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戈之役》 第一章 深山老者 洪垆作高山,元气鼓其橐。 俄然神功就,峻拔在寥廓。 灵迹露指爪,杀气见棱角。 凡木不敢生,神仙聿来托。 天资帝王宅,以我为关钥。 能令下国人,一见换神骨。 高山固无限,如此方为岳。 丈夫无特达,虽贵犹碌碌 这一首《华山歌》,咏叹的正是五岳当中的西岳华山,此山高入天际,险如猛兽,怪石横生,朝阳初现时,如一把利剑熠熠生辉,千百年来衍生的神话传说五彩缤纷,游览过的人无不为之惊叹折服。华山脚下有一小镇,名曰华阴。这里树木丛生,溪水潺潺,住得人不算多,打柴耕田,养鱼喂牛,倒也平静祥和。 华山山脉,绵延千里,在距离主峰二十里处的山脚下,有所孤零零的小房子,隐没在一片翠绿之中,毫不起眼。这房子的主人是一对母女,常年隐居在这里,与世隔绝。母亲样貌俊美,一颦一笑都足以使人神魂颠倒,却终日愁眉苦脸,唉声叹气,在不起眼的琐事之中耗过余生。这女儿刚六七岁的样子,甚是活泼可爱,因为周围无玩伴,便常常在山上山下游戏,与些动物为伍,笑声在山谷不停回荡。 这一天,她又偷偷地爬到后山去玩耍,步入森林中,空谷幽幽,鸟语花香,阳光化为斑点洒落一地,闪闪夺目,她边走边唱着儿歌,与天地融为一体。 突然,一旁草丛里窜出一只大白兔,毛茸茸的身子竖起来的耳朵,吓了小姑娘一跳。这兔子眼珠又红又圆,瞪了她一眼撒腿就跑。小姑娘赶忙追了上去,想抓住抚摸一番,可它速度好快,没几下就把她越甩越远,终于再跟不上,累的坐在地上大口喘气。 这时,不知道从哪棵树后面转出一个白胡子老头儿来,伸手从树上摘了一颗树籽,单手一弹,嗖的一声,正中那兔子的脑袋,把它打得翻倒在地,一动不动了。小姑娘以为兔子被打死了,放声哭了起来,喊道:“干嘛打死它,你赔我兔子,你赔我兔子!” 那人哈哈笑着,说道:“小娃娃,不要哭,你的兔子并没有死。”她不相信,走上去仔细观看,见这兔子眼珠滴溜溜的转,身子却是一动也不动,任其抚摸。那老头儿说道:“怎么样?我没骗你吧。” 小姑娘破涕为笑,这才仔细看了看来人。穿的是普通的粗布衣裳,到也干干净净,可脸上却好像从来都没有收拾过,好大一把雪白的胡子,能有一尺长,把半张脸挡了个严严实实,宽宽的额头上满是皱纹,不知他年岁有多老,一对眼睛炯炯有神,直放光芒。她问道:“你是谁?” 那人说道:“我无名无姓,人家都叫我白胡子老头儿。你又是谁?” 她看这人说话神态顽皮,与普通老人不同,很是好玩,便说道:“我有名有姓,人家都叫我东方澈。你在这里做什么?” 白胡子老头说道:“东方澈,东方澈。哈哈,我在这里抓老虎,你又在这里做什么?” 东方澈说道:“我在这里抓兔子,喏,就是这只。你抓老虎?你能抓的住老虎?” 老头摆出骄傲的表情,说道:“那当然,你没看到我的手法么?再凶猛老虎要是见了我,我都能让它像这兔子一样乖乖的。”小姑娘顿时兴奋起来,说道:“太好了,你要是捉到了老虎,能不能叫我一声,让我好好摸一摸,耍一耍?” 老头摇摇头说道:“可以是可以,但是估计你没这机会了,我在这里跑了好多地方,没见到什么老虎,准备要离开了。” 小姑娘很失望,说道:“唉,好可惜。”心里不住的想象怀抱一只大老虎的样子。老头说道:“娃娃,不要丧气。等你长大有了一身武艺的时候,你可以自己去打老虎了。” 姑娘说道:“那是没可能了,我娘根本不允许我练武。” 老头微微一动,道:“哦?这是为什么。” 姑娘说:“不知道,她不许我问。” 老头稍作思考,说道:“这样吧,看你这么可爱,再加上我和你挺聊的来,我来教你一招,虽然不能去抓老虎,但是抓抓兔子狐狸什么的是绰绰有余了。” 姑娘赶忙拒绝,说道:“不行不行,我娘要是发现我偷学了武艺,肯定是要打死我的。我不敢,我不学。”老头说道:“真是个胆小鬼,多少人想学我还不教他呢。你可以偷偷学嘛。” 姑娘说道:“可是我娘说了,我有没有练武她只要摸一摸就能知道。”老头轻蔑一笑,说道:“习武之人,受到攻击时,内力会自然而然弹出来保护身体。你娘依靠的主要就是这一点。” 姑娘连连摇头,说道:“不懂不懂。” 老头笑道:“反正你放心,这点手段我还是有的。我最近新创出了一种武艺,可以只修炼招式,却不增加内力。你娘绝对发现不了。” 小姑娘点点头,说道:“如果真的如你所说,那倒可以一试。”她天真烂漫,还不知道这是一门多么巧妙惊骇的功夫,更不知道它的力量有多大。当时武林中最宝贵的莫过于武术绝技,各家门派无不时刻提防,生怕泄露出去,无数江湖纷争都是由此而起。而这老头三言两语就主动要传她武艺,背后必有蹊跷,也不知道这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老头把姑娘拉到跟前,细细讲解和示范了运气的方法以及招数的施展,其实就是普通的轻功要领。讲了好久好久,好在姑娘记忆力不错,把他说的全部都几下来了。 记是记下了,可她根本施展不出来,便说道:“就这?可我现在还是什么都不会啊。莫非你这招数是个半吊子?” 老头说:“不要着急,等等嘛。”说罢,用手抓住她肩膀,一股暖流就从肩头瞬间传遍全身,舒服无比,姑娘惊得连连赞叹,感到力量充沛,在身体里四处跃动。 老头收了掌,说道:“现在可以试试了。”抓起地上的兔子,远远地一扔,那兔子像挣脱了枷锁一样,拼了全力撒腿跑去。姑娘又暗暗回想了一遍他教的东西,跟着奔去。这一下她自己也吓了一大跳,速度快得要命,好像有人用绳子在前面牵引着她,轻轻松松就把兔子抓了个正着。她兴奋的几乎要发疯,头一次体会到习武的乐趣,冲着老头又蹦又跳;“太厉害了,哈哈哈,太厉害了。” 可是老头却显得惊讶得多,他围着姑娘不停地转圈圈,嘴里嘀咕着:“奇怪奇怪,真是奇怪。” 小姑娘便问:“老头儿,有什么奇怪的?” 老头又搓胡子,又抓头发,说道:“奇怪,按照我的估计,你应该在六十步左右的时候抓住兔子,可是你只用了二十步,这是为何?” 姑娘逗道:“我怎么知道,估计是因为我天赋异禀,天资过人吧,哈哈。” 老头一脸严肃,苦思了一会儿,突然从她手里夺过兔子,向更远处一扔,说道:“来,你再去捉一回。” 姑娘没有犹豫,纵身跃起,眨眼间又一次把兔子带回了他跟前。这次她还没站稳,老头儿就又把兔子扔了出去。姑娘一来浑身力量充沛,二来感觉新鲜,就不厌其烦的和他做这样的游戏,总共跑了足有二十多次,直跑得最后兔子累瘫了才作罢。 但老头还是兴致勃勃,仿佛遇到了最有趣的难题,研究个不停,抓起她胳膊捏一捏,揉揉她的腿肚子。不觉天色已晚,姑娘说道:“我必须要回家了。” 老头说道:“娃娃,我这功夫你才只是练了个开头,明天的这个时候,你还要来,我把更厉害的东西教给你。”然后又一次握住她肩膀,姑娘感觉全身的力量从肩膀飞速溜走,顿时酸软无力。老头说道:“好了,这下你娘不会发现你练武了,你走吧。” 姑娘回到家里,她娘果然什么都没有发现。从那以后,她就天天去找老头。前三天主要学轻功,后十二天则学习如何吸人内力。十五天后,只要内力足够,姑娘的速度已经快和老头相差无几,他日夜苦思冥想这其中的道理,却还是未能参破。只能感慨这姑娘可能确实有习武天赋吧。 十五天后,老头儿说道:“这吸人内力的法子,我只教了最粗浅的几招,因为你本身功力太弱,这门功夫又太过高深,学得深入,很容易走火入魔,吸入的内力无法消化,还有可能伤了自己的五脏六腑。只要掌握了目前学的,抓兔子狐狸就没问题了。这内力无法保存,用完了就没有了,所以你娘绝不会发现,你可以放心使用。” 姑娘说道:“可我去吸谁的呢?” 老头笑道:“谁的都可以,一个人不够,就可以多吸几个。” 姑娘问道:“不会被发现么?” 老头说:“你这么小的身躯,应该不会被发现,他们顶多就是会感到有点疲倦吧。我给你教过的东西,你记在心里就可以了,万万不能告诉其他人,否则立马就能引来杀身之祸,你明白了么?” 姑娘说道:“这是为什么?” 老头捻捻胡须,说道:“没有为什么,江湖就是这样。咱二人相处这十几天,也是缘分一场,现在我必须走了,也不知道将来能否相见,我还是盼着有那一天的。” 姑娘有些不舍,问道:“老头儿你要去哪里?” 老头狡黠地眨眨眼,说道:“我不是早都说过了么?去打老虎。”他笑着摸摸小姑娘的头,转身大踏步离开,背影散发着威严,踩在落叶上的脚步声沙沙如私语,不多时便消失在了绿海之中,再也没出现过。 第二章 雪夜奇遇 五年后。 傍晚时分,窗外下着鹅毛大雪,地上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小小的酒馆内,稀稀落落的坐着几个客人。中央的火炉不停地吞吐着热气,漏出一些些柔光,虽然窗外天寒地冻,馆里面却温暖环绕,仿佛让人随时都能睡着。大雪天没有多少生意,只有一个店小二,趴在柜台上睡着了,几个被大雪堵在这里的客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闲聊着。 这是长安城北二百里处的一个小镇,位置偏僻,鲜为人知。镇子上稀稀拉拉地摆放着房子,高矮不同,中间夹着崎岖狭窄的街道,好似歪歪扭扭的一条细蛇。这里总共也就一百来口人,这家酒馆就是最繁华热闹的地方了。平日里,天南海北的过客们总是在夜晚刚到的时候聚集在这里,聊聊江湖,说说奇闻异事,欢声笑语四面回荡。可是今天却是例外,酒馆里冷清的不像话。也不知是因为大雪封了路,还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酒馆西南角的一张桌子上,坐着一个年轻人,自顾自的喝着酒,面前再没有其它的食物,两壶酒和几只酒杯似乎已经足矣。给所有的酒杯都倒满酒,一杯一杯的喝着,他应该很喜欢这个喝酒的方式。少年一身白衣,干净利落,大约二十出头的年纪,相貌堂堂,面如冠玉,眉如利剑,眼若朗星,凶狠,沉静,但是又带着点温暖,眼眸里仿佛藏尽了世间的过往,时而盯着杯中摇晃的美酒,时而紧闭双目仔细品味。高挑的鼻梁秀气的嘴唇,让整张脸透出了一些书生气,感觉这少年随时都可以放下酒杯即兴赋诗一首。他中等的身材,全身的打扮看起来简单但不简陋,没有什么华贵的装饰,但就这浑身散发的气质就能让周围的人忍不住多看几眼。身后背着一个又细又长的事物,被白布紧紧的裹着,不露出一点缝隙,看起来应该是一把剑。少年安静的吃着酒,嘴角好像总是带着淡淡的笑意。 旁边一桌三个人已经有些醉了,酒馆内的温暖与窗外的大雪相映,让人沉迷不已。桌上一个长胡子大汉扭转头斜着眼看了看少年,张开咀嚼着什么东西的嘴,喷着酒气说道:“我说这位小哥,喝酒的时候还不把剑拿下来?” 白衣少年看了看大汉,笑笑说:“背着习惯了,都忘了这东西。” 大汉也笑了笑,说道:“是啊,江湖不太平,每个人都是整戈待旦的,累啊。”微微的摇摇头转过头去。少年低头微笑,不置可否。这大汉借着酒兴,一边用筷子敲着碟子,一边咿咿呀呀的唱起曲子来,又粗又厚的声音,到别有一番味道。 又传来一阵疾风的声音,仿佛要将整个天地席卷,被卷起来的雪花噼噼啪啪的打在门窗上,窗外天色已经越来越暗。不知不觉中,酒已经被喝的差不多了,少年看了看窗外,心里开始有走的打算。 突然,酒馆的门一声巨响,被粗鲁地撞开,一个人打着趔趄冲了进来,满身血污,像是刚从血池子里泡过的一样。酒馆内的人都是一惊,纷纷看着门口。 就见这人大概三十多岁的年纪,一身的灰衣已经被磨得破破烂烂,布满了大小不一的伤口。他身材魁梧,四肢壮硕,眉毛足有二指宽,粗黑异常,眼睛半睁着,里面仅有的一点精气正在一点点的涣散。鼻子和嘴巴都在往外流血,沾满了他的下巴和前襟,他也没有力气去擦,身子不停的颤抖着,只能扶着桌子勉强站住。 奇怪的是,灰衣人还揽着一个小姑娘在手里。这姑娘一身红衣,乌黑的秀发挽成俩个辫子放在脑后,肌肤好像刚刚才长出来的一样,没有一丝丝的瑕疵,白的就像铺了一层带粉的雪,细眉弯弯如垂柳,眼睛又大又亮,睫毛就跟俩把大刷子一样,向上翘着,忽闪忽闪的看着周围,鼻子嘴巴小巧玲珑,精致无双,看起来十四五岁的样子。此时她面无表情,似乎对这灰衣人的一身血污视而不见,一个孩子能在这样的情景之下依然这么镇定,着实让人奇怪。 灰衣人就着最近的一张桌椅坐下,把小姑娘轻轻的放在旁边。她好像饿得急了,脚刚刚着地,就从旁边的一张桌子上撕了一点没有吃完的鸡肉,专心致志的吃起来,吃了一多半才注意到了这个少年,用一双大眼睛盯着。 这时,这灰衣人眉头一皱,“扑”得朝着地上吐了一大口血,紧接着一串咳嗽,半天直不起腰来。店里的清新气息被浓重的血腥味压住,大家都错愕的盯着这灰衣人,没人敢和他对视,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人们迅速地离开了。 此刻,只有白衣少年还坐在那里,一如初时的温文尔雅,不慌不忙的看着灰衣人,慢慢的端起一杯酒喝光。灰衣人也注意到了这少年,他没有说话,受的伤让他只剩下喘息的力气。白衣少年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他举起一只酒杯,说道:“这位大哥,来喝杯酒如何?” 灰衣人苦笑一声道:“谢谢小哥了。”却没有走来,只是回头看了看门口。 小姑娘看了看不停喘息的灰衣人,走向了白衣少年,说道:“我来陪你喝。” 少年有些诧异,看着这个小姑娘。 灰衣人在身后惊道:“姑娘,不可!” 少年笑道:“这位大哥多虑了,我的酒里可没毒。” 小姑娘用细细的小手指抓起一杯酒,送到嘴边舔了一口,不由得吐了吐舌头:“哇,好辣。” 少年笑了起来,小姑娘毫不拘束的坐在旁边。少年把目光转向灰衣人,说道:“这位大哥,看你胸前的掌印,莫非华山派的抚云掌?” 灰衣人心下一惊,暗道:这少年是个什么来头,年纪轻轻,竟凭着衣服上的掌印就认出掌法来。要知道这是华山的绝学之一,很少使用,江湖上的平庸之辈见过的不多。 灰衣人顿了顿道:“小哥好眼力,徐某眼拙,不识小哥高人,见笑了。” 少年似乎永远是那副笑盈盈的表情,慢悠悠的拿起一杯酒喝光道:“这位大哥,身中抚云掌,你已是活不过十二个时辰,怎么还不肯来喝杯酒?” 灰衣人慢慢挪步走过来,边走边道:“真是豪爽,相比之下,徐某倒显得小气了。”说罢大声的咳了起来,喘息不已。终于挪到少年的对面,扶着桌子坐了下来,灰衣人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 少年又把酒杯填满,说道:“这抚云掌招式狠毒,出招者必内力雄厚,将力量在瞬间施于对手心肺,置人于死地。能使出此招数者,定是华山有些身份的人。不知大哥你惹上了什么样的大事,竟然遭这样的毒手?” 此时窗外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虽是白雪铺地,却还能觉察到有几十个人涌了过来,围住了整个酒馆。敞开的门口,一个蓝衣人带着一阵风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群蓝衣随从,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把剑,杀气重重。 店小二看着这架势,马上跑到屋后去了。 领头的蓝衣人紧盯着这灰衣人,把手里的剑向前一指,气势逼人。他大声说道:“徐师弟,不用再躲了,今日你难逃一死。” 灰衣人并没有回头,再次举起酒杯,冷冷的说道:“师傅什么时候教你暗算伤人了。” 蓝衣人正气凛然的回道:“对付妖孽,向来不需讲什么道义。”红衣小姑娘看了看杀气冲天的蓝衣人,对灰衣人说道:“徐叔叔,都是你要保护我,要不然也就不会这样了。” 蓝衣人大声喝道:“快把这姑娘交给我!难道为了她,你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灰衣人没有说话,慢慢的仰头把酒喝下,心里火烧一般的着急,眼前的局势,自己已撑不了多久了,小姑娘必定被他师哥掳走,这可如何是好。 白衣少年看了看蓝衣人,说道:“徐大哥,既然时间不多,咱俩喝干这壶酒吧。” 这剑拔弩张的气势,少年却还只是惦记着喝酒,好像这才是天大的事。天色又暗了一些,雪却丝毫没有停的意思。蓝衣人看着这个奇怪的少年,恶狠狠地说道:“这位小哥胆量不小,华山派俗务,你最好不要插手,劝你还是赶紧走吧。” 少年却只是拿起酒壶倒着酒,连头都没有抬,仿佛他们不存在一般,一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样子。看着缓缓流出的酒,慢慢说道:“徐大哥,没有猜错的话,您该就是华山徐友常吧,这卫师哥好大的气势,看来你身上抚云掌也是拜他所赐喽。你们所谓的名门正派竟自相残杀,还用上了抚云掌,传出去,可是一件大大的喜事了。” 说完此话,灰衣人和蓝衣人都是一惊。少年的猜测完全正确。这蓝衣人正是华山派大弟子,人称“无影剑”的卫长青,是江湖上成名了十多年的剑客。这灰衣人,便是他的二师弟,徐友常。同门师兄,竟然兵戎相见。卫长青先前以为这少年不知天高地厚,要是让他知道自己的身份,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在此造次,没想到他根本不为所动。以卫长青的威名,能亲自出来追杀一个人,这件事自然是非同小可,即使是江湖别派的掌门在此,也得给他个面子。可这少年说出他来,就跟提到什么阿猫阿狗一样。卫长青心想不好,看这少年行为怪异,必然不是什么善类,随即问道:“你是什么人,如何能认得我?” 第三章 惊天霹雳 少年淡淡的说道:“我既能识得抚云掌,要认出你就也不难。徐大哥,不知道你可否告诉我,这姑娘究竟是什么人?” 徐友常迟疑道:“这……”。那几十个蓝衣人也一阵骚动,都竖起了耳朵。 少年笑笑道:“江湖传言华山徐友常义薄云天,豪气无双,今日一见,怎么如此婆婆妈妈?” 徐友常苦笑一声,看了看卫长青,说不出话。 少年道:“哈哈,徐大哥,原来你是害怕他们也听到啊。这你就多虑了,这些家伙再过一会儿就通通成了死人了,就算被他们听去又有何妨?” 卫长青的人听到这话,大惊失色,瞬间把所有的剑都指向了这少年。卫长青吼道:“小子,你口气也未免太大了些吧,我看你年纪轻,暂且先饶过你这一次。这是我们本门派内部的事情,你要是识相的,就赶紧滚了,不要随便插手,小心引火烧身!” 徐友常心里更是疑惑,他又盯着少年微笑的脸看了看,说道:“少年,你我素不相识,何必这样?” 少年说道:“徐大哥,你可记得七年前,就在长安城内,你救过一个孩子?” 徐友常回想了一下,无奈此时重伤在身,意识模糊,什么也想不起,只能摇摇头。 少年脸上浮出一丝的失望,又立即隐去,说道:“是啊,徐大哥江湖人称‘善面佛’,一辈子做了多少好事,怎么会把这样一件小事记在心里呢?可惜这好人却常常短命,恶徒却愈发猖獗,只怨老天不公。” 少年仰头又饮一杯,继续说道:“七年前我遭人陷害,被一伙高人团团围住,拳脚相加,眼看就要丧命,幸亏徐大哥出手,我才得救。救命之恩,没齿难忘。我后来多番打听,才知道原来救了我的人就是你。我本应该当面酬谢,无奈你我所属不同门派,多有不便。今日终于得以相见,我心里好一阵激动,可是没想到,却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真是叫人可惜。”少年重重的叹了口气。 徐友常双手抱拳,正要询问少年的名字,突然就感觉胸口剧痛,好像被刺穿了一样,一张嘴,又是一口血喷出来,把面前的这碗酒染了个通红。少年赶紧站起来把徐友常扶住,小姑娘则掏出了自己的手绢,擦去他脸上的血,一边擦,一边恶狠狠的盯着卫长青。 卫长青此刻已经等不及了,他追杀了徐友常足足三天,就是为了得到这个小姑娘。眼看就要得手,却突然冒出这么个少年来捣乱,心里非常恼火。他把牙咬的个蹦蹦直响,单手一举,调起浑身力量,吼道:“兄弟们,给我上!” 身后几十个蓝影挥着剑袭了过来,嘴里的喊杀声震得屋顶的积雪纷纷落下,剑上的光芒左右交织,形成一张大网,铺天盖地而来。 少年嘿嘿一声诡异的笑,看着奔来的人群,面色丝毫不变。他的双腿似乎并没有动,身子却移动起来,这一动,所有人都在心里叫了声“好快!”。只见他疾如闪电,在剑网中穿梭自如,快如鬼魅,剑光与白影闪动,没人能看清楚他的身形,只能听到挥舞声以及此起彼伏的惨叫声,鲜血在这一团影子中喷洒出来,染得整个客栈里面到处红星点点,好一场杀戮,几十个个蓝衣人连丝毫的还手之力都没有,只有待宰的份。待白影终于停了下来,把自己的宝剑还鞘,几十个蓝影全都晃了晃倒在地上,只留了卫长青还呆呆的站在门口,不敢相信看到的一切。 少年再次不慌不忙的举起一杯酒饮尽,他那一身的白衣上竟然没有半点血迹,脸不红气不喘,实在是绝世的高人。 卫长青的脸上已如死灰一般,豆大的汗珠滚落下来,在他的记忆里,除了自己的师父,还从来没有见过武功这么高强的人,相比较之下,自己这点功夫只配杀鸡去了。有心逃跑,可又觉得会毁了华山派的面子,只能硬着头皮挥剑而上。他右手握剑,使个虚招,由上而下斜劈向少年,同时运力集中在左手,使出抚云掌,拍向少年的前胸。 少年见卫长青袭来,却并不闪躲,轻轻说了个“果然”,就把身子一缩,恰恰好避过了这一剑,却硬生生地接了这一掌。 卫长青见使计成功,心里狞笑,咬牙说了句“死吧。”这才觉察到掌力如同石沉大海,被化得无影无踪。他惊恐万分,刚想把掌抽回来,立刻感到一股剧痛,手掌像被烧红的铁烙过,再一吐劲,一只长长的剑已落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剑光闪动,印在眼里。 旁边的小姑娘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大叫了一声:“好!” 卫长青发着抖,不发一语,斜着眼睛看了看剑。就见这把剑好生奇特,从材质上看,非铁,非铜,非金,非银,但锋利无比。更神奇的是,这剑剑身透明,还发着淡淡的光芒,五颜六色,缓缓的在剑体上流动着,仿佛带着情绪,真是件奇物。卫长青身子一晃,险些倒下。嘴里颤声道:“玄武令,你是玄武令……”说话间就要跪倒在地。 旁边坐着的徐友常也是重重的吃了一惊,心道:“原来这位就是名震天下的玄武令,果然功夫出神入化,叫人佩服。” 他随即又想,自己之前竟然还救过他,可见他当时的武艺与现在相差甚远,几年之间就能有这样的进步,此人未来不可估量啊。 少年淡淡道:“像你这种武林败类,能死在我的剑下,也算是一种荣幸了。”说罢手一挥,一道彩光穿颈而过,卫长青张着嘴还想说什么,已没有半点声音,他的脖子现出一道红线,鲜血喷出来,和先前的几十个人的血汇成一条小溪,静静流向门外,融入雪中。 玄武令重新收起宝剑,背在背上。此时的徐友常已经奄奄一息,目光开始涣散。玄武令紧握住他的手,说道:“徐大哥,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徐友常断断续续的说道:“太好了,太好了,原来你就是玄武令,这下我就放心了,这个小姑娘也是你们神灭峰的人,你一定要保护好她,把她护送回去。” 玄武令看了看旁边的小姑娘,是一张陌生的脸,他又问道:“徐大哥,这姑娘究竟是谁?” 徐友常轻轻摇摇头,说道:“来不及解释了,请务必帮我这个忙,她是你的师父东方掌门的女儿!” 玄武令听到这句话,顿时好像五雷轰顶,身上“刷”的冒出一层冷汗,多年来行走江湖练就的处变不惊此刻也没能控制住,失声喊道:“什么?不可能!” 徐友常应该早都料到了这个反应,他用不可置疑的眼神看着玄武令。突然脑袋一阵眩晕,身体像是正在被一种力量一点一滴的抽走,一种祥和的感觉从心底泛起。徐友常知道时间到了,他用最后的力量说道:“拜……托……了。”说罢,闭上了双眼。 玄武令放下徐友常的尸体,呆若木鸡,他的心里不住回响着刚才的那句话,同时又不断的在反驳自己。他知道以徐友常的为人,若没有十足的把握,是绝对不可能轻易下结论的,可是,师父这样睿智沉稳的人,怎么可能违反门规、大逆不道,生下一个女儿呢? 原来,神灭峰被江湖中人称为第一魔教。它地处偏远,远离中土,自成一派,显得异常神秘。当年的创派之人是个侠客,武艺高强而且行侠仗义,闯出了一片自己的天下,为当时世人所敬仰。后来他开始游历四方,居无定所。一边欣赏各种鬼斧神工的旷世奇景,一边走访各种名人隐士,与他们切磋武艺,探讨武学。某一日偶然来到了神灭峰,他抬头观看,就觉着这峰好像高的没有尽头,峰上怪石四卧,如狼如虎,形态千变万化。峰两侧的悬崖峭壁仿佛刀切的一般,茂密的树林里不时传来一些野兽的嘶鸣声,整座峰山势太过险峻,所以没有任何道路,孤零零的立在天地间,却无时无刻不散发着咄咄逼人的气势。看到这里,他心血来潮,催动轻功,腾空而起,沿着陡坡飞速上行。可赞这人武艺如此高超,连鸟儿也停不住的地方,他竟如履平地,一闪而过。可就是这样的神速,也足足爬了一天一夜才到顶。那时已是半夜,山顶被厚厚的雪包裹着。他累的厉害,几乎喘不过气来,只能就地躺下,漫天的繁星瞬间扑入他的眼眶,那些细小的光芒,闪烁在他身上,天际已是伸手可得,当真和仙境没有分别。这高人心中大喜,仰天长啸,声音远远的传开去,身旁的雪被内力冲激,一下子全部飞扬起来,久久不能平息。这人在山顶一住就是数日,越来越喜欢这个地方。兴奋之余,心里也有一丝的失落,觉得自己恐怕已经到了最美的地方,以后再也没有什么景色能震撼到自己了。从此失去了去其他地方游玩的兴致,在这座峰上扎下根来。开始创立门派,招收弟子,传播自己的武艺和思想,把一个门派发展的越来越壮大,人丁兴旺,声名远播。 这位高人晚年时开始建立本派门规。他第一条就严厉禁止掌门人有任何男女之情。一来是他觉得掌门人必须在任何时刻保持清醒的认识和良好的情绪把控,而男女之情最能破坏这一点。二来他害怕有父传子、子传孙这样的世袭制出现,会把整个门派逐渐毁掉。倘若违反,掌门人必须立马让出位置,并且自刎谢罪。如果他不愿执行,那么,所有神灭峰的人必须合而诛之。这门规被严格的执行了下来,至此已是第六代,还没有人敢违反。 现在的掌门名叫东方渊,也是一个侠义之人,有着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英雄义气。江湖中总是传说,他武功天下第一。可神灭峰却总被人说成是魔教。说起来还是吃了位置偏远的亏。中原的门派大大小小数目上千,平时表面上和和气气的共同维护着正义,但是暗地里挡不住有勾心斗角的事情。再加上习武之人,有时候脾气冲脑,难免做一些恃强凌弱的事情,天下的门派都是如此,神灭峰也不例外。一些情况下一失手,闹出人命,就把事情全部赖在神灭峰上,反正天高皇帝远,神灭峰的人也没有办法追究。所以这方法就一传十十传百,大家都爱用,那些受了灾的老百姓不了解情况,只是道听途说,就把神灭峰恨得牙痒痒,称他们是魔教。这称号就这样流传开来,经历了上百载,已然无人不知,无人可改。 玄武令和小姑娘对视着,无数的问题从心里蜂拥而出,乱做一团。这姑娘的眉宇之间,确实和东方掌门有着相似之处,而且好像看得越久,越是觉得像。玄武令说道:“你……你是东方掌门的女儿?” 第四章 华山掌门 姑娘倒显得很镇静,说道:“没错,我娘是这么告诉我的!” 玄武令问道:“你娘是谁?” 姑娘说:“我娘说了,这个不能告诉任何人。” 玄武令问:“那你娘呢?” 姑娘说:“得病,死了。” 玄武令问道:“那你是怎么和徐友常到一起的?” 姑娘皱了皱眉头,说道:“是我娘让徐叔叔带着我去找我爹的。” 玄武令心内翻滚了起来,他脑海里不断的回想起师父的即慈祥又严厉的面孔,也想起师父传授自己武艺时的无限关爱。现在,如果他把这姑娘带回去,就相当于要师父的命,可是如果留下这姑娘,她必定会被华山派的人追杀,怎么办,怎么办? 等心里平复了一些,他心想还是先离开这个地方再做下一步打算吧,刚刚杀了华山派的大弟子,以后的麻烦事必然会源源不断的紧随而来,看来平淡的日子结束了。玄武令把酒钱放在了桌子上,拉起小姑娘的手,跨过尸体,出了客栈。 外面白雪皑皑,天地一色。雪花遮住了所有人的双眼,三丈外就什么也看不见了。俩人来到马棚,那里拴着一只高头大马,通体雪白,没有一根杂毛,光滑如水。这马见着主人来到,兴奋地低下头,舔着玄武令的手。玄武令解开缰绳,把小姑娘举到马背上,自己也跳上去,紧紧搂住她,然后调转马头,轻拍了马臀,这马放开四蹄,朝着一条街道狂奔下去。 此时已是夜晚,街道上空无一人,家家户户都点着微弱的灯,雪花在灯影里飘散。哒哒的马蹄声格外响亮。小姑娘连着逃了好几天的命,此时心里终于稍稍安定,她偷偷仰头看了看玄武令,又赶快低下,心里一阵狂跳。 随着马的奔跑,道路旁的房子越来越少,眼看就要出小镇了。突然,光洁的雪地上弹起一条绳索,拦在路中央,这绳索足有四指粗细,被紧拉的像铁链一般,马的前蹄刚好绊在绳索上,顺势向前栽倒。玄武令一看不好,用手臂抱住小姑娘,单脚向马背上一踩,向前高高的飞出去,二丈外才落定,急忙转回身子观瞧,可怜这匹跟了他多年的白马,一头栽在地上,脑浆迸裂,脖颈折断,没有来得及发出声音就死掉了。 玄武令心疼的厉害,双目喷火,大吼一声:“给我出来!”几家房子里的百姓听到外面发出的动静,赶紧把屋子里的灯光吹灭,不敢发出任何声音。有人咯吱咯吱的踩着积雪,信步从房子背后绕了出来,足有十几号,穿的还是蓝色的衣服,手里提着宝剑,指着玄武令。等这些人站定后,中间让出一条小道,一个中年男子走上前来,满脸胡须,身材精壮,二目炯炯有神,在黑暗中依然发着亮光,宽鼻厚唇,一身素袍,单手握剑,透过雪花细细的看着玄武令。 玄武令看这阵势,已经知道了个大概,他把怒火压了压,让小姑娘藏在自己的身后,双手一抱拳,说道:“敢问阁下是否为华山派掌门赵寻之赵老前辈?” 那人没有回答,目光变的凶狠,鼻子里冒着白气,低沉的说道:“是你杀了友常和长青的么?” 此人正是华山掌门赵寻之,他本在华山上一心传授武功,三天前突然收到弟子卫长青的密报,说是发现徐友常和魔教重要人物有瓜葛,请他赶紧下山处理。赵寻之急忙动身,沿着徒弟留下的记号追赶,等来到客栈时,发现卫长青和徐友常均已毙命,而这二人,正是他重点培养的接班人。这打击几乎使他发疯,便领了手下,抄近路赶到了玄武令前头把他截住。 玄武令说道:“徐大哥是因中了卫长青的抚云掌而死,并不是我下的手,这个你去看看尸体就可以确定了。” 赵寻之说道:“那卫长青呢。” 玄武令看着自己白马的尸体,说道:“不错,是我杀的。” 赵寻之嚓的一声拔出佩剑,咬牙说道:“魔教妖人,该杀!” 玄武令也不惊慌,说道:“那卫长青陷害自己的师兄,竟然连抚云掌也用上了,实在令人可恨,我只不过是出手替你清理门户罢了。” 赵寻之哼了一声,说道:“我们门派的事情,自然有我来料理,用得着你插手么。你是什么人,敢下如此毒手?” 玄武令慢慢的走到白马的尸体旁,蹲下身子轻轻抚摸,叹过一口气后,他说道:“徐大哥曾经救过我一命,我今日看他遭到追杀,就出手替他报了仇。” 赵寻之说道:“什么?友常怎么会救魔教的人,你们用什么手段蛊惑了他?” 玄武令听到这话,心中怒火“腾”的燃烧起来。当年他还在神灭峰学艺时,也没有意识到什么。等到后来闯荡江湖,才发现江湖中的人都用魔教来称呼自己,许多人一听说他是神灭峰上下来的,就会吓得屁滚尿流,想尽各种办法与自己为敌。他立下志愿要改变这现状,于是除暴安良,劫富济贫,不停的做好事。怎奈何人言可畏,他一己之力,完全是蚂蚁撼树。越是努力,越是心凉,无数的失望最终转化成了恨。此刻,尽管赵寻之也算德高望重的人物,可他再一次听到这样的话语时,心中的愤怒已不可压制。 玄武令目光如电,“唰啦”一声拔出宝剑,如一条细龙从洞中窜出。剑上的色彩飞速的流动着,发出淡淡的光芒。众人都是一惊,赵寻之心道:好一件瑰宝,莫非这是青龙令剑?没想到这世上竟然真有这等奇物。这么说来,这少年该是传说中的玄武令了。 玄武令知道,不管怎样,杀了卫长青,赵掌门绝不可能放他走。他估么了一下自己的实力,还是有一定把握取胜,便说道:“赵老前辈,虽然今日是我们第一次相见,但看来免不了要一场厮杀。说句实话,我其实并不清楚你徒弟之间的恩怨,可你今日害死我的宝马,我终究还是要讨个说法,失敬了。”言毕,剑指前方,身子跃起,如一道闪电劈来。 赵寻之心想好快,已经没有时间去拔剑格挡,只能先纵身飞起,避过这第一招。可惜他后面的人就没有这样的能耐了,几声惨叫中有两个人倒地。 赵寻之在空中拔出宝剑,寒光闪动,他调转身体,一蹬房子的房檐,射向玄武令。玄武令不闪躲,把剑摆在身后,迎着赵寻之扑上前去,二人双目对视,如电如炬。赵寻之双手握住剑柄,居高临下劈玄武令的头颅,玄武令则斜着把剑向上挡去,两把剑碰在一起,发出刺耳的一声巨响,闪出巨大的火花,把黑暗中凶狠狰狞的两张脸在一瞬间照亮。俩个人都向后飞去,滑翔了好远才站住,暗自为对方叫了个好。 赵寻之以剑引路,刺玄武令的面门,同时内力涌动,裹住对方的上身,阻碍他移动。玄武令以攻为守,在一瞬间连刺十剑,剑光把赵寻之包得严严实实,逼迫他撤剑回守,然后动用身法,绕到他身后,左掌发力拍向脖子。赵寻之觉得脑后生风,只能立马就地卧倒,姿势有些狼狈,他脸一红,使出抚云掌,猛攻玄武令的下盘。 虽说都是抚云掌,和卫长青的完全不可同日而语,玄武令知道厉害,连忙用腿踢开,一阵火辣辣的痛传上来。他心道,好可怕的内功。赵寻之也在心里说道,竟然安然无恙,再加点力量看你如何。他打算使诈,一边用剑画些虚招,一边汇聚内力,右手筋脉喷张,竟比平时足足大了一圈。可这招数早被玄武令看出来了,他装作上了当,其实已经做好了防备。 转瞬之间,又战了三十几个回合,赵寻之猛喝一声:“英雄,看招!”反手去拍玄武令另一边的腰。这一招不光力量足,方式也是匪夷所思,出人意料,玄武令万没想到他攻击的是另一侧,后悔有些轻敌,一时之间无法调转力量,好在他应变能力极强,即刻旋转身子,背对着赵掌门,这才接了这一掌,可也把整个背部完全露给了敌人,极其凶险。他赌的就是赵寻之的全部力量都在右手上,在他逃离之前,来不及发第二招。 果然,双掌一碰,二人都被震得够呛,赵寻之眼看着玄武令的背就在眼前,却无可奈何,双方被弹开,他刚把身形稳住,玄武令已经转身又袭过来,双掌再一次碰到一起,赵寻之支撑不住,飞了出去,被蓝衣人接住,吐血不止。 玄武令虽说胜了,可是也不轻松,体内气息翻滚,心脏狂跳,眼前一阵发花,赶忙把宝剑还鞘,运功调息起来,可动用内力,就觉双脚发软,“扑通”坐到了地上。几个蓝衣人见状,挥剑向他冲来。 这时,赵寻之被众人扶着坐起,嘴角还淌着血,他用手捂住胸口,说道:“站住,不可!” 那几人一愣,转回头说道:“师父。” 赵寻之咳嗽几声,吐出口淤血,说道:“今天的比武,是我们输了,我们心服口服,趁人之危,以少胜多,不是华山派的作风!”他心里说道,如果最后这下他出的不是掌,而是剑,那我此时还有命么? 这几个人说道:“师父,他可是魔教的人啊,您对他们还用得着这样么?”赵寻之没再说话,用手挥了几下,这几人只能转过头瞪了玄武令几眼,退了下去。 玄武令双手一抱拳,说道:“赵老前辈果然是豪客,玄某佩服。” 赵寻之被人搀起来,他似乎想要说什么,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带领着所有人渐渐离开了。 玄武令目送着他们走远,又低头看看白马,说道:“没事了,出来吧。” 房子后面探出个小脑袋来,正是那小姑娘,她瞪大了眼睛左右看看,确定没人后就溜到了玄武令跟前,说道:“可惜了这匹马了,它叫什么名字?” 玄武令说道:“它叫闪。”然后蹲下身子,最后抚摸了一次马的脖子,站起来说道:“现在我们只能走回去了。”小姑娘裹紧了衣服,点点头。 第五章 玄武令家 二人开始沿着道路向黑暗前进。北风呼啸,雪片如刀。这孤零零的二人,低着头,没有任何言语。走了好久,小姑娘抬头看着玄武令,说道:“哎,你这人还真是奇怪,你怎么就不问问我叫什么名字?” 玄武令此刻正是心乱如麻,经此提醒才想起来,于是说道:“那你叫什么。” 小姑娘一拍手,说道:“我叫东方澈,你可以叫我小澈。” 玄武令叹口气:“你果然姓东方。”其实他早已经明白,既然徐友常拼死保护,这姑娘必然就是师父的女儿。可他还是心存侥幸,希望是一场误会。 小澈说:“当然了!我爹姓东方,我也姓东方,这不是最起码的道理吗。” 玄武令说:“是,是。” 小澈问:“你在烦躁什么?是害怕护送我的路上被人追杀么?” 玄武令说:“不是。小澈,你能把事情的经过告诉我么?除去那些你娘不让说的。” 小澈说:“当然可以,可是很遗憾,我其实也不知道什么。我和我娘在一个很偏远的地方隐居着,生活一直非常平静。后来我娘就不知道得了什么病,身子一天比一天虚弱,最后徐叔叔来了,我娘临死前让他把我送到我爹身旁,就这样。” 玄武令问道:“你娘是怎么和徐友常认识的?” 小澈说道:“那我也不知道,反正徐叔叔常来我家串门。” 玄武令问道:“那你们又是怎么和卫长青打起来的呢?” 小澈说道:“本来我们的行程很隐秘,但是估计是被蓝衣人偷听去了些东西,他知道我是神灭峰的人,便在几天前,我和徐叔叔一起吃饭的时候,突然冒出来,暗算了我们,然后一路追杀了过来。” 玄武令点点头,不再言语。 小澈问道:“我听见那个蓝衣人叫你玄武令,对么?” 玄武令点点头,小澈说道:“玄武令,玄武令。想来,必然还有朱雀令,白虎令和青龙令喽。” 玄武令说:“没错,朱雀令和白虎令是我的师兄,青龙令,则是我背上的这把剑。” 小澈说道:“有意思,你的这把剑好厉害,是用什么做的?” 玄武令道:“我也不知道,它是我师父……也就是你爹当年闯江湖时得到的宝物。” 小澈说:“是么,我爹的?能给我看看么?” 玄武令取下青龙令剑,说了声:“剑很利,小心。”递给小澈。小澈显得很激动,从内到外的细细观看,抚摸。剑体内的色彩也似乎很兴奋,发出的幽光照亮了小澈红扑扑的脸庞。她也学着玄武令的样子舞了几下,问道:“玄哥哥,你能告诉我我爹是个怎样的人么?” 玄武令心中疑惑,说道:“这么说,你不认识他?” 小澈皱着眉头摇摇头,说道:“我自从生下来就没有见过他,我娘也从来不对我讲,更不允许我问。” 玄武令叹口气,想了想,说道:“师父他老人家是个大侠客,武功天下第一,为人侠肝义胆,世人敬仰,是真真正正的大英雄。” 小澈一脸的质疑,说道:“你骗人,我这一路以来,听到所有人都说神灭峰是魔教,说我爹是大魔头!”她从小没有任何来源可以知道父亲的信息,一直靠幻想爹的形象来慰藉自己。她见娘长得倾国倾城,就理所当然的把自己的爹想象得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继而把爹的人品和武艺都想得高山仰止。直到她自己踏入江湖,才刚刚几十天,就引得血雨腥风。而在一连串的厮杀中,她不停的听到人们把神灭峰称之为魔教,把爹称为大魔头,这严重动摇了父亲在自己心里本来的形象。 玄武令答道:“这……那是他们胡说,是他们误解了师父。” 小澈说道:“是么?那怎么会每个人都误解?我爹他做了什么使得人人都误解他?” 玄武令一时语塞,他不知道如何向一个初涉江湖的小孩子解释这一切,烦躁又涌上来,便说道:“现在给你说你也不懂,等你慢慢长大了就知道了,总之你记住,师父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小澈很不满意这个答案,她撅起嘴:“哼,看你也比我大不了几岁,怎么总喜欢作出一幅老江湖的嘴脸来?”说完顿了顿,又低沉的说道:“他要真是个好人,又为什么要抛下我们母女呢?” 玄武令说道:“这个……恐怕只有师父和师娘知道了。我估计,师父应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心想:暂时还是不要告诉她神灭峰的规定吧。 小澈眼眶里渗出了点点泪花,她问道:“这么说来,我爹他从来没有向你们提起过我,你们也从来不知道我的存在,对么?” 玄武令说道:“是的。” 小澈心道:这样看来,我爹一定是非常心硬血冷,这个玄武令因为是他的弟子,被他管教的怕了,所以不敢说他的坏话。唉,我娘去世,非要徐叔叔把我送到我爹手里,他俩聊了好久好久,却一句也不肯让我听。倘若我到了神灭峰,我爹对我必然很差,肯定还会有好几个后妈,整天活着就是欺负我,我的日子得有多苦。越想越是难受,眼泪啪嗒啪嗒的掉了下来。 玄武令瞥见小澈在哭,心想:真是奇怪,突然就哭起来了,刚才场面那么凶险,也没见她哭啊。 玄武令很小的时候因为天资过人,被确定为东方渊的三个徒弟之一,换句话说,既是掌门的候选人之一。所以他一直远离任何姑娘,女子的心思自然是一点也不懂。他本想就任小澈这样哭吧,可又看她的模样实在惹人怜惜,便说道:“哭什么,不要哭了。” 这句话虽然又生硬又无趣,但已经是玄武令能想出来的最能安慰人的话了。 果然,小澈哭的更厉害了。她把青龙令剑狠狠的向空中劈了俩下,用力还了鞘,塞到玄武令手里,不再说话。玄武令看见自己的话没有奏效,知道无计可施,也就放任不管了。 不知不觉中,他俩到达了玄武令的家,虽然是在黑暗中,可是依然可看到这里是树木丛生,大多为杨树,在寒风中笔直且错落有序,只有一条小道弯曲穿过,在一僻静隐蔽之处,搭起一间小木屋,实在是悠然之极。 这小屋子看起来应该是自己动手做的,取材当然就是周围的树木,占地并不是很大,风格就像玄武令本人一样,简单素雅,房顶有着一层积雪,屋子后面有玄武令自己种的几颗桃树,屋子前面围了一圈矮矮的栅栏,已经被雪埋了一多半。 吱呀的一声推开单薄的木门,走进小房子,里面伸手不见五指。玄武令打着了火折子,把屋里仅有的两根蜡烛点着,这才勉强可以看清楚。房间里摆设甚是简陋,靠着墙壁有一张木制的床,宽度只够一个人睡,上面放着一块枕头和一张薄薄的蓝色被子,虽然都有点破旧,可是可以看出来玄武令是一个爱干净的人,被子被洗的都有点褪色了。靠着床有个柜子,足有小澈那么高,柜门紧闭。在房子的另一头,有一张木桌,桌上有俩分茶杯,两份酒杯,桌子下有两个凳子,除此之外,别无他物,虽然很单调,但是可以看出来非常的精致,屋子里也是干净的一尘不染,这些东西在昏暗的烛光里显得古朴、安详。 小澈此时心里终于好受点了,毕竟还是孩子,容易被新鲜事物吸引。她在屋子里转了几圈,摸摸这里,拍拍那里,用敬佩的眼光看着玄武令说道:“你这屋子好特别啊,是你自己做的么?住在这里面就跟住在大森林里一样了。” 玄武令哼了一声,坐在椅子上盯着她看。小澈被盯的心里发毛,浑身不自在。心里骂着这人真是讨厌,一点也不害臊,就转过身去,慢慢的在屋子里走,但无论走到哪里,都躲不开那利剑一般的眼神,仿佛无数的针如细雨一般扎在自己的身上,她为了缓解一下这尴尬的气氛,就无话找话的问道:“这么宽敞的屋子只有你一个人住么?你的老婆孩子呢?” 玄武令说:“没有。” 小澈略带惊讶,说道:“你就这么一个人过日子?这是怎么坚持下来的,要是我早就孤单死了。” 玄武令说道:“习惯就好了。” 小澈揉了揉自己肉肉的下巴,说道:“我瞧你也有二十出头了吧,怎么的连个老婆也没有?是了,肯定是你这人性格太过古怪了,对不对?我猜啊,人家说媒的拉了姑娘来给你介绍,你肯定就像现在瞪我这样盯着姑娘一个劲的看,不管对方说什么,你都不好好回答,直盯的姑娘吓得跑回了娘家,再也不敢出来。你没办法啊,就只好盯着那媒婆看,看的那些媒婆也吓得逃回了家,再也不敢来给你说亲,你这才罢休,所以到现在还是孤身一人,我说的对不对?” 玄武令单独生活多年,不苟言笑,江湖里若是有人敢这样开他玩笑,早被他把脑袋削掉了。可是今天面对小澈,却是一点气也生不出来,他心里也诧异自己会这样,又不愿多想,就道:“说够了没,说够了就赶紧去睡觉吧。”说罢,一指那床,心想:以后估计就没有这样安稳睡觉的日子了,唉,明天起来,不知道要面对怎样的生活。 小澈瞄了一眼那床,皱起了眉头,并没有动身,说道:“你就让我睡这?” 玄武令也看了一眼那床,没发现任何异样,就问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小澈气呼呼的说:“你想冻死我啊,你家里连个取暖的东西都没有,这被子还这么薄,躺在这里和躺在外面雪地里有多少分别?我能活到明早么?我看啊,你就是嫌把我送到神灭峰太累,所以准备就这样谋杀了我,自己还一点罪名也不担,真是好妙招啊,你说,是也不是?” 玄武令这才明白过来,暗笑自己确实好笨。他习武多年,内力的浑厚,深不可测,春夏秋冬的变化对他影响很小。即使在冰天雪地里睡觉,气息也会自发的在身体上下流动,产生热量,驱走寒冷。可是小澈是个毫无内力的小姑娘,她若是也这样来,估计就真的活不久了。 第六章 又陷重围 玄武令把自己衣柜里的几件衣服取出来摊开,摞在了她的被子上,又拿出一个旧火盆,把里面不知道放了多久的灰倒去,在一个角落里摸出了一点柴炭渣,又到外面折了些枯树枝,点着了放在她床边,屋子里总算有点暖气缓缓的冒出来,小澈蹲在火盆旁,把自己冻得通红的小手伸出来好好地烤了烤,暖流沿着她的手臂一路蔓延到了她的心里,盆子里哔哔啵啵的发出些轻微的声音。玄武令说道:“先凑合一晚吧,明天出发去神灭峰,之后一路上咱们住客栈,就没有这问题了。” 小澈点了点头,脱了鞋子,整齐的摆在床底下,钻进了被窝,紧紧的裹住被子,尽量不留一点缝隙。玄武令把火盆往她的床边推了推,又怕火苗会把床燃着,就又往出来撤了一点,然后坐回自己的椅子,调起内息,缓缓地呼吸吐纳了几次后,悄悄的入睡了。 小澈刚勉强入睡了不久,就被冻醒了过来。她双腿蜷缩着,不敢伸直,牙齿相互碰撞,浑身抖个不停,感觉这被子好像在冰里泡过一般,寒冷从全身各处直刺她的骨髓。她看到玄武令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的,应该已经睡着了,就不忍心再叫醒他,想强忍住,可越睡越觉得冷。 又过了一阵子,就听见玄武令站起身子,向她走来,在黑暗中,他的身影看起来那么的高大。小澈一惊,说道:“怎么,你醒了?” 玄武令没有说话,只是用一只手隔着被子抓住了她的肩头,瞬间,她就感到一股暖流从肩头传遍了全身,周身上下如沐阳光,全身无比的舒服安乐,每一个汗毛孔都舒张开来,每一条神经都在专递着愉悦的快感。她知道这是玄武令在给她传送内力,心里一阵感动。要知道内力的修炼非常的耗费精力和时间,是在练武的过程中一点一点的攒出来的,许多奇特的武功招式都很好学,难的就是这内力的积累,所以每个人都把自己的内力当做珍宝,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绝对不会轻易给他人使用。更可况在之前的战斗中,玄武令已经受了伤,此刻为了给自己驱寒竟然这么大方,小澈的心里也是暖暖的一阵感动,等到自己的全身已经热乎乎的了,她轻轻的说道:“好啦好啦,这么宝贵的内力,太多了我可受用不起,你也赶紧去睡吧。” 玄武令“呼”的一下收了掌,出了一口气,转身回去坐下了,他的内力在小澈的身上沿着经脉一圈一圈的流转,不停的带给她温暖,这一晚上是不会再冷了。这时外面又开始下起大雪来,轻轻的落在这所小木屋上,小澈听着雪花“簌簌”的飘落声,在加上这几天颠沛流离的生活带给她的巨大困倦感,很快就沉沉的睡去了。 无尽的暗夜中,这所小房子显得那么的渺小,混杂在树林和白雪之中,无声无息,像是海浪中的扁舟,正在偷偷的享受一份来之不易的宁静安详,屋子里疲倦的两个人,在各自美丽的梦里过自己想要的生活,火盆里的火虽然渐渐的熄了,可是温暖却不曾离开。这样舒缓的气氛里,谁又能想到这屋子里的人后来竟然把天下搅了个天翻地覆。可惜这世道如此残酷,江湖里的诸多纷争在横扫世间的每一个角落,也渐渐的逼近这所房子。 大概到了三更天的时候,玄武令猛地从梦中惊醒,提起警惕心,他听到了一连串由远而近的脚步声,正在快速的向自己的房子靠近,而且来人不少。他心想:不好,我这房子地处偏僻,方圆几十里除了我再无他人,这些人定是冲着我来的,看来免不了又要来一场厮杀了。 他侧耳听去,判断出总共有十个人正在飞速靠近,每一次脚步发出声音的地方都和上一次差着好远,可见轻功很强。他心道:对了,还好今天下了大雪,踩在雪上难免会发出声音,倘若在平时,我在熟睡中肯定没有办法听见他们的动静。这些人武功如此高强,是什么来头?而且一来就来十个,以自己的能力,单打独斗没问题,要是十个一起上,肯定抵挡不了,这该如何是好?他心里有些焦急,眉头紧锁。 顷刻间,那十人就来到了房屋跟前,没有说任何话,就立刻分散开来,有的上屋顶,有的趴在窗下,有的靠在门口,把一个房子的各个方位都守住。看来是之前早就商量好的,这些位置一旦守好,就形成了一套阵法,不光屋里的人没办法逃脱,一旦打斗起来,阵法中的人相互合作,可以产生加倍的力量。等他们各自站定了位置,也不急着发起攻击,只是静静的守在原地,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玄武令不敢轻举妄动,也不打草惊蛇,只是轻轻抽出宝剑,然后运功提气,作出守势。这宝剑一旦灌入内力,光芒就锋利起来,跃跃欲试。此时的小澈还什么都不知道,睡得正香,一张笑脸安静的像月儿一般,几缕青丝伏在上面,被自己的呼吸吹得微微飘动。 玄武令就这样等了一盏茶的时间,发现他们还不动手,忍不住疑惑起来:怎么还不进来,莫不是要用什么诡计?他把心一横,心想要不就直接冲出去,和他们拼个你死我活。可又一想,自己的身边还带着小澈,战斗中要保护她,难免顾此失彼,说不定到小澈没有保护好,自己的性命也会搭上,还是再等等吧,敌不动我不动。看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他更加警惕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玄武令听见远方又传来脚步声,这次的来人功夫明显不如这十个,声响大了不少,速度也慢了许多,但是数量很多,估计在百人左右。玄武令心想:原来这十人是在等援兵,怎么武林中这么多好手突然能聚在一起?都是为了抢小澈么?还是华山派的人?不行了,只怕来兵源源不断,得赶紧冲出去。 打定主意,他想叫醒小澈,又怕她一醒来就说话,惊动了外面的人,就直接先点了她的哑穴。一点之下,小澈醒了过来,看见玄武令举剑站在床前,张嘴就想问:“你干什么。”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来,黑暗中隐约看到玄武令向她打了个手势,就知道情况不好,心里忍不住痛骂这些混蛋,竟然连一刻的安宁都不给。她拿开被子,穿好鞋,刚准备下床,却被玄武令抓着腰,往空中一举,然后一翻,夹在了腋下。 玄武令把气贯到宝剑上,剑自发的开始颤抖,寒光悠悠,冷气逼人,好像一只饿久了的猛兽正在向自己的猎物亮出獠牙。他心里清楚不能硬拼,便先是瞅准了屋顶的一个家伙的位置,接着身子半伏,双脚猛向下一蹬,“噌”的一声把自己射了出去,速度之快,犹如离弦之箭,同时剑向前指,就听见“咔”的一声巨响,屋顶先是被宝剑刺穿,紧接着又被剑气撞开一个大洞,玄武令穿洞而出,一剑挑飞了屋顶那人,自己跃上半空。那人啊的一声惨叫,死尸就落在了几丈以外。 玄武令并未容敌人有一丝的喘息,击中后在空中一边转身,一边把剑交到左手,右手从胸口一探,摸出俩支飞镖,甩手向俩个距离最近的人打去。这一串动作一气呵成,像是训练过千百遍一样,速度又是极快,这些人措手不及。其中一个离着他很近,那镖正中哽嗓,立刻就要了他的命,仰面栽倒,摔下屋顶。另一人距离稍远一些,看见黑暗中有一点星光一闪,照着自己的面门扑来,凭着经验知道肯定是有暗器,赶紧用尽全身的本事,双腿一蹬向上飞去,可惜还是有点慢,那镖噗的一声中了他的大腿,劲力很大,整只镖都埋了进去。那人疼得“哎呀”叫唤了一声,从空中落下,斜着栽倒,滚下房顶,不停地放声惨叫。 只是一眨眼间,两个人就丢了性命,一个人受伤倒地。玄武令这才慢慢的从空中落到了屋顶,可是等他双脚挨了地,没有丝毫的停顿,又一蹬,向着密林的方向飞去。剩下的几个人吃惊不小,一时忘记了收神,好像在欣赏一场华丽的表演,呆呆得看着玄武令飞下屋顶,落地后又一个筋斗,施展起轻功,头也不回,朝着森林深处越奔越远。 这些人才反应过来,虽然是仇敌,可心里也忍不住的赞叹:这人的武艺和才智当真盖世无双!他们“唰唰唰”的抽出了自己的武器,大叫一声:“追!”,一同沿着玄武令离去的方向,浪一般的涌去。 寂静的树林,一半被黑夜染黑,一半被白雪染白,森林里没有任何的道路,有的只是无穷无尽的树木,这些树木早就落了叶子,却开着数不尽的梨花,虽无声息,却有威严。正低头注视着林子里发生的一切。 第七章 冤头债主 此时的雪正下到最大的时候了,漫天遍野如鹅毛一般铺天盖地的往下飘,每个人的眼前好像都有一道永远穿不破的白色屏障,一直保持在一丈外。所有人头顶都被雪染成了银白色,前半身结了一层霜,但却没人顾着去用手拨一下,他们把全身的力气都集中在腿上,胸口提着气,眼睛紧盯着前方,不断迅速的闪避着迎面扑来的粗壮树干。树林里只有人的喘气声和踩雪的“咯吱”声,在这大半夜一路传播,听得人万分紧张。 玄武令已经使出了十成的功力,但是毕竟腋下夹着这么大的一个人,吃亏不少,时间一长,就觉得人越来越重,速度便减缓下来。小澈被脸朝下的这么夹着,看着白雪亮晶晶的飞速向后退去,脑袋晕的直犯恶心,只好把眼睛紧闭住,有心放声尖叫,奈何嘴里什么声音也出不来,满腹的力量只化作一团团的白气。玄武令一边奔跑,一边用眼角向后一瞄,暗叫不好,追杀的人是越来越近了,刀剑随着手的挥动一闪一闪,那刀刃呲牙咧嘴的笑着,领先的那个人距离他已经只有七、八步之遥,玄武令想加快一点速度,却始终没办法再挤出一点力气。 几个眨眼间,后面的那个人就要追到了,他已经举起了手中的鬼头刀,准备劈下。这时,玄武令向着一棵粗壮的杨树奔去,在距离一丈远时,纵身跳起,双脚蹬向树干,同时抽出宝剑指向身后,这一下正中树干,蹬了个结结实实,这树嗖的一下把玄武令弹了回来,撞向那个冲在最前面的人,那人哪里反应的过来,怎么刹也刹不住,被刺穿后撞飞出去,扎进积雪里,磨出一路的血迹,这时,被玄武令蹬中的那棵树上的雪才纷纷落到了地面,哗哗声如细雨。 玄武令收住身子,原地站定,这一手真是漂亮,令人叫绝。可自己也被剩下的六个人追上,团团围住。 这伙人眼里喷射着杀气,兵刃嚣张,死死地瞪着他。经过刚才那么长时间的奔跑,每人都呼呼直喘。他们忌惮玄武令太过厉害,不敢冒然上前,双方就在这样的对峙中各自找寻着机遇,这时,暴风山呼海啸一般的袭来,像是天神在低沉的嚎叫,积雪被大片大片的吹落在地上,雪花借着这风势,一改刚才的温柔形象,噼噼啪啪的打在人们的脸上。 玄武令横剑在前,环顾四周,全身不敢露出一丝破绽。借着宝剑发出的光芒,他这才有机会仔细看一下这些人,但见他们的衣着打扮各不相同,手里的家伙也相差甚远,显然不是同一个门派的,年龄都差不多在三十岁往上,四十岁往下,体型不尽相同,面相都很生疏,显然从未见过面。这些人对玄武令也充满了好奇,从头到脚仔细的把他看了个遍。看到小澈时,几个人交换了一下眼色,微微点点头。 有人喊道:“玄武令!你死到临头了,知不知道?” 玄武令冷笑一声,看着说话之人。此人是一个彪形大汉,身高过丈,满脸的络腮胡子,手里握着一把大刀,这刀大的异常,光刀身就足有半人高,要是上秤秤一秤,重量应该在百斤左右。他接着说道:“我劝你赶紧交出兵刃和这个娃娃,跪在地上让我一刀把你砍死,给个痛快,这样对你我都好,你少受点折磨,我们也省把子力气。要是你非要抵抗,嘿嘿,你也应该能掂量出来,一个人怎么可能是我们的对手,一会儿要打起来,可怪不得爷爷我下手没分寸了!” 玄武令听完后哈哈大笑,道:“好大的口气啊,众位这么自信就能杀的了玄某?怕不要这么早就夸海口吧。” 这几人见他处之泰然,功夫深不见底,自己也没十足的把握,但嘴上是不服输的:“哼,故作冷静,鸭子嘴硬罢了。双拳难敌四手,更别说你还夹着这个娃娃,必输无疑!” 玄武令面色冷峻:“但不知道几位敢不敢报通一下名姓,好让我也知道今儿个到底是谁来我剑下寻死。” 那人把刀背抗在自己的肩头上,说道:“这你就不必知道了,我们都是江湖里的无名小辈,就是告诉你你也不知道,你还是赶快投降吧。” 玄武令心想,果然不敢透漏自己的名字,又是一群敢做不敢当的怂货。他用鄙夷的语气说道:“怎么,六七个打我一个,占了这么绝对的优势,却没有一个人敢报一下自己的名姓?” 这些人互相看了看,显然是商量过的,没有一个人说话。 玄武令鼻子里嗤了一声,说道:“各位可真是磊落,功夫这么高也自称无名小辈,哼。死活不肯透漏身份,只怕是害怕自己做了不光彩的事情被武林人知道吧。”他说完,目光往各人脸上一扫,一股浩然正气迸发出来。他又说道:“但不知玄某何处得罪了各位,竟然惹得大家如此认真的追杀?” 那个扛刀的大汉说道:“管你惹没惹,只要你是魔教神灭峰的就人人得而诛之,你们作恶多端,不除了你们,这世上永不得安宁!” 玄武令又是一阵大笑,他说道:“真是好不要脸,明明一堆高手聚在一起想抢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却一个个遮遮掩掩,扭捏的样子都快赶上小媳妇了,哈哈,连自己的名字也不敢说,还说一些乱七八糟哄小孩子的理由,我玄武令今天竟然要和这么一帮子废物动手,真是丢人现眼!”玄武令知道,江湖中人最怕激将法,有时候他们明明知道面前是个陷阱,还是会心甘情愿的往下跳,所以他尽挑一些难听的话来说。 果然,这一招奏效了,一个手拿双刀的家伙气得浑身发抖,头顶上冒白气,以至于雪片到了头顶一尺之处就化成了水。他走上前,把双刀相互一碰,嚓的一声巨响,大吼道:“玄武令!你少乱放屁!你不是说我们遮遮掩掩么,好,你来看看我是谁!”旁边同伴有心阻挡他说话,可已经迟了,几个人颇感无奈。 玄武令定睛看了看,这人普通人的身高,浑身上下练得十分精壮,穿着一身的黑衣,上面什么装饰也没有,双眉如剑,下面长着一对豹子眼,透着凶光,鼻梁高耸,嘴巴因为太过生气而紧绷着,皮肤比较黝黑,长得也算是一表人才。玄武令看罢,说道:“果然是无名小辈,我不认识。” 那人双目快要迸出来,咬牙道:“好,你不认识我也算正常,那么我问你,你可记得泉城的双刀圣手,李颜?” 玄武令心道,李颜?这人是谁。不过他对泉城这个地名倒是蛮熟悉的,稍一思索,说道:“哦,想起来了。我三年前曾游历到泉城,小住过一段时间,观赏了一下那里的美景,临离开的时候,宰了一个恶人,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但当时那人的双刀确实使得还算不错,现在想想,应该就是你说的什么双刀烂手吧。怎么,你是他什么人?” 那人听着玄武令这样侮辱李颜,气的哇呀呀的一阵暴叫,说道:“我就是他的师弟,岳真!冤有头,债有主,今天,我就是来给他报仇来了,玄武令,你别想带着你的狗头离开这里!” 玄武令说道:“那个什么李颜,作恶多端,罪大恶极,我杀他为老百姓除害,有什么不对。现如今你还来给他报仇,可见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今天一并收拾了!” 岳真大概是回忆起了当时的景象,说话的时候已经带上了哭腔,他说道:“你放屁!我师哥为人宽厚,乐善好施,广交好友,他老人家在整个泉城乃至整个江湖都留下了美名,你去泉城打听打听,普通老百姓聊天时说起我师哥,哪个不竖起拇指,夸上一句‘真是个少见的好人呐’,可是你这个魔头,竟然用那么残忍的手法把他活活折磨致死,然后尸首分离。将我师哥的头挂在东城门口,身子却挂在了西城门口,天下还有比你更歹毒的人么?从那以后,泉城上下所有人对你是恨之入骨,发誓要给我师哥报仇。我这三年来苦练双刀,一刻也不敢懈怠,终于啊,苍天有眼,让我今天把你堵在了这儿,我要把你分成八块,祭奠我师哥在天之灵。”说罢,他仰天叫到:“师哥,你看到了么,师弟今天要为你报仇啦。”他越说越激动,到后面的时候,已经哭的不成样子。 可是在这过程中,玄武令却边听边摆出一个甚是得意的表情,头微微仰起,嘴角向上翘着,脸上带着笑容,好像他做了一件值得大大表扬的事情一样,这和岳真的悲痛形成了强烈的对比。等岳真这一通说完,玄武令回答道:“哈哈,为人宽厚,没错,太宽厚了,可惜这家伙的脸皮更加宽厚,是个大淫贼!仗着自己有些武功就常常在夜里潜入有漂亮姑娘的百姓家,将她们点了穴道,然后偷到荒郊野岭奸污。为了不留下证据,他每次行凶完后都会把受害女子活活掐死,然后扔到狼窝附近让野兽把尸体吃个干净,一旦有尸体被他人发现了,他就会对着大伙儿说:‘你们看,这手法这么残忍,一定是魔教中人所为。’这样灭绝人性的做法,神灭峰上的人就是再凶残上一百倍也绝对干不出来。至于乐善好施,哈哈,他背地里抢了那么多人的银子,拿出点零头来施舍,有什么可值得夸奖的?要不然,他一介武师,怎么能出手这么阔绰,还修起了十层大院的王府?” 第八章 以寡敌众 岳真早都忍不住了,大叫到:“放屁!胡说!住嘴!你血口喷人!” 玄武令看着他说道:“呵呵,我胡说?那我问你,三年前的泉城是不是经常有这些类似的案子发生?是不是官府怎么查也查不出来?是不是自从李颜死后案子立马就少了很多?” 岳真一时语塞,他是一个极其耿直的人,以至于有些呆板,听玄武令这样讲,忍不住回想了一下当年的情况,发现好像确实如他所说的那样,心里不免震惊万分,可是要他立刻就相信平日里和蔼可亲的师哥是个那样穷凶极恶的人是万万不可能的。岳真的心里乱成了一团麻,失去了方寸,嘴张了几次,都没有说出话来。 他旁别的一个人恐怕这样下去情况有变,把自己的剑抡了个花,说道:“大家不要和他乱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废这些话有什么用?说不定有人还会被这小子的花言巧语所迷惑,大家听我的口令,一起冲上去,把他碎尸万段,三,二……” 岳真有些急了,大吼一声:“住嘴!”那人被吓了一跳,停住了倒数,眼里又是愤怒又是怨恨。岳真对玄武令说道:“你这么说,可有任何的证据?” 玄武令不敢再拖下去,右手悄悄的运起了气,左臂也把小澈夹得更紧,脸上不动声色,说道:“证据?嘿嘿,老子我就是证据!”话音未落,“唰唰唰”就向着岳真刺出了三剑,这三剑非同一般,名叫“诛浪”,虽然只有三剑,但刺出去时招数纷繁,如同有无数把剑在向你刺来,同时一招推一招,给人千层浪迎面压来的感觉,气势无人能挡。 岳真不敢硬接,脚一蹬向后飘去,一边缓冲这剑气,一边挥双刀挡开了前两剑,直震得自己双臂发麻,双掌剧痛,双刀几乎脱手。不等他有时间重新聚力,第三剑已经冲到了面前,剑气割的他脸上生疼,眼看无法阻挡。幸好这时有俩人追了上来,分别从斜后方向玄武令刺来一剑,直指他的软肋,玄武令功败垂成,心道可惜,只好收回第三剑,使了一个“回头是岸”,身子急转,带动宝剑抡成一个光圈,把这两剑挡了出去,那俩人根本招架不住,被这一下同时震开,倒退了十几步才站住。剩下的三个速度稍慢的人这时也补了上来,和玄武令缠在了一起,喊杀声响彻天地。 之前玄武令分别用一招就杀死了三个对手,那全是沾了出其不意的光。这几个人的武力本来就不弱,合在一起更是厉害。玄武令夹着小澈,武力根本施展不出来,虽说他是顶尖的高手,此时也很吃力,时间一久招数慢下来,身上一些地方不时的受些小伤,虽然都不在致命的地方,但时间一长也会吃不消。 玄武令很着急,不敢再这样拼下去,可是具体怎么办,他也没有主意,只能先冲出去再说。那几个人见他有心逃跑,信心倍增,越打越顺,互相配合得天衣无缝,玄武令冲了几次都失败了,那几人求胜心切,就把招数向着小澈身上招呼去。玄武令心里骂着真是歹毒,挥剑护住,这一来,左右难以顾全,招数呆滞,顷刻间,身上又中了几剑,血浸湿了衣衫。 危机之中,他心生一计,打斗中把身子往下一伏,使了一招“无风起浪”,向着这六个人的下盘攻去,因为人腿的灵活性不高,而这一招要求剑的舞动越迅速越好,越花越好,像玄武令这样的高手,一旦舞开了,普通人连剑身也看不到。剑风撩动,爆发出一股股强劲的剑气,把地上的积雪冲了起来。这六个人心里本来正高兴,突然眼前就如同雪崩扑来一般,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瞬间每个人的正面都沾了一层白雪,越来越厚,蒙住双眼。那雪的劲力很大,化身成几万几亿个细小的暗器,无可阻挡,打得人隐隐作痛。他们只能都使劲挥动武器护住下身,竟然没工夫去拨开脸上的雪。好一阵大乱,剑气和雪花终于慢慢消散,六人这才抽出手来把脸上的雪抹干净。这样每个人都是前白后黑,正面只有脸露出来,被刚才的雪片打得红扑扑的,好像六只大猿猴屁股一样,样子很是好笑。但是在这紧要的关头,没人顾得上这些,他们往四周一看,哪里还有玄武令的影子? 六人心里一凉,又气又急,没料到对手这么狡猾,猛听见东南方向大约几丈外传来“嘭”的一声,同时一棵大树晃了晃,六人相互对视一眼,不假思索,朝着东南方向狂奔而去。 等他们终于消失在黑幕中,从树上跳下一人,稳稳的落在地上后,没有片刻的停顿,向着相反的方向跑去,这人正是夹着小澈的玄武令。原来刚才,他把雪卷起来之后,趁乱就上了旁别的一棵大树隐蔽起来。看到这几个人安定下来以后就四处找他,便拿出一支飞镖,向着东南方向一甩,正射中一棵大树,这才把这六个人引开了。 玄武令抓紧这机会卯上命的狂奔,刚才的战斗消耗了大半力气,再加上身上有伤,没多久就觉得精疲力竭,头昏眼花。恰好此时,发现不远处有一个山洞,洞口很隐秘,大约有半人高,他来到洞口,看看里面没有其他东西,一猫腰钻了进去。 等入的洞来,发现这洞并不宽敞,也不够深,但是足够隐蔽俩个人,洞里蜘蛛网密布,显然没有什么人来过。玄武令轻轻的放下小澈,侧耳听了一下,外面什么动静也没有。他连忙端坐身子,双手合十,向前拍出俩掌,双手一旋,举在胸前,把内力从掌心传递过去,带动全身的内力流动。这是他们门派独特的调理方法,既可以修炼内力,又可以恢复体力。不多时,气息便平稳下来,额头上渗出细细的汗珠。小澈看他这个样子,知道此时不可打扰,就乖乖地坐在了一旁看着,粉扑扑的脸上写满了好奇,双眸在黑暗中也闪亮亮的眨着。 大约过了快半个时辰,玄武令把动作一收,擦了擦头上的汗,长舒一口气。经过这一阵调理,他已经恢复了五成的气力,身上的伤口也不再淌血。他闭着眼睛,往墙上一靠,听着洞外的北风呼嚎,这才有时间悄悄的问了小澈一句:“你怎么样?身上有没有受伤?”等了几秒钟,并没有听到回答,心里一惊:怎么,莫非刚才没注意,她受了重伤,此时昏死过去了?赶忙睁眼观看,就见她在黑暗中一双大眼睛正瞪着自己,做出焦急的表情,同时手不停的指着自己的嘴巴。 玄武令这才想起来自己点了她的穴道,怪不得这一路上她一句话也不说,他心生歉意,伸手解开。 穴道刚通,经脉还没有完全通畅,嘴动起来很是笨拙,小澈已经迫不及待地说到:“哎……呦……,总于可以说哈了。” 玄武令赶紧一捂她的嘴,说道:“小声,咱们现在还没脱离危险,小心被敌人听见。” 小澈身子一颤,赶紧点了点头,想来她被人夹着,一路上又跑又打,刀光剑影就在自己身边晃动,惊险的场景接连上演,着实吓坏了。 玄武令小声问道:“你身上有伤么?” 小澈凑近了低声说:“除了你夹的,再没有了。” 玄武令瞪了她一眼,心里却觉得一阵好笑。小澈问道:“那些人是谁?” 玄武令说道:“我也不知道,但他们的武功都很厉害,肯定不是等闲之辈。” 小澈点点头,说道:“哦。估计又是来抓我的。”然后把身子往玄武令跟前靠了靠。 玄武令深知以这些人的能力,不用多久就能发现上当了,到时候必然会回来再次寻找,危险随时可能降临,便说道:“你休息休息吧,我再调理一会儿。”说罢,又进入了修炼的状态。此时天光开始渐亮,但洞里还是一片黑暗,小澈左右看看,什么也没有,她感觉又累又困,就靠着墙壁睡着了。 逐渐的,光一点一点的侵入了这个小地方,把俩个人疲惫的脸照亮,小澈的睡脸依然安详,玄武令的脸英俊苍白,上面有点点的血迹,衬托出一种沧桑感。过了一个时辰,玄武令的身体这才恢复的差不多了,他收住架势,定了定神,把身旁的小澈推醒。小澈艰难的挣开双眼,环顾了一下四周,小声问道:“怎么,有情况?” 玄武令说:“没有。走吧,我带你出去。” 话音刚落,他听见“嗖”的一声,一只镖正迅猛无比的向着小澈飞来,小澈还什么都不知道,正准备站起来。也就只有玄武令有这样的反应能力,在一瞬间,用右手把小澈一把揽入怀中,同时左手向着飞镖挡去,“噗”的一声,那镖扎进了他的左手,一阵剧痛传到心口,玄武令一声怒吼,把镖拔了出来,甩出洞口,把小澈再次夹到腋下,冲出洞外。 第九章 命悬一线 等他一出来,就被围了个严严实实。果然都是先前的那几个人。玄武令暗自后悔:刚刚全神贯注的调养,都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来的,太大意了。这几人不发一语,提家伙便刺,招招都是玩命的打法。玄武令凝神和他们斗在一起。这次,这几人也学了玄武令的办法,一边打,一边把地下的雪拨向他,努力扰乱他的招数。小澈被夹人群中间,不停的尖叫着。天上厚厚的云开始消散,阳光钻了过来,裹住这些厮杀的人,却被那些刀剑反射出去,划过天地。 玄武令看准了一个破绽,用剑拨开对方的进攻,飞腿踢向武力最弱的人,以剑开路,把包围圈打开了一个缺口,他冲了出去,这几个人叫喊道:“绝对不能让他再跑了!”,在后面追赶过来。 没跑几步,玄武令就觉着不对劲,回头扫了一眼,感觉这几人并没有使出全力,距离越拉越远。而且只有五个人,还有一个哪里去了,莫非有埋伏? 还没想完,脚下一软,“轰隆”一声就陷了下去。玄武令不亏有一身绝顶的武艺,立马意识到踩到陷进了,运气在手,举剑向下一击,借着反冲一个筋斗腾空而起,可这时,他左臂发麻,使不出力来,心道:不好,镖上有毒!臂下夹的小澈“哎呦”一声掉入了陷阱,玄武令则落到了平地上。 他心里着急,落地后赶忙向井口奔去,但是又被这六个人拦住。便高叫了一声:“小澈,你怎么样?”半晌,无人回答,估计小澈摔晕了过去了,也不知道里面有没有设其他的机关。玄武令心里火往上撞,瞪着这六个人,说道:“他妈的,今天一定要宰了你们六个缠命鬼!”,他多年来总是以清新儒雅的形象示人,此刻说出“他妈的”这种字眼,表示已经愤怒到了极限,挥剑和他们战在一起。一动武,左手的毒气就加速上攻,只能力求速战,一出手就是生平绝学“怒海千潮”,往各人身上的要害处猛攻。一边打斗,一边想办法往陷阱口靠近。这样难免分心,犯了大忌,招数失误连连。正在这时,一声清脆的声音传了过来:“玄哥哥,加油使劲打啊。” 玄武令心里一喜,觉得这平淡的一句话比世间任何声音都要悦耳。偷眼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瞧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小澈已经从陷阱里跳了出来,正站在那里焦急地观战。这个陷阱是这几个高手合力所挖,足有两丈多深,她一个没有武功的小姑娘,怎地就跳了上来?好在她看起来一切正常,应该没受什么大的伤。玄武令心中高兴,身上气力大增,招数顿时精妙无双,边打边喊道:“小澈,你赶紧跑远一点,越远越好,看我怎么收拾这些家伙。” 小澈说:“你糊涂了吗,怎么又让我跑远又让我看你打架?我要是真的跑远了,就只能听见你们叫喊‘吼,哈,嗨,呀’了。” 玄武令心想:这姑娘,真是个孩子,都这么紧要的关头了,还有心情贫嘴。这时,一幕令他瞠目结舌的画面出现了,他看到小澈脚蹬地面,似乎没怎么用力,整个人就飞了起来,这一下噌的一声就到了离地三丈之处,刚好那里有个大树枝,她双脚轻踩枝头,一吐劲,又向上飞去,那树枝竟然晃也不晃,积雪也基本没有落下来。小澈就这样连续几下窜到了树顶,然后把一个树枝上的雪擦掉,坐在上面观看战斗。 玄武令被惊呆了,他自己的轻功已经算是武林一绝,但小澈这几下比自己不知道高着多少。以前在学艺的时候他常听师父说,这轻功的最高境界就是“踏雪无痕”。当时他认定这是前人臆想出来的,轻功就算再强,终需借力而发,怎么可能踏雪无痕呢?刚才看了这一手,才知道世上竟然真有这种人。心里奇怪,不知道她为何不早些使出来,要是早知道她有这能耐,我不是早就把这六个家伙解决了么。可是他又记起,之前和小澈接触,她是当真一点武功也不会,怎么突然又这么厉害,难道自己当时看错了? 眼下没时间细想,这六人害怕小澈逃走,开始更加疯狂地进攻。玄武令把神收回来,奋勇战斗。不多时,他找准机会,挥剑如灵蛇舞动,两个人被削翻在地,立时气绝身亡。他精神一振,一招比一招快。剩下的四个人心内胆寒,这才知晓玄武令的厉害,远比自己之前以为的高出数倍,不小心一个配合失误,又被玄武令抓住机会,刺翻了两个。 到了此时,玄武令的左手已经基本没有知觉了,他越是发力,毒液运转的越快,撑到现在,力气大减,只能靠着招数的精妙取胜。玄武令晃晃头,觉得脑子里“嗡嗡”直响,双眼模糊,一股恶心泛上心头,辛亏他用力压住,才不至于当场呕吐出来。 剩下两人见他这个样子,知道是毒性发作了,心里又产生了希望,挥动兵器冲了过来。招数简化,只一味的用蛮力。玄武令使了一招“春潮暗涌”,把两人的刀剑架开去,然后飞起身,挥剑向一个人的头顶砍去,那人看见宝剑劈来,赶忙举刀格挡,可这一下只是虚招,玄武令借着这反弹力量,在空中身子一翻转,完成了一个不可能的招式,腿随之向另一个人扫去,那人侧脸重重的挨了一脚,摔在地上。 玄武令一看得手,紧追前去,一剑从他的背心穿到前胸。另一人准备来解围,终究是迟了一步,眼看着同伴被刺死,怒不自胜,举起双刀全力往下砍,玄武令就地往前滚去,躲开这一招,然后不回头地向后猛的一退,撞在那个人的胸口,他差点仰面栽倒。玄武令转身带动宝剑向他的肋骨削去。那人慌忙之中用刀挡住,要是在平时,这一下定是挡不开,只是这时的玄武令中毒已深,被他一挡后没能砍到腹部。但玄武令借着这力量,把剑沿着他的侧身向上滑动,只听“撕拉”一声,这人的左臂被整条卸了下来。 这人就是使双刀的岳真,他只觉得左胳膊一凉,紧接着就是一阵钻心的剧痛。急忙飞身跳出圈外,看着地上的左臂,几乎昏厥,心里又气又怕。他平时惯使双刀,此时没了左臂,和废人无异,无奈咬牙瞪了玄武令一眼,用右手一捂伤口,转身飞速的逃走了。 小澈在树上焦急的喊道:“哎!哎!你怎么不杀了他?你赶紧去杀了他啊,不要让他跑了,不然一会儿他搬来救兵咱俩可就都麻烦了。”她看到玄武令呆呆的站在原地,就从树上轻飘飘的落下。发现他脸色苍白,嘴唇发紫,浑身不停的发抖,是靠着手里的剑杵在地上才勉强站住。小澈并不知道他中毒了,急问道:“玄哥哥,你怎么了?” 玄武令费力的说了句:“快扶我进洞。”便支撑不住要倒地。 小澈吓一跳,赶忙照办。进入洞内,玄武令开始用功逼毒,他的左臂黑的发紫,肿的和馒头一样,手更是肿到无法攥拳。他集中全身的真气往左臂冲去,额头上青筋暴起,面庞转红,然后张开左手,这毒血就滴滴答答的滴了下来。 这样连续运了三次功,终于把毒逼出了大半,地上聚了一大滩黑血,很快被冻住了,发出瘆人的光。玄武令失血过多,又累得精疲力尽,眼睛一闭,靠着石壁喘粗气,额头上流下豆大的汗珠,他竟然没有力气再抬起胳膊擦去。寒风从洞口路过,冰凉刺进来。忽然间他闻到一股清香。睁开眼,就看见小澈的脸庞,相距只有一尺,一双大眼睛正出神而又关切地盯着自己,小嘴紧紧的抿着。然后她一抬手,用袖口轻轻的擦去了玄武令脸上的汗珠。 玄武令心里一阵温暖,表面依然不动声色,想起了刚才小澈的惊人技艺,冷冷的说道:“不敢劳烦女高人。” 小澈好惊奇,说道:“女高人,你是在说我么?可是我还比你矮着俩脑袋呢。不过没关系,等再过上几年,我就长起来了,到那时候你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叫我女高人了。” 玄武令严肃起来:“不要说笑!你刚才那一手轻功,高出在下数倍,当今世上估计也就我师父能和你相比,这等惊世骇俗的武艺却隐藏起来,累得在下丢人现眼,你这可不就是女高人么?” 小澈咯咯咯的笑了起来,说道:“果然,你误会了,这样吧,你现在伸出手来在我身上试一试,看看我到底有没有功力。” 玄武令伸手抚在她的一个穴道上,微微吐劲,一点异样都没有。若是有武艺的人,必然身存内力,在受到攻击时,会自然而然的发力抗衡,这一点是无法隐藏的。小澈果然是毫无功力。这下他也懵了,心里盘算:莫非她当时的那招只是障眼法? 小澈嬉皮笑脸地看着他,她最不喜欢玄武令作出一副大人的严肃面孔,看见他被自己搞得很疑惑,心里就很得意,说道:“怎么样,不知道了吧。” 玄武令想不明白,只能说:“怎么回事,莫非是我师娘教给你了什么独门绝技?” 小澈说:“不是,我娘是一个对武学深恶痛绝的人,我从小就被禁止练习任何武术。” 玄武令摇摇头。 小澈说:“还是告诉你吧,说起来也是一段奇遇。”她便把五年前遇到白胡子老头儿的经历讲述了一遍。 玄武令感叹道:“竟然有人能创出这样的招式,当着是绝世高人,如果有机会,真想认识一下。” 小澈说道:“你昨天传我内力以后,一直夹着我跑,情况又太紧急,就没机会施展,直到我掉入了陷阱。”玄武令站起来说道:“我的毒虽然逼出去了大半,但还是有残留,必须在两天里服药除尽才行。离这里不远有个小城镇,咱们出发去那里吧。”小澈点点头,牵着玄武令的手一同走出去。 第十章 正阳少年 出的洞外,看看满地的狼藉,积雪、泥土、血的混合物撒得到处都是,仿佛是这寂静环境里的一声尖叫,刚刚的惊险又浮现眼前,心中也有后怕。 往常的时候,玄武令常骑着白马去那座小城镇,半日就到,此时一走才知漫长。两人互相搀扶着走走停停,一直到天黑还没到达。但是这一路上却是温馨从容,别有一番惬意。玄武令多年孤独生活,现在有个人陪着自己,照顾自己,让他有了特殊的感觉,虽然平时冷酷得一句话也不多说,此时竟也滔滔不绝的讲着自己的经历。小澈从小与世隔绝,听着这些奇特的故事,心潮澎湃,兴趣盎然,一刻也不许玄武令停。好在玄武令走南闯北多年,故事没个三天三夜根本讲不完。就这样持续一整天,两人既不觉得累,也不觉的闷,晚上在一农家小院里借宿一宿,第二天接着赶路,直到中午才远远望见高大的城墙。 原来这里名叫正阳城,住着几千户百姓,生活平淡富足,是一片难得的安详宝地。今天正遇上赶集,方圆几十里的人们都把自己的东西拿到集市上叫卖,各种手艺人在街头卖艺,小孩子们蹦跳着穿街而过,行人摩肩接踵,特别热闹。 进了城,玄武令身体开始虚脱,赶忙找了一间小客栈住下。小澈身上分文没有,玄武令向来过着清贫的日子,翻遍了全身只找到几个碎银子,付过住店的钱,就够买几个馒头。小澈饿的厉害,三两下就吃了个精光,玄武令因为感觉恶心,只是强咽了几口,就再也吃不下了。 吃完馒头,小澈说道:“玄哥哥,你把要抓的药写在一张纸上吧,我替你出去抓药,你好好在这里歇一会儿。” 玄武令说:“不行,外面不知道有多少高手等着抓你,你一旦出去就是危险重重,更何况你连银子也没有,还是让我去吧。”小澈说:“你去了不也一样没银子么?还是让我去吧,你传给我的内力还剩一些,要是有什么危险,我就用尽力气飞快的逃跑,他们肯定也追不上我的。”她知道玄武令是个心高气傲的人,是说什么也不肯用特殊手段弄来银子的,去了也只能束手无策,在这方面可以使用的办法,怕是真的没有小澈的多。 玄武令想了想,只好应允,一边千叮咛万嘱咐,一边把要买的药写了下来交给小澈,最后然后把她拉到床边,把全身仅有的一点内力也输给了她。等传完以后,玄武令一下子瘫到床上,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 小澈把自己的头发全部盘起,塞进帽子里,又和店小二借来一套小男孩的衣服换上。乍一看下,完全是一个面相清秀,可爱天真的小男孩。她把药方揣到怀里出了门。 来到大街上,心里犯了难,自己什么谋生的手段都不会,怎么才能挣钱买药?一点头绪也没有,就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漫无目的的走着,脑中蹦出一个个想法:当小偷、干苦力、拾破烂……不知不觉中,越走越远,心里也越急躁。 这时,前方一阵大乱,传来吵闹声。街上的人们都朝着出事的地方涌去,小孩子天生爱凑热闹,小澈也好奇的不行,心想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要围观的人一多,趁他们不注意可以偷一点银子,这样就能救玄哥哥了。她一阵窃喜,也随着人群走了过去。 来到出事点,人们已经围了个水泄不通,小澈个子矮小,从人缝里连钻带挤,总算是到了最前面,定睛看去,只见一个老汉正跪在地上又哭又哀求,旁边站着一个胖大的员外,穿着华贵,脸上的表情趾高气扬,身后站了十来个凶狠的大汉,手里各持着铁锹,锯子,大刀等工具,虎视眈眈,好不威风。 员外用手一指老汉,喝道:“姜老头!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今儿个是最后一天了,你他妈的还没搬走,你眼里还有我朱员外么?你不搬,老子我只好替你搬,没跟你要工钱就算了,你还在这里干嚎什么!” 老头听了,磕头如捣蒜,说道:“员外啊,员外啊,这是我们的命啊,我和我女儿就靠着在这儿做点小买卖为生,这要一搬,我们爷俩就只能饿死在外了。” 众人往他俩身后看去,只见右边是个高大的王府,修得富丽堂皇,宅深院广,红漆的大门足有俩人那么高,门上的铜钉每一颗都是硕大饱满,最顶上一块微微俯视的牌匾,上书“朱府”二字,显得盛气凌人,想来定是那朱员外的家。紧靠着他家围墙的左侧有一所小店,相比之下破旧寒酸,长不够一丈,高不过六尺,屋顶的瓦片稀稀拉拉,房内的砖墙被熏得漆黑,门口支着一个小炉子,专卖饼子,可是却连个招牌也没有,好像随随便便的一阵风都可以把它刮倒,看来就是这姜老头的家了。人群中有知道事情的小声向周围人解释,原来是这朱员外准备好好的扩建自己的府邸,要占姜老头的地儿,逼着他搬家,可是老头以此为生,说什么也不肯,这才引出来的争斗。 朱员外把眉头一立,对着姜老头说道:“呸!哪这么容易就能饿死人,天下这么大,你不会到其他地方做你的买卖么?非得要待在这里,这不是故意给我找麻烦么?再说了,你的房子是我买下来的,又不是我抢来的,钱我早都给你了,你还不给我赶紧走人。” 姜老头猛的冲上去把朱员外的一条腿抱住,哭喊道:“员外啊,五两银子够干个什么啊,这不是和要我们的命是一样的么?” 朱员外大怒,说道:“别他妈的给脸不要脸,你这房子当年就是你花五两银子修的。我现在再用五两银子买回来有什么不对?合情合理么!” 老头一脸委屈:“员外,那都是几十年前了,跟现在没法比啊。” 员外吼道:“怎么,你是想讹我钱吗?你婆婆妈妈的在这儿耗了老子多长时间了,气死我了,去你妈的!”说罢,抬腿一脚蹬在了老头的脸上,可怜老头都六十岁的人了,挨了个结实,惨叫一声滚了出去,顿时就不省人事,他那躲在屋里的女儿,年纪轻轻,看到这情景从门里冲出来,抱住老头喊了一声“爹”,随即放声大哭。 朱员外连瞧也不瞧,转身对着后面的大汉说了声:“动手!”一声令下,那些人冲进姜老头的屋子,有的卸门,有的锯梁,有的刨根,叮叮咚咚,忙成一片,一所房子眼看就要被毁掉。围观的群众们早就被这阵势吓呆了,手心里渗出汗水,小澈的一颗心快速地跳动着。 这时,人群里走出一个少年,一边鼓掌,一边向朱员外走去,大喊道:“好!朱员外真是好威风,好气魄,令人敬仰,叫人佩服,好!太好了!”话里满是讥讽之意。 人们心中都是一跳,更激动起来,向着这位少年看去,就见他普通人身高,面貌甚是俊俏,浓眉大眼,透着灵气,鼻子高挺,唇如少女,面赛傅粉,穿着一身淡黄色的绸子衣服,腰间悬着一块无暇美玉,背上背着一把剑,年轻轻的非常有活力,也就是十七八的样子。 朱员外上下打量了一下他,说道:“小子,你站出来干什么,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 少年嘴角轻轻一笑,宛如冬日暖阳,神态那么平和、舒缓,像日暮时的钟声,涟漪里的鱼儿。这一点和玄武令有点像,小澈心里说道。他不慌不忙的伸手在员外的肩上拍了拍,说道:“员外,不要这么嚣张,太张扬总归是不好的,姜老头这么可怜,你又家财万贯,怎么就不能发发善心呢。”然后转身对着屋里的人喊道:“你们都给我停下,光天化日的,难道正阳城里就没有王法?” 里面的人正干到兴头上,被打断甚感不爽,俗话说,主子多大,奴才就多大。这些人呲牙咧嘴走出来,冲少年喊道:“你他妈的是什么人,和疯狗一样乱喊乱叫,不要命了么?”少年并不生气,微笑说道:“几位,出口就骂人,是刚刚吃了大粪出来的么?” 这几人多久以来都没有遇见这样的挑衅了,兴奋难耐,一来想出出气,二来在员外面前好好的表现一番。他们冲着朱员外一哈腰,说道:“员外,让我们把这个小子收拾了吧。”说罢等了一会儿,没有听到答复,偷眼向员外看去,只见他像个木头一样端直直的立在哪里,眼睛盯着前方,一动不动。 众人一楞,以为朱员外正在思考什么事情没有听到。又大声的重复了一遍,可他还是一动不动。这些人才赶忙围拢过来,说道:“员外,员外?员外你怎么了?”有个人伸手推了推他,这一推之下,员外像是被冻硬了那样倒了下去,几人手忙脚乱的去扶,偏偏一个挤着一个,十几只手谁也没有抓牢,在所有围观百姓的哄笑声中,员外“咚”得一声砸在地上。 这下这些人慌作一团,仿佛打散了玉帝的酒杯、王母的蟠桃。有的赶紧把员外扶起来,有的赶紧跪在地上请罪,有的撒腿跑进了府里,剩下的人则上来把少年紧紧围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