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落凡宸》 第一章 初遇,甜美的记忆 “你在做什么?”许濯阳抬头看着树枝一隅透露出的一抹青色,有些不解地问。 头上的枝叶微微晃动,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响,只是上面的人却没有回响,只有青色衣袍的一角垂落下来,在清风中飞舞。 许濯阳微微皱眉,这座院落是林大人专门腾空出来招待他们父子两的。原本里面倒是有不少侍女下人,只是他爹爹许清不喜欢这些奢靡的享受,便一概屏退了。 现在,爹爹和林大人商量事情去了,院落里不应该还有其他人才对。 想到这里,许濯阳再次开口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依旧没有人回答。 许濯阳反而好奇起来,仰头看了看高度,一提气,双足在地下轻轻一点,整个人便轻盈地向上跃去。他站在那人面前,得意地笑道:“你不回答我,我就上来了。你究竟……” 他的话没有说完,便戛然而止,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之人。 十二三岁的男孩,有着无比精致的面容,额上散下一缕细软的碎发,直垂到脸颊处,一双细长的凤眼,眼角微微上扬,说不出的风情妩媚,而那纤长浓密的睫毛下,乌黑清亮的眼眸在阳光下反射着幽幽的神采,却是无比的清澈。 男孩头发有些凌乱地垂下,身上穿着一件极其普通的青色布衣,就那样倚坐在树干上,微微仰着头带着些许惊异地看着他。 犹如落入凡尘的精灵。 许濯阳被自己忽然冒出来的想法吓了一跳,不过,无法否认的是,眼前这个男孩子有着惊人的美丽。 美得让人不愿意移转开视线。 “你是谁?”许濯阳又问,虽然觉得自己总是这样的追问,似乎有些白痴。 男孩偏了偏头,那缕发丝悄然从脸颊上垂落,在微风中轻轻飘扬,许濯阳感到自己的心脏跳动不自然地加快了几分。 “我知道你是谁。”男孩微笑着开口,声音轻盈而甜美,不同于女子的纤细和孩童的清脆,是那种美好的,可以挑动人心底最柔软情绪的醇美。他看着许濯阳,眼神中有着恍然的笑意。 “我知道你是武林盟主许清的独生子,你叫许濯阳。” 平淡的语气,像是在叙述着最平凡的事情。只是,被他用那样美好的声音说出,许濯阳第一次觉得武林盟主这个位置,是那么的重要而神圣。 “是啊,我是。你是这么知道的?”许濯阳从来没有这般觉得自己的话语是这般的笨拙。 “你们来尚书府的第一天我就躲在内厅里看着你们。而且,这两天下来谁人不知道当初在渝阳闹的天怒人怨的采花贼被武林盟主许清抓住了,而且现在徐清正带着独生子许濯阳在尚书府做客的啊。”男孩微微转动眼眸,有些狡黠地笑,“这些天,府里的姐姐们都在议论,许大侠的大公子不仅仅武功高强,相貌也是一等一的好呢!” 说道这里,他似乎觉得很有趣,咯咯地笑出了声。 许濯阳有些尴尬,他自然知道林府里的丫鬟小姐总是有事无事地和他说话,甚至在背后偷偷议论着自己。只是他生性平和,最怕这些事情,因此这几天都是躲在这院子里不肯出去。现在被人骤然提起,也不禁面上微热。 “我……我哪里有你好看!”许濯阳说出这句话来,不由得大窘,忙垂下了头去。 只是随着这句话的出口,他觉察到周围的空气似乎凝固了一般,抬起头来,果然见到男孩子面色黯然,用力咬着下唇似乎在强忍着些什么。 “你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许濯阳有些不安。 “没有,没有。”男孩子回过神来,微笑道,“只是想起一些事情来。不过,你与我想象中的不大一样呢!在我的印像中江湖大侠都是豪爽的,大块吃肉大口喝酒的那种。可是,你一点也不像。” 许濯阳看到他俏皮地皱起鼻翼,心情大好,笑道:“你说的那种自然也有,可是并不是所有人都是那样的。比如说那些武林世家出生的,便多半要受家族的规矩教养影响,绝大多数都会是比较有礼的。” “是吗?好像很有趣的样子。你可以和我说说看吗?”男孩瞪大了一双凤眼,好奇地问道。 看着他可爱漂亮的笑脸,许濯阳忽然头脑有些发晕:“可以啊,当然可以……” “那我们先说说看,嗯…先说说那个采花大盗吧。据说,那个采花大盗是男女通吃是不是?”好奇宝宝一边伸手把少年拉下坐在自己身边,一边蹭蹭地向着对方挪了挪。 许濯阳感受着贴向自己的温热,有些口干舌燥,鼻尖微微嗅到一股清新的香气,忙静了静心,在对方好奇而企盼的眼神中开始了叙述。 五月的阳光透过层层的绿叶,投下细细的斑驳的影迹。 十三岁的男孩托着腮,一双美丽而清亮的双眼眨也不眨地盯着面前的少年,听到关键处长长的睫毛会如同蝶翼一般轻盈的微微颤动,在如玉般晶莹白皙的面容上投下淡淡的暗影。 十六岁的少年带着宠溺的笑容,一改平日的温和,用夸张的语气叙述着自己经历过的,或者是半路听来的故事,极尽其能的使事件叙述的惊险有趣,只为男孩脸上时而浮现的惊讶神色。 风轻轻吹过,温柔的吹过。 阳光渐渐地西斜,晚风带来阵阵的凉意。 男孩子抬头看了看天,有些无奈地道:“原来天都那么晚了,许大侠大概快要回来了,我也该走了。” “走?为什么走?我爹爹虽然看起来比较严肃,但其实很好说话,你不用害怕。”许濯阳听见他说要走,有些不舍地道。 “不行,我不能让别人知道我来了这里。”男孩扶着树干站了起来,看着院落外面来回走动的侍女,说道,“你要答应我,不要告诉别人我来过这里。” “为什么?”许濯阳很是奇怪。 男孩踯躅了一会,面上的表情变换了数次,最后道:“如果被人知道了,我就再也来不了啦!” 虽然不太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但是从话中的意思来看,他还是会来找自己的,意识到这样的,许濯阳的心情莫名的就好了起来。 “那好吧,我明天还在这里等你。” “等我?”男孩一愣,随即笑了起来,“嗯,你明天就在这里等我,我给你带好吃的来!” 许濯阳并不在乎什么吃食,但依然笑着点头。 看着男孩熟练地爬下树,蹑手蹑脚地向着院外溜去,他忽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许濯阳连忙站起身来。冲着他嚷嚷:“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玉宸,我叫玉宸!”男孩回头笑着答道。 玉宸,玉宸…… 许濯阳学着他的样子倚坐在树上,喃喃着这个名字,直到许清回来后,从树上把他揪下来为止。 第二章 现实,总是那样的无奈 玉宸小心翼翼地在府中穿行,希望可以不被人发现。 只是林府实在太大,其中的人也着实够多,想要不被任何人发现是不太可能的。好在平日里他的表现够乖巧,会做人,也有许多知情的人同情他的处境,大多微微一笑也就放他过去了。只要他小心地避开那些喜欢找他麻烦的人,也就不会有多大问题了。 一路平安地走过,终于接近了老夫人住的后院,玉宸吐出一口气,刚准备从小门悄悄溜进院子,忽然觉察到身后有人接近,还没有待他做出反应,就觉一双手搭在了他的后腰上。下一刻他就被那双手带着向后飞去,直落入一个怀抱中。 玉宸的身子在瞬间僵了一下,眼帘微微下合,掩住满满的厌恶,随即放松所有的情绪,微笑着抬起头,对着身后的道:“二少爷,您回来了啊!昨天老夫人还念叨着您呢,说您出去这么久这么还不回来,她都想您了。” 一边说着,一边巧妙地移动着身子,希望可以从他怀中脱身。 林涵漠牢牢地抱住的腰肢,低下头让下巴在他的耳际腮边摩挲着,含糊不清地道:“她想我有什么用,我只想要知道,玉宸你想我了没有啊?” 玉宸几番挣扎脱不出身,强忍着心中的不耐,咬着下唇,却是不肯说话,漂亮的脸蛋上满是隐忍。耳际传来嘿嘿的笑声:“我就知道你还是学不乖。说一句话,难道就这么难吗?这么多年下来你就没有学会一点点的顺从吗?要知道,你注定是要讨好男人的。” “是啊,这是玉宸的命。”玉宸微笑着不再挣扎,抬头看着天空中扑簌簌飞过的一群飞鸟,道,“可是,我就是这么的笨,怎么都学不会!这可怎么办是好?” 感受着在自己腰际不断摩挲的双手,玉宸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寒毛都战栗了起来。 “我也不明白,你怎么就学不乖。”林涵漠笑着放开他,看着他小心翼翼地跨离几大步,心情好的不得了,“可是,更奇怪的是,我就是喜欢这样的你,倔强的,不肯服软的。” 玉宸低下头,长长的睫毛遮掩住眸中流转的光华,腰杆挺立得笔直:“二少爷还是不要喜欢我的好,从小您就该知道,玉宸是只属于那个人的不是吗?无论您的想法是什么,无论我愿不愿意服软,都是没有办法改变的。” “是啊,所以我恨啊!为什么就要眼睁睁地看着要把你送人呢!”林涵漠咬牙道,“我想,不仅仅是我不甘心,只怕老头子那里也不是多么心甘情愿的。” “二少爷说这话,被人听见了是要被杀头的,可不要随便乱说才是。” “玉宸你是在关心我吗?”林漠涵打量着面前的人儿,只觉得哪怕只是隔了一天,再见到他都会惊喜的发现他得愈发精致。这些年来,无论是什么美女才女花魁名伶,都不曾见到过比他更美丽的存在。 “关心?”玉宸挑眼,好笑地看着他,“不,我才不关心您的死活问题,只是现在林家的死活还关系着我的小命。虽然命运待我不公,可我还不想死,当然要提醒您不要连累了我才好。” “你!”林涵漠的脸色骤然一寒,随即又嘿嘿地笑了起来,“好了,不和你闹了。我要进去见奶奶了,你也该去服侍他老人家了,要不我们一起走吧?” 玉宸向着一边退了一步,把路给他让了出来,摇头道:“还是二少爷先行一步吧,我还要去小厨房那里替老夫人端冰糖燕窝粥。” “玉宸还真是贴心啊,什么时候你也来这么服侍服侍我才好。” 轻轻避开他伸向自已的手,玉宸保持一贯的微笑道:“只要二少爷可以说服老夫人和老爷,把玉宸给了您,那玉宸就去服侍您了。” “好好!你这张嘴还是这么的厉!”林涵漠终于变了脸色,狠狠地一甩衣袖向着院子里面行去。 在他的身后,玉宸的脸色瞬间就寒了下来,细长的凤眼微微眯起,冷冽的寒光转瞬即逝。 眼看着二少爷消失在他的眼帘中,玉宸才整了整衣服,带着一贯清浅的笑容向着小厨房走去。 这个院落是兵部尚书林大人的母亲所住的地方,与其他院落不同的就是里面有一个独立的小花园和小厨房,可以让满足老夫人随时的需要。 刚来到厨房门口,就见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惊喜地迎了上来。 “哎呀,玉宸你可算回来了!我这都等你半天了,赶快,赶快把东西给老夫人送去。你再不回来,估计里面就要来催了。” “不好意思,翠玲姐,让你着急了。”玉宸抱歉地笑了笑,连忙向着厨房奔去。 “哎哎,你别跑,别摔着了!”翠玲见他毛毛躁躁的样子,连忙出声阻止,一边把一直煨着的冰糖燕窝粥用青花的瓷罐装好,连同碗筷一起放进食盒中,一边唠叨着,“你小心一点啊,被摔倒了。下次出去玩要记得早点回来,要是被老夫人和太太她们抓到了,少不得有是一顿训斥!” “我知道了,谢谢翠玲姐关心。”玉宸接过食盒,又多添了一副碗筷进去,提起就向外走去。 来到主厅门外,就听见老夫人的笑声。 踏进厅门,果然,除了老夫人,林寒漠也在。不知道他说了些什么,逗得老夫人开怀地笑出声来了。 玉宸恭谨地行了个礼,把食盒放在了桌子上,然后取出瓷罐,小心地把燕窝盛入小碗,并吹了吹,再送到了老夫人面前。 林老夫人笑眯眯地接过瓷碗,然后看着玉宸退回原处,又取出一只碗,装上燕窝粥递给了林涵漠,微微叹息出声:“玉宸,你过来这里。” 玉宸怔了一下,但仍依言走了过去。 林老夫人拉住他的手,上下打量了半晌,道:“玉宸啊,你来到我们林府也快七年了吧?眼见着也快满十三了。” “是的老夫人,玉宸来到林府已经整整七年了,再一个月,也就要满十三了。” “是啊,这么快!十三啊,玉宸你马上就要走了,想着你就要走了,我老太婆身边再没有你这么个贴心人,心里就堵得慌。这么好的孩子,模样好,性子好,又细心,真是让人舍不得啊!” 玉宸任由她拉着自己的手大肆感叹,面上微微露出一抹委屈。 “奶奶你舍不得,那就不要吧玉宸送走就好了!” 听到林涵漠的声音,玉宸心中冷笑,知道他也是不怀好意,只是他的算盘是无论如何都打不响的了。 “胡闹!这些事情岂能儿戏!怎么能说不送就不送!” 果然,几乎是立即的,训斥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林涵漠不满地皱了皱眉毛,但看着老夫人震怒的脸,却没有再说话。 老夫人把玉宸拉在身边坐下,满脸的不舍道:“玉宸,你不要怪老夫人要把你送人,实在是我们也是身不由己。不过,那人的身份样貌却是绝对不会亏了你的。” “是的,老夫人。玉宸只是一个孤儿,哪里谈得上什么身份。”玉宸垂下脸,乖巧地道。 “什么孤儿!我说过,你是我们林家的三少爷!你姓林,叫林玉宸知道了吗?”林老夫人呵斥道,看着面前男孩怯怯地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即又低下头去低声应了一声是。她也知道自己是凶了一些,连忙又把语气放的和缓道:“你侍候我这么多年,对我老婆子而言,你就是我的亲孙子。这样,以你林家三少爷的身份出去,也不会有人再来欺负你了!知道了吗?” “知道了,老夫人。” “好了,你先出去吧。让我和漠儿再聊一会儿。”回到自己的屋子中,玉宸觉得浑身都是那么的疲惫,这样的日子究竟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这样的仰人鼻息,小心翼翼,看人脸色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 十三岁,想着自己马上就要满十三岁了,玉宸的眉毛就皱成了一团。 他知道,历来的大户人家养的美丽男女,一但长到了十三岁,就会拿来送人或是自己享用——自己也不例外。 只是,自己又是特殊的。好像在许久以前,就有人看中了自己,并点名要了自己。而且那人的身份还颇高,才能让林家上下老小的色鬼眼巴巴地看着自己这么多年,还没有连皮带骨的囫囵吞下肚去,反而这么安安静静地长了这么多年。 玉宸用力咬着自己的下唇,眼底翻涌着种种的情绪,不甘、忿恨,不一而足。 良久,他忽然笑了起来,笑容灿烂明媚,衬得面前的烛火都显得黯然了一般。 小心地从床底下摸出一本破旧的书来,玉宸打开书,用手摩挲着上面稚嫩的笔迹,那么的小心翼翼。 他最后看了一遍,确定里面的一字一图,都记得分毫不差了,才把书就着烛火点燃了。 他看着那陪伴了他许多年的书,在他面前缓缓燃烧,腾升气淡淡的青烟,低声喃喃道:“哥哥,我再也不等你了。我等了你八年了,可是,你都没有出现。我再也不信你了,再也不信了……” 书,渐渐化成了黑灰,风一吹就散了,就像玉宸盼了多年的愿望,就这样的散了,再无影迹。 我,只能靠我自己,再不会把命运交托给别人。 第三章 等待有时也是一种幸福 许濯阳坐在树上,有些发呆。 他觉得自己有些傻瓜,竟然也不出门,就这么傻乎乎地在树上坐了一上午。 他在等人,等昨天的那个漂亮小人儿。 现在,他抬头透过层层绿荫,看着头顶正中的太阳,摇头苦笑,还是在继续犯傻——等! 忽然听到肚子呱呱作响,才发觉现在已经是中午了,方才,那个打下面经过的侍女应该是来给她送饭的吧?估计是在屋子里没有找到人,便以为自己出去了。 可是,现在自己要上哪里去弄饭吃呢? 真是郁闷啊!总不能傻乎乎地跑到人家厨房去,说:“不好意思,我错过了午饭,麻烦你再给我准备一下把!”虽然,只要他说了,以他客人的身份来说,对方铁定不会拒绝。只是,他却是没有这么厚的脸皮! 叹了口气,打消了自己跑出去买吃的的想法。只要想到那双清亮的眼睛,他就可以把什么都忘到脑后面去了。 有人接近! 这个意识瞬间闪过!只是可悲的是,首先提醒自己的,不是来人衣衫带动的声响,而是一股极为香甜的味道。 咕咕咕…… 许濯阳面对着瞪大双眼的玉宸,十分的尴尬! 该死! 连一向温和有礼的他都忍不住要骂人了! 怎么偏偏……偏偏要在他来的时候叫啊!这个不争气的肚子!一顿饭不吃,就那么委屈吗?真是丢脸啊! “你,饿了?”玉宸眨巴着眼睛问。 点头,丢脸。 “你中午没吃饭?” 再点头,脸红。 “今天府中来了很多江湖中人,你怎么没有去赴宴呢?”玉宸好奇道。 脸红,脸红,脸红…… “你在这坐了多久了?” 还是脸红! 玉宸从来不知道一个男的,也可以脸红成这样,真是太有趣了。那张脸,怕是红得可以滴出血来了! “没,没有多久……” 狐疑地伸手覆上许濯阳的脸,在他惊吓的眼神中感受到发烫的温度,玉宸抬头看了看投落下来的微弱光线,皱眉道:“在这里还可以晒的这么热,你不是在这坐了半天了吧?” 点头。 许濯阳心想,坐了半天不太准确,我可是坐了大半天了。只是,这热度,却不是晒的,是因为你而已。 玉宸看着少年干净俊秀的脸,眨了眨眼睛,忽然眉开眼笑:“你是在这里等我,是不是?你坐在这里等了我一天,甚至没有去赴宴!是不是?是不是?” 是!我是在等你! 许濯阳是很想这么答的来着,可是对上玉宸漂亮的脸,兴奋的双眼,到了嘴边的话,却是这么都说不出口了。 “怎么不说话?难道不是吗?” 兴奋的笑脸瞬间垮了下来,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许濯阳觉得自己的舌头都打结了,努力了半天才从舌尖蹦出一个打颤的“是”来,同时不争气的肚子又咕咕咕的叫了起来。 当下,他真希望找个洞可以钻进去。 “你真是饿了啊!”玉宸忍着笑,小心地从怀中取出一个纸包来,递给他道,“还好我给你带了点东西过来!” “这是什么啊?”许濯阳打开纸包,只见里面整整齐齐地放着四块漂亮地让人不忍心下口的糕点。方才闻到的香味,就是它们散发出来的,着实是非常诱人。只是,许濯阳忽然舍不得吃了,只因为这是他专门给他带的。 “怎么不吃啊?”玉宸见他望着糕点发呆,奇怪地问道。 “这糕点太漂亮了,我舍不得吃。” “原来是这样!”玉宸恍然道,“这可是我从老夫人的小厨房漓偷出来的,就是夫人老爷也不一定吃的到。不过,你尝尝看,要是喜欢,我下次还可以帮你带。你若不吃的话,坏掉反而就不好了。” 看着玉宸期待的脸,许濯阳把糕点放进了口中,糕点很香很甜,只是,他却吃不出什么确切的味道,只是盯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忽然生出一种念头,想要伸手去碰一碰他。 这个念头一生出就把他吓了一跳,连忙低下头,吃着手里的东西,再不敢看他。 玉宸觉得眼前这个少年真的颠覆了自己对于“武林盟主”的儿子的这个概念。一个人,这么可以纯情成这个样子? 是外面的人都是这么的单纯,还是自己实在是太肮脏了呢? 眼见着许濯阳一边东西一边偷看着他,玉宸忽然觉得心里轻松了起来。这个人的笑容,真的很干净,很真! “好吃吗?”不自觉的,玉宸放柔了声音问他。 “嗯!好吃——” “好吃,下吃我就再给你带好了。” 看着他三下务除二的吃光了糕点,唇角还带着些许的碎末,玉宸忽然伸出手,轻轻地为他拭去。 许濯阳呆呆地看着他,感受着唇边温润的触觉,脸更是红的厉害。 他的手,像是块上好的玉石,那样沁凉的温润触觉。 “你说最近这么多江湖人都跑到林府来做什么啊?” “这个啊,是因为三年一度的武林大会就要举行了,所以我们要事先来和官府通个气,打个招呼。”许濯阳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笑着回答。 “奇怪!”玉宸漂亮的小脸皱成了一团,十分的疑惑不解,“武林中人不是都是那么高来高去的吗?你们开武林大会关官府什么事情,还要来通气,打招呼。真是奇怪!” “其实也不是总是这样的,只是这次比较特别。去年不是新皇登基吗,这一年来宇国内新旧接替,上下官员变动很大。虽然我们只是些江湖草莽,却也知道这个时候是不可以轻举妄动的。因此,我爹爹就和江湖上比较有名气的几位世叔来林府,找兵部尚书林大人,希望开武林大会的时候,可以让附近的守备加强些警备,与我们相互合作一些,防止有人趁机捣乱。”许濯阳笑道。 武林大会,新皇登基,捣乱…… 玉宸的脑袋漓飞快地闪过这些信息,不知道到时候是否有用。 新皇登基?新旧交替? 或许,这些可以试试看。 “你的武功厉害吗?” “我?我的武功还差的远呢。我爹说,也许我对于本门的招式都已经相当熟练,只是内力还不足,而且江湖阅历还差的太多了,对上高手的话,基本上就是没有任何悬念的必败。”许濯阳有些无奈,招式可以精练,可是内力和阅历这些需要时间积累的东西,任是天纵奇才也是没有办法的。尤其是他这样天资并不十分聪颖的人,只有用十二分的努力来换取比别人更优异的成绩。 “我……我……”玉宸有些犹豫地看着他,不知道要这么说话。 “这么了?你想说什么?” 咬了药牙,玉宸还是决定冒一次险,虽然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这个才见了两次面的人有着莫名的信任,可是,为了下面的路可以走下去,这个险却是必须要冒的。 只是希望自己没有看错人。 “我也有偷偷练武功,我可以让你替我看一下,我究竟学的怎么样吗?” “你也有练武吗?”许濯阳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纤细的身子,这么柔弱的样子哪里会像是练武的人。 “我只是看到府里的供奉们练武,便在一边偷偷学了几招。只有招式,没有心法的那种,你若是笑话我,那就算了!”玉宸微恼道。 “没有没有,我只是惊讶了一下。”许濯阳忙道,“而且我也很好奇玉宸你练武时候的样子。” “是这样吗。”玉宸低头,温柔的笑,“先说好了,你不许笑我,如果我练的不好,你要替我指出来!” “嗯,那是自然没有问题的。”许濯阳应允道。 玉宸笑着从树上折下一根树枝,除去上面的枝叶,然后一跃而下,青色的衣衫如蝶翼般翩然舞动,翩然若仙。他走到院子中站定,看了一眼随之落下的许濯阳,正色道:“我要开始了!” 第四章 嫉妒,天何其不公 玉宸回到后院,依照惯例的打理着老夫人的起居,脑袋里却在回想今日下午的事情。 往日里只知道按照那本哥哥抄录的书籍练武,每日不辍地坚持修习,却苦于不无从对比,不知道其威力究竟如何。只是知道这套剑法练熟了以后,动作真的十分的漂亮,衣袂飞翻,轻盈飘逸,说不出的灵动。 不过,今日单看许濯阳傻愣愣的样子,他也知道这套剑法绝对不只是看起来好看那么简单。果然,许濯阳的评价十分的高,他说这套剑法看似优美飘逸,实则歹毒凶厉,几乎每一剑都是在攻人要害,攻人必守,剑剑凶狠。 说完,许濯阳十分庆幸地看着玉宸,道,幸亏玉宸只偷学到几招不连贯的招式。这么歹毒的剑法,与其相配的内功想必也凶狠危险。他告诫玉宸这套剑法千万不要再学了,如果想学武的话,他倒是可以教一些基础的剑招。 想到当时许濯阳关切的眼神,玉宸心里一暖。 只是,那套剑法他已经学全了,心法也练了七八年,颇有成果了,现在让他放弃,是这么都不可能的。同时,他反而觉得要自保,要自由,就必须掌握住绝对的力量,这样凌厉的剑法,却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许濯阳,那个单纯的傻瓜。他是真的关心自己的。 玉宸知道。 只是,他们的世界相差太大了。 他是沐浴在阳光下,任由风吹日晒,恣意生长的青葱翠松。虽然尚且稚嫩,但终究有一天会生长为参天大树,顶天立地,占尽天地间所有光华。 而自己,却是从小养在温室中的一朵罂粟花,表面甜美而诱人,散发着氤氲的香气。实则内心充满了剧毒的汁液,随时会致人,甚至致自己于死地。 我们的生命是不应该有交集的。 玉宸知道。 只是,在躲在内厅里,见到那个谦和有礼的站在阳光下,站在父亲身后,进退有据笑容温暖的少年时,心却是那么不可理喻的颤动了一下。 羡慕,嫉妒。 是的,嫉妒。那瞬间的嫉妒几乎让他发狂。 为什么他就可以那样意气风发,而自己却必须要躲在人后,那么卑微地苟且的活着。 他是如此的嫉妒着他,嫉妒着他所拥有的一切。 所以,他去接近他。 对于自己,玉宸是绝对有自信的。从来没有人可以拒绝他的示好,没有人可以拒绝他的微笑。他对于自己的这项本钱,还是非常有信心的。 有时候,他会想,自己的这张脸究竟是福是祸。 如果不是这张脸,也许他就不会被人贩子抓住卖到林府来。 可是,如果不是这张脸,也许在被母亲忿恨遗弃之后不久,他就会在饥饿中死去了。 玉宸幽幽叹息,伸手抚上自己的脸,思绪复杂,却一不小心打翻了手中的杯盏。精致的细瓷碗盖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他吓了一跳,连忙俯身跪在地上,连声道:“对不起,老夫人。” “玉宸,你究竟在想什么!怎么这么毛手毛脚的。这套细瓷茶盏还是上次昀儿带回来给我的!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头顶上愤怒的声音响起。 “我……我……玉宸是在想,再过一个月玉宸就要离开林府,离开这里了,因此……因此……” “离开?那玉宸你是在庆幸再不用每天侍候我这个老太婆了,是吗?”阴沉沉的声音带着寒气。 “不,不是的!”玉宸冷笑,面上却是怯怯地道,“玉宸是在害怕,怕到了别的地方,其他人不一定会像老夫人一般疼惜玉宸,可以忍受玉宸的笨手笨脚……” “是这样吗?” “是……” “你起来吧!过来我这里!”命令的,不可反抗的语气。 玉宸站起身,小心地走道林老夫人面前,任由她干枯的手掌抓住自己的手,看着她带着疼惜的面孔,咬牙忍住冷哼出声。 “玉宸啊,你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这么些年来,我们林府待你不薄,虽然说下月要把你送人,你心里可能会有怨恨。毕竟没有人愿意被当作礼物送来送去的。” “玉宸不敢……” “不敢?我不管你是着不敢还是假不敢。但是你要记住,从你被人抓住买卖开始,这就是你的命!你应当庆幸你是被我们林府买下了,而不是被买到花街柳巷里去!至少在这里,你吃的好住的好,没有人强迫你。可是,你要知道,你今天的这一切都是我们林家给你的。下个月你要去那位贵人那里,你可要给我记清楚了,一切都要小心,千万不要连累了我们林家!不要忘记了,你身上的毒还需要每月从我们这里领取解药!” 说道最后,几乎是凶厉的吼。 “玉宸明白。”玉宸垂下头,羞辱和忿恨让他的脸颊染上了不自然的红晕,却仍然咬牙回答道。 “知道就好!” 玉宸默默地退到一边,心中的恨意翻江倒海。 我宁愿被卖到花街柳巷,至少,我还有机会可以脱身,而不是这样被一颗小小的毒药困住这么些年,任由你们欺侮凌辱。玉宸知道自己即使是走路的时候都是好看的,他修习的内功十分特殊,并不是需要坐下来去细细运行的那种,而是需要在一行一动中结合自己的特点琢磨运用的。 他身材纤细,步履轻缓,再运行着内功,真真是如云端漫步一样的姿态。 向来他是不愿意在人前这般行走的,只是没有想到却在这黑灯瞎火的地方遇见了这么个双眼晶亮的小女童。 “哥哥,你真好看啊!” 玉宸看着面前这大概只有五六岁的女童,狐疑她嘴角那晶晶亮的,成串滴落的,是否为传说中的哈喇子?真是好笑,他知道林家大大小小的男人无不觊觎着自己,只是这么小的女孩子做出这种可爱的反应。他是不是该大笑几声,用来表示对自己魅力无敌的感动? 只是,林家哪个院子里也没有这么小的孩子啊? “小妹妹,你是从哪里来的?”女孩子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中有着自然流露的喜悦,让玉宸不忍心不理睬她,蹲了下来问道,“是不是迷路了?我送你回去好吗?” 也许是那个客人带来的吧。只是大半夜的让这么小的女孩子自己跑出来,这家的大人还真是不小心。 “我是从哪里来的?”小女童皱起纤细的眉毛,似乎有些疑惑,忽然又笑了起来,她大步走近玉宸,嘻嘻道,“我告诉你啊……” 玉宸正满脸笑容地准备听她说话,却冷不丁地被他一把抱住,并用力在脸上“吧唧”亲了一口,一时就有些傻掉了,呆滞地看着女童骄傲狡黠的笑脸,没有反应过来。 “哥哥,我告诉你啊,我不是这里的人呢!我是打宅子外面路过,忽然觉得里面有美人,所以我就进来的。翻墙进来的呢!”小丫头眉开眼笑地道。 玉宸的神经终于缓过来了,听到小丫头的话,他也明白了,他竟然是被这么个小东西给调戏了!只是,她到底哪里冒出来的?林府里重重守卫,几个老供奉哪个不是当年曾在江湖上翻江蹈海的人物,哪能这么轻易就被这么个小丫头翻墙混进来。 “老实交待你到底哪里来的?”玉宸玩心大起,在林府里整日思量着这个,防着那个,难得遇见道这么个精灵古怪的小东西,“不说的话我要叫人了啊!” “我……”小丫头眼珠子滴溜溜转个不停,咯咯咯地笑,“告诉你啊,姑娘我是江湖闻名的倒采花的采花大盗,专门采你这样的美人儿的!你怕不怕!” 说着,还煞有介事地用粉嫩嫩的小手着玉宸脸上摸了一把。 玉宸没有避讳她的手,不闪不躲的任她揩油成功,脸上笑意加深:“哎呀,那我是不是该大叫救命啊,然后求女大王高抬贵手放了小人?” “不要叫救命,本姑娘是要你的人,又不是要你的命。而且本姑娘一向怜香惜玉,像哥哥你这样的大美人,怎么会舍得杀了呢?”小丫头负手站在他面前,扬着小脸,一本正经地道,“你只要乖乖地跟本姑娘走就可以了!” “是,是……”玉宸也忍住笑意装作害怕的样子,十分委屈而小声地道,“虽然能被姑娘看上是我的荣幸,可惜在下身中剧毒必须每月领取解药才可以活命,是以却是不得不辜负姑娘美意了。” 他这句话说的似真非假,倒把小丫头说的一愣,想来是没有人以这种借口拒绝过她吧! 不过,她精灵古怪,眼珠子一转就知道怎么回答了,咯咯笑着刚想开口,忽然脸色一变。 “哎呀,落雪,我的小姑奶奶,我可找到你了,你怎么大半夜的乱跑啊!” 远远的,一个焦急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玉宸知道有人来找她,便站直了身子,,透过熹微的月光可以看见一道身影正飞快地向着这里掠来,眨眼功夫就到了眼前。 来的是一个与玉宸相仿的少年,有着分明的眉眼,清秀的脸上却写满了无奈。想来,谁遇上这么个古怪的丫头都会无奈的。 少年来到两人面前,伸手就要来抓小丫头,他出手又准又快,几乎是身影刚至,手就已经伸了出来。可是他快,那俏皮的丫头却是更快,脚下微微一旋,就避开了他的手掌,并且飞快地踢出一脚,极其准确地踢上了少年的膝盖,让他一个趔趄,差一点摔倒。 眼见着少年出丑,小丫头笑得更欢:“死小鬼,你又来坏姑奶奶我的好事!赶快给我回去!” 少年站稳了脚步,却没有理睬她人小鬼大的说话,反而上上下下打量着玉宸,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 玉宸微微皱眉,他十分不喜欢少年的眼神。那是一种居高临下,高高在上的俯视,从眉毛到眼角都透露出一种高傲。 我知道你的身份。 他的神色是这么告诉玉宸的。 玉宸冷哼一声,在少年诧异的眼神中转身就走,不再顾及小丫头的呼喊。 从他们式样简单却绣工精致的衣衫和一言一行中流露出的气度,都表明了他们的身份非同一般。尤其那小女孩颈项上的那挂绿的透水的翡翠长命锁,怕是说价值连城都不为过。 他们应该是哪位大官家的孩子吧。 玉宸没有兴趣和他们这些官宦子弟打交道。 我们,不是一路人。 你们看不起我,我也不稀罕你们。 就是这样而已。 第五章 毒药,离不开的束缚 胸口,很闷。 玉宸一睁开眼睛,就觉得胸口上如同被压了块大石一样的难受。 微微动了一下,就牵扯出一连串撕心裂肺的咳嗽,直憋得脸色通红,才稍稍平缓下来。终于哆嗦着翻身下了床,走到桌前,倒了一杯茶水。往日里他是最讲究的了,虽不是要求最好的,但也都讲求干净精致,像这般的隔夜茶水,他是看也不会看的。只是,这时却也是顾不了这许多了。颤抖着把茶水灌进口中,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良久,喘息过来后,玉宸算了一下,这次是二十六天。 从开始的每三十日要服一次解药,到现在的二十六天。看来即使是每月都服用解药,他的性命也不会十分的长久了。 那么,做吧!即使是死,我也要搏一搏! 玉宸微微垂下眼帘,习惯地掩去自己的心思。 如果要死,我也要拖得你们来给我陪葬。 “玉宸起了吗?”清脆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就来了,翠玲姐!”玉宸嘶哑着声音应了一声,匆忙盥洗完毕,便赶了出去。 出了门,还没有走几步,就听见翠玲焦急的声音:“哎呀,看你这脸色,难道你的病又犯了吗?” 玉宸没有说话,面目苍白地点了点头。 他的皮肤原本是那种微微透明的白皙,现在却白得完全失去了血色,煞是骇人。 “你,你没有事情吧?”翠玲关心地问,“算了,你今天先休息吧。老夫人那里我先替你说一声!你赶快去看看大夫,休息吧!” “我……我没有事……”话还没有说完,胸口又是一阵闷痛,一张脸几乎皱成了一团。 “都这样了,还说没有事!”翠玉生气道,“赶快,赶快回屋里躺着,我去给你叫大夫!” “不用了。我…我去找老爷……,翠玲姐,你替我回老夫人一声就好了。”玉宸艰难地吧话说完,再不顾翠玲的劝阻,向着院门奔去。 他一路上走的跌跌撞撞,原本觉得那么近的院落,现在走起来却又似那么的遥远。远得几乎要把他所有的力气都耗干了一样。 来到林尚书住的院子外,玉宸终于泄了一口气,几乎要跌落道地面。强行压制住咳嗽,努力站直了身体向着门外的侍从道:“请通报一下,我要见大人。” 一句话说完,连绵不断的咳嗽就澎勃而出,再也压制不住。 “大人在接待客人,你先在这里等着。” 玉宸没有再说话,只是倔强地站在那里,站的笔直。 胸口的疼痛翻江倒海,唇边的咳嗽撕心裂肺。 眼前,渐渐黑了下来。再次醒来的时候,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痛的移位了。 脸上,身上有冰凉的触觉在缓缓移动。那样猥亵而暧昧的移动,让他几欲把隔夜的晚饭都吐出来。胸膛上的手,缓缓下移,沿途撩开他的衣带,最终在小腹处停下,轻柔而缓慢的摩挲着。 只是那手寒若冰霜,让人无端端地寒毛战栗。 玉宸骤然睁开眼,触目的是一张白皙和善的笑脸,是他每每在梦回时都期待亲手掐死的那人。 林若莘见他醒来,把手从他的身上收回,笑道:“玉宸,你什么时候才能学乖。每次都要变成这样才肯来找我要解药。难道虐待自己就那么有趣?” 玉宸艰难地支着身子坐了起来,头发散乱,衣襟也被打开,乌黑的头发散落在莹润白皙的胸膛上,隐隐露出其中朱红的两点,说不出的妩媚诱人。他自然知道自己现在是怎样的一副模样,只是,他没有能力反抗。与其怯懦地表现出惊慌失措的样子,不如大方一点。 我就当被狗咬了,还不成吗? 想到这里,玉宸挑眼笑了起来。 林若莘见他笑容绝美,心里就像揣了一只小老鼠般的痒痒。这么个妙人儿放在身边多年,却偏偏只能看,不能碰。的确是折磨人。手指在他的脸上流连,感觉着只属于少年的细腻肌肤,和只属于他的温润触觉。 良久,林若莘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眼神中却再没有了先前的欲望。 玉宸自然也清楚他的变化,笑意更浓,同时伸出手来慢慢地系上了衣服带子。他的手指纤细修长,肌肤纹理莹白透明,指节微微突出,精致的如同精雕细琢的羊脂玉,就那样缓缓在身上移动,一根根地攀上胸膛,系上淡青色的衣带。 纵然知道眼前这人不能碰,但林若莘还是不由得吞了口唾液。 玉宸看着他,笑容有些讽刺。 坦然面对他的视线,林若莘大笑:“你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知道你不甘!可是,你没有办法,就必须得认命。想来最迟下个月你就要走了,也见不道了,能让你一辈子恨着,其实也不错。” “一辈子?”玉宸摇头,“只要一出了这林府,我就会吧这一切忘得干干净净,一点儿都不剩。” “不,你会记得的,你会一直记得,一直到死。”林若莘一把扯住他的头发,笑容阴沉,“因为你每个月到要惦念着,惦念着我什么时候会派人给你把解药送去!” 满意得看到少年脸上的笑容瞬间消逝,飞快地闪过一抹怒意,他得意地大笑:“你以为你离开了我尚书府,便逃出我的手掌心了吗?你想都不要想,你乖乖的替我做事,我就定期给你送去解药!想来这些年你书也看的不少了,应该知道这是从本命蛊中提取的解药,除了我,再没有人能够解你身上的毒!” 玉宸的心中咯噔一声,虽然心中隐隐约约有这中猜测,可是一直不敢确定,现在由正主口中说出,无疑是打消了他心中最后一点的侥幸,大怒:“你究竟要做什么?你竟然养本命蛊!你是西岚的间谍!” “小玉宸,你何必管我是不是间谍。想来以你的个性也不会在乎宇国或者是西岚国的事情,你所需要关注的,不过是自己的生命罢了。更何况,谁告诉你的,会养本命蛊的,就一定是西岚国人?”林若莘拍拍他的脸,道,“你只要帮我,就可以了。反正我死了,你也活不了,我也不怕你会乱说话。当然,我们家玉宸从小就聪明的很,自然知道该怎么做。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改说,你一定比我清楚。” “你究竟要我做什么?”玉宸再也不能无动于衷了,问道。 “是嘛,这样问才符合你的性格。”林若莘满意地道,“只管自己,不顾别人,果然是独一无二的玉宸。只是,要你做什么我现在还不能说,你只要乖乖的听话就好了。放心吧,事成之后,我自然会给你解药。” 说着,他定定的看着玉宸,笑得格外可亲:“你放心,我答应放了你就一定会做到。” “你的保证,对我而言没有作用。”玉宸冷冷地看着他,道,“反正,只要我想要活下去就不得不听你的命令。听话,就还有一线生机,不听话就必须的死,是这样吗?但凡人有一线希望,就不愿意去死的,我也不例外。这就是你的想法不是吗?” “和小玉宸说话一直都是这么的简单!”林若莘赞赏地看着他,忽然贴近他的脸,感受着他近在咫尺的呼吸,道,“你应该放心,也应该知道,我是舍不得你死的。” 玉宸似笑非笑地道:“那我还要谢谢老爷了呢!” 林若莘一直不明白,这当初买下来的漂亮孩子怎么就生成了这么个倔强的脾气,可偏偏却又让人爱到骨子了去,真是天生的妖精。 眼见他骄傲扬起的下巴,他微笑道:“好了,你可以走了,今天好好歇息吧!可别累着了。” 离去的少年即使在身体极度不适的情况下,依然倔强地将背脊挺的笔直。那样骄傲的背影,总是让人心痒难耐。 林若莘微笑。 不急,我有足够的耐心来磨去你所有的骄傲。 第六章 疑惑,心思百结 天渐渐的黑了。 许清皱着眉毛看着魂不守舍的儿子,不明白一向规矩守礼的许濯阳究竟这么了。来到林府好几天,他每天守在院子中不出门也就算了,本来也没有打算让他和这些官场上的人打交道。毕竟,知子莫若父,许濯阳太过正直,他绝对不适合那些暗地里的私交。只是,他现在这幅失魂落魄的样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许濯阳呆愣愣地扒拉着碗里的米饭,夹了一块生姜放到口中大嚼特嚼,顺便随手把碗中的瘦肉丢将出去。 这样的行为,简直是不正常之极! 许清放下碗筷,问道:“濯阳,你今天是这么了?” 然而,却没有得到回应,不得已,许清又大声问了一句。 许濯阳正在发呆。 今天,他在树上蹲了一整天,却是没有等到那个精灵般秀美的少年。只有他一个人,枯坐在树丫上。那棵生机勃勃,有着浓密绿荫的高大大树,在失去了坐在上面巧笑倩兮的人儿之后,似乎就失去了所有的灵气,显得那样的干枯和无神。 无意识地扒拉着饭菜,忽然听道有人叫他,许濯阳一惊,忽然放下饭碗,说了一句:“他今天没来找我!” 动作迅速无比,一时间反而让徐清愣住了。 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些什么,许濯阳的脸刷地就红透了,恐怕熟透了的柿子亦不过如此。当下窘得恨不得把头藏道桌子底下去了。 徐清在最初的惊讶后反而笑了起来,道:“原来我家濯阳也长大了啊!” 语气中说不出的感慨,令许濯阳有些摸不着头脑,只是垂下窘迫的脸,闷不出声。 “濯阳,你不用担心,虽然我们不是什么官宦世家,但凭借你爹我现如今在江湖上的名声势力,除了皇上家的公主,其他人倒还没有咱们配不起的。” 许濯阳微微点头,依旧低着头,他不明白爹爹忽然说这些做什么。 “只要你喜欢,就放手去做。”徐清笑道,“即使是他尚书家的女儿我们也不是配不上的。不过,儿子你先告诉我,你究竟喜欢上了谁家的姑娘?” 不对!不对! 许濯阳呼啦一下站了起来,大退了几步,甚至带倒了身边的椅子。他的脸红得快要烧了起来,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往日里严肃的爹爹,他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天!这么明显的话,终于把他的思绪拉回了现实!爹,爹他竟然以为,以为…… “不是的,爹!”许濯阳吞了口唾液,结结巴巴道,“我……我没有…没有……” “没有?”许清摇头,道,“你说这话谁信。先不说你这两天反常的一不出门,二不练功,就这么傻呆呆地坐在树上,还傻笑!就凭你刚才那句话,你要怎么解释?说说看,今天谁没有来找你?” “我……我……”许濯阳张口结舌,却不知道怎么解释。 他向来不擅长口舌之利,现在更无法解释他是在等一个男孩子,一个小少年。一个比他所见过的所有少女都要漂亮的少年! 这样说的话好像是更加奇怪! “你什么,想来这些年你跟着我练武。行走江湖,我对你的关心的确是少了。不过,濯阳你倒是令人骄傲,人品武功都没有话说。放心吧,爹爹我支持你!” “这个……这个……爹,你误会了……”许濯阳手忙脚乱的想要解释清楚,却总是不知道要这么解释。 而且,他心里还有个小小的声音告诉自己,不要解释,不要解释…… “好了,我知道了。濯阳,你什么都好,就是太老实了。记住下次见到人家,要告诉对方,你喜欢她!男人,就要干脆一点。”许清走上前来拍拍他的肩膀,笑着离开了。 他的确是笑着离开的,而且笑得很高兴。 自已的儿子终于有了心仪的对象,他能不高兴吗? 只留下一个傻愣愣的少年,不知道自己的心意究竟如何,就一直站在哪里,呆呆地面对着一桌没有吃完的饭菜。 我喜欢他吗? 喜欢,玉宸? 不知道…… 许濯阳从怀中取出几张沾染了油渍的纸来。纸张质地很是细致,四边还印着细小的清淡花样,说不出的雅致秀气。 这原本是玉宸拿来包点心用的,却被他小心地收藏了起来。 看着手中的纸张,濯阳仿佛又见到了那个笑容明亮的少年,修长而明媚的凤眼,削薄含笑的唇,就连呼吸都是甜美到无法想象。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远远地看着儿子的傻样,许清微笑着摇了摇头。 少年啊!年轻真是好啊! 月色如洗。 从小树林中钻出来,玉宸小心整理了一下因为练剑而弄得散乱的头发和衣衫,却定没有为题,才慢慢地向回走。 他在林府身份特殊,属于那种除了几个主子之外,没有人会招惹的那种。毕竟,谁也不知道他哪天会不会就爬到主子的床上,跃上枝头了呢!只是,绝大多数的人还是瞧不起他的。总认为他魅上祸主,是狐狸精般的存在。 玉宸冷笑,这府中的侍女,但凡是让林家老小几个畜生看上了,还不是要立即拖上床去!上床后,几乎就没有下文了,偶尔个别收做了填房,那就会有无数人巴结羡慕,就盼着自己有天也可以“飞上枝头做凤凰”。 凤凰?麻雀还差不多! 这些女人不自己检讨,还偏偏要看不起他!却不知谁比较卑贱! 卑贱! 他恨这个词。可是他现在的身份地位却只能配得上这个词! 玉宸满口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回到屋子里,点燃烛火,玉宸反而吓了一跳! “哥哥!” 面对眼前这张笑得见牙不见脸的包子小脸,玉宸除了惊讶之外,就找不到其他词来形容了。 好吧,就算他没有所谓的江湖阅历好了。 可是,在这里住了这么久,他从一开始就提防着这家里的所有人。因此,只要有人进了他的屋子,或是有人接近他,他都会察觉。尤其是现在,在他练武之后,就没出过问题。虽然说,他的这些警惕对于那些高手来言,可能没有什么用处。 可是,他面前的却是一个绝对不超过六岁的女孩子! 她到底是什么来头? 这就像是一个超级大问号悬挂在玉宸头上。 “哥哥你在怀疑我!”小丫头从他的床上爬下来,笑得像是一只小狐狸。 玉宸没有说话,他是在怀疑。毕竟,这小丫头不仅来历不明,更重要的是她自身有问题!她太不像是五六岁的孩子了! “哥哥……”她撒娇地扯着他的衣袖,脸上的表情有些委屈。 “你究竟是什么人?”玉宸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脸,问。 “我啊,我叫竹落雪。哥哥可以叫我雪儿!” “你,今年多大?” 雪儿闭上眼睛,享受着他的抚摸,咯咯笑道:“我今年五岁了,哥哥!我告诉你啊,雪儿很聪明的!” 聪明?玉宸冷笑,他自己还不是一样的聪明。一岁识字,三岁诵诗。可是,他在五岁的时候,就绝对没有这么聪明! 简直,聪明的像个妖怪! 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想法,雪儿立即睁开了眼睛,小脸上竟然有着一股哀伤:“哥哥,我不是妖怪!” 一向笑容满面的脸上失去了笑容,大大的、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满是孤单,没由来的就让玉宸心中一痛。一瞬间,他似乎觉得她也是那么的无奈和无助。 玉宸伸手抱住她,将她搂入怀中,道:“好了,好了。雪儿不是妖怪!” 随着他的动作,耳边咯咯咯的笑声复又想起,一双调皮的小手拢上了他的颈项。另一只甚至撩开了他耳际的头发,在他晶莹白皙的颈子上落下一吻。 在玉宸浑身僵硬的同时,他也感觉到身上的人儿也是一僵。 “哥哥,你耳后的这个是胎记吗?”有些惊讶有些迟疑的声音,“好漂亮的胎记!” 玉宸回手摸了莫左耳根,道:“是啊,应该是胎记吧!” 他不愿意提起这个。 耳后的那块胎记是他的一块心病。 据说,那是一块非常漂亮的火凤形胎记。并不大,只有铜钱大小,但甚为清晰,翎羽分明。但,它却是他的噩梦。 小的时候,每次娘亲只要看见或想起这块胎记,他就会遭受拳打脚踢,直至遍体鳞伤。 想着那张扭曲的面孔,玉宸连声冷笑。 “哥哥,你怎么了?”雪儿疑惑地摸上了他的脸。 玉宸觉得好笑,她在他的脸上摸来摸去,怎么看都不像是在关心,而像是在揩油!他连忙抓住她不安分的小手,把她牢牢禁锢在怀中,不顾她不安扭动的身子,将她放在了椅子上。 “你怎么摸来的?”玉宸点着她的额头问。 “嘿嘿,因为我闻到这里有美人的气味了啊!本姑娘最最擅长的就是寻找美人了,只要是美人,我就一定找得到!”雪儿骄傲地扬起头,笑容如花。 “是吗?我可不相信!”玉宸摇头。 “不信也没有办法啊,反正以后无论哥哥走到哪里,我都可以找到你!” “你这样跑掉,会有人担心的吧?”玉宸看看窗外,月已至中天,现在多数人都已经睡着了,上次追来的少年哪里去了? “你说小跃子啊,他被我放倒了。”雪儿笑得神秘兮兮,“他每次都要坏我的好事,烦都烦死了。这次,我在他的茶水里添加了些东西,不睡到明天早上他是醒不来的!” 说着不安分的小手,又攀上了玉宸的胸膛,在那里不停地摸索着,一脸的色迷迷。 玉宸有些头疼,即使是面对着林家那些人时他都没有这么无助过。这小丫头,究竟哪里蹦出来的!天生的精灵古怪,还偏偏生了张人见人爱的漂亮小脸,让人恼都恼不起来! “我送你回去好不好?” “不好,我要和哥哥睡!” 一句话,让玉宸差点滑倒。 “不行,我不习惯身边有别人睡着!” “可是,总要习惯的啊!那么就由我开始吧……” ………… 这一夜,应该会很热闹吧! 第七章 欲望,强加的丑陋 昨晚,最终还是没有拗过那小丫头,让她成功爬上了自己的床。虽然感觉很怪,但是见到她笑得骄傲而得意的笑脸,竟然生不出任何的不满。 只是,她睡觉也太不老实了吧! 那么小小的人儿竟然有那么大的力气,生生把他从床上踢下了两回,害得他一夜没有睡好! 一大早,玉宸醒来后没有见到雪儿,知道这神出鬼没的丫头又回去了。 浑身都痛啊!昨天先是毒发折腾良久,去掉他半条命。练武后又被这小丫头折磨了一晚上,现在浑身上下就没有一处是舒坦的! 他苦笑着揉了揉发涩的眼睛,打盆凉水洗了洗脸,开始一天的工作。 他的工作很简单,每天上午服侍老夫人洗漱吃饭,然后就是照例的学习。 玉宸需要学习很多东西,不仅仅是识字读书,更重要的是培养他的气质品味,还有琴棋书画之类的都在学习范围之内。按照林若莘——林尚书的话说就是,我们要的不是一个只会讨好男人的玩物,而是一个有着自己思想,自己性格的极品内宠。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吸引人的眼球。否则再漂亮的玩偶都会很快被人厌倦。 男人,都很贱! 林若莘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幽暗而深寒,让人不愿意直视他的眼睛。 的确,男人都很贱。玉宸常想,如果他和大少爷二少爷常常带会来的那些红官儿一样,那样的娇软妩媚,那样的会讨好人,也许他们就不会在明知道自己是碰不得的情况下,还再三地招惹自己。 只因为自己太倔强,从不肯服软! 玉宸放下手中的萧,眼神深不见底。 “不错,玉宸你对萧很有天赋,再练下去,只怕我就教不了你了。” 负责教玉宸乐器的是一个三十岁许的男子,有着这个年龄读书人的儒雅,他道:“下次,我想可以让大人给你换一位师傅了。” 玉宸抬起头,看着他。五月的阳光明媚照人,迎着光,少年细长的眼眸中有清粼粼的光波。看在人眼里,宛若碧青池水中的涟漪,带着阳光碎影,一圈圈地荡漾开来,晃花了人眼,荡乱了人心,再难平静。 “我喜欢萧。” 不是他对萧有天赋。事实上,如果他想学,就没有学不会的,只是他不想浪费精力在有着纤细华丽音质的琴上。而这萧,那种呜咽如泣的声音却打动了他。 那种挣扎的感觉,让他浑身都在战栗。 “大少爷也擅长洞箫,下次他回来,你倒可以向他讨教一番。” 玉宸细致地擦拭着手中的萧,奇道:“我怎么不知道大少爷还会吹萧?” 在他的概念里,林家的人没有一个好东西。林老夫人喜怒无常,林大人城府深沉,林家老二阴险狡诈,唯独那个大少爷似乎碌碌无为,总是笑嘻嘻的样子。 只是,玉宸对林家的人的概念都太坏了,因此对于林家大少爷,也就一个评价“面上笑嘻嘻,不是好东西”!可是,他在林家生活了这么久,这么也没有听说过大少爷林洛水会吹洞箫? 不再考虑这个问题,玉宸收起萧,坐在了棋盘前面。他捻起一颗黑子,微微看着对方:“要开始吗?” 阳光下的少年侧脸有着光洁的弧度,美丽不可方物。只是,谁又知道,每隔几天都有一日,他要面对最羞耻的侮辱呢? 今天,又要面对那些了吗? 玉宸眼底闪过一抹厌恶。 今日,下午被加了些课程。 据说,是因为玉宸不日即将远行,为恐他落下了课业,便要在最近加强学习。 被告知这些的时候,那教他书画的老者一脸“你应当感激尚书大人”的表情,让玉宸差点当场就拂袖而去。 远行,远行!好一个远行! 想着这些将要在自己被送走之前必须完成的学习。玉宸忽然想到,这样的话,以后下午就没有机会偷溜出去找许濯阳了! 那张充满阳光的笑脸,好像然就出现了在他眼前。 我不该想他的。 玉宸告诫自己,他不过是一段小插曲罢了!我们根本就不可能有交集,以后恐怕都再也见不到了! 莫名的,心里空了一下,像是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玉宸强迫自己把思绪集中在面前的书画上,不再乱想,但始终无法成功。然而,他看着老头“朽木不可雕也”的表情,又暗暗泄了口忿。 刚吃过晚饭,就被人强硬地架住了胳膊。 玉宸倔着头被人蒙着眼睛,带向那间积攒了他七年痛苦的地方。 玉宸不知道自己究竟被带到了哪里。 这么多年,他都没有找到这个密室的入口。 带着他走路的,是林家二少林涵漠。他最喜欢看玉宸屈辱而倔强的样子。 一路上,玉宸不咬紧了牙齿,任由林涵漠对他上下其手,不吭一声。 林涵漠低低的笑声不时地在耳边想起。那种得意而猖狂的笑声,让玉宸恨地几乎把牙龈咬出血来。 胸口忽然一凉,下一刻玉宸就被抵在了墙壁上,背后墙壁的冰凉和胸口处紧贴的灼热,让玉宸的身体骤然僵硬了一下。 手,在他的身上不停游走,从他白皙优雅的颈项,到丰润圆滑的双肩,慢慢向下…… 林涵漠的喘息愈来愈急,低头在他优雅中透露着无法抵抗的性感的锁骨上微微啃噬,右手忽然抓住了他胸前的一点茱萸,另一只手去继续向下探索。 玉宸双手被捆绑于身后,分毫用不上力气。他不动不响地任林涵漠在他身上肆虐,没有任何反应,唇角兀自挂上了抹冷笑。 感觉有火热的硬物抵着自己的下腹处。即使是隔着衣物,他仍然能够感觉道灼热的欲望,那样丑陋不堪而又赤裸裸的欲望。 林涵漠的左手继续向下,覆上了玉宸的下身,感觉到他的无动于衷,不甘心地不停揉搓抚摸,但直到他另一只手上的茱萸被揉捏到了红肿,他依然没有让手下的稚嫩起任何的反应。 林涵漠不甘心地一把撕破了玉宸的衣衫,看着晶莹粉嫩如玉的男性相徽,不由得吞了口唾液。他毫不怜惜地有力揉搓着,企图让它站立,企图让他表现出应有的欲望。 然而,最终他还是失望了,无论是他还是它,都不曾有过半点反应。 林涵漠气喘吁吁地压在玉宸身上,收回左手抬起他的脸,不意外地看到少年脸上淡漠的神色。那样冷淡的,事不关己的表情,让林漠涵心中的虚火更加旺盛。 他想起了曾经听到的话。 “玉宸有我见过的最好的身体。”负责调教玉宸的人曾经说过,“他的身体非常漂亮,也很敏感,可以对外界的细微变化迅速地做出反应。骨架匀称纤细,筋骨的柔软度非常高,可以做出许多高难度的动作。如果他愿意,他可以带着你飞到云端!” 可是,他不愿意! 他就是不愿意!即使被打的伤痕累累,气息奄奄,可他就是那么的倔强,那双眸子里从来没有过半点服软的迹象。他从来不肯低头! 林涵漠怒气冲冲地一把扯掉玉宸脸上的眼罩。不意外地看到一双漆黑幽深的眸子,微微上扬的眼角依旧那么诱惑,但此时看在林涵漠的眼中却似乎有些讽刺的神色! 他用力捏着玉宸的下巴,双眼因为欲望而通红,俊逸的脸也因压迫无法得到释放的欲望而变得扭曲起来。 火热的喘息喷在了玉宸的脸上:“你这个妖精!”声音嘶哑的话语方落,林涵漠不由得呻吟出声,咬牙不安地扭动着身子。 玉宸可以清晰地感觉到他下体的欲望愈发地澎勃而炙烈!削薄的红唇扬起一个弧度,他冷笑地看着眼前人的丑样。 “真是丑陋!” 冰冷冷的话语轻轻吐出,却似给林涵漠的欲望上加了一把火。他猛然抽身后退,迅速地把玉宸的身体翻转,让他面向着墙,背对着自己。 一把扯去玉宸身上的衣物,林涵漠扭曲地脸孔贴上了玉宸光洁的后背。 “我今天非要看道你淫贱的样子!不过是小小的一个宠侍,本来就因该在人身底下呻吟挣扎的,现在还在这里装什么清高!既然你终究是要让人上的,还不如让我先上了你!” 伴随着凶狠而淫浪的话语,林涵漠的手顺着玉宸背部优雅的弧度下移,最终到了丰盈的臀瓣。手指缓缓向内,抵上了娇嫩的褶皱。 玉宸的身体猛然一怔,不自己地紧了紧臀部。 察觉到了身下人儿的变化,林涵漠赤红着眼睛大笑出声,手指用劲就要穿插进入。 然而—— “啪!” 清脆的鞭声响彻整个石室! 林涵漠的身体骤然绷紧,痛苦的嘶喊出声。 “畜生!我说了多少次!他是不能碰的!”林若莘手持长鞭站在甬道里,面目凶狠地瞪着林涵漠,怒吼。 “爹——”林涵漠痛地缩起了身子,大腿上被手指捂住的地方兀自流出鲜红的血来,迅速染红了衣衫。 “我说的话,你究竟听紧去了没有!”林若莘阴沉沉地道。 “我听到了,可是我不甘心!凭什么就因为一句话,就要把玉宸送人!我盯了他这么多年,我不甘心!”敏感部位的疼痛压制住了澎勃的欲望,林涵漠吼道。 “不是那个人!你以为,如果只是他的话,我会放手吗?要玉宸的,是上面!” “上面?你是说?”似乎吓了一跳,林涵漠的脸色浮起一丝惊讶一丝恐惧,看了玉宸一眼,不可置信地道,“这不可能!” “事实就是如此!”林若莘脸色难看地道。 “那……那……”林涵漠显然对那个“上面”很是忌讳,再不出声。 “回去好好呆着!”林若莘转脸向着玉宸道,“好了,小玉宸,我们走吧!希望今天你可以乖一点,不要再为难我们了。每次把你伤得遍体鳞伤,真得很是令人心疼!” 玉宸始终冷眼看着这对父子的争吵。 看着他们像讨论货物一样的讨论自己。 真是讽刺啊!看来,自己还真成了一块香饽饽,在哪里都有人抢着要啊! 对于林若涵的话,他不予以回答,只是溜眼扫过他手中拖曳在地的皮鞭——那令他吃苦良多的皮鞭。终于,他挑眼笑了起来,凤眼微微眯起,向前跨走了一步。 近乎赤裸的身子在石室昏暗的灯光下流转着一样的诱惑,林若莘眯眼看了看,随后大笑着转身,向内走去。 玉宸不理会自己裸露的身子,跟着走去。 在经过林涵漠的身边时,他勾起唇角,低语道:“二少爷要是想要释放欲望的话,石室里还有许多少年。当然,如果你有兴趣,用手也不是不可以!” 说完,他扬长而去。毫不理会背后阴冷而猥亵的目光。 第八章 那天,为何要去找你 玉宸是被人抬着回院子的。身上的伤痕已经做了处理,敷上了最上等的药,确保不会留下伤疤。 他倔强地让人在院门口把自己放了下来,挺直了脊背一步步走进院落。 身体上的疼痛已经开始麻木。无论是谁在从小开始就接受了这么多年的摧残和折磨后,都会开始麻木了。只是那火烧灼撩的感觉,却始终挥散不去。 每移动一分似乎都要耗费去他所有的力气。 透过层层月光,他看见站在廊下的少女。 翠玲的眼睛泛着晶亮的水晕,紧紧咬着唇,就这么看着他。 可是玉宸却没有办法对她做出回应,他所有的力气都集中在了脚下。艰难地笑了笑,他不做任何停息地回到了自己的屋子中。 她不会进去。 因为她知道这个纤细的,看似极其娇弱的少年究竟有多么的骄傲和坚强。 这么多年,每每受了伤,他都只是那样龟缩起来,像是受了伤的小兽,警戒着所有人,一个人慢慢地舔舐着伤口。 翠玲看着少年步履蹒跚,却依旧挺直的脊背消失在门后,看到屋内摇曳着亮起灯光,默默地退了回去。 她,帮不了他。 玉宸关上门,手扶在门上强支着身体,微笑道:“原来我这小屋竟然这么有吸引力。怎么这几天都有人来呢?出来吧,你究竟是谁?” 尚未踏进屋子,他就知道里面有人,而且不是雪儿那小丫头。只是,以他现在的状况,无论是谁想要对他不利,他都没有办法抵抗。 他不可能回头向送他回来的人——那些折辱他的人求救。他的骄傲使得他推门走了进来。 一点烛火亮了起来。 玉宸看着坐在桌边的那人,微微愣了一下。 “玉宸。” 那人微笑着看着他,俊秀的脸上有着些许的羞涩,但那双晶亮的眼睛说明了主人的喜悦和激动。 “许濯阳?你……你怎么会在这里?”玉宸惊讶道。 怎么回事?这林府究竟怎么了?为什么谁都可以摸到他的房间来? “我晚上在外面走动,忽然听到有人边走边小声嘀咕什么,模模糊糊听到了你的名字。然后我好奇就听了一下,发现他在骂你!我就偷偷跟着他,然后,然后就到这里来了……” “骂我?”玉宸不解,谁会骂他? “是,是在骂你?”许濯阳的笑容有一些尴尬,“而且骂的很难听。对了,那人走路时一颠一跛的,腿脚好像是受了伤。” 腿脚受了伤? 玉宸冷笑,林涵漠,你又想要做什么? “他……”玉宸刚想要问问看林涵漠究竟做了些什么手脚,然而背后猛然一怔火辣辣的疼痛,他不由得闷哼出声,冷汗一滴滴的从额角滚落下来。 “你怎么了?”许濯阳大惊,连忙站起身想要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子。 玉宸眼底一寒,挣扎着向边上移动,想要避开他。然而,以许濯阳的武功,又岂是他现在的状况能够躲得开的?他的身子稍微移动,疼痛就汹涌而来,几乎把他的所有感知都给淹没,下一刻,就落入了一张温暖的胸膛。 一瞬间,玉宸的身体僵硬得如同一根石头,他讨厌这种与男人的身体接触!眉眼间的厌恶无法掩饰。 许濯阳焦急地抱着他,忽然感觉怀中的身子僵直了起来,不解地低头,没有遗漏他的神情变化。那双阳光下剔透明亮的眸子中竟然写满的阴霾,幽深,深不见底。他没有见过这个样子的玉宸,惊道:“玉宸,你没有事吧?” 感受到他关心,对上他温柔而纯净的眼睛,玉宸缓缓放开了戒备。 是他。是许濯阳。 不是林家的畜生! 背后的胸膛很稚嫩,有着少年人的柔软,但那比他宽广许多的胸膛却又显得那么有力而温暖。 “没事,我没有事!”玉宸忍着痛,疲倦地道。 许濯阳看着他苍白到毫无血色的脸,第一次发现他竟然是那么的瘦。他的身子很轻,身体纤细瘦弱得仿佛经受不起一捏之力。 他的容貌太过精致,仿佛一碰就会碎裂,然而那眉眼间偏又写满了倔强和坚毅。他忽然觉得心很疼很疼。 许濯阳把玉宸放在了床上,从他的角度正好可以看见他一截有着优雅弧度的颈项,然而,他的目光忽然收缩了一下。 “那是什么?你脖子上那红红的是什么?” 玉宸心中一凉,猛然推开了许濯阳,紧紧抓住领口,一脸警惕地瞪着他。 许濯阳猝不及防被他一把推开,差点摔倒,站稳了身子,他焦急道:“玉宸,你怎么了?是受伤了吗?让我看看,好吗?” 玉宸扬起头,目光中满是猜疑和抗拒:“你究竟想要做什么?我的事情不要你管!” “我……我……”许濯阳觉得自己的心忽然空了。 这两天他都没有等到玉宸,心里焦急若狂。 他就一直傻呆呆地坐在树上,枯等着直到太阳落山,直到爹爹无可奈何地把他从树上抓下来。只是,人下来了,心却留在了树上。他想了很久,却始终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怎么了。他只知道,自己想要见到他。 想要见到那个出现在阳光下的,摄入心魄的精灵。 可是,现在见了面,却忽然发现他与自己印象中的不太一样。 这样不掩饰的戒备,让他的心像是被人用力扭了一把,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我只是想要关心你。” “为什么?” 许濯阳一怔:“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关心我?你想要什么?”冰冷的几乎不带感情的话语。 许濯阳愣住了。 眼前的少年仰头看着自己,视线相对,没有丝毫的闪躲。那张让他朝思暮想的脸依旧是那样的漂亮,只是再没有了记忆里的清纯和温柔,有的只是满满的戒备和不信任。 那漆黑而冰寒的眼眸,像是一只手,毫不留情地攥住了他的心脏。 “你……你这人!”许濯阳觉得自己的火气莫名的腾升起来,他双手用力握住玉宸的双肩,狠狠地道,“我喜欢你,因为我喜欢你!这个理由充分不充分!” 话说出口,才意识到自己究竟说了些什么,许濯阳根本就不敢再看玉宸,硬生生地别过头,这次却没有脸红。 玉宸也呆了呆,半晌,眼中的寒意渐渐化去。 “傻瓜,你快放手,你弄痛我了。” 温柔的话语,带着淡淡的欣喜和埋怨,让人心中一荡。 许濯阳对上那含着笑容的清澈眼睛,脸上一热,连忙放开了手:“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究竟怎么了,受伤了吗?让我看看好吗?” 玉宸缓缓摇头道:“我没有事情,你不要管我的伤。身上已经上了药了,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过几日就好了。” 的确,他身上的伤多半是为了磨去他的意志和倔强,并不是单纯为了伤害他,因此虽然疼痛,却并不严重,修养几日,就会结痂。 “可是……”许濯阳刚想要说些什么,但看着玉宸,却没有说出口。 微微叹息,他明白,眼前的少年绝对不像是他表面的那么柔弱,他固执坚强倔强,如同柔韧的细竹,绝对不是盆养的,不经风雨的花朵。 “玉宸,这几日你没有去找我,我很想你。” 平淡的话,让玉宸十分惊讶,这傻瓜怎么不脸红了? “我只是个下人,哪里可以随着自己的心思到处跑。我需要做事情的,这两天事情很多,我就没有去。”玉宸笑道,“我还在想,你这个傻瓜是不是又傻乎乎地坐在树上等我,一坐就是一天!” 许濯阳没有说话,但那的样子已经告诉玉宸,他猜中了。 “你真是个傻瓜。”玉宸整个心都柔和了起来。 许濯阳渐渐放松因为玉宸受伤而紧张的神经。以他的经验自然看得出玉宸并没有说谎,只是心底的疼痛依旧。 “我要累了,你先回去吧!”玉宸疲倦地靠在床上,道,“改日有空我再去找你吧!” “你睡吧。” “那你呢?” “我?我想在这里看着你,等你睡着我再回去。” 玉宸看着许濯阳坚定的眼睛,不再说话,在他惊异的眼神中脱去外衣,抖开被子,钻了进去。 闭上眼睛,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安心,玉宸不明白,难道只是因为他的存在吗? 许濯阳看着少年闭上眼睛,表情柔和而安然,没有白日里的妩媚,也没有方才的倔强戒备。他的整张脸都放松了下来,细致的面容上有着柔和的弧度。 感觉少年的呼吸渐渐平缓,有节奏地轻轻浮动。 许濯阳觉得自己的心变的很柔软,软得让人不人心触碰,似乎轻轻一碰它就会颤动起来。 他的手指沿着玉宸的脸孔慢慢游走,感受指腹间的细腻温润,无比的满足。最终,他的视线落在了玉宸放在外面的一只手上。 里衣的袖口微微敞开,露出了白皙的肌肤,和上面触目惊心的印记。 许濯阳看得出来,那其中有一道很粗很长的红横,是鞭子留下的伤痕,还有一些细碎的红印,却是不知道是什么留下的。 但总之。他可以肯定眼前的少年绝对受到了不人道的待遇。 许濯阳的心微微颤抖,手指在空中停滞良久都没有落下。 最终,他强行抑制住了想要看看他身体上究竟有多少伤痕的念头,狠狠地收回了手,用力攥着。 手背上,青筋条条。 想起,今天溜进来的那人,他似乎在茶壶里放了些什么。 许濯阳重重地叹息,起身来到桌边,把壶中的茶水倒出,最后回头看看床上熟睡的人儿,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就在门被轻轻关上的瞬间,原本因该睡熟了的人,慢慢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中充满了复杂的神色。 玉宸看了看手臂,看着上面暧昧而令人作呕的红痕,满脸厌恶,想到自己身上的不堪,想到那傻瓜温柔而令人安心的微笑,一贯坚定冷静的心,忽然乱成了一团麻。 许濯阳,那天,为什么我要去找你? 第九章 喜欢,只因你是玉宸 接下来的几天,似乎很安静,安静到让玉宸心底惴惴不安的地步。 每天,他只需要服侍老夫人最基本的需要,然后去继续学习他们认为他需要掌握的东西。由于他身上的伤。无论是老夫人还是林尚书都没有再为难他。 这些都很正常,毕竟林尚书需要他再离开之后仍然受他掌控,而玉宸性格倔强,他定然也不希望逼得太紧,最后弄得鱼死网破。 只是,林涵漠的安静,让玉宸觉得很不正常。 林府中,对他的欲望最赤裸裸不加掩饰的就是林涵漠了。以前,只要有机会他就会跑来试图占些便宜。而前几日的伤。定然会激化他的欲望,这一点毋庸置疑,玉宸已经做好了他强来的准备。当然,玉宸有把握让他讨不了好去。 可出乎意料的是,三天了,除了那壶被许濯阳泼掉的茶水外,就他没有再做过任何事情,甚至除了早晚必须向老夫人请安之外,他没有主动出现在玉宸面前过。 当日的那壶水中混了春药,极烈的春药。 玉宸常年受到各种的折磨,其中并不缺乏强行灌下春药这种手段。而且,为了自己身上的毒,他记下的医药、毒药之类的书籍只怕比从夫子那里读到的诗词歌赋还要多得多去了。谈到用毒用药的理论,他也是个高手了。自然可以从泼落的茶水中分辨出,那是极品春药美人香。 但是,只要是熟悉玉宸的人,就都知道他是不喝冷掉的茶水的,因此那壶水的作用几乎等于零。 林涵漠究竟在想什么? 玉宸不明白。他恨自己这样处处受制于人的被动,恨自己甚至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你在想什么?”许濯阳拉过他的手,问道,“不要皱眉毛,我会心疼。” 玉宸好笑地看着面前笑容浅淡的少年。 这个傻瓜天天都会摸黑来找他,然后在看到他睡着后悄然离开。这两天的相处,别的没看出来,倒是让他的胆子大了许多。再不会看着玉宸就会脸红了,甚至还会动手动脚地牵牵手或是摸摸脸蛋。 玉宸最喜欢看他笑起来的样子,那样的无忧无虑,自在温和。 是喜欢他的吧! 玉宸告诉自己。 会看着他笑,会每天早早回房间等着他的到来,会在他小心而温暖的触碰下脸红,会盯着他俊秀的脸庞发呆微笑。 只要见到他,就会开心,会心跳地不能自已。 这就是爱吗? 玉宸从不是喜欢逃避的人,即使是面对他和自己不确定的命运,他习惯一切都靠自己去做去完成。 “我在想,你大概快要离开了吧。”玉宸收回思绪,笑道,“今天,大人已经和林大侠谈定了将要在宓阳城举行的武林大会的基本事宜,也许再过几天你就要走了,是不是?” “你都知道了。”许濯阳用力握紧了他的手,有些紧张,“是啊,短则三天,长则五六天,事情就会谈妥了。到时候我就要走了。” 玉宸微笑着看着他,不再说话。 漂亮的凤眼中印着摇曳的烛光,清澈而明两,让许濯阳不敢逼视。 他低下了头,苦苦思索,半天道:“玉宸,我带你走吧!” “带我走?”玉宸愣了下,然后摇头,“傻瓜,你带不走我的。你准备怎么带我走?” “我去像林尚书求情,求他可以把你送给我。我知道那天骂你的是林家二少爷,林涵漠,他既然骂你,定然是不喜欢你,我也可以找他商量……” 他的话没有说完,因为眼前的人儿骤然变色。 玉宸用力抽回了手,斜倚在桌上,满脸都是讽刺和不屑:“那我倒是要谢谢你了!原来在你的心里,我就是一个可以被人送来送去的物件吗?” 说着他站起来,冷冷地盯着他:“许濯阳,我告诉你,我玉宸虽然身份卑贱,但绝对不下贱。收起你那套吧,我不稀罕!” 微微眯起的眼眸中有着摄人的寒光。让人心悸。 许濯阳有些不知所措,他不明白究竟是怎么了:“玉宸,你怎么了?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知道的。可是,你毕竟是林家的人,我若不向林尚书要你,你怎么能够离开呢?” “要我?你怎么要我?不用说林家会不会放人,单说你爹爹,他会允许你要了我,然后待在身边?” “为什么不允许?”许濯阳不解,“我爹爹最通情理的,我只要说你是我的朋友,不忍心看你再受人欺凌,他定然会帮我的。” “帮你?他不会的,他不会帮你的!”玉宸觉得心里闷地几乎喘息不过气来。 只有你这个傻瓜看不出我的身份,看不明白我身上那些暧昧的印记。不是你笨,是你太单纯! 可是,你爹爹不一样,他只要看到我,再看到林家几个畜生看我的眼神。他就可以猜到我的地位和身份。 朋友?你以为你能骗到谁?你那单纯的眼神就可以把什么都透露出去! 更何况,林家不会放弃的!他们不会放了我! 玉宸不安地在房间里走动,不知道究竟要怎么办! 最终,他走到许濯阳身边,看着他焦急而关切的脸,重重吐出一口气。 我这是怎么了?玉宸自嘲地笑了笑,我怎么会拿他来发泄怒气!这个单纯的笨蛋! “玉宸——”许濯阳看着玉宸削瘦的脸,忽然心中一痛,站起身,用力把他搂进怀中,感受着他近在咫尺的心跳,才觉得安心。 “对不起。”玉宸僵硬地道歉。 “我看着你,觉得很难过。虽然你总是对着我笑,可是我觉得你笑容下有着很多的东西,很悲伤。” 许濯阳没有经历过什么大起大落。他有一个受人景仰的爹爹,因此虽然不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却也是站在许多人头上的。 他不懂玉宸的倔强,不懂他偶尔的执拗。 “傻瓜!”玉宸用力在他的脊背上掐了一下,“怎么生气了?不肯原谅我吗?” “哪里!”许濯阳听道他埋怨的声音,笑了起来,“我怎么可能,我怎么会生你的气。玉宸,你跟我走吧!” 玉宸缓缓推开他,盯着他的眼睛,问道:“如果我没有这张脸,你还会喜欢我吗?如果所有人都唾弃我,你还喜欢我吗?如果,没有人支持我们在一起,你会坚持吗?” 许濯阳皱眉:“玉宸,你是什么意思?难道我是因为你的容貌才喜欢你的吗?” “不要告诉我,你第一眼看到我的时候,不是受我这张脸的吸引。”玉宸伸出手指在他面前晃动,一脸狡黠,“我对我这张脸可是自信的很,从来没有人会不被它吸引的。” 许濯阳虽然不满意他的说法,但想到当日初见他的时候,第一眼就是被他的容貌吸引住的。 嗯,惊艳! “看吧!看吧!我就知道,不要留口水了!”玉宸笑。 许濯阳回过神来,看着满脸骄傲的玉宸,忽然一把扣住他的手腕,把他拉入怀中,另一只手攀上他的腰际不停的摩挲,道:“要你笑!我要你笑!现在才知道原来那天你是专门去引诱我的啊!还害我朝思暮想,都是你的错!” 玉宸痒地弯起了腰,咯咯笑出声来,喘息道:“好了……好了…别闹……待会有人会听到。发现你在这里就不好了!” “就是要他们发现,然后我就告诉他,玉宸是我的了!”许皱阳把下巴贴在玉宸的脸上,笑道,“只是我的。” 玉宸微笑,唇畔的弧度温暖而和煦。 许濯阳感到他的放松,在耳边温柔唤了一声:“玉宸……” “嗯?” “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喜欢你。”许濯阳的声音温柔而缠绵,“我喜欢你只是因为你是玉宸。” “嗯。” 玉宸低低应声,睫毛微微颤动了记下,垂下遮住了眼睛。 第十章 自由,还有你们的命 阳光笼着花园。然而花园正中的一间屋子却紧闭着门窗,把所有的阳光和暖意全部隔绝在了房外。靠近了,依稀可以听见里面传出呜咽的萧声。 箫声呜咽嘶哑,似乎在述说着心中的压抑和郁结,盘旋环绕久久不息。 门忽然被人推了开来。 骤然涌入的阳光让玉宸的眸子猛然一缩,反射地闭上了眼睛。 “玉宸,现在已经是中午了,为什么不去吃饭。还在这里吹箫?” 玉宸微眯着睁开眼睛,看向站立在门口的青年。 “大公子又为何不去吃饭,反而跑到这里来了?”玉宸放下手中的萧,笑道。 林朔昀懒懒地打了个呵欠,边向屋里走来,边道:“我这不是刚刚回来吗。怎么样啊,玉宸,感动不感动,我一回府谁都没有去见,第一个就来找你了!” 他走到玉宸身边,往椅子上重重一坐,发出好大一声声响。 “感动?感动当年您把我买回来,然后被人下毒禁锢了这么多年吗?”玉宸看着他,笑。眼睛里却没有任何的笑意,泛着冷冽的寒光。 “玉宸,你真小气!”林朔昀哭丧着脸,道,“都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记着呢!” “这么多年?”玉宸斜着眼睨他,“大公子真是会开玩笑!换了你,可以这么简单就忘记了,不介意了吗?” “我……我……”林朔昀脸色变了变,叹息道,“我也没有办法啊!谁叫你那么的漂亮,让当时只有十二岁的我一见倾心了呢!” 玉宸皱眉,又好气又好笑。 这个林朔昀是林府中的另类。整日游手好闲,不知所踪,偏偏无论是老夫人还是林尚书都极为宠溺他,让林涵漠颇为嫉妒。但是,他多半不在家,一年中能见到他的日子加起来。也不超过五十天。 当年,就是他把六岁的玉宸买回来,带到了林府,就连“玉宸”这个名字都是他给起的。 玉宸对待他的态度是相当奇怪的。 他仍然记得当年他蹲在一群孩子中,第一眼见到林朔昀的时候情形。那个勉强可以称为少年的人,脸上有着焦急而期待的神色,一双漆黑深沉的眼眸依次扫过一个个惊慌不已的孩子。 深沉。是的,深沉。虽然这些年来,玉宸再没有在他的脸上看到过任何与此有关的神情。但当日,他的眼神毋庸置疑的是那么深不可测,几乎可以让人溺毙在其中。 当那双眼睛落在玉宸身上时,顿了一下。玉宸瞪大了凤眼,不甘示弱地与他对视着。忽然,他的眼睛中爆发出狂喜的神色,那样炽烈的目光几乎要把人灼伤。 再然后,就是他花了大价钱把自己买了下来,并起名为“玉宸”。 玉宸记得当时他的那双明亮的温暖的眼眸,记得他说他会保护他。他让六岁的玉宸认为,他会像哥哥一样保护着自己。 可是,到了林府的第二天,玉宸就被强行灌下了毒药。而当时,林朔昀就站在一边看着,脸上有着漠然的神情。 可以说,是林朔昀让玉宸第一次感受到了欺骗,而且是毁灭性的感受。 “我倒是希望当初没有引起你的注意,这样就不会这么倒霉地到了这里!”玉宸没好气地道。 在林朔昀面前,他从来不掩饰自己的情绪和对林家的恨意。这一点令他自己都很奇怪。 即使是在许濯阳面前他都没有这么放松过。 “我也这么认为。” 微微叹息的语气,让玉宸挑了挑眉毛。这么感叹的语气,稀奇啊! 刚刚想要说些什么,就听到院子里有嘈杂的声音一直向着这里而来。远远地,只听到其中有男有女,而且人数颇多。 玉宸皱眉,疑惑地看向林朔昀,对方依旧一副懒散的样子,只是微微耸肩,表示他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哥哥!” 清脆的笑声响起,还没有等玉宸有所反应,一个娇小温软的身子就向着他扑了过来。 原本准备闪躲的玉宸,在看清来人之后也笑了起来,张开双手,准确地接住了她,搂在怀里。 “雪儿,你怎么跑来了?”玉宸任由她在自己胸口上蹭来蹭去,微笑着问她。但眼睛却看着随后进来的一群人。 站在最前面的,是那日前来找小丫头的、被她称为“小跃子”的少年。只是,现在他再没有高高在上的骄傲,脸色黑的吓人,比锅底还要黑。他双目含怒地盯着玉宸,身上自有一股威严散发开来。 玉宸挑眼看着他。再看着跟在他身后进来的林若莘林大人,还有跟在最后一脸恼怒和不甘的林涵漠,有些玩味地笑了起来。 “雪儿,你来这里做什么?”玉宸又问,明显看到少年在听到他称呼小丫头为雪儿的时候皱起了眉毛。 小丫头揩足了油,满意地从他怀中抬起了头,咯咯笑道:“哥哥,你跟我走,好不好?雪儿会好好照顾你的。我告诉你啊,雪儿家里很漂亮,而且每一个都是美人!哥哥,你跟雪儿走好不好?” 看着一副“诱拐”美少年姿态的小丫头,又看看笑的一脸和煦的林若莘,玉宸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道:“雪儿家里有那么多的美人为什么还要要哥哥呢!” “因为雪儿喜欢哥哥啊!”小丫头一本正经道,双眼晶亮如繁星,“而且,哥哥难道不知道吗?兔子是不吃窝边草的!” 随着这句话的出口,林朔昀非常不给面子地笑了出来,而那少年的脸色就更黑了! “落雪,你闹够了没有!”少年终于忍不住开口,“你再闹,我回去一定让母后把你抓起来,关你禁闭!” 听道他的话,玉宸唇角泛起了一抹笑容。 小丫头迅速从玉宸怀中蹦了出来,转身面向着少年,咯咯咯笑得更加开心:“好啊,好啊!你去告啊!我才不怕你呢!你以为我现在不闹,回去就不会被关禁闭了吗?既然怎么都逃不了,我干嘛要怕你!”说着,她大眼滴溜溜地转个不停:“不过,你要敢告我的状,我保证我有很多办法让二姐把你也抓起来,陪我一起禁闭!想来,二姐宫殿下那又黑又冷地窖,好像就只有我蹲过,你和小诚子还都没有见识过吧!” 玉宸发誓,他可以清晰地看到少年眼中熊熊燃烧的怒火,最终他一甩衣袖,咬牙道:“这件事情,我不管了!你闹去吧,反正丢的不是我的人!” 眼见着他离开,小丫头眉开眼笑,叹息道:“哎!定力真是不好,这么容易就气走了。看来,还需要再教育!” 所有人都汗了一把。 玉宸伸手拧住她的脸,道:“快点回答我的问题!” “哎呀,哥哥你怎麽这么不怜香惜玉啊!”小丫头微微拧身就逃脱了他的手掌,脸上的神情颇有些哀怨,“像我这么聪明伶俐,倾国倾城的佳人,你怎么可以这么对待人家!” 玉宸觉得自己的唇角在抽搐,额头有黑线下滑。 “好了,好了。人家说了!”眼见着玉宸要翻脸,小丫头非常聪明的开口,“林大人答应让你跟我走了呢!哥哥,你以后就是我的人了!” 玉宸诧异地看向林若莘。 迎着他的视线,林若莘恭谨地道:“小姐,我说过如果玉宸愿意离开,我绝对不阻拦,但如果他不愿意……” “这怎么可能不愿意!”小丫头立即拉住玉宸的衣角,大声道,“哥哥当然是愿意和我走的,是不是,哥哥?” 玉宸看着神色不动的林若莘,用力握紧了拳头,再低头对上小丫头期待的眼神,缓缓摇头,道:“不,我不能和你离开。” 小丫头一怔,满脸的不可置信,脸上失去了笑容,急切道:“为什么,哥哥!你难道不想要自由吗?还有,还有昨天,你和他……他……” 说到后来几个字,几乎是细不可闻,但玉宸却是心中一震。 对上小丫头干净而清澈的眼睛,在其中,玉宸看不到任何的杂质和阴影。她,倒是真正的善良啊! 只是…… 玉宸依旧摇头道:“对不起了,雪儿!我不能离开!” 小丫头怔了半晌,最终失望地放开了手掌,慢慢后退,然后离开了。 林若莘满脸满眼都是笑意,带着人也跟着离去。 “你……”林朔昀看着沉默的玉宸,踯躅着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一时间,整个房内安静的出奇。 良久,玉宸忽然扬眉笑了起来,精致的容颜如初夏盛开的凤凰花一般耀眼,令人痴迷到不愿意移开视线。 “真是有趣啊!”玉宸笑道。 “是啊,这局面越来越有趣了。”林朔昀懒懒地道,“不过,我还是觉得我的玉宸最有趣!” “怎么说?” “能把原本音质高雅柔和的洞箫吹得嘶哑挣扎,令人撕心裂肺,想来玉宸也是第一个。” “这有什么奇怪的,个人心境而已!”玉宸手指滑过洞箫上的吹孔,长长的睫毛垂下,遮眼住双眼,“不过,我听说大公子的萧吹的很好,是不是?” “你听谁说的?”林朔昀换了个姿态,整个身子都窝进了椅子中,翘着腿,脚尖兀自一摇一晃,没有半点的气质形象可言。 “难到不是吗?”玉宸偏着头看他,道,“还是大公子不愿意赐教?” “不是不愿意,只是不是现在。”林朔昀散漫地闭上眼,摇头道,“不过,我倒是给你带了件礼物回来,玉宸要不要猜猜看?” 但凡林朔昀出门,总会带些小东西回来给玉宸,这些年形成了习惯。玉宸也不惊讶,只是微笑不语。 “真是没趣啊!”林朔昀睁眼,有些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从腰际解下一个丝绸带子,递给他。 袋子是用最上等的绸缎制作,大概有前臂那么长,却是极细。 玉宸接过,打开带子上的结扣,里面是一只玉萧。 上好的蓝田玉,触手生温,萧身圆润光泽,吹孔细致圆润。虽然比寻常所用的萧要短上一半,但显然已是价值连城。 玉宸看了看,又把他装回袋中,道:“好名贵的萧啊!” “你不试试音质?” “大公子送的东西自然是好的,玉宸不试也知道!”玉宸扫了他一眼,道。 “你总是这样,难道就没有什么是你想要的吗?”林朔昀问道。 “有,自然是有的。”玉宸唇角勾起,对上他的眼睛,眼底有着不加掩饰的寒意,“自由,还有你们林家所有人的性命!” 冰冷的声音,让林朔昀呼吸一滞。随即他大笑出声,看着和玉宸双眼精光灿然:“好好!果然是玉宸!” 他站起身向着门外走去,在门口微微停留了一下:“只是,希望你自己有这个实力!” 玉宸的笑容慢慢冷却。 既然得不到自由,那我就勉强要了你们林家人的性命吧! ~~~~~~~~~~~~~~~~~~~~~~~~~~~偶是华丽丽的分割线~~~~~~~~~~~~~~~~~~~~~~~~~~~~~~~~~~~~~~~~~~~~ 好吧好吧,偶知道偶8cj,在写这章的时候,一提到“吹箫”,就非常不cj,浮想联翩啊! 话说,如果有大大在看,请投个票好吗? 偶现在看那个点击和推荐,心都挖凉挖凉的,惨不忍睹啊! 第十一章 时间,已经不多了 许濯阳坐在树上,用一块干净的软布擦拭着佩剑。 亮银色的剑身在细碎日光下闪烁着点点刺眼的光芒。这把剑是当初许清花费了很多心思才寻到。寒光剑,剑体柔韧,吹发可断,是可望而不可得的神兵利器。 许濯阳向来对这把剑爱惜的紧,每日都会细细擦拭。今天也不例外,只是有些走神。 “濯阳好兴致!竟然在树上坐着,要不是方才遇见许大侠,我还不知道你有这么个习惯!”清朗的笑声从树下传来。 许濯阳停下动作,把剑收回鞘中,看着树下长身玉立的少年,隐隐皱了下眉毛,但仍然笑着从树上跳下来,把剑挂回腰际,道:“二少爷好兴致,今日怎么会想起来找我?” “这不是太闲了嘛!”林涵漠有些无奈地摇头,“今天我大哥回来了,爹爹就把许多事情交给他去做了。这样,我可就成了闲人一个。想来,这些天濯阳你也是一个人,就过来看看。” 林涵漠的表情、笑容无懈可击,即使许濯阳在开始就因为玉宸的关系对他心存不满,但看到他爽朗的笑容,却讨厌不起来。 “大少爷回来了吗?”许濯阳有些奇怪,“即使是他回来了,又怎么样,这件事情不是林大人和你一起负责的吗?怎么忽然就换人了呢?很多情况想来大少爷也不是很了解吧。这样,好像不太好吧。” “没有办法,谁叫我爹偏心,总是认为我大哥比我要强,要有能力。他还总是觉得我年纪小,做事情太毛躁了。”说着,林涵漠不无嫉妒地抱怨,“哎!其实啊,有时候年长一些就是占便宜。” 许濯阳见听他耸肩叹息的样子,不禁莞尔,刚想说些什么,却见他一边摇头一边非常自然而随意地把手搭在了他肩上,道:“难道濯阳就是这么待客的?不请我进去坐坐?” “二少爷说笑了,这里本来就是林府,好像我才是客吧!”许濯阳领着他往里走,笑道。 林涵漠闪身到他面前,伸出一根手指,道:“第一,不要叫我二少爷,我虚长你两岁,你可以叫我声林大哥。”说着,他又伸出一根手指:“第二,这座院落现在是你和林大侠在住,那我到了这里就是客人,你就要招待我!” 许濯阳对他的自来熟有些奇怪。他和林涵漠只是曾经见面点头的交情,因此,他对对方这么熟捻的态度很是感到诧异。 “怎么,不是说江湖儿女最不注重这些狗屁身份的了吗?”林涵漠笑道,“濯阳不是这么古板吧!” 许濯阳见他性格洒脱不羁,倒也心生喜意,道:“那就请林大哥里面坐吧!”说着,带头向里面走去。 “林大哥,大少爷忽然接手这件事情,不会有什么问题吧?毕竟这次的事情牵扯还是挺广的,一点点的麻痹大意都有可能让人有机可乘,趁机捣乱!” “这点你放心,虽然对我爹的偏心有些不满,但我大哥的能力手段的确厉害。这一点,我不得不承认。”林涵漠掩去心底的嫉妒和不甘,向着书桌走去,“要知道,我爹可是为了这件事特地叫人找大哥回来的。你就尽管放心好了。” 许濯阳“嗯”了一声,放下心来。 眼见林涵漠饶有兴致地站在书桌前,看着写什么。想到自己随手涂抹的东西,不由得脸一红,就抢步上前:“林大哥,那是我随手写的,您可不要见笑。” 林涵漠呵呵笑了起来,却没有抬头,仍然看着那副字,道:“濯阳的字写的不错吗,清俊有力,好字!只是,这内容……”他斜瞄了一眼许濯阳,将上面的字迹念了出来: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求。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参差荇菜,左右冒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念完后,双眼含笑地望着许濯阳,似是发现了些有趣事件。 许濯阳脸有些微微发烧。他向来重武,所谓的经子史集倒也学过,但终究不会刻意研究,因此随手写下的东西,自然不会有太多的思量。 当然,他自己也知道,这几句用在这里非常的不合适。至少,有一点是非常明显的。玉宸,他不是“窈窕淑女”。 只是知道归知道,你若强求他写点合适的,却是有些为难他了。 想到这里,自己都觉得好笑。 许濯阳对上林涵漠探究的视线,倒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他虽然年少,但经历的人物事情却也不少,除了面对玉宸会手足无措之外,他的处人待事方面还是相当稳重的。即使面对江湖中那些追逐他的少女,也是游刃有余了。 不过,林涵漠收回戏谑的视线,并没有就这个话题说下去。 见他不说话,许濯阳倒是十分高兴,任谁也不愿意被人调侃不是!他把摊开的纸张收了起来,用纸镇小心压好。 再抬头,却发现林涵漠的身体有些僵,面色有些不对。 “林大哥,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林涵漠摇摇头,面目有些扭曲,眼神游离,但迅速又恢复了正常,道,“我忽然想起我院子里还有些事情,不好意思。我先告辞了!” 说完,也不等许濯阳说话,就匆匆忙忙地走开了。 许濯阳不解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他不是好奇心很重的人,既然对方不说,他也没有兴趣打听。眼见着他离开,也就低下头继续收拾早先被自己弄得乱七八糟的书桌。 从桌角的汉白玉纸镇下取出那几张带着油渍的花笺纸,许濯阳又想起昨日与玉宸之间的小小争执,不由得有些烦躁。 他们之间,是几乎没有未来的。 许濯阳非常的清楚。 就像玉宸说的那样,即使他能够出了林府,许清也不会让他们在一起的。爹爹的性格,他最清楚不过。他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接受自己喜欢上一个男人的事实。而且,还有一件事情许濯阳没有告诉玉宸——自己是有婚约的,对方是武林两大堡之一的游龙堡的小公主李芸。 他见过那个女孩子,是一个非常聪明漂亮的少女。 其实,他知道江湖中有不少世家公子也有喜欢美丽少年的,只是,那些少年多隐藏的很好,至少不会直接露面。 许濯阳也不是没有想过这种可能。只是,这种可能几乎为零,别说自己不忍心委屈了玉宸。单就玉宸的性格而说,这种事情就是绝对不可能的。 几日相处下来,许濯阳也知道玉宸绝对不是第一眼所见的那种柔弱少年。他太骄傲了,骄傲得不愿意让自己受一丁点的委屈,更不用说这种屈辱。 想到玉宸柔弱的身影,想到他倔强挺直的腰杆和他身上斑斑的鞭痕,他的心就猛然一痛。 今天,一定要和玉宸说清楚。 许濯阳暗暗道。毕竟,再过三日他就要离开了。 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林涵漠走出院子,回头远远看着那间书房,想着里面那温和安然的少年,满脸阴霾,眼睛里充满了阴狠。 他用力握紧了拳头,咬牙半天才道:“玉宸,你个小贱蹄子!竟然和这小子勾搭上了!” 半晌,他脸上浮起一抹凶狠,走开了。 第十二章 玉宸,我要拿你怎么办 太阳西斜,天边红艳艳的云彩绚丽夺目,美丽非常。 玉宸冷着脸从老夫人房间里退了出来。 原本以为经过今天的事情之后,他至少会挨一顿骂。可是,出乎意料的是,老夫人的态度却是异常的和蔼。和蔼的令人感到恶心。 直觉上,玉宸知道林家又开始要打什么主意了。 小跃子。 宇国太子,江临跃。 只是,那小丫头究竟是什么身份?竟然敢那样和太子说话。而且看两人相处时的情况,显然江临跃对她还是非常忌讳的——虽然恼怒,却发作不得。 不明白啊! 玉宸用力揉了揉眉毛。 现在事情好像越来越乱了,往日一成不变的生活,似乎会出现很多预料之外的事情。不过,也许越乱的情况,对他而言反而才是最好的情况。 世事难料,不到最后,谁又知道呢! 玉宸回头遥遥看着老夫人所在的堂厅,微笑。 “玉宸,你怎么又乱跑了!”远远的,关切的声音就响起,“让你回去休息,怎么又不听话了。” 玉宸看着三步并做两步跑来的翠玲,道:“翠玲姐,我没事了。而且,我也没有乱跑啊,只是给老夫人送了份红枣莲子羹罢了。” “我说你乱跑就是乱跑!”翠玲劈手夺下他手中的托盘,微恼道,“你的伤还没有好。赶快,赶快回去休息,这边还有我呢!老夫人要找你的话,我再去叫你!赶快!” 玉宸看着少女并不十分漂亮的脸孔,微微叹息道:“翠玲姐,以后,如果我不在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在林府,大概只有这个少女是真心待自己好的。她,是真的把自己当成亲弟弟来看待的。 翠玲愣了一下,显然想到玉宸将要满十三岁了。瞬时,眼圈也有些红,却生生忍着,笑骂道:“还说我呢!这么多年,哪次轮到你照顾我了,好像每次都是你惹大人生气,弄的一身伤。然后,我跑来跑去的照顾你。你还好意思说!” 说完看着玉宸,想到他将要面临的现实,也是不住的心疼。这么倔强骄傲的性格,怎么就摊道这么个命,这样的下场呢! 玉宸难得乖巧地点点头,转头走去。 他不适合这样的情感,也不喜欢软弱的自己。 眼见着少年离去的背影中透露着一股清绝孤峭的感觉,翠玲忍了忍,最后还是犹豫着道:“玉宸……” 离去的脚步停住了,在等她说完。只是,没有回头。 “玉宸,你的性子还是改改吧!不是所有人都可以那么骄傲的。我们与那些大户人家的小姐少爷不同的。你以后要是离开了,到了新的地方。你还是学着听话些,顺着大人的意思一些,不要再弄得自己一身的伤了。” “要不然……要不然,到时要是连一个照顾的人都没有,可怎么办啊……” 听到翠林焦虑的话语,玉宸说不出心底是什么感觉。 他很想回头应一声“是”,至少可以让她安安心。只是,却又无法违背自己的心意,去撒谎骗人。 最终,他只是回头看了她一眼,提步离开了。 少年的眼神清澈无比,粼粼地泛着波纹,却是说不尽的倔强, 翠玲知道,他终究还是不肯的,微微叹息着,便也离去了。 玉宸回到房间,关上门小心地销上房门。确定房间里没有人之后,来到墙角处,移开放在那里的一把扶椅,把下面的一块地砖撬了起来,从砖下取出一个牛皮包裹。 轻轻拍去上面的灰尘,玉宸来到书桌边,打开包裹,取出里面的几张薄纸,看了看。 仔细地把上面的字迹与自己记忆中的那些名字对了又对,确定上面没有错误,他提起笔,又小心地添加了几个名字。然后又把这几张纸包好了,放回远处,再把扶椅放在那块可以撬起的地砖上,轻轻吐出一口气。 林若莘,我会送你一份大礼的,一定! 即使这条命不要,我也会让你付出代价。 打开窗户,玉宸看看外面的天色。太阳已经落下,几颗星星点缀在微明的天际。夜,马上就要到了。 放下窗帘,却没有关窗户——每天晚上许濯阳都是跳窗而至。 捋起衣袖,他看着自己的手臂。白皙的肌肤上横贯的红痂分外的明显,虽然有着最好的药膏,但是依着经验来看没有十几天,这疤痕是消不去的。不过,那些暧昧而令人心生厌恶的红痕却是已经完全消失了。 玉宸柜子中取出一个玉盒,取过两面铜镜,一面放在桌子上面。然后脱去身上的衣衫,在桌前坐下,拿着另外一块铜镜,从两块铜镜的折射中看着自己脊背上的伤痕。 还好,两道鞭痕都已经结痂,其他细小的伤也只留下一些浅淡的红色,想来不会有什么问题。十几天后,不会对他的动作产生任何的影响。 打开玉盒,一股淡淡的药香扑鼻而至。 玉宸用指尖蘸了药膏,小心地往脊背上涂去。 许濯阳翻窗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活色生香的场景。 少年背对着窗户而坐,雪白的脊背有着优雅的曲线,上面两道红色的疤痕令人触目惊心。只是,那肌肤莹白如玉,带着浅浅的粉色,说不出的美丽诱人。 许濯阳脸色一红立即转身,背对着他,问道:“玉宸……你……你在做什么?” “做什么?”玉宸没有停手,道,“你没看到吗?我在上药啊!” “上药?”许濯阳闻言一惊,连忙转身,果然看见他正伸长了手臂去往自己的脊背上涂抹些什么。再顾不得脸红,大步走上前去,检查他身上的伤痕。 他早知道玉宸身上有伤,只是却不清楚他究竟伤的有多重。只是见他这几天脸色渐渐红润,也就放下心来。现在见到他身上那两道长长的痂,呼吸猛然一滞。以他的眼力,自然看得出这是软鞭留下的痕迹。想到玉宸竟然被人鞭打,他觉得自己怒火高涨,压都压制不住!林家的人,究竟是谁,竟然这么对待他!竟然用软鞭来鞭打他! 玉宸,究竟犯了什么错,他们要这么对待他! “还看!”显然感觉到了他的怒意,玉宸转头道,“没看我涂的这么辛苦吗?赶快帮我上药!难道还要我请你不成!” “嗯,知道了!”许濯阳连忙应了一声,从玉宸手中接过了玉盒,小心地凑到鼻尖闻了闻,然后用手蘸了一些,就要往他脊背上涂抹。只是,眼见着手指就要触碰到他的身体,却颤抖着再也放不下去,一张俊脸像是被火烧灼一般。 ~~~~~~~~~~~~~~~~~~~~~~~~~~~~~~~~~~~~~~~~~~~~~~~~~~~~~~~~~~~~~~~~~~~~~~~~~~~~~~~~~~~~~~~~~~ 林涵漠眼见着许濯阳趁着夜色从窗户翻进了玉宸的房间,整张脸孔都扭曲了起来。他用力握着手中的剑,用力到手指关节咯咯作响。 玉宸! 许濯阳! 你们这一对贱人! 林涵莫看着窗帘上透露的灯光,感觉自己的胸口、头脑都有一团火熊熊燃烧着。 我要杀了你们!一定要杀了你们! 他抬起手臂,刚想拔出剑。却只见眼前一闪,一道人影已经道了他面前。林涵莫大惊一下刚想叫喊,可那人比他快一步地点了他的穴道。 林朔昀看着眼前瞪大眼睛的林涵漠,清晰地看到在他的脸上混杂着嫉妒、忿恨和惊吓,不由得摇了摇头,回头看了看窗帘上的人影,眼底闪过一抹极其复杂的神色,但又迅速消失不见。 看清楚来人,林涵漠的脸色迅速恢复正常,只是恼怒地瞪着林朔昀。 不顾林涵漠的眼色,林朔昀拎起他,脚尖轻点,便上了院中的大树。在树梢上借力,再向着外面的树顶跃去。很快,他就来到了林府中很偏僻的一个角落。 在一小片树林中,他把林涵漠放下地,再解开他的穴道。 “大哥!那干什么!”几乎是可以说话行动的瞬间,林涵漠就激动地大叫起来,“你为什么要阻止我!我看见许濯阳进了玉宸的房间,而他的手中还有你专门从西岚给玉宸带回来的花笺纸!他们之间有问题!我们必须要赶快去阻止他们!” 说着,就要向树林外跑去。 林朔昀身子不动,伸手虚抓,掌心中产生一道吸力,林涵漠就身不由己地向后跌去,直摔落到地上。 “这件事情不用你管!”没有面对玉宸时的懒散和漫不经心,此时的林朔昀脸上的神情浅淡,仿佛没有什么事情可以让他放在心上一般。 “可是……” “我说不用你管!”林朔昀道,仍然没有表情,只是扫了一眼,就让林涵漠觉得浑身发冷,根本没有勇气反驳他的任何话语。 可是就这样算了,林涵漠着实不甘心:“玉宸要是和他发生些什么,可怎么办……” “你以为所有人都像你一样,一脑子都是那些肮脏的东西。”林朔昀道,“这件事情,不需要你来操心。今天晚上你什么都没有看到,知道了吗?” 林涵漠瞪着眼,不说话,显然不肯低头。 看到他这个样子,林朔昀反而笑了:“难得你在我面前表现出真实的情绪,不再假笑了。不过,你要是敢多事,甚至是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一个字。我保证,你以后都不会在有自己的情绪了!” 林朔昀站在那里,笑容安静,月光照在他的身上,映衬着他干净俊秀的眉眼。凌乱的环境,只因为他的存在,就有了一分除尘的气质。 可是,林涵漠却察觉道了巨大的压力。这股压力让他几乎喘息不过来,他绝对相信他有能力说到做到,绝对不会因为兄弟之情而留半分情面。 从小,他就知道他这位大哥的手段。 “知道了。”即使不甘心,林涵漠依然咬牙答应。 “那好了,你可以走了!” 眼看着林涵漠满脸不甘地走开,林朔昀依然负手而立。只是,这时月光下的身影却显得异常的寂寥。 半晌,他淡漠的脸上浮起一抹痛苦的神色。 “玉宸……玉宸……我要拿你怎么办才好……” 第十三章 今夜,我与你同在 小小的房间内温情十足。 许濯阳眯着眼睛,小心翼翼地替玉宸上着药。他的表情很严肃,除了脸上些微的红晕,无论是表情还是眼神都显得无比的认真而正经。只是他咚咚跳动如鼓的心脏却是出卖了他的情绪。 玉宸笑了起来,他知道许濯阳不知道他是练过武功的,还以为可以隐瞒的很好,却不知玉宸不仅仅自小习武,而且心细如发。两人现在一前一后而坐,身体之间不超过一臂的距离,许濯阳的那些细微反应如何能够隐瞒得了他。 玉宸拿起放在一边的镜子,从镜子中看着许濯阳温柔而疼惜的眼神,看着他微红的脸,心中就像是有一罐清甜芬芳的美酒慢慢地发酵,醉人的甜蜜气息一点点地散发开来,令人熏熏而醉。 许濯阳只是低头抹着药。离近了细看,他才发现玉宸身上远远不止是几道鞭痕那么简单,许多细小的红痕几乎遍布了他的整个脊背。他知道,那些红痕多半是没有消失的疤。他觉得自己的心在颤抖,真的不敢去想象玉宸究竟受到了怎样的对待。一瞬间,他很想抽出手中的长剑,去杀了那些虐待玉宸的人。 可是理智告诉他,这不可能。先不用说自己是否有能力做到这件事,单就林家现在的特殊身份,他就不能去这么做。林家,现在寄予着他们这些江湖中人太多的责任。自己不仅不能够去杀了他们,许濯阳知道,如果现在有人意图伤害林家人,他还必须挺身而出的去保护他们。 想到这些,许濯阳根本就不敢抬头去看玉宸一眼。他没有办法保护他,甚至不能为他报仇。指尖轻轻地颤抖,他觉得自己的手是如此的沉重,沉重到似乎每移动一分都是那么的费力,都需要耗尽他所有的勇气。 玉宸的皮肤很好。消瘦的身子看起来单薄而柔弱,却匀称细致,身上每一寸每一分都有着完美的弧度。肌肤细致光滑,且富有弹性。许濯阳可以清晰看到在自己指尖下,那片没有疤痕的玉色肌肤上渐渐染上了一层浅粉色。 浅淡如樱花般的粉色。 许濯阳呼吸一滞,他可以听到自己吞咽唾液的声音。 玉宸清晰地察觉到许濯阳的变化,转过身来,看着他,捕获他瞬间的迷失和惊慌。 唇角勾起一抹笑容,玉宸起身,原本搭在身上的的衣衫缓缓滑落,露出上半身整片的白玉肌肤。 冰凉的手指拂过呆滞的脸庞,许濯阳清晰地看到居高临下的玉宸眼中有着坚毅和绝然的神色。他很奇怪,刚想要开口询问,却见精致的脸孔忽然在自己面前放大。 冰冷而柔软的红唇轻轻覆上。 许濯阳瞬间瞪大了眼睛,头脑中一片空白,愣愣地感受着唇齿间散发开来的幽幽香甜。 娇美略嫌清冷的面孔中带来稍许的羞涩和红润,玉宸闭上了双眼,竟然不敢和许濯阳对视。 这一刻,玉宸红润的脸上妩媚动人,让许濯阳呆傻的舍不得眨眼,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觉得自己的头脑仿佛变成了一团浆糊,身体中有一股令人发狂的瘙痒在躁动不安,小腹处似乎腾升起一股灼热的火焰,灼烧着他所有的理智。 在玉宸柔滑的舌头撬开他的唇齿的瞬间,许濯阳觉得自己头脑里的一根弦忽然断裂了开来。 一把搂过玉宸瘦小的身体,许濯阳有种想要把他揉进自己身体中的欲望。生涩地把舌头伸进玉宸的口中与他纠缠,摄取着他令人心醉的甜蜜。 双手在他身上游走,从开始的微微颤抖,到后来的微微用力,许濯阳觉得自己浑身都烧了起来。 很难受,很热,很热…… 许濯阳的唇顺着玉宸优雅如天鹅般的颈项缓缓下移,从颈项,到锁骨,最后停留在娇嫩的茱萸上,辗转反复。在他途经的地方,到处是一片桃花般艳丽的绯红。 “玉宸……玉宸……” 许濯阳含糊不清地呢喃着。 玉宸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似乎被点燃了,但却不是剧烈而灼热的燃烧,仿佛是从胸腔处被啃噬地方的里面缓缓热了起来。 这和被春药强行唤起的欲望不一样。 那是令人疯狂的酷热,而这,是令人心底酥麻乏力的疲软。 玉宸觉得自己好像化成了一摊水,那样的柔软无力。他用力扣住许濯阳的肩膀,忍着胸口酥麻的酸痒,咬着牙不让口中的呻吟溢出声来。 许濯阳察觉到肩膀上的手掌越来越用力,手指几乎要嵌入他身体中般,传来微微的疼痛,忽然口中用力,在那已经被他吸允的有些红肿的茱萸上咬了下去。 几乎是立即的,耳边传来惊呼声,惊呼过后是一声令人心荡的呻吟。 像是受了鼓励,又像是受到了刺激。许濯阳一把抱起玉宸,向着一边的床走去。 玉宸窝在他怀中,眼睛中有着氤氲的雾气,动人之极。 轻轻把玉宸放在床上,许濯阳强压住剧烈的喘息,手指停在他的胸口,半晌,哑着声音问道:“玉宸,可以吗?可以吗……” 原本温和的声音因为情欲而粗重沙哑,但脸上却有着强制的忍耐。玉宸相信只要自己说一个“不”字或者是轻轻摇下头,他就会立即停下了,然后离开去冲冷水。 可是,玉宸没有说话也没有摇头,他只是微微欠起身,手指攀上了许濯阳的胸前,然后用力扯开了他的衣襟。他清楚地看到原本尚有几分清醒的眼睛立即就被情欲淹没了。 许濯阳俯下身,覆在了玉宸的身上,身体肌肤贴合处有着滚烫的温度,细密的汗水让两人更加紧密地贴合在一起。 良久,相互轻吻地两人分开,唇角有着暧昧的晶莹,许濯阳一只手支起身体,另一只手开始解除两人身上的衣物。 当衣服解开后,在欲望完全释放,许濯阳的灼热带着巨大撕裂的痛苦进入身体的一刻,玉宸微微后仰的脸上有着清醒的神色,细长的凤眼中没有一丝的情欲,幽黑的瞳孔深不见底。 眨一下眼睛,下一刻,又充满了欲望的味道。 夜,愈见深沉。 烛光渐渐暗淡。 满屋春色,充满了淫糜的气息。 第十四章 隐瞒,背叛的基础 “玉宸,和我一起走吧。”许濯阳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把话说出了口。他不明白原本只是想要来商量两人究竟要怎么办的问题,怎么最后就变成了这种状况呢! 玉宸支起身子,颈项、胸前裸露的皮肤上还有着欢爱后残余的暧昧痕迹。但眼眸中却是一片清明。他伸出手在许濯阳的脸庞上游走,一寸寸,似乎想要记住些什么。 “我不能走。”玉宸摇头。 “为什么?”许濯阳一把抓住他的手,焦急地问。 他原本以为在两人发生这种事情以后,玉宸不会再拒绝和他走的建议。可是,现在,他却连犹豫都没有就利落地回绝了。 “带我走?你怎么带我走?”玉宸声音低沉,有些哑,不知不觉之间还有着些许的讽刺。 只是不知道是讽刺自己的命运无奈,还是讽刺对方太过单纯。 “起来!”许濯阳猛然起身,拉过丢在一边的衣衫就往身上套,边套边道,“我带你走。我和你一起去找林大人,我去求他,无论如何也要让他答应我带你走!” 玉宸静静地看他穿着衣衫,唇畔浮起一抹笑容:“他要是不答应呢?” “他不能不答应!”许濯阳咬牙,眼底有一股执着,“他要不答应,我就强行带你走!反正我一定要带你走!” “他不可能答应的。”玉宸摇头。 许濯阳停下手,坐在床上,看着玉宸,盯着他的眼睛:“玉宸,你究竟在怕些什么?我真的不明白你在想什么,如果不去试试看,你怎么就知道林大人不肯放人呢?林家自然是不缺钱的,可是以我和爹爹在江湖上的地位可以在许多地方帮到他们,想来做个交易,让他放人,也不是不可能的。” “那你爹爹呢?他能够答应吗?以你爹的性格他会愿意为一个下人去把自己的名声放到交易台上吗?他又可以允许我的存在吗?你要怎么去和他解释我和你的关系?” 玉宸一连串的问题几乎让许濯阳喘不过气来。 他张张口,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要怎么回答? 他忽然觉得悲哀,觉得自己太过天真。从小到大的一帆风顺,几乎让他忘记了人生中有许多令人无奈的事情。他很清楚爹爹是不会答应的,他是绝对不可能同意自己和玉宸在一起的。 玉宸死死盯着他,又问:“即使我和你一起离开以后,你要怎么待我?你可以对所有人说,‘我,许濯阳,爱玉宸!我爱他,即使你们所有人都不赞成,都反对,我依然爱他!我要和他在一起!’你能够做到吗?甚至于,你曾经想过要这样做吗?” 许濯阳犹如电击一般呆立在那里。 他做的到吗? 他能够做到吗? 不顾所有人的反对,不顾一切地只是要和他在一起。和玉宸在一起? 他呆呆地看着玉宸,张口结舌。原来自己一直在避免着去想这些,因为因为他很清楚自己是做不到的。他如何可以抛下对自己寄予殷切希望的爹爹,背负起所有人的白眼和唾弃。他不敢的,他不敢这么做的。 玉宸心底有着深切的悲哀,即使早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可是心里瞬间涌起的巨大伤痛,还是让他紧紧地拥住怀中的棉被,去压制那汹涌的痛楚。 “你不敢,你不能。我知道。我从那次问你如果你爹爹不同意我们在一起,你要怎么办,你顾左右而言其它时,我就知道了。你是江湖上有名的少年侠客,以后一定会是站在最高处,受人敬仰的大侠,你不可能因为一个小小的玉宸放弃这些。”玉宸笑,“我们的世界差距太大。我们,是没有可能在一起的。” “我们…我们可以在一起,但是可以不让他们知道啊!”许濯阳急切道,声音有几分颤抖,没有底气。 “不可能的。瞒着所有人,你从一开始就是这么想的吧!可是,我不会答应的。”玉宸决绝道,“这么做,只是为你的背叛提供了方便而已。” 许濯阳站起身,怒道:“谁说我会背叛!玉宸,我的心里只有你,你知道的。你怎么可以不相信我!” “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我的确不知道你身边是否还有别人。而且,我说的背叛,不是你理解的那样。”玉宸苦涩道,眯起的眼眸中有着无法言喻的悲哀和沧桑,“即使你的心不背叛,你的身体还是会背叛的。你终究要娶妻的不是吗?我知道,你有未婚妻的。” 随着这句话的出口,房间里陷入一片死寂。 玉宸闭上眼睛,不再开口。而许濯阳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自己到底还可以说什么。 有一种苦涩的气氛在屋子了蔓延开来。 最终,许濯阳还是默默的离开了,不是他要逃避,只是他需要时间理清楚自己的想法,弄明白自己究竟要怎么做。 他告诉玉宸,晚上他还会再来,到时候,他会给两人一个交待。 玉宸看着他离开,窗帘随着窗户的打开轻轻拂动,可以看到外面的天已经开始亮了起来。下床捡起自己的衣衫穿好,他无力地靠在床上,唇畔一股鲜血蜿蜒而下,染红了胸前大片的衣襟。 痛,痛! 浑身都在痛。 有一股寒气在丹田处徘徊,这时也终于压制不住地顺着经脉向着全身扩散开去。每一寸的侵蚀都像是蚂蚁啃噬般的痛楚,一股股的寒气在周身游走,身体被几乎冰冻起来。 玉宸的脸色干枯如失去了生机的落叶。他用力抱着自己不住打颤的身体,十指的指甲全部嵌入了自己的皮肉中。 我会死吗? 他的口中不断涌出猩红的血液,在失去血色的唇上显得格外的鲜艳,不断浸润着青衣,令人触目惊心。 我会死吗? 当眼前渐渐模糊,失去焦距的时候,他忽然觉得其实死亡,也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这时,门忽然被人用力推开了。 玉宸清晰地听见了门栓断裂的声音。 他看着视线里扭曲的人影,瞪大了眼睛努力分辨出他是谁,最终,他艰难地牵扯出一个笑容,道:“你……你……来了啊……” 第十五章 命运,未知的无奈 “我以为我会死掉。” 这是玉宸在醒来之后看着林朔昀说的第一句话。 回应他的,是一记重重的耳光。 玉宸浑身如同被车撵过一般的痛,根本就没有力气去做出任何的躲避。那记耳光落在他的右脸颊上,用力之大,几乎将瘦弱的身子带起向着身后的墙壁撞去。 林朔昀满脸阴翳地看着玉宸闷哼着向后仰倒,眼神如针清晰地看到他唇畔的血迹。 玉宸挣扎了几次,都没有能够再次撑起身体,他强忍着疼痛和汹涌的血脉,眨了眨视线模糊的眼睛。在他的视线中,眼前的人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虽然可以从多年的相处时的感觉判断出对方是谁,但是他的五官样貌却是一点也看不清。心里明白自己身上的毒,依然没有解。 “毒没有把我毒死,倒是……倒是差一点被你给打死了……咳咳……” “你真的是想死不成?”林朔昀恼怒,伸手用力钳固住他的下颚,恶狠狠地问,“你一向的聪明劲究竟到哪里去了,到了这个时候,你竟然做出这种事情!” 玉宸的下颚被拿住,根本说不出话拉,只是瞪大了眼睛不屈地瞪着林朔昀,目光炯炯,在瘦削的脸上,显得清亮无比。 “哼!”林朔昀重重哼了一声,松开了手,在石床边坐下,“你是什么时候知道你身体中有毒的?” “在我吐血昏迷的瞬间。”玉宸艰难地用手抹去唇畔溢出的血液,嗓子嘶哑,“我那时才知道原因。这么多年来你家里的几个畜生为什么只敢动手动脚,从来没有真正来动我的原因。” 什么狗屁因为惧怕上面的那个所谓看中了自己的大人物!根本就是谎言罢了!原来他玉宸竟然是只毒蜘蛛,身体中有着这么歹毒的毒素,可以通过交欢把毒素度到对方体内,致人于死地! 在当晚神智最迷糊的时刻,玉宸清楚的察觉到自己下腹中产生了一股寒流,如同冲破束缚服软凶兽拼命地向着两人交合处涌出。那股寒流带着无尽阴毒的气息,几乎让玉宸的所有神经在瞬间痛到麻痹。心中的警铃大作,虽然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但下意识的,玉宸知道必须要阻止它继续前进! 几乎是了拼命的,玉宸才把那股寒流束缚在了丹田之中。只是,它在其中横冲直闯,让他的身体如同被刀刮一般的痛,另有一种冰寒的刺痛,缓缓向着全身扩散。 这时,玉宸才知道,自己这是中毒了。因此,他拼命地用话把许濯阳给刺激走了。可是,他却再也控制不住那股寒流,甚至无法掌控自己的身体。 当时,他真的以为自己会死掉。可是,在看见推门而来的林朔昀时,心中却莫名地松了一口气,安心地昏倒在他怀中。就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他为什么对这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公子这般放心。 林朔昀沉默了下来,只是盯着玉宸看,眼中有着复杂到令人费解的神色。半晌,他叹息道:“你真的愿意为了他去死吗?你可知道,如果这股毒素进入他体内,只会让他的身体虚弱一些,可是在你体内,就可能害死你自己!你真的那么在乎他,甚至愿意为他去死?” “为他去死吗?”玉宸扯了扯嘴角,摇头道,“我不会为了他去死,顶多,我会陪他一起去死!当时,我阻止毒素不过是下意识的行为。” “你爱他是吗?” 玉宸看着林朔昀,男子一贯懒散的面孔上有着异常严肃的神色,竟然让他觉得好笑。 “爱!当然啊,不爱他,我会做出这种事情来吗?” 似乎没有料到他会回答的这么干脆,林朔昀露出了吃惊的表情,犹豫了一下,又问:“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这么做?不要告诉我只是因为爱,玉宸,你不是那种冲动的人。” “为什么?”玉宸觉得这个问题实在有些可笑,但看着林朔昀反常的表现,却不愿意隐瞒他,“因为我希望他记得我。即使是再也无法见面,即使我会立即死掉,我也希望他记得我!” “那,为什么会是他?你爱他什么?” “因为他的笑容,那样干净的笑容,我好像从来都没有过。我的身边太多的怨恨和觊觎,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剔透的人。第一眼,我就忘不了啦!他的那种笑容和温暖,让我感觉到,其实,世界也不都是那么令人厌恶的。所以,我要让他记得我。即使,我永远无法理解他的单纯。”玉宸微笑,眼睛中有着温柔的神情。 林朔昀低下头,让人看不到他的表情神色,道:“即使你知道他无法给你未来?即使你知道他的单纯永远无法理解你的处境和难堪,甚至他连主动问一问你的情况都没有过吗?” “我从一开始就都知道了。虽然我也曾经想过,他或许可以帮得上我。可是,从他第一次逃避我关于他父亲是否可以接纳我们的关系的时候,我就彻底的清楚了,他是绝对靠不住的。”玉宸的笑容有些苦涩,“他根本就没有勇气去承担这些。我们的生活和思想都不一样,我们之间的距离实在是太大了。” “因此,你就以一夜春宵的方式企图让他记住你一辈子?你还真是现实。”林朔昀抬头,又恢复了他懒散的笑容。 玉宸耸了耸肩,却牵扯到胸腹间的疼痛,又剧烈咳嗽了起来。 “好了,你先在这里休息吧!你的事情,我爹他们都不知道,我只告诉他们,我把你带走了。这是最里面的一间密室,是属于我个人的。不会有人来打扰你,希望你早点把身体养好。活着才有希望。” 最后一句话,竟然让玉宸听起来感觉有几分温情。这个想法让他笑了起来,林家的人也会温情吗? 大家都是一样的现实不是吗? 玉宸闭上了眼睛,慢慢思考着自己的命运和接下来究竟要怎么做。 很显然,林家是想要通过他来害某个人。因此,他们不肯动自己,并不是怕他身上的毒,毕竟如果林朔昀没有说谎的话,一次两次是死不了人的。他们怕的显然是被他知道自己身上的问题,到时候把他们给捅出来,拼个鱼死网破。 但是,现在玉宸已经知道了。不知道林家又要用什么手段来逼迫他了。 不对,不对! 林朔昀说,他的事情林尚书和林涵漠都不知道,他给瞒了下来。也就是说,除了他就没有人知道玉宸已经知道自己身上诡异的毒素问题。显然,林家的老狐狸也就不会再采取什么手段了。林朔昀最后的几句话,不就是让自己放心的吗? 玉宸的心渐渐有些乱了。林朔昀,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第十六章 思念,散落满地 从密室里出来后,林朔昀在林府外面的一棵凤凰花树下站了许久。 满树火红色的花朵,如同灼灼燃烧的烈火,绚烂而美丽。在最后的花期中,拼命释放着自己所有的热情和活力。散落满地的花朵依然保持着自己绚丽的红色,那样的倔强而顽强。 只是,再如何的倔强,终究还是敌不过季节的变迁,花期的流逝。 伸手接住一朵飘摇而下的花朵,鲜红中微微带些黄色的花瓣平铺在手掌中心,林朔昀有些恍惚。慢慢地把花瓣揉碎,有浅浅的红色汁液流出,在修长的手指上晕染开来。 用力握紧了手掌,林朔昀斜倚在树下,打了个呵欠,道:“出来吧,我知道你在那里。这几天也难为你了,竟然没有被抓起来,真不知道是你走运还是怎么着。” 没有人回应,只有微微吹过的风带起地上零落的花瓣。 林府所处的位置相当的偏僻,并不在热闹的街道边,而在深深的巷子中。除非正式的拜访,门口很少有人经过。此时,府门外只有两个孤零零的石狮安静地蹲坐在那里,甚至连一个下人都没有。 可是,如果因为表面的简单就认为林府防卫松懈,因而想要打它的主意的人,几乎全部都用自己的性命证实了自己的愚蠢。 林朔昀笑了笑,将手中揉成一团的花朵丢掉,摇摇头,大跨步地准备离开。这时,身后一阵微弱的风声响起。他回过身去,看着站在不远处的少年,笑容中有些玩味。 难怪玉宸会选中他。真是干净秀气的少年,即使面容有些憔悴,却依旧掩不去满身温和的气质。 许濯阳同样也在看着林朔昀,神色有些焦躁不安。 那日他离开玉宸的房间后,总是感到心绪不安,似乎会有什麽事情发生。他回到自己所住的院落,呆坐了一个上午,最终还是不放心,跑回去想要看看玉宸的情况。 结果,没有见到玉宸,却看到床脚处一大片血迹。当时,就像是被雷劈到了一般,想到玉宸可能出了事,他几乎发疯地想要跑去找林大人问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而这时,就是眼前这人推开房门走了进来。 许濯阳认识他,他是林府的大公子,林朔昀,这次武林大会的一些相关事宜也有他参与其中。当时,许濯阳张口刚刚想说话,却闻到了一股极其微弱的香气,然后眼前一黑,就昏了过去。 醒来时,他已经在一辆马车上了。而他爹爹,许清就坐在他身边,面色沉郁。下意识的,他就知道对于他和玉宸的事情爹爹已经知道了些什么。 果不其然,见他醒来,徐清当下就是一顿好训。 对于爹爹十数年来的威严,许濯阳是向来不敢冒犯的。通过徐清的话,他也知道爹爹是认为自己爱上了林府的三少爷,而林大公子为了防止两人造成大错,才会把他迷昏了。显然,爹爹不知道他和玉宸已经“造成大错”了。只是,他不知道林大公子知不知道。更让他奇怪的是,玉宸什么时候变成林家三公子了? 徐清说了很多,不外呼是劝解他,希望他不要在错下去了。说他还小,而那个“林三公子”更小,什么都不懂,都没有经历过,只是一时的好奇和相互欣赏,并不是真正的爱情。趁着现在还没有错道不可挽回,应当立即回头,不能再错下去了。 许濯阳只是听着,却不说话。虽然他不认为自己和玉宸有什么错,但显然他也没有勇气反驳,告诉徐清“大错”已经犯下。他只是听着,面色平静,却不肯开口说一句话。 徐清说了许多,越说越气,却得不到任何反应,最后只得罚他回家后面壁半年,来反思自己的错误。他也知道,自己这个儿子看起来温和好说话,对任何人都文雅有礼,可心中一但认定了什么事情,就犟的像一头蛮牛。而感情这种事情,又是最让人迷茫和最容易令人失去理智的。他现在能够做的就是把他带回去,不让他再和对方见面,想来这短短半月的所谓“爱情”,用半年时间的冷却,也足够了。 然而,他没有想到,一向听话的儿子这次却让他吃了一惊。 当天晚上,许濯阳就趁黑溜了出去。当许清发现的时候,天已经大亮,而手中许多武林大会的事情需要处理,让他没有时间立即回头去追,也只有先迅速处理完手头的事情再说了。恼怒之余,徐清并没有失去理智,他知道林家必然也会有着相应的措施。他倒也不怕许濯阳会闹出什么事情了——他这个儿子当真是太有礼了,而且三五天的时间他就可以抽出些时间去找他了。 而许濯阳一路策马狂奔赶到了林府,却再也进不去府门。明着,肯定是不招人待见的了。可是,暗里,他刚刚越过墙头,就差一点被人一掌击中。那掌风狠辣无比,要不是他跑的快,估计性命都得交待在这里。 许濯阳这才知道,原来自己赖以为傲的武功,还是差的太多。而这看似简单的尚书府,却是暗藏杀机。知道了这一点,他就更加担心玉宸的处境了。想到那日地上的血迹,他几乎要发疯。 就在许濯阳就要疯狂到直接跑去要人的时候,他又看到了林家大公子,林朔昀。 “玉宸,他怎么样了?”犹豫了一下,许濯阳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这几天,这个问题几乎要把他给折磨疯了。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玉宸,一想着他可能遭遇道的不幸,就痛苦到无法呼吸。 林朔昀微微挑眉,道:“他还好,暂时还死不掉!” 一句话,让许濯阳如遭重击:“他出了什么事情?怎么会……怎么会……” “他中毒了!”林朔昀满意地看到少年在听道这句话的时候脸色瞬间苍白如纸,“不过幸好我发现的早,救治及时,现在也就身子比较虚弱,其他的到也没有什么。” 许濯阳提着的心又微微放了下来,看着林朔昀,忽然觉得这人的笑容很可恶:“他是怎么中毒的?我可以去看看他吗?” “我也奇怪他为什么就中毒了。我看护了他这么多年的,一转眼就出了问题,我比你还想要知道是怎么回事呢!”林朔昀的笑容有些牵强,“我不会再让你们见面的,你死心吧!” “为什么?你凭什么阻止我们见面?”许濯阳恼怒,“你不要随便决定别人的命运!”想到当日把自己迷晕了的就是眼前之人,他就压抑不住自己的怒火。 “凭什么?就凭我是他大哥,这个理由够不够!”林朔昀道,“你爹还不是在阻止你!” 许濯阳哑然,一时间到真的无法反驳,随即反应过来,又道:“你骗谁,玉宸根本就只是你家的下人而已!你不要在骗人了!还有,那日我还看到林二少爷往玉宸的茶壶中下药!说不定这次玉宸中毒就与他有关,有这样的哥哥吗?” “你说什么?林涵漠竟然敢下药!他不想活了吗!”林朔昀瞬间就变了脸色,盯着他,问道,“你确定他这么做了?” “我当然确定!”许濯阳对他的反应嗤之以鼻,“我亲眼看到的。” “是吗?他倒是真有胆量啊!”林朔昀翻翻眼,道,“我告诉你,玉宸的确是我弟弟!至于你信与不信,那是你的事情。还有啊,你不要企图偷偷闯进去,死了的话,不会有人负责的。而且,即使你闯进去了,你也绝对见不到他。” 说着,林朔昀再不理睬他,径直向着巷口走去。 “慢着,你究竟怎样才能让我见他一面!”许濯阳咬牙问。他心里已然暗暗下定决心,如果实在不行,拼死他也要闯上一闯。 出乎意料的,林朔昀竟然停了一停,笑道:“如果你能说服你爹来提亲,愿意公开承认你们的关系,我就让你去见他一面,如何?” 说完,他哈哈大笑,晃悠悠地离开,留下浑身僵硬的许濯阳。 在他的身后,凤凰花散落一地。 ~~~~~~~~~~~~~~~~~~~~~~~~~~~~~~~~~~~~~~~~~~~~~~~~~~~~~~~~~~~~~~~~~~~~~~~~~~~~~~~~ 注:凤凰花的花语是离别与思念 第十七章 哥哥,我想要见你 石室里面很安静。虽然林家的人经常会来,但是显然这里的隔音条件是非常优良的。玉宸听不到除了自己呼吸外的任何声音。 身上的余毒未清,让玉宸的所有神经处于一种麻痹迟钝的状态,很难控制住自己的身体,甚至连翻身都困难无比,更不用说下床走动了。他睁大眼睛看着石室顶上的纹路,头脑中却是不断地合计着,自己究竟要怎么样去做。 可是想来想去,都是一盘困局。 就在玉宸心烦意乱的时候,石室的门被打开了。林朔昀提着食盒走了进来。 玉宸看着他,一身锦衣,慵懒的笑容,是非常俊逸的扮相,但是配合上手中朱红色的食盒,却怎么看怎么奇怪。 “怎么样,身体能够动了吗?”林朔昀不在乎他奇怪的眼光,把食盒放在了桌子上,问道,“可不可以自己起来吃东西?” 玉宸尝试着想要坐起来,但是微微移动,就听见骨节嘎巴一声脆响。他倒吸了一口冷气,又颓然倒在了床上。 林朔昀摇了摇头,道:“身子不行就不行呗!何必逞强,即使不能自己吃,我也不会让你饿死的。” “是啊,让我饿死了,你们怎么去害人!”玉宸痛得直冒冷汗,口中却不依然不肯退让。 林朔昀对上他忿恨的目光,也不说话,只是笑了笑,倒出一碗黑乎乎的汤药,小心地试了试温度,又捏了几枚蜜饯走到了他身旁坐下。一手端着碗,一手慢慢地把他扶着半坐起身,尽管林朔昀已经尽量地小心了自己的动作,但依然看见玉宸的脸孔因为剧烈的疼痛而扭曲了起来。 玉宸皱眉,他盯着凑到自己嘴边的药碗,一脸苦色。仅仅从那难闻到令人反胃的气味来判断,他就知道这碗药有多苦。咬咬牙,一口气猛然把药全部灌了下去。药味在口中徘徊,那苦涩到令人无法形容的味道,让他几乎想要把胃里面所有的东西都给吐出来。而这时,一颗蜜饯迅速地被塞进了口中,耳边传来低沉的声音:“千万不要吐,吐了出来你还得要再重喝一碗!” 声音中有着说不清的关切和温柔,玉宸抬头看了看他微微皱起的眉,似乎在忍受着什么痛苦的面容,硬生生地吞下了满口苦涩,不让自己吐出来。 林朔昀微微松了一口气,把剩下的蜜饯也填进他的口中,伸手替他拭去额头上满满的汗水,道:“待会,出一身汗,你这阴毒就清的差不多了。看你下次还敢不敢胡闹,这次差一点就没命了你知不知道!” 玉宸即使含着蜜饯,一张脸依然因为苦涩而皱成了一团,他觉得自己的舌头好像都不是自己的了,麻麻的,连说话都不知道要怎么说了,只是冷冷的看着林朔昀,不知道他为什么表现地的这么关心自己。 林朔昀自然看得到他的猜疑神情,却毫不在意,笑的有些痞:“我知道你现在肯定是说不出话来的,那你今天就乖乖听话一次吧!难得你既不能说话,又不能动,为何不让自己放松一下呢!我要是想对你做什么,又何必等到现在。你大可不必这样提防我。” 一边说着,他又走到桌边,盛了一小碗粥回来:“把蜜饯给咽了吧,先喝碗粥,我再去安排让你洗个澡,出身汗,你就可以活动了。” 玉宸吐出口中的梅核,小口的吞咽着送到口边的粥。小米煮的很烂,里面细碎的肉末吃到口中又香又糯,让人胃口大开。玉宸毫不客气地吃了两碗才罢休。 其实,不吃东西还没有感觉,但是一旦有东西下肚,才知道自己不知道饿了多久,似乎胃都在抽搐。 “我昏迷了多久?”玉宸看着桌边收拾东西的人,问。 “不久,也就是六天罢了。” 玉宸心中一黯,许濯阳那个傻瓜应该在几天前就离开了,自己竟然连他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这辈子大概都没有机会再见他一面了。 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林朔昀停下了动作,问:“你还想要见他吗?” “见他?见到了又有什么用呢?”玉宸叹息,“我是没有未来的人,即使有也不知道我在哪里。而他,有着光明的前程,我们是不可能有结果的。” “玉宸,你会有未来!一定会有!”林朔昀转身看着他,脸上没有了笑容,漆黑的眼眸中有着执着的神色,“将来,你一定也可以自由地站在阳光下,再没有人可以束缚住你!你要相信我,千万不要再做傻事!” 玉宸笑了起来,眼神清亮,有着无法掩饰的嘲讽,苍白的脸上因为压抑不住的笑容而泛起了一抹妖异的潮红,让他看起来艳丽的吓人。 林朔昀也自嘲地笑了笑:“你就当我说笑好了。怎么可能在期待你去相信我呢!怎么可能!但是,无论如何,你要记住,性命是你自己的,你一定要活着!如果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他转过身,收拾好东西,向外走去:“我一会儿会弄水来让你洗澡,你先休息一下吧!” 石门开启,复又合拢。 玉宸发誓,他看到林朔昀在离开时,提着食盒的手在微微的颤抖。他不明白,真的不明白他究竟在想什么。 林朔昀,这个把他带到林家的人,是他在玉宸被亲人抛弃,最最失望的时候,给了他一丝希望。却也是他,亲手泯灭了这丝希望。让玉宸彻底的坠入无边的黑暗,再不见光明。 原本以为,自己会恨他的。可是,为什么却没有呢? 玉宸问自己。是因为这些年来,他明里暗里的照顾吗?还是,其他什么? 不清楚,真的不清楚。 林朔昀这个人,大概是林家最复杂的一个人了。在玉宸的心中,他甚至比林若莘那个老狐狸更加深不可测。他总是隐隐的觉得,林家真正做主的,其实应该是这个一年到头见不到几次的林大公子才是。虽然从不曾见到他发号施令,但长年相处时的态度,却是骗不了人的。 就像这次,自己弄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竟然也可以轻松的掩饰起来。 可是,他究竟想要做什么?玉宸甚至在他的身上察觉不到任何的敌视、占有、欲望之类的感情。林朔昀总是懒洋洋的笑着,歪坐在那里和他说笑,也不会因为他的讽刺和冷淡生气。可是,偶尔他会流露出温柔的令人心悸的眼神,那种眼神似乎可以窥视到他所有的心事,让人狼狈不堪。 而这次再见面,为什么感觉林朔昀和以前不一样了呢? 玉宸皱眉,忽然不愿意再想下去了。 他躺在石床上,仰面向上,觉得好累好累。 哥哥,哥哥,你究竟在哪里呢?为什么没有来找我? 哥哥,我不怪你,只要你愿意再出现在我面前,我不再怪你了。即使,当年你失信,没有回来找我。即使,我原本打算再不要见你了。 因为,也许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死去,可是我想要再见你一面。 只要一面就好! 哥哥……林朔昀呆呆地站着,看着石床上紧紧地抱着薄被蜷缩成一团的少年。他的身子不住地颤抖着,似乎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不断滚落的泪水濡湿了大片的被褥,口中不断地喃喃着。 “哥哥……哥哥……” 林朔昀觉得自己的心脏猛然被一只手掌狠狠地攥住了,有一滴滴的鲜血不断流下,痛的他直不起腰来。伸出手,想要擦拭去玉宸眼角不断涌出的晶莹泪水,但那颤抖的手指却如秋风中萧瑟的枯叶,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怎么也碰触不到眼前的人。 对不起!对不起…… 林朔昀蹲了下来,把头埋在臂弯中。 依稀,有晶亮的水光一闪而逝。 第十八章 记忆,令人心酸的过往 “你这个小畜生,看我今天不打死你!”尖利的女声响起。 小小的身躯缩扯一团,双手紧紧抱住膝盖,任由棍棒呼啸着落着脊背上。小小精致的面孔上写满扭曲的疼痛,但依然倔强地看着眼前的母亲。乌黑的眼珠中有着令人心痛的委屈,却没有一丝的怯懦。 年轻的母亲有着令人惊叹的美丽,眉目如画,只是现在脸上凶狠的神色,破坏了这份原本动人心魄的美丽。手中儿臂般粗细的木棍如雨点般落下,重重打在小小的身躯之上,没有半分的怜惜。 “娘!娘!你不要打了!弟弟身上的伤还没有好,他还发着烧!娘,他会死的!你再打下去!弟弟他会死的!” 冷不丁,屋里冲出一个八九岁的那孩子,跪在地上,用力抱住女子的双腿,大声叫道。他的眼睛死死盯着墙脚那瘦小的身体,脸上有着横泗的泪水。木棒每落下一次,他的脸孔就皱紧一分,与幼童麻木的神色相比,那重重落下的木棒更像是落在了他的身上! “死?死了才好!我本来就是要打死他!”女子面目狰狞,神色疯狂。 “娘,娘!我求求你,你不要再打了!落尘,落尘他才只有四岁啊!娘,我求求你!我求求你……”男孩猛然起身,用力抱住女子,不让他再有机会挥出木棍。 “放开!快点,雨儿,放手,我让你放手听到没有!” “不,我不放!我放手了,你一定会打死弟弟的!” “好啊!我教你武功,就是让你来对付我的吗!”女子面色通红,死死瞪着抱着自己的男孩,“放手,再不放手,我连你一起打!” “我不放!你干脆连我一起打死了吧!”男孩抬头,脸上有着尚未风干的泪水,但眼神执着。 “好好!”女子忽然一甩衣袖,男孩的身子忽然向后倒飞而去,“就你那些许功夫还想来困我!既然你自找苦吃,那今天,我就连你一起打!” 男孩的身子撞上了墙壁,又摔落在地,但他来不及顾及身体上的疼痛,眼见着木棍又要落下,飞身过去把幼童小小的身体护在自己怀中,准备替他承担痛楚。 “娘,我是您生的吗?娘,我做错了什么?娘……娘……” 细弱的声音响起,其中的酸楚令人心碎。 “娘,如果我死了,您是不是就不再恨我了?您会爱我吗?会像搂着哥哥哭泣那般搂着我吗?娘,为什么不喜欢落尘呢?我会很听话的,我再不惹您生气了。您可以抱抱我吗?” 幼童的声音中犹自带着软软的奶腔,柔柔的,其中有着心酸的企盼和期待。 那么卑微的企盼。 女子愣住了。 手中的木棒在空中停滞,不断的抖动,却再也落不下来。她脸上的疯狂渐渐褪去,汹涌而来的,是无尽的心酸和委屈。大颗大颗的泪水从她脸上滑落,掉落在地上,留下斑斑印记。 终于,她重重地丢下手中的木棒,哭泣着转身飞速离开。 幼童看着母亲离开,眼神中有着浓郁得化不开的忧伤,他痴痴望着母亲离去的方向,泪水终于流出,却停留在唇角,倔强地不肯落下。 男孩心疼的把他搂在怀中,用力地抱着他,生怕下一刻他就会消失不见。 “哥哥,落尘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是不是个坏孩子?为什么娘那么的讨厌我?为什么他从来不肯抱我一下?为什么?” 喃喃的细语,让人不知道如何安慰。 “不,落尘什么都没有做错!落尘是最好的孩子!娘,娘…娘他不是讨厌你,他讨厌的是你爹爹,是他做错了事情。不关落尘的事!落尘要乖乖的,等娘想明白了。娘就会抱你了!”男孩手忙脚乱地为他擦拭去泪水,颤声安慰道,“而且,落尘还有哥哥啊!哥哥会保护你的,会抱着你,会疼你……” 说着说着,眼泪又汹涌而出,再也停止不了。 “真的?”幼童抬头,清澈如水的眼睛中有着单纯的而简单的快乐,“哥哥会永远陪着我吗?会永远保护我,不让别人欺负我吗?” “会的!哥哥一定会的!”看着他长长如蝶翼般颤抖的睫毛,和期待的神色,男孩重重点头。 幼童的脸上瞬间绽放出令人炫目的美丽笑容,把自己的身体紧紧蜷缩在哥哥的怀中,用力抱着他,道:“那……那哥哥以后也会有妻子的,到时候,哥哥还会陪着落尘吗?” “会的!哥哥会永远陪着落尘!我不要什么妻子,我只要落尘就好!落尘也不可以喜欢别人,你要记得,你是我的!你只是我的!”男孩低头轻轻吻着幼童乌黑的头发,神色认真而执着。 “嗯!落尘只是哥哥的,那哥哥也只属于落尘吗?” “哥哥也只属于落尘!” 得到满意的答复,幼童在疼痛中慢慢睡去,脸上仍然有着晶莹的泪珠,但唇角却带着甜美的笑容。 男孩小心地把他抱起来,神情温柔,动作轻柔,仿佛怀中抱着的是无价的珍宝。把幼童放在床上,看着他小小的脸庞,握住他在睡眠中依然紧紧抓住自己衣角的小手。男孩脸上的温柔连坚冰都可以融化。 俯身在他唇畔烙下一个轻吻,男孩低低道:“落尘,不管你父亲是谁,你都是我弟弟!虽然你和我是亲兄弟,但你依然是我的。只是我的,我绝对不会放手的。” “你是我最宝贝的人。” “我会保护你,让你幸福。” “我用我的生命发誓!” 浅淡银光随着话语出现在男孩的身边,银光渐渐在两人之间流转,最后没入胸前,消失不见。玉宸坐在巨大的木桶中,微烫的水没过他的胸膛,微微摇曳。石室中摆满了火炉,上面煮沸的热水让整间石室都充满了浓浓的水汽。 身体在热水和水汽的双重作用下迅速地开始出汗,这些汗水都有着黏黏的触觉,显然是排除体外的毒素。 玉宸干脆把整个身体都缩入水中,只把头部露在外面。 刚才睡梦中似乎又回到了以前,回到了单纯的幼年生活。那真是一段又痛苦又欢喜的生活。痛苦的是,每日都要担心仇恨自己的母亲会不会又把自己打得半死;欢喜的是,那时身边有一个把他看得比自己生命更加重要的哥哥。 哥哥…… 这是他等了这么多年的人。记忆中的那个男孩有着温柔的眼神,温暖的怀抱,令人安心的臂膀。那时,他就是自己生命的全部意义。 可是现在,哥哥,你究竟在哪里呢?只怕,现在我们即使站在彼此的面前,都认不出对方来了吧! 玉宸嘲弄地想,满室的水汽在他的脸上留下一颗颗的水珠,犹如泪珠般晶莹。 许濯阳,你又在哪里呢?我们还有机会见面吗? 你,会永远记得我吗? 心,好痛好痛。 所有我在乎的,到头来,终将离我而去。 第十九章 选择,让你幸福 天际一弯残月如钩。 许濯阳站在尚书府围墙外面,仰头视线越过高高的院墙,只能够看着黑漆漆的一片。他琢磨着,自己究竟应该怎么做才是最合适的。 总是在林府外面徘徊肯定不成,可是贸贸然的闯进去,又只会是自讨苦吃,一个不留神,性命都有可能丢进去。 但是,他又不能够不进去。 玉宸,你究竟怎么样了?这个问题差一点就把许濯阳给憋疯掉。 他在围墙外面不断的徘徊,最终停住了脚步,咬咬牙,准备冒险闯进去。就在这时,一阵极其微弱的风声在他耳边响起。待他反应过来扭头去看时,却只见一道模糊的黑影飞快的消失的夜色之中。速度快的,让人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看错了。 许濯阳自然知道自己没有眼花,可是心中的惊讶却久久无法散去。 惊鸿一瞥之下,他隐约看到那时一个极其瘦小的身影。不仅仅是瘦小了,在他看来那应该是一个孩子的背影。一个绝对不超过十岁的孩子! 这个认知,才是最最吓人的。 那样快速到令人用视线都无法跟得上身影,怎么可能只是一个孩子?难道说,是天生的侏儒? 许濯阳呆了一呆,回过神时,就听到院墙内细微的声响。心中一凛,他知道是里面有人追出来了。他抱着手臂依靠在院墙上,丝毫没有躲闪的意思。 他心里比谁都清楚,无论是刚才那人还是镇守在林府中的人,都比他高明太多了。如果他现在仓促地躲闪肯定会引起误会。大大方方在这里站着,反而比较合适,毕竟真正的高手必然可以从呼吸吐纳中察觉出自己与方才那人之间的巨大差距。 果不其然,从院墙上如鹰般落下一个灰衣老者,而他却只是匆匆瞥了许濯阳一眼,便飞身向着远处而去,身形飘飘荡荡仿佛毫不受力,却比方才那人还要快过几分。 虽然只是匆匆一眼,但那双在月光下寒光四溢的眼睛,却让许濯阳背后生出了一层薄汗。那是一双极富侵略性的眼睛。许濯阳不是没有见过比他功力更加深厚、速度更快的人,只是却从不曾见过一个人的目光可以凶残到仿若可以剜去别人心脏的地步。需要浸染多少的血腥,才会有那么凶残的眼神啊! 眼见着先后两人消失在黑夜里,许濯阳心中复杂无比。这个林府真是不简单,竟然藏着这么一个凶悍的高手。再联想到那神情懒散,却让他感到莫名心悸的林大少爷,忽然觉得这个林府真的有种深不可测的感觉。 “你再想什么?” 背后忽然传来的声音,让许濯阳刚刚散去的汗水,又迅速流了下来。他苦笑着转头,看着眼前负手而立的男子,终于确实地肯定了——林家的确是深不可测! 这个林朔昀竟然可以不声不响地潜入自己身后,甚至让他一点都没有觉察到,仅仅从这一点判断,这人就比刚才两人还要技高一筹! 只是,现在的林朔昀却没有了分毫的笑意,他看着许濯阳,眼神中充满了审视和怒火,削薄的嘴唇紧紧抿起,像是在犹豫着些什么。 许濯阳对上他的视线,微微皱起了眉毛,他可以清楚的感觉到林朔昀在犹豫着是否要杀了他。面对强烈的敌视和杀意他全身心地戒备着。但是良久,都不见对方有半分的动作。 许濯阳一咬牙,干脆什么也不管了,反正以对方的武功而言,如果想要杀他,那他能够逃脱的机会着实不大。既然这样,那还不如拼死闯进去,如果还可以见到玉宸一面,死了也甘心了。 想着,他利落地后退一步,然后脚尖点地,身体迅速拔地而起,向着院墙跃去。 林朔昀微微怔了一下,随即抬起手,也不见他有其他的动作,许濯阳却觉得自己的脚腕上似乎套上了一个绳索,一股奇大无比的力量拖着他向下坠去。 许濯阳凌空翻了个跟头,才没有摔倒在地。他瞪大了眼睛,怒道:“你干什么?” “干什么?”林朔昀冷笑,“这是我家,你没有得到主人的允许就准备闯入,我没有质问你,你反而来问我为什么?这不是贼喊捉贼吗?” 这句话说的着实不客气之极,以许濯阳的教养和性格而言,若是往常被人这么指着鼻子骂,肯定窘得不知道要这么办了,毕竟这件事情的确是他理亏。但是现在,他执拗的脾气一上来,干脆豁出去了,也冷笑道:“我知道我技不如人,比不过你。你要杀我轻而易举,但是如果你不动手,就不要再阻止我,我今天一定要进去!见不到玉宸,我是不会罢休的!” 林朔昀垂下眼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如果你敢擅自闯进去,我会立即杀了你!” 许濯阳相信眼前这个满身寒气的男子绝对会说到做到,但依然昂首道:“你杀啊,只要你杀了我自然可以阻止我了!” “那么说,就是只要你活着,就一定要去见玉宸了。”林朔昀低声道,衣袖下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上面青色的脉络根根暴起。 “是!除非我死!” 很干脆的回答,有着决绝的语气。 “对你而言,玉宸真的这么重要吗?你会用你的生命去保护他吗?”林朔昀又问,说话间牙齿咬地咯咯作响。 “我会用我的生命去保护他。”许濯阳不解的看着眼前人的奇怪表现,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但依旧回答。 “玉宸……他经历过很多的苦难,你可以不介意他的身份,不介意他的过往,不去追究他的以往的错误吗?”林朔昀抬起头,死死盯着他,双目充血,一字一句地问。 许濯阳很奇怪他的问题,有些摸不着头脑,道:“自然不会,我喜欢的只是玉宸这个人而已。” 林朔昀蹬蹬蹬地向后退了几大步,靠在墙上,像是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一般。半晌又道:“你要是能够做到一件事情,我就让你带玉宸走!” 许濯阳闻言双目一亮,大喜过望,随即又问:“什么条件?” 林朔昀瞄了他一眼,嘲弄道:“放心,我不会让你做违背道义的事情。你只要说服你父亲,让他当初你们住过的院落去找我,我就让他带玉宸离开!想来以林大侠的武功,想要在不惊动别人的情况下潜入,也不是做不到的。” “为什么?”许濯阳问。 “为什么?”林朔昀冷笑,“我把我这辈子最重要的珍宝交给你,可是你至少要让我相信你不会让他受委屈!” 许濯阳不再说话,他知道对方是不愿意让玉宸委曲求全地跟着他,却必须要掩饰去自己的存在。他知道要说服爹爹答应自己有多困难。但是,这是唯一的机会了,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弃。 “好,我答应你!” “记住,我只等你十天,十天后,你就再也见不到我,更见不到玉宸了!”林朔昀道。 许濯阳对着他微微行了个礼,转身飞速离去,他必需立即去找爹爹。 林朔昀面向着少年消失的方向,呆呆地凝视,身体却顺着墙壁一点点地下滑,脸上有着颓然的神色。 心,空了一大块,连疼痛都无法感受了。 玉宸,玉宸…… 他就是你的选择吗? 我说过我会用生命去守护你,希望你可以幸福! 只要你可以幸福…… 第二十章 求您,去救他 许濯阳找到许清的时候,他正忙得团团乱转。 江湖人多半不喜欢虚伪官场上的那种交际客套,可是无论是官场还是武林,只要你占有了一定的地位,就免不了这些表面上的交际。 像这次,三年召开一次的武林大会是整个江湖的大事。但凡是有些地位的,在江湖上可以说的上话的,都会出来露个脸。因此,这发出去的邀请函可是如雪片一样。 身为武林盟主,许清不仅仅要忙着关注武林大会的种种相关事宜,还要接待一些带着各种目的前来的各门派各大家族的人,这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尽量满足他们的要求。真可以称的上是忙得焦头烂额。 因此,当许清看到在门口徘徊的许濯阳时,只是奇怪他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却是无暇关注他了——满屋子人让他根本无法分出心来。 许濯阳在门口焦急地走来走去,越过满屋的人头看着父亲,却只有耐着性子等他处理完手中的事情。他虽然焦急,却也知道现在父亲是没有空闲,更没有心情来理会他的。与其现在冲上去惹他生气,不如耐心地等待,也许还会有些希望。 不是有些希望,是必须要让他答应。许濯阳暗中握紧了拳头。 他有一种预感,非常不好的预感——如果这次不能说服父亲带玉宸走,那么,他就真的永远也见不到他了。这个感觉让他觉得心中像是养了只猫,不停地闹着,难受之极。 来来往往的人多半都认识许濯阳,知道他是许清的儿子,也是最近颇有名气的少年侠客。很多人会跑来和他打招呼,依照他以往的性格多半会笑着还礼,可是现在却是说不出的焦躁,哪里有心情和他们客套。勉强应付了几个人,便不耐烦地甩手离开。 许濯阳来到许清的房间,坐在桌前等着父亲。他呆呆地坐在那里,满心满脑都是玉宸的面容,有笑着的,生气的,斜眼睨人的,佯恼微怒的……想着他们在一起的短暂而快乐的时光,一时有些痴了。 等他回过神来时,窗外的天色已经黑了,许濯阳按捺住要冲出去寻找父亲的念头,不断地在房间里打转。现在,父亲应该和一些叔叔伯伯们在一起吃饭,在那些名满江湖的人面前,许濯阳不确定现在的自己可以保持一贯的从容和温和。 他能够做的,只有等待。 等待,像是一群会啃噬人心的蛀虫,一点点的让人变得焦虑而暴躁。 就在许濯阳控制不住就要跑出去看看父亲究竟在忙些什么的时候,门被推了开来,满脸疲惫的许清缓步走了进来。 看着父亲,许濯阳所有的焦躁在一瞬间全部消失,只剩下满心的不安,原本一肚子的话,却不知道要怎么说出口,只是恭谨地站了起来。 许清却只是轻轻瞄了他一眼,揉着微微发胀的太阳穴,面容虽然有些疲倦,但深邃的眼眸,菱角分明的面孔,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他走到桌前坐下,淡然道:“回来了。” 声音平淡到几乎听不出任何的感情,就像是许濯阳并不曾忤逆他的意愿,偷偷溜走去做一件常人无法接受的事情,而只是出门访友归来一般。 许濯阳心中一颤,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默默地跪下,却抬起头倔强地看着父亲,道:“爹,濯阳已然做下错事,请求爹爹惩罚!” “错事?”许清闻言,揉着太阳穴的手指微微颤了一下,“你也知道做错了!既然知道了,就自己去暗室面壁半年,没有我的允许不得擅自出来!” “是的,爹!”许濯阳应声道,在许清严厉的目光下不自在地避开了视线,垂下头道,“可是爹爹,在此之前,我求您去趟尚书府,偷偷见一见林大公子,然后把玉宸带出来,” “不可能!”许清一口回绝,“你以为林府是好进的,我告诉你,林府中至少有两位可以和我战成平手的存在,想要偷偷进去困难无比的。而且,就算进去了又怎么样,你以为带了一个人,我还可以平安地退出来吗?只怕到时候两个人都要陷进去。更何况,在现在这个时候得罪兵部尚书,是最愚蠢的行为!” 许濯阳却是双眼一亮:“那就是说,爹爹你可以进去了?” “我不会去的!”许清冷然道,话语间又着不容反驳的笃定。 “爹!您就去一趟吧,大公子已经答应我了,只要您可以进入林府,他就放了玉宸。爹爹,我是真的喜欢他!爹!”许濯阳凄然道,“玉宸根本不是什么林家三少爷,他只是一个下人。林家的人对他很不好,我曾见到他身上满满的鞭痕,而现在他还中了毒。如果再让他留再林府,他会死的!爹,我求求您!” 随着许濯阳的话语,许清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几乎控制不住地吼了出来:“你闭嘴!现在就给我滚到暗室去!你给我面壁一年!快去!马上!” “不,爹!您答应我好不好!从小到大,我从没有求您过任何事情。可是这件事情,我求您,求求您了!” 许清的脸色铁青,僵硬地坐在那里,无论许濯阳怎么说,怎么求,只是咬着牙不说话。 许濯阳焦急哀求的神色渐渐变成的失望,最终他默默抬起头来,看着父亲,眼神无比凄然,片刻后,所有的神情全部敛去,只余坚毅和决然。 在他的目光下,许清心里忽然产生了强烈的不安。 许濯阳用力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然后一声不响地爬起来,向门外走去。 “你咬去哪里?”许清大声问道。 “我去找玉宸!”许濯阳头也不回地道,“爹,恕孩儿不肖!但是,大错既然已经铸成,玉宸已然是我的人了!那我就必须对他,也要对我自己负责!如果要死的话,我也要和他在一起!” 他的话不亚于一颗惊雷在许清头上炸开,他觉得自己的心都在颤抖:“你……你说什么?你们,你们竟然……” 许清希望自己理解错了,然而许濯阳却给了他肯定的答案。一瞬间,他觉得这件事情实在是太荒谬了。许家家教严谨,许濯阳甚至连眼下年轻人最爱留恋的风尘之处都不曾去过。许清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这个向来守礼的儿子竟然做出这种事情来!尤其是,对方还是个男的! 许清一把抓住将要离去的儿子,寒声道:“你别走!这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 许濯阳回过头来,额际缓缓流下的殷红鲜血刺痛了许清的眼睛。 第二十一章 三年,赌我们的感情 听完了许濯阳的叙述,许清坐那里半天没有出声,脸色平淡之极。只是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桌沿,最后硬生生地把红木桌子掰下了一块。 濯阳站在一边,心中焦急,却不敢开口说话。他在等,等父亲的怒气爆发的那一刻,只有让他把怒气释放出来,才有希望让他答应自己的请求。 室内很安静,安静的让人不安。 “你的意思是说,林家大公子愿意让那人跟你走?”许清抬头看着许濯阳,仔细打量,眼神平和而认真,仿佛面前站着的不是自己养了十几年的儿子,而是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 “是。”许濯阳点头。父亲的眼神让他感到浑身不安,如同身处烈火之中般倍受煎熬,但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对上他的视线,一步不肯退。 许清暗叹一声,原来在自己不经意之间,原本安静而听话,把父命当作天命的儿子,也有了自己的心思和执着。许濯阳长大了,再不是没有主见的少年了,只是这样的成长却是太难让人接受了。 许濯阳从小就听话,性格温和,无论是谁都可以相处融洽,讨人喜欢。因此,许清在关注他武功的同时,难免对于他的心理有了一些忽视。而现在出了这种事情,实在是让人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看着儿子倔强执拗的眼神,许清知道他绝对不会放任那个名叫玉宸的少年身处在危险之中而不闻不问的。许濯阳的世界太过简单,常年在父亲的荫庇之下,他见惯了赞扬和羡慕,一直站在最高处接受人们的夸奖,却从不曾真正接触过底层人的生活。那个叫玉宸的孩子,如果生活幸福而完美,也许凭借父亲的威严,也许许濯阳还会放弃。可是,现在这种情况下,他却是断然不会放弃这段感情了。 许清站起身来,如刀刃一般的眼神冷冷盯着许濯阳,扬手用力甩了他一巴掌。 清脆的巴掌声和痛苦的闷哼声同时响起。 许濯阳不躲不闪,生生受下了这一掌。被掌劲带倒倒在地上,他哇地吐出一大口鲜血,右颊高高肿起,面色苍白若纸,但眼神中却写满了狂喜。 “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去救他出来!”许清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声道。 许濯阳大喜,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咳出一口淤血,嘶哑着声音道:“什么条件?只要爹你肯去救玉宸,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你先不要着急答应,先听我说完!”许清重新坐下,抚平了心中的惊骇,又恢复为威严冷静的武林盟主,“我的条件就是,你以后都不要再去见他!” 许濯阳骇然,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父亲,神情僵硬无比,他的嘴唇微微颤抖,想要说什么却无法说出了,只是不住的摇头,口中发出“赫赫”之声。 “你不答应?”许清的眼神冷了下来,“你不答应,那就不要想我会去救他!” 许濯阳眼神中现出一抹绝望,看着父亲,依旧缓缓而坚定地摇着头。 “你不要忙着拒绝!想想看,如果你不答应,你肯定是见不到他;如果你答应了,你依然见不到他。可是,至少他可以获得自由!我会把他安排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保证他可以平平安安地过完一生。你再也不用担心他安全和未来。”许清缓缓说道,神色略微温和了一些,“这样,对你对他都是最好的结果。难道你希望让他和你在一起,然后面对所有人的鄙夷和歧视吗?难道你愿意让他永远背负着别人异样的眼神吗?阳儿,你还小,而他比你更小!你们经历的太少,许多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么简单,而有些事情却也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重要。也许过几年,等你们都长大了,再回头来看看,会觉得这段感情虽然值得珍视,但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重要——比生命更加重要!” “不是的!不是的……”许濯阳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瞪着父亲,大声叫着,“不是的!我们是真的想要在一起,不管别人怎么想,我们只是想要在一起!” “那么,我们打个赌吧,你们分开三年,就三年!到时候,如果你们依然觉得对方是最重要的,重要到胜过生命,那我就不再阻止你们!甚至,我可以出面替你解除婚约,怎么样?敢不敢和我打这个赌?”许清说。 许濯阳很吃惊,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显然,这种赌约是在赌自己和玉宸感情的坚定程度。他虽然笃定两人之间的感情真挚,却也知道时间是最可怕的刽子手。在时间的冲刷下,多少情人变成路人,甚至仇人。 他不敢赌,他害怕! “怎么?不敢了?如果连短短三年的时间,你们都承担不起,那么这让你视为生命的感情只是一个笑话!你凭什么让我相信你们,又凭什么让我答应你们!”许清的眼神恍若可以穿透人的身体,直视灵魂般让许濯阳狼狈不堪,语气讽刺,“你究竟是在怀疑你的感情,还是他的感情?” 这样不掩饰的嘲讽和质疑,让许濯阳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他需要让父亲相信他们的感情,接受他们的感情。可是,现在,却连自己都在怀疑!还如何让别人相信? 许濯阳用力抓紧自己衣服的下摆,手指用力到无法控制地颤抖,似乎想要让自己下定决心。 许清的右手放在桌子上,一下一下地击着节拍,发出闷闷的响声,神情安然,像是掌控一切般的淡定。他不声不响,静静地等着,等着儿子做出决定。 “好,我和你赌!”最终许濯阳点头,答应,脸上有着茫然的神色,“可是,在分开之前,让我见见玉宸,我要看到他平安,才能够放心!” “我答应你!”许清微微笑了一下,“如果三年后,你还这么坚定地要和他在一起,那么我会带你去找他,亲自确认他的想法!” 许濯阳麻木地点头,失魂落魄地向外走去。 他感到一种浓烈的罪恶感。他知道父亲在打什么主要,可是他却不得不把自己的感情放上了赌桌。毕竟,父亲是为了他好。他知道这件事情对父亲的打击有多大!他不怪他!可是,他在意的是,自己竟然也在怀疑这段感情。毕竟,在这段感情的前面,有着太多太多的艰难险阻。而他,在害怕! 对玉宸的感情,他从不怀疑。只是这段感情,却背离了礼法,注定不能被人接受。而这对于一贯守礼安分的许濯阳来说,无疑是巨大的考验! 当许濯阳游魂般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后,许清缓缓松了一口起,原本淡定的面容上浮起了浓浓的忧愁,手掌用力按着桌子,再没有先前掌控一切的模样。 林家,那可是深不可测的存在。许清在林府住了大半个月,深刻感受到了这一点,尤其是那个大公子。许清和林朔昀相处的时间不短,却丝毫没有察觉到他会半点武功!而今天,据许濯阳的说法,林朔昀不仅仅会武功,而且还强的惊人! 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如果林朔昀没有学习到特殊的、可以隐藏功力的心法,那他的武功就必然要比许清高出一截,才可以让许清察觉不出他会武功的事实! 可是,能够隐藏武功到可以让自己都察觉不出的心法,这种东西存在吗?许清很是怀疑! 林家,不好惹啊! 许清叹息。可是,为了儿子,再不好惹,他也不能退缩。他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虽然平日要求严格了一些,可许濯阳——阳儿是他毕身的希望、心血所在! 第二十三 放手,只此一次 “许清正在往这里赶!”林朔昀把玩着手中的细长玉瓶,嘴角噙着一抹笑意,“看来许濯阳最终劝动了他老子,这么说来,玉宸,你的眼光不错!他还是选择了你,这大概是这个天之骄子有生以来做出的最为难的选择了吧!” 玉宸从床上下来,伸了个懒腰,神色慵懒:“这岂不是遂了你的意,这样无论最终许清做出什么决定,在他的心中,都不可能会接受我了!” “难道许濯阳不态度强硬地对他施加压力,那许清就可以接受你了吗?”林朔昀瞄他一眼,其中的讽刺不言而喻,“在他们那些自命清高的大侠眼睛中,什么时候可能接受你们的关系?即使是你那个温柔的小情人,只怕也是不大能够接受的。我不用这种方法逼他下决定,怎么可能放心把你交给他!” 听到这话,玉宸靠近了他,对上了他的实现,眼睛亮若星辰:“你真的肯让我走?你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自从得知林朔昀答应许濯阳,只要他可以说服许清来林府见他,就可以让许清带自己走后,玉宸就在琢磨林朔昀究竟在打什么主要。可是,思来想去,除了逼许濯阳向父亲挑明两人的关系,使得许清更加厌恶自己之外,他实在是想不出其他的原因。可是,他这样做对他又有什么好处?想不明白啊! “还你自由,这难道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林朔昀平静的和他对视,“我想让你快乐!” “你有这么好心?”玉宸撇嘴,嗤之以鼻。 “为什么你总是在怀疑我?那你说说看,我为了什么要这么做?”林朔昀的神色有些苦涩,“为什么不认为我是真心待你好的呢?” “哼!”微哼一声表示自己的不屑,玉宸死死盯着他,企图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些什么,“我身上有毒,只怕我还没有出了大门就会毒发身亡了。那可是蛊毒,你要怎么做?让我用性命去换取短短几日的自由?” “难道你不愿意吗?玉宸,所有人都忽略了你的倔强和骄傲,可是我不会!我相信你到了现在,已经不会再去惧怕什么死亡了,能让你心动的除了自由,就是报复——报复我们这些年来加诸在你身上的所有屈辱和折磨!我想如果没有这个念头支持着你,想必以你的性格,是宁愿死也不会甘愿背负着屈辱成为别人的棋子,甚至某一天卑微的在别人身下辗转呻吟!你冒着巨大的危险和许濯阳那小子在一起,只是为了让他记住你,想必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准备!我不想你死!我希望你可以好好的活下去!我告诉你,无论你手中的那个名单做的多么的精细,一旦你被送给了那人,你都逃脱不了!我不敢,也不愿意想象,你痛苦的被人压在身下的样子,我会发疯!”说到这里,林朔昀的声音有些颤抖,他微微顿了一下,用力吸了一口气,“至于你身上的毒,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 玉宸怔住了,偷偷写下林家一派系的官员,以为在新旧交替的现在可以为自己争到一些筹码。可是现在看来,自己的这些心思和动作,原来早就落在了对方的眼里!想到这里,他倒吸了一口冷气。林朔昀,他的这份心机,谁可以比的上! 心里乱到了极致,反而容易让人冷静下来。玉宸站直了身子,眼睛微微眯起,睨着他:“原来你都知道,真是藏的好深的心思啊!只是,这样我就更加不明白你在想什么了?你,可以告诉我吗?” “你想知道?”林朔昀站起身。他比起玉宸来,几乎高出了一头,现在近距离站在一起,让玉宸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压迫,依旧是那样懒洋洋的笑容,可是却让人心底泛起一抹不安。 “其实你早就知道,不是吗?”林朔昀伸手用力捉住玉宸的下巴,恶狠狠地瞪着他,语气中有着说不出的忿恨和痛楚,“你早就知道!你多么的聪明,怎么不可能不知道我对你的心思!你怎么会察觉不到,我的笑容,我的温柔,我的细心只是留给你的!你就是不愿意承认,就是想要折磨我,不是吗?” 下巴被捉,玉宸说不出话来,但是眼中不加掩饰的嘲弄和笑意却无情地表现出他的不屑和轻视。清粼粼的眼睛,说不出的妩媚动人,却只会让人更加愤怒和疯狂! 林朔昀眼底有着无尽的痛苦,他忽然俯下身去,低头用力吻上玉宸冰冷削薄的唇,用力啃噬着,摄取他的甜蜜。只是,无论他怎样的用力,玉宸都没有半分的反应,即使有腥甜的气息在两人的唇齿之间扩散开来,他依然是那样冷冷地表情,甚至连一分痛楚的神色都没有。只是眯起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细长的眼角微微上扬,说不出的风情,又说不出的绝情! 半晌,林朔昀抬起头,仰面向上,用力闭上了眼睛,胸口急剧的起伏着,似乎在努力压抑和控制着什么。最终,他松开手,大步后退,睁开充满血丝的眼睛看着玉宸。 眼前这人永远都是这样,永远都是不反抗地让人摆布,只是那拒人千里的神情,让人痛彻心扉!这么多年眼看着他在身边挣扎生活,看着他的喜怒哀乐,看着他近在咫尺,却远在天边! 现在,终于还是要放手了吗? 放手…… 心痛,那样的痛! 林朔昀的刚刚收回的手指微微的颤抖,光滑细致的触觉仿若还在指尖,只是,终究还是失去了,不是吗?毅然转身走出石室,在石门在身后关起的瞬间,他的身体骤然弯了下去,剧烈的咳嗽淹没了所有的声音。 玉宸,对不起! 当年我没有任何可以保护你的力量,我能够做的,就是在获取你的信任之后再亲手毁去它!我宁愿你恨我,用最深沉的恨意来掩饰自己的绝望,在最剧烈的痛苦之中形成那种畸形的骄傲! 我只是希望你可以永远倔强地挺直你的脊梁,永远不会低下你骄傲的头颅!我怎么能够看到你卑微屈膝的样子,怎么可以忍受你懦弱哭泣的样子! 因此,我宁愿你因为恨意而坚强,而骄傲! 你明白吗?你明白吗? 你不明白!你什么都不明白! 可是,这不重要,只要,只要从现在起你可以自由,就足够了! 但是,这是你唯一的机会,是许濯阳唯一的机会!如果,你们没有办法把握住的话,等我处理完一切,我就再不会放手! 即使,你恨我也没有关系! 石门关起的瞬间,玉宸软软地跌坐在地上,脸上再没有先前的冷淡和绝情,有的是深沉的无奈和伤痛。 哥哥,是她吗? 这一切是她吗?都是她的局吗? 难道抛弃我,依然无法平息她心中的恨意吗?可是,我总归是她的儿子不是吗?为什么这样对待我呢? 为什么? 哥哥,我不恨你!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可是,娘亲,我不会原谅你!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后悔!后悔,曾经把我带到这个世界上来! 第二十三章 到来,是计是祸 “爹,我和你哦一起去!”许濯阳一身黑衣推开了房门,直接道。 “你去?不行!”许清一口拒绝,“你若和我一起,肯定会被人发现!” “可是……”许濯阳很不甘心,还想要说些什么,但被许清瞪了一眼,只得乖乖闭口,但脸上依旧是不放心的神色。 “你不放心?”许清将佩剑挂在腰际,瞄了儿子一眼,板起面孔道,“我答应你的事情什么时候反悔过!说了会把他平安带来见你,就一定会做到!即使林家那小子反悔,或者玩什么把戏,我照样会把他带回来!但是,你答应我的事情,你也不要忘记了!” 许濯阳面上一僵,心中像是插了一根刺,痛的发昏,却摸不到,拔不得!讷讷地再说不出话来,他只有眼睁睁地看着爹爹走出房门迅速地消失再夜色之中。 许清一路来到林府,小心翼翼地收敛气息向前潜行。 但是,奇怪的是,他竟然感觉不到任何有威胁之人的气息。在他的印象之中,林府之中高手不少,能够对他产生威胁的,也有三人之多,可是这次竟然一个都不在!只有几个功力稍弱的存在不断地在林府中游走,不过仅仅凭着这几个勉强算得上是一流高手的人,自然无法发现许清的气息。 可是许清心中非但不曾放松,戒备之心反而更深。他不知道究竟是这林大公子当真神通广大,把那几个高手全部调离了,还是另有什么阴谋!只是,无论是哪一种,都让他暗自惊心不已。如果是有阴谋,那他自然必须戒备小心。但是,如果是第一种情况,那就更加令人骇然了。要知道,可以威胁到他的,哪个不是绝顶高手,而这些高手多半心高气傲。林家可以请到他们来担当护院,想必也是答应了不少条件。但是,要想随意调遣他们,估计便是林大人都很难办到!这个林大公子,林朔昀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他的目的是什么?那个叫玉宸的少年又是什么来头! 许清心中的警戒提到最高,推开了曾经住过的那座小院虚掩的木门。屋里只有一个人离得老远,许清可以判断出来屋里只有一个人。可是这人呼吸粗重,怎么都不像是身负绝顶武功的样子。 “许大侠,您终于来了,我可是在这里等您良久了!” 可是,就在许清踏入院落的瞬间,清朗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这声音是用功力聚成一线,送到他耳边的。显然,对方也不想要让别人听见他声音。 许清神色一凛,停下脚步,也学他的做法,把声音向着对方传去:“劳林大公子久等。想必在下的来意,你也清楚。久则生变,还是请大公子尽快带在下前去,办完事情,也好安全离开!” 林朔昀施施然地从屋内走出,神色安然,没有半分着急和不安。他看着许清,微微笑了起来:“许大侠还是一贯的雷厉风行!其实,我本以为您不会来的,这样我就可以让玉宸死了心,乖乖地留在我身边。没有想到,许濯阳竟然真的能够说服您前来。倒是我小看了他!现在,我只有背着人,让您带他走了!” 许清不为所动,依旧严肃认真:“无论我是怎么样的人,可是我总是个父亲。林大人不也是一样疼爱你吗,连镇府的高手都可以随意调动!” “他?疼爱?”林朔昀扬了杨眉毛,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他不必疼爱我!我不需要,而他更加的不配!” 不等许清去慢慢思考他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许濯阳扬了扬手,做出一个邀请的动作,道:“许大侠,还请这边走!” 许清跟在许濯阳身后慢慢往前走着,越走越是心惊。 眼前这人论年纪绝对不会比许濯阳大多少,但是手段却厉害无比。一路走来许清竟然没有发现任何人,仿佛所有的人都被刻意地调离了这条路线! 如果是经过了林尚书的许可,那还不至于令人惊奇。但是,无论是从他自己的感觉,还是从许濯阳、林朔昀的话语来判断,都可以得出这次的事情显然是林朔昀背着人,私自做出的决定! 可是,他竟然可以调开三大高手,又清开所有会出现在必经之路上的人,而这一切竟然是在瞒着一家之主的情况下做到的!这林府中真正做主的,恐怕是眼前这人才是! 两人渐渐行至林府偏僻处的一处假山前停下,林朔昀回头看了看一脸谨慎的许清,笑容中有了一些说不清的戏谑:“许大侠,您怕不怕我是故意设下陷阱来害您的?虽然您在江湖中侠名远扬,深受敬仰。但是,您曾经杀过的人可是不少,恨您的人更是多不胜数。您就这么轻易相信我,不怕是我和人串通来害您?” “怕?我许清行走江湖多年,生死一线的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什么时候害怕过!这次前来,只是以一个父亲的身份,想要为儿子做些事情。是陷阱又怎么样,死便死了,行走江湖,不是杀人就是被杀,许某早有准备。”许清傲然一笑,“而且,如果以我的死来换取我儿的回头和成熟,也不是不值得!长江后浪推前浪,我总归是要老的,而以后是你们这些年轻人的天下!阳儿,他会比我更加出色!” 林朔昀欣赏地看这眼前的男子,由衷的心折:“好!就凭您今日的这句话,将来若是你我为敌,我定放您一次!”语气中有着无比的自信和傲气。 许清脸色微沉,道:“林公子这句话说笑了!我许清若是沦落到求人怜悯逃生的地步,定然不会苟延残喘!” 许清笑了一笑,不再说话,伸手在假山上一些突起上迅速地拍打了起来,手影连绵快的惊人。随着他的动作,假山在他们面前缓缓移动,露出下面一个直径数尺的入口。 许濯阳回头,微微躬身,道:“许大侠先请,我关上密道,随后便到!” 第二十四章 疏忽,无奈的见面 玉宸拧眉看着眼前得意的林涵漠,不明白他怎么可以摸到这里。他才不会相信以林朔昀的精明,会不在外面安排几个把守的人。 怎么会让他进来的? “你是不是很奇怪为什么我会进来?”林漠涵走到玉宸面前,轻佻地摸着下巴说道。 玉宸不理睬他,自顾地走到桌边坐下,轻笑道:“是啊,我是挺奇怪的,就凭你也想偷摸进来,实在有点难度,我真的是很好奇!” 说完,玉宸扬起头微笑着看着他,削薄的嘴唇微微抿起,眉梢眼角都带着轻视的神色。 林涵漠的脸色变了一下,但迅速恢复正常,复又得意地笑了起来:“你不用故意激怒我,反正今天我们有的是时间。小玉宸,我倒要看看今天你还能逃到哪里去!”说着,他看到玉宸扬了扬眉毛表示自己的疑惑,接着道:“这两天我爹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找也找不到!不过这样正好,爹不在,没有人在背后给他撑腰,看他还怎么得意。而你,他也就再无法护全了!” 这个“他”指的的是谁,两人都心知肚明。 玉宸觉得很好笑,他竟然认为林朔昀还需要人在背后撑腰!真不知道是否因为他自己是傻的,于是便认为所有人都是白痴;还是他的眼界太低,没有见识过真正的手段能力!不过,玉宸知道所有小看林朔昀的人,终究会付出代价。 “你究竟想要做什么?”玉宸有些不耐烦,他知道既然林涵漠进得来,就说明外面根本没有人把守。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林朔昀知道许清今天晚上会来,刻意把人都给调开了!只是,他算到了所有,却忽略了这个鬼迷心窍的林涵漠! “我想做什么?想必玉宸你比谁都清楚。”林涵漠笑了起来,神情暧昧,一双眼睛淫邪地盯着玉宸,似乎仅仅用眼睛,就可以剥光他身上的衣服。 玉宸身上毒素虽然已经排清,但他长年受到毒药的控制,至今未解,身体早已经变得虚弱不堪。这次又受到阴寒毒气的猛攻,身体中所有隐藏多年的所有问题也都随之浮现了出来。经过这些天的调理,虽然有了一些好转,却依然是一副病恹恹的样子。而这种柔弱的、病美人的样子,看在林涵漠眼中却是别有一番风情,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都酥麻了起来! 玉宸看着林涵漠邪笑着越走越近,眉毛不自觉地蹙起。现在许清可能随时会到,也许许濯阳也会一起前来,他可没有时间来陪林涵漠纠缠不清! 林涵漠靠近了玉宸,伸手挑起他的下巴,对上他冰冷的视线。如果视线可以传达温度的话,林涵漠毫不怀疑自己会被立即冻僵,可是他却丝毫不在意,反而露出一抹成竹在胸的笑容。 “小玉宸,你知道你身上中的是什么毒吗?那可是蛊毒!我告诉你啊,你可是需要依靠每月从我身体中的本命蛊那里收取分泌物,然后制成的解药来维持性命。所以,你最好给我乖乖听话,否则,哼哼……”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完,但其中的威胁却是不言而喻! 玉宸呆住了,难道蛊母不是林若莘饲养的,而是林涵漠?不过转念一想,也就释然了。在自己的身体中饲养本命蛊,无论对自己有多大的帮助,但对身体的危害却是无法忽视的。以林若莘那样狡诈的性格,自然不会以身犯险。可是,他自己不肯,却让自己的儿子去做,其心之狠,令人发指! 眼见着玉宸发呆,林涵漠以为他当真是被自己说出的话吓到了,不由得意异常。他把脸凑近了玉宸,一只手伸到他胸前,企图解开他的衣襟,呼吸微微急促:“不用怕!虽然蛊毒比较可怕,但是你只要乖乖听话,我自然会定时给你解药!我怎么可能舍得让你死掉呢,我的小玉宸……” 玉宸看着逐渐靠近的丑陋脸孔,明白林涵漠显然也知道自己在林府呆不久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久会被送走!既然如此,他便宁愿拼着被那阴毒侵蚀的危险,也要一逞兽欲,反正一次两次也死不了人,顶多是让身体虚弱一些! 真的是色胆包天,不要命了啊! 玉宸眼底闪过一抹阴毒,垂下的手掌偷偷扬起,身上的内力转动,将所有的力道都集中在手上,他相信这样一掌印下去,绝对会让眼前这人心脉断裂而死!可是,就在手掌将要印上背心之时,他眼前忽然又浮现出林朔昀看着他时那包含着各种复杂情感的温柔眼睛。杀了林涵漠,应该会给他带来不少的麻烦吧! 不自觉的,所有的功力全部都散了开去,手掌又无声的垂下! 就在他犹豫的瞬间,林涵漠的脸上忽然出现了一个非常古怪的笑容,像是阴谋得逞的样子!玉宸心中一惊,但还没有等他做出反应,就见林涵漠放在他胸口处的手迅速地动了起来,封住了他的几处大穴。 玉宸又惊又怒,却无奈非但动弹不得,甚至连声音都无法发出。 林涵漠笑地痛快之极,拦腰抱起玉宸向着床铺走去! 石门缓缓打开,在看清里面情况的瞬间。 无论是林朔昀还是许清都楞住了。 林涵漠骑坐在玉宸身上,神情疯狂无比,脸色铁青,一股鲜红的血液正顺着他的唇角不断涌出,染红他胸前的一大片衣襟。 而玉宸衣衫凌乱,胸前的衣襟已然被人撕扯开来,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不断有鲜血从林涵漠唇角滴落在他的胸口上,更加显得肌肤晶莹如玉。在他的唇角,也有着尚未凝固的鲜红血液,配合着冷漠的视线,挑起的眼角,整张脸显得妖娆而魅惑! 地上,一滩血液中有着小团血肉,俨然是一段舌尖! 看清了眼前的事实,林朔昀瞬间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没有想到他为了不让人发现他的所作所为,刻意把所有人都调开,却让林涵漠钻了个空子!他的脸色立即沉了下了,死死地盯着林涵漠。 站在他身边的许清根本就没有弄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就感觉到整个石室中的温度忽然间就降了下来! 第二十五章 解药,生命的威胁 眼见着有人进来,玉宸又“呸”地吐出口中的污血,闷声咳了起来,方才拼尽全力,也只不过自己的嘴巴有了片刻的自由控制。虽然恶狠狠地咬断了林涵漠的舌尖,但是自己的内息也岔了开去,胸口处的如同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就连呼吸都痛苦万分。 “啪! 林涵漠的巴掌带着风声重重的扇在了玉宸脸上,他扭曲的脸上混杂着极度的痛苦和阴毒,眼睛发红,如同受伤的疯狗般凶神恶煞,扬在空中的巴掌用力握起,向着玉宸的胸口而去。 然而,他凝聚了全力的一拳却没有落在玉宸身上, 林涵漠只觉得后心一痛,下一刻整个人就凌空飞起,向着墙壁砸了过去。 “混蛋!你怎么进来的!我警告过你,不准你动玉宸!你没有听到是不是?”林朔昀站在石室正中间,身形不动但周身却有着一股凌厉的劲气,带着阵阵的杀气,让人心底忍不住泛起寒意。 林涵漠重重地摔落到地上,张口“哇”地吐出一大口污血,只觉得浑身的经脉似乎都寸寸断裂开来,痛的在地上蜷缩成一团,不停地痉挛抽搐。现在听到质问,他艰难地抬起头,被鲜血迷糊住了的眼睛却怎么都看不清前面的人,只能看到一团模糊的人影,张张嘴巴,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林涵漠的神情十分平静,平静到令人害怕。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在他面前不断抽动的人体,一步步慢慢地向前走去。 许清感受着身边的杀气和压力,看着两兄弟之间的奇怪情形,眉毛皱成了一团。最终,他向着石床走去,居高临下地看着僵直无法动弹的少年,心里知道,他大概就是让许濯阳念念不望的玉宸了。 很漂亮的少年。 即使是他的脸上沾染着块块的血迹,一边脸颊高高肿起。但仅仅从另外一边的脸面,就可以看出他的容貌是何等的让人惊艳。只是那双光芒流转的眼睛,带着莫测的神色和自己他对视着。没有半分不安和卑微,仿佛刚才那令人窘迫的一幕,被压在人身下的那个人不是他一样。 许清眼中有着难掩的寒意和怒气,他没有想到这个叫玉宸的少年竟然是这种身份。他自然知道许多官宦人家中都养着这样的少年作为宠侍,只是他却没有想到自己儿子竟然会喜欢上这么一个人! 似乎感觉到他神情不善,少年眼神中闪过一抹冷然,随即唇角上扬,竟然笑了起来。瞬间,那张满是血污的脸,竟然有着让人无法转目的容光,令人忽略了血污和肿起的脸颊,脑海中只剩下那摄人心魄的笑容。 许清的眉毛皱得更紧,心里无奈地叹出一口气,伸手便去解玉宸被封住的穴道。 林朔昀看着已经进气多出气少的林涵漠,蹲下身去,用力掐住他的颈项,平静的脸上有着淡淡的,却另人心寒的杀气。林涵漠拼命地想要挣扎,却无奈浑身如同棉花般疲软,用不上力道,只能徒劳地渐渐开始翻出了白眼,口中,鼻中都有血涌出。 忽然林涵漠翻白的眼仁之中浮起一抹狠觉的神色,让林朔昀心中一跳,下意思地闪躲了一下,只见一道黑影飞快地从他眼前闪过,直奔着身后的石床而去。那道黑影速度极快,快到以他的眼力都差一点没有抓住他的行迹。可是,看到以后,他的脸色却刷地一下就白了,想要拦截却再也来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黑影已经到了许清身边,继续向着玉宸而去。 就在林朔昀几乎要绝望的时候,玉宸面前却爆发出一道银色的光影,光影在石室中绽放出耀眼的寒光,让人无法直视。林朔昀的瞳孔立即猛然收缩了一下,等他的视觉恢复正常后,立即扑向了石床,一把推开仍然紧握着长剑的许清,用力抱着玉宸,身子微微颤抖,让人无法把现在的他和先前安然的样子联系到一起。在他的脚边,一条被斩断的虫子正在一片青黑的血迹中无力地抖动着。而墙角的林涵漠却七窍流血,再没了气息。 玉宸感受着林朔昀的紧张和害怕,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伸手环住了的腰际,轻轻地拍动着,安抚他的情绪。半晌,林朔昀站起身来,死死盯着地上已经不再动弹的虫子,面如死灰。 “原来,原来…是他……是他……” 玉宸也是神色黯然,他身上的蛊毒想要彻底解开,唯一的办法就是用活着的蛊虫来做药鼎,可是现在……原本林朔昀以为是林若莘以身饲蛊,没有想到却是林涵漠! 现在,蛊虫已死,玉宸身上的蛊毒再也无法解开。 “为什么会这样……”林朔昀像是失去了灵魂一般,茫然而无措,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蛊虫,不断喃喃出声。 “怎么了?”许清拧着眉毛,不解地问。 “没什么,他一会儿就好。”玉宸艰难地笑了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而淡然,“林许大侠,谢谢今天您能够前来。玉宸感激不尽!可是,您可否先出去一会儿,让我和林……和我哥说几句话。” 许清看了看眼前的两人,又看了看倒在前脚的林涵漠,觉得自己似乎卷入了一个非常复杂的漩涡。不过,他从不为自己已经做出的决定而后悔,只是想这着件事清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件事情处处透露着诡异! 虽然没有说话,但许清却向着门外走去。 确定到许清已经走开,玉宸忍不住咳了几声,带出几丝血迹——经脉果然是受伤了! 或许是咳嗽声引起了林朔昀的注意,又或许是玉宸捂着唇的手掌中的血迹刺痛了他的眼睛。 林朔昀抬起头,无神地朝着玉宸的方向,低声道:“对不起,对不起,玉宸……我没有用,每次说要保护你,可是每次都让你受伤,现在还……还……我没有用,对不起!对不起!” 玉宸伸手环住他的腰,把脸紧紧贴在他的胸膛,用力呼吸,却无论如何无法控制住自己哽咽的声音:“哥,哥,你很好,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哥,谢谢你,这么多年都护着我。谢谢你,哥……” 听到玉宸的话,林朔昀的眼睛微微动了一下,渐渐露出一抹惊讶。 “玉宸,你叫我什么?你,你……你叫我什么?” ~~~~~~~~~~~~~~~~~~~~~~~~~~~~~~~~~~~~~~~~~~~~~~~~~~~~~~~~~~~~~~~~~~~~~~~~~~~~~~~~ 对不起大家最近两天都没有更新。 偶的电脑中病毒了,而且十非常强大的病毒,所有盘里都有,中午草找人重装的系统,现在先发一章,晚上继续再补一章! 对不起了大家! 第二十六章 相爱,一月的相守 “林大公子呢?”许清看着独自走出来的玉宸,问道。 “他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让我们先走。他让我们按你来时候的路回去,所有附近的人都已经被他掉了开来,不会有麻烦的!”玉宸笑了笑,神情很是疲惫。不用说原先他身上的伤病还没有好,现在又因为强行突破哑穴伤到了经脉,单单是今偶见dao天发生的一连串的事情就已经让他心力交瘁了。 身上的毒无法可解!虽然哥哥咬牙一遍遍地说着一定要救他,一定要想办法救他! 可是,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没有办法。 其实,这是自然的。如果蛊毒有那么好解的话,它就不会让人闻之心惊,被公认为最恶毒阴险的毒药了。对此,玉宸也不抱多大的希望了。 “那我们先走吧!” 许清思考了一下,伸手揽住玉宸,向着外面潜行,按原路返回。 一路行过,果然很安全,没有遇见一个人,甚至连寻常在府中巡卫的守卫都没有见到。 出了林府,原本应该立即去和许濯阳约好的地方汇合的。可是,许清有些犹豫,在一条远离林府的街角处,他将玉宸放了下来,神情有些冷淡,却坚定地看着他。 玉宸落地,伸手扶在墙上,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另一只手捂住胸口剧烈地咳嗽。连绵不断的咳嗽,几乎要把他的心肺都咳将出来,让一边的许清不由得拧紧了眉毛。 “你没有事情吧?”许清把手贴在玉宸的后背,小心地输入一股内力,慢慢地替他理着体内的气息。然而随着他内力在玉宸身体里一点点的游走,他的脸色越来越凝重了起来。 眼前这个少年体内有着一股十分特别的内息,这股内息很奇怪,他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的内息,就像一股水流般柔软却绵延不绝,一触即散,却又会随即再次连成一线。只是现在令他讶异的不是这股奇怪的内息,而是他体内的静脉已然严重受损,更要命的是他的身体已经脆弱无比,仿佛是一尊到处破裂的泥娃娃,让人不知应该从哪里开始修补。 这种状况,让他到了嘴边的话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好不容易,玉宸才压制住了咳嗽,原本苍白的脸也因为剧烈的喘息而染上了一抹嫣红。 “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玉宸开口,“我知道你之所以答应来救我,肯定是和许濯阳达成了什么协议。而这协议不外呼救是和我分开。我知道,没有人愿意让自己这般优秀的儿子去和一个男人在一起,尤其,尤其我还是这种身份。可是我还是想求您答应我一件事情,让我和许濯阳在一起,不要很长时间,一个月,一个月就足够了。” 面对少年带着期盼的眼神,许清有些沉默。良久,他还是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你们的这种感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是,阳儿还小,你更小。你们的经历还太少,早早踏上这样的一条歧路。现在回头还不晚。也许,你的生活环境对你有一些影响。但是阳儿不一样,他从小受到的是最正统的教育。他一直想成为一个真正的大侠,行侠仗义,受人尊重。这些年他一直在为这个目标在努力,他付出了很多,吃了很多苦。到了现在,我不能让他应为这样一件事情,毁掉了他的目标,他的理想,他的前程!所以,我在这里向你说声抱歉,我不能让你们在一起!” 玉宸看着许清坚毅的脸,知道他是在为许濯阳着想——在世人的眼中,他和许濯阳之间的感情是会受到唾弃的。虽然他对别人的看法一直是嗤之以鼻的,可是,他不在乎,并不代表许濯阳那个傻瓜不在乎。相反,他是非常在乎的。这一点,玉宸清楚。 如果自己可以一直陪着许濯阳,那么他肯定会逼着他表态,在传统的伦理和自己之间做一个选择。可是,现在,他却不知道自己何时就会死去。他不愿意就此束缚住许濯阳的一生。 玉宸缓缓地垂下头,隐藏起自己的视线和心思,轻声道:“林大侠,我没有强迫你接受我。我就要死了!我身上有很多的伤,想必你方才也觉察到了,我的身体已经受损的很严重了。但是,更要命的是我身上中了蛊毒,而唯一可以解毒的蛊虫,方才也被你一剑杀死了。我实在不知道自己在什么时候就会死掉。因此,我只是想让他陪我度过我生命的最后一段时间,这样很过分吗?” “中毒?蛊毒?”许清一惊,目光炯炯地盯着玉宸,有些不可置信,“蛊毒,那不是西岚国才有的东西吗?林家怎么会有那种东西?你确定是蛊虫?” “谁说蛊虫只能存在于西岚!可是,这都不是我关心的问题,我也没有时间去关心了。至于是否是真实,今天您也看到了,您也可以自己做一个判断!”玉宸觉得很累,很疲乏,就这么一会的功夫他就觉得自己有些晕眩的感觉。 许清仔细想了一下今天见到的那个虫子,再和自己印象中蛊虫的样子对比了一下,也不禁沉默了下来。 “你……还可以活多久?” “我不知道。”玉宸轻轻摇了摇头,“但是以我的身体和往常蛊毒发作的时间,大概是撑不了一个月。” “好吧,我答应你。”许清苦笑摇头。他不知道眼前的这个还可以称为孩子的人,究竟曾经受了多少苦,他和那个深不可测发的林大公子有什么关系,但是既然是自己斩杀了那只蛊虫,断了人家的生机,怎么都不应该再拒绝他最后的要求! 得到了满意的答复,玉宸露出一抹憔悴的笑容,低声道:“谢谢……” 许清叹了一口气,带着他继续向回走。一路上他都在思索,今天的事情到底应该要怎么收尾。林涵漠死了,想必林尚书不会善罢甘休的。虽然看今天林大公子对玉宸的态度,知道以他的能力把事情隐藏起来,不是太困难。但是,他也必须做些什么以防万一。自古民不与官斗,尤其是现在的这种时候。 还是让他们先躲一躲比较好! 远远的,就可以看见客栈门口立着一个人影。 而在两人出现的同时,那人飞快地迎了上来。 许濯阳急切地从父亲手中接过玉宸,看着他苍白憔悴的面容,心痛无比,紧紧地把他拥在怀中。 “怎么了,玉宸你究竟怎么了?” “没有事,我有些累了,想好好休息一下。”玉宸感受着他的关心和温暖,轻声安慰道,“你放心,我没有事情!” “还说没有事情,看你的脸那么苍白,还肿了,这是怎么了?是谁打的!”许濯阳心疼地看着他肿起的脸颊,想要伸手抚摸,却是不敢碰触,生怕弄痛了他。 “我真的没有事情!就是有一点肿,过两天就会好起来的。” “不行,我要去找大夫,找大夫来看看!” “算了,明天再说吧,今天我很累了,等我睡醒了再说,好不好?” “可是……” “没有可是,我们走吧,带我去休息一下!” 许清看着两人一起走进客栈,自始至终许濯阳都没有顾得上和他说上一句话,所有的心力都被玉宸的占据了。他叹了一口气,忽然开始想,如果现在那个玉宸死在许濯阳面前会怎么样? 他打了个颤,不敢再想下去。 第二十七章 旅途,久违的自然 “玉宸,你说林二公子真的是死了吗?”许濯阳挑开马车上的车帘,看着外面大片大片的青草地,心思却没有半分留在那里。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半倚在他身上的玉宸身上。 “恩,是死了。”玉宸看着外面一眼看不到头的青绿草地,呼吸着在心中向往已久,只有在梦境中才会出现的清新空气,心里有中恍若隔世的感觉。 为了让许濯阳甘愿隐瞒身份地离开,许清告诉他,林家兄弟因为玉宸而反目,林朔昀失手之下杀死了林涵漠,因此为了玉宸的安全,希望许濯阳可以隐瞒住身份行迹,远离这些是非一段时间。而玉宸也表示想要去看看各处的风景,去那些盼望已久的地方走走。花了很大的功夫才说服许濯阳带着虚弱的玉宸上路。 没有人在许濯阳面前提起玉宸身重剧毒的事情,而当日许濯阳请来的大夫也只能诊断出玉宸身受内伤,身体虚弱,需要长时间的细心调理,并没有足够的能力查出玉宸身上的毒来。 “怎么可能?林大公子看起来那么的……那么的安然,好像做什么事情都是胸有成竹一般,怎么会做出这么不分轻重的事情?真是让人不敢相信!”许濯阳皱了皱眉毛,感到非常的不解。 “任何人都会有脾气的,林涵漠只是恰好碰触到了林朔昀心中不可碰触的地方罢了!泥人还有三分泥脾气,更何况他可不是泥人!”玉宸头枕在许濯阳身上,闭上眼睛,露出一抹恬淡的笑容,心里从来没有这么轻松舒坦过。 野地里星星点点地开着许多野花,各色各样的花朵在阳光下绽放,空气中带着青草的清新和花朵的芬芳。马车在田野中慢慢行过,碾过下面新鲜的青草,浓郁的生命气息环绕在人周围,让人身心舒畅。 “那,他心中不可触碰的地方,是指你吗?”似乎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开口问了出来。 玉宸猛然睁开眼睛,清粼粼的目光在许濯阳脸上停驻,凤眼微挑,直看得他脸色一红,低下头躲开他的视线,才悠然出声:“你在吃醋?” 即使低下了头,许濯阳也可以清晰感受到他目光中的笑意,不由得不自在地挪动了一下身子,低声分辩:“哪有,我哪有吃醋!” 心虚的表现! 玉宸几乎可以想象得出他面色通红的样子,心中温暖,伸手用力握住他的手掌,感受着他手心中因为练武而磨出的一层老茧,从来没有感觉两人之间这么贴近过,即使那日的肌肤相亲,贴近的也只是身体并非灵魂。 现在,我终于不需要再考虑身份的问题。我爱你,就让我用生命最后的时间来陪伴你。 然后,忘记我,忘记这一切。 “你怎么了?”许濯阳似乎察觉到了些什么,抬头关切地看着玉宸。 “没有,我没事。只是想要下去看看,我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么大片的野地,感觉身体都通透了。” 许濯阳认真地看了看他,没有看出什么不妥,也就耸了耸肩,向着前面赶车的车夫道:“停一下,请先停一下车!” ~~~~~~~~~~~~~~~~~~~~~~~~~~~~~~~~~~~~~~~~~~~~~~~~~~~~~~~~~~~~~~~~~~~~~~~~~~~~~~~~~~~~~~~~~~ 玉宸在抬头看着面前连绵的山峰,看着上面郁郁葱葱的树木,心情好的就像今天的天气一样。 初夏的阳光很好,山区的气温比外面要低几分,满山满野的树木在山风中轻轻拂动,清爽的气息让人脚步轻快,真想立即蹬上山顶,去试试从上向下俯视是一种什么感觉。 “玉宸,你还好吧!”许濯阳擦去额头上的一层薄汗,关切地问。 玉宸面色微红,显然在走了一段路之后也有些热了,可是他的脸上却没有一点汗渍,只是染上了一层浅浅的红晕,遮掩了他的病态。 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这是许濯阳打趣的说法,当时惹得玉宸一阵嘲笑,说他一个武夫非要学别人掉书袋,真是酸死了。可是,毋庸置疑的是,即使是再热,玉宸身上都不会出汗,依然一片沁凉。 “我很好!”玉宸有些兴奋。 山啊!眼前这是真正的连绵山峰!以前总想着什么时候可以自由地去爬山,去看海,去安逸地到处走走看看。 现在,山峰就在眼前了! 这是柘云山脉,在宇国内虽然不是最大的山脉,却是最出名的山脉。柘云山脉连绵不断,风景秀美,山里有许多幽僻的山庙庵寺,也有许多的遗迹,是玉宸一直想要到的地方。 “我们走吧!”玉宸扭头看着许濯阳,说。 “我们还是休息一下吧,你的身体不好,不宜劳累,先在这里休息一下,再向前走吧!”许濯阳伸手揽住玉宸的腰际,低头看着他嫣红的面颊,有些失神。 “不用,再不快一点,我们就无法在天黑之前找到寺庙休息了!刚才那位樵夫不是说,我们必须爬上这座山才能到最近的寺庙吗?快点吧!”玉宸催促。 “可是你的身体……不行,这两天都在赶路,昨天我还听到你咳嗽,简直是撕心裂肺一样!”许濯阳板起脸,道,“快点,休息一下,等一会我们在继续前进!” 玉宸无奈,知道只要牵扯到自己的身体,原本最好说话的许濯阳就会变得态度强硬无比,无论他怎么说,都不为所动。只得就地坐下,感受着微微吹过的山风抚过脸颊的舒适感觉。 不是我不关心自己的身体,只是我不知道自己会什么时候就会倒下。我想要在此之前多走一点路,去多一些的地方看看,在这些地方留下我和你的印记。 玉宸抬头向上,从仿若遮天蔽地的的树枝树叶的缝隙中看着晴朗的天空,感到眼角有些干涩。用力眨了眨眼睛,自嘲道,自己怎么也会变得这般多愁善感了。是受到旁边这个单纯而善良的傻瓜的影响吗? 他看了看坐在身边的许濯阳,却发现他也在看自己,被发现后还露出了一点尴尬的神色。 真是傻瓜! 玉宸笑了笑,闭上眼睛,调理着自己的内息,心也渐渐静了下来。 忽然感觉唇上一热,有熟悉的气息在面容上盛开。玉宸睁开眼睛,看到一张放大了的俊秀面容,感受着唇上的温热,玉宸把身体向着他又靠了靠,立即有一双强劲有力的手臂紧紧禁锢住他的身体。 再次闭上眼睛,感受着这令人心安的气息和热情。 第二十八章 怨恨,深入骨髓 玉宸双手背在身后,仰头看着殿上供奉的菩萨,眼神湛然,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离寒寺。 这是一间很小的庙宇,古朴而破旧,除了供奉菩萨的正殿是用石材建造的以外,只有几件简陋的草房。灰蒙蒙的外墙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年的风雨侵袭,墙角青绿的苔藓平添了一份生机盎然。正殿虽然又小又旧,但却打扫的极为干净,一个小沙弥正在外面清扫着风刮来的落叶和灰尘,殿堂正中的青石地面上放着两个已经分不出颜色的蒲团。而许濯阳正恭敬地走上前去跪下,虔诚地叩拜,口中不知道在念叨着什么。 外面有轻轻的脚步声接近,很柔和稳重的脚步声,每次的响起都似和着特定的节拍,与风吹过树叶发出的沙沙声相互呼应,如轻声念起的梵语,令人心平气和。 玉宸转头看去,只见一位年逾古稀的老和尚正缓步走来。老人有着雪白的眉毛胡须,满面层层叠叠的皱纹,却没有一分的丑陋之感,有的只是令人心安的祥和。 许濯阳起身迎上前去,恭敬地像老人行了个礼,和他商量着借宿的问题。老人一直垂着眼睑,温和的说话,也须是因为许濯阳谦和有礼,他很轻易地就答应了。 许濯阳满脸欢喜的道谢,那法号清远的老和尚却连连摆手,示意他不要多礼,视线却转向了一直沉默不语的玉宸。 清远唤进外面的小沙弥,让他带着许濯阳去安排食宿问题。自己去却走到玉宸身边唱了个喏。 “小施主身上好重的怨气!”清远微微抬起眼睑,露出一双不符合他年龄的清澈眼眸。那双眼睛仿佛一汪清泉般没有半分杂质,但又似碧潭般望不见底。 玉宸唇角微微上扬,带起一抹笑容,视线却不在清远身上流连,依旧看着那尊满面慈悲祥和之色的菩萨。 “施主,我看你的面相青中带黑,身上极中的怨气里还夹杂着浓烈的杀气。老衲在这里劝你一句,心中太多的执着只会伤到自己,希望施主可以看开!”清远微笑,有着令人安心的气息。 “原来大师还会看相?”玉宸道。 “不是看相,是看人!”清远摇了摇头,“施主面色清奇,本该富贵长寿,还望施主看开,否则只会早早夭折。” 玉宸转过头,眼光粼粼地在他身上扫过,唇角的笑意有些讽刺:“看人?富贵长寿?大师何来此言?” 清远笑了笑,淡然不语。 玉宸也笑,他伸手指着高高再上,俯瞰众生的菩萨,睨着清远,问道:“大师,都说观音菩萨事是慈悲的,是也不是?可是,为什么他们却总是不言不语的看着下面的人受苦临难?那么多虔诚的信徒奔走哭嚎,衣不蔽体,为什么他们依然淡然而笑,不言不语,冷眼旁观?” “阿弥陀佛!菩萨自然慈悲,只是他的慈悲在于导人向善,人的命运自有上天掌管。”清远语重心长,“我看施主极有慧根,与我也算有缘,何不潜心修佛洗去心中怨恨,涤净身上罪孽,还自己于洁净?” “怨恨?罪孽?”玉宸眼神幽幽,如同暗不见底的深潭,“大师说笑了,这人时间谁人没有怨恨,谁人不带罪孽?纵是新生的婴孩在破母体而出的一刻,也沾染了满身的血迹和罪孽,带着母亲的疼痛的怨恨而落地!爱与恨,恩与怨这本是人生的几大历练。佛门中人的所谓清心寡欲,无怨无恨,在我看来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 “阿弥陀佛!施主此言差矣,佛门讲求的清心寡欲正是让人跳离凡尘,不再沾惹尘埃,以心中的善念化解身上的罪孽。我佛慈悲,讲究的正是要带领世人脱离苦海,化解一切罪孽!” “跳离凡尘?不惹尘埃?”玉宸冷笑,“胆小的逃避行径而已!人生不过短短数十载,即便是生死离别,爱恨情仇,纵然拼死也要尝上一遍!加诸于我身的苦痛,我尝了,我忍了,但总会有一日我会千百倍的还回去!这样,人生又来有往,才不会孤寂,不是吗?” 说到后来语气森然。虽然已是初夏,但山上依然颇为凉爽,在这幽暗的古庙中让忍不禁起了一身寒战。 清远长叹一声:“施主你的怨气太重,重到老衲也无法化去。阿弥陀佛!” 玉宸看向庙外渐渐西垂的太阳,微微眯起眼睛,笑靥清浅动人。 “我怨这天地不仁,我恨这人世邪恶。这怨与恨,深入骨髓。即使我死,依旧徘徊不散!只有用鲜血的洗涤,才可以除去!” ~~~~~~~~~~~~~~~~~~~~~~~~~~~~~~~~~~~~~~~~~~~~~~~~~~~~~~~~~~~~~~~~~~~~~~~~~~~~~~~ “清远大师和你说了些什么?”许濯阳将一块清甜鲜美的炒竹笋夹入玉宸碗中,有些好奇的问。 “也没有什么,他劝我没事多读读经文。”玉宸淡然道。 “咦,真是奇怪了!清远大师很少关心外人的事情,怎么会劝你读经文?”许濯阳有些不解。 听到他的话,玉宸抬起头问:“怎么,你和他很熟?” “熟到谈不上,只是曾经和我爹一起来过几次。这山中有不少不出世的隐者,每隔几年我爹就会带我来探访一些老前辈。因此,我倒是在这庙中住过两次。”许濯阳停下筷子,道,“清远大师虽然祥和,但却很少和人攀谈。不过,感觉站在他身边就连心里都清净许多!” “这样啊,难怪今天那么容易就答应了借宿事情。”玉宸点了点头,“不过,你知不知道他是什么来头?我总觉得他不简单!” “大师是极好说话的,一般来借宿的都不会遭到拒绝。至于大师的来历,我就不知道了!只知道他是一位得道高僧,我爹见到他都恭敬无比!还有,据说,大师的辈分高的吓人!”许濯阳思考了一下回答道。 玉宸明了地点头微笑,看来这和尚来头还不小! “别胡思乱想了,赶快吃饭,累了一天了!待会把药也给吃了,小心身体才是最重要的!”许濯阳看他走神,出声道。 “嗯!”玉宸低低应了一声,心中却总觉得惴惴不安。 那个叫清远的和尚,总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虽然没有任何恶意,很特别。但是哪里特别又说不上来!摇了摇头,不在思考这个问题,反正他也没有时间和经历去思考太多莫名其妙的事情。 第二十九章 夜冷,人心暖 夜色很好。月朗星疏。 明天,又会是一个好天气。 玉宸坐在屋顶上,双手抱着膝盖,发怔地看着夜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山上的夜风很大,猎猎地吹动他的青衫,乌黑的长发没有束起,随意地散落下来,凌乱地在夜空中飞舞。 “施主好兴致啊!只是山上夜晚风大,施主身体不好,还是注意一点比较好啊!阿弥陀佛。”一个起夜上厕所的小沙弥偶尔抬头,看到一脸苍白做在屋顶上的玉宸,开口道。 玉宸向他微微点头,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夜空,眼睛却没有焦距,像笼着一层烟,有雾气妖妖娆娆地腾升而起,上下飞翻。 小沙弥见他不理睬自己,摇了摇头,又叮嘱了几句,便离开了。 只留下一袭青衫的少年独自坐在那里,夜风在他身边环绕,清冷而孤寂。 “玉宸,你在屋顶上做什么?赶快下来,你的身子还没有好,怎么可以这样吹风!赶快下来!”不知道过了多久,脚下传来熟悉的声音。 玉宸唇角微勾,摇了摇头,却没有回应。 许濯阳站在屋下,抬头看着屋顶的少年,长发在他身后飞散,纠结缠绕,衣袂飞翻,翩然若舞。他心里忽然有一种恐惧,眼前这眉目如画的少年明明离自己那么的近,近到触手可及。可是却感觉那么的遥远,遥远到两人之间仿佛隔了一条深不见底,永远也无法跨越的鸿沟。 似乎只要一眨眼睛,他就会乘风飞走,再也触碰不到。 许濯阳压抑住心中的恐惧,飞身跃上屋顶,随手解下外衫,披在玉宸身上,然后把他揽入怀中,感受他的气息,他的体温,心中才能够安定下来。 “你怎么醒了?”玉宸仰头向后,看着许濯阳,问道,“不是睡了吗?” 许濯阳伸手握住他冰冷的手,微微皱眉毛:“我醒来还不是因为某人不乖,半夜不睡觉,起来爬什么屋顶,结果被小和尚提醒了,结果就把我吵醒了。再想一下,这里可以被成为施主的,好像除了我,就只有你一个了吧!不过,你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看这手凉的!” 后背贴在许濯阳身上,整个身体都窝在他怀中,感受着他令人安心的气息和温暖,玉宸觉得在夜风中冰冷僵硬的身体都慢慢舒展开了。 “我是无聊啊,难得出来走走,从来都没有见到过这么干净漂亮的星空,真的让人看起来就觉得很舒心。”玉宸唇角带起一抹笑容,有淡淡的温柔和甜美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可是再怎么样,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穿这么少就跑上屋顶来吹夜风,生病了怎么办!” “哎!你很啰嗦啊!”玉宸笑,“怎么以前都没有发现!真是要命!” “我以前不是这样的,可是谁叫我遇见了你呢!明明身体就不好,还不爱惜自己。没有办法,我就只好变啰嗦了!”许濯阳看着玉宸微笑的侧脸,然后顺着他的眼神向上,看着明朗的夜空,觉得心情也变得明朗起来,“如果你喜欢看夜空的话,下次叫上我,我陪你一起看!不过,要多穿一点衣服才可以。” “嗯!”玉宸点头,“既然已经起来了,那就不要回去睡了,我们上就在这里等着看日出吧!听说山顶的日出很壮观,很漂亮。” “这样,当然可以!”许濯阳微微耸肩,顿了一下,又道,“其实我一直很奇怪的,原本我爹是不肯让我们在一起的,可是那天为什么又让我带你走了呢?如果说是想要避开林家的话,有很多方法不是吗?” “我怎么知道,那是你爹,你都不知道,我怎么清楚!”玉宸摇头,唇畔的笑容有点僵。 许濯阳在他背后,看不清玉宸的表情,仍然拧着眉毛苦苦思考。 玉宸不再说话,眼神有些涣散。他不知道还可以陪许濯阳多久! 此刻他忽然想起了哥哥——那个除去了属于林朔昀脸孔的凌洛雨,想起哥哥说会想办法救他。当时不以为然,可是现在却真的无比希望他可以做到。 他留恋此刻的感受,这是久别的温暖。他不想死,想要留在许濯阳身边。 “你在想什么?”耳边传来了关切的问候。 “没有,我想起原来的家,不知道那里现在还有没有人住了。”玉宸收敛神思,回答。 “家?你家?”许濯阳听到后,来了兴致,道,“你还记得你家在哪里吗?如果还记得,那我陪你回去,也许还可以找到你的家人!” “不记得了。”玉宸摇头,“我很小就被母亲抛弃了,七岁就被卖到了林府,只记得家里还有母亲和哥哥,哪里还能够记得住在哪里。” 家,那是很遥远,很陌生的一个词语。我真的有家吗?玉宸问自己。 “这样……”许濯阳心疼地把他紧紧揽在怀中,他不知道眼前这人究竟受过多少的苦,也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熬过这么多的苦难之后,还能够依旧保持这样的傲气。他想要问问玉宸,想问他的过往,想问他的经历,想问他究竟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欺辱。但他不敢问,怕碰触到他的伤口,只有忍着,等他愿意自己开口。不过,他相信,有他在,无论玉宸曾经受过多少的苦难,只要自己从现在开始好好待他,就一定可以让他忘记以前,给他幸福。 “以后,我就是你的家人,有我在的地方就是你的家!” 听到这句话,玉宸浑身都颤了一下。他没有说话,默默对哦垂下头去,脸上没有表情,但眼里的寒冰却在慢慢溶化。 家人,家。 其实,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你把我放在什么地方。只要,有心,就可以。 夜风吹过山峰,吹动两人的衣衫,乌黑的头发在风中纠缠,不分彼此。 山上的深夜是凉的,但两人身边却环绕着暖意,直暖入心底。 第三十章 分歧,无法贴合的命运 玉宸坐在小庙外的石凳上,有些痴痴地发呆。他和许濯阳已经在这里住了好几天了。白天,他们可以去四周走走看看,在山上游玩,在谷中玩赏。夜晚,他们就会回到这里借宿。 其实,原本玉宸没有想过要在这里待这么长的时间,他还想要继续向南走,想去看看那蔚蓝而广阔的大海,想去看看海洋那可以吞噬一切的力量。可是,他却没有想到自己的身体会糟糕到这种地步。那天晚上,他在屋顶吹风受了些凉,第二日就开始咳血,身体抽搐。好不容易瞒过了许濯阳,可他却不敢走远了。毕竟,在这里,他还可以在房间了躲一会,可是如果是在路上,在马车里,他要到哪里去避开许濯阳? 玉宸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把一切都瞒着许濯阳。可能,下意识的,还是觉得他不是那么的可靠吧。 玉宸低下头,轻笑。他有许多事情都不愿意告诉许濯阳,比如说他的身世,他的遭遇,他身中剧毒,他已经命不久矣。不是因为他不信任许濯阳,而是因为知道他也无能为力。有许多事情,他相信那个化名位林朔昀的大哥,会为他拼命,会为他不顾一切。可是,他却知道,许濯阳不会。在许濯阳的世界里,黑白分明,他所背负的,是成为所有人心中的正义代表,是绝对的白色。而玉宸,他是满身的灰黑,即使已经脱离的林家,他们依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因此,玉宸不打算把一切告诉许濯阳。他可以想象如果告诉他之后,他的为难,和自己的心灰。 我所能做的,就是安安静静地陪着你,然后在死亡来临之前,默默的离开。可是,现在,连这个愿望都有可能无法达到了!玉宸紧盯着对面的房门,眼睛中有冷冽的寒光。 今天一早,就有两人匆匆忙忙地赶到,正好撞见正欲出门的玉宸和许濯阳。那两人见到许濯阳时,又惊又喜,急匆匆地把他拖进了房间,但现在还没有出来,不知道在商量些什么。只是,看当时两人惊喜时依然紧紧锁起的眉毛,玉宸就知道可能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玉宸没有跟着他们进入房间,不是他对他们的对话兴趣缺缺,而是他在那个被许濯阳唤作“李槿”的少年眼中,看到了一丝戒备。他从来都不是喜欢多管闲事的人,既然人家不希望他的参与,那他也没有兴趣参合其中。但是,心里却有一种预感,一种很不好的预感——许濯阳要离开了。因为虽然许濯阳一路都留下了记号,但是他曾经告诉过玉宸,这个记号只有他和许清认得。因此,现在这两人可以在这么荒烟的山林里找到他们,显然是因为许清告诉了他们那暗号的意思。玉宸可以肯定,江湖上可能出了什么状况。 想到这里,他心里“咯噔”一声。难道是林若莘做了些什么,还是哥哥做了些什么?现在正值武林大会准备时期,如果他们要难为江湖人士,倒也不是多困难。但是,可以让许清派人急急忙忙地来寻找许濯阳,就不太现实了。 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情,玉宸皱起了眉毛。 就在他迷惑不解,大皱眉头的时候,紧闭的房门“吱呀”一声地打开了。带头出来的,是李槿。李瑾大概十七八岁的模样,年龄不大,却一脸坚毅,神采奕奕的双目中有着沉稳之色,绝对不是许濯阳这般单纯之人可以比拟的。而在他身后是一个和玉宸年岁相仿的女孩子,眉目如画,笑容甜美。玉宸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但是从她看许濯阳时的羞涩神情,和最初见面时,许濯阳的尴尬和闪躲。他也可以猜出她的身份来。 李芸,游龙堡的小公主,许濯阳的未婚妻。 玉宸冷笑,许清,倒真是费了一番心思啊! 最后走出来的,才是许濯阳。而此时,许濯阳的脸上再没了往日的温和与笑容,也没有了初见李芸时的不安和窘迫。他眉头紧锁,眼神闪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玉宸站起身来,和许濯阳遥遥相望,想等他些什么。可是,让他失望的是,许濯阳紧皱着眉毛,低下头,却是不愿意看他一眼。 为什么不敢抬头看我?你应该知道我不会让你为难的!玉宸心中微冷,脸面上却带着淡然的微笑。良久,他才开口:“你要走?” “嗯,我爹爹派人来找我,让我马上下山。”许濯阳的笑容有些不自然,“对不起了,玉宸。原本答应你过几日陪你去看海的。” “出了什么事情,这么着急?”玉宸问。 “也没有什么,就是武林大会出了些问题,我爹让我回去帮忙。”许濯阳走上前,握住玉宸的手掌,感受着他手心沁凉的汗意,很是心疼。 赶到他的关心,玉宸的身体稍微放松了一些,他紧紧盯着许濯阳,道:“我和你一起去!”明显感觉到握着自己手掌的大手猛然一紧,玉宸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不用了,你的身体不好,就不要劳累了。更何况,我们赶时间,需要一路骑马而行,你的身体肯定受不了这样的颠簸。你还是不要下山了,就在这里等着。我会尽快办完事情,然后回来找你。到时候,我们再一起去看海,好不好?” 许濯阳笑容温和依旧,可是看在玉宸的眼中,这原本令他欢喜心仪的笑容却是那样的陌生。 “你是在怕我会连累你们,拖你们的后腿?”玉宸唇畔的笑容冰冷而僵硬,他看着许濯阳,目光如针。 许濯阳也怔住了,他可以清楚地感受到玉宸眼睛中的冰寒,那样刺骨的寒冷。即使有阳光照在身上,他依然感觉到自己的汗毛在根根竖立。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玉宸,从来没有。 在他的眼里,玉宸是清冷而倔强的。可是,即使倔强,即使清冷,却依然是脆弱而容易受伤的。玉宸总是用那么温情的目光看着他,他可以感受到其中的寂寞和累累伤痕。可是,他从来没有见过他今天的这个样子,就像是一块亘古不化的坚冰,那么的寒冷,那么的伤人,同时也毫不留情地伤害着自己。 记忆中,那个在斑斓的树影下眯着细长眼眸微笑的少年,和眼前这个眼神冰冷,容颜如霜的玉宸,两个人影相互重叠,却始终无法合二为一。 瞬间,许濯阳有些恍惚,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玉宸? “你是什么人?”一直站在一边的李芸忍不住开口道,“你凭什么用这种语气和许大哥说话!我们很赶时间,麻烦你不要在纠缠不休!我们没有时间在你身上浪费!” 听到她的话,玉宸骤然回头,幽深的眼眸中有着不加掩饰的杀气:“我不是什么人!但是我们的事情不需要你来好、管!” 当那冰寒的眼神停滞在自己身上时,李芸不自然地打了个寒战,下意识地向着李槿靠了靠,满脸的惊恐。 感受到对方的杀气和妹妹的恐惧,表情安然的李槿神色一寒,锵然一声,寒光闪过,佩剑已然出鞘,遥遥指向玉宸。只要对方稍微一动,他就会毫不留情地出手。 ~~~~~~~~~~~~~~~~~~~~~~~~~~~~~~~~~~~~~~~~~~~~~~~~~~~~~~~~~~~~~~~~~~~~~~~~~~~~~~~~ 偶终于爬回来了! 回老家真要命,一身的大红包! 偶今天不出门了,加油码字! 嘿嘿 卷尾 离别 如银的剑芒在阳光下闪烁不定,冷冷的剑光耀痛了人的眼睛,浸寒了人的内腹。 玉宸却没有去理睬那耀眼的光芒和让他浑身寒气上涌的剑气,他只是缓缓地转头,再次看着许濯阳。眨了眨眼睛,平定下起伏的血脉,他笑。 “告诉我你为什么下山,好不好?” 这句话中有着那么软弱的恳求。玉宸从来没有把自己的身份放的这般的低微,低微的连一点点的个人情绪都不敢带入其中。 而许濯阳却依然在发呆,他盯着玉宸,神情呆滞。半晌,他露出一抹挣扎的神情,还是缓缓摇了摇头。 随着他的动作,玉宸的心终于沉入到谷底,然后缓缓冰冷冻结,他仿佛可以听到它咯咯吱吱地脆裂之声。他的笑容变得有些凄然:“等你把事情处理完毕之后,你还会回来吗?还会回来找我吗?” 许濯阳缓缓点头,仿佛终于恢复了神志:“我会的,我会尽快回来找你!你不要乱想,等我把事情处理完毕,一定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你!你一定要等我。” 玉宸看着他,神色凄迷,咬着下唇点头,笑靥如花。那样的眼神,痴迷而决绝,仿佛忘记了一切,只是那样痴痴地望着。 记住,记住你的样子,你的痴傻,你的无辜,和,你的狠心。 玉宸扬起头,感觉浑身都软绵绵的,没有了半分力气。他狠狠心,闭上眼睛,转身,经过神色平静的李槿和满脸敌视和不忿的李芸,向着房间走去。 一步,一步,他数着自己的脚步。感觉每踏出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那么的痛,直入骨髓。 许濯阳看着玉宸走回房间,关上房门,看着那道青色的人影渐渐消失在关闭的房门间,心中猛然一痛,仿佛失去了什么。 他的脑海中,满满的都是玉宸看着他时的眼神,那样的绝望。 许濯阳不懂,他真的不懂。他看不懂玉宸的眼神,看不懂他的表情,甚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生气。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其实自己真的一点都不曾了解过玉宸。即使两人这些天朝夕相对,即使他们相信彼此的感情,即使他们之间有过最亲密的接触。可是,许濯阳忽然发现,自己不懂玉宸,就像一直到现在他都不明白那一天玉宸为什么要把自己该他。 “走吧,濯阳,许伯父还在等你!事情很麻烦,我们必须要找到把那些老前辈,否则这次江湖上江湖遭到一次很大的劫难!”李槿走上前拍了拍许濯阳的肩膀,笑道。 “是啊,许大哥,我们快走吧!我爹他还等着我们回去呢!”李芸扯着哥哥的衣襟,红着脸道。 “嗯!”许濯阳收敛了神思,脸上浮起坚毅之色,道,“好的,那我现在就带你们去找那几位前辈。可是,他们愿不愿意出手,我就不知道了!” “放心吧!”林槿洒脱一笑,“其实我们也不是一定要让他们出手,只是告诉他们事情的情况,让他们自己做决定。相信,如果真到了事情紧急到不能在紧急的地步,他们是不会袖手旁观的!” 许濯阳点头,最后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心道:对不起,玉宸,我真的是有不得以的苦衷。等我回来,到时候,我一定会告诉你一切!一定要等我回来! 三道人影飞快地离去,消失在满山的树木之间。 ~~~~~~~~~~~~~~~~~~~~~~~~~~~~~~~~~~~~~~~~~~~~~~~~~~~~~~~~~~~~~~~~~~~~~~~~~~~~~~~~~~~~ 光。 迷茫中有刺眼的光芒在闪动。 没有灼热的温度,却有着让人心灵为之震动的喜悦。 光,还有光…… 黑暗中,像是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紧紧不放。 玉宸醒来的时候,看见的是清远和善的面孔和在床边跳跃不定的一点灯光。 他眨了眨眼睛,不顾及浑身难耐的疼痛,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难道,我还活着? “阿弥陀佛!”清远看见玉宸睁开眼睛,微笑了起来,“施主你终于醒了。” 玉宸终于确定自己还活着。只是他想不通,既然身上的蛊毒已经发作,而在没有解药的情况下,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 那日,许濯阳的闪躲和离去,在又急又怒之下,原本勉强靠着大哥给他的药物强压着的蛊毒终于发作。玉宸在忍受不住痛楚,昏厥的那一刻,真的以为自己死定了。 可是,现在,他还活着。 “是你救了我?”玉宸问。 “不,老衲没有这样的能耐救你。而且,施主你身上的毒也没有真正的解掉。”清远伸手搭上玉宸的脉搏。眉毛微微皱起。 “其实,施主身上的毒也不是没有办法可以化解。”清远轻轻的一句话,让玉宸瞬间瞪大了双眼。他想要活下去,想要活着,只是为了自己! 直到现在,他才明白只有生命,只有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他想要活下去! ~~~~~~~~~~~~~~~~~~~~~~~~~~~~~~~~~~~~~~~~~~~~~~~~~~~~~~~~~~~~~~~~~~~~~~~~~~~~~ 写在卷末的话 这一卷,完毕! 喜欢偶家阳阳的人,不要打偶。偶是真的觉得这两人心理差别太大了。阳阳太单纯,玉宸太偏激,他们之间走到这一步是必然! 在这一卷里面,偶打了不少伏笔呢! 比如说,玉宸的身世,凌洛雨(林朔昀)的身份,他们那个狠心的娘亲,还有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让阳阳瞒着缘由下山,导致走到这一步! 吼吼,大家表拍偶!这些,都是大问题呢! 第一章 乞丐,传说中的地盘费 “你看他!”李艺手中的折扇猛然一合,遥遥指向楼下不远处的乞儿,笑道:“我已经看了他三天了,到真是个奇怪的孩子!” 李芸看着他,微微皱眉,道:“二哥真是无事可做了。大哥每日里忙得前后脚直打转,你却悠闲地每日窝在这‘碧江阁’里喝酒听曲,现在竟然无聊到了偷窥一个小乞儿的地步。真是该让爹爹把你抓回去打理家里的事务!” “算了!“李艺斜瞥他一眼,倚着红色的柱子坐下,一手执扇,一手轻扣着阁楼的栏杆,道,“你明明知道我对他们那些伤脑筋的事情没有兴趣,整日里想着这个,算计着那个,着实无趣。既然大哥喜欢就由得他去做好了。” “得了,你不要为自己的偷懒找借口,还要说的那么那难听!”李芸听他说的刺耳不由白了他一眼,道,“你整日美酒美女的做你的江湖浪子就好了,何必拖着我来和你看一个脏兮兮的小乞儿!” 李艺笑嘻嘻地把扇子抛弃,凌空一抓,手指微微勾起,一道暗蓝色的光影带着冷风转瞬即逝,而折扇亦是凌空划过一道优雅的弧线乖乖回道了他的手中,叹道:“你看他,他绝对不是一个乞儿那么简单!” 这时乞儿挣扎着扶着墙壁慢慢站了起来,身子微晃,紧跟而来的一阵剧烈的咳嗽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消瘦的肩膀不住的抖动着,灰色的外袍破烂不堪,可那身子却在阳光下挺的笔直,透露着一股倔强来。 远远的,李芸有些疑惑地看了看李艺,不觉得这乞儿有什么不同,却见他微笑着冲他点了点头,示意她接着看下去。 乞儿捂着口咳了良久,才停息下来,伸手在怀中摸索了良久,径直向前走去。前方是一个由小混混开设的赌局,十来个衣衫破旧的人围在那里吆喝着下注。只见他行至跟前却没有动作,只是那么静静地看着。 这时,李芸看出问题来了。乞儿衣衫褴褛,甚是不堪,站在赌桌前引起了不少人的推攘责骂,也有不少人试图把他推开甚至推倒。可是,他的身子踉踉跄跄不断地左右跌撞,但始终稳稳地站立着,腰杆挺得笔直,更没有离开赌桌半步。 围在赌桌前的多是些做苦工的人,在闲暇之余找些乐子罢了,而其中并不缺少以出苦力为活的大汉。他们一推之下力气自然是不小,别说是一个瘦弱的乞儿了,便是寻常有些许力气的男子也难免跌倒,而这乞儿脚下却是稳得紧,步履之间错落有致,似乎是一种巧妙的步法。 李芸微微蹙眉,显然有些出乎意料,但依旧道:“不过是一个会些许武功的乞儿罢了,丐帮里这样的人多的去了,有必要如此惊讶吗?” “他可不仅仅是只会些许武功而以…”李艺的话语没有说完,却见那乞儿忽然转过身来,远远地向着他们的方向扫了一眼。以他凝聚了内力的目力自然可以清晰地看道那眼神中的凌厉神色,只是,那双细长的凤眼在阳光下光芒流转,眼角微微上挑,带着说不清的妩媚。在那张脏的看不出本来面目的脸上,如此明亮而清丽的眼睛,让人忍不住失神,忽然想要知道那被灰尘掩盖之下的会是怎眼的一张脸。 “啊——” 耳边传来李芸不可思议的惊呼,李艺从那一眼的震撼中回过神来,到:“知道了吧,他知道我们在看他!” 李芸打量着自己与对方之间的距离,乍舌道:“这么远的距离,他竟然能察觉到!还有,那双眼睛,那双眼睛…”说道这里,她停住了,因为她实在不知道要如何形容被那双眼睛扫过的一瞬间的感觉,那叫什么?是惊艳吗? 李芸感到很可笑,长这么大,第一次用道惊艳这个词,只是没有想到却是用在了一个乞儿身上! 这时李艺却是不再理睬她是如何的吃惊了,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那消瘦的背影,看着他终于在赌桌上放下手中攥了许久的铜钱,随后又从赌桌上取得了赢来的利息,向着一边的包子店走去。 买了包子,落尘慢慢地走回墙角,倚着墙不停地喘着气,胸口传来的疼痛让他连呼吸都困难,一动一行之间,都如巨石撞击般的疼痛。 努力调整着体内混乱的真气,他苦笑着摇了摇头,强迫着自己啃着手中的包子。再好吃的东西在连续吃了几天后,都会让人觉得难吃和恶心,更何况只是最廉价的包子。 落尘告诫自己,要忍一定要忍住!虽然难吃,但只有吃下去才会有力气,才能有力气行动。 感受着远处碧江阁上投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落尘不知道那是什么人,又怀着什么样的目的!他唇畔泛起冷笑,我便是死,也不会任由你们摆布! 皱着眉,用力地吞咽着手中的包子,落尘思量着是不是要去弄点钱和药来,这么拖下去,只怕身子会垮掉。虽然混乱的内息自己没有办法把他理顺,但久病成医,略微压制一下还是可以的。而现在形势不明,但想来山上那些老头自命清高,这月余也没有动静,也是不愿意和外面的人打交道的。那么只要自己小心一点,就应该没有多大问题! 他原本就不是肯忍气吞声之人,这些天来混迹于最底层,衣衫破旧、食住不好,已经让他的烦躁达到了顶点。心里虽然不断告诫着自己:再等些日子,再等等,等得到了洛香露,就离开这里,离开! 可终究不是能够委屈自己的人,否则就不会从山上下来。 即便是要死,我也不要如同行尸走肉般任人操控!他终究还是最了解自己的人。 落尘想着心事,却忽然发现一直照射在身上的温暖阳光被遮住了,他微微皱眉,抬头向上看去,却见到三个一脸蛮横的人正不怀好意地看着他。 见他抬头,倒是把三人吓了一跳,落尘脸上太脏,离远了看不清楚,但靠近了却发现在他的脸上布满了细密的伤痕,甚是骇人! 其中一个身穿暗黄衫子的少年怪笑道:“哎呀!还真是丑得吓人啊!这一脸的疤,怕是鬼都比你好看一些!” “大哥,这么个丑八怪,出来多吓人啊!”头带紫色方巾的少年不断地匝着嘴巴,邪里邪气地道,“今天我们一定要给他一点教训,让他知道出来吓人是不对的!” 打头的是一个穿着长衫的少年,长着一张颇为秀气的脸,只是一脸的流里流气破坏了整个的线条。此时他正上下打量着落尘,摇头叹息道:“哎!长成这样也敢出来吓人,真是犯贱!有没有人告诉你这条街是少爷我的地盘?” 第二章 相救,擦身而过 落尘有些犯怔,竟然有人找他麻烦?看着样子,难道是传说中来收包护费的?可是,他上下看了看自己,除了破就是烂,怎么会有人不长眼地跑来找他收保护费!难道,他们觉得他会有钱给他们吗? 真是可笑! 长衫少年见他不理不睬,反而自顾地笑了起来,不由得大恼,骂道:“妈的!敬酒不吃吃罚酒,老三,给他点颜色看看!” 他们哪里是打算来收什么钱的,本来就是看到落尘一个人落单,有瘦又小,想来揍他一顿,耍耍乐子罢了。此时见他那么配合,岂不是正遂了他们的意! 当下,那紫巾包头被唤作老三的少年面上一喜,鄹然欺身上前,连连怪笑,一拳打出,向落尘袭来。这一拳他用了十足的力气,满以为一拳下去,可以把小乞丐打得满地找牙,却不料在他一拳挥出的同时,对方忽然面露惧色,一张丑脸皱到了一起,哎呀怪叫着吓得向后跌去,径直跌坐在了地上,刚巧让他的拳头落了空。 老三一拳落空,当下身子不稳,一个踉跄竟然向着石墙冲了过去,心里大惊,连忙向前大跨了一步,试图稳住脚步,却一不留神踩到了一颗滚动的石子,再也站立不住,直直向前扑了过去。而那乞儿就在他们几人的诧异中向旁边移动了一下,恰好避过了前扑的身子。 两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老三一头撞上了石墙。这一下撞得颇为结实,之见那石墙扑簌簌地掉落一大片尘泥,老三被撞得头晕眼花,半天才转过身来,面红眼赤,头上老大一个红包还在向外渗血。他又痛又怒,大吼道:“老大,二哥!这小子竟然踢石子,我今天非要打死他不可!” 两人对视一眼,和老三一起挥拳伸腿,向着乞儿打去。 落尘冷笑着看着疯了一般向他扑来的老三,心底冷笑,刚想要站起来,胸口去是一阵剧痛,两眼一黑,几欲昏厥过去,又倒到了墙根下,张口吐出一口鲜血,却再也无法移动一分一毫,只得任由人拳打脚踢。 落尘心里愤恨,却偏偏连手指都在疼痛中不断的痉挛抽搐,脸色惨白地强忍着不让自己呻吟出来。 几人不住地拳打脚踢,直打得落尘整个人都蜷缩在了地上,不住吐血。血的刺激让他们更加疯狂,下手更重,几乎是吧人往死里打所谓架势。 落尘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似乎着火了一般的痛,反而感受不到外界加诸在皮肉上的痛苦,只是下意识地蜷缩成一团,紧紧护住自己的胸口,但胸口处的痛楚依然不见减轻,一波波的袭来,几乎要把他给淹没。 正当他气血两虚,快要坚持不住时,耳边传来一声清喝:“你们在做什么!竟然当街行凶!” 继而落尘觉得加诸在身上的外力忽然消失了,只听到砰砰的重物落地之声,继而呻吟声打起。 落尘剧烈地喘息着,强压下汹涌的血脉,艰难地睁开双眼,看见一身青衣的背影站在他前方不远处,而方才嚣张跋扈的三人就躺在他的脚边一边大声的撕嚎,一边扭曲着脸捂着手肘。而那手肘下垂,不自然的扭曲着显然已经折断了。 “还不快滚!”少年一声厉喝。 三人原本就是欺软怕硬的主,这时也知道踢到了硬铁板,当下从地上爬起,忍着痛,呼号着逃走了。 青衣人见三人跑开,正准备离开,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管好听的声音:“你为什么放了他们?为什么不杀了他们?” 那管声音清脆悦耳,如同山涧轻击卵石的清泉般让人身心舒畅,同时也让人心底一阵酥麻。他不由得抽了抽眉毛,没有想到这被人欺负的小乞丐竟然有这么好听的声音,只是说出的话却未免歹毒了一些。 落尘用手死死抓主胸口的衣襟,低低咳嗽了几声,吐出口中的淤血,然后拭去唇畔的血迹,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又问道:“为什麽不杀了他们?” “我为什么要杀了他们?”听道他的话,青衣人明显有些奇怪,转过身来看着他,道。 落尘挑眉看着眼前一身青衣的少年,笑道:“你今天折断了他们的手,那明天呢?你走了以后,他们来报仇,我可这么办?你也该看到了,今天他们就想打死我了,而你折断他们的手,赶跑了他们,可以说,甚至不需要到明天。恐怕只要你前脚刚走,他们就会吆喝着一帮人来报仇。你说说看,你究竟是在帮我,还是在害我?” 眼见他强词夺理,却偏偏说的让人无法辩驳,许濯阳觉得好笑,却原来我救你还救出错来了不成?只是他生来性情平和,到也不恼,反问他道:“我倒是没有想到这些,只是现在人都放走了,你却要我如何?” “如何?”落尘眼眸微转,冷笑道,“照我的意思是追上去杀了最好,可是,你我却无交情,我没有资格要求,你也没有必要帮我做什么!” 说着,他扶着墙,低低笑了起来,道:“不过,今天你算救了我一回。我这人向来恩怨分明,我会记得的。” 许濯阳看着他踉踉跄跄地走远,神思却还留在他刚才低头微笑的瞬间,那样清亮的眼眸,纯净如水。当他回过神来,那消瘦的身影却已经消失在了街角处。 察觉到自己瞬间的失神,许濯阳微微一笑,却也不放在心上,他救的人多去了,倒也真没有指望谁会报答他。利落的转身,却看见不远处两张熟悉的面孔冲着他微笑。 “哎呀,这不是许大少爷吗,怎么近日有闲暇功夫了,跑到圳城来了。难道是说,你终于良心发现,觉得这么就没有见到我,想我了吗?”李艺轻佻地扬了扬眉毛,笑道。 许濯阳见他嬉皮笑脸的样子觉得好笑,摇头叹道:“你呀,这么就没有见,还是这个样子!难怪上次遇见李槿,他向我大吐苦水,说你总爱胡闹!” “他呀!”说道自己家的大哥,李艺撇了瞥嘴道,“大哥最死板了,整天忙来忙去,有什么好的。像我多好啊!” “是啊,像你多好啊!可是若我们游龙堡的人都像你这样,不用两年江湖两大堡之一的游龙堡怕是都要喝西北风了!”李芸最见不得李艺那副模样,忍不住出口刺他,然后转向许濯阳,道,“许大哥不要理他,他一直都是那样,想来你这次来也是有事情要办的吧,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许濯阳点头,并不反对,随着李芸向着游龙堡走去。李艺讨了个没趣,却也不在意,耸了耸肩膀,跟在了两人身后。 第三章 失忆,一切都已封尘 落尘一路向着城外走去,胸口依旧气息不稳,血脉翻滚,只是却也不在那么疼痛难忍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来到了城外偏南的一片林子中,熟练地在其中穿梭,最后在一块巨大的岩石边停了下来。倚着巨石坐下,落尘伸手搬开大石头底下的一块小石头,顿时便有一股清细的水流涌了上来,却堪堪注满了周围的一圈用小石子围成的水坑,不会外溢。 看着清澈的水流,落尘感觉心底都透彻了,伸手在水池中掬了一把,捧到面前看着微微荡漾的水波和手上渐渐融入水中的灰尘,不由微笑起来。 就着清泉洗去手上的污渍,渐渐露出的白皙的肌肤,落尘又看向水面,看着刚刚洗净的脸,伸手沿着上面细碎的疤痕一点点地滑过,微微摇头叹息。 “我说,我还当真以为你不在乎呢,当初那一下下的可都是你自己划破的。这怎么,到现在却后悔了?”头顶上传来戏谑的声音。 落尘看也不看一眼,依旧清洗着自己手腕:“你为什么总是要跟着我,我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价值,值得你跟着我跑了将近千里的路程。” “我啊?我只是很奇怪,这么漂亮的一张脸,你自己就这么舍得把他去划花了呢?所以我好奇啊!我这个人呢,没有什么嗜好,可就偏偏好奇心极重。我问你,你又不回答,那我就只好跟着你了。”说完,还兀自叹了口气。 落尘觉得好笑,抬头向着巨石顶上望去,果然见那一袭雪白的衣衫就那样惫懒地躺在石头上,却偏着头满脸好奇地打量着他。如果是往常,他并不介意和他说笑,只是今天实在是没有心情。他摸了摸依旧隐隐作痛的胸口,陷入沉默,这样子,到什么时候是个尽头? “你的毛病又犯了?”见他不语,那人忽然从大石上跳了下来,目光灼灼地看着落尘,漂亮的眉毛皱成了一团,“真是个奇怪的人,明明那么漂亮的脸,要自己给毁掉,明明可以安逸的生活,却偏偏要自己跑出来颠沛流离。你说,你究竟想要什么?” “你到底是谁?”落尘偏头,不明白这半途遇见的人怎么会如此了解他的事情,“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我?我没有什么目的,只是很可惜你那张脸罢了。要不,我去些药来替你把脸上的疤痕除去吧?” “不需要!”落尘摇头,“那张脸只会招惹祸端,留着也没有多大用处!不过,我们以前认识吗?为什么总是觉得你那么的熟悉呢?” “咦,你认不认识我,自己不知道,还要来问我。真是奇怪啊!”那人耸肩,不解。 “我失忆了!”落尘撇嘴,“鬼知道我以前认识什么人,反正我醒来的时候,就见到一群呆板的要命的苦修者。” “失忆?”那人大笑,“真是有趣,我发现我对你越来越感兴趣了。” “可是我对你没有任何兴趣!”落尘站起身,活动了下有些发麻的腿脚,拍拍身上破却不脏的衣衫,考虑着今天晚上是不是要去某户大户家行走一趟。这样狼狈的生后,实在是让人无法忍受了! “你对我有没有兴趣不要紧,我对你感兴趣就好。反正你打不过我,也甩不开我!”那人笑,满脸的无赖。 “随便你!”落尘不理会他的无赖样,正准备进城去探探道,为晚上的行动做准备。却又忽然停下了脚步脚步,转头看着白衣人,眼光闪烁。 “你想干什么?”不自觉地退后一步,问道。 “你很有钱?” “还好……” “那借些钱来花吧!” “借?你会还吗?” “会还!你慢慢等着吧!” “……” 落尘拧着眉毛看着挡在他面前的华服少年,不明白他为什么挡着自己的道路。 “交个朋友吧!”李艺嘻嘻笑着,说道。 “我们认识吗?”落尘问。 “我认识你,可是你不认识我。”李艺笑,手中的折扇兀自摇晃个不停,一副翩翩佳公子的做派。 虽然他的表现看起来有些做作,却奇怪的不会让人觉得讨厌,反而感到亲切。这倒是挺有趣的事情! “你认识我?”落尘回忆,在他的记忆里,似乎没有这个人的一点映像,“我怎么不记得?” “所以说,我认识你,可是你不认识我啊!”李艺有些得意,“要知道,我可是在碧江阁上看了你三天了,怎么着也算认识了吧!” 落尘有些愕然,这样也算是认识吗?这人还真是自来熟啊! 他挑眉看着少年得意的笑脸,半晌也笑了起来。真是个有趣的人啊!落尘跟在紫衣的侍女身后缓步而行。洗去了多日积累的灰尘,可谓是神清气爽。他虽然不知道李艺究竟在打什么主意,竟然以疗伤圣药灵药“天香丸”相赠,并且莫名其妙的邀请他到游龙堡来疗伤。不过,他知道自己身子再不好好的调理一下,却是当真碍事。当下,便也不再推辞,跟着他来了。 名唤紫菱的侍女带着他一路前行,却始终不愿意回头看他一眼。落尘伸手抚摸着自己满布伤痕的面容,微微一笑,也不在意,自顾地观察起这江湖两大堡之一的游龙堡。 游龙堡可以列位于江湖两大堡之一,防卫森严自不用说,往来行走的颇有不少黑衣劲装的护卫,腰配兵刃,脚步沉稳,目光坚毅,身上的肌肉坟起。更加惹人注目的是,不仅仅是护卫,即使是往来的小厮、下人,甚至自己前面的这个面目娇柔的少女,也都练过一些武功。 游龙堡虽然以武出名,但其内的风景却也令人心仪,显然是花费了一番心思。游龙堡环水而建,当中是一汪青碧的湖水,湖上亭台楼榭,红墙绿瓦,活泼优美。而湖边遍植垂柳,微风吹过,柳枝轻摆,湖水荡漾,端的是令人心醉。而倚湖而建的各个院落,错落有致,遍植各种名贵花木,不张扬,却又让人感到其中的贵气和财势。 落尘一路走一路看,在某些地方还会刻意停留一会,而每每他都会看到紫菱微微带着鄙夷的神色。落尘知道她以为自己这样的“乞儿”没有见过世面,不知道以什么卑鄙的手段攀上了二少爷,得以进入堡来,不由得觉得好笑。却也不愿意分辩什么,跟着她走进了一间竹楼。 第四章 朋友,奇怪的性格 李艺正百无聊赖地玩弄着手中的折扇,看见落尘走了进来,不由笑意盎然,连忙迎上前:“怎么样,落尘,现在感觉如何?” “还不错!”有些奇怪对方的热情,落尘大步后退,避开了他伸过来的手掌,道,“谢谢二公子的药,我现在好多了!” “是啊,你是应该谢谢我!”李艺毫不介意他的闪避,听到他说话,立即眉开眼笑,忽然大步跨到他身边,在他耳边低语,“那你可要好好报答我啊!” 落尘挑眉,看着他,心里的奇怪之感愈发的浓重:“你想要我如何报答呢?” “你让我想一想啊!”李艺皱着眉毛,围绕着落尘不停地打转,上下打量着他,一本正经,“嗯,我要好好想一想!如果是美女的话,以身相许是个不错的选择,可惜你不是!如果是美男子的话,帮我掉美女是最好的方法,可惜你也不是!还真是麻烦啊!要怎么办呢?” 他一边说,一边打量,而且每说一句,就感叹地摇头,一脸遗憾,表情丰富无比,真可谓是唱做俱佳。 落尘觉得自己的眉毛在抽搐,这人的脑子里面究竟都装了些什么啊? “我想到了!”李艺忽然大笑,“我们来做朋友吧!对,交个朋友!来,我告诉你,我叫李艺,今年十九岁,男,游龙堡二少爷,上面有一个大哥,下面有一个妹妹。本少爷最喜欢的就是美酒和美女,最讨厌的就是,嗯,我讨厌所有和我抢美人的男人!不可饶恕!额,跑题了……嗯,我说了这么多,你呢?你也说说看吧!” 落尘觉得李艺真的挺有趣,这人的思维,真的不可以用常理来考虑。面对他期待的眼睛,他也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可是,记忆中却只有大片大片的的空白,有的就只是三年来在山上的苦修和无休止的苦药。三年之前,却什么都不记得了。 自己究竟是什么人?有家吗?家在哪里?为什么心中总觉得有一些非常重要的事情被忘记? 痛!头很痛! 忽然袭来的痛楚,让落尘在瞬间俯下身躯,双手紧紧捂住头,大滴大滴的汗水从额际滚落。 “你这么了?”李艺大惊,看着眼前的人面色苍白,露出无法忍受的神色,连忙蹲下身去,关切地问,同时伸手想要去察看究竟是怎么了。 “你走开!” 却不料落尘忽然甩开他的手,抬起头来,神色狰狞,双眸中有隐隐的红色。 “你……”李艺的心脏猛然一跳,“你没有事情吧。” “没有……我没有事……” 落尘收回了回忆,强忍着痛楚,一只手紧紧按住后脑,闭上眼睛,半晌吐出一口气,感觉呼吸顺畅了一些,才颤抖着站了起来。面对李艺关切的神色,他艰难地笑了笑:“没有事,老问题了!” “这是怎么回事啊?这么严重,要不要找个大夫来看看。”李艺还是觉得不放心,刚才那个样子实在是够吓人,他总觉得这其中有问题。 “没有事情,我曾经受过伤,留下来一些后遗症,只有等他慢慢好起来!”落尘摇摇头,拒绝了他的好意,道,“时间久了,自然会好。” “真的?” “当然是真的!” “那你说说自己的事情吧!我都说了那么多了,你可不能耍赖。”确定无事之后,李艺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双眼放光地道。 落尘无语,这人的性格,真是够强! “二弟你在做什么?” 就在落尘准备开口的时候,一个青年男子走了进来,他的目光先是在李艺身上扫过,然后停留在落尘身上。落尘发现他在看到自己脸庞的时候目光极其细微地收缩了一下,却微笑着问;“这位是?” “大哥,这位是我今天认识的朋友,他叫落尘!”李艺嬉皮笑脸地迎上前去,介绍道,“落尘,这是我大哥李瑾,也就是现在游龙堡的真正掌权者,我的衣食父母。告诉你啊,在游龙堡,我敢和我爹争吵,却不敢得罪我大哥。要不然,他一怒之下停了我的月钱,我就乐子大了!” 这话说的油腔滑调,尤其是他一边说,一边对着落尘挤眉弄眼,说不出的古怪精灵,落尘不由得弯起唇角,笑了起来。 李瑾也是苦笑不已,道:“落尘小兄弟见笑了,我这个弟弟一向是没有正经的样子,你不要和他一般见识就好。反正他只是喜欢玩闹,倒也不曾出格。” 说着,他又转向李艺:“你真是没一点正经,天天不在家也就算了。今天回来了,也不去吃饭,还要让我来请你!虽然爹爹不在,但是你也不要忘记了,今天堡中还有一位远道而来的客人!赶快,跟我去正堂,都等着你呢!” “客人?你是说许濯阳?他还没有走?”李艺乐了,“他还没有走?真是,大哥你有难了!那家伙可是个武痴,被他抓住了,肯定又要当陪练了。大哥,这次你可不要在逃跑了!”说着,仿佛看到了李瑾吃瘪的样子,呵呵大笑了起来。 李瑾看到他的样子,也觉得可笑,但是想到三年前的那场大变,想着原本单纯无比的少年一夜之间失去所有之后的变化,也不由得黯然。摇摇头,他微微叹息,转眼却看到站在一旁的,那叫落尘的丑陋少年眼中一片迷茫之色,便问道:“落尘,既然你是二弟的朋友,我也就直接叫你的名字了。你刚才怎么了?” 话说完,却见他没有反应,依然呆呆地站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李瑾便放大了声音:“落尘,你怎么了?” 仿佛是被忽然惊醒,落尘用力甩了甩头,甩去因为听到“许濯阳”这个人名字时的心底莫名的悸动,淡然道:“没有事情,只是觉得许濯阳这个名字很熟悉,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那是自然,许濯阳可是今年来最出挑的少年侠客。他的父亲是前任武林盟主许清,那可是响当当地一代大侠,可惜了,却在三年前为了阻止天水宫的阴谋而去世,真实令人可惜啊!”李艺摇头叹息,那副正经的模样倒是难得一见。 “你说什么呢!”李瑾横他一眼,“许师伯为了武林,为了国家而死,那是死得其所!你少在哪里感叹,赶快给我走吧!” 天水宫,是西岚国最大的门派。其实说门派也不对,准确来说天水宫是个教派,信奉水神,认为水是一切生命之灵,是水神赋予了人们一切。西岚国大部分的人都是天水宫的教徒。可是说,天水宫是西岚国的精神殿堂。只是,天水宫擅于用毒养蛊,每隔几代还会出现一个会使用异术的神侍,却是最令西岚的最大敌对国家的宇国中的江湖人事所敌视而仇恨的。 李艺撇嘴,显然是不赞同他“死得其所”的看法,却也不愿意和他争吵,只是不顾反对的一把拉住落尘,向外走去。 而落尘还在想,难道只是因为我听过这个名字吗?他很疑惑,脑海里像是有什么在瞬间闪过,带来一分明悟,却消逝的太快,让人无法捉住。 第五章 拒绝,苦修者的衣钵 踏进厅堂,最吸引落尘目光的,不是厅中华美的装饰,也不是桌上色香味俱全不饭菜,而是正微笑看着他们的少年。 一身青衣的少年带着淡定的笑容看着三人走进来,面上有着温和的神色,但眉目之间却满是坚毅。一个照面,落尘就认出,这就是先前救过自己的人。 我不认识他!落尘微微皱眉,这样告诉自己。 虽然他曾经救过自己,但是,除此之外,再无映像。 为什么呢?落尘不解,通过简单的介绍,他很快就确定这人就是许濯阳,可是为什么自己却没有任何映像呢? 落尘在发呆,可是,别人却在打量着他。尤其是李芸,她虽然知道李艺对他感兴趣,但却没有想到,他会把对方带回来。 眼前的少年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面容上有着错落的疤痕,很是骇人。而额头,耳边,颈项,这些没有疤痕的地方却是十分的白皙光滑,肌肤晶莹如玉。一身月色长衫裹着尚未长成的身段,长衫微微有些宽大,更加显得他身体瘦小,像是长期营养不良的样子。显然这件衣服是李艺临时找人买来的,并不合身。可是,少年瘦削的身子却挺的笔直,隐隐透出一股倔强,一抹不屈,还有一种漠然,自然地透出一丝风流气度。配合着黑亮如墨玉的双眸,削薄的红唇,纤细的下巴,让人不自觉地感到可惜——若是没有那些疤痕,这名叫落尘的少年定然是个俊美人物。 似乎感觉到了她的叹息,少年的嘴角微微勾起,黑眸中带着一抹笑意,一瞬间双眸灿若星辰,整个人就如同最耀眼的星辉般,让人目眩心驰,竟然让她完全忽略了他的面容。 “叮当!” 一声清脆的响声,拉回了李芸的心神。转头看去,之间许濯阳手中的茶盏跌落到了地上,神色间有些惊慌,正弯下腰手忙脚乱地想要去收拾。她连忙阻止,道:“许大哥,这些事情哪里需要你动手!还不过来把东西收拾了!”后面一句却是对着一旁的侍女说的。 落尘微笑,他分明看到许濯阳在他对李芸笑的时候,瞬间的神色变化。那抹神色,像是痛苦,像是怀念,又像是挣扎。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神色变化呢?他不解。 落尘用力想要收回被李艺紧紧抓住的手腕,可是,却不料几次都没有成功,不由得微微皱眉,低声道:“你放手!我饿了!” 李艺看了他一眼,却不加理睬,反而是一旁的李瑾似乎听到了他的话,笑着开口:“二弟,赶快放手!想来这么晚了,大家也都饿了,我们可不能让客人饿着肚子啊!” 落尘闻言,不禁微微感到窘迫,而李艺看着他,嘿嘿笑了几声,这才放开手。 几人次第坐下,开始吃饭。 席间,李瑾问到许濯阳的来意,几人谈论的头头是道。而落尘却没有那么多的想法,他确实是饿了,当下也不管李艺究竟在打什么主意,先填饱了肚子再说。 李家几人在谈话之余,也暗暗地观察着他,而许濯阳不知道为了什么也不时地瞄他一眼。几个人看到他一副馋像也不由觉得好笑。而后发现,他大概是真的饿了,吃东西的速度飞快,让人目不暇接。而真正让人惊讶的是,无论他吃东西的速度有多快,都始终保持着优雅的姿势,更不曾落下半分油渍。这分明是受过专门的礼仪训练的。相互对视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的讶异。 毕竟,江湖中人极少有人会如此在意礼仪之类的事情,几个可能会注重这方面的世家大族里面却是没有这么号人物。 可是,如果他不是江湖中人,又会是谁?又有哪个家教严谨的家族会让子弟变成乞儿,流落街头的? 几人各有所思,但其中最兴奋的莫过于李艺了。本来只是凭感觉认为他不简单,现在得道到证实,他不由兴趣大增,笑的嘴巴都何不拢了。 “落尘,我冒昧问一下,你家住何方,师承何处?”眼见着落尘手中的动作渐渐缓下来,想来也吃的差不多了,许濯阳忽然开口问道。 听到这句话,几人一起抬头,好奇地看着落尘。 落尘闻言,也抬起头,微微扫过一桌的几人,笑道:“我没有家,也没有师承任何人,我是孤儿。” “那,你总该有个出处吧!”许濯阳微笑,脸上的神色有些奇怪。 落尘微微挑眉,眼波流转,让人心头一滞。 即使是李瑾也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少年身上有一种奇怪的魔力,让人不自觉地就把注意力停留在他身上。不愿意放开。 “我的出处?我自小被一个苦修者收养,在山上长大,想要我继承他的衣钵。可是,我可不愿意和他一样,把一生的时间都浪费在山间行走上面。这世界那么的大,并不是只有隐蔽于世,折磨自己的身体,才算修行。这不,找到机会,我就逃了出来!”落尘随意地道,却让旁边的人吸了一口凉气。 苦修者! 那是最神秘的一群人,他们隐迹与山川湖海之中,不愿意参与人世的纷争,以个种苦难磨砺自己的心性和身体。他们人数不多,却几乎个个都是不出世的高手,据说有些人的武功高到不可以想象的地步。西岚国的天水宫即使有非常人所匹敌的神侍诞生之时,也只是在暗地里进行一些动作,从来不敢明目张胆地动手,也是因为顾及着他们的存在。 那是多少人想要见之一面而不得的高人啊,现在既然有人这么无所谓地拒绝了继承他的衣钵! 真是…… 几人都不知道要如何形容眼前此人了。 最初的惊讶过后,几人回过神来,即使是最乖张的李艺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好。 似乎知道他们的心思,落尘冷笑:“人各有志,我不喜欢苦修者的生活。继承了他的衣钵,我是可以得道许多人梦寐以求的力量,得到高深的武功。可是,那有怎么样?作为苦修者就必须隐匿起来,不可干涉人世争斗,否则自然有所谓的裁决者出于维护人世间的力量平衡,而前来解决你。这样的话,即使有在高明的武功又有什么用!我是凡人,有自己的欲望,我还没有伟大到为了所谓的力量的平衡而牺牲自己的一生!” 一席话,犹如重锤击落人心。 第六章 访美,一死两伤 李艺踏进门槛的瞬间,似乎被阳光闪了眼。 初春的阳光,明媚温柔地如美人轻抚,让人不由心中陶陶然,昏昏欲睡。园子里鸟鸣声欢快婉转,莺莺呖呖。便是不出门也可以想象外面的鸟语花香,生机盎然。而眼前半侧着身子的少年,却让人觉得一切都不过是陪衬而已。 素色的新制衣衫,不张扬,不显眼,却在阳光下泛着微微的晕彩。这是李艺派人送来的一副中最素净的一件,却也是用料最讲究的一件。只是这陵江慕家的罗慕绢衣,也是最挑人气质外貌的一件。 至少,李艺自己是穿不出感觉来的。可是,他却觉得这种衣料似乎是专门为了眼前此人而做,那样的气度,那样的骄傲,淋漓尽致地显露了出来。 落尘转过头来,对着李艺微微冷笑,眼眸一挑,哼道:“二公子,倒是早啊!” 凤眸一扫之下,寒光如剑,李艺心中一凉,干笑道:“哪里……哪里…不早了,这不,太阳都那么高了!今天可是个好天气啊,若是浪费在床上,多可惜啊!” “是啊!是个好天气。”落尘眯起眼睛,身子微动,斜靠在椅子上面,任由阳光照在身上,暖暖的,不由得舒服地吐出一口气。 李艺看着落尘,很奇怪自己竟然不会因为他的冷漠而不满,反而感觉,眼前这人本就应该如此。如珠玉,光芒流转;如寒冰,冷漠难近;如妖魅,勾人心魄。那样的眉眼,那样的风骨,让他感到可惜——若没有那满面的疤痕,将会是怎样的美丽!但是,同时他也暗自庆幸,多亏了那一脸的疤痕,否则,真是…… 李艺抖了一下,打断自己的胡思乱想,随手拉过一把椅子在他身边坐下,嘟嘟囔囔地道:“真是过分啊!这里好像是我家哎!你怎么可以这样嚣张,跋扈!我怎么觉得倒像是我来到了你家一样。哎呀,人有的时候,真的是不能够太善良啊!” 偏过头,落尘有些好笑地看着他,道:“你若有此打算,准备将游龙堡送给我,我是不会介意的!” “你不介意,有人介意!”李艺瞪眼道。 离近了,看着那人脸上细密的疤痕,触目惊心,李艺感叹道:“其实,若这游龙堡是我的,若你脸上没有这些疤痕,便是送给你那又如何?可惜了……” 落尘神色不动,微笑道:“二公子!” 轻巧的三个字,竟然让李艺起了一身冷汗!呵呵干笑,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二公子,你怎么可以一再提起别人的伤心事呢!真是其心可诛啊!” 哀伤的表情,狠厉的语气,李艺暗自吞了口口水,心想,自己这算不算是引狼入室?!思量了一下,最终还是好奇心占了上风——这样的人究竟是什么来历?他轻轻一笑:“不提这些扫兴的事情了!如此好的天气,我们当然要出去走走,顺便去寻访美人!” 两人出了游龙堡,在街上乱逛。 寻访美人之说,果然不差,一路上李艺的一双眼睛滴溜溜地乱转,在身边经过的女子身上流连,手中的折扇也不忘一下一下地扇动着,好不得意! 他带着落尘渐渐向着城中的偏僻角落里行去。落尘心中揣摩,难道这一大早的,就要去逛妓院不成?可是,有名的妓院,都应该在城中最繁华的地带,怎么会在这么偏僻的地方。 可是,虽然不解,他依然不声不响地跟着,反正他也是无事可做。 两人在一条安静的小巷中停了下来。落尘看着眼前普通的木门,不知道李艺到这里做什么。毕竟,这里怎么看都、是普通人家,而不像烟花之地。 似乎知道他的疑惑,李艺微微一笑,上前敲了敲木门,高声道:“玉儿,我来了!”手在敲门的瞬间,木门竟然自动开了——门只是虚掩的。 良久却没有人应声,李艺脸上现出一抹疑惑,带头走了进去。 踏进院子,两人都感觉到了不对劲。杀气!整个院子中都弥漫着一股杀气! 李艺脸色剧变,立即纵身向着屋内跃去。 落尘微微停顿了一下,确定李艺进入屋子之后,没有发出任何的打斗之声,这才慢慢地走了进去。 即使落尘再如何的淡漠,在看到屋内的情形时都不由得吃了一惊。 屋内的布置很简单,并没有什么不妥,令人吃惊的是地上竟然躺着一人,坐着两人! 躺着的是一个漂亮的少女,眉目清秀,很是有一番风骨。只是,此时在她的身边,大滩的鲜血濡湿了整个地面,小腹上血肉模糊,显然已经没了气息。 而坐在地上的两人,一人面色青紫,一人脸色苍白,头上都有淡淡的白气腾升。显然是一人中毒,一人重伤。 重伤的那人,黑布蒙面;中毒的那位,俨然就是昨日才见过的许濯阳! 李艺此时正痴呆地看着倒在地上的少女,面色惨淡。显然,他们认识。很有可能,这个少女就是此屋的主人,也就是李艺来探望之人。 落尘看清楚了屋中的形势,微微皱眉。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面色青紫的许濯阳的时候,他的心忽然狠狠一抽,痛得让他呼吸一纸!他不喜欢这种感觉,就好像自己的身体不受自己掌控一般。 但是,他看了看面色痛苦的许濯阳,又看了看呆滞的李艺,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弯腰捡起许濯阳掉落在身边的长剑,手腕微收,长剑一颤,便向着一边的黑衣人刺去。 他的目标,是黑衣人的咽喉。 可是,眼见着长剑就要刺中目标,落尘忽然听到一道凌厉的破空之声,直向着自己而来。他脸色剧变,下意识地回剑自护,身体在空中一扭,强行收住了前扑的身形,向后跃去。 “叮!”的一声,长剑发出一声脆响,而一股极强的力道带着他的身形向后而去。 落尘神色一凛,手腕微抖,长剑剧烈的颤动起来,发出嗡嗡的响声,方才化解这股劲道。他堪堪站稳身子,就见眼前人影一闪,地上的黑衣人和少女的尸体都已经不见了去向。 第七章 寂寞,清冷的花瓣 “你为什么不去追?” 这是许濯阳,睁开眼睛后说的第一句话。 李艺回过神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往许濯阳口中塞了颗药丸,然后蹲下,面对着满是血迹的地面,面色复杂。而许濯阳在吞下药丸后,身上的雾气忽然浓烈了起来,其中还带有隐隐的腥甜气味,显然是被逼出体外的毒素。当毒雾慢慢散尽之后。他满头大汗地睁开眼睛,面色苍白地看着远远避开雾气的落尘,语气中有着不满。 落尘原本是倚着门柱而站的,他可不像李艺那样随身带着那么多的灵药,万一吸入了毒物,可不太妙。这时听到许濯阳的话,他也偏头看着他,眉毛微微扬起,神情轻佻:“我为什么要去追他?我又不认识他,而我和你,好像也不是很熟吧!” 许濯阳被他生硬的语气堵了一下,原本苍白的脸色就更加难看了:“他们不是好人,那个蒙面人最近在各处流串,杀人无数,我好不容易才在这里截到他的!现在,竟然让他跑掉了。” “那是你事情!与我有关系吗?”落尘撇嘴,“你应该谢谢我才是,后面来的那人武功高的吓人,若不是我们的到来,你可能已经死在这里了,还说什么好人坏人!真是没有自知之明!” “我也没有想到,他们既然还有援手,是我大意了!”许濯阳苦笑道,“原先以为他和人接头,我抓个当场,可以发现什么,岂知,哎,这下打草惊蛇,下次再想要抓他们就没有这么容易了。” 落尘不屑地撇嘴,就凭你?估计后面来的那人就可以把你给杀了,更何况当时你还身受重伤。 “濯阳,究竟怎么回事?玉儿,玉儿她……发生了什么事情?”李艺站起身,面上有些苦涩。 “李艺,你应该也知道最近江湖中暗流汹涌,很多小势力都很不安分,而各地又出现了三个黑巾蒙面的神秘人。那三人,自称七杀,破军,贪狼,在江湖中泛起翻起一层层的波浪。上个月,我在齐州碰见了其中自称七杀的一位,当时没有追上被他逃脱了,而第二天就传出了‘白衣剑客’水涵的死讯。于是我就怀疑,是不是七杀做的。后来,我就千方百计之追踪他,可惜的是,每次都无法抓到他的准确行迹。可是,但凡他经过的路上就不断有江湖人士暴死。”许濯阳说到这里,低声咳嗽了几声,有些疲惫。 “然后,我就一路追到了这里,却失去了他的行迹。于是,我便住进了游龙堡。毕竟你们是这里最大的势力,想得到什么消息的话,直接找李瑾会方便很多。昨日晚上我睡不着,就出来走走。却正好发现远处有人影一闪即逝,我心里一动,便追了上前,一直追到这里。我躲在门口,偷听他和那女子的对话,想看看他们究竟在做些什么。可是,他们说的话都是暗语,我听了半天,除了确定了那蒙面人就是七杀之外,什么确切的消息都没有得到。” 说着,许濯阳看了李艺一眼,又道:“但是,我敢肯定,他们一定有什么阴谋,因为其中有一段是七杀在向那女子下命令,而当时,那女子竟然恭谨无比地匍匐在地上!李艺,那女子,你认识是吗?他接近你可能是有目的的。” 李艺脸色很难看,忽红忽白,最终化做一片惨然,叹息道:“玉儿是三个月前我从一个人贩子手中买下来的。当时她正被人拖着带进妓院,而她性格刚烈,死死抱着门口的柱子,即使被打的头破血流,也不肯放手。我看她可怜又有血性,就买了下来,安置在这里。可是,没有想到……难道她真的是带着目的接近我的吗?” 落尘听着两人在那里说话,心里忽然非常的厌烦,他斜眼瞄了两人一眼,凉凉的开口:“我说,你们换个地方说话,好不好?这里才死了人,又有一大滩血迹,还有,你们真的不担心刚才那人忽然回来,杀我们个措手不及?两位大侠,有时候,什么都没有性命重要!” 他的话提醒了两人,李艺连忙扶起许濯阳向外走去,而落尘就晃悠悠地跟着,一副悠哉的样子与两人的眉头紧锁形成鲜明的。 回到游龙堡,许濯阳的伤势俨然引起了巨大的反响,先不说李瑾,但看李芸那泪眼朦胧的样子,就让人觉得可笑。 可笑? 是的,可笑! 可是,落尘却发现自己一点都笑不起来。心里像是被堵住了一样,憋的难受,尤其是看到李芸扑向许濯阳的时候,心底似乎忽然痛了一下,转瞬即逝,回头再去查找,却是无处可寻。 他靠在门槛,看着许濯阳一边小声地安慰着李芸,一边和李瑾商量着什么,即使是李艺也收敛了嬉皮笑脸的模样,坐在那里用心听着,时不时还会开口插上几句。 落尘第一次感到了寂寞,那时从心底慢慢扩散开来的无奈。他用力抱紧了自己的手臂,不再看着那些忙碌的人,把视线对准了院子里面一棵开的正旺盛的樱花树。 那一树樱花开的正美,浅浅粉色的花朵满满地开了一树,熙熙攘攘,好不热闹。微风吹过,偶尔会有点点细碎花瓣随风飘落。在空中盘旋。与那满树的娇艳花朵相比,那一两点的花瓣显得那么的苍白,那么的清冷。 落尘微微垂下头,遮住自己的眼眸,遮住其中的寂寞和失落。 我是谁?我究竟是谁? 我的记忆,究竟遗失了些什么? 心中,那片空白,要如何才能够填补? 第一次,他开始后悔。 后悔自己对自己太过决绝,把面容全部毁去,再也看不出原先的模样。这样,即使是和以前认识的人相遇,也不会有人可以认出自己。 毕竟,几年的时间变化太大了,尤其他正处于长身体的时候,身形已经完全发生了变化。不看相貌,根本无法判断身份。 落尘忽然想起昨天那个一直跟着自己的白衣人说的一句话了—— “要不,我去弄些药物把你脸上的疤痕除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