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琴曲之谋女天下》 第一章、雪牧 雪牧的雪永远都是柔和的,宁静的,像絮。雪牧一点都不冷,要过好几年才能真正遇到一场摸得着的厚雪。 末衍去了雪岭峰。 一时间大街小巷众说纷纭。 雪岭峰是雪牧唯一终年可见积雪的地方,在极北,快要挨着北央了,终究是隔了一条阙凉的咸湖。 有人说是因为郃帝不愿退位予末衍所以末衍才走的,也有说,末衍终于是厌倦了,骄纵奢靡的帝王,不成气候的朝廷,最主要的是近年来伏摩的利爪终于伸到了雪牧的跟前。 雪牧末氏,风雅儒士,六世皆为朝廷重官,从末衍的曾祖父起便是摄政大臣,祖父册封为敬亭王,父亲则是摄政王,而末衍是末氏一脉中最年轻的摄政王。 雪牧崇尚文风,古雅典籍,风儒雅士,一代又一代,武官被无止尽的削弱,便有了今日不堪一击溃不成军,不负当年三盛国之名。 而极西之地的伏摩,多年来始终虎视眈眈却遥遥相望不曾伸出魔爪,口才贤能之辈多有揣测,正是由于当初三盛国时期,三国互助互望,所以才唯恐一旦动摇雪牧,会引起其他两大国的戒心。可惜终究是,扶不起的烂泥只能眼看着它融入大地之中。 伏摩要来了。伏摩要来了。伏摩要来了。 末衍退隐,举家远迁,更多人谈论的居然是当今朝局,政向,却罕有人提及,那早就亏空的国库。恐怕默默垂泪的,真的只有躺在安乐大殿之中的雪牧郃帝了。 “混账!狗奴才!吃里扒外的白眼狼!”郃帝已经词穷,再也骂不出什么来。近侍洛良成阴翳的看着帝王,面上一片哀痛,心里却忍不住腹诽。这会儿倒是骂的凶,那末王爷走的时候,您怎么也不拦着呀,什么都不敢问,只喃喃了一句,“还回来吗?” 末王爷这次倒是心实,思忖了半晌才回道,“眼下局势大乱,怕出了大都,就身不由己了。”那郃帝听完却是眼眶一红,人人都以他会挽留,却是送了上好的良驹车马,眼睁睁的看着走了。 雪牧没了末氏,人心惶惶。老老少少都彻夜点灯,唯恐伏摩鬼军来袭,死的不明不白一觉就这么永远的睡下去了。 “小爷,再往北了去天气实在寒冷。您看,夫人的身子……”高高坐在黑色骏马上身披灰金色裘氅,一脸肃容的男子顿了一顿,侧目仔仔细细看了一眼身后不远处的马车。 那是极精致厚实的马车,要八匹健壮的成年大马同时才能拉动,这样的马车只适合于官道短途,长时间的迁徙途中并不适用。但是他还是让昭儿坐了这俩马车,因为只有这辆车里能备下炭火和软榻。她再也经不起折腾了。那腹中六个月的孩子更经不起。 “她能挺住的,继续赶路。我们尽量只在白天走,入了夜就找驿站住下。” 老管家康宗无声的叹了口气。小爷的脾气他懂,毕竟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可是夫人——看上去软软呼呼的一个人儿,怎么也是个犟脾气。只是苦了年幼的少小姐,还有那未出世的小少爷。从大都一路走官道出了镇西门,穿了天险,后头的路就陡峭了,甚至要走一段无迹可寻的上坡路才能抵达雪岭峰山脉脚下。 题外话 么么哒,新书新人,酝酿了很久,也推翻重写了好几遍,终于初见规模了。此坑很暖很有爱,坑品保证是基础,小伙伴们放心跳2333 第二章、老王爷 好在府上有家将,前哨小队一拨又一拨的派出去。康宗打了个寒颤,想想末氏历经六代在雪牧的大都福威并济,他是随父亲来投奔末家的,父亲伺候的是末老太爷,也就是末衍的祖父。而他更是看着末衍出生,看着末衍的两个兄长一个被刺杀一个出征战败而亡,只有末衍,一如老太爷和老王爷,沉稳笃定,诡诈多端,一步步走向了摄政王的巅峰。 他以为凭末衍的手段和心性,是绝不会离开的。十四岁周游列国,十九岁披戴雪牧的荣耀出使各大国。所有人都以为他的心,只在正事上。 连老王爷也这么以为。所以才会在他十四岁的时候,退掉了幽狄将军府的亲事。 幽狄将军是雪牧唯一得势的武将,妻子却体弱多病只孕育了一个女儿。幽狄将军对这个嫡长女宠爱有加,从小当男儿般带在身边历练,而小幽敏也分外伶俐聪慧。 末衍与幽敏也算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长大,所以幽狄将军早早定下了这个天赋异禀的女婿。可是末衍十四那年,幽敏被郃帝作为教习女官请入了宫中,两年内不得出宫。而朝堂上,言官提出需要一名世家子弟周游各国,暗中联络,为日后结盟打下基础,末衍身为末氏小王爷,又足智多谋聪慧过人可谓不二人选。 周游一离,少则一年,多则三四年,老王爷一权衡三思,早揣测出帝王对幽敏之用心,毫不犹豫决然退了亲,说是为了让末衍了无牵挂的走,也别耽误了幽敏。若他日末衍平安归来,幽敏仍未嫁,再续前缘便好。 郃帝的暗阁中有谋臣担忧过末衍的心绪,恐他一去不回,亦或暗生他心。可是第二天在朝堂上见小小少年波澜不惊儒雅依旧,也就不再他想。 然而直到十九岁,末衍依然未娶。他是平安的回来了,可惜幽敏早就成了帝王的妾妃。末衍一如既往的上朝,论政,辩说,意气风发。可是老王爷暗暗觉得不对。老王爷把康宗叫到了面前,声色厉苒的询问了一番。 康宗终于说出,幽狄将军会定下亲事,一来看中末家家世,人脉,才子,自是不差,然而幽敏的心意也是早就定了的。早年末衍还年少,常常偷偷溜出后门,有时候幽敏也会来寻他。听到这里,老王爷整个的脸色都不好了。 康宗一直觉得小王爷对幽敏是有情的,直到十九岁,他出使了各结盟之国。回来后,他身边尾随着一个少女。 那少女的来历始终说不清道不明。而鉴于末衍为了幽敏之事至十九岁不曾纳妾娶妻,老王爷便也准了他迎那无姓女子为正室。末衍始终唤她昭儿,兮昭。而这姑娘除了格外伶俐,天资,敏锐,才学,脾性都是极上乘的,府里头的人也看着欢喜,溺爱的称她昭少夫人。 不日后昭少王妃诞下了一个女娃,取名陵医。夫妻两都是极欢喜的,时时刻刻宠着抱着不肯撒手。然而接着,就是老太爷和老王爷的接连辞世,末衍临危受命。与雪牧接壤的阙凉遭到伏摩的撕裂,皇室倾灭,分割成东阙与西阙。西阙沦为伏摩附属,东阙由阙凉旧部固守,一时相持不下。 题外话 哎西,本作者是简介无能星人兼标题无能星人,所以标题一论取首句中的词语,见谅!另,存稿丰富,谢谢捧场2333 第三章、出征 末衍几次三番随大军出征,坐镇大帐之中。老王爷也曾率军打仗,但末衍却是不曾的,他更善于谋策与言说。几番下来人无比消瘦精锐。昭少王妃看不下去,便暗中一并随军。 康宗是不知道,这位少夫人是怎么做到的。可是她却毅然决然的一步不离,就像末衍的影子。 昭少王妃就是在那个时候受的伤,也是在不久后得知自己又怀了孕。末衍决定退隐,并且离开末家世代驻守的大都,远去人烟荒芜的雪岭峰。 说起来末衍多年来只有兮昭一房正室,哪怕身边莺莺燕燕女侍不少,却没有一个真正纳妾的。可是昭少王妃这样的身体,康宗始终觉得至少等昭少王妃生产之后再迁徙也不至太晚。 末衍是与老王爷截然不同的。在老王爷甚至老太爷面前,就算他们一本正经板着脸,康宗也敢说上那么一两句。可是末衍就算一脸和煦的笑着,康宗也总是忍不住在心里打鼓,担心这小主子是真心乐呵着还是已经恼怒至极了。所以康宗什么都不敢说。 他不敢说,就让婆娘去少王妃面前说,然而得到的结果还是,小爷说要走,就走,咱不给小爷添堵。康宗愣了愣,这可是去雪岭峰呵,山高路长水远不说,越走越寒,一个待产的少妇,能抵得过去么。 好不容易熬到了雪岭峰山脚,一抬头还有一拨上坡路要走。康宗咬牙切齿的下了马,紧了紧围脖和皮毛,却意识到有人拽自己的后摆,一怒回过头去就看到个小小的冻红了的脸。 “哟,我的小祖宗唉,这大风的天,你跑外面来干什么,赶紧回马车上去。”一边顶着风呼喝着,一边用身子帮小小的末陵医挡风。这天眼看着要飘雪,可是雪又没飘下来,就更冷了。 “爹爹去哪儿了?娘疼!” “你说什么?少夫人怎么了?” “疼。泪珠儿都掉下来了。” 康宗婆娘都在马车边急哭了。上坡路马车不好走,得下车用娇子抬上去。可是这荒无人烟的地儿哪去找轿夫,又哪来厚实的娇子。 康宗三两步赶到自家婆娘身边,一问兮昭的情形,已经昏昏沉沉睡了好几天了,今儿又发起了高烧,滴水未进的,再不找个暖和的屋子歇一歇恐怕人就不好了。“婆娘啊,你安静下来听我说,咱小爷刚跟着几个侍卫去找娇子和轿夫了。我们是跟过老太爷的人,小爷迁出大都的时候就发过声,不愿意跟着他走的,自行散了,他也没亏待大伙儿。今儿跟到这里,我们都是一心随小爷的人。少夫人平日里待我们不错,待小爷更是没说的。她要是今个儿出了事,咋们也没脸活了。你别哭了,去车上守着,一定得帮衬着少夫人撑过来。” 末陵医也被康宗赶进了马车里。他又从后面的板车上翻出来几条厚实的被褥,统统堵在了马车门口挡风。左盼盼右盼盼,终于看到一个白皑皑的人影出现了,身后又是随了一支黑压压的队伍。康宗心一紧,小爷带回来的是什么人。 那是雪岭峰边塞的守军。看到他们,康宗的心终于安实了一半。在守军和家将的协力合作下,终于将马车及板车都推上了雪岭峰。 看着人一点点的擦亮末府的府牌。康宗的眼眶一热,末府也终于搬到这个地方来了。 “爹爹——爹爹——”末衍看着欣喜跑来的小女儿,温润如玉的一笑,“娘亲去休息了?今日的书可看完了?” 第四章、手指 小小的末陵医对着手指,“今日才入了新家,容女儿稍怠几日读书可好?” “什么话,”末衍依旧笑着,可眼中丝毫不着笑意,“都看完了,再来找爹爹。也别烦着你娘亲。” 康宗从外面进来,瞧着少小姐嘟着嘴满脸委屈的走向内院,心有不忍想去煮碗她爱的红豆烧暖暖她的小胃,只听末衍幽幽的声音传来,“看完书才可吃零食,听到了没有小医。”继而似乎转眸看向老管家,“宗叔,外面打点的怎么样了?” “都差不多了。”唉,老人家也只有叹气的分了。 昭少王妃自从入了雪岭峰就一直在病,偶尔不下雪没有风又有精神头她才能走出房门坐坐。末陵医搬来板凳坐在她身旁,侧身趴在母亲的膝盖上。肚子一天天的圆滚滚起来,兮昭的脸色却越来越萎靡起来。 “小医,你是喜欢弟弟呢还是妹妹?” “弟弟吧。” “可有缘由?” “弟弟好欺负。” 兮昭笑了,“谁和你说的?” “宗伯和海娘都这么说。”海娘就是康宗的婆娘了。兮昭蹙眉想了一会儿,也没有反驳小女儿。 “娘亲,爹爹去哪儿?自从来了这里,外面什么都没有,我听海娘说每日的蔬果也都是家里的侍卫骑马带回来的,可是爹爹却老是跑出去。他不冷啊?” “他不冷,这里其实一点也不算冷。”兮昭有些语重心长,“这世间啊大了去了,比这还冷的地方啊也有,冷得都掉冰棍子,你哈一口气啊都能散成小冰粒。” “那么冷的地方?娘你去过吗。”兮昭不说话了,一遍遍的摸着女儿的头发,柔柔顺顺的。她去过啊,怎么没去过呢,真想现在能去啊。可是她没有办法对小陵医说,有时候她真的想,女儿马上一下子长大,什么都可以对她说了,她一定会觉得很有趣。 “娘亲,你想什么呢?”母亲发愣时候的表情,总是宁静得不可思议,小小的陵医不明白,母亲看到的世间难道和她不一样吗。 “在想娘亲的娘亲呐。” “娘亲的娘亲在哪儿?” “在很冷很冷的地方,可是一点都不怕冷,比小医勇敢多了。等有一天小医也不怕冷了,娘亲就带你去,好不好?” “好!” 可是,似乎是怎么都没机会了呢。 兮昭躺在床上,腰部,腹部,腿部的疼痛让她满头大汗。青海一遍遍的替她换衣裳,热毛巾擦身,艾叶药枕不停的换,兮昭终于忍不住了,“海娘,去看看,大夫怎么还不来。”青海急的又快哭了,怎么是不来呢,是根本来不了呵。这雪岭峰上连下了几周的飞雪,道路早就被雪埋了,去接大夫的侍卫一批又一批。原本府里头都是养着大夫的,可自从迁来了雪岭峰,连大夫都跑光了。 屋子外头,康宗也是急的团团转。早晨小爷出门的时候交待了的,若是晚上赶不及入山脉他就要等第二天清早再回来了,毕竟夜里风雪更大路又不好走,可是少夫人这情形,瞧着又是要不好了。 第五章、读书声 一回头又听到清清脆脆的读书声。少小姐真是用功呢,小爷不知道怎么想的,养了个女孩儿却比男孩儿更严厉教功课,哪有逼女娃读书成这样的。而且读的都是战国策,军师论,道法之类的,难道想要个女将军不成。 “宗爹宗爹,回来啦!”奔来的是个清秀的少年。他叫沐清风,康宗夫妇始终不得子嗣,于是在迁徙途中收养的孩子,那孩子初见时也可怜,跛着脚沿街乞讨,说是外镇来的,父母都不在了来投奔亲戚,可亲戚搬走了。 问他名字,说叫阿牛。康宗嫌太土,央求小爷给重新取了个名字,就叫沐清风。十五六岁,正是懂事了的年纪,康宗也不期他把自个俩儿当亲生的孝敬,只许将来能有一份保障。 “人呢人呢?” “在后头呢!”沐清风跑得满脸涨红,“老大夫说腿脚不好走不动,大哥们只好轮流背着他跑。”康宗听完愤愤啐了一口,心里骂道,要在大都人人巴不得求上末家的门来,现在这老儿倒好,少夫人等着救命呢,居然还让府里的侍卫背。 “去,去,你去你海娘那头问一声,少夫人可还好。我去前头再看看,实在急死我了。” 沐清风奔进内院就与一个小小的身影撞了个满怀,他料到是谁了,吓得一把搂住那小身子,摔在了自己身上,这要是磕着对方又是逃不掉一顿打。 小陵医一冲一绊跌坐在沐清风身上也没摔疼,唬着脸说,“你跑什么呀,吓着我了!” 沐清风狼狈的坐起来,扶着她站好,讨饶道,“大小姐莫怪,我去找我海娘,看看少夫人可还好。”小陵医终于叹了口气,娘亲房内一直动静不断,她也早就乱了心,可是爹爹临走前交待了,娘亲房里再大的动静不叫就不要去,还要把书看完爹爹回来要背书的。 “娘亲她可疼了吧。”大大的眼睛一扎一扎的,泪水随着睫毛扑朔了几下,却没有掉下来。 “大夫来了,都在门口了,少夫人一定会没事的。大小姐乖乖的,回房间去看书,看完了来找我,清风哥哥带你出去玩。” “我不去玩。我要陪着娘亲,清风哥哥你快去吧。” 她主动的让开了一条道,沐清风心疼又怜惜的摸了摸她的头,小小的孩子倒是难得,没有一斑大府小姐的骄纵,却是懂事的紧。 这个孩子终究是生下来了,完好无损的生下来了。兮昭松了口气,泪水却是不可遏制的打湿了一片。她还不能闭上眼睛,她还没有教小医抚琴呢,小医的手指啊又长又纤细,抚起琴来一定又美又温雅。 小医还没有见到她外婆呢,她都不认识,等小医大了,母亲大人能认出小医是自己的小女儿吗。 小医有了一个弟弟啊,是她喜欢的男孩子,以后就再也不怕孤单了,以后要教小医抚琴,教小镜吹箫,儿女双全琴瑟和鸣,是幸福的啊。对了,夫君为儿子取名了,叫迟镜,迟镜,何意呢。 第六章、还没够 末衍啊,我还没够呢,我还要陪着你,我要看着我们的孩子们长大成人,我要……娘,女儿想你啊,好想再见你一眼,好想再看一眼我们北央大国的雪暴啊。 “娘亲?” “小医,以后,你一定要抚琴呢。” “我不会啊,娘亲都没有教过我。” “小医会的,小医不用娘教就一定会的。” “小医要照顾好弟弟,小医要陪着爹爹,小医要做一个乖女孩儿。” “娘亲?你为什么睡着了呢。” 无声的眼泪一遍遍的滑落。青海牢牢的用手臂圈住小陵医,小小的孩子终于明白了,她多了一个弟弟,可是再没有娘亲了。 兮昭走的那天,府里来了个陌生的女子,古兰倩。她穿着诡异的紫黑色长裙,单薄的身形,微微卷起的发丝,高挺的鼻梁,一双灰褐色的眼眸深邃的望不到底。她的身边还有一个小女孩,与陵医差不多岁数,却是与古兰倩一般的妖异,叫做古方穗。 听说她原本是末衍找来给兮昭看病的,流落异乡的巫山药师,可惜还是来不及了。所以她就留了下来送兮昭最后一程。 陵医听到她唱很古怪的曲调,没有悲伤只有诡异,有一种跳大神的感觉,不停的扭动身子,就好像水蛇在河塘中一样。她唱了整整三天,不吃不喝,也不睡,可是她的声音一点都没变,就像她刚刚开口说话时那么清朗。 三天后末衍说,古兰倩要留下来,以后就住在末府。没有人提出异议。虽然小陵医的内心并不怎么喜欢她。 古兰倩来了之后末府变得有一丝丝的不同寻常。府里头有人猜测她会是第二个夫人,可是她看上去太年轻了,而跟随她的女孩子,古方穗,口中叫着古兰倩姐姐,古兰倩待她却尊敬的多。 末衍经常早出晚归,经常不归家,在府里也不开口说话,一开始下人们只当他是痛失爱妻积郁成疾,连小陵医的功课他也没顾得那么紧了。可是渐渐的大家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末衍只进出古兰倩的屋子,他也不去看女儿和刚出生就失了母爱的儿子。 老管家康宗又忍不住了,他挑了个阳光明媚温暖和煦的日子,亦步亦趋小心翼翼的挪到少主子的面前,斟酌着说,“贱内这几日觉得小少爷似乎胃口不好,而且睡不踏实,小爷是不是去看看?” 末衍倒是吃了一惊,默默沉思了半晌,“你找古姑娘去看看吧,她懂医术。” “小爷。”老管家欲言又止了。末衍揉了揉眉头,“怎么回事宗叔,实说。” “古姑娘医术再高明也不是生母,何况她态度总是冷冰冰的,对少小姐也不见得多好,还是有您常去看看,两个孩子才踏实啊。” “知道了。” “小爷您别怪宗叔人老了话多,自从昭王妃去了之后,府里头闲言碎语也多了起来,多少传到了少小姐耳朵里,少小姐虽然年纪小却也是懂事的,最近看她话也少了人也闷闷不乐了起来,老宗看着心里舍不得啊,想少夫人在的时候那是多宝贝的女娃儿啊。” 第七章、锋芒一闪 末衍的眉头终于一皱,眼中锋芒一闪,康宗瑟缩了一下神情却是坚定。末衍末了终是开了口,“宗叔你年纪确实大了,该好好回乡休息了,让你离乡背井的,是我考虑不周啊。” 康宗的心一顿,诧异的看向末衍,却见后者一副无可奈何但主意已决的模样。 康宗夫妇一同离开的时候,府里好多人都落了泪。哭得最凄惨的当属沐清风,可是康宗让他留了下来,本来末衍的意思是随沐清风自己的,但是康宗悄悄对这个养子说,留下来,看护着少小姐和小少爷,以后他们俩孩子能够指望的人就越来越少了。 于是沐清风坚定的说,他愿意留下来。末衍倒也没反对。 “宗爹爹,海娘,你们回乡后切勿操劳,万事放开心,等着清风回去照顾你们。清风答应你们待少小姐小少爷再不用清风照拂之日,清风一定去伺候俩老。” “好孩子!”青海搂着沐清风消瘦的肩膀不住的挂眼泪,康宗点了点头。 或许是受到了康宗离开的打击,末府的仆役侍从家将们心情冷落了好一段日子。老管家也算府里半个顶梁柱了,没想到小王爷说赶走就赶走,那满满的盘缠却抵不过态度的炎凉。 甚至有许多势力的人开始见风转舵。小王爷再宠昭王妃,那都是故人了,眼前的古姑娘才是新主,伺候她还来不及,故人留下的两个孩子,就自求多福吧。 厚实的裘氅,温暖的毛毯,足量的炭火总是先满足古兰倩和古方穗房里的,末陵医和末迟镜,凑合着给吧。 末衍连抽查女儿功课也变得隔三差五了,到是去古兰倩房里一日接一日的勤。 有一日末衍推开陵医书房的门,一股寒气窜出来,他裹着厚厚的灰金色大氅刚从外面回来,冷得一哆嗦。立刻低眉沉声质问,“怎么不烧炭,冰冷的屋子看得进书么。” 正抱着棉毯冷得打瞌睡的小陵医一吓跳了起来,红着眼眶嗫嚅道,“弟弟房间的炭火不够,弟弟身子虚不经寒,我就都送他屋里去了。”末衍怔了片刻,呲牙道,“炭火不够么,不都是按量分的,他房里不够了让照顾他的娘姨说去,怎么能拿你的。” 说完末衍自己也觉得冷,抖了抖身子要走,小陵医眼巴巴的丢了棉毯扑上去拽住他的衣袖,“爹爹别走,爹爹听我背书,小医现在背的可好了,一字不差呢。” “真的?” “嗯,爹爹听我背。” 末衍却有些不耐的摇了摇手,“爹爹信你,你说背好了就是背好了。但记住切不可偷懒,以后也要这样一字不差的背,我会来抽查的。”说完他就走了,也没有回过头看一眼女儿的脸色,所以就错过了小陵医委屈加恼恨的眼泪。 她紧紧的拽着小拳头,心里愤愤的想,爹爹你已经很久没来抽查我了,以前都是每隔一天查一次的,我不懂你还会解释给我听,现在只要我说一句看了你就信了,是究竟真的信任我更多还是已经不在乎了。 第八章、脸蛋通红 依然炭火不够,冻得小手脸蛋通红,小陵医吸了吸鼻子抱了书去弟弟的房里,那里还暖和点。 沐清风敲门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姐弟两蜷缩在小床上,姐姐把能找到的棉被都包裹在弟弟的周围,小迟镜哭得嗓子都哑了,小陵医擦着眼泪说,弟弟饿了,奶娘出去大半天了都没回来,屋子里又冷,她怕弟弟会生病。现在的陵医非常怕生病,只要一听到病什么的就吓得不行,娘亲就是这样离开他们的,她不能再让弟弟也得病了。 沐清风在外面忙到天黑就抓了两只雪狐,本意想扒了皮做成袄子送给姐弟俩,可是看着两只雪狐互相依偎着在笼子里瑟瑟发抖,他又不忍心了,想起了同样瑟缩在小床上的两姐弟,一咬牙把雪狐偷偷带回了末府。 待奶娘睡了以后陵医就抱了沐清风送给她的雪狐溜进弟弟房间里,两个孩子依靠着雪狐的体温取暖。但是一个夜里,雪狐还是把小迟镜给咬了。 看着弟弟小手腕上的伤痕,哭得发紫的小脸,陵医又心疼又心慌。末衍冲了进来,所有的仆役侍女奶娘跪了一地。古兰倩提着药箱,款款的走来。 末衍一把就捏断了雪狐的脖子。看着雪狐的尸体软趴趴的丢弃在房门外,陵医的心底寒得结成了冰棱。 末衍把小迟镜抱走了,陵医在他身后追了两步,连一声爹爹都没敢叫出口,他蓦然的停下了脚步,陵医充满希望的瞪着他的背影,他却是一折身将襁褓中的孩儿交到了古兰倩的臂弯里。古兰倩显然也是愣了一下,诧异的接了下来,眼角瞥见一道凌厉的目光,她毫不在意的回视着陵医的双眸。 末衍顺着古兰倩的视线也看向了自己的女儿,不带一丝亲昵的道,“小医你回房去睡吧,以后没事不用来看着你弟弟了,会有人照顾他的。” 陵医回到房里,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内衫已经被汗水湿透了。她来来回回在自己冰冷的房间里踱步,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要生自己的气,为什么会把弟弟交给一个陌生的女子,她又不是他们的母亲。 她的指甲嵌进掌心里,她也感觉不到疼,脑海里只是一遍遍的回想着弟弟血肉模糊的小手腕,他得多疼啊,他哭得都背过气去了,娘亲一定会怪她的,她没有看护好弟弟呢。不行,她一定要去把弟弟找回来。 完全没有意识的,赤着脚她就出去了,一路摸索到了古兰倩的房门外。鬼使神差的没有敲门,她轻轻的推开一条缝,蓦然,所有的气血都上涌了她觉得整个人的灵魂都被抓走了。她看到了什么! 小迟镜躺在一个金色的盘子里,古兰倩正用一根纤细的簪子似得的东西搅动一盘黏糊糊猩红色正在冒泡的液体,下一刻,她就把盘子里的小迟镜整个倒进了那盘红色的液体中,仿佛有怪味道,她捏住鼻子,不屑的用簪子戳了两下小迟镜。 小迟镜似乎睡熟了,始终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她跌跌撞撞的往后退,往后退,赤着脚,所以没有一丁点儿声响,可是忽然她背后靠到了一堵软乎乎的墙,就听到阴冷的声音在说,“大小姐啊你找我姐姐啊,不进去吗?”随后是拔高的声音,“姐姐,末大小姐来找你呢。” 第九章、很冷 真的很冷,很冷,很冷。娘亲是骗人的吧,还有比这更冷的地方吗? 她听到了琴音,袅袅的琴音,高扬的琴音,低旋的琴音,如泣如诉,仿佛娘亲的双手般拂过她的脸颊。 她看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很奇怪的东西,让她不能明白。可是慢慢的她流出了眼泪来,仿佛是懂了,但毕竟还是太深奥,她只能片儿懂片儿不懂。 “大小姐,大小姐!你别吓我啊大小姐,你醒醒啊!” 把她找回来的是沐清风。听说沐清风从天不亮就随着侍卫出门找了,一直不吃不喝不休息的找到了正午,在雪岭峰最陡峭的东面找到了她,当地人叫这里为无量绝壁,道路极为难走,还有许多轻生的人都会选择这里,安静,来往人少。 她就穿着单薄的内衫,赤着脚,不知是怎么走到这里的。她的皮肤已经冻得发黑了,半个人也淹没在积雪下。花了十来天才恢复了血色,期间一直浸泡在古兰倩配制的药浴中,每隔两天换一桶水。 古兰倩说这叫梦症,睡着了还是会行走,但是人并不清醒,醒来后并不知道自己做过什么。 那以后每晚睡觉前她的房间门外挂了一道锁。府里人看她的眼神也怪怪的。从窗户里她偶尔会瞧见古方穗逗着挂在脑娘臂弯里的小迟镜玩,玩一会儿小迟镜就睡着了,古方穗就用手戳醒他,醒了小迟镜会哭,古兰倩听见了就过来阻止古方穗一会儿。 意识到陵医的目光,古兰倩还是会扭头与她对视一下,说不清眼神中的意义,却有着一点点的怜悯,她到底在怜悯谁。小陵医总是压住心头的不快,一本正经的琢磨着。她是看着兵法书长大的孩子,她应该有一颗会思考的脑袋。 要打仗了,应该是要打仗了吧。她听到府里总是乱糟糟的,好几天没有看到奶娘抱着小迟镜出来晒太阳了,太阳明明晃晃的还挂着呀。 傍晚的时候,末衍来了。小陵医已经不再想着讨好父亲了,她知道在父亲的眼里,以及在府里那些下人的眼里,自己就是个不得宠爱的小疯子。 可是末衍坐到了她的身边,把她抱起来放在了自己的膝盖上,就像小时候,娘亲还在的时候一样。她忍不住轻轻的靠在父亲的胸口上,觉得父亲似乎比以前单薄了许多。 那一晚,父亲絮絮叨叨的和她说了很多,很多,很多。多的就好像要溢出来,她都来不及听进去,其实父亲好像并不是要讲给她听,父亲只是要讲,并不在乎她听不听。 原来父亲第一个爱上的女子并不是母亲,是一个大将军的女儿,可是那个时候的父亲还什么都不懂,只是觉得那个女子很美好,但并不一定非要得到她,因为与帝王的想法比起来,满足帝王的需求更重要。 父亲从一出生起就知道自己是没有希望的,因为他还有两个哥哥,虽然他天赋异禀才华卓越,然而他的两个哥哥也不差,而且能文能武这点上就比他强很多,他在武力值上一直不是很厉害。 第十章、和蔼的老头子 父亲的父亲,她见过的,那个和蔼的老头子,对父亲从不放弃,对待任何一个孩子都是一样的严厉和耐心。终于,父亲明白其中的道理了,他的两个哥哥都死了,无论是意外还是非意外,这是他们的宿命,末家的孩子,能活到几岁都各凭天命也凭本事。他是活的最久的一个,虽然最小,久到——他已经能够置别人于死地。 所以他始终觉得,喜欢的女子这种事情,平平常常就会发生的。可是那个女子真的成为了帝王的女人之后,他后悔了。 母亲是父亲第二个爱上的女子,也是他最珍惜的一个,母亲应该感谢那个将军的女儿的,因为她父亲才学会了珍惜,可惜母亲从来不知道那个女子的存在,因为父亲的珍惜让她永远都不会知道。 他们是在一个很寒冷很寒冷很寒冷的地方相识。父亲去那里游说对方的帝王,结成更牢固的同盟,虽然已经有很多帝王选择放弃雪牧,雪牧的颓势一览无余。但是父亲不能放弃,他的祖父是摄政王,他的父亲是摄政王,他也会是摄政王。 在那里他遇见了母亲,可以弹一曲动人心魄的调子,也可以策马飞驰,笑声明媚而爽朗,让他忍不住一时间就想到了自己失去的那个将军的女儿。 从小,他所学的一切就是为了说服别人,顺从自己。于是自然而然的,她听从他,顺从他,也因为她迷恋他。这并不难理解,记忆中母亲就不止一次的提起,对父亲的仰慕,崇拜,敬服之情,母亲说过,父亲的桀骜、高贵、自负是一种骨子里的意气,带着摆脱不掉的风雅。 就这样母亲跟着他回来了。可是他依旧是高估了自己,低估了所有一切。母亲的思乡之情,雪牧的帝王,朝廷的百官,一国的衰败,他累了倦了罢了。他的身份太显赫没有办法带母亲回到她的故土,所以他就选择了雪牧之内唯一最接近母亲故土的地方,雪岭峰。可惜,母亲依然熬不过那一场雪。 “小医,你一定怨恨我,对你们姐弟的冷漠。可是我又何尝不想亲近你们,你与你母亲太像,一样的眉眼,一样的倔傲,一样的坚毅与执着,你还是个孩子我不想这么快就看到你的未来,我曾经想过让你成为一个比我更出色的谋师,谋者以计事天下,唯女子不可捉摸也,你一定会比我更磊落。” “可是伏摩来了,伏摩,那个狼心狗肺的伏摩——”末衍长叹一声,“我没有料到,会这么的急,我一直以为我还有时间。接下来的话,小医你能记住多少是多少,若是忘了,就忘了吧随它去。” “我要告诉你的,是关于你母亲。” 母亲并非是一个无姓之人,她有姓,一个大姓,一个在另外一个大国中赫赫有名的姓,母亲姓琴,她叫琴兮昭。 在那个大国,有一群姓琴的人,他们都有血缘的羁绊,他们一起住在一个叫做奉琴殿的地方,那个地方等同于帝王的内阁,所有琴姓的人都是大国帝王的内阁成员。母亲本来也是其中之一。奉琴殿的势力在大国中根深蒂固,百年基业,虽非皇室贵族却胜似皇室贵族。 第十一章、不得叛国 然而琴氏的人却是一世不得叛国的,一旦叛国株连全脉,等于是抄了奉琴殿的老底。所以,一旦有琴氏后裔企图叛逃,最终一定是会被奉琴殿自己人抓回去,剥皮抽筋永世不得超生。这也是帝王之所以信任他们的原因。 母亲是一个意外,因为她特殊的身份,以及她身边宁愿牺牲自己也要庇护她的人。但是离开大国的那一天,母亲已经做好了准备,再也不能回去,再也无法恢复身份,再也见不到身边亲近的人,对她来说,一生中只剩下末衍了。直到日后又多了一双子女。 “小医,你要记得,你母亲的母亲,叫做琴甄,她是,奉琴殿抚琴司的长司。待日后你若有机会了解到奉琴殿的宗旨,你会为此感到震惊的。你还要记得你母亲的名字,琴兮昭,虽然你也许将永远不会说出来,不要轻易告诉任何人。” 她记得了,全部都用力的记下了。然后迷迷糊糊的想要睡去,天都快要亮了。可是父亲却摇醒了她,“天亮了,该走了。” 父亲抱着她推开了房门,她忍不住大大吃了一惊。原来自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的这几天,末府上上下下已经做好了再次迁徙的准备。 伏摩要攻进来了,他们必须离开了。 她并没有和父亲以及弟弟坐一辆马车。她看到古兰倩和古方穗乘坐的马车先一步离开了,而跟他们之后行走的方向也都不同。父亲把沐清风留给了她,马车上有沐清风在身边,她觉得安逸了很多。 这次的目的地去哪里,父亲没有说。照例的遣散了很多的家仆,甚至有要离开的家将也没有阻留。 剩下来的人纷纷尾随着马车队,缄口不语埋头赶路。陵医一路上都在回忆着父亲昨晚的话,头实在疼,就靠着沐清风的腿睡着了。 她是被惊醒的,她感觉到头枕着的人深深的不安,每一丝肌肉都在紧绷着。她不高兴的嘟着嘴看着沐清风,后者见她转醒居然松了口气。 “大小姐,你好好坐在车厢里,我要去前面赶马车,不能陪着你了。” “可是,明明有马夫啊。” “马夫逃走了。” “你说什么!” 他们遇到了一支流窜的西阙急先锋,整个队伍都被冲散了。沐清风始终紧紧按住陵医的耳朵,她以为又是周围四散的流民,企图混入他们车队骗取一口口粮。马车越来越颠簸,沐清风才意识到不对,他探出头看了一眼瞬间慌了。赶车人的位子上空空如也,两匹倔强的马儿在西阙人的马队之间横冲直撞,它们似乎失去了意识,只想拼命的往前跑。 那队西阙人不知道在追赶谁,策马又急又狠,几次余鞭都抽到了马车上,拉车的马儿更加疯狂起来。沐清风把陵医塞到了马车的角落里,才扒拉着车顶左摇右晃的扑向驾车座椅。 沐清风以前在府里的时候也偶尔会随着侍卫出门采买,替海娘搜刮些不容易得到的小物件,他虽然不会赶马车但是他很擅长策马,一鞭子落下,马儿终于找回了自己的节奏,开始脱离西阙人的马队。 题外话 啊呀呀终于通过审核啦lol...等好看的封面 第十二章、西阙人 渐渐的与西阙人分开了,然而沐清风的心依旧急促的提着,他四周望去,只有倒在路边的流民还有衣衫褴褛的逃兵,却并没有末衍车队的行迹。他勒住了马高高的站起举目四望,可是目力所及都不见了那支颇显贵气的车队。 调转马车他逆着人流而行,他知道一定是在哪个岔路口走错了,因为不记得马夫是什么时候丢下他们的,所以他奢望着,末衍应该会在他们走丢的地方守候他们。 两天过去了,来来回回马车已经绕了不知道几圈了。沐清风身边的盘缠也用得差不多了,倒不是他出门带的少,而是一买吃的就有流民尾随在他身后,有人用硬抢的,他倒也还算会死死保护,但遇到老弱妇孺甚至抱着婴孩已经饿得奄奄一息他就完全没办法了,只一个半日盘缠几乎用竭,若不是身边还有陵医要顾着,他倒是不介意盘缠散尽。 “清风哥哥,爹爹和弟弟去哪儿了呀?” 直到不得不用马匹和车辆换了口粮,沐清风的眼底里终于显出了绝望,他尽量压着疲倦和心寒,柔声的问陵医,“大小姐,你可曾听小爷说起过咋们这趟行程是要去哪儿。”他也是死马当活马医,末衍的性子他是随了康宗以后就听说的,谨慎的不同常人。而对身边的人他也是一如既往的能够做到十年如一日的守口如瓶,就譬如昭王妃的身世,在末府成了一个永远的谜。 “我们是不是走丢了,爹爹不会来找我们了。”沐清风一窒,他看着眼前小小的女娃儿,她的眼神中有一抹与他一样的,深埋起来的,却不得不剖于光下,淡淡的绝望。知父莫若女,末衍不会再等他们了,也不会来找他们了。他早就有了这样的猜测,可是却一直不愿意接受,他一个人不打紧,他还可以回去找宗爹海娘他们,可是末陵医呢,她还小身边需要亲人,一个人孤独长大的滋味他尝过,不好受。何况他答应过宗爹的,要守护好少小姐和小少爷的,就这样子带着少小姐回去,难道让她从此在市井贫民中长大?宗爹一定会对他失望的。 “不会的。清风哥哥会带大小姐找到小爷和小少爷的。” 陵医心酸的摇了一摇头,她的眼眶睁红了,但是却倔强的不肯掉下泪来,她知道的,她就是知道的,爹爹不要她了,不要她了。 这里是阙凉的交界地,再往上就是北央,往南就是万迁,西南交界着虎狼之心的伏摩。沐清风咬了一咬牙,撕开了自己身上的衣服,然后涂了一脸的泥灰。附近有僧侣施粥的破庙,他想去给两人打些吃食来,虽然包袱里还有些碎银,但恐怕一露出来就撑不过多久了,如今也没了马车,再往后的路就更难走了。 他揣测末衍必然是去了万迁。雪牧衍万迁仙,说的就是雪牧国有末衍这个摄政王,万迁国则有上乘国师花瑶仙。两人曾经大论七天七夜,曾经挥斥方遒纸上谈兵,琴瑟和鸣,也算是惺惺相惜的敌手不分伯仲的权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