二色。 我向身后宸彬和王大屁股他们两人看去,心中猜想这应该也是一个阵法,而且是相当正式的一个阵法。王大屁股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回事,但表情也是相当严肃。可宸彬此时却是异常平静,他的嘴唇为微微嗡动,最后说了一句:“这里可是……” 话还没说完,我们听到了对面几条楼梯上同时响起了阵阵的脚步声,糟了,有人来了!我们连忙退回到来时的楼梯处,“啪”一下把灯打灭了,急急忙忙往地面上冲去。 这边的楼梯上方,也有人正在下来。我们停下脚步凝视着上方的黑暗。脚步声越来越近,看准时机,王大屁股高举着手电过我头顶,对着前方突然打开,在对方几秒的眩晕内我猛力一拳朝看到对方的面门打去,也没留意去看是谁。“嘶”一声咬着牙往内吸气的疼痛声,我知道我打中了,赶紧用手肘把他顶到一边,继续往上冲。那一秒我看到了,那是眼镜。不管了,先上去地面再说,宸彬和王大屁股也不恋战拔腿上迈。跌跌撞撞的脚步声在后面跟上来,不过他确是没有大喊。紫瞳人是拥有夜视能力的族群,突然迎着光源被强光一闪,眼睛受到的伤害比对正常人更大。 我们抢先了一步冲上了地面,王大屁股这家伙童心未泯,举着手电朝洞内又闪了一闪,然后关上了小木门。我们连忙往外跑去,对于力量超群的眼镜来说,拿书柜抵住门背这种下三滥的招数只会让我们失去了逃跑的最佳时机。 冲到阳光下的我们,终于算是安全了。不知为何,屋门内阴影遮盖的地方却没有出现他站立仇视着我们的身影。无论如何,现在我们肯定不会再回去里面了。我们一边往大街上走,一边疑神疑鬼地往后看。 我问宸彬:“刚才上来之前,你在念叨什么‘这里可是……’是什么意思啊?” 宸彬一副为难的表情,说:“我觉得,那是一扇门,而且是一扇并不那么容易打开的门。” “那如果是扇门,可以通向哪里呢?”王大屁股问。 “我不知道。”他摇摇头,“不过现在两个世界挤压的事最重要的,我们必须先想办法阻止这一切,必须得好好研究一下我们手上的资料。如果这事情和那扇门有什么关联,我们还要去那里一趟。那时候我们得好好准备。” “还有我拿到的这张剪报,我总觉得和我似乎有什么关联。”我补充道。 当时才过中午,饭后我去旧图书馆和档案室查阅关于挖掘东莞运河的事件,宸彬和王大屁股回去研究关于那个世界的东西。没想到,我却发现了一些有着巧妙联系的东西,而我,对自己的身世也有了一些更新的看法。 40.局势 莞城的旧图书室以前是蜷缩在一个国企单位旧宿舍的三楼,在一个小学对面,后来图书馆搬去了新城区,因为有些档案实在太旧而且没有整理,就还在原地放着,等整理装订好了再运走。我来到了这里。实际上这里已经不对外开放了,我打给一个在东莞日报工作的朋友帮我解了围。 档案的书架上已经铺上了薄薄的灰尘,拿装订本的时候灰尘扬起,我禁不住打了一个喷嚏。头顺势往下的时候,我看到在下面第二格的地方,有一本像是比其他干净很多的装订本。我拿起了那个东西,果然,是新近被人看过的的。里面的内容,都是关于上世纪中叶的城市档案整理,带着一些文章评论和黄底照片以及一些清晰度很低的彩照。越看,我就越感觉和左瑞歌在那块白板上沾着的资料有什么关联之处。 我抄下了一些笔记,然后继续翻我这次前来主要看的剪报。上面有一则一九五八年年初的新闻吸引了我的眼球,因为那上面的头条配图正是和剪报的图片是吻合的。这条新闻也就是说全军民一起挖运河,即将成就的一个人工奇迹有望在年中完工云云。 继续往后翻了近半年的报纸,在劳动节当天的报纸上,这个事件再次登上了当地报纸的头条: 喜迎劳动节,东莞运河放闸通水仪式落成 后面很大篇幅说道运河的伟大事迹,还让全市的风水格局为之一改,成了一个聚财之地。最后追加了一些因公壮烈牺牲的几个市民官兵,在那个大跃进即将全面开展的时代,因公牺牲是很值得尊敬的事,几个死者被追悼为烈士,还登出了照片。没错,在这里,我看到了我自己的照片,或者说,是我前世的照片。 我并没有很震惊,而且冥冥中好像早就对这一切都知道,只是想不起来罢了。我忆起了那天在酒店的总统套房,看到那个鬼魂时,他盯着那张剪报上的照片的情形。他似在怀念,又似在等我。 我继续翻着那些旧报纸和过刊,又有了一些有微妙联系的新闻。在运河挖好通水后没多久,河边上建起了一个酒店,那个发现我魂魄的酒店的老店,从六十年代的建成一直到这世纪才走到生命尽头的旅游商务集团。 我驾车回到了厂里,告诉了他们我发现的这个环环相扣的发现,尽管我还没有理顺里面的逻辑关系: 第一,我和王大屁股的制鞋厂莫名受到攻击,因为地理位置位于风水穴上,而风水穴连成的阵法把下面的空间和人间世界连到了一起并且可能会在日后形成空间的挤压造成破坏; 第二,下面的世界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模样,而且是高度的一致,同时,我们在那个通往地底厅堂的民房内发现了左瑞歌对那个时代附近规划的资料收集; 第三,左瑞歌本人是制造两个世界连接的人,或者是从旁主要协助的人,我第一次前往那个世界是在他把我弄昏迷了以后,后来我们误去了那边世界的时候,他也在那里,; 第四,运河的修建也是在那同一个时代,那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而且很可能是我前世的人是修建运河的一员,但因为什么事情在那个事件中牺牲了,部门魂魄一直徘徊在运河边没散,也没有参与轮回投胎。 第五,那个像是神主牌一样的酒店既是在骑楼街街口也是在运河边上,诡异的是它居然是阴穴的中心位置,却也阻碍着整个阵法的运行,但我的魂魄消失以后,气开始流转,阵法开始启动。 第六,那个酒店的集团老店,就在它隔壁也是在运河边上,同样是运河建好那个时期建造成的,也是那边世界所属的同一个年代。 我把我整理的这些逻辑告诉宸彬还有王大屁股的时候,他们明显带着些许恐惧地睁大了眼睛,而我在复述的时候,也为这些事件某些节点的莫名相近心中感到一寒,只是仍然说道不出。我也把我在档案室做的笔记还有偷偷拍下来的图片给它们看。 宸彬在我面前的办公桌上铺开了一张半开的纸,上面大致画上了一些圆圆框框,中间还有虚线视线的各种复杂表示,我并不是看的很懂,但大致上了解这是一个什么东西的鸟瞰平面图。 王大屁股以前读的是基建,对这个也懂一些,他对我说起,他们两个今天搜了资料也跑了趟规划局,大致了解了近半个世纪以来旧城的规划改变。并没有大的变动,只是有些小布局上的调整。说到这他结合着我们可以看到那边半透明的世界的便利做了一些总结,但除了上次他指出过的关于竹棚的那个惊人吻合以外,还有几处地方,居然也是和报纸、照片上的几近一丝不差! 宸彬抬起头来看我,因为室内只开了办公桌上的台灯,光线只打到他脸的一小部分,只能看到他半边额头和一只眼睛,其余的大半边脸都氤氲在朦胧的黑暗之中,看着有点碜人。这时候他没有升降调平平地说了一句话,让我感到全身的血液似乎已经凝固,头皮发麻,脑袋如要炸裂一般。 “我们之前去的那个世界,我怀疑是假的。” 围在桌面上的一盏台灯,看资料的三个人站在灯光之外被黑暗和沉默笼罩着,整个房间里散发着一种难以名状的气氛,这茂春的空气中透进了丝丝的寒意。虽然一直都有些端倪但始终隔着一层膜,现在把膜戳穿了,身旁的一切都似乎发出了炸裂的声音。 窗外的现实世界已经暗下去,那边的世界依然是昏黄一片,它甚至遮蔽了我们这边的天空,我们只能在有太阳的时候晒到太阳的光,除此以外已然没有了白昼黑夜。 我一拍桌子,说:“就是把它整个反过来,老子也要知道这究竟是什么。” 我们决定是检验我们的猜想,宸彬提议我们无论如何先阻止那个昏黄世界和我们这边的融合碰撞,而且尽快厘清外国势力和左瑞歌的关系,再一步步把事情弄明白。可是先从哪里下手呢? 还是王大屁股找到了个突破口。在昏黄世界的工人医院有一面镜子,如果说镜子是除了水面以外的人为制造连接口,而所有其他地方的镜子都消失了,甚至连宸彬到处到贴身带着的倒后镜法器去到那边以后都没有了镜面。那么这面不应该出现的镜子肯定有什么线索和文章。而且很多事情的发生都紧靠着骑楼街了,我们这些所谓阴气重的气穴也都是以莞城的骑楼街区域为中心的扩散的宏观阵法,所以根源还是在那里。 “唉……”我望着天空,两行清泪即将夺眶而出,甚至萌生了自尽的念头。 “左老师,你干嘛啦?忘记吃药了?”王大屁股问。 我直接无视掉,然后看向宸彬说:“这么明显的线索居然是被王大屁股最先发现,我这人做来还有什么意思啊……”王大屁股拿起沙发上的抱枕朝我扔过来。 第二天,我们又往着那个已经日趋衰落但逐渐成为一连串事件的中心的骑楼街赶去。昨天我们偶然碰到的那个地下厅堂是在我们开灯以后有人赶下来的,说明那很多通往这篇地区地面的楼梯上都有人把守着,而那些楼梯,或许就在某间不起眼的已经废弃的民居里,我们必须万分小心。 41.镜面人 如今在我们的认知里,工人医院旁边的那个小店姑且算是外国人的根据地,而左瑞歌一伙的紫瞳人半紫瞳人就散落在整个街区。为了尽量不引起感官敏锐的紫瞳人注意,我们都用橘子皮泡的水把全身洗了一遍掩盖我们的体味,据他所知血族是闻不出某些东西的气味的,橘子皮就算一个。 “对了!”想着想着我就抓到了一个点上,“那天我们刚误进了那个世界的时候,你不是从那个店的二楼顺走了那张记满文字的纸吗?有查到上面写的是什么意思吗?” “……”宸彬支支吾吾如临大敌地看了我两秒,然后怯生生地说了一句:“我给忘了……”全车突然陷入了一阵尴尬的沉默中。还能怎么办,只能回去再说了。 日化厂附近的建筑闻说在近期就会逐渐被拆掉,可能会用作城区的翻新建设,绑着大铁球的吊臂机和挖掘机已经拆掉了附近的一座已经搬迁的小学,将从那边往这里动工。我们必须在这些日子里有所收获。可事情并不会那么平顺让人如愿,那面前几天还在的镜子,在我们再次来到这个房间的时候,已经不见了!那面本应在我们这边看来呈半透明状的镜子,已经凭空消失了!我和王大屁股有点局促不安。 “我们冷静一些,连我携带的镜子去到那里都会消失,单单这里又有镜子,说明除了镜子本身以外这个房间也是不一般的,我们好好看看。”宸彬四处仔细地观察着。 “我们需要再进入那个房子穿移过那边世界看看吗?”我说。 “不必了,一扇门是有两边的,在这边没有发现,在那边也不见得有什么。”他已经开始把房间里堆起来的杂物移开,还叫王大屁股把进门以后左边的抽屉柜从靠着的墙上拉出来。 我看到了柜子后面遮住的墙壁部分隐隐现出了一些纹路,普通人乍眼一看只会觉得是柜子的棱角不小心刮掉的墙皮造成的,但在这些天和宸彬还有那些什么阵法的接触以来,我第一个反应就是这应该是一个阵法的一部分,我看向宸彬,他对着墙上的图案露出了一些喜色。 接下来我们把房内的东西全部挪开,我紧张兮兮地朝着外面看去还有警惕楼梯上有没有脚步声响起,正常人我们这样的行为简直和入室盗窃没什么区别。不过没事开车过来偷一个破落医院的人肯定是脑残没跑了。 幸好这个小房间在一个角落上是用一片纱帘隔开两个房间,我们把那些杂物家具都移到隔壁后,大大小小发现了这样类似的划痕有六七处,有的像是第一个那样是被伪造成家具划出的痕迹,有些则是用细圆珠笔像小孩子乱涂鸦一样的乱画。宸彬已经微微点起头来,相信是已经发现什么了。他拿出一小叠没有涂画过的黄色符纸,用手蘸了包里带着的一小瓶黑狗血在符纸上画了几道并不一样的符,然后吩咐我和王大屁股把符贴到特定的划痕上,并且让我们保持警惕,这样靠几个符咒合起来的阵法必定有反噬或者防御的力量。 我不敢怠慢,按他说的趁着黑狗血未干之前往墙上发现划痕的地方贴去。在我把符咒贴到墙上的时候,那个划痕的地方突然有一股猛风朝我扑面吹来,随之而来的是一阵腥臭,就好像是有剜心剖肺力量的气味,我咬紧牙关抵抗着身体的不适并努力闭气,可是瞬间我眼前就变黑了。 妈的,不会是又昏过去了吧。可当我一拍自己大腿的时候,真切的痛楚传来,我并没有晕。左耳边垂直而来呼呼风声,我凭着自己感觉侧身后退,刹那间我感受到衣袖被什么锋利的东西划过的声音,下意识用右手去摸,发现左衣袖已经被割开了一个小口子。有什么东西在攻击我,而它现在正在黑暗当中窥伺着下一次进攻。我绷紧了全身的神经。 突然间我想到了上次在楼梯处我们把紫瞳人闪盲然后逃跑的经历,我伸进口袋把手电掏出拿在手里。然后随便朝着侧身一个方向虚晃了一脚,露出了破绽,那东西马上扑来,我立刻打开手电,来者的动作果然滞了一下,抬手去挡,此时运上法力的鞭腿已经踢去,木屐一触到对方的身体,我双手马上用力带着身体猛地一扭,另一脚旋出力度朝来者的头部踢去。第一下实实地踢中了,第二下被它堪堪避过,我失去重心往地上摔去,双手一撑然后顺势用背脊往地上一滚缓冲。对方又攻来,我凭着感觉趴在地上朝斜上方踢出。 “嗑”的一声,木屐和对方的什么东西撞上了,听声音也像是木质的。我不失时机地把手电对着它。我看到了,和我交手的,正是我自己!一样的面容,甚至连衣服都是一样的,只是他的面容充满着狂怒和狰狞,嘴角上还往下淌着唾沫,眼睛的瞳孔处没有焦点,像是被什么东西蒙上了一层纱。而且那个“我”的手上,坚硬的指甲足有半尺长。 他举着右爪朝我抓来,我连忙在地上滚了几圈躲过他的爪然后站起来。手电的光随着我的动作四处乱晃,我并不能时刻看清他的动作,但是却暴露了我自己的位置。我把手电往远处一扔,又马不停蹄地朝着扔出的方向攻去。我不是个聪明人,那个人果然也挺笨,还真向那里攻去,我成功地扑到了他身后,我双手从背后抱住了他,手马上顺着往下然后用双手从后面扣住他的手腕,运力在他的背心踢了过去。他向前扑去。我马上抢占了手电的光源处,背对着光源,缓缓转动着身体地看着四周。他也举起脚朝我踢来,我也自然回脚招架,用着我的习惯动作和他过招。几招下来,我们都打中了对方但又像是在互相化解。 我回忆着和他打起来的情形,除了他的爪我没有以外,在用脚上他是和我用着一样的动作,无论鞭腿的高度力度还有一些习惯攻击的套路方向,都是和我如出一辙!他又飞脚踢来,我举起手肘砸向他的小腿骨,他的爪在我前面随之而来,我仰身躲过。我渐渐发现,他惯用的手脚是和我反过来的! 和我的姓氏一样,我的惯用手脚是左边,也就是说我是个左撇子,要是我攻向对方,应该会是在对方的右边。可是,我看了看左袖上的口子。我想到了。他攻上来的时候,我全力防守我的左边也就是他攻击的右边,然后反击,几个回合下来我渐渐占了上风。但是在这片黑暗空间里,和我们三个当时在昏黄世界一样,使不上我们本身的法力。幸好我带来了几道符防身。我暗自把一道符撕成了碎片用两指夹着,这时那个“我”挥爪再次袭来,我用两手的前臂使劲全身力气夹住他的手腕,在上方夹着而且有碎符纸的左手倏然指向他的脖颈,然后从下颚往嘴上钻。 那是人体防守最弱的地方,而且我也是留着一点小指甲的,很快下颚的地方就开始往外冒血。有一瞬间我在想这个“我”的血会是什么颜色的,但不可能真去仔细看。符纸一见红,马上发出了淡淡的红光,我能感受到那个地方开始升温。他的爪已经死死抓住我三角肌的地方,幸好我……好吧,他也是,穿着紧身衣,并没有那么容易刺破,此刻我腾出右手也抓起没撕的符朝他眼睛直插而去。此刻被我左手掐住下颚的他正在呈现窒息的状态,嘴张开了,我马上松手,又抓一符塞进去。顷刻之间,他的嘴冒出了像是平时我们仰头漱口的那种声音,可能是符在灼烧着他的喉咙此刻正冒着血,被呼出的气冲成了血泡状。 手电的光此时正照向他的反向,在他双手,不,双爪捂住自己喉咙往后倒下去的时候,我这个杀“人”凶手居然恻隐地扭开了头,并且把手电踢远。 42.纽带 那个“我”被放倒以后,周围的黑暗开始散去,我回到了那个小医院的房间里,宸彬和王大屁股都在,我的手还是停在用符去贴阵法的动作上。那符上的黑狗血甚至还没被风干,刚才所发生的事似乎从未发生,或者真切发生了,只是一瞬息之间的事情而已。不过我发现了王大屁股的后背像我一样也是被汗湿了。宸彬看着我,把第二张符咒给了我。 我看了看左袖上的口子,接过了这道符。这次,我做好了要接下来战斗的准备了。不过在我贴上第二个划痕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发生。王大屁股的情况相信和我一样,我们把那些阵法都用黑狗血符盖住了。 宸彬焚香作法,我和王大屁股都打开手电,宸彬的倒后镜法器反射着我们手电发出的光按照一定的顺序扫过那些划痕的。他缓缓放下那个款式已经一点也不时髦的倒后镜时,整个房间都摇晃起来,又地震了!他抓起焚尽的香灰往半空一撒,又不提前打个招呼,呛得我和王大屁股又是喷嚏又是咳嗽,还在衣服上拍了好一阵子的香灰。事后我们问这个仪式步骤是什么意思,这货居然说“这样子看起来更加专业。”我差点拿起他的法器变成杀害他的凶器。 那次地震宸彬也说不出是什么意思,不过有可能是那边世界和我们这个人间世界的联系纽带断开了,此刻并不能百分之一百确定。我们刻不容缓地往上次我们穿移的那个房间赶去。一周之内跳三次楼梯爬三次屋顶入三次人家而且还是同一个地方,我只能无可奈何地为这种行径叹一口气。 但是这一次,却没有前两次潜入得顺利。在王大屁股看也不看就往楼梯的水泥护栏上攀的时候我扯住了他把摁了下去。我们三个人的身影没在了水泥栏的这边。我说:“我看到了他们好像有什么人正在那个阳台上。” “是吗?”王大屁股小心翼翼地升起身子从水泥栏杆露出眼睛朝下看去。果然,有两个人正在露台上交谈着。没错,那些是外国人,而且和我们之前在工业区抓到那个以及下面腐尸的那个是一伙的。 我们似乎在为什么事情争吵,肢体语言十分丰富,估计如果上港台杂志的封面的话设计对白一定非常搞笑。宸彬说:“我觉得他们是被刚才的地震引出来的。我们先当作这次地震和上次在新闻上报道出来那次一样,是所有人都能感受到的。” 我们继续观察着他们两个人的动作,只可惜几乎听不见,即使听见了也是一堆鸟语。 我想起刚才发生的事情,拍拍王大屁股的肩膀问:“你刚才贴符的时候有发生什么事情吗?” “哦!我都要吓死了,我以为刚才那只是我的幻觉呢。我在一片黑暗中,见到了一个和我长得一样,但又完全不像我,像是一个鬼一样的人袭击我。” “那个人攻击你的方向和你的是不是反的?”我激动地问。 “和我是反的?呃……我想想,对!就是这样!”王大屁股说,“原来左老师你也有这样的幻觉啊。” “这不是幻觉。”我肯定地说,然后看向了宸彬。 宸彬对我点点头,说:“这可能是那个阵法被附上的反噬力量。等等,你说是和你的方向反过来?” “是的,”我说,“因为我是左撇子,所以后来当我发现这些端倪的时候我观察了一下,那个‘我’主要用的是右手,而且他的习惯动作什么的和我刚好是反过来的。” “镜面人?不对啊,你说那个人是你,又不像你。”宸彬喃喃自语,我告诉他我用手电看到的那个人的外貌。宸彬突然一副若有所悟的样子,说等到去到那个上次我们穿移的房间证实了以后,他就告诉我们答案,现在他心里已经想到一样东西。 在我们谈话的期间里,我在起身往下看那个阳台。有一个人已经回到房子里去,另一个正倚在阳台抽烟。“不知道房子里还有几个,不管怎样,现在是时机动手啦。”宸彬说着,就悄声翻身跳到了瓦背上。 这一次我们几乎是匍匐前进,宸彬掀开了一两片瓦片,连忙用头堵住不让光漏进去。期间我们配合着一言不语。他小心翼翼地把瓦片装好,对我们耸耸肩,说里面的小厅里一个人也没有。可能人在房间里? 我们迅速跳下去,蹲在他视觉的盲区一点点接近,宸彬突然像只狮子一样从那个人的后方扑上去,硬生把对方叼在嘴里的香烟拍了进他嘴里然后用手堵住,那人死命挣扎,整张脸一片通红。宸彬让我蒙上他的眼睛。受过上次那个精瘦矮子那种让人进入恐怖幻觉的眼神,我这次避开他迎上来的视线用准备好的布条把他的眼睛绑了起来,继而绑住了他的手脚,揉出一个布球堵上了他的嘴巴。他嘴里的烟灰使得他猛咳嗽,却发不出声音,最后一口水咽了下去,也是怪可怜的。我们把这人放到了两层半跳台的水泥墩后,不仔细找是找不到的。宸彬又在布条上施了缚仙咒,他也不用想着用什么什么碎片把布条割开了。 我们往阳台的门靠过去。侧耳倾听,确认没有声音了,我们蹑手蹑脚地进里面去。刘关张三顾茅庐,左王宸三顾洗头屋。 除了上次我们侥幸拿到的那张纸,这里并没有任何线索,尤其这一次,更是什么文件类的东西都没有留下。忽然间,有镜子的房间里有什么东西好像要从房门里伸出来!我们警惕起来,马上找好了掩护的地方藏身。 小心驶得万年船,果然,房门里透出了一只手一只脚,接着是整个身体。有人在里面穿移过去了,他们走出来然后下楼,一共是三个人。加上刚才我们收拾掉的那个,一共四个人。我们再等了一会,看到再没有人从里面出来,这边世界的里面也没有动静了,我们于是起身走进房间里。 房间还像上次一样,这一次我们打开手电仔细研究着墙上的阵法和符咒。我问了宸彬一个问题:“你说门是有两边的,那为什么上次我们从这里过去以后不能马上从那边回来啊。” “就好像有一种门只能从一边开。意思是当你打开这扇门的时候,在门关上以前,这条路对两边都是通的,但门关上以后,只能从有把手的那一边才能开。”哲学彬说完以后,我犹自懵懂地点了点头。 宸彬在一堆胡乱重叠堆满墙壁的阵法图中找出了一些让我和王大屁股把符贴上去,这道工序花费了很长的时间,我们必须有在两边世界随时会有人闯进来的心理准备,也要在墙上逐个寻找。这次找到的比在工人医院找到的多了很多,足有二三十处,但宸彬说可能有些是障眼法,是无效的。接着,我们三个人开始动手要把整个天花板这么大的镜子给卸下来。这真是浩大的工程,幸好这个民居内的天花板不算高,大概两米多一点,我们三个人身高相仿,以我自己的一米七八为标准,都可以踮起脚摸到镜面。 我们伸手去摸墙角的镜子的边框,想办法把它拆下来。这并不是一大面镜子,而是几面镜子的无缝拼接,这就好办多了,宸彬的百宝袋里,总能掏出些什么派得上用场的东西。很快,我们就把五面镜子卸下来了三块。看到暴露在镜子后的天花板,我瞬间倒吸了一口凉气。 43.断裂 天花板的后面,居然是有几具完全嵌在墙里只露出正面的枯尸!在上面的枯尸一共有三具,水泥墙里被倒出三个人形的坑,尸体被什么东西固定在上面。从肤色和腐烂的程度来看并不是死去了很久,但是血像是被抽干一样,三具尸体都是死不瞑目的一种,眼睛圆睁,死前必定是看见了很恐怖或者让他们很害怕的东西。 可是尸体上并没有蛆虫蠕动的身影,我们进来了两次,尤其这一次进来了这么久,居然没有闻出血腥味或者尸体腐烂的味道。可能尸体被做了什么防腐处理。我转头看向那些卸下来的镜子的背面,本来是黑色的涂面上面沾着厚薄不一的血斑,一滩一滩的猩红和暗红。我们走上去看镜的背面。原来这背面也有墙上那些阵法,用凹槽连通,沾着血渍。宸彬猜测他们那伙人是在用上面尸体的血贯通这个阵法让它生效。 宸彬让王大屁股蹲下身,让他借一下高度上去看一看是什么回事,王大屁股自然乐意不做上去看的那一个。 我骂了他一句:“谁托得起你这块肉联厂肥肉。” 宸彬戴上口罩和手套,从包里掏了几件小工具揣在裤兜里,踩着王大屁股的背探身去研究。我打着手电照它们,同时也照到了那些枯尸。宸彬站上去最近的一具,看样子是个女的,长发被束在了后面,从发梢可以看到,她眼周的一块血肉已经掉落,瞪大的眼球孤零零地处在从鼻梁而耳际枯干但仍淡淡泛着红色的血肉中,好像随时都会掉下来似的。同一边脸颊的颧骨已经裸露在了空气中。 几声塑料断裂的声音响起,那具枯尸整具往下掉,宸彬双手一托,然后叫我过去帮忙轻放到地上。“还要给搞下来啊……”我嘟囔了一句,极不情愿地走过去。我故意把尸体放得离王大屁股很近,我能在黑暗中感受投射过来的带着敌意的目光。随后宸彬把另外一具尸体也弄了下来。现在还剩下有一具在上面,而且一半身还藏在没有卸下来的镜子后,宸彬并没有要马上把他也弄下来的意思。 宸彬在地上和尸体近距离接触着,看样子就差吻上去了,唉,世风日下,这一代年轻人的癖好也真是变态。他面对那具情有独钟的女尸跪着,然后拿着小工具的双手垂下,转过头来对我们说:“这两具死尸,都是半紫瞳人的尸体。我相信上面那具也是。” “啊?!”我和王大屁股差点惊呼出声,色狼出身的王大屁股当即也加入了宸彬的变态阵营,朝着女尸扑了上去。他回头看我,我用“不用算我的份了你们玩的开心”的表情对他笑了笑。但我脑袋高速运转着搜索着我认为的可能性。 宸彬只给我们看,在那尸体的指头上,和一开始我厂里两个乡村非主流被上身剪掉指肚很相似,都有一个很深的伤口,不过这两具枯尸,应该说是三具的指头上,是被什么管子似的东西从指尖竖着插进去放血,直到身上的血流干殆尽。 宸彬跟我们说血族是靠饮血存活的,身上并没有造血功能,心脏也并不跳,全身上下都可以算是静脉,血流得缓慢,但他们的血没有血小板,有了伤口是凝固不了的,血会一直慢慢留出。应对这个缺点,他们的唾沫是可以止血愈合的,但万一,他们舔不到伤口的话…… “血会一直被放光,然后慢慢死去。”王大屁股补充道。 宸彬点点头,说:“完全的紫瞳人死后会化成灰烬不会留下尸身的,而这些却是留下了没有腐烂尸体的半紫瞳人。在紫瞳人一伙和外国人一伙的关系上,事情可能比我们想象的复杂。”紫瞳人的血与正常的人血不一样,可能可以带动这个法术的运转,这恰恰印证了宸彬刚才的猜想。 我看向最后两片镜子和那具腐尸,宸彬说如果要把这个连接口也破掉,那个地方也是要动的。于是,我们把最后的工序也完成了。东西都卸下来以后,宸彬让我们把镜子都镜背朝墙竖起来挨在墙的四周,把三具尸体头朝东脚朝西地摆成了一排。 宸彬在他的倒后镜法器上驱动法力,然后举着镜子朝每一块小镜子都射去一道淡淡的白光,镜的边框开始跟着发光,在镜面上透出了镜背的阵法。没有香炉,王大屁股那货居然直接把点燃的香插到了尸体的嘴里,真是替他担心如果诈尸会对他穷追不舍。 施完法以后,我们周围的环境又像刚才我遇到镜面人那样暗了下来,不过在正上方,有一束光打进来,就好像我们正站在舞台而追光灯打到我们身上,又好像身处洞穴中而阳光从上面漏进来。我抬头向光源处看去,却是什么没看到,只能看到一片柔和不刺眼的白光。此时,连在我们身边的几具尸体都消失了。我感到庆幸的是,这一次并不是只有我一个人,我们三个人都在。在我们前面,出现了一只足有成年雄狮那么大,有却在鬃毛处伸出了三个头的怪兽,每个头又像狼一样长,张开嘴露出獠牙,脸部肌肉微微抽搐,唾沫不断往下滴。下一秒,我确信我没有听错,那是一声狗吠。 只要打死它,我们就可以把这一处的“门”给堵死了吧?我摆出了战斗的架势。宸彬伸出手拦住了我:“这并不是这个阵法的守护兽,它应该只是在穿移途中误卡在了两个界之中的一只‘恨’兽。听它叫声,却又没有要攻击我们的意思。” “你说‘恨’兽,就是之前我们在那边世界遇到那个连体婴那种?”他点点头,我正要开口问是不是这种东西都是几个头的时候,他好像猜到我要问什么似的直截了当告诉我“不是。” “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不管它吗?”王大屁股问。 宸彬说:“不能不管它,这种负面东西的产物即使现在不攻击我们,等我们把界破了以后,它跑到外面的世界去也还是会要害人的,只是看到我们来了,可能可以帮到它才姑且不攻击你而已。” “那就向之前那样吧,宸彬顾着中路,我左你右,把它办了,回去吃狗肉。”我说。 “不,我们并不用费神杀它。”宸彬说,“既然它不攻击我们,我们把那股怨念打散超度了就好了。”话音刚落,他又故技重施像上次我们闯进的暗黑空间一样在地上做了一个护法的圆圈。这一次因为我和王大屁股也各自有了自己的一点法力,可以合力去超度它。在他的指示下,我和王大屁股把各自的法器拿在手里。 自从上次他的八卦镜也破了以后,宸彬给了他一个新的法器,一条看着很像每天都是“最后三天清货甩卖”的跳楼价地摊货皮带,灌注法力以后会绷直像一把剑一样坚硬锋利,也可以当鞭子使,为此王大屁股毫无怨言地换下了他的爱马仕。 宸彬让我们都鼓动法力传到法器上,我正想说之前我在和镜面人打的时候法力都丧失了,可我却看到了王大屁股法器上黄光渐盛,难道是这个护法圆圈的作用?我也不甘示弱,全身心都放到了法器木屐上,红光也慢慢起来了。 自从上次在井底一役后,我似乎瞬间对法力的操控多了一些感悟,而且自身的力量也在次次实战中增强了,很快,虚空中浮现了属于我的红色麒麟瑞兽,王大屁股的法器中,皮带扣上的狮子也浮现了出来。宸彬的法器像之前一样不断发出白色的卦象笼罩了整只恨兽,成了一个球状以后卦象不断在上面游动,我的麒麟和王金贵的狮子也扑了上去,融到了圆球中,此时圆球中红黄白三种光芒同时游动,圆球时而大时而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