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中泪》 楔子 断情崖底。 任蝶一身染血的粉红衣裳,坐在一条小溪流边,静静地看着溪水流动,没感受到四周强烈的生命力,也未感受到周围的鸟语花香。她只是动也不动地看着溪流。天,暗了又亮,她仍保持原来的姿势一日夜,好像僵化了一样。 其实她现在的情况,死寂的眼,破碎的心,她浑身上下充满着死亡的气息。直到她听到上面传来的声音。她终于动了,动手脱掉身上的衣物,丢到河里,然后看着衣服顺着溪流缓缓流动。 “寒星,任蝶已死,你对任蝶的承诺已经结束了。”冰冷的嗓音,好像一瞬间,她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个残酷无情的人。她又看了衣裳一眼,转身,拖着受伤的身子,快速的向溪流对面闪去。 山崖壁上,两条身影在壁上辛苦地往下跳,只见他一手抓绳,慢慢地往下落,最后终于到了崖底,寒星与肖海平对望一眼,快速地四处查看着。四周鸟语花香,没想到崖底还有这么好的地方,但两人却没有心情去欣赏,只是转身分二边找人。 崖顶,三姐妹立于崖边,焦急地等待着,无论结果是什么,她们必须知道。捧在手里疼了八年的小妹就这样跳崖了,也许你会问,为什么是八年,今年的任蝶不是十四岁吗,也没错,任蝶不是任家的亲生骨肉,她到任家时,也不过六岁,如今也不过八年,众人却把她当成亲人一样,如今却变成这样…… “海平,快过来。”寒星在一个小湖边呼喊,肖海平施展轻功,一下子到他面前,却见寒星手中一块玉佩,是蝶儿十岁生辰时,寒星送她的,她一直不离身地带着,如今却在这儿,这代表了什么。 “寒星,你看水里面……”海平指着溪流中浮着的一件粉白色衣裳问。 寒星看着衣服,脸色苍白,虽然隔了一段距离,但他仍是一眼看出那件衣服就是任蝶跳崖时所穿的。如今衣服在水里,那她呢,她在哪?“小蝶……”寒星不能自制的喊出声,希望心中呼喊的人儿能给他答案,但是却无人应答,也不会有人回答。 肖海平看他表情就知道答案了,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无声叹息,这二人弄到今天这种局面,怕是心痛的不只二人吧。小蝶,如果你真的有心,快回来吧,你可知每个人都在找你,你可知你的举动让任家几姐妹有多伤心与自责……小蝶…… “寒星……时间不早了,我们上去吧。” “我想……”寒星不想走,小蝶可能就在这附近,他有这种感觉。 “寒星,大家这几天都很累,别让大家担心,走吧。”肖海平知道他在想什么,但他不能留在这。 杨寒星轻点头,两人转身离开。 在不远处,一个蒙面纱的白衣人儿站在那里,她身上的白衣有点点血红,但她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一切,没有任何表示。好像这一切已经与她无关,但她的眼神里有着痛楚,还有着不为人知的矛盾。 直到再也看不到二人的身影,她才转身离开,走了几步,抬头看着日阳,她再也感受不到阳光的温暖:“该离开了。”她低喃,声音消失在山林里。 第一章 任府一片喜气洋洋,到处都是人声、恭驾声,喜乐吵闹声不断。众人更是一身粉红,大红,更显喜气。任府门前车马不断,管家不停地报说哪家掌门到,哪位世家子弟到,仆人也来去匆匆的忙碌着。 任家已逝的主人叫任剑英,是一位正直的好汉,江湖上只要说到任剑英,无不竖起大拇指夸赞,而任家主母任紫宁氏更是一位贤淑的女人,所以任家在武林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所以当人有什么事或求个公正,都会请任剑英给个公道,但好景不长,任剑英突患重疾去逝,余下任家一群女流之辈。不过还好,任家四位小姐不让须眉,同时也在武林中有极重的地位。 任家大女儿任梅,有种极艳的美,眉如远山,不画而黛;唇若红樱,不点而朱;粉嫩肌肤,白里透红,身材玲珑有致,是一个难得一见的大美人。但江湖中至今仍未有人敢向任家提亲,原因在于任梅太精明也太完美,站在她身边都有很大的压力,更不用说在一起一辈子了。 二十岁的任梅是任府的支柱,她处事公平,任府的产业在她手中也越来越多,但她不喜欢加与江湖中的事非,只把自己当成一个商人。奇怪的是,江湖中凡是有什么事仍会去任府找任家大小姐解决,而任梅也只能把江湖朋友请托之事交给二妹和三妹,也一而在的对外界说不再过问江湖中的事事非非,但是许多江湖中的人还是喜欢去找任家人解决事情,让人哭笑不得,但身在江湖世家就有点万事不由人了。 任家的二女儿任寒,十八岁,是位像寒梅一样的女子,同时也是个极为美丽出色的女子。那对浓眉大眼散发出迫人的英气,而挺鼻樱唇又柔了那股气势,完全是遗传于任剑英。一身蓝衣,衬出她身材的均匀修长。她浑身上下所发散出的冷傲气质,像一朵寒冬中挺立绽放的白梅;刚柔并济,美丽得恰到好处,和她的名字寒字相对应。任寒是一位心思缜密之人,她做事从来不急不躁,万事总是有条理的去处理,是一个理智型的人。 但也只有在面对最疼爱的小妹时,她才显得有点浮躁,用句任梅的话说,小妹是任家人的克星,无论是谁都一样。在江湖中,谁都知道,要想让任寒对什么事或人妥协的话,也只有任家的小女儿能让她如此。 任家三女儿任雪,十六岁,犹如仕女图中走出的可人儿一般,柔美温婉得不可思议!与任蝶的柔弱美大不相同。以花为喻,任雪像是一朵不沾纤尘的空谷幽兰。而任蝶的容貌神态就是临水而居、无依无靠的水仙。因美丽的外表加沉静不多言,很多人争相追逐,但她个性沉稳,不喜言语,总是默默的做事,大部分江湖中的一些事情都是她在暗中处理,任家的产业她也帮忙分担,所以那些求婚者都被她一一拒绝了。 三姐妹都有一个共通点,那就是她们最宝贝的就是任家的小女儿,凡是事情牵扯到任蝶,三姐妹总是很敏感,任蝶的喜怒哀乐,三人都能很快感受到。 任家小女儿任蝶,十四岁,因任府保护的极好,至今仍不知江湖中的事事非非,仍一派的天真善良,江湖中极少人知道任家小女儿。她对武功秘笈情有独种,往往别人演练一遍,她就可以记住了。任府宠这个小小姐在江湖中人人知晓,谁都知道任家的小女儿有多少让人喜爱。 因为她很美,五官精致美丽,宛如天上星辰般的双眸、挺俏的鼻梁、如雕像般的颧骨、玫瑰色的双颊、微翘的鼻尖、细致的下巴,以及水蜜桃般的绛唇,完美地镶嵌在心型的脸蛋上。任蝶自小聪明伶俐,对家人又很贴心,也之所以任家才会对她特别骄宠。 “大姐,怎么没看到小蝶呢,”任雪四处张望后才转向任梅问,在诺大的新房没看到以往总是活泼的身影。 “我让人去找了,但一直未找到……”一身红嫁衣的任梅也是一脸着急。 “会不会又跑去找寒星了。”任寒猜测。 她们口中的寒星是杨寒星,是江湖是四大世家之外的另一股势力。杨寒星身上有股儒雅的温和的气息,可是温和下的深沉锐利却不容轻忽。杨家与任家向来交好,而任蝶又很喜欢杨家独子杨寒星,经常缠着寒星一块去习武,骑马。杨寒星的年纪与任寒差不多,比任寒小了几个月,但他做事沉稳,对任蝶也非常宠爱,而任蝶也经常去找他,所以当她们要找任蝶而找不到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找寒星就对了,每次必中。 几人摇摇头,不知怎么办。这时从外面传来媒婆的叫喊让新娘子上轿了,任梅望了下外面,仍没看到妹妹的踪迹:“雪儿,你让他们等一下,我想等小蝶她……” “不行,今天是大姐的好日子,怎么可以……我去找蝶儿吧。”任雪想了想道。 “可是……我不放心,还是等蝶儿来了再说吧。”任梅一脸忧心,坚持等心爱的妹妹来了再拜堂。 “大姐,怎么可以为我让姐夫等呢,你想让姐夫恨死我啊。”随着声落,走进一名十四、五岁左右的少女。她一身罗裙,粉色的上衣,更加增显粉嫩色彩。大大的眼睛,嫣红的粉颊,看起来很讨人喜欢,此时她满面笑容的对任寒说道,眼底有着深深的祝福与……一股深藏的绝望。 “小蝶,你去哪里了,我们急……”任雪急走到她身边说,没发现任蝶的异常。 任蝶捂住她的嘴,道:“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我刚刚去买礼物……祝梅姐和姐夫白头到老。” “贫嘴……”任梅脸红的笑骂,对几个妹妹有着不舍。 “小蝶,我不是怪你……你怎么了。”任寒敏感地问,总觉得妹妹眼底藏着什么似的,那种色彩让她有点不安。 “没……”任蝶边擦拭眼泪边道:“我只是舍不得梅姐。” “傻蝶儿,你早晚有一天要嫁人的。”任梅怜惜道,语气有点不舍。 “那就是说梅姐、寒姐和雪姐会找到自己的幸福喽!”任蝶红着眼睛说。 “蝶儿,你……怎么了。”任雪也感觉到今天的任蝶情绪不太对劲。 “对啊,小蝶,为什么这么说,你不……”任梅望着她。 “没,只是我在遗憾今天不能送梅姐……”任蝶含泪道,不能让姐姐们发现了,不然这桩婚事就可能会告吹,姐夫等了姐姐好久了,她不能破坏这一切,但心……真的好痛啊。 “咦……你有事?”任寒奇怪地问,不能怪她,这桩婚事是蝶儿促成的,她一直嚷嚷着要亲自送梅姐,但现在却说不送梅姐了,为什么? “嗯,我有重要的事……”任蝶低下头,她有点撑不下去了,必须低头才能掩去眼里浓浓的绝望及对家人的祝福。她必须让梅姐笑着出嫁,不管心多痛,不管再怎么难过,她都不能再亏欠任家,她已经欠的太多了。 “可是……”任寒还想在说些什么,却被人打断了。 “好了,寒姐……”任雪打断她下面的话,对任蝶道:“没事的,蝶儿,反正梅姐还会回来的。” “是吗?”任蝶低喃,还会回来吗?但那时她已不在了,她们会幸福吧。然后抬头道:“吉时到了,走吧姐姐。” “小蝶,你……没事吧。”任梅问,与二个妹妹对望着,三人眼着有着共同的迷惑与……不安。 小蝶轻笑,道:“我很好啊,走吧,梅姐。” 不知为什么,那笑让人心中不安,三人对望一眼,不知如何是好。刚好外面有人叫新嫁娘出去,小蝶帮姐姐把盖头盖好,“走吧。”说完率先扶着任梅左边,任雪扶着任梅右边,任寒走在前头,三人往外去。 外面的欢呼声及羡慕声,让任蝶的笑容更苦涩,也更高深莫测。当姐姐上轿时,蝶儿俯下身道:“梅姐,要幸福噢。” 任梅未来得及说话,任蝶已喊了起轿,任寒和任雪送任梅去城东,任蝶站在原地,微笑地望着众人渐渐走远,泪水滑下脸颊,“要幸福噢。” 轿子继续前行,浩浩荡荡的一长排人马,任家第一次嫁女儿,而且是在江湖中以公正著称的任梅,而她的夫君肖海平也是江湖上的侠士。自古美人配英雄,所以很多人都来参加这场婚礼。而任寒和任雪二人在马上回想刚刚发生的一切,两人对望一眼,眼中同时闪过但心,蝶儿今天实在太奇怪了,按理说,梅姐的婚姻是她一手促成的,她一直很高兴梅姐有个家了,但为何今天会哭。 再有就是她今天竟然没来送梅姐,这根本不是以往的蝶儿,若是以往,她无论如何也会跟来。而且……两人对望了一眼,虽然蝶儿声音很小,但是那句“要幸福喔”却让她们觉得那句话有点不太对劲,虽是祝福的话,但却满是痛苦。总觉得说那句话的人有点不太一样,声音似在压抑着什么似的,是什么呢。 “停轿。”任梅喊了出来,打断了二人的沉思。 肖海平举手,让众人停下,转身向轿子走去,他也担心那个妹妹般的女孩,她平时虽然调皮,但总是笑容满面。今天的她虽然还是笑,但是周身却有浓厚的哀伤,他不明白,小蝶她……好像很伤心,为什么。因为他和梅儿能有今天是蝶和一手促成的,对任蝶,他有份感激,也有疼爱,他是孤儿从没有半个亲人,梅儿是他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爱上的女孩,而对于梅儿的妹妹,他也非常的疼爱,因为她们就像一家人一样。 而从不哭的蝶儿今天却哭了,他了解她,所以她绝不是为了梅儿出嫁哭,她的表情好像失去了生活的重心般……蝶儿也爱上了一个人吗?肖海平猜测,而那个人却放弃了与她的感情,如果是这样,那梅儿以后也不会放心,如果梅儿知道……他不想再看到梅儿伤心。 “梅姐,我……”二人也回过神来,只来得及喊出口,就被任梅打断。 “我担心小蝶,肖哥,她今天很不对劲……”任梅望着朝她走来的肖海平,满脸的担忧。 “梅姐,今天是你大喜之日,你们去吧,别错过吉时,我回去看看。”任寒不等众人答应,调转马头,向后奔去。 “梅姐,小蝶没事的,走吧。”任雪安慰她,今天是梅姐大喜之日,不能耽误。 “你们先回去。”肖海平对来迎亲的随从道,因为知道蝶儿在众人心中的地位,也把那个蝶般的女孩当成亲妹妹看待,所以了解她们的心情,今天的蝶儿真的不对劲,连他都感觉到了,“梅儿,我们去看看小蝶吧。” “嗯。”任梅把手交给他,肖海平把她拉上马,她很庆幸自己能找到一个如此懂自己又爱自己的男人,希望众姐妹也能找到自己的另一伴,并且与她一样幸福。 泪水不停的滑落,任蝶脚下未停,直奔向‘断情崖’,脑海中不时回响着杨寒星的话。 “你说有事要告诉我,什么事?”任蝶笑问。 “是……是……是有关……”有点不好启齿呢。 “有关什么?”任蝶奇怪地看着他,眼神慢慢地变得严肃,心中有点忐忑不安,好像有什么让她心痛的事发生。 “呃……是……是玉儿……”不知为什么,看着小蝶有点苍白的脸色,他有点说不出口。还是改天在说,那,到时他说得出口吗? “祈小姐?你不是要告诉祈小姐订亲了吧?”看着他涨红的脸,任蝶有点揶揄地笑道。 “呃……是。”真准。 “她订亲你脸红个什么劲。”任蝶无心地问,随即查觉什么似的瞪圆了眼:“你……你……” “我……”杨寒星不解她为何突然变脸了。 “杨少爷,你的未婚妻祈小姐请你尽快过去。”外头又传来奴仆的声音。 “我知道了。”杨寒星声音有点不耐烦,怎么回事,玉儿什么时候这么烦人了。回过头,看到任蝶苍白的脸色,他吓了一跳。 “小蝶,你怎么了。” “你……你的未婚妻,你有未婚妻了?”她有点茫然地问,似在问自己又似在问他。 “是……是啊,你怎么了,小蝶?”杨寒星轻声关,有点怕她脸上的表情,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寒星,你告诉你和祈小姐什么时候订的婚?”千万别是她想的那样,求求你,寒星,别打碎我最后的希望?任蝶在心里呼喊。 “不到半个月。”杨寒星沉默了下,还是说了出来。 “寒星,我任蝶在你心里究竟算是什么?”任蝶突然停下大笑问。她不死心,问不到她要的的答案,她如何死心。 “妹妹,我一直都把你当成我的妹妹看待啊。”杨寒星看着她突然变的灰白的脸色,有点心惊,不知道自己又说错了什么,他今天好像老是说错话。 “妹妹……好一个妹妹呀。”任蝶眼神一利地看向他,看他有点受惊吓的脸,“寒星,你告诉我,你是因为什么才跟祈玉订亲的?”能说他是为了报恩才与祈玉订亲的吗? “你爱她?”任蝶咬牙问,忍着心里的痛。 “爱?”杨寒星呆怔地重复她的话,已被她弄得有点糊涂,跟不上她的思考模式。 “我明白了。”任蝶低垂下眼敛,掩去眼里想要毁灭天地利芒。 “我喜欢你,不是兄妹的之间的喜欢,也不是朋友间的喜欢,而是男女之间的喜欢啊。” “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你忘了你承诺过一辈子……” “那是因为你是妹妹。”杨寒星震惊地忘了思考,他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妹妹?是妹妹会天天腻在一块?是妹妹可以牵手玩耍?是妹妹可以随便进入闺房?是妹妹可以搂搂抱抱?是妹妹……”任蝶被他伤地口不择言。 “够了。”杨寒星的怒吼打断了她越来越露骨的话题,脸上有点难堪,没想到以往对她的疼爱竟换来她的逼迫。他不知道任蝶只是想抓住一根浮木,救赎自己快要失陷的灵魂。 “不够,我爱你呀,你怎么可以在这种时候放弃我……” “可是我不爱你。”杨寒星气恼地回吼,吼过之后才后悔。 “小蝶,对不起,我……” “你喜欢过我吗?”任蝶打断他的道歉,不死心地再问,眼中有着祈盼。 杨寒星别开眼,道:“我对你只有兄妹之谊。”他绝不能心软,否则……否则……但为什么心在看到她落泪时痛了呢? “呵呵……”任蝶轻笑,笑中有绝望及不甘。最后一丝希望破灭,这一刻,她恨起梅姐当年为什么要救她,而她为什么没有随着父母死去呢? “小蝶,你别这样……”杨寒星看到她的表情心中一惊,还未来得及问些什么,又听到她不死心地问:“你爱她吗?” “爱?”杨寒星一怔,爱玉儿吗?他不知道,但他不能让玉儿更惨了,玉儿为他才中毒的,就算她只能活到明天,他也要负责到底。 他的反应任蝶看在眼里,却错读了他的表情,转身跑了出去,留下杨寒星站在原地苦思,并未发现她突然离开。 “咦,四小姐,你去哪?找大小姐吗?” 任蝶猛然停住,望向来人。是在任家工作近三十年的管家何伯,死寂的双眸看向四周,这才想起今天是大姐的新婚之日,她真的很失败,不是吗?大姐的喜庆之日,却成了她断肠日,但是如果让她们知道今天这件事,梅姐无论如何也不会放下她的,她知道,但是她觉得活着好累,真的很累。现在才发现,没了杨寒星,没了任家,她任蝶也不过是一粒渺小的尘埃。她可以不幸福,但是梅姐一定要幸福,因为她欠任家太多了……所以一定要让大姐安心的出嫁,也因为姐夫等了大姐太久了。 “是啊,我去找梅姐。”说完转身跑开,泪水还是不小心地洒落下来。 “奇怪,刚刚四小姐是在哭吗?怎么……不会是舍不得大小姐吧。”管家何伯喃喃自语,边走边摇头。 冷风吹来,她回过神发现自己站在崖顶,她苦笑地想,她笑着送走了梅姐,希望她不要怀疑才好,四姐妹一向要好,她就算再痛,也不能让她们担心,是啊,她做到了,但真的好痛啊。她苦笑,不爱了吗?她回想自己向他说过的话。 风吹起她的衣裙,让她像仙子一样,仿佛会随时消失一样。突然她扬起手中的剑在崖顶边的石壁上刻上“爱似梦非梦。”像是让自己忘却这段情,但是……好难。 突然有人把手放到她肩上,她反射性的右手成爪形,直指对方咽喉,但来人的一声熟悉的惊呼,吓得她停住动作。 “小蝶……”任寒惊呼。 “寒姐,你怎么在这里……你有没有没受伤……我……”任蝶惊魂未定的问,突然她想到什么似的一僵,“你在这里,那梅姐她……” “梅姐没事,我担心你过来看看。”任寒忙道,怕她乱想些有的没的,任蝶微笑,这就够了,知道梅姐能幸福就够了,不是吗? 任寒看向石壁,良久才道:“小蝶,你……有喜欢的人了吗?” 任蝶不语,良久,她才向石壁走去,“小蝶。”任寒低唤,心中更不安。 任蝶轻笑,扬剑在上面又刻下“任蝶非梦”四个大字,然后手一扬,剑深入石壁竟有三尺左右,任寒一惊:“小蝶……你……你……没事吧。” “寒姐,我没事了。”任蝶笑道,但那笑容却让人觉得有点高深莫测。 这时山下响起脚步声,两人一楞,猜不出是谁。 “咦,杨少爷,你……你怎么还在这儿呢,大伙都走了啊。”管家何伯奇怪地问。 “何伯,我……”杨寒星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问出心中最担心的事:“小蝶呢?” “四小姐?她送走大小姐之后,就哭着奔向断情崖了。”奇怪,杨少爷不是对四小姐的形踪了如指掌吗?怎么会问他呢。 “断情崖?”杨寒星一惊,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是啊,可能是舍不得大小姐去那里散心去了吧。”何伯道,可又在心里想,四小姐可是真的很伤心呢……不管了,呆会把他最近得到的秘笈送给四小姐吧,本想在几日后她十四岁生辰时送的礼物,现在送给她,相信小姐一定会很开心的。 “她为什么不送梅姐。”杨寒星心惊地问。 “不知道,四小姐说这就够了。”何伯摇摇头,他不懂小姐为何这样说,但小姐的表情好奇怪。 “这就够了?”杨寒星心中不安扩散,突然她绝望的脸在脑海中闪过,心中一惊,“糟糕……”来不及多说,他飞奔而去。 二姐妹站在崖顶,任寒望着任蝶,任蝶望着崖顶,良久,任蝶才道:“原来我还是让人放心不下啊。”神情有痛苦也有些遗憾。 “小蝶,你……到底怎么了。”任寒问,任蝶不发一语,突然,她退后几步,靠近崖顶。“小蝶……”任寒惊呼。因为任蝶双膝着地,朝她跪了下来。 “寒姐,谢谢你们这几年对小蝶的照顾与宠爱,请你们一定要幸福,小蝶别无他求了。”更谢谢你们的救命之恩,只是从今天起,任蝶不在是那个让人护在手心里的宝,而这八年来,她很幸福,真的。从今以后,她要学会面对她的另一个身份。 谁也不知道,今天她突然想起了六岁以前的事,原来不是她父母遗弃她,只是身不由已,甚至可能他们已经不在了,而她却还活着,原本想假装没有疼痛。但是寒星却放弃了她,让她的痛加深。 父母放弃她,说是为她好,但她却宁可与他们共生死,但是他们却让自己最信任的人带她逃走了,却不知在她小小的心灵上划了深深的一刀。而寒星,他选择在这个时候娶妻,他爱祈玉,那他守护她的诺言也早已随着年龄的增长随风而逝了。也对,他是对任蝶做的承诺,如今她刚发现自己不是任蝶,他的诺言也跟着没了,不是吗? 至于任家,任蝶很担心,但她相信没有她,任家会更好的,父母亲不是故意遗弃她,因为他们是为了保护她。寒星也不欠她什么,因为任蝶已不存在了。任家……也只能是过去了,原来在这个世上,自己才是最孤独的一个人,她想笑,而她也真的笑了,低低的笑,却宛如哭泣般,她的眼,她的泪,她的脸在在说明了她的痛,但任蝶不在乎,她觉得好累。 真可笑,也不过是发现了自己的身世,也不过是没有寒星的诺言,她却觉得好累,累得她想解脱……如果从这里跳下去,也许那些问题就不存在了吧,也许……很早之前她就感觉到她不是任家的女儿,只不过一直不知道她是谁罢了,以前是任蝶,现在是另外一个人,所以,寒星,从今天起,你对“任蝶”的诺言也结束了。 “小蝶,你怎么这么说,我们……” “寒姐,我没事,别担心。”任蝶淡淡地笑着,云淡风轻地笑着。 “小蝶,你怎么会没事,你……咦……”任寒听到脚步声,回头望去,却见杨寒星、任梅、任雪与肖海平面色苍白地先后奔上来。任寒惊讶的看着来人,让她没注意任蝶退到崖顶,微笑地看着她,那笑容有祝福也有道别。 “不,小蝶……”杨寒星从未有过像此刻一样让他心胆欲裂的感觉……任蝶在任寒分神之际,微笑地向后直直地倒去。杨寒星快如流星的奔向前,想抓住她的手。 “小蝶……”几人吓得面色苍白,动也不能动……小蝶究竟为什么这样做。 “小蝶,快上来。”杨寒星吃力的拉住她,望着她痛苦的眼睛,他才发现……自己的心很痛。 任蝶摇头,只是笑望着他,看见他痛苦的脸,她只想告诉他,他的对任蝶诺言从来不曾有效过,所以,他不用为难,因为自始至终,任蝶……是个不存在的人。 “小蝶,我们……我们可以再商量,你先上来……”杨寒星感觉得到她得手慢慢地向下滑去,心中从未如此害怕过,怕她从此消失在自己的生命中。 “不,星哥。”任蝶开口了,她的拒绝却给了他最明确的一击,“我要告诉你,从今以后,我不再爱你了。” 杨寒星一惊,手中一滑,而任蝶则趁机甩开了他的手,“你对‘任蝶’的诺言已了。” “不,小蝶……”杨寒星伸手,却再也抓不住那个如彩蝶般的女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坠落,终至不见。而二人的对话,一直未让别人听见过,成了二人之间永生的秘密。 杨寒星跪在崖顶,望着她跌落的地方,还记得初见到她时,她才六岁,失去了所有的记忆,一双眼睛总是有着淡淡的愁,还记得‘灵山寺’里的一切。 初见任蝶时,她立于‘灵山寺’的后园,春风吹起她的衣裙,让她瘦弱的身影更加飘渺。杨寒星就站在不远处,看着这名陌生的女孩,不懂她看起来才五、六岁,为何眼中却有解不开的愁,良久,他才走上前,温柔地开口:“小妹妹,你怎么了。”他轻声问,怕吓着她。 任蝶回眸,是一位漂亮的小男孩,她知道他是谁,杨寒星,一个天之骄子,但却是一个很好的人,她只能如此形容他,他是位小才子,有着精彩的过往,而不像她,过去一片空白,只能听家人说起,但……她真的一点也记不起啊。 “你怎么了。”杨寒星皱眉问,他不喜欢她眼中的情绪,他看不懂,但他知道那绝不是高兴。 良久,久到杨寒星以为她不会说话时,任蝶开口了,“没事。”她笑着道,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不想见他皱眉的样子,“你是杨伯伯的儿子叫寒星,是吗?” “咦,你怎么知道。”杨寒星一呆,他聪明的脑袋现在因她的笑而一片空白。 “因为我见过你,我是任蝶。”任蝶笑了开来,心情好了许多。 “啊……原来你就是任蝶,我叫你小蝶可好,你就叫我星哥吧,我好想有一个像你一样的妹妹啊。”寒星笑着,红扑扑的脸儿煞是可爱。 “嗯。”她轻笑,这一刻,心里的计较好像不重要了,而他也只是看着她,研究了好久才决定,不提刚才自己看到的,对着面前的小人儿道:“小蝶,你要快快乐乐的,我要保护你一辈子。”那一年,杨寒星八岁,任蝶六岁。 一辈子的诺言啊,难道只有区区的几年吗?小蝶只能像只彩蝶一样,在众人心中留下美好的回忆,就在最幸福心醉的时候,却独自翩然离去,毫不犹豫的离开,一点也不给众人挽救的空隙。小蝶,我真的伤你那么深吗?不管怎么样,也不该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啊。 任府,由于新娘新郎在婚礼上的缺席,所以有的人回到任家等消息,虽然肖海平是个江湖侠士,但因其是孤儿,所以众人也只好在任家等消息,一时间大厅吵的像市集一样。在太阳快下山时,任家三姐妹、新郎连同杨寒星一起回到任家,几人一脸的悲痛与疲惫,大厅中的人连忙站起,停止交谈。 肖海平扶任梅坐下,几人也各自落,他们的表情非常的不好,众人心里不安,不知任家又发生了什么事。左右望去就是没见到那个传说中的任家宠儿,为什么? “大小姐,你……你怎么又回来了。”何伯诧异的问,也问出了众人的心声。 “……”任梅说不出话来,何伯看向肖海平,肖海平拍了下任梅的肩膀,沉声道:“有件重要的事要办,所以婚礼延迟了。”转向众人又道:“大家今天辛苦了,我们还有事,所以婚礼延后了,耽误大家的时间,实在是对不住,各位请回吧。”众人惊讶的表情表露无疑,但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众人也只好离开。 等众人离开后,厅里也只剩下任家三姐妹、肖海平、寒星与何伯时,何伯才开口:“姑爷,到底是什么事……怎么不见四小姐。”何伯边问边看向几人。本来依小姐的个性,发生这种事,她早就跑来了,但到现在任蝶还没出现,这不由得让人往别处想。 “小蝶……她……她……”任梅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任梅的伤心,让人不由得往更不好的方向去想,何伯看着任梅,她只是低头哭泣,记忆中大小姐从不哭泣,怎么回事,何伯心中不安地想。看向肖海平,他只是轻搂住任梅,也不说话。再看向任寒,任寒别开脸,脸色非常难看,脸上有痛苦与懊悔。看向任雪,任雪也只是呆坐在那里,不发一语,脸颊上仍挂有泪痕……是四小姐,四小姐出了什么事。 “杨少爷,四小姐她……她到底怎么了。”提着心,何伯问最后一位应该知道的人。杨寒星浑身一震,抬头看身何伯,良久他眨下酸涩的眼睛:“蝶儿她……她……坠崖了。”他语声哽咽,才发现让他承认这个事实,心有多痛。如果不说,或许还可骗自己,这是她的恶作剧。但如今他说出口了,代表他承认了蝶儿落崖的事实,如果可以重来的话,他宁愿负玉儿,也不想让那只进驻自己生命中的蝶儿就这么消逝了,现在才发现,心……真的好痛。蝶儿,当我告诉你时,你是否也是这么痛呢,所以你才选择结束这一切呢。 “什么……”何伯大惊,还没来得及说,门口就传来了惊呼声。 “老夫人……”侍女扶住晕倒的老夫人,几人急忙奔过去。 山崖壁上,两条身影在壁上辛苦地往下跳,只见他一手抓绳,慢慢地往下落,最后终于到了崖底,寒星与肖海平对望一眼,快速地四处查看着。四周鸟语花香,没想到崖底还有这么好的地方,但两人却没有心情去欣赏,只是转身分二边找人。 崖顶,三姐妹立于崖边,焦急地等待着,无论结果是什么,她们必须知道。捧在手里疼了八年的小妹就这样跳崖了,也许你会问,为什么是八年,今年的任蝶不是十四岁吗,也没错,任蝶不是任家的亲生骨肉,她到任家时,也不过六岁,如今也不过八年,众人却把她当成亲人一样,如今却变成这样…… “海平,快过来。”寒星在一个小湖边呼喊,肖海平施展轻功,一下子到他面前,却见寒星手中一块玉佩,是蝶儿十岁生辰时,寒星送她的,她一直不离身地带着,如今却在这儿,这代表了什么。 “寒星,你看水里面……”海平指着溪流中浮着的一件粉白色衣裳问。 寒星看着衣服,脸色苍白,虽然隔了一段距离,但他仍是一眼看出那件衣服就是任蝶跳崖时所穿的。如今衣服在水里,那她呢,她在哪?“小蝶……”寒星不能自制的喊出声,希望心中呼喊的人儿能给他答案,但是却无人应答,也不会有人回答。 肖海平看他表情就知道答案了,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无声叹息,这二人弄到今天这种局面,怕是心痛的不只二人吧。小蝶,如果你真的有心,快回来吧,你可知每个人都在找你,你可知你的举动让任家几姐妹有多伤心与自责……小蝶…… “寒星……时间不早了,我们上去吧。” “我想……”寒星不想走,小蝶可能就在这附近,他有这种感觉。 “寒星,大家这几天都很累,别让大家担心,走吧。”肖海平知道他在想什么,但他不能留在这。 杨寒星轻点头,两人转身离开。在不远处,一个蒙面纱的白衣人儿站在那里,她身上的白衣有点点血红,但她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一切,没有任何表示。 三人站在崖顶,迎着强风,都垂着头不言不语。良久才听到一声低叹:“梅儿……” 几人转过身,正好看到二人从崖底上来,几人围了上去。“怎么样,找到了吗?” 二人对望一眼,才摇头道:“没有。” 三姐妹直摇头,不太相信,不可能找不到的。 “不过我们有找到这个。”杨寒星拿出玉佩。几人抢过去,看了良久才道:“是蝶儿的随身玉佩。” “在哪看到的。”任梅着急问。 “对啊,寒星,有没有看到蝶儿。”任寒急问,眼中升起了希望之色。 任雪只是看着二人,并不说话,看二人的神色也猜出个大概了,只是……看向二位姐姐,她隐下欲问的话,就算欺骗自己也好,最起码有个希望,不是吗? “没有看到蝶儿。”寒星跟肖海平对望一眼,决定隐瞒在溪中看到蝶儿衣服的事情。 “没有……”二人失望表情让人不忍。任雪看着二人,仍是不语。 “梅儿,别伤心,你想想看,没发现什么才是最好的消息,证明蝶儿还活着,不是吗?”肖海平安慰几人,也安慰着自己。一语惊醒梦中人,几人眼中都浮现了希望。 “对啊,大姐,姐夫说得没错,没有找到什么才是好消息。”任雪终于说话了。 “对,没有消息才是好消息,我回去吩咐大家在仔细的找,一定会找到蝶儿的。”任寒发誓般地说。 任雪只是望着崖底,久久不说话。 第二章 六年后。 同样在一个地点,却是不一样的心情,杨寒星坐在望情崖顶,面对着六年前任蝶留下的字迹,还有那把剑,由于剑入石太深,无法取出,又怕用蛮力会断剑,只好任它留在石壁上,看到随风飞舞的“蝶”字,早习惯了心情不好时,来这里找蝶儿。看着眼前的一切,他就可以假装蝶儿从不曾离开过,仍在他身边一样,他们仍是那么的快乐。 多少次,他在心里欺骗自己,蝶儿没死,她只是生他的气,躲在他不知道的地方,等她气消了,也许她就会回来,等着他道歉。但事实并非如此,每次一想到这儿,心仍在痛,背过身靠在石壁上,手握着剑穗,他望着崖顶,仿佛小蝶仍站在那里对众人笑,是那样的美…… 突然他站起身,向着山崖远处大喊:“小蝶……小蝶,你好吗?”良久,他才沮丧地垂下头来,没用的,她已经不在了,小蝶……真的不在了。 断情崖下,一辆马车缓缓而行,四周有两个骑马的护卫,有一名少女驾马车,而马车内坐着一名脸蒙白纱的少女,看不清容貌,只瞧见宛如天上星辰般的双眸,柳叶眉,再下面就被白纱遮住了,这应该是一位很可爱的女孩,但她眼中好像万年冰霜冰结似的,冷血而无情。但此刻她却非常狼狈,努力的压抑到嘴边的血腥,不想让外面的人知道,因为此行必须了结一切;她不知道那些人过得好不好,但她必须让她们无后顾之忧,如今的那个人的实力不容小觑,她不能让她们受到伤害,哪怕拼上她的命,她也在所不惜。至于她欠下的只好下辈子再还,她的身体也不允许拖太久了,她想。 不知她们怎么样了,这么多年,她不敢打探有关这里的一切,就怕自己会忍不住回来,但老天终究是不想让她这样了结余生,给了她一个大难题,对她来说究竟是好还是坏,她也不清楚。 “居主,到断情崖了。”外面传来了一声清脆的女声,声音很冷,但不知为何隐藏了一些东西。非梦听到了,扯唇轻笑。 她,非梦,‘寒雪掌’的第二十九代继承人,在江湖上亦正亦邪,没人知道‘寒雪掌’的继承人到底长什么样子,当然见过她本人的都已经死了,这几年,她创建了‘灵居’。江湖很多人知道‘灵居’,但无人知道‘灵居’究竟是怎样的一个组织,主人是谁,也只有少数人才知道,‘灵居’里的人都是一些孤儿和被江湖中那些所谓白道人士所遗弃的人,再有一些就是像她一样情场失意的人。 ‘灵居’并不是什么组织,只是一个为了生活而存在的一个避世居所,‘灵居’的主人也不在乎自己被别人说成什么样子。只要她想做的事,没人能阻止,至少现在她可以保护那些曾经想保护的人,不是吗?有时,她也忍不住地想,她当年既然选择离开,为何又做这些。她也曾问过自己,既然自己在众人心目中已是个死人了,为什么还要做这些呢。 “师妹,你怎么了。”马车外的唯一一个男子问;他是何飞,非梦的同门师兄,也只有他敢对非梦所做的事提出意见,但不见得有用。因为非梦是一个非常有霸气的人,往往她只要看你一眼,你就会吓得不敢在说下去,何况是与她争辩。但平常她就像一个哑巴一样,话很少,也很少显露她霸气的一面。 非梦回神,抬起手,掀开车帘;这时,一人骑马飞奔而过,非梦看到马上的人时一愣,但只是一闪而过,快得让人觉得那是错觉。 “师妹,你没事吧。”何飞问。而马上的男子在马奔驰时,仍回头望了几人一眼。 非梦摇摇头,道:“师兄,你们不用和我一起上山了,我自己去就行了,你们先回去吧。” “可是……”驾车女子不放心想反对,但非梦只是望着远山道:“回去。”说完转身走了山中。 驾车女子一脸着急,此刻再也无法伪装无动于衷了,她以前也爱过一个男人,却被他骗了心,还遭到那男人的戏弄,她一度想到了死,但被一个白衣女子救了,是她教会了她女人不止是男人的附属品,同时也可以有自己的天地,她把她带到了‘灵居’让她安身,并教她武功,教她自己所会的东西,可惜自己的潜力有限。在她眼中,没有人比非梦更重要了,她把非梦当恩人,非梦却从未把当作施恩的对象,只是教她人要为自己而活,为希望而活。而水莲也很死心眼的认为非梦的生命重过一切……包括她自己的生命。 “总管,你怎么不劝居主呢,她刚才又咳血了啊。” 何飞望着远去的背影,道:“水莲,梦儿只是想……算了。”本欲解释,后来想想还是作罢,“走吧。” “去哪?”水莲不解地问。 “回‘灵居’。”何飞转身离开。 “何飞,你居然不顾居主的安危,你……” “你不是都有派人保护吗?”不想多事的告诉她,非梦不需任何人保护,只要她不找人家麻烦就阿弥陀佛了,谁敢找她麻烦,又不是嫌命太长。 “呃……”水莲无语,一直以为自己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呢,结果还是被总管发现了,但见他无怪罪之意,也就安心了;水莲加快脚步跟上何飞离去。 山顶上,非梦站在强风中,想起六年前,自己站在这里,那样的狼狈与痛苦,那时的她仍是天真无忧的。如今事隔六年,她又回到这里了,但却不再是六年前那个小女孩了,这几年,她失去了所有的天真与稚气,取而代之的是算计与现实,也失去了以往那种勇往直前的爱人方式,如今的她,还能爱吗?还配爱人吗?她不知道,老天已为她选好了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一觉不醒,或许是现在,也或许是明天…… 望着远山,她凝望着,耳边似乎又响起了两人的对谈。 “我要成亲了。”杨寒星宣布,看着她兴奋的小脸,心中复杂难解,脸上看不出喜与忧。 “什么?”任蝶一愣,欢喜的笑脸僵在那里:“星哥,你……你要成亲了,那……那新娘是……”一定不是她,因为他未曾向任家提过亲,不是吗。突然脑海里闪过一个人,是祈玉吗?她心里乱成一团。 “是玉儿。”杨寒星宣布答案,但这个答案却让她心痛如绞。任蝶失去了笑脸,往日红彤彤的脸颊却被苍白所取代,他吓了一跳,“小蝶你怎么了。” 任蝶望着他,快哭出来了:“你要成亲了……我……我……你答应过要保护我一辈子的。” 寒星怔了下,才道:“小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缘份,你的缘份未到,所以……” “可是我喜欢你啊。”任蝶打断他的话,不顾一切的喊出来。 杨寒星呆了一下,很快回过神来,“你那只是迷恋,并未……” “你凭什么说我只是迷恋,星哥,我爱……”任蝶打算不顾一切地说出来。 “小蝶。”杨寒星厉声喊住她,“我要成亲了。” 任蝶后退一步,“小蝶。”杨寒星担心地扶住她的肩膀,“你没事吧。” “你喜欢我吗?”任蝶问,眼中有着祈盼。 杨寒星别开眼,道:“我对你只有兄妹之谊。” “呵呵……”任蝶轻笑,笑中有绝望及不甘。 “小蝶,你别这样……”杨寒星看到她的表情心中一惊,还未来得及问些什么,只听她又道:“你爱她吗?” “爱……”杨寒星一怔,爱玉儿吗?他不知道,但他不能让玉儿更惨了,玉儿为他中毒的,就算她只能活到明天,他也要负责到底。 正在沉思间,一阵风吹过,她才惊醒,有多少个夜里,自己总是望着天边的星星,想象着两人之间的距离,他之于她……就像她望星星时的心情,高高在上,无论她如何努力也追不到的。转头望向那把剑,既然决定断掉一切,那就断个彻底吧。下定决心,她右手一伸,原本在崖壁上的剑像受到引力一样,飞到她手中,她握着剑,望着上面的‘蝶’字良久,才准备转身下山。 忽然,她停下脚步,而她的四周也迅速被包围。她抬眼看了下四周的黑衣人,只是沉默着,而黑衣人也不语,众人就这样好像在较劲般。一柱香左右的时间,黑衣人终于受不的开口:“非梦,你可知我们是谁。”见她不语,黑衣人才得意地说,“我们好不容易把保护你的人调开,这下我看谁来保护你。” “你们看到我在断情崖了。”没有生命活力的言语,空洞的表情,她抬头,众人看到一双冰冷的眼睛。黑衣人心头直打颤,但……不行,这次一定要除掉这个大患。 “那又怎样。”黑衣人大声地说,仿佛为自己壮胆般地喝问。 “看到者……死。”冰冷苑如地狱的声音刚落下,一条白影便闪过,黑衣人动也未动,而白衣人像是没人般径自向山下走去,直至她的身影终至不见,而她身后的黑衣人则全部倒地,所有人身上只有一个伤口……就是颈子上一道血口。 山顶仍然寂静无声,像从没人来过一样。 “少爷,你回来了。”阿福跟在杨寒星身后,示意下人接过他手中的僵绳。 “嗯,这几天有什么事吗?”杨寒星边往房内走去边问。 “表小姐跟夫人一起去‘灵山寺’进香了。”阿福跟在杨寒星身边报告着近日庄里所发生的事。 杨寒星轻点头道:“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下个月中旬。” “我知道了,还有事吗?” “没有。” “你下去吧。”杨寒星轻摆手,让阿福退了下去。自己转身走向‘蝶园’。曾经他以为那不是爱,只是对妹妹的疼爱,但为何在见到她跳崖时,心……却痛了,他不懂,为何事情会变成这样,几年来他想不通,爱……有这么大的魔力吗? 小蝶,你可知我日日夜夜守着‘蝶园’,只盼有一天你能归来,不为别的,只为你是我生命中的彩蝶,没有你,天地间好像一切都毫无意义了,如果可以,我也想弄清楚对你的感觉,可是……可是我不能,不能啊,小蝶,你可知道,我最不想伤的就是你,但是……说保护你的是我,伤你最深的也是我,是我啊。 如果可以回到当初那种无忧的日子,如果不是那场意外的话,小蝶,你是否仍在我身边,是否还是可以听着你的笑语,和你共同奔跑在同一片天地间,那么即使如何难受,我想也是最美的回忆吧。 “寒星。”远远的寒星就听到有人喊他,刚出府就听到有人叫他,但他相应不理,转身走开。身后的人并不放过他,快步跟上他,“寒星,你……” 眼看二人已来到西湖边了,知道躲不过,杨寒星转过身,看着好友,没好气道:“那件事免提,其它的好说。” “嗟,寒星,你也太无情了吧,好歹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了。”来人大声抗议。 “如果你不是我的好朋友,我根本不会理你。”杨寒星不理来人的抗议,冷冷地说。 听到他这样说,来人也不气,毕竟这是事实,谁都知道杨寒星除了认定的人,外人一概不理,对于他的亲人和朋友也很冷淡。但听说以前有个幸运的人儿不但能独占他的笑,也和他是很好的朋友,但不知为何后来成为两家人禁止的话题。 “也是,谁不知你杨大侠除了家人及好友,别人一概不理会的呢。”黑风好脾气地笑望他。寒星不语,只是望着湖水中水波粼粼。 “寒星,关于那个人……你真的无法释怀吗?”黑风小心翼翼的问,其实关于那个人,他是从任家仆从口里知道那个人的。在任家,他知道她跟寒星青梅竹马,从小两人感情就特别的好,她亲手促成了任家大小姐的婚事,但是她却不知道什么原因在婚礼当天跳崖了。但真相也只有那么几个人知道,天知道那位四小姐为什么会跳崖。 而寒星每次提到任家四小姐,不是冷眼相待,就是沉不住气的大吼大叫,让别人不敢说下去。也不知为什么,他就是有点小怕,怕寒星他生气,更怕他因伤疤被揭开后,他的反应……会更痛苦吧。因为他的表情已说明了一切,不管他再怎么无动于衷,但对于那个人,他永远无法无动于衷。 “释怀……”杨寒星立于湖边,原本刚平复的心情又起波澜。小蝶,这些年,你到底是死是活,过得好不好,如果你还在,为什么不回来,小蝶…… “寒星,你……没事吧。”黑风担忧的问,他怕又让好友想起伤心事,虽然他没见过那个人,但他知道那个人是好友的致命伤。但他很好奇,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能让他这样时时刻刻记在心里……即使寒星还弄不清楚那是什么样的感情也一样。 黑风立于杨寒星身后,他不知好友此刻在想些什么,但是他知道寒星他一定又想起了那个人。但是为了一个已逝的,让自己的心死去,值得吗?他原本也以为寒星无情无欲呢,结果那天看到寒星跟一个人在讲话,情绪很激动,后来才知道,寒星……也是有情绪失控的时候的,而那是寒星派人找那个女孩的人手。 自从那个人失踪后,两家就这样持续的找下去,就连任家几位小姐的婚事也就这样耽搁了,但众人却毫无怨言一直找下去。最后任家大姐看不下去了,命令两妹妹嫁了,但二人更固执,一定要找到她们的小妹,才谈婚事,而且最后她们的未婚夫也同意,任家大小姐也莫可奈何。 寒星……是爱那个人的吧,不然他不会在失去那个人之后,就封闭了自己的内心。 “寒星……”另两道惊喜的声音由二人背后传来,惊醒了深思中的两个人。黑风一惊,能这样无声无息的来到二人身后,而让二人无所察觉,这二人不简单。 杨寒星未转身,只淡淡道:“两位事情办完了。” “寒星,真的是你啊。”易水寒兴奋地说。 “别来无恙。”另外一位倒还算是含蓄,只是轻声打招呼。二人一青一蓝,一开朗一内敛,分野很大,青衣人叫易水寒,而蓝衣人叫罗秋愉。 杨寒星点下头道:“怎么出来了。” “在这边办点事顺便来来看看你。”罗秋愉道,也是,两人很少出来,但一出来,必会来看他……只要是顺路。 杨寒星点头,转头对二人道:“这位是黑风。”转向黑风道:“青衣的叫易水寒,蓝衣的叫罗秋愉。”三人抱拳行礼。黑风看着二人良久才问:“你们是‘灵居’的左右护法吗?”他不太确定地问。 易水寒看向罗秋愉,又转头看向黑风道:“正是,阁下怎么知道……” “直觉……我们找个地方谈好吗?”黑风望着三人问,他想请二人用‘灵居’的情报网去找那个人。 几人正想一同离开,但是江上却传来了琴音,悦耳动听,易水寒和罗秋愉对望一眼,眼中有点不解和迷惑……怎么这琴音如此熟悉。 而寒星听到琴音时,就呆立在原地,动也不动,这琴声……这琴声是小蝶的琴声啊,怎么会……她回来了吗?她终于回来了吗?望着江面,他情绪很激动。黑风望着三人各自不同的表情,很想知道究竟是那位高人这么厉害,能让三人有了不同以往的表情;特别是寒星,他此刻看起来不再是那个无情、无欲的寒星了。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音律,由小船上响起,教一向冷静的杨寒星表情终于出现了裂缝。是她吗?是她吗?“小蝶?”杨寒星惊喜的表情让黑风疑惑也惊讶,这个是一贯冷静的寒星吗? 船上,一位白衣人儿坐于舱中,而船舱内简单的布置,有桌椅,有琴。良久白衣少女停下琴声,转向一旁,一边的粉衣少女立刻收起琴。白衣少女起身,看了下外面,走向舱口,用左手挑开帘子,走上甲板。 “寒星,你怎么了。”黑风终于忍不住问,寒星的表情太奇怪了,以往的冷静好像全跑去休假了一样。 “在船上……”寒星看到船上出来一位白衣少女,有点远看不太清楚;对于黑风的话有听没有到。 “寒星,你有没有听我……”黑风忍不住又叫。而罗秋愉和易水寒两人对望一眼,有点迷惑,船上的人不会是……他们心中猜的那个人吧?她不是在京城吗?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寒星,你认识……”易水寒也忍不住开口了,但他还未说完,只见寒星已化成一股轻风,向船上掠纵而去。 “寒星,不可……”罗秋愉大惊,他看到跟在白衣少女后方的是水莲,水莲和居主从来是形影不离的,除非居主不让她跟;但现在她和白衣少女出现在船上,那白衣人除了居主,不作第二人想。寒星已到船上,三人也只好跟了过去。 “小蝶……”杨寒星惊喜的声音在碰到一双冰冷的星眸时断开,不是小蝶,小蝶不会有这样的眼神,小蝶一直是一个天真善良的女孩,但眼前这位姑娘却给人一种冰冷的感觉。 非梦看着杨寒星,眼眸闪过一丝复杂的色彩,快得让人瞧不清;接着她抬头望向紧跟着杨寒星而来的几人,她一怔,不明显,但众人也感觉到了她的不解,“原来是你们。”非梦轻声道,再道:“有事吗?”竟敢直闯上来。 “居主……”罗秋愉与易水寒惊呼,天呢,死定了,他们竟一不小心直闯居主的地方,两人对望一眼,在心里苦笑,唉,希望居主不要生气啊,不然……他们可不想在外放一个月啊。 “没什么可解释的吗?”冷冷的声音响起。于是二人知道了,他们伟大的居主又生气了,每当她生气的时候,都是这种冷冷的眼神与音调,唉,他们好惨啊…… “居主,属下……”两人正想说话,不意却被人打断。 “姑娘,不关他们的事,是在下硬闯的。”杨寒星上前一步,不想让好友为了自己而无故受难,虽然眼前这位姑娘看起来并没有什么杀伤力。他已从两位好友的表情与说话时的语气猜到眼前人的身份了,江湖中盛传‘灵居’居主动不动就杀人,就连自己的亲信手下也不放过,他是不太信,但是不得不防。 “寒星……”二人叫道,他不知道居主最讨厌不相识的人,何况寒星这样插手,只会让事情越来越糟的,很容易让居主生气或下杀令的。 气氛僵凝起来,非梦看着杨寒星,众人也看着这两人;杨寒星直视非梦,毫不退缩,甚至有点复杂的情绪隐藏在眼中。良久,非梦先开口了,“你们走吧。” 杨寒星不动,只是望着她,非梦看他不语又道:“你是故意惹怒我,目的是什么。” 众人不解的看向杨寒星,而杨寒一震,她看出来了。是的,他是故意的,因为……她很像小蝶;他好累,对小蝶的思念,对玉儿的愧疚,让他真的很想就这样死去,他快撑不下去了。当年小蝶坠崖,只有少数几人知道真相,任家三姐妹和任老夫人,但她们从未怪过他,但他心里并没有因此而好过一分,反而更加痛苦,六年了,他累得想逃,他知道‘灵居’居主性情喜怒无常,所以他才会故意的惹怒她……因为她很像小蝶。 “你还记着过往,为什么不忘掉重新来过呢?”有如叹息的声音在众人心中投下了巨石,众人呆呆地看着二人,而‘灵居’的人则是望着非梦,好像她头上长了角一样,也不知道此次居主竟然没生气,为什么? 杨寒星抬头看向她,眼中有着震惊与惊慌“你……你怎么知道?”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我再告诉你答案。”非梦望向远处,避重就轻地说道。 杨寒星望着她,心中燃起希望之火:“是的,我是故意的,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你会知道她了吧。” 非梦望着远方沉默着,众人也屏息地看着二人。良久,非梦才开口,望向杨寒星道:“现在我还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杨寒星激动地问。 非梦看向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杨寒星转开头,她这样看他,会让他以为是小蝶在看他。“你都等了六年了,在乎这几天吗?”非梦冷冷地开口,“你们走吧,我累了。”说完转身进舱内了。 杨寒星望着她,敏感地感觉到她在伤心,也很痛苦,为什么?她的痛苦让他的心也揪痛了,正欲上前阻拦,但一直沉默没开口的水莲挡在他面前,而罗秋愉与易水寒也拉住了他。他转头,看见两位好友摇摇头,当下只好作罢。 走在街上,非梦甩掉了水莲暗派的护卫,张眼望着周围,有些迷茫;她为何要给他希望,她何苦要让他知道呢,这件事早就应该结束了,她一直警告自己不能让他们知道,但她都做了些什么。只因为她看见了他眼中的绝望与疲惫,看见他眼中有着和她当年一样的眼神……那种急欲解脱的眼神。 她心惊也心痛,她以为她走了,他最多纪念她一段时日,就会恢复到正常的生活当中去。她以为祈玉会陪着他渡过没有她的日子,毕竟他爱的人是祈玉不是她……她以为都只是她的以为,难道他们…… 望着远处,断情崖就在不远处,她又回到了这个地方,但是,她却没了一往的勇敢。不再是那个有什么事就表现在脸上的人,也不再是那个爱撒娇的女孩。事情还没处理好,就让她有想逃离这里欲望,但她不能带着遗憾离开……她该怎么做呢? 远处的打斗声惊醒了非梦的沉思,她霍地抬头,不知为何这打斗声让她心里有点不安,那种不安像一条虫子一样在身体里直钻。很快地那些人冲到她这边来了,很明显的一群黑衣人在围攻几个人,这不算什么,最让人气恼地是,这几个人当中还有一个十六七岁的男孩子,而且黑衣人的目标是那个孩子。 “公子,快走。”护卫挡着黑衣人,朝着少年大喊。少年却没走,因为那几个人不只是他的护卫,更是他的朋友啊。 “夏风,要走一起走。”少年舍不得几人,他们是他在那个地方唯一的知心朋友,所以他不能放弃他们,所以他决定留下来。但话才刚说完,银光闪来,他一惊往后闪去,却狼狈地跌在地上,那个人正要抓紧机会再刺下去,但剑刚扬起来,就无声无息的躺下了……就在少年的面前。 “你没事吧。”非梦扶起少年,轻柔的问。 少年呆呆地看着她,情不自禁地喊:“银蝶姐姐。” 非梦听了只是一怔,然而身后的风声让她叹了口气,早知道就不甩掉那些人了,她不喜欢动武,一点也不喜欢。 “小心。”少年惊呼,正想推开她,但非梦却在剑快刺到她时,左手快如闪电般的探出,只是眨眼间,那人已倒在地上。 “公子,你没事吧。”夏风奔进两人,谨慎的挡在二人中间,他很诧异公子为何会让这女子近身,他一向与人保持距离的,在任何情况下都是如此,没想到他会让这个女子扶他,为什么?但现在他没多余的心思考虑这此,这女子出现的实在是太巧了。 非梦只一眼便看出夏风此刻的想法,也没说什么,面向黑衣人的包围,她皱眉看向黑衣人,“黑木堂。” 黑衣人听到她看出他们的来路,有点得意黑木堂在江湖中的名声。但她竟然杀了……他狂傲地又愤恨地说“你杀了我们黑木堂的人,今天就别想活着离开。”不为那些人,只为了一口气。 非梦冷笑道:“是吗,一个小小黑木堂也敢在我面前放肆。”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黑衣人气极了,为她冷傲轻蔑的语气。 非梦闭眸,再睁开时,她眼中寒芒不再隐藏,“滚。” “姑娘……”少年担忧的扯住她的衣袖,非梦未回首,只是摆手示意夏风扶着少年,见夏风扶住他后,她向前走了二步,面对黑衣人。 “哈哈……简直是笑话,我堂堂黑木堂会怕你一个小女人。”黑衣人大笑,并没有看见非梦眼中的冰寒,否则他也不敢如此。 少年看黑衣人慢慢围了上来,示意夏风小心照应这眼前的女子。 非梦冷笑,众人还未看见她出手,周围的黑衣人,除了大笑的黑衣人,全部倒在地上了,无声无息没有痛苦。但黑衣人就不同了,他持剑的右手和全身武功被废,他引以为傲的东西在一瞬间就没了,黑衣人左手抓着右手,恨声问;“你到底是谁。” “回去告诉张冰文,‘灵居’非梦等着他来解释。”非梦冷冰冰地看着他。 黑衣人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刚走了几步,就听到非梦的声音再次响起:“还有,别让我再看到你们接手有关这几个人的事,否则别怪我下手无情。”黑衣人狼狈的身影慢慢地消失。非梦回首,见几个人望着她,表情各异,有的惊讶,有的钦佩,还有的是防备。 非梦低首,正好瞧见夏风隐藏的腰牌,她一惊,看向夏风又迅速看向少年,是他吗,真的是他吗? 夏风看见她惊讶的眼眸,又见她眼眶微红地看向公子,不知道她为何有此转变,刚才虽只有一瞬间,但那样的冰冷,那样的无情的杀人手法,让他看见了一个活在人间的修罗,但此刻她却激动的看着公子,为什么? “你……你是从京城来的。”非梦声音嘶哑的问。 “咦……姑娘怎么知道,你怎么……”看着她微红的眼眶,少年赵祯看着非梦,不解她为什么激动。 “你们来江南找人?”非梦很快地恢复平静的问。 夏风和赵祯对望一眼,夏风知道‘灵居’的力量,如果要她们帮忙找人,可以很快找到那个人,况且,黑风提过想请‘灵居’帮忙的事。 “姑娘是‘灵居’的人。”夏风望着非梦,他虽知晓江湖中的事,但对于一向神秘的非梦还是不知道的。见她点头又道:“我们公子想请姑娘帮忙找一个人。”赵祯看向夏风,共事已久的默契让他了解,眼前这女子必不简单,否则夏风不会这样要求。 “找人……”非梦结结实实地愣了一下,她没想到夏风会对第一次见面的人说这样的话。 “是的,找人。”夏风肯定地说。 “不,我不会帮你们找,你们还是回去吧。”非梦摇头拒绝,脸上有抹苦笑,最近是怎么了,‘灵居’都快成为寻人组织了,黑风如此,眼前的人亦是如此。 “为什么?”夏风还没开口,赵祯就脱口而出地问。 “因为……我不想帮。”非梦喃喃低语,让听到的人又伤感也心惊。“所以,皇上,回去吧。” “你……你……怎么会知道……”众人大惊,特别是赵祯,夏风飞快的护在赵祯前面。 非梦右手举起夏风的腰牌,夏风低头看向腰间,空空的,一丝冷汗自额际滑落。“一品御前带刀护卫,能让他称公子的人没有几人,而且先皇只有一子。” “你怎么知道这些的。”赵祯忙不迭的问,这是宫中密史,一个民间女子竟然知道。 “回去吧,不然今天这种事还会上演,到那时……” “你会救我,对不对。”赵祯开口打断她的话,不知为何,他就是相信如果再遇到这种事,她一定会救他。 非梦顿了下,才无奈地开口“这次是幸运,我不能永远跟着你的。” “但你一定会想办法保护我对不对,蝶儿姐姐。”赵祯抬头看着她。 非梦一震,转头看向他,见他红着眼睛看着她,她别开脸,“你认错人了,我不是银蝶公主。”说完转身正欲离开。 “我没说蝶儿姐姐就是银蝶公主。”赵祯脸上的笑更明显了,真的是她,是姐姐。 “你……”非梦生气了,但她不能承认,转身往城内方向走去。赵祯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 黑木堂,韩虎气极地冲进义父的房间,张冰文看着他那张气红的脸及断手,大怒,“韩虎,是谁伤了你。” “堂主,她自称说是‘灵居’的非梦。”张冰文一震,回想起四年前那次血淋淋的教训,那样的杀人手法,那样的残酷。 “她……她长什么样子。”张冰文心惊胆颤地问。 “她脸上蒙着白纱,看不太清……不过她出手非常快……”韩虎吞了口口水,现在他才有时间害怕。张冰文白着脸没说话。 “堂主……堂主,你要帮我讨回公道。”韩虎让靠山帮他报仇。 “讨什么公道,你……你怎么会去惹她呢。”张冰文跳起来怒吼。 “堂主……”韩虎迟疑地喊,怎么回事,以往不是谁伤了黑木堂的人,堂主不是绝不罢休吗? “你……你……唉,韩虎,你能活着回来,是她心情好,不然……”张冰文摇摇头,韩虎惹谁不好,偏要惹一个煞星,“她有说什么吗?”不然她不会只是废掉韩虎的右手与武功。 “她说让您去给他一个解释,还有……就是让我们放弃这件任务。”韩虎小心翼翼的说出来。张冰文欲向外急奔而去,但他又回过头来,看向韩虎那张不甘的脸道:“韩虎千万不要想着报复,不然到时不止她不放过你,黑木堂也不会放过你。” “为什么。”韩虎惊问,堂主向来疼他,但此刻堂主竟然…… “因为到时她会毁了黑木堂。” “堂主,她到底……” “她就是四年前的那个人。”张冰文说完转身离开,而韩虎则楞在那里,四年前的那个人,他脸色发白,想到两人相似的眼光,他不由地打了个冷颤,一丝冷汗滑落,天呢,他竟然去惹她,幸好她只是废掉他的右手与武功。 第三章 非梦在卧房内的梳妆镜前梳发,脸色有点阴沉,这几天一直重复着同一个动作,天天在梦中挣扎,梦中的她一直是最快乐的,但有一天,她的父母却把她叫了过去,对她说他们也没把握能把眼前的危机化解,所以要把她和母亲送走,但是母亲就是不肯走,甚至以死相谏,到最后父亲没办法,只好让他最信任的奶娘带她离开。她不懂,父亲为什么要把她送走,为什么? 她一直无解,直到后来,奶娘为了救她而倒在血泊中,她就好恨,却也知道她没权利恨也不能恨。那是她的至亲啊,心痛又无奈之下,她被黑衣人逼下悬崖后,被另一个黑衣人救了,却仍伤到了头部,失去了记忆。但她没想到八年后,她再次碰到了那个黑衣人,也就是她的师父。 十四年前遇见师父,是她苦难的结束,六年前再次遇见师父,是她苦难的开始。她闭上眸,眼泪从脸颊滑落。“砰”的一声,门被撞开了,非梦回神转眸望去,只见何飞立在门口,双眼愤怒地望着她。 “怎么了,师兄。”非梦启唇低语。 “师妹,几天前在断情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何飞严肃地问。 非梦抬头看向他,良久才道:“我动用了内力。”她坦然招认,对上何飞担忧的眸光,良久才愧疚地别开眼,“对不起,师兄。” 何飞瞪着她,听到她软语道歉,心中的气早已不见踪影,心中只剩下无尽的担忧。“师妹,答应我,不要再动用内力了,好吗?” 非梦看着窗外不语,其实不是她不珍惜自己的生命,但有太多事,身不由已,她承认那天在断情崖她是冲动了些,但是,她不想让别人知道断情崖究竟有着怎样的秘密,如果师兄知道另外一件事的话…… 忽然喉头一股熟悉的血腥味弥漫,她强压下去,脸色在一瞬间变得苍白,何飞才想着怎么劝她才好,她知道师妹的固执,她不开口,就表示她并没答应,该怎么样才能保住她呢。何飞累踱到窗边,没发现她的异样。 “师妹,我们回天山好不好。”何飞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带着她回天山较好,因为那里有师父精心为她设计的疗伤圣地,他也可以趁此机会去翻阅师父的医书,不必担心师妹又在外面出了状况。 “不,我不回去……噗……”终于忍不住地低吼,却让她隐藏的伤势一下子爆发出来。 “师妹……”何飞一惊,身形一闪上前搂抱住她,怎么会这么快就复发了,不可能的,怎么会……不行,他一定要带她回去,无论用什么方法…… “师兄,答应我……放弃你心中的想法……”非梦抓紧何飞的衣服,强撑起意识地要他承诺,他们一起生活了六年,彼此之间一点眼神转变都能让她知道他在想什么。 “师妹,我不能……”何飞挣扎着,不想答应,若答应了,就可能把她送阎罗王的手中啊! “师兄,放弃……不然……我……现在……”她每说一句话就会更吃力,喘息声在整个房间里显得太过明显。何飞望着她,不想放弃;但看着她忍痛和着急的表情,他心疼。一直以来,他都把她当成妹妹一直在照顾。 “师兄……”她的嘴里又流出血,把她的白衣都染红了,但她还是努力的撑起意识,不让自己晕倒。 “师妹,你该休息了。”何飞扶住她,她的病他一点也帮不上,不能帮她输内力,不能给她吃药,不能让她减轻疼痛,也只能陪她痛,那种痛是对至亲无法好好活着而痛,是那种无能为力的痛…… 抬首对上非梦祈求的眼眸,最终他只能闭上眼,点头。他没看到师妹欣喜的表情,因为她来不及表达,就已经晕了过去,脸上是放松的表情,而她仿佛听到了死神的声音…… 肖海平立在断情崖悬崖边上,近几年来,他努力扩大自己的势力,努力地去做自己不喜欢的一切,但还是没找到她,梅儿脸上的失望也慢慢地由希望变成了绝望,让他看到了不由得心疼与心痛。心疼她的执着,心痛着她的憔悴,小蝶,你到底在哪,你真的不在了吗? 他闭上眼,仿佛还听到那个彩蝶般的少女在他身边绕来绕去地嚷嚷着:“肖大哥,你做我大姐夫好不好。”那时他满心感激上天,让他同时拥有爱人与亲人。在他心中,任梅是他最爱的女孩,而任蝶就像妹妹一样,他想保护任家人,只因他是个孤儿,从来没有家人的感觉,是她们让他有了家人,现在却…… 肖海平猛然转身,看见身后一个白色的身影,她只是站在他身后三步远的地方,不动亦不语。肖海平惊出一身冷汗,她是谁?为什么会在这儿?他怎么没发现她的到来……许多问题在脑中飞快旋转。“你是谁?”肖海平终于忍不住地问。 白衣少女看向他,又转向远处层叠起伏的山峦,良久才开口道:“肖海平?” 肖海平一怔,不懂她眼中的情绪,也不懂她为何认得他;他不自大,也知道自己在江湖中小有名气,但不致于每个人都知道,而且眼前之人分明是张陌生面孔,恐怕是初出江湖之人。但认得他…… “姑娘是……”肖海平望着她冷凝的眼眸,直觉得她像一个人,但她的眼神不像,那个人的眼神永远都是清澈明净的,但眼前的女子眼神冰冷,没有半点生气。 “不重要,我来……是想请你转告任家几位小姐,小心江记仁。” “江记仁,‘幽灵庄’的主人?”肖海平怀疑地问,不记得任家与‘幽灵庄’没有任何过节啊。 非梦点头道:“六年前,江记仁曾到任府去提亲。”她提醒道。 肖海平听到后,先是一怔,眼中有着担忧,跟着怀疑地抬眼看着非梦。“你到底是谁,怎么会告诉我这些,还有,你是怎么知道六年前任家的事的。” 非梦望着他认真的脸孔,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这些年她第一次笑得开怀。未来的姐夫还是和六年前一样,每当提前任家,他就会拿出前所未有的专注,也分外慎重。“放心吧,我没有恶意,江记仁是我此次的猎物,不是任家。”忍不住地,非梦恢复了以往的幽默。 “是吗?”肖海平怀疑地看着她,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她的笑声好熟悉,是谁呢? 非梦轻笑,转身离开:“红尘俗事,是梦非梦也。”人已经不见踪迹,声音仍飘荡在山林间。肖海平一震,低喃道:“红尘俗事,是梦非梦……”怎么这句话这么熟悉,突然脑中闪过一个影像,他一脸惊惧地低喊出声:“‘灵居’的非梦居主。” 最近不知怎么搞得,他成了断情崖的常客,望着不远处的山峦,他心中的痛那么明显,但他却是快乐的。没错,快乐……六年来,只有来到这里,他心里才会快乐,他才会有温柔的表情。他知道每当来到这里,他激动的心情总会得到平复。望着远山,他停下脚步,如同以往一样,他的心情很快地平静下来,他知道小蝶是他的救赎,他来这里,只是因为这里离她最近,也是她最后驻足的地方。不去想她的离开,不去想她的死,好像这样,小蝶就可以再回来,然后对着他甜甜喊声“星哥”。 寒星轻笑,想起了以往有小蝶陪伴的时间,那八年中,是他最快乐的时光,有蝶儿陪着,再痛苦的、再枯燥的事也会变得快乐而温馨。但如今她不在了,而他就像是失去水的鱼,真的快活不下去了。他闭起眼眸转身,习惯性的将手伸向石壁,他以为他会触摸到小蝶留下的剑,但……什么都没有。 怎么会没有,他睁眼,上次他来时,剑还好好的在这儿,而且……他看了看石壁周围,这分明是一个武功高深的取走了剑,连他都做不到的事,究竟是谁?为什么拿走蝶儿的剑?为什么?脑海中闪过几天前他下山时看到的那辆马车及那名马车内的蒙面白衣女子,是她吗? 任家几位小姐听说有人在杭州西湖那里看到神似任蝶的少女,就天天呆在那儿找人,但仍一无所获,在而且几人累得要死,灰头土脸的,但她们却拥有了笑容,她们笑着耐心地找,笑着和另外二人说笑,因为有了希望,她们不知道会找多久,但她们知道小蝶还活着,那就够了。 非梦躲在西湖边的一颗大树上,来往的人并没有多少心思抬头看她。她看到任家几位小姐的笑容,与几天前跟她所见的表情有了天差之别,看着她们见人就问关于那个人的形踪,她心中真的很痛,她真的错了吗?一滴泪不知不觉间落下,她自问也自责,泪水不住地滑落,她却无力去管,心痛成了她此刻唯一的知觉。 “谁……谁在上面。”下面传来熟悉低喊声。非梦垂眸对上熟悉的眼眸,她低叹,手一挥,轻轻飘落在地上,无声无息,连身上和地上落叶动也未动。再抬眼,对上了一副惊疑戒慎的眼。 “你是谁?”任寒低喝,这人是谁,好大的本事,这几天她一直觉得有人在暗中观察她,初时以为是错觉,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特别是今天,她感觉到那偷窥的视线似乎带有浓浓的自责,让她好惊讶,于是她便顺应感觉走到了这颗树下,但还未来得及找人,却被一颗眼泪滴落在手背。 “我……”非梦背过身把眼泪擦去,转过身来,直直地望着任寒,把她从头到脚看个仔细,她好像过得有点不好,比以前瘦了很多,是为了找人?还是她又忙于繁杂事物?以前的她也常常忘记吃饭,她会做些拿手小菜,然后亲自送去给她,因为如果交给下人,她就会发脾气把人吼走,直到她忙完;但如果是她送过去,她一定会吃,因为怕她难过,怕她伤心。 那个时候日子虽平淡,但却也是幸福的。 “你是谁?”任寒平静地问,如果是以往,别人这样看她,她早就把人吼走了,但这几天,她心情很好,不想跟她计较,重要的事,她看她的眼神充满了关切,还带着忧伤,为什么? “你瘦了。”非梦低喃道。不敢相信,她问她是谁,她竟然回一句你瘦了,这算什么,她又怎么知道她是瘦了还是胖了……不对,她怎么知道她瘦了,她又是谁? “寒,你怎么了……这位是……”任梅走了过来,后面还跟着任雪与肖海平。 “没事,大姐,她……”任寒也不知道她是谁,她似乎不愿意说。 “非梦。”肖海平接口,她是几天前那个在断情崖的蒙面白衣少女。几人惊讶地看着她,非梦没开口,只是仔细地看着几人,发现四人全都瘦了,而且脸色不是很好,她无言地别开头。 任雪看着眼前的人,六年来从未有过的冲动支配了她,让她好想抱抱她,但…… “居主,你吩咐的事有眉目了。”水莲无声无息地来到她身边,恭敬地禀报。 非梦回眸,看着眼前的四人,良久,她才转身,向‘灵居’的分舵走去。 “等一下。”任寒开口喊住她,水莲挡在她身后,不让任寒靠近居主。意外的是非梦停下了脚步,水莲诧异的站开身。 “你……可不可以帮我们找一个人?” 非梦一怔,帮忙找一个人,多熟悉的话呀,不久前,那个自己所救的小男孩也是这样要求的……在她坚决否认自己不是他要找的人后,他认为她一定认识他所想见的那个人。如今又有人来请她找人,非梦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转身离开,“再说吧。” 几个人怔怔地站在原地,原以为她会不理,没想到她却回一句再说吧。为什么?几人互看一眼,任雪望着她的背影陷入沉思。 “梅姐……梅姐……”一大早,杨寒星就冲进了任家,以往的沉着不见了,冷静自持的表情也好像从来不存在过一样,此刻他的表情简直可以用惊喜交加来形容,让任家的几位小姐不由得也提起心来。 “寒星,怎么了。”任梅静下心来问。 “梅姐……小蝶……小蝶的剑不见了。”寒星惊喜地说。 “什么……”任家姐妹大惊,小蝶的剑不见了,这怎么可能,当今武林能取出剑的人几乎没有,如今剑却不见了? “是真的,昨天我已查看过,剑是被人用极高的内劲取下的,此人内力极好,而剑的周围也无任何毁损。”杨寒星详细的说着昨天自己查看的情况,这就说明取剑之人是个武功极高之人,但是小蝶的剑也不过是一把普通的剑……因为当年她的坚持,是不可能有人会费那么大劲拿那把剑。所以,取剑之人肯定认识她或是受她之托来取剑,还有一个可能就是她本人取走了剑,这可能吗? 几人对看一眼,任寒首先开口,“昨天我们碰到了一名白衣蒙纱的女子,她……” “‘灵居’的非梦对不对。”寒星直觉得地开口,是她拿走的剑吗?那天在断情崖山脚看到的人是真的,那天她真的去了断情崖? “是的。”任寒看向众人,“而且那几天我一直觉得有人在跟踪我们,特别是那天,我感觉到她就在那附近,于是我过去查看,谁知……” “怎么样了?”几人追问。 “我……看到她在哭。”任寒开口,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没人开口。良久,杨寒星才开口道:“你们有没有觉得她很像一个人,但又不太像……我也不知该怎么说好?”杨寒星转开脸,不想让自己的期待去伤害大家,但又忍不住想找人分享…… 众人只是对望着,用眼神来交换信息,大厅不在有交谈。 西湖河岸边,最近不知怎么一回事,非梦常常来到这里,大概这里是与他再次相遇的地方,也或许在这里她见到了六年未见的家人,不论是什么原因,她常常不知不觉间就会走到这里,春风轻轻地吹来,舒畅无比,但她的心却仍在黑暗中挣扎,抬头望着走来走去的匆忙身形,她要自己微笑,却笑不出来。突然身后的气流让她身体紧绷,有人来了。 “非梦姑娘。”黑风轻唤,从那日在此地见过她之后,他一直渴望能与她见上一面,与她详谈,希望她能助自己一臂之力,但是他连‘灵居’的分舵在哪都不知道,也见不着易水寒与罗秋愉两人,只好边找边等。非梦转身,望着他,锐利的眼神仿佛望进他的灵魂深处,让人不由得颤栗。良久非梦才收回眼神道:“随我来吧,我带你去见一个人。”说完,转身离开。 “悦来客栈”高朋满座,人人皆衣着不凡,在这来往的人群里,几名衣着平凡但气质高贵的人坐在客栈的一角,静静的吃饭,在这热闹的时刻,有人自门外走了进来,掌柜的一看见是个白衣少女,立刻走出柜台,向前招呼,“姑娘。”隐约间还可以听到其中的颤音,非梦只是看了他一眼,又向四周瞄了一眼,转身走向角落。黑风跟了上去,结果在看到某张熟悉的脸时,登时楞在原地,动弹不得。 “梦儿姐姐。”赵祯快乐地叫,随即看到她身后的黑风,苦着一张脸道:“你还真的是一点都不想让我留下啊。” 非梦别开眼道:“你有你的身份与责任。” 赵祯不答话,只是倔强地转开头看向窗外边,眼眶隐约可以看见泪光。二人对视着,黑风也只是来回看着二人,呆楞在原地。 “唉……”非梦轻叹,转过头看向眼前倔强的人儿,“你听话,我只能保护你一时,没办法……” “找不到她,我决不会回去的。”赵祯仍是强硬地回答,“就算死我也是一样的答案。” “你……”非梦没办法了,其实她多的是办法让他回去,也多的是办法让他无法再靠近她一步,但她不忍心看他伤心。 黑风好惊讶,如果按照皇上以往的个性,他不会如此示弱,但他却在非梦面前红了眼,作为一个君王,他有着他的尊严与骄傲,但此刻……为什么?还有,据他这阵子的调查了解到,‘灵居’的非梦居主,从来没有人能在她面前敢如此大胆地说“不”字,但皇上不只说了一次,而她却未动怒,只是无奈,这又是为什么? 但不论是为什么,此刻主子就在面前,他已经发呆了好久,再不见礼……他赶紧躬身行礼,只是还未行动,皇上就摆手示意免了。 “你在这里继续等吧,我走了。”非梦说完转身欲离开,但在转身一瞬间,她眼角看到的情景……他的眼泪,他的痛苦,让她无法就这样离开。良久,她咬牙准备离开,但……但…… “跟我走。”说完抓起那个眼泪快掉下的人就走。 “喂……”赵祯的属下还未开口,就被一句“不许跟来。”给定在原处,因为那句话是主子喊的。 两人来到客栈内的雅房,非梦“砰”地一下把门打开,气冲冲地走了进去,赵祯跟了进去关上门。 “你到底想怎样。”非梦难得动了怒,她担心啊,让他回去他怎么也不肯回去,他的身份又让他随时在危险中度过,如果不是住在“悦来客栈”,他或许早已不存在了,但他为什么不懂?还好“悦来客栈”是‘灵居’的一个小连络点。 “我在等她。”赵祯平心静气地说。非梦身子一僵不语。 “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她不敢来见我,但我却只想告诉她,不论她遇到了什么事,不论她心里有怎样困惑,只要她回来,只要她叫我一声弟弟,就算要我承受什么我都愿意。” “你怎么知道她遇到了事。”非梦终于冷静下来了。 “感觉,别忘了我们是姐弟。” “不行,如果她回来了,就又增加了一个人的痛苦,她不能这么做。” “但我却希望她这么做。” “回去吧,她不会见你的,她会远远地祝福你的。” “我不回去,见不到她我不会回去的。” “该死,你给我回去,别逼我……” “你为什么就是不懂,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我都愿意陪着她,哪怕不能保护她,我也愿意与她共生死。” “共生死?”非梦跌坐在椅子上,现在她终于明白了父母为什么宁愿自己死,也不愿她出事,因为爱之深,宁愿她独活,如今她又何偿不是呢。 “可是……可是……如果她刚回来不久又要离开你还要认她吗?” “我认,如果她认为那个地方是个束缚,我愿放她飞,但就是不要让我空对着母亲的画像想象着她的样子,这样会更痛苦。” “怎么可能是束缚,只是……只是她命不长久啊,连她自己也不知到何时啊,你明不明白。”非梦看着他,那眼神中有着太多的痛苦与哀凄。 “我很坚强,而且御医……” “没用的,她的医术都救不了自己,这世间还有谁可以……” “梦儿姐姐,就算是只能相聚一刻,我也是高兴的,不管将来怎么样,我只是希望她不要把我排除在外,让我知道她的情况,哪怕不能帮上忙,我也想知道,你懂不懂这种感觉。” “不,我不能啊,你是我……我不能。” “那么,如果是我快死了,你会抛开我吗?”赵祯用另一种方法问。 非梦看着他,那双早熟的眸子,让她心疼也心酸。 “不,我不会抛开你的,祯儿,对不起。” “没关系的,只要你认我,其它的事不重要的,对不对。” “祯儿,对不起,我以为是对你最好的,结果……对不起。”非梦抱住了赵祯,两姐弟终于相认了。良久非梦才抬手为赵祯擦掉眼泪,道:“祯儿,你先回京好吗,我……这边的事还没了,等结束了,我进京去看你,好不好。” “我明白,姐姐,你是怕那些人对任府不利,你放心,不论你在哪,只要让我知道,我就安心了,你希望我回去,不希望我有危险,我都听你的,明天我就回去。”他从腰间拿出一个金牌,递给她道:“这是我的金牌,见到它就等同于我亲临,如果有需要到官府的地方,就拿它去吧。” “祯儿,我听说皇宫内有宰相他想……” “没事的,我有堂哥帮我,不会有事的。” “祯儿,姐姐也不想被你排除在生命之外,明白吗?”非梦认真地看着他,赵祯认真地点头。 从那一天起,非梦的心情明显好多了,众人也感受到了,最近居主总是不由自主地笑,虽然极浅极短,但仍是笑了,众人一开始还吓了一跳,相处六年了,众人从未见她笑过,但她最近却常常笑了,还有几天前那个莫明其妙的少年,居然让居主心甘情愿地去送行,而且还一副比任何都熟悉的表情,让人心不爽,但也忠心感谢他能让居主开心起来,居主给人的感觉一直是哀伤的,但这几天居然没有以往的那种表情,众人暗暗心喜。 非梦坐在“悦来客栈”,这是她最近的另一个习惯,没事总来这边跑,一开始掌柜的还以为自己做错什么事,让主人天天往这边跑,但最近也习惯了,因为非梦下令让他装作不认识她,虽然掌柜的有疑惑,但仍不敢多问,这天非梦来到悦客栈,人已经满了,但掌柜仍是给她留了雅坐,所以她坐在那里,看着街上人来人往的背影,想起祯儿,她忍不住又有了想笑的心情,心里暖暖的。 忍不住又想起弟弟临走前说的话,“银蝶姐姐,就算是只能相聚一刻,我也是高兴的,不管将来怎么样,我只是希望你不要把我排除在外,让我知道你的情况,哪怕不能帮上忙,你懂不懂这种感觉。”那么,那一家人被她排除在外了吗?对祯儿一个初相认的亲人而言,他都有这种感觉,那么……她脸色突变,又想起祯儿临走时,他告诉她,“姐姐,不管你决定做什么,但都别让自己后悔,有些事,错过了就在也无法弥补了。”她想让自己后悔吗?她问自己,答案是:“不想。” “姑娘,可以和你同座吗。”一声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非梦抬头,看见是一身蓝衫男装打扮的人,是她,非梦在心中惊讶道。 这时掌柜的跑过来道:“对不起,这位公子,这位姑娘她……是。”掌柜本来只是离开一下,没想到就有人闯到非梦那儿去了,想把人赶走,但非梦用眼神示意他离开,他只能点头离开。 “请坐。” “谢谢。”蓝衫男子轻笑着道谢。 非梦没答话,只是把脸转身窗外,这时身边的人开口了,“姑娘,你为何蒙着面纱啊。” 非梦转眸看她,这不是一个初见面的人该问的问题吧,虽然她认识她。 “在下只是好奇。”她解释。 “我也很好奇,你一个姑娘家却穿男衫,为什么。” “这……你看出来了。”对面的人假装尴尬地问。 “你早就怀疑我看出来了。”非梦点明事实,眼前的人性格如何她会不知,只是看到她的身形,心中仍忍不住心疼,叫来小二上菜。“炒素什锦、冰糖湘莲、腐乳冬笋,快点弄上来。”小二转身离开。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些。”来人眼神锐利地看着她,她转开头道:“我喜欢吃的。”是的,近几年,她总是无数次的煮过她们爱吃的食物,然后一口一口地吃下去,假装她们在吃她煮的东西,这样她就会快乐一点,而她也慢慢地习惯了这些食物。 菜上来后,两人不在交谈,非梦只说了句随便用,便自已吃了起来,而来人只是看了她一眼,也跟着吃了起来,两人之间虽不交谈,但隐约间非梦那股冷然气息也收了起来。但好景不常,非梦放下碗筷,对面的人一怔,也跟着放下,这时只听到外面有人喊,“三小姐……老夫人……老夫人刚才吐血了。” 对面的人一听,立即起身向外冲去,现在她没兴趣与她猜谜了。 任府,任雪来不及换掉一身男装,便往母亲房中奔去,走进房内时,只见二位姐姐正和大夫在讨论母亲的病情,她走过去,“梅姐,娘的病……”任梅看了她一眼,没做回答,三姐妹心知肚明,任雪向床边走去,这时门外身影一闪,走进来一位白衣蒙面少女,看着屋内的情形,她眼中的神情一闪而过,在众人意识到之前,她走了过去,立在床边的任雪以为是姐姐,所以轻侧身让开,但一道白影让她一惊,随即看到她按向母亲的脉门一怔,“你干什么?” 非梦没说话,只是看了她一眼,又专注在把脉上,不一会儿,她蹙眉,中毒,怎么回事,还是这种见鬼的难缠的毒,但若再不救她,恐怕也没几日好活了,想到此她不由得吓出一身冷汗,转头对几人道:“我可以救她,但我有条件。” 不等几人问话,她就把话挑明了讲,几人对望一眼,只是望着她,不在乎她的条件,只要能救母亲便成,而且她们有预感,这个条件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也会把她们的生活搞得天翻地覆。 “我要你们在三日内各自成家……”非梦看到几人的表情,笑笑地说出自己的条件。 “什么……”几姐妹大惊,怎么可能是这种条件,她们成亲以她有什么好处,她到底想做什么? “自己去选人,我知道你们都有情投意合之人,不是吗?”当作没听到几人的惊呼,非梦把话说完,在几人不知如何是好时,想要拒绝时,非梦聪明地又抛出一句话。“在你们成亲当天,任蝶会亲自前来向你们祝贺。”没错,这就是她这几天的决定,不否认,祯儿的话让她有了新的认知,但……那个人也只能用任蝶才能引得出来吧。 现在想来,任夫人所中毒也是那个人所下的毒吧,这么做无非是自尊心太强,无法接受当年的耻辱,下毒也不过是牛刀小试,他必定猜出了任夫人生病,任蝶一定会出现,就算她不出现,那也没关系,反正杀人对他来说已成家常便饭。况且,就算任蝶出现了,他也不以为任蝶能对她怎么样。 总之他认定两种结果,任蝶出现证明她还没死,他可以一洗前耻;任蝶没出现,那么他要任家的人陪葬……因为是任家姐妹把他赶出任家大门的。 “任蝶会来。”非梦承诺。 “真的……”几人大喜,小蝶会来那就证明她们坚持对了,但……几人相对看着她,也有忧虑。 “放心,我非梦说话算话,我说她会来,她一定会来。”仿佛看穿了几人的忧虑,非梦大方的给予承诺,接着又道:“她没死,被人救了。” “剑是你取走的吗?”任雪突然开口道。 非梦一怔,跟着点头。反正没什么好隐瞒的,接着又道:“我开的条件你们答应吗?” “是小蝶要你这样做的。”任雪又问。 非梦没回答,只是看着任夫人。 “好,请你快救我母亲。”几人知道非梦虽在江湖中亦正亦邪,但她一诺千金,做不到的事从不承诺;况且……她救了小蝶呢! 非梦点头,从袖中抽出匕首,几人见状大惊,“你们不要乱动。”说完把夫人抱在自己的怀里,拿起匕首一下子划破自己的掌心,跟着又划破夫人的掌心,把两人手掌相对,她开始运功。众人看着眼前这奇异的一慕,心中不觉得打个突。外面的吵闹声与屋内的安静成了强烈的对比,不久,非梦的掌心渐渐被一股蓝色取代,接着渐弱,慢慢地消失不见了,非梦把夫人放好。 “师妹。”喊叫声在屋外响起,是何飞,非梦听到声音,向外走去,她看向高兴的任家三姐妹,因为任夫人醒了,她又掉转头,强压下咽喉的血腥,不是这个时候…… “师妹……”随着—暴吼声,何飞跳到她面前,看着非梦无谓的眼神,他生气了,为什么她总是要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呢,当他在‘灵居’看到雪花时,他就知道这次的事非同小可,因为以往她也只是动用一下内力,但是什么事让她不惜暴露出她是‘寒雪掌’的传人。 非梦轻笑,知道现在不能倒下,“师兄……我们回……回‘灵居’。”她断断续续地说。 “师妹,为何又用内功,你知不知道在这样下去的话,你可能永远醒不来了。”何飞疼惜地问,不是他心狠,有些事她必须明白。“还有你誓言要保护的人呢,你还没找到她们啊。”对于六年前,非梦突然来到他与师父隐居的地方,他很好奇,但无论他如何问有关她的一切,她一概不谈,只是在下山前才告诉他她要找人,并要保护一个人,所以他才多少了解一点,但并不完全明白。 “师兄……我必须得救她……我已经找到了……”非梦喘息着回答,“还有……我……我没有梦想……”她极力控制想晕过去的感觉,她知道如果她不说,师兄不会带她离开。 何飞想骂她,但也知道现在是她病发的时候,看着她苍白的脸色,何飞抱扶住她,“好,我们回‘灵居’。”他知道师妹还不想让自己的事暴露出来,所以他愿意带她离开,但是……他回头望了一眼后面欢笑的人,真的能永远躲得掉吗? 第四章 好美的地方,少女赞叹的想,站在断情崖顶端,看着周围的远山往崖底望去,崖下云雾环绕,看不见尽头似的。她不由得低喃出声:“真想看看崖底是不是一样的美。” “如果真的有那种机会的话,你不会想要的。”后面传来一句回答。 雪莲回过头,呆呆的看着眼前缓缓走过来的人,眨眨圆圆的大眼睛;人还在,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她看到了月中仙子了呢。眼前的她像雪山上的月亮,清冷的遗世而立,看不清容貌,但隐隐有着月亮才发出来的光芒在她四周闪耀着。她有多久没有过这种他乡遇故知的感觉了,自从自己遇见了他之后吧? “你怎么了。”不知道为什么,非梦直觉地不讨厌这个女孩,但她的表情中有着忧伤,那种她很熟悉的忧伤,就像她看见镜中的自己一样,那么……也许她也有着故事…… “没什么……对了,你怎么会知道崖底……”她回过神来,没再讲自己的事,率先转开话题。 “因为我在下面生活了一年。”非梦面无表情道。如今想来,那一年,在谷底苦练武功,日日夜夜不敢松懈,想尽一切办法让自己忘掉痛苦,结果还是忘不掉……她的痛苦并不止寒星带来的痛,还有初知亲人遇难与被抛弃的痛。 想想她还真的很幸运,在刚得知双亲已不在,自己不是任家亲生女儿时,她最喜欢的人却也在同一天急着把她丢开,让她觉得自己只是别人急欲丢开的包袱。所以她承受不了这一切跳下断情崖,却断不了情,反而让自己更痛。 然后她出断情崖后,急欲逃离杭州的一切,却在途中被毒蛇咬伤,在她已经放弃了自己的生命的时候,但她没想到会碰到师父,师父救了她,告诉她既然上天收去了现在她所拥有的幸福,那么在别的地方他会补会所欠她的幸福。她没勇气去等上天补回。而师父‘天山老人’也看穿了她的想法,而开始教她了一些医术,至于‘寒雪掌’也只能说是缘份……那是在崖底时她发现的。 “咦……”少女先是被她的话吸引了,但不知她看到什么,注意力不知被什么转走了。 “有什么问题吗?”非梦见她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看得她自己都有点奇怪了。 “你……你……”雪莲迟疑着不知该不该多嘴。 “无妨,你说吧。”非梦看出她的迟疑,无所谓地道。 “姑娘,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身中剧毒,但是……”看向非梦无谓的目光,她不解地她为何不在乎:“但是,如果是常人中了此毒应该早在四年就发作了,而姑娘却撑了这么久……”这也是她不解之处。 望着眼前不解的目光,眼前的小姑娘不简单哪,很少有人能医出她这身毒,而这小姑娘只用眼看便知道…… “在下非梦。”非梦打量她许久,突然开口道。在江湖上,人人皆把‘灵居’的非梦当成魔头,能避多远就多远,而非梦本身也讨厌江湖中人,能让她自己报出名字的人,都是将死之人。而眼前的小姑娘却让她主动报出名字,而未动任何杀机……为什么? 非梦报出名字纯粹是想看小姑娘的反应,这个小姑娘也是江湖中人,而且是自己看顺眼的人,看她是否也像其它人一样,听到她的名字转身就逃,或是直接杀过来,还是……她能相信自己的直觉吗? “‘灵居’的非梦。”小姑娘怀疑地看着她,眼前的人不像江湖中传说的那样,是个人见人怕的大魔头啊,还是传言有误? 非梦失笑,这是第一个敢怀疑她的人,她点头,看着小姑娘迷惑的目光。 “你不像他们所说的大魔头啊。”小姑娘冲口而出,而后尴尬地笑着,她口中的他们是所谓的传言者。 而非梦被人当面称大魔头也不生气,不知她想到了什么沉默下来,在小姑娘提着一口气等待中,非梦才开口:“大魔头?原来我的恶行已人尽皆知了?” “姑娘,我不是那种意思,我只是……我只是……”该怎么说才好啊,看着眼前白衣女子眼中的哀伤,雪莲不知该怎么才能挽回自己造成的伤害。 “我没事,你不用内疚。”非梦开口安抚眼前太过天真的少女,现在她终于明白自己为何对她有着好感了,她像以前的自己,率真,开朗,善良,所以她才会喜欢她。 “那个……那个……我叫雪莲,你知道吗?就是生长在天山上的雪莲……”少女有点慌乱地告诉她。 “你生长在天山……难怪……”非梦好像了悟了什么似的。然后看着少女慌乱的表情,轻笑道:“只要你不告诉别人在这里见过我,我就不杀你,怎么样。” “你才不会杀我呢,你不是那种人。”雪莲再次脱口而出,随即又呆住。 非梦楞了下,回过神只是深深地看着雪莲,良久才转身离开。 “别忘了我说过的话,欢迎到‘灵居’来玩。”声音飘散在空中,人已不见踪迹。 雪莲望着她消失的方向,总觉得她的气质与自己差不多,还有……她们是不是见过面,为何她总觉得她很熟悉,熟悉到让她忘了对方也不过是个陌生人,自己就冲口而出告诉对方自己的一切…… 杨寒星觉得最近他做什么都很无力,因为……他不自觉得笑开了,小蝶快回来了,这是任家传出的消息,这个消息在江湖上被传得沸沸扬扬,最新话题是任家小女儿要回任家,为任家几位小姐大婚庆祝的事,而这消息一传出去,任家这几天热闹无比,人人争相登门拜访,有的只是想看一下,这几年任家几位小姐找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有的纯粹是来探望,也有看好戏的人。 断情崖上,寒星立在崖顶遥望远山。以往,在这断情崖上,他所有的情绪总能平复,就好像以往一样,那断小蝶陪在他身边的日子一样。但这次,他的心却不在平静,蝶儿要回来了,他高兴地想着,“回来”这个快乐的名词,回来,多好的两个字,但却是大家足足盼了六年啊,到时他一定要向蝶儿道歉,一定会告诉蝶儿,不管未来怎么样,他仍想保护她照顾她…… 如果他真的向小蝶去道歉的话,如果他把这些话真的告诉小蝶的话,任蝶一定会彻彻底底地放手这段爱,因为……可悲的是,他到现在也还只是以为小蝶的离开是因为他的拒绝,伤了自尊而离开的。 这时,身后突然走来一抹白影,她看着杨寒星,这是六年来,她第一次真正地看他,还是和以前一样,他一点没变,俊美斯文的外表没变,成熟稳重的性格没变,他还是那个陪任蝶走在星空下的寒星,他还是任蝶追求了那么多年仍未追得上的星子,他几乎没有任何变化……变得只是他的行事作风比以前更成熟稳重了许多。 反观她,变了好多呢,多到连她自己也认不出她就是六年前的那个人了吧。是的,她仍爱着他,但那又如何,六年前,当她还是自由自在的彩蝶时,他没爱上她;六年后,当她顶着公主的头衔时,被深宫高院束缚住时,他更不会爱上她…… 因为她知道他是多么在乎自由,多么想游历天下的名山名景,一旦爱上她,等于放弃对这些的坚持,更何况……她垂下眼,她不再是以前的任蝶,那个天真无邪的女孩;任蝶,已经死了。 “如果我要杀你,你已经没命了。”冷冷的声音在夜空中响起。 寒星回首,看到一袭白衣的非梦,对于她的话,他也只是笑笑地没做任何解释。第一,她说的是实话;第二,他这几天心情很好,不想计较那么多;第三,没必要向她解释。还有一个原因,连他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你今天怎么会来这里。” “我来,只是受人之托。”非梦冷冷地答道,看到他的笑,好像又回到了六年前,那个总是笑着包容她一切的少年。 “受人之托?”是谁好大的本事竟能让非梦来做说客,他不是不知道非梦的难缠,最近他有意探听非梦的消息;所听到的却是一些似事而非的事。 “寒星,你问‘灵居’的非梦?”一脸惊恐的朋友瞪视着他,好像他头顶突然多长出了一只角一样。 “非梦这个人呢,亦正亦邪,有时她为了救一个人可以拼上全部心力,有时候只要别人一句话不对就会要了对方的命。怎么说呢,如果她选的是正道的话多好,唉……”一脸惋惜的朋友摇头道。 “寒星,你打听我们居主做什么?”易水寒一脸诧异地望着他,寒星这个朋友实属难得,但他们居主不能有任何差错,他一点也不允许任何有对居主不利的想法,而寒星又是正义之师的一员…… “寒星,虽然伤人,但我仍得说,别把居主想成六年前的人,也不要把已不在的人强加在居主身上。”罗秋愉语意深远地对他说,这些日子居主和杨寒星之间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只是不说罢了。 “知道吗,四年前她竟然一个人毁了黑木堂的总舵。据说当天黑木堂血流成河,而她却毫发未伤。”朋友吞口口水,眼里的惊天动地恐惧那么明显,“天,好可怕,当时她还是笑着的杀人,你相信吗?她一直笑……” “那个人就在‘灵居’门外等了七天,而非梦却从未出现过,最后那个人毒发身亡了,没想到那个女人的心竟然这么冷血、残酷……” “对。”非梦回答,看他的表情也知道他在想外界对她的评说,以往他的一个眼神变化,常常都让她能准确的猜到他的内心在想什么,六年来仍未有什么变化。也不想费事地告诉他是受谁之托,因为根本没人要她来找她,她心里却清楚地很是为谁而来……那个人就是……“我想知道,你刚才是在想任蝶的事,对吗?” “是的。”杨寒星点头,不否认;况且他不认为说谎有什么好处,或许眼前的人能帮他什么也说不定……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在她面前,他竟然说不出谎话来。 “那么你有没有想过,人都会有变化,事过六年,任蝶……会变成什么样子。”非梦试着去点醒他。 缘份让他们无法相守,这是天意也是命运,她曾经抗拒过,也有过不顾一切地想去争取,但他的话打断了她一切希望,她认命了,但她必须看着他幸福,她才能安心的离开。 爱一个人不一定要拥有他才会幸福,而是看着他幸福就足够了。六年前她不懂得这个道理,而今她明白,所以她努力去弥补曾经差点被她破坏他的幸福。而他的幸福,从六年前那一天,就已经寄在祈玉身上了,她争不了……也失去了陪在他身边的资格了。 “别人我不敢说,但小蝶她不会变。”杨寒星肯定道,小蝶善良纯真,无论怎样她都不会变的。 不会变,听到这句话,非梦苦笑,真想告诉她,任蝶不止变了,心也变了,他却坚信他所认识的任蝶没变……也对,任蝶是有一样没变,爱他的心没变,但是却必须放弃,这种活生生的痛对她来讲似乎已经麻痹了。 “小蝶还是和以前一样单纯善良。”杨寒星也不知怎地,看到她苦涩的眼睛,忍不住加强了后面这句话地语气。这刻,望着她,他忍不住相信了她的话,总觉得自己说了这句话,眼前的人或许不会再那么忧伤了。但事实上当她听到这句话后,眼睛却瞬间蒙上了一层不为人知的情绪,是愁……是哀伤……他也分不清楚,却让他心痛。 久久后,才听到轻柔的女音响起。“单纯、善良?”她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听到这句话后的情绪。良久她才抬起头来,冰冷的眼眸对上他的道:“希望你见到她后,不要把现在的她当成六年前的人,那样……你会后悔莫及的。”说完转身离开,当作没看到杨寒星呆住的表情。 望着她的背影,杨寒星知道她说的有理,毕竟六年是一段不短的时间,但他仍愿意期待小蝶还是原来的小蝶。但从非梦话中意思是,小蝶可能变了很多,而且……他闭上眼,只要想到小蝶可能已经不需要他的保护了,他的心揪了起来。再说,非梦有可能认识小蝶,更有可能跟小蝶是至交好友,她的话,有八成是真的。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到时,他该如何去看待小蝶?如何看待非梦? 非梦离开后,就一直走了下去,不知不觉间再次来到西湖边,抬首望着天边的半圆月亮,想起六年来的无所归依,泪水不知不觉得流了出来,浸湿了白纱,晚风吹起她的衣裙,让她看起来像从月亮上下来的仙子一样,迷失在这个世间里。 突然一股血腥味涌上,她强行压下,右手反射性地捂住胸口,最近发作的越来越短了,她知道她的时间不多了,但她不想抱憾一生,所以她决定让任蝶回来,面对所有的人,或许这样就能解决一切,对任家、对弟弟、对寒星。这一切都让她来亲自面对,不管是恨也好,爱也好,她不再逃避。 她不勇敢,但她已拿出所有的勇气来面对这一切。是祯儿的话让她有了面对这一切的决心,不得不承认,这个弟弟,虽然才相认,但却让人不得不喜爱。 他或许是因为在这个世界权利的最顶端,所以很多事他早已看透了,许多事,他的看法与想法让她有另一种对生命的解读。这个弟弟啊,他是经历了多少生死才能看透这一切,在那个权利斗争中他又是怎样的去争取自己生存的权利啊?心脏抽痛,她心疼着那个原本就该备受宠爱却历尽磨难的少年。 “我不想让你们猜测中度日,也不想让你们再这样辛苦下去了。”她底喃,那日和祯儿的话再次在脑海中响起。 “你为什么就是不懂,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我都愿意陪着,哪怕不能保护她,我也愿意与她共生死。” “共生死?”非梦跌坐在椅子上,现在她终于明白了父母为什么宁愿自己死,也不愿她出事,因为爱之深,宁愿她独活,如今她又何偿不是呢。 “可是……可是……如果她刚回去不久又要离开你还要认她吗?” “我认,如果她认为那个地方是个束缚,我愿放她飞,但就是不要让我空对着母亲的画像想象着她的样子,这样会更痛苦。” 是啊,任蝶就这样消失了六年,让任家人就这样一直找下去,不论她们坚持的出发点是对任蝶的爱也好,恨也罢,这对她们来讲确实不公平。她以前怎会不明白呢……不,她是明白的,只是逃避现实的心让她把眼睛蒙住了,不去看,不去听,不去想,如今却只得用残余的时间去面对这一切,对也好,错也好,她……不后悔。 忽然,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轻轻动了下。 “谁……”非梦从沉思中惊醒,警觉地转身向旁边黑暗地树边扑去,而来人却在这种急速变化中,来不及闪开,咽喉已被锁住,而非梦已被过去迷住了双眼,冰冷的眼神,残酷的气息尤如魔鬼。 “小蝶……”来人轻唤,并未挣扎,有点被她周身的气息吓到了,只是她只来得及呼唤出这个名字,就被锁住了咽喉。 非梦听到她的呼唤浑身一震,回神看到来人熟悉的面容,迅速地收回手,脸上有着不同以往的惊恐,见来人向她靠来,她急忙向后退去,“怎么可能是你,你怎么会在这。” 来人只是看着她,她的慌乱与害怕她都看在眼里,“为什么不回来。”来人开口了,却只是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我……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非梦有点慌乱地回道。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你也清楚我在问什么。”来人也就是任雪向前几步,逼近非梦,非梦也跟着往后退。 “我是真的不……”非梦现在只想否认一切,然后逃开这一切。 “小蝶,你还要逃避到什么时候。”任雪打断她的话。看到非梦震惊地看着她,她知道她这几天调查的没错。 “你怎么知道的?”非梦震惊脱口而出。不可能,她自认并未露出破绽,她如何猜到的。她抬头,却对上了任雪一脸痛心的表情。 “还记得你到任家为母亲治病吗?”任雪轻笑问,接着不等她回答便道:“那天你提出来要我们成亲做条件来医治母亲,这原本就没什么,天下间稀奇古怪的事不少,何况向来以最难捉摸的‘灵居’居主,但是后来我又仔细回想你跟我回府途中我对你作的试探与你入府后的反应,我就猜到你就是任蝶了。” “不可能……我没有露出……”非梦语无伦次地说,她的眼神非常慌乱,右手捂住胸口。 “是的,但你知道我是一个非常相信自己直觉的人,所以第一次见你我就觉得你是小蝶。当我们回府时我故意走得很慢……原谅我以母亲为名来试探你,但你却很急的赶到任府,路上甚至不需要别人的指点,好像你对那里好像熟悉到不行,到了之后你又很熟悉府中的一切;当然你也可以说你事先曾调查过,但是当你看见母亲时,你的表情变了,更甚者你不敢留在任府,因为你怕……” “这并不能说明我就……”非梦的表情很奇怪,只是望着任雪,表情不像是承认也不像是否认,但任雪并未注意到这一点变化,因为非梦已冷静下来了。 “是的,所以这几天我以出差为由去查了……”她拿出一支簪子……‘银蝶簪’,这是她从非梦身上掉下来时捡到的。这只簪子就证明了一切,那是任家抱养非梦时,她身上唯一的东西,她一直随身带着,当年她跳崖时,也带在身上的东西如今却出现在这儿…… 非梦转身低头沉思,良久她才抬头道:“我想,你知道的不止这些吧。” 任雪闭了闭眼睛,良久才低哑道:“你的身体……还好吧。” 非梦听到她的话,脸上出现了六年来许久不见的笑容:“雪姐姐,果然瞒不过你。” “我没想到,你原来并未把我们当成家人。”任雪这句话冲口而出,说出来后才发现自己说错话了,忙抬头看向非梦,见到她没起疑,才放下心来。 “对不起,雪姐姐,我……我太懦弱了。”非梦当作没看到任雪担心的表情,她抬起手阻止任雪欲说的话。 “雪姐姐,听我说完好吗?”见任雪无言地点头,她才续道;“谢谢。我怕回去后大家会为了我的事而闹开,甚至于梅姐也可能会回来……我一直让我的担心蒙住了双眼,所以六年来,有关任家的一切消息,我不敢听,只是交代下属去暗中保护,直到最近才……” “原来如此……”任雪低喃,语气中已经有释然的味道了。“那你现在回来,是说明有人要对我们不利,对吗?” “雪姐姐,告诉我,梅姐六年前的那一天,真的去了断情崖吗?”非梦却问了一个与此事毫无相关的问题。她已经可以肯定是了,她跳崖前看到的那抹身影是梅姐……还有杨寒星。但是她要经过任雪来告诉,这样,她才好有勇气走进任家,有勇气来偿还这一切。 “是的。”任雪犹豫了一下,还是告诉了她,因为非梦的表情已经告诉她,她早就知道了。 听到她的回答,非梦突然转过身去背对着她。 “小蝶,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任雪再问了一次,证明了她的坚持。 “雪姐姐那么聪明,不需要听到我的回答,不是吗。不过……我也就放心了。” 任雪听到她的话,心中起疑,为什么她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无力与脆弱,又见她背对着自己,她走过去站到她前面,看到她的表情时神情大变。 “小蝶……”点点朱红已经把面纱染上了几朵妖艳的红花。 非梦抬起右手无力地拿下面纱,任雪看到了六年来容貌没什么变化的任蝶,“雪姐姐,你是否恨小蝶。” “怎么会呢,小蝶……你怎么会这样想……”任雪抱着她,用衣袖为她擦试唇边的血迹。 非梦苦笑着闭了闭眼,良久才道:“因为小蝶只想着自己……”让自己不要后悔,却忘了她们是她的姐姐,不可以用这样的方法让她们去完成……虽然他们彼此相爱。 “不,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们早晚会成亲的,但小蝶……你真的无法医好自己吗?”任雪哽咽地问,好不容易找了六年的妹妹啊,却是受尽苦痛的人儿? 非梦摇头,道;“雪姐姐,先不要告诉梅姐她们,我原本想给你们一个惊喜的……你不知道,我已经决定不逃避去面对你们了。”非梦吃力地说。 “我知道……”看着她嘴角又流出血丝,右手扶着她,左手放在她背上,想输入内力帮她,“没用的,只是让我的病更坏而已。”非梦摇头道。任雪无言地收回手,拿出手娟擦拭她嘴角的血丝道:“小蝶,你休息吧,我不会说的。”她不忍心让妹妹再受折磨,伸手点了她的睡穴。看到怀中沉睡的容颜,她不由得抱紧了手中的温度,无语地问苍天呢! 六年前,任家为任家大小姐办婚礼,却让任家四小姐失踪了;如今任家再次办起婚礼,是三位小姐一起办的,听说是任家四小姐的要求,所以,这次婚礼比起六年前更盛大。 大红的喜字,三位新娘在同一个房间内梳妆打扮,同样的大红吉服,神情却有些忐忑不安,任雪频频安慰她们,说小蝶一定会来,但她想以任蝶的病及她那晚的绝望的表情,她也不太有把握。那天她把非梦送到‘灵居’时,‘灵居’的人还以为是她伤了他们居主,正想找她报仇时,非梦却醒了,她只是冷冷地看着属下一眼,就带着她进去了,后来非梦讲述了这六年的一切,她的神情冰冷而麻痹,好像在说别人的事一样,说到她的病,她也只是说没什么,她早已习惯了在痛苦中知道自己的存在。 那样的痛苦,她闭了闭眸,如果是她,恐怕早已自杀以求解脱了,但蝶儿却这样咬牙撑了过来,她说她的病本来就该在二年前死去的,但是她却活了下来,她说不要再叫她小蝶,她配不上这个名字,任蝶在六年前就死了,现在活着站在她面前的只是非梦,一个连梦都不能拥有的女子,所以她叫非梦。非梦似梦,以往的一切,早已逝去了,如果她们要寻的是过去的任蝶,那么她会离开,现在的她,只是非梦,这是她的选择。 她还说过去的任蝶太美好,她不想把众人心中任蝶给抹杀了,所以,她会参加婚宴,但不保证会留下,如果她们要的是任蝶,她便离开。她还说还有一个人,她必须确定他是安全的。所以这边的事一了,她就要出发去看他,也同时给她们时间。 当时她看着小蝶近乎麻木的表情,她就好想告诉她,不管她变成了什么样子,她还是她们的小蝶,任家的四小姐,但当时她什么也说不口,非梦不让她说,她想听母亲及几位姐姐告诉她,她们共同的心声。 这时,新房的门被推开了,任雪回过神,发现姐妹不知何时已停止交谈,两人看着她,凭借着几十年的默契,她们知道任雪肯定见过任蝶了,而且还有着不知名的心疼与……烦恼。房门开时,几人还以为是喜娘呢,结果却看到一个粉红衣衫的人出现在面前,而且她脸上还蒙了一方白色的面纱。二人对望着,这个时候她来做什么。 “非梦,你……”话未完,便见来人抬手慢慢地绕到右边取下面纱,三人呆住了,是……小蝶。 “小蝶……” “我是非梦,不再是六年前的小蝶了,你们还认这样的我吗?”连她自己都不能确定,她已不是当年的那个小蝶? 几人呆楞地看着她,非梦看着她们脸上的表情,由原先的激动变成平静,她苦笑着祝福:“任小姐,恭喜你们,祝你们幸福。”无妨的,六年前是她放下这一切,如今她们不接受她,她也无话可说,只要她们幸福,她会笑着在远远的地方为她们祈福的。 “傻小蝶……”任雪上前抱住她,心疼她脸上落寂。 “雪姐姐……你……”非梦不懂,只是迷茫地看着任雪。 “小蝶……”任寒回过神来,激动的上前抱住她,紧紧地。非梦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流泪。 “你终于回来了……我们盼了好久……”任梅哽咽着抱紧几人。 “你怎么这么傻,再怎么变你还是我们最疼爱的妹妹啊。”任梅抬手疼惜地抚着她的面颊。 非梦推开三人,轮流看过去,看到任梅望着她,脸上有着喜悦与快乐。“梅姐,你憔悴了很多,是不是又没日没夜地忙府中的事了。”任梅摇摇头没说话,只是望着她,看着这个与以往截然不同的妹妹。 走到任寒面前,抬起手抚上她的面颊道:“寒姐姐,你是不是又为了那些江湖中的事烦心,几天前我看到你时,还没这么瘦呢?”任寒双目带喜,果然自己的感觉没错,几天前西湖边上的那个人就是小蝶。 走到任雪面前,看着任雪仍不太显露喜怒的脸色,她吸了口气,终于笑开了脸,“雪姐姐,那次出现在家里时,小蝶就知道,我的秘密根本隐藏不了太久……” “小蝶……”任雪低唤,一切尽在不言中。 非梦回过神来,看着面前三张各异的面孔,良久她才低下头躬身道:“对不起,姐姐,小蝶让你们担心了。”声音中有着浓浓的歉疚,还有其它一些说不出的感觉在里面。 “小蝶,你这是做什么……娘来了。”任寒眼尖地看到母亲出现在门口。 几人齐转身,看到来到房门口多时的任母。任母含泪地望着任蝶,良久才道:“小蝶,你回来了。”口气就像她只是出去玩,现在晚些时候回到家一样。 “娘……”任蝶扑过去,抱住任母,“娘,对不起,原谅我……原谅我……” “蝶儿……”任母伸出颤抖的手,轻抚着女儿的发丝,喃喃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对不起……小蝶太任性,对不起,娘,还有姐姐。”非梦回首,望着这几年来一直未曾放弃她的亲人,“我一直不敢探听有关你们的消息,我怕……直到最近,我才敢来杭州,因为有人要对你们不利……所以……”非梦哭着道,说的断断续续的,但几人不在意,不管什么原因,小蝶回来了,什么事大家可以一起去面对,一家人团圆了才是最重要的。 有好几次,杨寒星都想不顾一切地冲进去,但听着新房里断断续续传出来的哭声及笑声,加上身边三人的阻止,让他无法进去,只好在门外干着急。良久,房内终于传来惊呼声,跟着有人惊叫道:“虽然六年前我未亲自送大姐,这一次也无法看着姐姐们拜堂成亲,但是……小蝶真的好满足,好满足了……”肖海平和另外几人对望一眼。 “未来的大姐夫,在任家拜堂成亲,如何?”欧阳飞鹰笑嘻嘻地问,不管家里的老头怎么说,见一下未来的小姨子比较重要,重要的是他对未来的小姨子也蛮好奇的。最最重要的是,如果不让未来小姨子看着他们拜堂成亲,雪儿可能会好几天不理他;这怎可以,说什么也不行,所以非在任家拜堂不可。 “是啊,海平,就在任家拜堂成亲吧?”郑星宏道,他知道如果让寒儿有这个遗憾的话,寒儿会很不开心,他舍不得让寒儿不开心,一点也不可以。 “我有说不行吗?”肖海平好笑地看着未来的二位妹夫,瞧这二人的表情好像他不答应,就一起把他扔出任家大门一样,他有说不吗?先不谈先前他认识蝶儿,但他也舍不得让梅儿伤心的好不好?谁规定只准他们疼未来的妻子,他也舍不得未来的妻子伤心呀! 杨寒星看着几个还未成亲就已被未来的妻子驯服的几人,心中有同情也有着羡慕。同情的是他们没办法享受自由生活,羡慕的是有人爱着真好,任家几姐妹好幸福。 “你们几位心疼任家几位小姐就直说,不用扯上别的。”寒星开口,脸上有着浓浓的笑意。 三人听到他的话,回头看他脸上愉悦的表情,表情各异,欧阳飞鹰笑嘻嘻地直点头,他从小在塞外长大,性格直爽,敢作敢当,敢爱敢恨。郑星宏也只是含蓄地笑着,虽没说话,但也没否认。而肖海平则直直地看着他,六年前的事,他与梅儿之前的一切,杨寒星也非常清楚,他也了解蝶儿的感情,这六年来的点点滴滴,看着小蝶坠崖,看着杨寒星因小蝶的失踪而失去了笑容,宛如一潭死水。如今,小蝶回来了,而他以往认识的杨寒星也一起回来了吗? “寒星,六年前的你回来了。”肖海平肯定地告诉他。 杨寒星僵住,另外二人也惊奇地发现万年大冰块脸上有了表情,不再是天字一号的冰块表情。两人对视一眼,眼中有着同样的迷茫,是什么原因让他变了呢? “是吗?”杨寒星低喃,是因为小蝶吗?六年前的自己是什么样子的他好像都快忘记了,如今被肖海平一提他才记起,六年前小蝶坠崖,任家失去了心爱的四小姐,而杨寒星则失了心。如今小蝶回来了,他的心也跟着回来了,是这样的吗?是吗? 第五章 任府厅堂热闹非凡,毕竟任家几位小姐出嫁是一大盛事,出席的人不是江湖中有名的人物,也是城内的文人名仕,而任府更是连摆三天流水宴席来宴请城内的民众,任府内外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这时外面家丁又来报,又有客人到了,但却是个奇怪的客人,直指来见失踪了六年的任家四小姐。任家管家何伯告诉他四小姐已经失踪了六年了,来人不信地想直闯后院,何伯当然不肯,双方争执不下时,一道声音加入进来。 “何伯,祯儿,你们在吵什么?”清清冷冷的声音融入二人的交谈中,奇异却平和。 二人一顿,表情各异。赵祯大喜,抬头看向来人,“蝶儿姐姐。” 何伯一脸不敢置信地抬头望向来人。 “蝶儿姐姐。”赵祯跑向非梦,开心地叫着。 “四……四小姐?”两人的惊呼声让众人吓了一跳,全部望向他们这边。 “何伯,六年不见,你还是一如以往的有精神。”非梦笑中有泪,有点顽皮地道。 “四小姐。”何伯激动的面颊抖动,眼泪在眼中滚来滚去。 任蝶走过去拍拍他的肩,然后拥抱住他,道:“何伯,快去看看梅姐她们还需要什么,其它的再说,好吗?” “好,四小姐,你千万要留下,不要走啊。”何伯知道此时不是叙旧的时候,急急地走向后院,边走边回头的叮咛。 非梦看他的身影不见了,才转过头看着赵祯,眼神由清冷转回若隐若现的温情。 这时回廊的另一端,杨寒星走了过来,看到非梦和一名陌生男子面对面地看着,非梦的表情明显地温柔了许多,他心中一紧,却说不出为什么。 “祯儿,你怎么会在这?出了什么事。”非梦轻抚他憔悴的脸,轻声问道。 “目前还没什么,只是听说任家几位姐姐要成亲了,特来祝贺。”姐姐的姐姐就是他的姐姐,只要能让姐姐开心事,他一定会尽力去做来补偿姐姐。 “傻瓜,这些年你比我还辛苦,却又要补偿我,你……你存心想让我心疼死是不是。”非梦抱住比她还要高出一个头的少年,心疼他的体贴。 “你不要哭。”赵祯帮她擦泪。 非梦失笑了:“这样好像你是哥哥而我是妹妹一样,其实我比你大二岁呢。” “不对,是一岁二个月零三天。”赵祯假装严肃得纠正她的话。 “你呀……”非梦笑着抱住他,心里有着安慰,心疼淡了些。突然她有所感地抬头直视回廊,正好与杨寒星的目光相遇,他眼里复杂难测,她一震,缓缓松开了拥抱。 杨寒星就站在那里,看着不远处的两个人有说有笑,言行举止有说不出的亲昵,他的胸口有股说不出的怒气与酸气涌出。小蝶回来了,同时还有一个看起来很关心爱护他的男人来陪她,他应该为她感到高兴不是吗?愧对多年的异性妹妹……他早已当她是自己的妹妹了……终于回来了,而且还有深爱的人相伴,他应该为她高兴,但为什么他却笑不出来,还觉得胸口有点疼,为什么? 是因为小蝶不再需要他的保护了吗?还是因为气小蝶回来却不和他见面?但他刚才听到任家几位姐妹谈话时并不生气啊,为什么现在看到她身边多了一个人,取代了他以往所站的位置,取代了他以往所有的权利……小蝶的笑,小蝶的温柔,都给了现在在她身边的男人,他却心痛了,为什么? “杨公子……”任蝶出声主动打招呼,不再有以往的亲昵。 赵祯也一起回头,看向杨寒星,再转头看向姐姐的表情,像是领悟了什么似的,对杨寒星点点头,暗中打量对方。 “小蝶,为什么……”不再叫我星哥了?为什么对我这么冷漠?杨寒星想问出口,但他却发现自己不敢,他有种感觉,问了的话,他就永远看不到小蝶了。 “杨公子想问什么?”非梦看着他,努力压仰自己的情绪,一再地警告自己不能再多想,脸上的笑容像带了面具似的,毫无破绽。 “没什么。”杨寒星甩甩头,看着她脸上应付似的笑容,良久才道:“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 “还好。”非梦没想到他会这样问,楞了下,很快地竖起了厚厚的墙,挡在二人之间,不再让自己或他靠近彼此一步。 “我……我是关心你,我说过……”杨寒星有点慌乱地说,但话未完就被非梦打断。 “小蝶,你要快快乐乐的,我要保护你一辈子。”非梦帮他把剩下的话说了出来。 “你……你还记得。”杨寒星惊喜地问,她还记得,是不是表示他仍可以在她身边保护她,陪着她。 非梦点头道:“记得,但那又怎样。”看着杨寒星惊喜的笑容僵在脸上,她抬头,直直地看着他,不管他是何心态,必须让他及所有人明白,六年前的任蝶已经死了,他们不能再把六年前任蝶强压在现在的非梦身上。“任蝶……早在六年前坠崖死了,如今站在这里的是非梦。”她的话刚说完,就看到杨寒星难以置信的双眸。 她抬起头,不让他看到她眼中受伤的神色,继续道:“你承诺任蝶一辈子,早已在六年前任蝶的一辈子就已经结束了。所以你的承诺也早已不存在了,如今站在你面前的是非梦。”她把眼泪逼回去,不允许自己掉泪。“任蝶也只是你们心目中已飞逝的彩蝶罢了。” 杨寒星看着眼前这个坚强又倔强的女子,良久,不得不承认她确实不再是六年前的任蝶了,如今的她坚强又自信,不再是那个追着他问“这个好不好,或者那个做的行不行”的少女了。而且,他想起几次见到非梦时,那样冰冷的眼神,他……不知该怎么去看待她,她变了,诚如她那天告诉他任蝶变了一样,他有点不知所措。 “或许我真的错了吧。”杨寒星低喃,错在不该一厢情愿地认为过了这么多年,小蝶仍未有任何变化,错在当初不应该那样伤害她,天知道这个世上他最不伤的人就是她。 非梦点头,眼中有着释然及痛苦。他承认了,他知道她不再是六年前的任蝶了,她应该高兴不是吗?可为什么还是高兴不起来呢。 忽然她浑身一震,把赵祯推向向这边快步走来的新郎官们,“未来的姐夫,帮我照顾他。”她祈求地看着眼前三人,语气中仍有以往任蝶的调皮。杨寒星抬眼看着她,不发一语……她已不再信任他了。 看着那调皮中带着严肃的面容,肖海平心想以往的小蝶不是变了,而是被她藏起来了吧。“你放心吧,我们会照顾他。”非梦仍不放心,上前去在肖海平耳边说了一句话,肖海平脸色大变地看向赵祯,又向非梦点头,“我发誓,我会用生命保护他。” “姐夫,不用发誓,我可不想看到梅姐哭,只要看着他不要让他跑出去就行了。” “喂,你把我当成……”赵祯正想抗议,他从未见这姐姐的这一面,好想永远保留。 “听话。”非梦温柔地说,一句话,赵祯静了下来,只是抱了她一下,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句:“小心。”就退到肖海平身边去了。 乌云密布,阳光隐没,雨丝又无声无息地飘落下来,绵绵细细的,几乎感觉不到它的存在,但它却真真实实的沁入衣布里,悄悄地、慢慢地浸湿了毫无遮掩地屹立在天空下的人……‘灵居’终于对上‘幽灵庄’。 ‘灵居’非梦,在江湖上闯荡虽然只有短短的六年时间,但因她在江湖中亦正亦邪行为,让人无法去猜测她下一步是什么……救人?还是杀人?但是江湖中人人怕‘灵居’的非梦这是事实,私底下人人称她是个大魔头,而让人啼笑皆非的是,却无人知道非梦的真面目。 而‘幽灵庄’的庄主江记仁,虽说在江湖中已成名二十余载,但因他行事狠厉毒辣,又非常好色,是以江湖中人人皆厌恶他的为人,连带的也讨厌他这个人……反正也没差,他是一个黑道中人,行事作风更是狠毒,只不过他懂得掩藏而已。 而任家与‘幽灵庄’结怨也是六年前的事了,那是在任蝶十四岁那年,任蝶接‘灵山寺’上香任母,却被好色的江记仁看到,江记仁垂涎任蝶的美色,立刻决定要娶任蝶为妾,于是江记仁派人去任府提亲,却被任家二小姐给扔出任府。 只这一点,便让江记仁记恨了六年,当年他不一定拼得过任家,六年来他努力去经营自己的一切,如今他终于有把握能打败任家了,只可惜任家四小姐在六年前已跳崖了,让他无法得到美人。 但近来却传来消息说任蝶回到任家了,为了这个消息,他从北方赶至杭州,就是为了能得到任蝶,至于前仇他可以考虑不计较,只要任蝶是他的就成了。 而非梦让下属查了这么久,也部属了这么久,终于到了尾声,她要把这个害虫除掉,然后专心去处理祯儿的问题,所以……江记仁非死不可,而‘幽灵庄’……从今天起,江湖中不在有‘幽灵庄’这个组织了。 任府前院内,两方人就这样对立着,杨寒星就在这时刻悄悄地走到非梦身后,非梦身子一震,知道是他,但他为何还是和过去一样死守着守护她的誓言,她已经不再是任蝶了呀。 “为什么?”非梦头也不回地低声问出,她在走出内厅时已蒙上面纱,此时,更是让众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因为我曾发过誓,一辈子保护你。”杨寒星也小声回答。 非梦听到了之后,只是僵直着背,良久才道:“不,你对任蝶的誓言已成过去,现在在你面前的不是任蝶,而是非梦。” “我不管你如今是谁,你仍是任家的四小姐,而我的誓言……” “但我不是任家的四小姐。”非梦打断他,终于肯转过身来面对他了,但她的眼神一点生气也没有。 “任家四小姐在这个世上根本不存在,你明白吗?” “不,你在说谎,你明明是任家的四小姐。” “不,我不是,我只是任家从外面捡回来的。”非梦看着他,一动也不动。而寒星也守护着她,同样的坚持。于是非梦明白了,她说她不是任蝶,而他坚持她是任蝶……除非能让他见到有人承认,而那对他来说才是真正承认她不是任蝶的依据,也是她今天所说的见证。 “好吧。”非梦认输了,再他面前,从来都是她退让的。 “但今天的事你别插手。” 杨寒星张口正想反驳,但被非梦阻止,只听非梦续道:“这件事因任蝶而起,理当由任蝶而终,不是吗?” “可是……” “答应我……寒星。”这是非梦自出现起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却是这种时候。 “我答应由你来处理,但在你有危险的时候,我不可能袖手旁观的。” 非梦笑了笑,他知道这是杨寒星又宠了她一次,也可能是最后一次。 旁观的赵祯看着非梦的笑颜,良久才喃喃自语道:“我终于知道蝶儿姐姐为什么不回去了……也好,反正我早就做好了放手的准备。” “你在说什么?”肖海平不解地问。什么蝶儿姐姐?什么放手?为什么他的表情那么哀伤。 “没什么。”抬头看向非梦的方向,只见非梦缓缓转向江记仁的方向。 “你为那件事让你记恨至今?”声音虽然仍是冰冷的,但已不似以往有点生气,似乎还多了点什么? “你没资格知道。”众人到现在仍不知道在他们面前的是谁?就算猜出来的人也没胆子说出来。 “不,我是最有资格知道的人。”而你今天的回答只是决定你的结果而已,非梦在心里说。 “你没资格知道。”江记仁仍是狂傲地给她这句话。 非梦没在说话,只是伸手把面纱取了下来。一瞬间,庭院内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闻。任蝶就是非梦,非梦就是任家的四小姐,六年前跳崖的人?这是一大震憾,不知道她另一个身份的人则在想,六年前跳崖的任蝶居然又活着回来了? “现在我有没有资格?”非梦的声音清晰的响起。 “你……你是任蝶。”江记仁吃惊地问,随即又狂傲地向下属下命令:“把她带走。”简直不把任家的人放在眼里。 杨寒星正想说什么,而非梦却快了一步,脸色一冷正欲说什么,随即又怔了下,跟着脸上的笑转成苦笑:“热闹看够了,出来吧。” 在众人不解间,只见有五个白衣飘飘的人落于庭院,朝非梦躬身行礼:“属下见过居主。”非梦的眼一一扫过眼前的‘灵居’二护卫二护法及何飞。 “你们不在‘灵居’,来此做什么?” 几人不说话,只是站在她身边,而非梦知道她们在担心她,怕她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居主被伤到,“他们不清楚,你应该了解,那么你来又为了什么。”非梦转身何飞。 “我只是做我该做的事。”何飞耸肩道,他知道他阻止不了她动武,但也不放心她,只能在旁边看着。 “你们只准看。”非梦说话了,不准他们插手这里的事情。 几人正想回话,突然…… “小心……”不知谁失声惊呼出声。杨寒星立于非梦身后,若此时非梦闪开的话,杨寒星必会受伤,但若非梦不躲开的话,不死也会重伤。而这时杨寒星想伸手准备把非梦推开,但他手还未抬起,只觉得腰间一紧,跟着他直觉转过头,直好看见非梦右臂抱着他的腰,向后退去,而江记仁偷袭的来的剑尖只在非梦胸前一寸处。 众人惊呆了,只是呆呆地看着非梦,而‘灵居’的人也满脸震惊,除了何飞,他满脸担心。 回过神时,只见非梦脸色沉下来,轻拍腰间抽出软剑……原来她的软剑放在腰带内。江记仁不语,他被非梦一瞬间的转变震呆了,良久他才回过神来,而非梦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他也回望过来。为何空气突然变冷了,赵祯抱着手臂,抬头看了下天空,有点不解。 而那两个对峙一炷香之久的对手,四道目光相互锁定,彼此紧紧地凝视著,气氛沉重而郁闷。这时天空飘落的雨丝变成了一朵朵洁白的雪花,何飞脸色一变,但也不敢去吵非梦,怕她走火入魔……虽然江记仁根本不是师妹的对手,但为了杨寒星,师妹一定会一招解决对手的。 蓦地…… 江记仁的长剑平平扬起,却在扬起的刹那间暴翻猛挑,红云乍现,尖锐的啸声破空裂风,快得不可言喻的指向厉千魂,凶狠无比。由于毫无预警,众人猛一下抽了口气,然后就被那澎湃浩瀚的场面骇吓得忘了呼吸,直至快窒息了,才纷纷张嘴急促的猛吸空气。 长剑狂舞飞穿,带起一个个翻腾的漩涡,有如毒蛇出洞、横掠暴旋,亦似飞瀑怒涛、翻江倒海,枪抡势起,横扫八方,罡风四射,天昏地暗。 “小蝶……”杨寒星惊呼,赵祯慌忙把视线掉回非梦这边,倒抽一口气。 在杨寒星的失声惊呼中,如同开始一样的突兀,眨眼间一切就结束了,而观战者也只是看到非梦身形微晃动了一下,一切便已停止了。 两个对手相距十步,静静地相互对视,雪花在空中飞舞,落在众人的发上,飘落在地上。 然后,是好一阵子沉寂,江记仁与非梦相对而视,默然无语。半晌后,非梦扬起右手,淡淡的紫蓝色在指尖闪耀。右手收成爪形,唰一下收回洞穿江记仁左心口的剑尖,江记仁踉跄退了好几步,脸色就像破败的棉絮一样灰白,他张嘴想说些什么,但却什么也吐不出来,雪花仍继续飘着,良久,只听‘砰’的一声,江记仁倒在地上,而他的双眼仍大睁着,眼底有着深深的不甘及恐惧。 众人看着这一幕,良久,没人说话,也没有人动。 然后,雪花渐渐地不再飘落。 再然后…… “师妹……”何飞惊叫着,抱住非梦。 “蝶儿姐姐……”赵祯奔过去,跑到非梦身边,抢过非梦,从怀中拿出一颗黄澄澄的丹药强喂她吃下。 “你……”何飞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祯儿……”非梦想抗议,却又没力气,只能看着赵祯,见他眼眶红红的,眼泪也掉了下来,手动了动却无力抬起,她闭眼吸了一口气,才勉力抬起手,擦去他的眼泪:“不要哭,我没事的。” “蝶儿姐姐……”赵祯没回答,只是握住了她的手,紧紧的不敢放手。 非梦笑着,不敢抬头看杨寒星的表情,这下他应该相信她不是任蝶了吧?这下他该相信她所说的一切了吧?这下他还敢坚信她是善良、天真的吗? 非梦抬头看到入庭院的拱门边有一片大红色,她一僵,连忙向何飞使眼色,何飞会意,让人把闲杂人等带走。 “咦,六月的天气怎么会下雪呢?”疑惑的声音传来。 “这是雪吧?” “可是我从小到大从未见过雪,怎么知道是不是?” 非梦强撑起意识,想起身……至少也要向姐姐们说声恭喜、祝福他们吧! “咦,小蝶,你怎么了……” 非梦闭上眼,身子软软的躺了下去,那声惊呼是她最后听到的声音。 “你怎么了。”杨寒星皱眉问,他不喜欢她眼中的情绪,他看不懂,但他知道那绝不是高兴。 良久,久到杨寒星以为她不会说话时,任蝶开口了,“没事。”她笑着道,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不想见他皱眉的样子,“你是杨伯伯的儿子叫寒星,是吗?” “咦,你怎么知道。”杨寒星一呆,他聪明的脑袋现在因她的笑而一片空白。 “因为我见过你,我是任蝶。”任蝶笑了开来,心情好了许多。 “啊……原来你就是任蝶,我叫你小蝶可好,你就叫我星哥吧,我好想有一个像你一样的妹妹啊。”寒星笑着,红扑扑的脸儿煞是可爱。 “嗯。”她轻笑,这一刻,心里的计较好像不重要了,而他也只是看着她,研究了好久才决定,不提刚才自己看到的,对着面前的小人儿道:“小蝶,你要快快乐乐的,我要保护你一辈子。” 非梦睁开眼,笑着醒来,她又梦到过去了,如今回想起两人的初遇,却好像是上辈子的事一样。 “你感觉怎么样,好点了吗?”熟悉的声音在屋内响起,非梦愕然转头,看到杨寒星在桌边坐着。又转向房内扫去。 这是任蝶的房间,她在任府内。 “你怎么在这?”非梦仰首望着桌边的人问。 “小蝶,我担心你……”杨寒星不喜欢她脸上防备的表情,以往那总是信任的眼光何时已变成防备了。 “我早已说过我不是任蝶,我叫非梦。”非梦打断他的话,冷冷地纠正他的呼唤。 激动的双眸对上清冷的眸子,良久,杨寒星低叹。她的意思是她已不再是过去的任蝶,而是重生的非梦了。他懂,只是他不能接受任蝶真的不再了……那个天真善良,单纯可爱蝶般的女孩,真的在时间的洪流中逝去了。 “我知道了。”杨寒星低应。她怎么可能是过去的小蝶,小蝶不会有那么冷酷的眼神,不会那么残忍的不给别人生存的余地。那天,她几乎一招就杀了江记仁,脸上的表情麻木而冷然,好像她早已麻痹了杀人。还有小蝶不会……不会对着他时仍是冰冷的…… 她……不是任蝶。 而他所不知道的是‘寒雪掌’不论如何出招,永远只能一招内杀了对手,这次是她第三次使用‘寒雪掌’。第一次是救师父时,她把师父体内的毒转到自己身上,第二次是救母亲时,她用‘寒雪掌’的内功为任母过毒,这是第三次。 “你等我醒来,有事?”仿佛他只是一个陌生人一样,非梦淡淡地问。 “你的伤……”他有些担忧地问。 “我没事,有事请说好吗?我累了。”有说请快说。 “你……练的是‘寒雪掌’对吗?”杨寒星小心翼翼地问。 “你听过那个传说。”非梦直视他,他这样问,无非是为了祈玉。 “是的。”杨寒星毫不隐瞒的回答。这个传说他早就听过,甚至还派人去找过,一直未有结果而已。 四年前,天山老人身中剧毒,无人可解。而天山老人凭借着高深的内力及自己所拥有的医术,硬是把毒发之日由一日撑到一个月,后来就在毒发之际,却被人救了,那天天空中飘着大雪,据听说洁白的雪花中带着隐隐的蓝色……就与前两天见到的所差无几,后来江湖就有了这个传说。 “‘寒雪掌’能治百病……哈哈……咳咳……能治百病啊,哈哈……”非梦大笑,声音中有说不出的悲哀,是啊,‘寒雪掌’是能治病,但要拿自己的命去换,这又有几人知晓。 包括师兄,他也只是以为她只是生了某种怪病,无法根治,所以一直好不了,但唯有她与师父‘天山老人’知道,她是中毒,能撑了这么多年,依赖的是她高深的内力及自己的医术。师父走前一再嘱咐她不可再用‘寒雪掌’救人了……而师父也一直尽力地去找救她的办法。 “蝶……非梦。”看着非梦笑着,咳着,唇角又出现血丝,她仍控制不住自己的大笑。他有些心疼的上前,这一刻他忘了她不再是以前的任蝶了。 “不要再笑了,好吗?”他祈求地望着她,不知为什么,他就是觉得她的笑声是在哭泣,为着不知名的原因,也有着淡淡的哀伤,更有说不出的绝望。为什么…… 非梦望着他的眼睛,停止了笑声,看着他坐到床边用袖口帮她擦去唇边的血迹。 “为什么?”她茫然的问。 他不知道她问的是什么,是六年前他的拒绝,还是现在……他们不能在一起,虽然他还不明白自己对她抱持着怎样的感情,但是玉儿……如果玉儿的病治好的话,如果可以得到玉儿谅解的话,他就可以永远陪着她了,不是吗? “请你帮忙治好玉儿的病。”杨寒星想也未想地就冲口而出。 非梦的眼神清明起来,望着他的眼神渐渐地由迷茫转变成清冷,然后变成冷漠。 “蝶儿……”杨寒星一出口就后悔了,但也没有看到非梦冰冷的眼神来得心惊,他好像又做错了,而且可能是把刚复醒的任蝶彻底地给抹杀掉了。 “你走吧,我累了,救人的事以后再说。”非梦冷冷地说。 “蝶儿……”杨寒星想告诉她心中所想的事,但非梦却看也未看他,转身背对着他躺在床上,盖上薄被。杨寒星凝视她良久,才苦笑着离开。 而背对着门的非梦听到关门声,眼泪也随之落下,原来他陪着她不是因为担心她的受伤。她听到了自己倒下前那的惊恐的声音是他的,以为他仍关心着她,谁知一切只是自己的幻想,他担心她只不过怕没人医治祈玉,因为‘寒雪掌’治百病啊……多想大笑,但再也笑不出来,泪水流到口中,苦涩而沉重。 原来一直是她把他的疼爱错当成喜欢,是她把他的忍让当成了爱恋,如今一切清晰起来,她是否……该放手了。不对,他一直未绑住过她,是她绑住了自己。她闭上眼,听到了心碎的声音,也看到了‘寒雪掌’中的片片红花——习‘寒雪掌’归处……死亡,而她的时日本就不多了,何况……她无法拒绝的他。 非梦立于湖边,这里似乎成了她常来之地,自从那天后,杨寒星多次求见,她都避而不见。她怕他再次提出医治祈玉的要求,更怕听到世界碎裂的声音,所以她逃开这一切,只想做个无知的人。 但是……命不由人啊,早在六年前她就知道了,但现在她更有着深深的无助感。祯儿那边的事已经不能再拖了,虽然她早已下令让‘灵居’的属众去暗中调查,但就算证据如山地摆在台面恐怕也无法把宰相正法。而这是她私人的事,不能让‘灵居’的人去处理,他们帮她查到这里已经够了,剩下的是她的事了。 这次,她要亲自守护唯一的手足。她仰望蓝天立誓。 “非梦。”杨寒星轻唤,非梦浑身一震,没有回头。“你还在生我的气吗?”杨寒星轻声问她。 他不知道那天她为什么赶他离开,后来也一直不见他,直觉得他知道那天自己肯定说错了什么,但他想了又想才觉得让她去医治小玉这句话可能有问题。 但是如果她不想治可以直接告诉他,根本不可能为这事,那又是为什么?这一刻他发现,他不懂她。六年前,他和她之间只需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便知对方在想什么,但如今他们之间却隔了一层雾,让他看不清她的一切……她已不再是六年的小蝶了。 “你有做什么让我生气的事吗?”非梦不知在问谁似的低语。 “我……我……”杨寒星不知该怎么回答,他自己也没有答案,只是感觉到她在生气,为什么?他也不知道。 “你来……是想说服我为祈玉治病是吗?”非梦幽幽地望着水波,并没有看向他。 “如果可以的话。”杨寒星迟疑了一下,仍照实回答了。却无端恨起自己的自私,让她治玉儿是为了自己,他知道不管玉儿的病有没有好,自己会内疚一辈子。 “如果我和祈玉同时掉进水里,你救谁。”她突然问了一个毫不相关的问题。 他茫茫然地抬头,没听到后面的话,只是奇怪为什么她会提到祈玉。 “是吗?”非梦的表情因痛苦而扭曲,但只一下就恢复。但眼中的痛苦绝望却隐藏不了。 “非梦?”杨寒星上前一步,不解她眼中的痛苦是怎么回事,但他的心却也跟着痛了起来,为什么? “如果我和祈玉同时掉进水里,你救谁。”她不死心地想再次求证,心死一次,不够……那么就让它再死一次也许就会真的不强求了吧?是这样吗? “玉儿。”这次杨寒星听得清清楚楚,仍是一样的回答,却迟疑一下。抬头望向非梦,“我会先救玉儿。”因为你会泳,你不会有事,你也不能有事。 如果她出事了呢?心底有个声音问他。 那我就陪她一起死。他在心底回答。 为什么?心底的声音充满了疑惑。 因为……因为……因为她是妹妹。杨寒星如是回答。 唉…… 杨寒星听到了叹息声,心底的声音不再冒出来了。他抬头,对上非梦的笑靥,他恍神地以为时间又回到过去了。 “星哥,可以让我抱一下吗?”非梦的声音刚落,未等他同意,便伸手抱住了他的腰,杨寒星无言的抱住她,脸上有着激动。 曾经,他以为自己再也无法拥抱她了。 曾经,他以为她再也不会飞回他身边了。 曾经,他以为再也不能闻到她身上的馨香了。如今这一切重演,却让他有着莫名的不安,是要发生什么大事了吗? “星哥,这几天我要去趟京城,等我回来,我就会给你答案。”非梦头埋在他胸口,低声道。 “你要去京城,为什么?”杨寒星失声喊出来,不明白为什么,但心中的不安却越来越发沉重了。 “为了祯儿。”就在杨寒星以为非梦不会回答时,非梦却告诉他了。 “赵祯?”杨寒星的表情非常奇特,好像……在吃味。 但非梦没看到,只是低头道:“祯儿有事,我不能不去。” “让‘灵居’的人代为解决不好吗?”不自觉得杨寒星想要留住她,心里好恐慌,怕她再次飞走,这次,恐怕她不会再回来了,他有这种预感,总觉得她又快要飞走了,他抓不住那种感觉。 “不行,这是我和祯儿的私事。”她坚决地拒绝,不想再劳烦‘灵居’的人了,何况……该给‘灵居’的人再找个主人的时候已经到了。 “我送你……” 非梦捂住他的嘴道:“我不喜欢离别,星哥。” 杨寒星沉默良久才又道:“我等你回来。” “好的。到时候我会告诉你我的回答……其实治或不治祈玉对我来说已无差别了。”非梦突然似笑非笑地说。 “……”杨寒星无法回答,不知为什么,听到她这句话,心中的不安几乎将他淹没。 “对了,你和祈玉的婚礼是在下个月底举行是吧。”非梦突然转开话题,笑着问他。 “是的,你……”为什么能毫不在意地提出来呢,是因为你已经有了赵祯吗?杨寒星不敢让自己问出口,他有预感,如果他问出口了,非梦会马上逃得远远的,永不再相见。 “那时我可能还在京城,别怪我不参加你的婚礼啊。”她必须笑,除了笑,这一刻她不知道她还能做些什么。 “……”你就这么舍不得离开赵祯吗?杨寒星好想这样吼出来,但他极力控制住自己。 “星哥,能不能陪我一天,我知道后天祈玉就要回来了,就明天了,后天我就要启程了。” “你要陪你做什么。” “我是非梦,我要你以新的眼光来陪我一天。”不是任蝶,不是非梦,只是陪着我这个人。 “好。”寒星明白她的意思,其实对于她的改变,他在心中已经接受了,只是不太习惯而已。 “谢谢。” 第六章 京城。 非梦一进城内就注意到赵祯的表情非常奇怪,他的视线总是追随着某个特定的地方,她随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咦,是那个小姑娘,叫……雪莲,她怎么在这里,再观察一会,发现赵祯几乎可以说是瞪着那个小姑娘,而那个小姑娘也瞪着他,又常常把眼光溜到她身上去。 “祯儿,你认识那位小姑娘吗?”非梦开口问道。实在是她这个弟弟的眼光几乎没有离开过那个小姑娘,看两人的样子似仇敌又非仇敌,倒有点像吵架的朋友。 “认识。”赵祯本想说不认识,但不知为何,那三个字到了嘴边自动变成了二个字。 非梦笑了笑没再问,只是向那位小姑娘点头。这时一股强劲的气流向赵祯飞来,眼看着就要击中他。在小姑娘的惊声呼叫中,非梦右手向赵祯一抓,两人从坐骑上飞跃而起向后退去;非梦的左手隔空一指点出,众人只觉得银光一闪,一声唉叫,两人落地,非梦拍了拍赵祯的肩:“没事了,祯儿。” 一身黑衣人男人左膝脆在地上,右手抓着剑撑着全身的重量,他低头捂住胸口。这时他面前突然出现一片白衣,他抬首……对上的是一对如冰般的眼眸。 非梦站在他前方,冷冷地看着他。黑衣人感到心头一阵颤粟,周围的空气似乎越来越冷了。 “你是谁?”奇怪,这个人似乎没见过,功力却高出常人很多,他是谁? “哼……”他冷哼一声别开头,不怕死的很。 非梦似乎也不太执著,只是转开头向小姑娘望去。 “是你。”小姑娘这才看清眼前的人就是几天前在杭州碰到的人,‘灵居’的非梦居主,她为何跟皇上在一起? “是的,雪莲姑娘,正是在下。”非梦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玩味地看着她脸上明明白白的写着困惑。 “你不是……”雪莲一句话未完忙闭上嘴。她都可以在短短的时间内从杭州赶到京城,她就更不用说了。 “你们认识?”赵祯的声音追来。 “有过一面之缘。”非梦只是淡淡地道,随即转身看向雪莲,又望向赵祯,叹息!情人?不过看他们的表情也知道似乎有什么事情隔在两人中间。 “姑娘不认识他?”雪莲转开话题似的问非梦为何不认识眼前的黑衣人,看黑衣人的表情似乎……认识她。 “在下并非万能之人。”非梦仍淡声道,走向黑衣人,看向他腰间的玉笛时,眼中飞快地闪过一抹了悟。再看向他迷茫的表情,准备解开他穴道,放人。 “可是非梦姑娘在别人的心目中似神人吧。”而那个别人就是赵祯了。 “不,我只保护我在乎的人,在其它人心中我是魔。”非梦的冷笑的表情让人猜不出她的想法。 “你叫非梦。”男子的表情非常惊讶,似乎带着某种程度的激动,还有终于找到你了的喜悦。 非梦奇怪的转头望向他,点头,不懂他在兴奋些什么? 几人也奇怪地看着他,夏风更是戒备地守在赵祯前面。 “‘灵居’的非梦。”男子确认似的再问,看见非梦点头,他的激动越来越明显。 非梦想了想,突然脸上有层了悟。伸手解开他的穴,转向赵祯道:“祯儿,你先回宫,我一会就到。”转向夏风道:“夏风,护好你的主子,有什么紧急情况,把这个扔到地上,很快就会有人去救你们。”说着递给夏风一个圆圆的东西,不知是什么? “是,夏风遵命。”夏风恭敬的回应,她是宋朝宫廷中的银蝶公主,而且她还不只这个身份,在江湖上几乎是听到她的名字,就让人打颤,非梦这两个字几乎是一个禁忌,无人敢提。而是一路上,靠着公主的才智及身手,众人才能一人不损地回到京城,她……是个可怕又可敬的人。 “姐姐,你要快点来,有个人一直想见你。”非梦点头,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看向雪莲道:“祯儿,带上雪莲姑娘一起进宫吧,我有点事想请教姑娘。”随即走到雪莲身边低语:“如果你在意的是我,那么就去问他,不要让误会把你们分离了,否则你会追悔莫及的。” “你怎么看出来的,我……”雪莲吃惊地脱口而出。 “嘘……”非梦捂住她的嘴,道:“我不能代他告诉你,这是你与他的事,去问问他吧,他会告诉你这一切的,只要你去问,跟他去吧,然后问清楚你想知道的。”见她非常怀疑的不敢踏出第一步,非梦拍了拍她的肩又道:“相信我,嗯。”见她犹豫了下,仍勇敢地点点头,才转向赵祯道:“祯儿,雪莲姑娘答应了,你要好好照顾她,不准欺负她,知道吗?” “嗯。”赵祯点头,几人飞奔而去。非梦收回目光,领着黑衣人上了酒楼。 “说吧,他让你来有何事?”在偏辟的角落里,非梦直接开口问道,不过就是让人听得糊里糊涂的。 “你……你怎么知道我是……”黑衣人张口结舌的模样有点好笑,当你要找的那个人……特别是你找的人你也不认识,只知道她的特征及暗语,跟她初次见面,她甚至不知道他是谁,就已经猜出他的身份,还知道是谁派他来的,是不是她猜错了,或是……他会意错了她的意思,她要问得是谁派他来杀赵祯的? “我师父‘天山老人’有什么话让你告诉我?”非梦又问了一次。 黑衣人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这种时候,这种情况,任何一个人都会惊讶吧,“你怎么知道的。”良久他才问。 “你刚才使的武功是我师父的绝学,还有你身上有我师父的信物玉笛。”非梦冷冷地道。 “杨大哥。”一名身着粉红衣裳的少女走向正立于西湖边的人影,走到他身边,注意到他悄悄的拉开距离,不让她靠太近,她脸色微黯地垂首。一开始二人之间就是这样,订婚之后,杨寒星也从不让她近身,据听说他对每个人都是如此,所以她才伤心自己无法让他放下心防来靠近他。 “玉儿,怎么不歇着,跑出来干什么。”杨寒星公式化地问她。 “杨大哥,为什么我总觉得你虽然在我身边,但是你的心却不在这儿呢?”祈玉微感受伤地问,这些年来,自从那次她代他中毒之后,她一直陪在他身边,可为什么他仍无法爱上她呢? “玉儿,我不是在这儿吗?”他有点心不在焉地回应。心里则想着非梦,她现在在干什么,是不是仍然陪在赵祯的身边,不想这样想,但最近脑海中常常跑出二人相处时的画面。 “可是……” “玉儿,我说过我会照顾你一辈子的。”他回神盯着祈玉,是警告也似无奈。 “是为了我代你中毒的事,所以你要以照顾我一辈子来报答吗?”祈玉忍住害怕,开口问道,怕是怕失去他,但她也从未拥有过他呀!如果有一天他真的另有所爱,那么她会成全他,这些年来她也试过让他爱上她,但他从未有过此心,她虽然有点爱他,但还不至于到了那种死也不放手的地步。 “是的。”杨寒星对于此事从来没有隐瞒过,而他却隐瞒了非梦这件事,为什么? “我知道了,我想我需要好好的想一想。”祈玉转身离开。 看着祈玉的身影消失,杨寒星知道自己的残忍,他也早已看出祈玉对他或许有依恋,或许有爱慕,但她还没有真正地爱上他,所以他就利用了这点,想让她放手,也让自己对她放手。他知道自己的自私,但他没办法不让自己自私,总觉得这次非梦的离开,昭示着永远不再归来的信息。所以他怕,怕她的再次离开,这次恐怕她就不会再回来了,他有这种感觉。 最近,他常常想起过去的任蝶与现在的非梦,他常常在想,过去的任蝶聪明、单纯、善良,如今的非梦冷酷、残忍,但如果别人不惹到她的话,她是无害的。回想以前两人相处的种种,任蝶又何尝不是这种性格,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别人犯她一分,她必十分回报。这是她常挂在嘴边的话,他却遗忘了。 “寒星,如果我和祈玉同时掉进水里,你救谁。” “玉儿。” 那时他是这样回答非梦的,他相信她不会有事,不管时间过了多久,分开时间有多长,他发现他相信她,一如小时候她相信他一般。却没告诉她,即使她真的出事了,他也会陪她一起永沉水底,他会永远陪着她,不为小时候的承诺,不为誓言,只是因为他想永远陪着她。 “非梦,梦儿,你是否在告诉我,你这次回来其实就像一场梦一样,醒来了却什么也没有了?”他低喃着看着湖水,无人给他回答,也没人理他。 “寒星。”远远的肖海平走来,看到失魂落魄的杨寒星,心中有着同情也有着对小蝶的怜惜。爱上一个迟顿如杨寒星的男人,她很可怜。 不是说杨寒星不爱她,而是杨寒星把自己对小蝶的疼爱都当成兄妹之情,而他也誓言保护小蝶一辈子,只为了誓言。真的是为了誓言吗?从两人平日的相处,到小蝶的失踪,他看着杨寒星由快乐变成冷漠,然后小蝶的重新出现,仿佛让以往的杨寒星重生了一样。 原先他还不解,每次看到杨寒星和小蝶在一起时,他总是不由自主的去怀疑,这两个人真的只有兄妹之情吗?直到小蝶失踪后,他才明白,或许寒星认为两人是兄妹之情,但小蝶却是爱他的,那时他不知道杨寒星爱不爱任蝶,所以一直未敢说破,如今看到杨寒星的样子,他不得不来……为重生后的非梦而来。 “寒星。”肖海平走到失神的杨寒星面前,看着他茫然的表情,眼中有着担忧。 “海平,你找我?”杨寒星茫然地看着,不知他为何把他约到西湖边,自从非梦走后,他再也不敢来此,但也常常不由自主地来到此处,什么也不做,只是望着湖面发呆。 “海平,今天我来是想和你谈一下小蝶,上船吧。”说完,径自上船,他知道杨寒星一定会跟上的。 果然杨寒星听到小蝶两个字,便不再多问地上了船,肖海平示意下人开船,然后不看杨寒星,从船舱的窗口望出去,欣赏着这一片好山水。 杨寒星原是沉默着,久久都不见肖海平说话,终于忍不住问道:“海平,你……” “这片好山水,你最想和谁来看。”肖海平打断他的话,仍望着窗外问道。 “小蝶。”几乎想也未想,杨寒星冲口而出。 “为什么不是祈玉,她是你的未婚妻不是吗?”肖海平转过头来,看着他。 “小蝶也是我的妹妹啊。”杨寒星理直气壮地说。 “不,小蝶从不承认她是你的妹妹,而且你真的有把她当成妹妹吗?”看他如此,肖海平也动气了。“如果你当她是你的妹妹,那么就不该承诺一辈子;如果真当她是妹妹,为何她跳崖后你不和祈玉成亲,反而变得不再是以前的杨寒星;如果真当她是妹妹,为何你看到赵祯时会嫉妒。” “我……我不知道?”是啊,为何看到赵祯时,他会嫉妒,他不是一直把她当成妹妹的吗?他又为何一直拖着不和玉儿成亲,双亲一直在催他赶快成亲,但不知为何他一拖再拖,想拖到……蝶儿回来为止? 看他如此,肖海平冷静了下来,看着杨寒星迷茫的表情,他叹了口气,“寒星,我也待小蝶如亲生妹子一样,但我就不会嫉妒她对别的男人好,反而会为她高兴,你知道为什么吗?” “那是因为我关心她,希望她能拥有自己的幸福。” “海平,为什么我会嫉妒赵祯,只因为小蝶抱了他,只因为小蝶对他笑,却不再对我笑,只因为小蝶的温柔全给了他,小蝶的心里全是赵祯,不再有杨寒星的存在……可是为什么我不能祝福他们呢,小蝶是妹妹啊?” 看来不直接点破他的迷茫,这个迟顿的家伙恐怕是永远不明白了。“你会嫉妒赵祯,是因为你想小蝶永远只抱你一个,只对你一人笑,你希望小蝶的心里只有你。” “是这样的吗?是的,我希望小蝶只看到我一个,可是为什么……” “因为……你爱小蝶,或许从你们一开始见面时便爱上了她,所以你才会许诺一辈子。” 杨寒星瞪着肖海平,肖海平也瞪着杨寒星,良久,杨寒星才吐出来一句话,“我爱上了小蝶?” “姐姐,你回来了。”非梦刚到宫中,正准备着去找赵祯,他倒先跑来找她了。看着一脸高兴的赵祯跑了进来,非梦笑了笑,她发现只要放得开,那么自己还是可以笑的……除了在想起杨寒星的时候。 “祯儿,你怎么跑来了,我正想去找你。”看向他身后跟着进来的是另外一个年龄较大的俊俏男子。非梦直直地看着他,他也看着非梦,两人比赛耐力似的谁也不开口,赵祯察觉到异样,刚想开口说明时,非梦确先开口了:“安南王,久仰大名。”她早在赵祯找到她时就已知道宫廷里的人及事迹了。 来人眼中浮现了一丝惊诧,良久才开口:“你为什么会知道本王,我们并未见过面。” “安南王,为先皇六弟之独子,十六岁从军,十八岁在澶州之战中立大功,赐封将军,其后政绩显赫,故封安南王,我说的对与不对,安南王爷。”非梦简单地说出眼前之人的事迹。 安南王赵恒看着非梦,深沉而锐利,眼中有着怀疑与忧心。“你真的是银蝶公主吗?”良久他决定问出心中的疑问,他知道非梦与他是同一种人,聪明深沉,但她或许更高一筹? 非梦不答,只是望了他一眼,转开眼去,望着窗外,突然她僵住了,望着窗外对面的走廊,脑海中响起了一直遗忘不了的声音。 “蝶儿,父王问你,如果有仇家追杀,而这家人不敌,你说该怎么办。”身着龙袍的皇帝抱着爱女问着。女儿从小就是一个小才女,有着过人天赋。如果她要耍弄心机的话,恐怕没几人会防她,毕竟是个小女孩,谁又会去防一个五岁的小女孩…… “父皇,我们家怎么了。”小女孩问,她虽然才五岁,但她感觉到父亲的恐慌,不知为何,这让她心中非常不安。 “没……是我们邻国的国君,他们那里有人欲夺皇位,可是那国君和我一样有一儿一女,所以父皇不忍心……” “那父皇就派兵助他呀。”小女孩天真地说。 “父皇不能啊。”皇帝看着女儿,眼中有着泪光闪耀。不是邻国不肯出兵助他,而是来不及了呀,那人随时都有可能发生判变啊。 “而且……”皇帝好像下定了决心一样,“国君已经被杀了,只剩下王后、皇子及公主了呀。”是啊,为了你们,我必须这样做,如果他突然死了,那个人是不是就不会发生判变了。都怪自己太相信那人了,等到发现不对时已无力挽回了。 “这样啊……”小女孩蹙眉沉思,不一会儿,便抬头道:“那父皇就去告诉邻国皇后,让她把公主送出宫去,皇子留在宫内,这样那个人就不敢乱动了。”小女孩的笑脸在阳光下闪耀。 “为什么不是把公主留下,而是送出去呢?”皇帝不解地问,一般人遇到这种情况不是先把皇子送出宫去吗? “因为皇帝刚驾崩,全国人心不稳,需要一位正统血脉的皇子来继承,皇子继位后的情形可想而知。而把公主送出宫去,一来预防那些人陷害皇子,二来也预防公主遇害,如果公主死了,小皇子也没了活着的机会了。”小女孩子抬头对上父亲疑惑的目光,又细想了下自己哪里说的不好,不一会儿,她眉目展开道:“父皇,你担心如此以来那些人会杀了小皇子及公主,是吗?” 皇帝点头,这也正是他所担心的。 “他不会,就算会也是皇帝想握大权之际,他最多只能软禁小皇子,因为如果他杀了小皇子,那么其它人则可以用公主之名来起义……对了,送公主出宫后,最好能放出这条消息。” “可是,她……”皇帝又担忧起爱女来了。 “父皇,为了皇室,这个牺牲是必要的。公主注定要过些苦日子,如果命不好可能会被杀……” “蝶儿,如果你是那个公主,你会怎么选择。”难以取舍之下,皇帝只好听听爱女的做法。 “蝶儿会出宫,为了父皇母后,也为了弟弟,这是蝶儿必须做的事。”小女孩认真地看着皇帝,隐隐约约明白了父亲的用意,恐怕父亲说的不是别人,正是她们宋朝吧。但她没料父亲为了他们,却牺牲了自己的性命。这是她所料不及的……也是让她恢复记忆后痛苦的原因。 “父皇,你放心,如果蝶儿还活着,蝶儿一定会帮你和弟弟夺回大权。”小女孩在大火纷飞的夜晚,被奶娘抱着时,对着尚有一丝气息的父亲发下誓言,看着父亲安息的面孔,渐渐的没了气息,她再也忍不住泪流满面。 “姐姐……蝶儿姐姐。”赵祯看着非梦望着窗外流泪,不禁愕然地唤她。与姐姐相认的这些时日,让他明白姐姐是个坚强的人,她不会轻易流泪,为何今天会…… “蝶儿姐姐。”赵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非梦回过神来,看见赵祯看着她,她下意识的避开他的眼光。“祯儿,你恨我吗?”她问,不敢看弟弟含恨的眼光。 “姐姐,我怎么可能会恨你,你在说什么……” “我给你讲个故事,你听了之后再来评判是否恨我。”非梦打断他的话,兀自讲着那个自己遗忘了很久的故事,就算在六年前她恢复了少许记忆,也是模模糊糊的事。 太阳落下,夜幕降临,屋内灯火通明。非梦泪流满面,她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所以我被送出了宫,而你则留了下来。”她说完了,但是好久都没人动,只是那样坐着。 良久,赵祯动了,走到非梦面前,看着她空洞的眼眸,赵祯蹲下来,与她面对面:“姐姐,这不能怪你,你也牺牲了很多不是吗?” “我牺牲了吗?”她迷惑地问。 “当然。”赵恒站了起来,走到二人面前,“说实话,先皇曾在那人发动政变的前一天,来找过我父亲。” 两人惊讶的抬头看着他,只听他续道:“先皇问我父亲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保住小皇子及公主,我父亲无力帮先皇,后来才知道有人帮我先皇……没想到这个办法竟是你想出来的。”他语气中充满的敬佩。 “可是我却害死了我的父亲。”这是她心中的痛。 “不,你救了你父亲,如果不这样的话,恐怕皇室一族就……你父亲也不会那么安祥的离开,他了解他的女儿,知道他的女儿能办到他办不到的事,所以他安心的走了,而你也确实救了自己的家人。” “可是……”非梦还想说什么,她知道当年她必须离开,但是又觉得自己不该在那种时候离开。 “你父亲如果在的话,一定希望你们好好地活着的。” “活着?” “对,姐姐,父亲希望我们活着,开开心心的活着,幸福地活着,这就是父亲的希望啊。”赵祯赶紧说道。 “开开心心……幸福地活着?”非梦想笑却又笑不出来,自己开心幸福吗?幸福,在六年前自己过得很开心,对于一个没有过去的人来说,她过的非常开心,但……杨寒星是带给她幸福的人,也是她这一辈子不幸的开始……但是对于那些一辈子没有拥有过爱情的人,她非常幸福,既然如此,那么她是幸福的,因为她爱过,也拥有过,这就够了。不是吗? “姐姐,你在想什么?”赵祯担忧的脸庞在面前出现,她抬头,现在她才发现,这一辈子虽然短暂,但她却拥有了爱情、友情,最后老天又把亲情送到她面前,这些足够了,她该感谢上天给了她这一切。 “我没事,我只是在想,我真的很幸福。”能够遇到你们,我真的很幸福。 暗夜,往往是一些不能在太阳底下进行的事的续集。更夫敲着梆,边巡查边喊着代表身份的词‘天干物燥,小心火烛’。五更时,在暗巷里传来了令人颤栗的声音:“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回主子,事情一开始进行得很顺利,但后来……”矮小的黑衣人由原先的恭敬开始变的迟疑。 “发生了什么事?”另一个高瘦的黑衣人问,语气听不出喜怒,但他身后的矮小黑衣人却提心吊胆地回答,不敢有丝毫隐瞒。 “事情一开始进行得很顺利,后来来了个女人破坏了我们的计划,而且……而且黑木堂放弃了这次任务。” “噢……”高瘦的黑衣人似乎颇为惊讶,想了一下才又问道:“那女人什么来历,派人查清了吗?” “没……没……”另一矮小的黑衣人说话吞吞吐吐的,看似有什么难以开口话,却又在犹豫着说与不说之间。 “你没去查……”阴森的声音在夜里显得有点尖锐。 “不……不……属下有去让人查,但……没人敢接这个任务,于是小的就派自己人去查,但……那些人都无缘无故的失踪了。”矮小的黑衣人听到阴森的声音,忙不跌的把自己所知道的道出来。 “原来如此……那女人不简单啊!”高瘦的黑衣人边说边沉思,过了一会儿,也许狡诈的天性让他感觉到了危险,他似乎已有决定。“他此次回京同行的都是些什么人。” “还是那些人,不过多了一个女人。” “噢……就是你说的那个查不出底细的女人?” “不……据听说是那人的爱人。” 高瘦的黑衣人听完后,眼前一亮,旋即转向面向矮小黑衣人俯耳道:“明晚,把那人绑出来,然后……” 夜色更浓了,二人阴谋的话语消逝在夜风里,灰风烟灰。 望着外面的晴空,非梦心中却仍是阴雨绵绵,她的心仍停留在六年前,她无法救出自己的心,最近她的心痛似乎已经不在了,许多的事对她来说已经淡化了许多,她知道这是自己身体对她的警告,就好像苍鹰知道自己的死期一样……只不过她是医出自己的死期而已。 和寒星在一起的日子,无论是快乐的还是忧伤的,现在对她来讲都是最美好的回忆。倚在窗边,天边的星星闪耀着,那一颗才是自己最终的归宿呢?她不解,但期待着,这样她就能继续守护着他们,或许…… 远远的有人急奔而来,她回过神,静听来人的回禀。 “你说什么?”非梦坐回在原位,声音轻扬,听起来悦耳极了,但不知为何,赵恒心里就是有点毛毛的。 “我……我是说皇上不见了。”他心里有点慌,皇上不见了,虽然他知道皇上并未把他当成亲人,只一心一意的在寻找姐姐上,但他……仍当他是他的弟弟呀。 “是吗?”非梦不怒反笑,赵恒顿感四周有股冷冽的风吹过,是错觉吗? “陈学东,你真是好大的狗胆,我非梦要保护的人你也敢动。”非梦大笑,笑中尽是狠厉。 “你……你……你怎么知道是陈学东?”赵恒吃惊地问,他与皇上本来打算在今天告诉她如今朝中的形势,没想到她却早已知情……或者她只是知道一点?他有点自欺欺人的想。 “如果什么都不清楚,我有什么资格去守护他?”非梦如是答道,然后低头沉思。 “非梦姑娘……呃……”赵恒原先问她该怎么办时,突然眼前白光一闪,一阵风吹过,待定睛一看,非梦仍在原位,外面却响起“咻”的一声,他一惊。 “没事。”非梦冷冷地说,旋即想到什么似地转向他“你决定怎么救皇上?” “我救皇上?”赵恒一楞,随即有点自嘲地道:“不用我想办法,非梦姑娘不是已经知道皇上在哪?并决定去救了吗?” “噢……你相信我能救出祯儿?” “我相信你的能力。”看着非梦不解的目光,他微笑的解释道:“我相信一个在江湖中无人敢去探其底细并人人惧怕的人,没人她想做而做不到的事。” 非梦看着他,久久才道:“你不错。” “多谢,在下也觉得如此。”赵恒难得幽默地以江湖口气回她的话,可惜非梦没心情,否则的话……他们可以做朋友,这点她能确定的。 “居主。”外边传来呼唤声。 赵恒一楞,还未回过神来,只觉得眼前白影再闪,回神之际,厅内已不见非梦的身影了。 来到庭院中,看到来人一身红衣,正是‘灵居’二大护卫之一红凤。“查到了吗?” “查到了,就在‘清幽山庄’”红凤恭敬地回答。 “我知道了,你走吧。”不再是以往所说的“你下去”,“你去吧”之类的话,而是“你走吧”这两种不同的答案代表不同的意义。红凤心中一惊,她知道居主早晚有一天会离开她们,但没想到会这么早。 “居主,你……” “回去告诉他们几个,就说我让你们由你们几个当中推举出来一个人来做我的位子。” “居主,属下不答应……”红凤一急,脱口而出的话忘了尊卑,更是没了往日的冷静。 “这是命令。”非梦压下心中的波动,表情丝毫不变,该做的事,她不能不做。 “我……属下……居主,真的要离开属下们吗?” “‘灵居’……该到我放手的时候了。”她只能言尽于此。 “那……那……”她不知该如何说,她没有居主聪明,也没有水莲的好口才,所以也想不出好办法来留下居主。 “你走吧,以后别来找我了。”最近她的毒发作的时间越来越短了,她的时间预计不到一个月,雪莲这几日一直在想办法帮她解毒,但她服下的药根本就是石沉大海,没有任何作用。 “居主……”红凤还想说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好转身离开,这一刻她开始恨起自己抢着要来见居主,为了此行,几人甚至以武力论输赢。她是赢了,但却无法留住居主,武功再高有什么用,也许居主不明白,她在‘灵居’的众家兄弟姐妹的心中,她就等同于她们的大姐姐,也等同于是她们的灵魂。而今居主要离开大家,那么大家的心又该寄从到哪里去呢? “寒星,你到底想怎么样?”肖海平看着平时冷静的人拉了自己就躲到这边来,越来越不了解他到底要干嘛了?他到底是想怎样啊? 杨寒星沉默不语,直到肖海平再次催促他,他才开口道:“我想她。” “呃……”天外飞来一句话,我想她,想谁?祈玉?还是……小蝶? “海平,你知道吗?自从她离开后,我脑海里经常会出现我与她在一起的画面,无论小时候还是现在的,可是为什么我会这么的想念她呢?我要和玉儿成亲了,该想的该关心的是玉儿不是吗?为什么是她呢?”他有点慌乱又有点无措地问。 肖海平看着他,观察他一会儿才道:“寒星,去找小蝶吧,弄清楚你心中真正想要的是谁,不要让自己后悔。” “我……我要娶玉儿了?”他有点茫然的说。 “你知道梅儿受伤差点死掉吧。”肖海平试图帮他分析他的想法。 “知道,后来是小蝶找到医书,研读两天才找到医治你的办法。”杨寒星不解他提此事是何用意? “是啊,你知道我那两天唯一想做的是什么吗?”肖海平眼神朦胧地看着湖面,问道。 杨寒星没有回答,看着肖海平脸上的柔情,总觉得那种表情他好熟悉。 “我想告诉她我爱她,哪怕愧对天下人,我也要和她再一起,先前我一直顾虑重重,但后来我才发现,我宁愿愧对师妹,也不愿意面对失去了梅儿的痛……”肖海平深吸口气,平复自己的情绪再道:“寒星,不要重复我的路,不然你会痛不欲生的,去找她吧,我想她会给你答案的。” “是这样的吗?她会给我一个答案吗?” “我不知道,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小蝶这次回来有点……有点……” “生死已不再她眼里的感觉,或者说……她已看透自己的生死?”杨寒星也有同感地接道。 “你也有这种感觉。”肖海平惊讶地问。 两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似想到了什么似的,两人同时一僵:“我想,我还是马上找到她弄明白为好。”杨寒星僵着脸道。 “我也这么觉得,不然……”两人都没再说下去。 “我回去禀了爹娘,明天就出发。”杨寒星说完,转身离开。 “寒星,无论结果如何,一定要让小蝶回来一趟……这是梅儿她们让我转告的。”肖海平在他身后喊道,他看到杨寒星停了一下,继续向前走去,他知道杨寒星听到了,也记在心里了。 转身望向湖面,他没向杨寒星说的是,他不止察觉到小蝶的淡化生死的心态,还有种感觉,那就是她还会像六年前一样再次飞离吗? 第七章 清幽山庄。 非梦就站在人墙的圈内,衣衫随风飘起,而四周全是身着黑衣人杀手,与她遥遥对望的就是赵祯,而赵祯则被陈学东抓在手上……既然他的目的已经暴露,也就没必要再隐藏下去,如果他胜了,那他就是王。他没想过会失败,因为他认为自己一定会赢,也一定能赢……但他却忽略了一个人,一个他意想不到的人……非梦。 他让属下去调查跟在赵祯身边的少女,却只查到她是赵祯从杭州带来的流落民间的银蝶公主。其余的和平常人没什么两样,但是他却忽略了他的调查过于顺利,也忽略了他截杀了那么多年为何就是没杀死的公主,会是一个平常的人吗?早在非梦决定跟赵祯回来的那刻起,杭州城内便多了个普通的民间公主。 而陈学东最大的败笔是,他不接受别人的劝告,黑木堂堂主张冰文曾劝过他放弃对赵祯的截杀……不为别的,只为他没能完成任务的道义,这是张冰文事后告诉他的。但他却一意孤行,听不进劝告,造就今天的后果。他根本不相信张冰文所说的,因为张冰文曾告诉过他;“她让我警告你别再动那人的主意,不然定然你后悔莫及;我劝你最好收手,因为她是天下最聪明也是最可怕的人,如果你惹火了她,那么你就只有为自己备棺材的份。这是我的劝告,也是我没能完成任务的补偿,听不听得进去再你。” 他才是天下最聪明最厉害的人,他一直这样认为,直到现在他还不相信。他的聪明再加上今天身边这些高手,就不信杀不了这两个皇家血脉。但他错估了对手,当年非梦能一人灭掉黑木堂,今天她杀掉陈学东根本不用费力气。黑木堂内高手如云,但陈学东身边的这些人的武功根本是普通,她根本不放在眼里。 “祯儿,你没事吧?”非梦冷静地问着赵祯的情况,但紧握地双手却显示了她的紧张与极端的愤怒。 “银蝶公主好本事,单枪匹马的杀上我清幽山庄……”张学东得意忘形地出口嘲讽。 “放了他!”非梦冷冷的截断对方的话,不想听什么废话。双眼仔细观察赵祯,发现他除了不能说话……可能被点了穴外,其它的没什么明显的伤痕。 “放了他?也不是不行。”不想听废话,大家就直接一点,眼神示意属下送上一个托盘,盘上放了一瓶毒药。“你服下这个,我或许会考虑……” 非梦看了他一下,又转向挣扎着想要阻止的赵祯,她突然笑了:“祯儿,记得吗?我说过我不会再让人伤害到你。”伸手拿起瓷瓶。 “唔……”赵祯大惊,摇着头,无法言语,只能看着她把整瓶毒药仰头喝了下去。 “哈哈哈哈哈……”挟持着赵祯的陈学东突然狂笑起来,“吃了我毒药,片刻间就会断气,我看你还能变什么把戏?” “放了他。”非梦依然只有这一句。 “你作梦!今日我要你们死,天下就是我的了!”陈学东突然停止狂笑,向身边的人仅一个眼神示意,黑衣人便发动攻击,杀气腾腾的执刀挥向她。 非梦闪也不闪,直刀兵器快砍到她身上的瞬间,她身形一转,像一道箭一样,众人只觉得一个浑圆的光体一闪;瞬间金属交锋的铿锵声不绝于耳!接着是一阵刀雨般的铿囹锵唧的落地声…… 无一例外,所有人的刀全让非梦的内力给震断。 空气似乎在这一瞬间凝结成冰,没人有动作,更没人发出任何的声音,忽地,一道的血雨朝中心点的非梦喷射出,非梦飞身而起,紧接着先前那一阵的刀雨声,咚咚咚咚地,以非梦为中心,在那些包围她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倒落地面时,非梦也落在陈学东三步远处,而那些包围她的人……死了! 一招,就这么一招……她手上没有任何兵器,而那些人身上没有任何伤口,只是嘴角流下血丝,证明他们的确有受过伤……内伤,被非梦用无形的内力所伤。 陈学东惊呆了,此刻他终于领悟出张冰文那些话,但……为时已晚。 “你、你明明吃了我特制的毒药,为什么……为什么……”无法言语,因为真的是惊呆了。 非梦仍是一雪白的衣衫,身上没有沾到半点的血迹,听到他的话,冷冷的眼眸转而看向他。 “别过来!”挟持着赵祯,身为宰相的陈学东,也是此刻‘清幽山庄’唯一的活口陈学东冷汗直冒。本以为那些江湖好手能保得了他,没想到…… “放了他。”非梦朝他逼近。 “我叫你别过来。”陈学东大喊,想善用手中的护身符,“你别逼我对他动……” 一个“手”字还没说完,一把亮晃晃的长剑由他的颈部扫过,如光影一般的直穿透过去,咚一声的,钉入后头的树是,直没剑柄。 剑柄坠子上的‘蝶’微微晃动着,空气在这一刻中再次凝结成冰,蓦地陈学东的人头落地,爆出大量血迹的同时,持刀的身体跟着倒地不起……非梦从不接受别人的威胁。 如此残暴血腥的画面就在身前发生,赵祯惊得无法动弹。就连刚接到消息的赶过来的赵恒都看傻了眼。弄不懂这到底是什么样的邪门功夫,而她又是一个怎么样的怪人,竟能造成如此诡异的场面? 而赵祯只是与非梦对看,她也毫不避讳地看着他,良久,他才叹息,从姐姐的眼中,他看到了不得不为的狠心……而他却无法给予安慰,因为……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突然非梦唇角流出血丝,整个人犹如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向后倒去。 “小妹……” “姐姐……” 两声惊呼同时响起,因为赵恒离她较近,接住了她软下的身子。赵祯跑到她面前,看着她嘴角的血丝,突然想到有一次他不小心听到一段隐隐约约的谈话,那内容是…… “你不能动用内功是不是,否则只会……只会……”赵祯急切地问,赵恒惊讶地看着他,不解。 “你……你怎么……会知道,师兄……告诉你了?”她不相信,师兄答应过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你……你还问这个,你是傻瓜吗?不知道这样会……”赵祯大吼,她唇角的血丝让他心中越来越慌。 “你是……是我……我弟弟。”她吃力地回答。 “可是……可是……姐姐,快宣太医。”赵祯的可是还没完,非梦已昏了过去。灰蒙蒙的天气就像是人的心情,也像是非梦的生命一样……短暂。 京城果然是有别于其它的城镇,它的繁华是其它城镇无法所能比拟的,非梦走在街上,最近她常常走在街道上,本来预定的计划因陈学东的提前行动而提前结束,所以她现在无事可做,祯儿说让她放松一下,因为他这段时间他要和安南王赵恒重新对朝中事务整顿,所以可怜的她只好独自上街玩……因为她不想让人跟前跟后的,所以拒绝了赵祯为她派的侍卫。 “梦儿……” 听到后面犹豫的呼唤声,非梦的身形一震,随即恢复正常,转过头去,笑容挂在脸上。“寒星,你怎么会到京城来。” “我……我来视察爹的生意,顺便看看你。”临到嘴里的话,豁出去的勇气再见到她的那一刻已经不见了踪迹。 “这样……那要多久?”原来不是专程来看她的,原来不是因为思念她才来的,她在心里苦笑,就算是恐怕也是对妹妹的思念吧。 “一个月左右吧?”好不确定的语气,这次偷偷落跑,恐怕爹一发现会立即派人来抓他回去。 “也对,一个月后你的大婚呢。”脸上灿烂的笑容让人无法不动容。“那么,需要我陪你逛逛吗?就当妹妹陪着哥哥一样……毕竟这次我比你来得要久。” “可以啊,你……没事吧?”她的脸色好苍白。 非梦摇头,那天为了救赵祯,她的毒伤再次复发了,最近这几天,毒伤发作越来越频繁了,抬头看向杨寒星,见他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她会心一笑,看见他还关心着她,她很开心,更别说能在人生的最后旅途有他的陪伴,她就满足了。 从那日起,两人天天在一起,一起去看日出,一起骑马去郊外游玩,从城里玩到城外,又从城外玩到城里,非梦毫不避讳和他手牵着手,而非梦已不在叫他寒星而是又叫他星哥,代表着从此以后,她对他的感情已成过去了。而杨寒星对她的举动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眼光奇异地看着她,眼光停留在她身上的时间越来越长。非梦也要他改口叫她,不是小蝶、蝶儿之类的称呼,而是梦儿。 杨寒星不懂,为何不能叫小蝶、蝶儿,非要叫梦儿……对于这一点,非梦非常的坚持,说是任蝶已经成为过去,现在站在大家面前的是非梦。她对他的感情真的已成为过去了吗?不知为何当她说起她对他的感情已成为过去时,他的心里好乱,心似乎快要爆裂般疼痛,为什么? 肖海平让他来京城,说非梦会给他答案,但此刻他却更迷茫,她对他的感情真的已成为过去了吗?他不要,他不要她对他的感情成为过去,他不知道为什么,但他一点都不喜欢,他很想告诉她,但又怕她赶着他离开,所以他只能压在心里,不敢触摸。 杨寒星所不知道的是,不管是非梦还是任蝶,她对杨寒星的感情都不可能成为过去。让他叫自己梦儿,不过是在时时刻刻提醒着自己,这是她求来的梦而已,而她……满足了。 两人都把自己的心思压在心底,连问清楚的勇气都没有,就这样,两人带着那种微妙的气氛一同游山,看日出日落,凡是游玩的地方,都可以看到二人的影子。 这天,两人去郊外赛马回来,刚好看到府门前一个陌生但俊美的男人坐在大厅之内。两人都楞了下,不过非梦很快回过神来,走向前去道:“你怎么来了……是他出了什么事吗?”应当不会啊。 还有……她转眼看向杨寒星,见他非常认真地看着赵恒,眼神中带着敌意,可能天生爱自由的个性让他察觉到赵恒的身份……如果寒星知道她就是京城现在热门话题人物银蝶公主,他会怎么做? 她不安地想,是接受她的身份,或者是慢慢地疏远她,直到两人成为两条平行线……因为她的身份会羁绊住他爱自由的心。想到此她的心就好痛,哪怕她的生命所剩无几,她也不想和他有距离。 “没有,只是代人传话。”看向她身后的杨寒星,再转身非梦警告的眼神,他的眼中有着兴味与不知名的情绪。 “是吗?”她知道安南王来找自己肯定有事,而且这件事一定非常重要。否则,忙得天翻地覆的两个人不可能丢下另一人,独自前来寻她。 “寒星,我要出去一下,今天不能陪你了,抱歉。”转身,她尽可能的把能知道她身份的人带走,但杨寒星却不言不语地看着赵恒。“寒星?”非梦不解他在发什么呆。 “你要和他出去吗?”杨寒星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句,就在厅内气氛达到最高点的时候。 “嗯,我和他有事要谈。”她歉然地看着他。 “我没事,你去忙吧。”杨寒星想说的是‘不要陪着别人,陪着他不好吗’?可是出口的却是另一种话。 “谢谢,我先走一步。”说着转向赵恒点头道:“我们走吧。” 看着二人离开的身影,杨寒星只是楞楞地看着,心中万般情绪翻滚,只能看着她慢慢地走出自己的生命,而无力阻止。他以为不管时间有隔多久,非梦永远不会变,二人之间永远没有秘密,但是…… 他是谁?和梦儿是什么关系?杨寒星乱纷纷的脑袋里来来去去的就这两个问题。他从来也不知道梦儿的身边有了赵祯这个义弟后……非梦说赵祯是她认的义弟,还会有一个这个出色的人物在她身边……虽然他不想承认,但那人确实很出色。看到刚才两人熟稔的谈话,他有种想把非梦藏起来的感觉,非梦是他一个人的。 沉积在心底的是郁闷还是深受打击,杨寒星自己也说不上来。可是,那种不快和针刺般的痛楚却是那么的强烈,想忽略都忽略不掉。似乎……在他没察觉的时候,非梦有了不为他所知的生活。 “你说什么?”非梦的嗓音难得得高扬了许多,也出现了不能置信表情。能让她如此惊诧的事,必定不是小事。 “皇上说要退位。”安南王也难得的慌了手脚。 “为什么会这样。”非梦蹙眉问,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他们两个刚才决定先去安南王府,没想到刚走进大厅,就被他带来的消息惊呆了。 “我也不知道,今天早上皇上秘密召我进宫,告诉我他深思熟虑后决定退位,让我继位。”赵恒口中有点恼怒。 该死的,如果真的是深思熟虑的话,那么就不该把这一切都扔给他,但那个小鬼却告诉他,为了这个江山,弄得父死母亡,姐姐也在江湖中流浪多年,每每想到这些,他就心痛。如今他好不容易找回失散的姐姐,他不想再继续下去,所以他要离开。 听听,这是什么话,就为了这个理由,他光明正大的把一切丢给了他,也不想想,他这一走,那他不是更凄惨吗?不仅每天要忙个半死,从此也再无兄弟姐妹了吗? 非梦看着他的表情,研究良久才道:“安南王爷,你在心里骂人吗?” “没有。”安南王抬起面无表情的脸孔,恨恨地回答。还有这个小堂妹,聪明的不得了,从小就是出了名的小才女,如今比过去有过之而无不及,最为可恨的是,她能看穿他的伪装。 明明比他小了十岁,却老练精明的让他这个二十九岁的堂哥自叹不如。不论她是不是男儿身,都有着让人敬惧的气质。明明应该是一个快乐无优的金枝玉叶,却吃尽了苦头,唉…… “不,我确定你在骂人,骂我和祯儿。”非梦非常肯定地否决他的话,看到懊恼从他脸上一闪而过。 “不敢,您可是公主……”赵恒没好气地开口,这个小丫头啊,真是…… “却也是你的妹妹。”非梦打断他的话。 “算了,我自认倒霉总行了吧。”赵恒垂下头,自动认输。她都这样说了,他又能如何。其实心里有点高兴,能有弟弟妹妹,真好! 这时屋顶上飞来一人,趁着夜色的掩饰,他一身青衣飞到大厅对面,刚好看到厅内的情况。 “我可以叫你哥哥吗?”非梦有点担忧地问。 “当然可以。”瞧出她的愁,安南王毫不犹豫地回答,“只要你不觉得委屈就行了。”他挤眉弄眼地意有所指。 “呵呵……常听人说安南王严以待人,没想到……”非梦失笑了,大约也明白了他的心思,怪不得他总是有股莫名的愁绪,原来如此。 “你终于笑了。”安南王吁了口气,道:“从你回来我就没看到你笑过,这样才像一个十九岁的小女孩。” 闻言,她心里一酸,没想到有人会为她会不会笑担心。 “你没事吧。”安南王想解释,但看见非梦摇头后,又住口不谈。 “我没事,谢谢你,哥哥,我们走吧。” “嗯。” “哥哥,你不会失去弟弟妹妹的,我保证。”非梦突然道,看着他落寂的眼眸里难得有了起伏。 “我知道了。”赵恒的声音微哽咽,但仍是笑的,这次他笑的真诚。 两人转身离开。 而大厅对面的屋顶上,那名青衣男子脸色有点难看,不,是非常难看。他听不到二人的对谈,但他看到了她的笑,和他在一起时,非梦从没笑过,但她却对眼前的人笑了,为什么?那人才是她的心上人吗?这才是她能放下对他感情的原因吗?她不再需要他的陪伴了吗? 好多问号在脑海里打转,他几乎没办法呼吸,忘了来此的原意,直到二人转身走开,他才回过神来,那些情绪可以先不理,但梦儿的安全不能不顾。 夜晚,在青阳客栈的屋顶上,杨寒星就在上头坐着,手拿着一瓮酒,嘴角还有着刚刚灌酒时留下的酒渍,抬头看着圆圆的月亮,心中没了方向。想着过往的一切,小蝶的笑,小蝶的身影仿佛一直在自己眼前跳动一样。 他现在才有点了解,肖海平为什么说他来到京城就会找到答案了,他……似乎是爱上了小蝶,不论她是任蝶也好,还是非梦,对他来说那似乎不再是重点,而今天看到她的身边多了另一道身影取代了他,他的心好痛,似乎想把那人撕成碎片,但他知道这样做无事无补。如果小蝶爱着他,就算他把那人烧成灰烬,小蝶也不会接受他。 除非……小蝶还爱他,否则他根本无法让小蝶放弃那个人,进而爱上他。小蝶的性子就是这样,一旦决定的事,死也不会更改。就像一开始,她爱他向他告白被拒时,她跳崖来证明她会放弃对他的爱一样,如今她果然不再爱他了。如果她放弃了对他的爱,那他的心怎么办,他爱她呀,爱了十几年,几乎从一开始他承诺一辈子时就爱上了她。 等等……他爱小蝶?他竟然爱的是小蝶?他抬头看着明月,这一刻,过去的许多回忆涌进脑海里,他承诺会保护她一辈子,那是爱人之间的誓言啊。还有在这许多年来,他一直陪在她身边,甚至在有人说起二人之间有暧昧时,他挺身而出地保护小蝶。舍不得看她受委屈的双眼,一点儿也不行,否则,他会心痛,会难过。常常当他看到小蝶开心时,他也在一旁笑的开心,小蝶难过时,他总是想尽办法让她开心起来。 然而……他却把这一切都当成了哥哥对妹妹的宠爱,如果真的把她当成妹妹,如果他真的那么想要一个妹妹,那么祈玉,他的亲表妹,而非梦不过是世伯家的女儿,为何他对玉儿就没有这些心情。 当年肖海平见了两人便说过,“寒星,你错把爱情当亲情,将来你会后悔的。”那时他还理直气壮地告诉肖海平,他没有把小蝶错当妹妹,而是真的把她看做亲妹妹来疼爱。殊不知对于他渴望妹妹的心愿,在遇到小蝶时,便早已变质了,他……只是习惯了把爱情当亲情。 当初他与祈玉订亲只是因为祈玉为了救他而中毒,能活多久,他也不知道,但如今……他还可以娶玉儿吗?可以吗? 恐怕是不可以了吧?如果他娶了玉儿,那么不论对玉儿,对他,还是对小蝶,都是一种折磨……如果小蝶还爱着他的话。 对,他要回杭州取消婚礼,无论是什么后果,他一人承担,对玉儿他会愧疚,但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如果真的能得到大家的谅解的话,那么也许梦儿回到杭州时,他就可以没有顾虑地对她说出心底的话,不管梦儿接不接受,他都要说出来。 梦儿说的对,过去的任蝶已死,现在她是重生的非梦。而他亦是如此,应该把过去的一切扔掉,来重新迎接新的生活。再次抬头看着天上的明月,这一次,他心中有了方向。 “寒星,你怎么了。”非梦要回房时,刚好看到杨寒星迎面走来,但身体却有些摇晃。 “梦儿,你回来了。”杨寒星有点醉,但人还算得上清醒。 “你……你渴酒了。”非梦诧异地问,六年前,杨寒星从不渴酒,六年后,她也没见到他渴过酒……他到底怎么了。 “梦儿,我来向你告别,刚刚我爹派人通知我,让我赶紧回去。” “噢……什么时候启程啊,要不要我送你。” “不用。”杨寒星低头看她,把她抱入怀中。 她浑身一僵,近几日两人经常拥抱,但今天总觉得他怪怪的,发生了什么事了? “好了,我现在就要启程了,你不用送我了。” “可是……”她想反对,没想到两人相处的时光竟然这样短暂。 “现在已经这么晚了,不要让我担心。”他柔声劝她,她无言地点头,看着他转过身。 “梦儿,你要记得办完事了,赶快回杭州。”不要留恋京城的人或物,他在心里补充:“我等你回来。”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如果他有回头,他就会看到非梦眼中的不舍与哀伤。 看着他终于化成一个小黑点消失不见,非梦的泪滑落面颊,无声落泪。一切都快结束了……她的感情及生命。 隔日,城外。 骑马回望京城里的一切,非梦恋恋不舍,在这里有两位她至亲的人,但那又能如何,她必须得走了。她有预感,除非出现奇迹,否则她最多只有半个月的寿命了。 转头再次回首,她没告诉祯儿她要走的日期,也没告诉任何人,但他们都知道她要离开,这就够了。“该走了。”她低喃,该是她离开的时候了,如果不走,最后一件事她必须做完,否则她死不瞑目。正想调转马头离开,但后方却传来了马啼声。 “小莲,祯儿……”待看清马上所乘之人后,非梦惊讶地唤出口。 “姐姐,一起走吧。”赵祯笑笑,没做其它解释。但非梦明白,赵祯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和唯一的家人在一起,她怎么会不明白,但是……真的能放下这一切不管吗?管得了吗?回答,看见赵祯紧跟在她身后,她就知道她管不了,也无力阻止这一切,只好点点头,三人调转马头离开。 城门上,安南王立在原地,看着三人慢慢地消失在视线内,似感慨又似嘲弄,低低的叹气道:“祯儿,到时候你们一定要回来啊。”权势人人争夺,但他们赵家为何在他们这一辈就变成异类了呢?人人避如蛇蝎呢,唉…… 杭州梦园。 “我交代的事办好了吗?”非梦坐在厅内问,伸手拿起下人放在桌上的茶就口,然后抬头看着眼前的小丫鬟问。 “小姐,东西已经准备好了。”小丫鬟恭敬地回答。 非梦点头,又不放心地交代道:“记住了,无论谁来问,都说我尚在京城,知道吗?” “可是……右护法……右护法已经知道了。”小丫鬟懦弱地低语。 “什么……他知道了?”非梦苦笑,要把自己隐藏起来谈何容易,特别是对‘灵居’的那些人,他们是她一手带出来的,有什么本事她会不清楚。算了,他们知道就知道吧,只要她想瞒的人能瞒得过就好了。 “而且……右护法他们已经来了。”小丫鬟不怕死地又补上一句,等着非梦的冷斥,但良久非梦没做回答,她也不敢抬头看主子的脸色。 “让他进来吧。”知道他所为何来,非梦也无力去劝他们什么,如今只能把真相告知他们,也总比拖着好。 小丫鬟出去请人了,非梦端着茶低头沉思,该怎么说,如果只有水寒还好,但若跟了个何飞的话,那就不太妙了,师兄一定会猜出她下一步的行动,而依他的性格必定加以阻止,她不想对师兄用心机,但此次……她怕是不得不为了吧…… “居主。” “师妹。”两人进厅后,易水寒躬身行礼,而何飞也仔细端祥她的神色,发现似乎比以往更苍白了,担忧立时挂在脸上。 “我有事跟你们谈。”非梦淡淡地开口,阻止了刚想开口的两个人:“坐。”说着小丫鬟奉上茶,非梦挥手让她退下之后,非梦才开口道:“我知道你们的来意,今天我就会告诉你们,我为什么不能继续待在‘灵居’的原因,但你们要答应我,除了‘灵居’内部的人,不可以告诉任何人,可以吗?” 两人面面相觑,良久才点头道:“我发誓不会告诉任何‘灵居’以外的人。”易水寒先开口道。 “我也是。”何飞看出她的认真,也跟着开口说出誓言。 “好,我相信你们。” 非梦整理一下思绪,开始叙述这一切的开端。 故事是从五年前开始的,那时非梦刚从断情崖底出来,急欲逃离杭州,所以当她出崖时,刚好碰到黑木堂的杀手,那时她手下留情,饶过了那些杀手。但自此以后,无论她走到那里,她发现都有杀手相随,更甚者,那个帮助过她的小姑娘也险些遭到毒手。她才发现有些人不能对他们太仁慈,所以,那天她血洗黑木堂,也是从那天开始,她不再是那个以往的任蝶了。 后来她仍是在江湖上独来独往,从不与任何人交流,她把自己孤立起来了,直到那个被毒蛇咬伤的夜晚,她在生死边缘之际,是师父路过救了她,所以她尊他为师,师父从此教他医术。因为他老人家说,你既然尊我为师,我就该教你些什么,你的武功比我还要好,所以我就教你医术。 一年后,师父被仇家用小人手段下毒,当时情况危急,她想到她在断情崖底见到的那本秘笈,那上面有说过毒的方法,于是她骗师父说‘寒雪掌’内功可抗百毒,当时师父也曾听闻‘寒雪掌’可治百病的传说,信以为真,谁知没过多久,她的谎言就被揭穿了,因为她的毒发了,所以不得不将实情告知师父,师父那时也才知道‘寒雪掌’可治百病不过是个传说,而真正的意思是‘寒雪掌’是一命换一命的内功,习此功的人如果想救人,只能将中毒之人身上的毒过到自己身上,而她的命运就看老天的意思了。 这些年来师父常常四处奔波寻找救她的办法,但是……只能说是天命难违啊。她曾多次劝师父,但就如同她救师父时一样,师父却不发一语,继续他的寻药之途。而她……恐怕命已不久矣…… “就因为如此,我才不得不放手‘灵居’,你们明白吗?”非梦轻轻地问。 “你的意思是……你……”何飞惊恐地问,为什么,这世间,他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妹妹,就算她对自己再冷,他也不在意,因为他已经把她当成了亲人,为什么还要把她也收回去。 “我的生命已只剩半个月左右,所以……”她没说下去,这件事只有三个人知道,祯儿及小莲和赵恒,所以她才会离开,赵恒也选择了放她们离开,但她知道他希望祯儿能回去,毕竟他除了祯儿以外再也没有亲人了……等她死后。 “原来这就是你和师父的秘密,我一直觉得奇怪,可是……我没想到再你们心中竟成了外人。”何飞目光着有着忧伤,他是个孤儿,一直以来陪师父住在山上,直到非梦的加入,虽然她有很多秘密,但他在见到她的那天起,就已经把她当成亲妹妹来看待,如今…… “师兄,你从来不是外人,如果不是师父知道原委,他也不会知道我中毒的事……我只是不想让你们担心,少一个人的知道,也就少一个人担忧。”她低喃。 “师妹,你错了,如果今天中毒的换成是我,你会不想知道吗?”何飞气得大吼。 “师兄……” “别叫我师兄,我在你心里从来不是你的师兄……从来不是……”何飞说着,红着眼眶飞奔出去。 “师兄……”非梦起刚追到门口,一阵剧痛传来,她无力地跪下身子,看着他离开。她伤害了他,最疼她的师兄,原来她真的做错了。最近一直有人向她说她的做法错了,她也怀疑,如今看到师兄与祯儿同样受到伤害,她才知道,她……真的错了。 “居主,你还好吗?”易水寒蹲到她身边,看着她嘴角流出的血丝,他有些担忧。 “水寒,代我向大家说对不起,包括任家。”她苦笑,终于下定了决心,但这次真的不会再错吗?她不知道,但她不想再任家的眼中看到同样受伤的目光。“但记得让她们保密,因为我不想让寒星知道。” “为什么?居主你要给大家一个理由。”看着他担忧的目光,从那次跳崖后,非梦一直以来以为自己是一个人的,但瞧瞧她身边有了多少家人,她真的很傻不是吗? “因为他就要成亲了,我不想让他愧疚一辈子,这是我唯一能为他做的了,这是我的私民,你明白吗,水寒?” 易水寒点头,他明白,他也曾有过一段爱恋,但随着家人的死去,爱人的失踪,他的心也跟着死去,但那种刻骨铭心的感觉仍在,似乎已深入他的骨髓,抹不掉也忘不了。 “谢谢!”她轻笑,终于能真心地笑着,真好。 第八章 杨府大厅。 “你说什么?解除婚约?”杨府内传出杨老爷的努吼声。 “是的,爹,我要和玉儿解除婚约。”这一刻,杨寒星说出了自己的心声,他不要为了报恩而娶玉儿,他再也无法骗自己,感情没办法培养,没感觉就是没感觉。在他八岁那年,首次碰到小蝶时,他的心就落在她的身上,他一直懵懵懂懂,不懂自己的感觉,不懂失去小蝶的那六年,为何自己像是失去了灵魂一样。 但如今,他对自己的感情再确定不过,哪怕愧对玉儿,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私心地想陪在梦儿的身边。 “星儿,你到底怎么回事,怎么……怎么突然要退婚,你知道这样会……”杨老爷想劝导他。 “我知道,我们可以向外表明是表妹提出退婚的,这样多少挽救了她的名誉。”而他……无所谓。 杨老爷陷入沉思,良久才道:“是不是因为……蝶儿?” “是,但不是她让我……”杨寒星迟疑了下,仍是承认了。 “我就知道。”杨老爷叹息,六年前任蝶离开后,儿子就像个活死人一样,做任何事都没情绪。但直到最近,他的情绪特别激动……呃,不对,应该说活回了六年前的那个他,他一直以为儿子爱上了玉儿,哪知道一切只是他的猜测。直到后来任家传来消息说任四小姐回来了,他才知道,儿子不是有了新爱,他始终爱的还是那个人。 如果他不同意,照寒星的表情来看,他一样会去做,他只不过是来通知他的。自己儿子的个性他还不了解吗?但……玉儿那边呢?如果不帮他,恐怕他又会变成一具行尸走肉了吧。 “好吧,我会多劝劝玉儿,只要玉儿同意爹就同意你退婚。”他让步,但这件事对玉儿是最大的受害者,对她必须得有个交代。 “爹,不论玉儿同不同意,我一定要解除婚约。”玉儿同不同意他不知道,但他一定会,无论他是不是最后陪在梦儿身边的人。 “我知道了。”杨老爷点头,转身离开大厅。久久,杨寒星也走出大厅,步向花园,看到几只粉蝶在花园那里飞舞,他的心情总算变好,露出近几日来的所缺少的温和笑容。 “解除婚约,这是表哥说的吗?”祈玉的表情没有惊讶,只有好笑在眼底留存。 “玉儿?”杨老爷有点不解她的好笑所为何来。 “表哥,我可以和你单独谈谈吗?”祈玉转向杨寒星,他心不在焉的样子,让她有点好笑。 杨寒星在杨老爷的咳声下回过神,点点头道:“爹,让我和玉儿谈谈吧……你放心,我不会对她太过份的。”杨老爷点头走了出去。 杨老爷走出去后,两人陷入沉默,良久祈玉才开口道:“我想知道,你解除婚约是因为我做的不够好,还是其他原因?比如……任姑娘?”祈玉猜测着他的目的。 “不是你的问题,是我。”杨寒星坦白地回答,这是玉儿应得的,她该知道为什么会被退婚……而且是在结婚前期。 “那么……你终于发现自己所爱的人是任姑娘了吗?”祈玉语出惊人地问。 “你……你怎么……”杨寒星惊讶地说不出话来,他也是最近才发现自己早就爱上了任蝶,她又是怎么知道的。 “知道你爱的人是任姑娘吗?难道你没发现,除了你以外,只要认识你和任姑娘的人都知道,这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了。”祈玉好笑地回答。 “你怎么看出来的。”杨寒星想了下又问,自己表现的有那么明显吗?每个人都知道? “你的眼神及表情,你看任姑娘的眼神,根本不是对亲人朋友所应该有的眼神,每次与任姑娘在一起时,你的笑容与眼神只专注在她一人身上,记得吗?一开始你去找任姑娘时,我还要跟上一跟,但从什么时候起我没在跟去的?”见杨寒星摇头,她眼神黯了下,但随即又恢复,快得让人看不清。 “从我随你去后的第三次开始,因为我发现,只要任姑娘在你身边,你的心你的眼神只在她一人身上。我曾多次问你,你都说把任姑娘当作妹妹,但我知道不是。”回想起往事,她脸上带着笑及……羡慕。羡慕那姑娘的活泼天真,羡慕她直爽的性子,更羡慕她……有寒星爱着。 “特别是这六年来,任姑娘失踪后,你把自己的心关起来,像个活死人一样。但任姑娘一回来,你就活回了六年前的那个杨寒星,那时我就知道,总有这么一天的。” “原来大家都知道。”杨寒星苦笑,抬起头看向祈玉,她是一个很美丽的女子,但他就是无法把心放在她身上,原来是心遗失了。“我真的很迟钝,是吗?” “是的。”祈玉点头,然后又开口道:“我不是个大方的女人,所以我要求,只要我身上的毒解了,我同意解除婚约。” “真的。”杨寒星惊喜的问,没想到她会同意。 “我有期限,如果在婚礼到达之前,我的毒没解,那么你还是要娶我,同意吗?” “可是……” “寒星,别太过分了。”祈玉低声道,“我给你们机会,但我……同样也爱着你啊。”祈玉首次露出她的心痛。她想争取他,但他却坦白自己有了爱人,那么这一切就看天意吧。如果婚前她的毒真的解了,那么她就真的放手,如果解不了,那么天命难违,寒星必须娶她。 “我不会爱你的。”杨寒星在挣扎,他不想拿自己的一生再做一次赌注。 “感情可以培养。”她咬牙忍住心痛,对他吼道。首次情绪失控,看着杨寒星惊讶地看着她。她转身背向他道:“就这样了,你走吧。”说完不再理他,向后厅走去。杨寒星无力地坐下。 “居主,有一封杨府的飞鸽传书,从京城转来的。”红凤又回到了非梦的身边,恭敬地递上书信。 “帮忙解毒,速回。”打开书信,看到这六个大字。非梦楞了下,自从家人知道她的时日不久时,她便下令不准调查杨府的事了,‘灵居’的人也知道,对她讲话时避开谈杨家之事。 这个解毒……是帮祈玉解毒吗?“杨家有人中毒吗?”非梦开口问红凤。 “只有祈玉。”红凤抬头看了她一眼,仍选择老实回答,她不以为自己能瞒得了什么。 非梦点头不再说话,但红凤却有话要说:“居主,杨公子他决定……”退婚了。 “红凤,他的决定已与我无关了。”非梦打断她的话,淡淡地说。 “可是……”红凤表情很急,但非梦选择了视而不见。 “好了,红凤,我不想听。”非梦阻止她道:“还有五天他就要成亲了,我不想再去影响他。” 红凤无奈地点头,对呀,居主都已经放弃了,她又能如何,更何况…… “我也没时间与他长相厮守了……如果他想的话。”非梦说出了大家的心声。 看着居主萧索地面容,红凤转过身,不忍再看。 月亮高高挂起,如同六年前梅姐成婚前的那一晚,非梦心想,在那一天她记起了一切,父母的死亡,那飘散着死亡气息的宫殿,她的被迫离开。一路上被追杀,奶娘为保护她而死,她的失忆,件件都令她痛苦难安。今天也同那天的月色一样明亮而皎洁,她的心自那一天开始,首次地平静下来……是她要走了的征兆吗? 步行到一座小屋前,非梦问着身旁的红凤:“带来了吗?” “是的。”红凤点头,看着她步入屋内,终于忍不住道;“居主,你可以放弃吗?”自己这样做到底是帮她还是害了她。 “红凤,你知道吗?这是我现在唯一想做的事。”非梦平静地说。 “可是……可你的毒会再次……”红凤不知所措地想提醒她。 “是啊,反正也就最后这几日了,何不再救一条命呢。”抬头望月,总觉得今晚的月和以往的不同……大概这是她最后所看到圆月的原因吧。 “我说过,这是我的私心,不论你们帮与不帮,我都要去完成的事。”说着转身关上门。 门外,红凤楞在原地,这是居主第二次对一件事表现出了无可挽回的口气,第一次是救任夫人之时。以往做事时,她都是可有可无的心态,但此时……她该如何是好。 何总管在那日知晓居主是中毒当日就返回以往的居所,说是那里有着很多医书,他要去翻找师父留下的医书,但居主在他离开之前曾说过,“如果十日之后,天空飘着的雪花中带着微红,就不要再回来了。”当时何总管的脸色好难看,如今她总算明白为何居主会说那样的话了,因为那代表着……她生命已经结束了。 门内,非梦深吸口气,走向床边,看到床上熟睡的人……祈玉。她答应过寒星的事绝对不会忘,但她不能见他,因为见了他就会让她动摇自己的想法。就让寒星以为她迷恋京城里的繁华,而消失在那华丽的城市吧。拿起匕首,在烛火在烤着,想起以往两人的相处时光,她嘴角含笑。 拿起匕首划破自己的右掌心,然后划破祈玉的左掌心,两人面对面坐着,只不过一个清醒,一个昏睡而已。在此刻,在生命的尽头,以往两人相处的时光不时的跳进脑海中,她才后悔,当初不该冲动,不该跳下断情崖。如果她没跳下断情崖就不会中毒,也不会连守在他身边的微小愿望也没有了。 但是……如果没跳崖的话,她也不会认识那些对她如家人的人呀……是天意如此吗? 不一会儿,非梦头顶冒出白烟,整个人被紫蓝色包围,良久,非梦吐出一口血。下床时头一阵晕眩,她伸手扶住床沿,等头不再晕眩时,她为祈玉的手掌上药,转身走出门外。 “居主?” “红凤,把她送回去吧,连着这封信。”说完交给红凤一封早已写好的信,拍拍她的肩,无言地感谢她,转身离开。 几日前。 “小蝶,为何什么都不说,你……你还当我们是家人吗?”任梅气红了眼眶,她才刚成亲没多久,但一听到‘灵居’特传来的消息,马上赶来‘梦园’,看她的傻妹妹,同样的任寒和任雪也来了,几人同样担忧闪现在眼底,非梦想笑,但却无力笑出来,因为她的毒又发作。 想想她也真厉害,以她所得秘笈上所言,练‘寒雪掌’的人一生只能救一个人,但她却救了三个才死,也算得上是厉害的人物了吧。 “梅姐,对不起。”千言万语都化成一句对不起,她真的真的很抱歉啊。 “你……傻小蝶,你好傻。”任梅三姐妹抱着她大哭起来。 “梅姐,生死有命,小蝶早已看开了,不过这件事不能让娘知道。”非梦在几人情绪平稳下来之后,方开口道,见姐妹愁苦的表情,才知道自己真的变笨了,又说错话了,看到赵祯就在自己身旁,道:“姐姐,我找到我的亲人了,他是我弟弟赵祯,祯儿,这是几位姐姐,从左边依次数是梅姐、寒姐、雪姐。”她为几人介绍。 在她进京之前,她就向几位姐姐说起过自己的记忆恢复之事,也说明自己去寻家人的事。几位姐姐也支持她去寻家人,如今她终于寻到了家人,不负她们的苦心。 “几位姐姐好。”赵祯抱拳行礼,然后又道:“谢谢几位姐姐这些年对家姐的照顾……” “别这样说,小蝶是……算了,我叫你祯儿可以吗?”任梅学任蝶的叫法,但也要征求他本人同意。 “好,那我也叫你梅姐了。”赵祯聪明地回话。 “噗嗤”非梦笑出声道:“我感觉自己在看礼仪比赛呢。” “同感。”几人也一起笑起来了,想让伤感的气氛淡化些,不想让非梦年到伤心的自己,也许已经看透了这一切,也许只是为了让她开心。 非梦躺在床上,双眸仍未睁开,唇边带着淡淡的笑,梦到家人让她开心,赵祯立于床边,看着她的笑,只能握着她的手,恐慌的心才会好受一点。 “你怎么了。”杨寒星皱眉问,他不喜欢她眼中的情绪,他看不懂,但他知道那绝不是高兴。 良久,久到杨寒星以为她不会说话时,任蝶开口回答他道:“没事。”她笑着道,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不想见他皱眉的样子,“你是杨伯伯的儿子叫寒星,是吗?” “咦,你怎么知道。”杨寒星一呆,他聪明的脑袋现在因她的笑而一片空白。 “因为我见过你,我是任蝶。”任蝶笑了开来,心情好了许多。 “原来你就是任蝶,我叫你小蝶可好,你就叫我星哥吧,我好想有一个像你一样的妹妹啊。”寒星笑着,红扑扑的脸儿煞是可爱。 “嗯。”她轻笑,这一刻,心里的计较好像不重要了,而他也只是看着她,研究了好久才决定,不提刚才自己看到的,对着面前的小人儿道:“小蝶,你要快快乐乐的,我要保护你一辈子。” 那句“小蝶,你要快快乐乐的,我要保护你一辈子”到现在还在脑海中回荡,但非梦却在生命的尽头时找到了快乐,对她来说这已经足够了,如果人活着苦难一生的话,那么她宁愿没有来到过这个世界,但她加加减减算起来,她快乐地活了近十五年,她知足了。 “姐姐,你醒了。”惊喜的声音在头顶响起,非梦从梦中醒来,看到祯儿担忧的脸孔。 “对不起。”她突然对着祯儿这样说,这一刻她才发现自己的自私让大家担心了。 “为什么这么说?”赵祯一楞,不解她干嘛突然说对不起。 “你不是说过不要徒留遗憾吗?我只是觉得自己很自私,让大家担心了。”她解释。 赵祯没说话,看起来他还是有点生气,非梦想站起来,但她没有力气,赵祯上前帮忙让她半靠在床头。这时雪莲走了进来,看到她手上的药,非梦笑了笑道:“小莲,我不想喝,你知道没用的。”说完在两人不同意的目光下又道:“能不能替我转告他们,这段日子别来见我了,我有点累。”心累,明明知道自己的死期不远了,但还要撑起身子去逗大家开心,虽然没一次成功过,但…… 自从那天救了祈玉后,她昏迷了四天,今天已是杨寒星成亲的日子了。 “我不……”赵祯正想反对,却被雪莲抓住手,他转头,看到雪莲张口说了一句话,但没发出声音,但他看懂了,咬着唇,他开口:“好。”因为雪莲说的是:“她是心累了。” “谢谢,我想……出去到庭院里坐坐,我还没仔细地看过这坐庭院呢。”她疲累但坚持地说。两人没说什么,命人在院内准备躺椅,然后一左一右扶她出去。 院内,非梦躺在躺椅上,道:“今天是寒星成亲的日子了,我却没派人送贺礼过去,实在是不应该。”刚刚才知道自己睡了四天五夜,一睡睡到杨寒星的婚礼当天。 “我派人去了。”就知道她会说这个,昨天一大早他就找‘灵居’的人商量派谁去,最后还是派杨寒星的两位好友易水寒及罗秋愉过去。 “这样……”非梦没在说什么,闭上眼。 “姐姐,你看起来很累,回……”赵祯等了一会,忍不住开口催她回屋。 “嘘……来了。”非梦的声音听起来快睡着了。 “小莲……”她还不能睡,意识这样告诉她,强睁开眼,刚好看到雪莲走了过来。两人蹲到她面前,她的脸色看起来糟糕极了。 非梦吃力的把两人的手交握起来道:“不要再斗气了,好吗?” “好,我们会把话讲清楚的,梦儿姑娘……”雪莲哽咽着开口,她是医者,她知道她此刻的表情代表着什么……回光返照。 “可以……可以叫我……姐姐吗?”非梦希翼地问。 “姐姐,你看起来很累了,我扶你……”小莲强忍眼泪,劝哄道。 “我……没事……它来接我了……”最后的声音消失在风里,赵祯赵先楞在原地,不懂两人的表情,但也只是一下,当雪花落在他头顶时,他似乎不懂那是什么,僵在原处。 “姐姐……姐姐……醒醒,我是祯儿,醒醒,姐姐……”赵祯想碰又不敢碰非梦,只能在她耳边呼唤,看着她的手臂慢慢地滑下胸口,垂落下来。 雪,飞舞着慢慢落下,几乎淹没了哭泣声。 “祯,姐姐……姐姐已经……”雪莲咬着唇,防止哭声泄露。 “小莲,让我一个人陪陪姐姐,好吗?”这是自两人吵架以来,赵祯第一次开口叫她小莲,但她一点都高兴不起来,一点儿也不。 “好。”她起身,给他单独的空间,让他发泄情绪。 赵祯没感觉到她的离开,他一直看着姐姐,良久,他才伸出抖颤的手放到她鼻子下方,然后…… “姐姐,对不起,祯儿不诚实,祯儿没告诉你,其实我很怕你死,很怕很怕,因为你是我唯一的骨血之亲,但我不能让你担心,我一直以为只要我很乖很乖,你就不会那么快离开我的,但是……如今,我宁愿不乖,宁愿让你因对我不放心而活着,那怕多一天,一个时辰也好。”他的眼泪流下来,但他毫无所觉。只是说着自己的心情。 “但是我又怕,怕你被毒性折磨,姐姐,如果你真的疼祯儿,那么,祯儿这次自私一回,请你为了我,为了杨寒星,为了关心你的人,努力地撑下去,好不好,好不好,你没摇头,证明你答应了,姐姐,你答应过的不能反悔。你累了可以睡,但一定要醒来,一定要醒来啊。” 这时院内角落里急匆匆地走来一位年轻人,匆忙的脸上满是风尘,是安南王。他看到非梦的手滑落,僵立在原地,脸上有着为时已晚的悔恨,他还是没赶上,没来得及…… 为什么不回信?她到底出了什么事?眼看着婚期一天一天的逼进,他在心里万分着急。一开始是着急非梦快来解去祈玉的毒,但到后来,他开始着急着非梦的不回信,到底出了什么事。 ‘灵居’的人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也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事,他怀疑‘灵居’的人被下了不准泄密给他的口令,但他在‘灵居’守了几天,也没见到她,她到底去了哪里。梦儿,你真的很留恋那里的繁华吗?留恋到让你忘记有个人在等你吗?留恋到连回信给他的时间都没吗?还是那里有你爱的人?让人舍不得离开。 心里的问号句句都能逼疯他,但他仍沉着心等着,等她回来或给他一个答案。如果她真的眷恋那个地方的话,他该怎么办?他心里问。不怎么办,只要她喜欢,他可以陪她在那里待到天荒地老。 眼看着婚礼就要开始了,他真的要把自己的一生绑在承诺上吗?他问自己,他真的能放弃梦儿吗?放弃了梦儿他还是他吗?句句问得他自己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无论如何,哪怕落得身败名裂,他也不想放弃非梦。以往他不明白自己的感情,但如今他明白了,他就要争取。 “寒星,恭喜你啊。”不远处传来熟悉的声音,他仍在自己的思绪中打转。 “寒星,你怎么了。”奉命前来祝贺的两人,真的无法放下心,居主随时都有可能离开,但……如果他们能对杨寒公平点,愿意承认的话,他其实是无辜的。更何况眼前的人也是他们的好友,无论如何,他们不能破坏他的幸福,两人在心里做了一番思想才敢前来。便又忍不住迷惑地自问,寒星他选择祈玉……真的会幸福吗? “是你们……对了,有没有非梦的消息。”近来,杨寒星每次见到‘灵居’的人都是这样反应。 “寒星,别忘了你今天成亲。”易水寒为难地回答。 这就是他无法怪寒星的原因,但居主命令他不能违抗,真的……不能违抗吗? “我不要成亲,我要见梦儿。”杨寒星大吼,让整个院内的人都静了下来,上百只眼睛看着他们三人。杨老爷见状,让管家去安抚众人,自己走了过来道:“寒星,别忘了你答应过……” “答应了也可反悔,为什么非要守着诺言,如果非要这样,那么小蝶才是那个应该和我相守一生的人,因为早在第一次见面时,我就承诺了她一辈子。”杨寒星大吼,情绪到达了最高点。这几日来,他没半点非梦的消息,近两日,他总觉得自己好像快要失去一件重要东西的感觉,让他无法再平静下来。 众人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儿,只听罗秋愉的声音响起:“居主现在在‘梦园’……老天。”突然他倒抽了口气,因为天空中飘着雪花,而且隐隐中带着红色。 “秋愉,发生了什么事。”得知非梦无事,杨寒星情绪稳定了一点,正打算让二人带他去找非梦,但却看到罗秋愉脸色大变,难道…… “如果十日之后,天空飘着的雪花中带着微红,就不要回来了。”罗秋愉的脸色因清楚发生的事情而变得非常难看,那天何飞走的时候,居主说的话,他还清清楚楚地记得,居主说话时的表情,及何飞听到这话时的样子。 “秋愉,怎么了?”易水寒不解地问,那天送到何飞走时,他不在场,所以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如果十日之后,天空飘着的雪花中带着微红,就不要回来了’这是居主对何总管说的话,你说这代表什么事?”罗秋愉僵着脸问着易水寒。 “不会是……”易水寒吞了口口水道:“居主的日子到了。” 罗秋愉点头,雪花落在众人的发上、肩上,最后飘落到地上,两人一动未动,面面相对,表情还不是普通的怪异。 “水寒,秋愉,到底是怎么了?”杨寒星抓住正欲飞身而去的两个人,以两人的表情及说话的语气,让他非常非常地不安,不详的预感一直闪过脑海,千万千万不要是她。 “凡习‘寒雪掌’的人,死的时候天空会下雪,连着七天七夜,这七天当中,天空的飘雪一直带着微红色,证明老天收回了她这个人。”身后传来一声苍老的声音。 几人转身,看到一身白发白须白眉白衣的老人,几人不解地看着他。“我是‘天山老人’”来人报上名号。 “原来您就是居主的师父。”两人从未见过‘天山老人,’首次见他,却无心去看个仔细。 “梦儿……唉,我还是没能救她。”老人一脸遗憾地说,然后回过神对易水寒二人道:“走吧,回去送送你们居主吧。”说完转身离开。还以为来这边能先看到徒弟,但没想到她未来参加杨家小子的婚礼,唉…… “你是说梦儿她……她……”杨寒星说不出那个字,打从心底他不愿意相信几人所说的话是他脑海中所浮现的那两个字,但又有谁能告诉他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死了……”淡淡地说出这两个字,‘天山老人’率先转身离开,易水寒及罗秋愉随后跟上。 “死了?”杨寒星呆楞在原地,雪仍一直下,是生命的结束,也是新生命的开始。 直到杨老爷走近他的身边,拍拍他的肩道:“寒星,快该拜堂了,发什么呆。”终究无法成全儿子啊。私心里他希望儿子能娶到心爱的人,因为他也曾有过为爱而挣扎的时光,如今儿子又重蹈覆辙,他是个重承诺的人,如今只能说他与任家的丫头无缘了。 “我不相信。”杨寒星终于回过神来大吼。 “寒星,发生了什么事。”儿子从没失控过,今天怎么回事,还是……任蝶发生了什么事? “爹,我不信她死了,我不信,我要亲眼去看看,说不定他们在骗我,一定在骗我。”说到最后几乎是无意识的低喃了。 “谁死了……难道是小蝶儿……”杨老爷也变了脸色,任剑英在世时,他经常去任家,也见过任家的小丫头,是一个很好的孩子。如今他怎么也无法把记忆中那个活泼的身影,想像成一动不动的样子,更重要的是,如果她真的死了,寒星怎么办…… 雪继续飘扬,守在任蝶身边的赵祯,无论别人怎么劝说也不动,还有另外一个人,那就是安南王。如今‘灵居’的人才知道,她们的居主是何等尊贵的一个人,但她从未开口提过,也从未把身份看在眼里过,堂堂的大宋公主背后竟然也有那么惨的故事,也难怪她视名利如蛇蝎了。 如今只有她的两个家人陪在她身边,赵祯也向任家人说明了这一切,众人谅解他们而给了他们与亲人团聚的最后空间,非梦仍在院子里躺着,身边各站了一个人,右手边的人拿着一封书信。 “祯儿: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姐姐已经走了,我知道一旦姐姐离开了,你定会伤心,但有水莲在你身边,我很放心。 祯儿,你知道吗?其实我这次会回来,主要的是想补偿你。一开始我很犹豫,你坐拥有天下,可能并不需要补偿,但后来见到了黑风,当他开口请水寒帮忙找人时,我才知道我错的多离谱。但那时我还是没有下定决心要不要回去,后来见到你被人追杀,又一眼认出了我,我才决定回去,不论你需不需要。 现在我真的好庆幸那时回到你的身边,与你一同对抗我们的仇敌,但看着你回到那个世界后,没有笑意的表情,有好多次我都想告诉你,姐姐想看你真正的笑意,是那道束缚把我弟弟的心给冰封了,我想看到他解冻的那天,想看着你对我笑,对我撒娇,因为这是弟弟的权利。 可是每次你都坚强地面对所有迎面而来的难题,不论任何事,但我想看到你讲出你真正的心声。譬如……我的离开,我知道你其实很怕我离开,但你从未讲过,但我希望你能讲出来。希望你能说出来,不是想看你的脆弱,而是……你是我的弟弟,不是这个国家的王者,只是单纯的是我的弟弟,在我面前你有这样的权利,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因为……我想补偿你失去的。但现在我离开了,你还有一个哥哥不是吗? 祯儿,要看开并不难的,当你每天抬头看天空的白云时,姐姐或许正在天上看着你,当你看到星星时,也许是姐姐在向你眨眼睛呢,祯儿,如果想哭就哭吧,姐姐会无时无刻守护在你身边,直到你不需要姐姐,只要你记得哭过之后笑一笑,你会发现接受这一切并不难…… 祝福你和莲,让恒给你找个嫂嫂吧。 姐姐此生无悔有憾,祯儿,你好好珍惜吧,别让自己后悔就成了。 姐姐:非梦绝笔……” 再回过神时,两个人仍守在非梦的身边,姐姐最后说无悔有憾,是因为她不后悔此生,但却在人生的最后留下了遗憾,无论她怎么选择,结果都不是她想要的,这一刻,赵祯似乎看到了姐姐在雪中对他笑。 “祯儿?”赵恒轻唤,表情有着忧伤及担心。 “我现在在才发现,一开始发现她是姐姐时,我只是想圆一个多年的梦,误打误撞地说了一些激昂的话,所以姐姐下定决定和我回去,但……但是,我一直……”赵祯低喃,陷入自己的情绪里,听不到赵恒的阻止声音。 “祯儿……” “我一直都在缠着她,我怕,我怕她不见了,我怕失去了这个梦,我会支持不下去,说实话,我是在利用她,利用我唯一的姐姐,依附着她寄存我唯一能活下去的理由。直到她独闯‘清幽山庄’我才意识到这一点,那几天我不敢见她,我知道是我们的身份束缚住了她,其实她可以不用回来,不用承认自己的身份,以她在江湖上的名声,承认了,就代表她从此多了一道束缚,就代表她真的要对杨寒星放手了。”抬头看向赵恒,他续道:“这也是后来我为什么要同她离开的原因,但我没想到这么做仍是无法帮到她,知道吗?我见到过姐姐与杨寒星在一起的样子,在京城,我偷偷地跟着二人去看日出,那时的她好开心,好开心。没想到那只是在留最后的回忆,在储存勇气,这样她就可以勇敢的地向与他不同的另一个世界了……” “祯儿?”赵恒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拥抱住他,拍着他的背,做无言的安慰。 “恒哥哥,我……我……对不起她呀。”赵祯把脸埋在他怀里,哭着道。 “祯儿,没关系的,梦儿知道的,她早已原谅你了,不是吗?”赵恒轻声道。首次知道有亲人需要自己的感想,却在这种情况下。 “真的吗?姐姐知道吗?”赵祯的声音,听不太真确,但赵恒仍是听到了,或许是因为他们是亲人吧。 “真的,恒哥哥不会骗你的。”赵恒抬头看着飘落的雪,好像看到漫漫的雪花中,非梦站在那里对他们笑,无声地在说着话,他看着她的唇形,是那两个字:“真的。” “谢谢你,恒哥哥……还有,对不起。” “忘掉过往的一切吧,我们未来还有很多事要做。” 第九章 ‘梦园’大厅。 “要见居主?可以,只要你能打败我红凤,便给你见。”红凤守在唯一去后院的路上,挡住杨寒星的身形。 “我要见梦儿。”杨寒星坚持,他心痛如绞啊,怎么可能,半个月前两人才见过,那时她还好好,怎么可能会……他不知道的是,每当两人分手后,非梦总在一转身就会痛的无法动弹,每次与他见面总要通过化妆才能遮盖失血过多而苍白的脸色。 “行,只要你赢了我。”红凤也坚持,她气啊,气居主为了他受尽了苦楚,倒最后弄的以死亡做为结束,但他却在那天成婚。 “我、要、见、梦、儿。”杨寒星咬牙一字一顿地说,可见他的情绪快崩溃了。而四周的到处都是人,‘灵居’的主要的灵魂人物都在场,但没有人帮他说一句话,可见杨寒星今天是难见到非梦了。 “我也说过……”红凤的话说了一半,就被人打断。 “红凤,让他进去吧。”原本还有些气,但居主的死,于他无关,虽然他也有责任,但……罗秋愉现在已经看开了,他帮杨寒星挡住红凤,杨寒星身形一闪,没了踪迹。 “秋愉,你竟然……难道你忘了居主为他……”红凤难以置信地望着他。 “红凤,别忘了居主的死他虽有责任,但……一切是居主自愿的,况且以居主的性子及身手,谁能逼得了她。” 这是实话,但众人刻意不去想这一点,他们‘灵居’向来以公平的原则处世,但……但她们最重要的人离开了呀。‘灵居’创建到现在,这一路走来,居主和她们早已成了不可缺少的人,如今她却离开了,众人心里一时也无所适从,自然对杨寒星的恨意达到了最高点。 周围的人有的一脸沉思,有的也是满脸愤慨,居主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讲意义非凡,她就像他们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一样,是他们的精神支柱,他们这些‘灵居’的人,有些人被江湖仇杀的无路可去,有的是孤儿,有的甚至是被卖掉的孩子。他们都是被居主救的人,对他们来说,居主不仅仅是他们的救命恩人,更是他们的亲人。 外人不知道,‘灵居’初创期,居主几乎都没好好的睡过,好好地吃上一顿饭过。天天帮人看病诊治,因为他们没钱,其实居主创立‘灵居’就是为了让他们有个家。后来居主因劳累过度晕了过去,那是大家在居主第一次见到病发,她们吓坏了,生怕居主也离开她们。 因此他们决定不能在旁边干看着,于是他们开始了做情报调查,一开始很顺利,不到一年,他们在江湖上声名大增。有一天,居主夜间去看诊,回来的路上,竟然在无意中发现了一座金矿,因此后来有能力救更多的人。 “是他要求居主医治……”红凤的激动嗓音唤回几人微失的神志。 “红凤,秋愉说对了,那是居主自愿的。”水寒终于在回梦园后,首次开口。 “红凤,我知道你心疼居主,但……一切只能说是天意吧。”水莲也开口了,感情的事又能怨得了谁呢,一切皆出于自愿,没人能强迫得了。 “你们……你们……”虽然知道大家说的对,但…… “红凤,别忘了师妹还在后面,我想,她也想见他。”何飞也开口了,那日他看到下雪就没日没夜的赶了回来,但仍未来得及…… “我……我……”红凤张口,却无法表达自己地心情,也不再无理取闹了,但她却像是快哭了一样。 “红凤,不止你一个人痛,失去居主我们也痛啊,但我相信居主肯定不高兴看到我们这样,所以我们可以哭,但别忘了哭过后活得更好,让居主也放心。”水寒开口说对了非梦的心思,他向来不多话,一说肯定是重点。 “对不起。”红凤哭了起来,水莲上前环住她,虽然她也很想哭。从今天起她们失去了居主,失去了一个亲人,一个朋友,一个灵魂支柱。 自从那天杨寒星见着非梦之后,他就一直守在她身边,不动,不吃,不喝,只是看着非梦,他没想到当他准备从婚礼上逃开时,当他为了她快马加鞭不吃不睡赶了一天一夜来到她身边时,她已经逃离他的人生,就这样静静的闭上了那双时而灵活,时而冷漠的双眼。 他是不是太笨了,给了她很多希望,却又让她一次次陷入绝望的困境,他不知道梦儿这几年如何渡过的。但他知道,她是抱持着怎样的心态回来的,她原本不想让任家知道她的事,只想默默地处理‘幽灵庄’之事,但是任家人坏了她的计画,任老夫人的中毒是她没料到的。那时,她为任夫人过毒时,心里一定很怨自己,所以她开口让任家几位姑娘成亲,这是她的心愿,也是任家早就该办之事。 那时她只是非梦,她承诺婚礼当天任蝶会回任家,她知道,任家几姐妹拖着不成亲就是因为任蝶,所以她把自己献了出来,但她还是不确定在江湖上把她传得那样难听后……亦正亦邪,人人闻名而色变的人,这样的人任家还要吗?所以她以任蝶重生的身份回任家,她没想到任家还会再次的接纳她,她很开心。但她知道开心的背后,她的生命已不是她所能掌控的了……如果她听从师父的话,那么就算找不到解药,她还是可以活着,至少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对不起,小蝶,以前是我太笨了,不懂的自己的心所系何人,一直以为把你看成小妹妹,殊不知这样不仅欺了自己,也伤了你。”杨寒星坐在床边,靠着床柱,把非梦的上半身抱在怀里,手指珍惜地划过她的脸颊:“当那天你说你喜欢我,是男女之间的喜欢时,我……其实很开心,真的。但我开心后又想到了玉儿……她救了我,我们订亲,我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突然之间,我觉得一切都变得不太对,于是我拒绝了你,告诉你我喜欢你是因为那是哥哥对妹妹的喜欢,我不知道你就在那天想起了儿时的事,如果我知道我一定会再重新做出选择。” 泪滴落在她脸上,但他毫无所觉自己流泪,只是专心地看她,用尽此生所有的专注在看她。 “我以为你还小,就算是真的喜欢我也不过是一时的迷惑,但我却忽略了你的喜欢,不是一时的迷惑,而是一辈子。但那时的我很懦弱,不敢去争取你的心……”外面的雪似乎更大了,在黑暗的晚上,闪着银白的冷色光芒。 “六年后,你回来了,我以为你变了,因为你的行事作风,你的眼神,都在在地昭示着,你不在是以前的你。但后来我又为这样的你迷惑,不解你什么都有了,为什么看起来还是那么的孤寂,你冰冷眼神的深处有着让我不懂的火焰,而我还未想清楚这些,你弟弟就来任家道贺了,当我看到你抱着他安慰他时,我就知道你不在是以前那个让我安慰,让我陪伴着的任蝶了,但我还是嫉妒他,因为他能在你的怀抱里,因为你把回任家后的第一个笑容给了他。你回任家后第一个找的人不是我,你的眼神看的也是他。” 想起六年后的第一次真正的见面,他急着找她,在回廊的转角处看着她怀中抱着另外一个男人,让他当时楞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他的心首次知道恐惧,怕她不会再需要他,不再看他,后来她看到了他,复杂的眼神让鲁钝的他看不懂,只一下她就转开了目光,他的心也由她看向他时的激昂而荡落谷底。 “后来,你也没打算介绍我们认识,我以为你怕他知道我们以前的事,虽然我认为没什么,但想到你可能是被拒的难堪,进而让你选择不让我们相识,于是我试着祝福你,看着你和他离开。你说你不喜欢离别,但我还是偷偷地去送行。看着你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我好想叫住你,请你留下,求你留下……总之,只要你能留下,让我怎么做都行,但我没有,我还是没勇气,那时我一直困惑着,为什么我会对于你的离开,有那么强烈感觉。” 后来和肖海平的一翻对谈后,他对于自己把她当成妹妹的想法彻底的颠覆,才知道那是爱,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爱,不是兄妹情,他……真的很迟钝,去了京城后,找到了她,他心中怕她远去的恐惧才稍稍降低了些。那些天,非梦天天都陪着他,他很快乐,却没发现她的不适,是他太粗心了,只顾着自己的快乐。 后来他想通了这一切,他的迟钝,他的感情,他的心。他承认他是个自私的人,那一刻,他只想着解除婚约和她在一起,但却忘了告诉她,直到在‘梦园’里见到她的那一刻,直到他听到赵祯说‘想说什么不要迟疑,否则可能一辈子就没办法让想听的人听到’他才后悔,悔不当初…… 如果他早点看清自己的感情,就不会把她逼到如此境地;如果他早点看清他的感情,他们就不会浪费了那么多年;如果他早点看清自己的感情,她……就不会死。一切的一切,也只能说是如果,但……他抬头,看着那双锐利的、冷漠的眼睛此刻再也无法看到以往的光芒,她不会再张开眼了。 这个认知让他不敢想以后看不到她的日子,看着自己一身喜气未脱的样子,他突然怔住,抬头看着眼前站着一个人,一直站在角落里,他不知他什么时候进来的,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转头看着外面的雪还在下,‘天山老人’曾说过,这七天,非梦如果醒过来,她就会没事了。雪莲也为她诊治过,发现她身上的毒不见了,但她也同时没了气息,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众人也弄不清楚。 “我要与他成亲。”他沙哑地开口,声音中却有着无法抗拒的坚毅,无论谁阻止他,他一定要与她成亲,以后,无论她去哪,他与她都不会分开。 “如果你想补偿,不需要。”赵祯开口拒绝,但沙哑声音中却有着犹豫。 “我爱她,不是补偿,今后无论她在哪,寒星就在哪。”这句话等于许了同生共死。 “如果我不同意呢?”赵祯还想为难一下他,如果他对姐姐的爱很薄弱的话,他仍不会同意。 “她只能嫁我。”杨寒星开口强硬地说,向他开口提亲是因为他是梦儿唯一的亲人,但不代表他可以阻止两个人在一起。 “你都决定了还问我做什么。”气呵,刚找回来的姐姐,竟然这样被人骗走了;但不得不服啊,姐姐如今已经两脚都踏进了棺材里,他仍誓死追随。 “我只是尊重你是梦儿唯一的亲人。”杨寒星还是头也不抬,他想像着怀中女子穿嫁衣的美丽模样,只要外面的雪还在下,就证明她还在。不论是她的人也好,还是她的魂魄,他都要。 “好,你们成亲吧。” 杨寒星没说话,他只是看着怀中的人儿,倾注了全部的心力在看她,他相信,就算她死了,他也可以在下辈子找到她,然后他不会再让她伤心,他要她开开心心地陪着他,生生世世。 婚礼简单而纯朴,杨寒星亲手为她穿上嫁衣,亲手抱着她拜堂,外面大雪飞舞,屋内气氛低沉,似乎在这个冬天……还好是冬天,这样的天气下起雪来还好解释,但……在从没下过这么大的雪的寿州来说,这是一大奇景。今天已经是第七天了,雪仍未停下的迹象。在这天,杨寒星娶了非梦这只彩蝶为妻,在这天,非梦与杨寒星终于走到了一起,同生共死。 没人闹洞房,只有祝福与叹息,祝福二人终于能相守,也叹息着二人的相守来的太晚。杨老爷来过,听到儿子的决定,伤心亦无力改变什么,他这个儿子,平时还好,一旦他决定了什么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只能由着他……在他不知道儿子决定与非梦同生共死的时候。 “梦儿,你终于是我的妻子了。”杨寒星抱着她,把她放在床头,让她靠在床柱上,拿起称秆掀起盖头后,看到的仍是她美丽的容颜,她……仍在沉睡着,但他的表情是欣喜的。 “你会醒来吗?你会醒来的对不对?今天是我们的新婚夜,你不会缺席的?对不对?”句句都带着恐惧,他不知自己还能撑多久,她是否真的能醒来?他……并没有多少的信心,转而一想,无论她醒来与否,无论她决定离开与否,他都会陪着她,这样,心……就不会无所归依了。 他走到桌边拿起酒壶倒了两杯酒,接着他端起二个杯子,走回床边,握着她的手,自己喝下了第一杯。接着,他拿起另一个杯子,把非梦揽在怀里。 “梦儿,我知道你不喜欢喝酒,所以这一杯我代你喝,但等你醒来后,你一定要补给我一个喝交杯酒的机会。”说着第二杯酒他也喝了下去,但未来得及放下酒杯,便响起了敲门声。 “杨公子,雪……停了。”大雪下了整整七天七夜,但是非梦仍未醒来。 杨寒星握着酒杯的手僵住,清脆的酒杯落地声响起,跟着是碎裂声,就像他的心一样。 半弯的月高升在天空,几乎瞧不清楚,暗淡的几乎没有任何光芒,反倒下了七天七夜的雪照亮无光的夜晚,冷冷的白光照耀着屋内的烛火,而屋内却是气氛紧绷。 屋子里全都是人,本来大喜的日子,如今也被这已知的结果弄得黯淡,床上两个大红喜服的人,杨寒星紧拥着非梦,动也未动,只是深深地看着她,不言不语。 “杨大哥,把梦儿姐姐交给我吧,我要为她……”雪莲首先打破沉默,她的心很疼,为两个无法终成眷属的人,她虽与赵大哥吵架,但他与她还有机会,但这二人却再无机会了。 “不……我不会再抛下梦儿,她有我就好。”杨寒星拒绝,从他的表情及紧绷的表情中可以看出,他在防他们,怕他们从他手中把爱人带走。 “可是,你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雪莲低语,看向赵祯无表情的脸及眼底深沉的伤痛,她才明白,赵大哥平时虽勇敢,但是遇到梦儿姐姐,他这世上唯一的手足之亲的离开,他还是很懦弱地不敢去看,去听。某种程度上来讲,杨寒星与赵祯一样,两人同样爱着非梦,却性质不同;赵祯爱非梦,因为她与他是手足之亲;杨寒星爱她,纯粹是男人与女人之间的相互吸引。 “她不会离开我的。”杨寒星一直重复这句话,别的话他听不进去,也不愿去听。 “可是……”不能让他们这样逃避下去。雪莲转过头,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退了出去,她……无言,人人都拒绝接受,何况是他……殊不知他们是接受了这样的结果,所以才想给他们一个安静的空间。 “姐姐已经离开了。”赵祯突然大吼,赵恒突然看向他,知道他接受了,雪莲也看着他,他走过来了吗?不,他只是看开了,他相信梦儿姐姐仍会陪着他,无论她是人是鬼魂。 “她不会离开我的。”杨寒星仍是一句话,说服众人也说服自己,她不会离开。 “她已经离开了,你还要逃到什么时候。”赵祯强忍着泪水吼道。可恶,姐姐活着的时候,他逃开了姐姐的爱;如今姐姐走了,他还在逃,不相信这个事实。 “她不会离开我的。”仿佛这样说,她就能留下来一样,再次张开眼,同他说说笑笑,陪着他度过每个日出日落,但杨寒星的眼角却流出了泪水。 “你……气死我了。”赵祯拿他没办法,只能气呼呼地坐在椅子上,拿起茶壶旁的茶杯就灌了下去。 众人沉默下来,床上的非梦却动了动手指,但无人能看到。此刻几人只想把床上那只听不进人话的人给弄开,让非梦安息。 赵祯沉默良久,才想起姐姐交代的事。抬头看向床上的两人,杨寒星仍是把非梦护在怀里,仍是不看房里的几人,他叹气道:“姐姐曾说过,如果雪停了你在这里的话,让我告诉你她的新身份,你要听吗?” 几人诧异地看向赵祯,而后者只是认真地看着杨寒星。杨寒星听见姐姐两个字,抬头看他,不管是好是坏,只要有关于非梦的事,他都想知道,就是不要听到她死了这三个字。他点点头,示意他有在听他讲。 “她是十四年前流落民间的银蝶公主。” “银蝶……公主。”杨寒星茫然地重复,仿佛不懂公主是什么意思一样。 “是的,姐姐说你喜爱自由,这就是她回来后没有对你们感情坚持的原因,她从六年前梅姐新婚当天,就已记起了她的过往。”当时姐姐说起的时候,脸上有着愧疚及后悔。 后悔自己没查觉到父亲的意思,后悔没能保住家人,后悔让仅剩的亲人为了她而差点丧命,她却在儿女私情中挣扎。愧疚的是,无法用真面目来面对养大自己的家人,必须用欺骗才能保护她们。 “她好傻,如果她早告诉,我们就不会……”阴阳相隔,这句话他说不出口,虽然他不承认,但他的心已明了。“她是公主又如何,她不知道,我爱她,哪怕失去自由我也要与她在一起。”杨寒星开口,真正的爱不是身份所能阻止得了的,他爱她,不论她是公主也好,平民也好,杀人犯也好,他只是爱她这个人,不是她的身份,不是她身份所附带的一切。“如果我知道,我一定会告诉她,只要能和她在一起,什么都无所谓。如果失去了她,那么自由之身又有何意义呢?” “你真傻,不是吗?有什么事自己都压在心底,却从来不问我。”杨寒星的泪滴滴落在她的脸上,他在问她,也在问自己,为何从来不去问她。 “外面的雪真的停了吗?完全停了?”杨寒星突然抬头看向赵祯,轻声询问。几人未反应过来,仍是齐点头。 “是吗?真的停了吗?你真的不愿醒来吗?”杨寒星低问,突然他笑了,轻轻地笑了,笑地另外三人对视,总觉得好像要发生什么事,心中警钟直响。 “梦儿,你不愿醒来陪我,那么,由我去陪你吧。”话完,杨寒星猝然出手,欲点自己的死穴。 “住手……”几人大喊,其中夹杂着一声低弱沙哑的声音。三人快步冲上前去,极力想阻止他。 杨寒星的手在离穴位一寸处停了下来……咦,什么东西挡住了他自残的行为。顺着手看过去,只见杨寒星的手臂上,一只白玉般的小手抓住了他的手臂。杨寒星低头,忽然对上了一双惊喜的眼眸,让他楞在当场。 “梦儿?”杨寒星完完全全地呆楞住了,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众人诧异地看向非梦,她真的醒过来了。 “梦儿?” “姐姐?” “你们楞着干嘛呀,谁能好心点给我杯水啊。”非梦沙哑着声音,无力地笑问着。 三人同时身形一震,赵祯快步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水,但手一直抖,让他无法顺利完成手上的工作。 “祯儿,我没事了。”非梦没看到他的手,但他的身体一直颤动的厉害,她心疼的低唤。 赵祯听后,身体不再颤动的那么厉害了,端着水拿给杨寒星喂她服下后,方放回桌上。 “我回来了。”非梦笑着看向众人,宣布……喜讯。 走在一团迷雾中,非梦不知方向身在何方,她有点迷茫地看着眼前空白的天地,四周雪花飞舞,她在雪中看到了一个在粉色的身影在飞舞。那女子妙曼的身躯在雪花纷飞中起舞,粉红的衣裳在雪中飞舞,她看到那女子在雪花中旋转,衣带随着身体旋转,那一刻,她看痴了。 久久,她只呆呆地看着这一幕,无法言语。直到那女子转过身来:“咦,你是……”谁?怎么和她长得一模一样,转首,看到女子旁边立着一位威严但慈祥的中年男子。 “蝶儿?”中年男子轻唤着失神了的她。 “爹,娘?”她试着叫出口,喊出了那久远的记忆,在她还不到六岁时,她喊了近六年的称呼。 “蝶儿,对不起,让你受苦了。”粉红衣裳的女子飘到她面前,伸手轻触她的脸,心疼地低语。 “为什么?”为什么说对不起,无能的是她,保护不了他们的是她,让他们丧命的也是她,是她呀!这一刻,她忘了当年她也不过是个孩童,浓浓的自责与痛苦把她淹没,让她无法喘息。 “蝶儿,我和你母后最不放心就是你了,我知道你肯定会自责,但那不关你的事啊。”中年男子轻轻地看着宝贝女儿的容颜,她长大了,和爱妻一模一样的容颜上有着明显的自责与痛苦,让他心疼。 “不关我的事?”她楞楞的,不知该怎么回答。 “是啊,傻蝶儿,那是爹爹的责任,但爹爹却保护不了你们,害你受了那么多苦,害祯儿一个人在那里挣扎,你们会恨爹爹吗?”中年男子想起此行的目的,开口开劝解女儿。但他所说的话,亦是他心里的话,是他无能保护自己最爱的人及儿女。 “不,我不恨爹爹,是我不该……”不该说出那个建议,不该乱说话害死爹爹,也害死了母亲。 “蝶儿,别让你爹爹更自责。”粉红衣裳的女子打断女儿的话,也看到中年男子的自责的脸庞。非梦没说话,脸上出现了迷茫。 “蝶儿,你要记住,爹娘的死不是你的错,是那人逼的……总之,你已经为爹娘报了仇,就别计较那么多了。”少妇轻声哄劝道。 “是这样吗?”非梦低喃,爹娘的死不是她的错吗?他们不怨她,是这样的吗? “好了,一切都过去了,就像你对祯儿说过的,我们并非离开你们,而是在这里注视着你们。”粉红衣裳的女子劝道。 “这里?”非梦抬头看了下四周,仍是白茫茫的一片。 “傻蝶儿,你以为这是哪里,我们在你的梦里呀。”少妇看着女儿呆住的模样,失笑的说。很少看到女儿此刻的样子,她一直是快乐的,直到发生那件事,她也一直很坚强,看到她的努力及成果,二人这才放心。 “梦里。”非梦重复。 “蝶儿,我不能说太多关于这里的事,但你要记得你是重生后的非梦,所以,你要回到现实中去,不能再这样沉睡下去了。”少女不舍但坚决地说。 “沉睡……”什么时候的事,她一直清醒着啊。 “我和你爹爹守了你七天了,你也该回去了。” “不,我不要回去。”突然之间她耳边好像响起了带有哭音的声音,好熟悉,那是谁?是祯儿吗?还有谁在哭? “梦儿,你给自己这个名字就是为了提醒自己一切是梦,那么,你要看到结果才算不是吗?回去吧,我们祝福你与祯儿。”少妇与中年男子的身影渐渐的透明起来,并往后退去,她想追上,但她发现她一点也动不了。 “爹……娘……” ‘梦园’大厅。 众人全都坐在椅子上,一字排开,有点吓人。这里本来就是‘灵居’聚会时开会的地方,现今坐满了人,‘灵居’二大护法及二大护卫、何飞、任家三姐妹、赵祯、雪莲、赵恒、非梦及杨寒星。众人眼光一致地看向非梦,非梦只是笑着看着大家,让众人摸不着头脑,总感觉她这次醒来好像哪里变得有点不一样了。对了,她的笑容,不再是冷笑,也不再是那种让人心酸的笑,好像一切皆成过往一样,笑得真诚。 “你们看着我做什么,该干嘛就干嘛去,别都挤在这里呀。”非梦调皮地看着大家,故作不解,一身粉红色衣裳让她看起来终于有点该有的青春活力。 “梦儿……” “姐姐……” “居主……”不一样的声音,同样的抗议声。 “好好好,我认错,我认错还不行吗?”非梦叹了口气。道:“你们爱怎么叫我都无所谓了,至于你们想知道就是我的毒怎么解的对吧?”见众人点头,非梦又叹了口气道;“说到这,我不知该感谢小莲还是怪她好。” “耶,我……怎么是我……”雪莲呆住,难道她开出的药方出了问题。 “对,就是你。”在雪莲蹙眉苦思自己哪里错了时,她接着道:“还不就是你给我服的药,好巧不巧地,让我体内的毒更复杂,而那天,我替祈玉过毒后,让毒性进入五脏六腑内……”她坏心地停了下,看见众人表情不一,她偷笑,只有杨寒星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顺便打通了任督二脉,所以我就没死成,至于你们看到我死的情形,及下了七天七夜的雪,我也无法解释。”好渴,她已经解释地够清楚了,自己知道的也都说了,不知这样众人能不能放过她。“对了,你们有计算过,我真的昏迷了整整七天七夜吗?”这件事很重要。 “不,差一个时辰。”雪莲仔细想了下才道,因为当时大家都慌了手脚,才忘了最重要的是,她们没计算非梦昏迷的时辰。 “那就是了,至于其它我也不太清楚。”非梦自认为已经尽可能的把这件事情解释清楚了。 “你还会不会毒发。”众人沉默时,任梅才开口问出最关心的问题,她不管她是怎么活下来的,重要的是她还会不会再次离开。 非梦走到她身边,蹲下身去,与她对视着,轻声道:“梅姐,放心吧,我没事了。”接着转身看向赵祯与赵恒,看了眼杨寒星,转向众人道:“好了,大家先下去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开会真累啊,非梦心里想,哪一天把‘灵居’的事都扔给师兄或四大护法当中的任何一人,她就可以轻轻松松的游山玩水了。 众人听后,不知道她现在想什么,但她都发下话来,也没几人敢反抗的,特别是向来以她的话为尊的‘灵居’属众。因此‘灵居’的二大护法和护卫行礼后,转身离开,给了几人足够的安静空间。 “梦儿,我们回去告诉娘这个好消息,我们在任家……等你回来。”任梅语含深意地说,然后与姐妹们离开,任寒任雪二人也看了她一眼,不发一语地跟着任梅转身离开。 现在客厅就剩下赵祯、雪莲、赵恒及杨寒星,非梦看着几人,知道他们留下来的用意。无奈地叹口气,她不知道几人是认不认识,唉,先问吧。 “你们认识吗?”非梦问,觉得自己问了一个好白痴的问题。 “呃……”众人一呆,这是什么问题。 “不然为啥连成一气来欺负我这个弱女子。”非梦没好气道。 “我是不认识他们。”杨寒星回道。 非梦摇摇头,走向首位,喝口茶之后,转向杨寒星道:“坐在你对面那位是赵祯,我的亲弟弟,当今圣上。而他旁边的那位是我的未来弟妹,叫雪莲,再往后是赵恒,我的堂哥……我猜,有可能是未来的皇帝。”非梦大胆断言,祯儿没说,但她根据她对他的认识及他近日来的言行,她大概也猜到了他的想法。 “姐姐……”赵祯惊呼。 “你怎么知道……”赵恒的惊呼说了一半停下。 “怎么知道你们的打算?”非梦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姐姐。”赵祯开口叫他,又什么都没说。 非梦看了他一眼,想了想,然后明了地笑了,转向寒星道:“你可以到后山等我吗?”看着她祈求的眼光,杨寒星点头,虽然他现在有很多问题想问清楚,再看她一眼,杨寒星安心地转身离开。 雪莲看看三人,开口道:“梦儿姐姐,我去准备一些食物,等你们谈完了,我们来庆祝一下。”说完也转身离开。 “祯儿真幸福,有这么一个善解人意的妻子……未来的。”非梦笑笑地取笑道。 “姐姐……” “那么,我未来的皇嫂在哪呢,恒……哥哥?”非梦转向另一个人,拉长音地问。 “呃……其实,我已经有了爱人了。”赵恒迟疑了下,选择自首。 “什么……”非梦与赵祯的怒吼冲破屋顶,打散了一屋的沉郁。 第十章 太阳高高升起,下了七天的雪也慢慢地融化,白茫茫的天地此时竟给人一种非常温和的感觉。非梦看着门口,看着门外的雪良久才道:“堂哥,祯儿,你们决定那样做了吗?” “姐姐,我和堂哥商议过,其实他比我更适合当个君王,我……我……”说到最后,赵祯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种情况。 “我知道。”非梦了解地开口,不让他再我个不停。 “你知道?”赵祯惊呼,看着赵恒同样不太敢相信的脸,虽然心里总觉得她似乎什么都知道,但真的知道吗? “这几年,你一直全心在追查我的下落上,而朝内事务全都是堂哥在处理,不是吗?”她在创立‘灵居’两年后就派人查过宫里的事,这几年她一直注意着宫里的动向。但她没料到的是,祯儿会偷偷溜出宫来找她,让那些杀手有可乘之机,幸好……幸好她那天心情不好,去城外散心,不然…… “从你知道自己的身世就一直注意宫里的动静,是不是?”几乎肯定了,但赵恒仍问了一句。 “是的。”不得不承认,祯儿对权势无意,而堂哥赵恒确实比祯儿适合当皇帝,他的能力及思想都能带领这个国家达到另一翻繁荣的景象。赵恒不知该说什么,早在他让二人出城离开时,就已成全了他们,但……他又是孤独一个人了。 “堂哥,如果你想找我们,可以到‘灵居’说一声,我们随时欢迎,毕竟再怎么远走,也是你的弟妹。”看出他的落寂,那是非梦曾在镜中看过无数次,那是这几年常出现自己眼底的情绪,她不会看错的。 “我知道了。”赵恒静静地回答,或许在祯儿坚持要找出流落民间公主时,他就知道,不管找不找得到,赵祯……是不会留在宫中的。 “谢谢你。”非梦感激地说,看向祯儿,然后眼睛转了一下,示意赵恒低下身去,向他耳语了几句话,赵恒眼睛一亮道:“真的吗?”非梦点头,赵恒终于笑了,道:“我很期待那一天。” “我会尽力去完成。”感激又带着期待地看着赵恒,而赵祯不明所以地看着两人,当二人转向他时,他突然觉得,二人兴奋的眼光让他浑身一颤,总觉得这二人偷偷地达成什么交易,而他就是那个被牺牲的人。 “好了,我要回京了,你们保重了。”赵恒当场向他们告别,毕竟小堂妹没事了,他还有很多事要处理,他已经出来太久了:“祯儿,我等你与我共同努力。”说完,这次真的转身离开了。 “咦……”赵祯茫茫然地看着赵恒,不懂他话里的意思。 “保重。”不知该说些什么,非梦只得道出心中的感激与与祝福。 直到赵恒的身影不见了,赵祯才开口问道:“姐姐,刚刚你和堂哥在打什么哑迷啊。” “我和堂哥说,等他回去宣读圣旨后,再过一年就封你为王,让你帮他处理政事。”非梦微笑地道出交易。 “嘎……可是,我不太懂那些……”赵祯想抗议,他根本对政务不太懂,怎么去帮堂哥? “祯儿,我们不能把一切都扔给堂哥,再说,我会帮你,不是吗?”非梦语意深长地说出心里的话,堂哥已经帮他们太多了,他们也已欠堂哥太多的情份,必须有所补偿。 “是,祯儿知道了。”他的确太自私了,但无妨,一年后,虽然自己不一定能全力承担该承担的责任,但他会做到最好。或者,等堂哥想轻松的时候,他也可以代替堂哥处理事情。 “姐姐,你让堂哥宣读什么圣旨啊。”赵祯好奇地问。 “安南王赵恒奉圣上旨意,巡视江南,斯限是一年。”非梦简单地说明。 “安南王……可是堂哥……我明白了,以后我就是安南王了是吗?”赵祯恍然大悟地叫出声。 “堂哥与你,无论身形还是长相,都有九分相似……父皇和叔父是双生子,所以你们两个才会如此相似,从此以后,你不是安南王,而是安南王从小就病逝的弟弟赵楠,而安南王……在巡查时重疾缠身,药石罔效……”非梦没在说下去,只是看着赵祯。 “姐姐,一年后,祯……不,楠儿一定会全力以赴的,不会让你及堂哥失望的。”不会再让堂哥一个人,他也该做他该做的事了,堂哥纵容他去做想做的事,让他毫无顾忌地去完成心愿。如今,该是他为堂哥做点事的时候了。 可是……堂哥冒充自己真的可以瞒过满朝官员吗?有可能,毕竟两人有着惊人的相似,除了性格。 后山。 杨寒星一直坐在山顶的一块平石上,看着一抹殷红色的夕阳照在西山上,湛蓝的天空浮动着大块大块的白色云朵,它们在夕阳的辉映下呈现出火焰一般的嫣红。一阵清爽的夜风扑面而来,吹起他耳边垂落的发丝,仿佛一切烦恼与疲惫都置之度外了,身体的每一根紧张的神经也渐渐舒缓了; 非梦就立在他身后,看着他对着远山发呆。 “你来了。”杨寒星没有回首,单凭感觉及她周身的气流就已知道是她。 “嗯。”非梦轻轻答了一句,也不再说其它。杨寒星仍看着远处的夕阳,没再问她什么。就这样两人不说话,静静地看着夕阳余辉。 “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过了好久,非梦才轻轻地提醒他。 “好啊。”杨寒星应和,两人之间需要详谈。两人并肩而行,慢慢地走到一片竹林里,竹林深处有一间小屋,屋前的石桌上有饭菜。杨寒星诧异地望着她,他以为她清醒后的第一天,她会陪在家人身边,没想到…… “我们边吃边谈吧。”非梦走到石桌边,二人坐下默默用膳。久久,杨寒星先放下竹筷,看着非梦。非梦手里仍夹着菜,见他直盯着自己看,她吃下也不是,放回去嘛……唉,她把菜放到嘴巴里,然后放下竹筷,抬头与他对视:“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你……你……”杨寒星此刻也不知道自己要问些什么,问她到底还爱不爱他?问她为什么愿救治玉儿?问她真的是公主?还是问她,她的心到底寄落在谁的身上? “我没事了,以后也不会有事,如果这是你要问的。”非梦看着他欲言又止,主动说明自己的情况。 “真的吗?”杨寒星惊喜又放心地低喃,在这之前,他一直担心她会再次复发,他的心没办法不去担心。她躺在床上,没血色的脸色让他记忆太深刻,总要她一再重复,他才能稍稍安心。 “那……我能不能问你,你为什么愿意救玉儿。是因为我的请求,还是……”杨寒星握住她的手,后悔地问出心里早想问地问题。 “跟你无关,我救祈玉,只是因为那时我的时日不久,何不多救一人呢?”非梦打断他的话,不让他自责下去。 “是吗?”不知为何,听到她不是因为他才救玉儿,他松了一口气。但却觉得胸口好闷,无法喘气似的感觉并不好受。 “你成亲了吗?”这句话非常奇怪,她记得她昏迷的当天,杨寒星正在成亲。而且她昏迷的时候,应该就在拜天地的时候,他……已是有妇之夫了。 “没有。”杨寒星想也没想地答。 非梦听了转身走到用竹篱篇制而成的围墙边,看着残月。她不想让自己再对他抱有期望,她也没想过他可能为自己而放弃了婚礼。 “你回去吧,祈玉在等你。”良久,她只能这样说。对爱,她已没了勇气及信心,在生死之际,她已放弃了她的爱,现在她感谢老天,让她活回来。尽管心湖再次汹涌澎湃,但她……已没了勇气。 “她现在已和她没有关系了。”杨寒星冷声道。原本他还觉得自己愧对玉儿,但他没想到的是,非梦明明就在婚礼前解了她的毒,她却不发一语地让婚礼继续下去,他没办法原谅她的欺骗,但也没办法去恨她,毕竟是他辜负玉儿,耽误了她的青春。 再怎么说他也无法自私地认为,自己没有一点过错,他错在不该为报恩而与玉儿订亲,他错在不该在发现小蝶跳崖时,没有及时发现自己的感情归向,进而耽误了玉儿寻找幸福的机会,因二人的婚姻牵绊住了她。 但他无法不怨啊,虽然到最后,他幡然醒悟地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承受再次失去梦儿的打击。就算对玉儿有承诺,但他也无法欺骗自己去娶玉儿。 他想娶的一直都是被他压在心底深处的梦儿。所以他放弃了婚礼,但梦儿却离开,虽然到最后她又醒过来了,但失去她的痛,在他的心底烙印,无法遗忘。 “怎么可能没关系呢,你与她……不可能没关系的。”她低喃,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你说什么……”杨寒星问,盯着她的头顶看不清她的表情。 “我是说处理完这边的事后,我就要和祯儿要回京了,希望在走之前喝到你的喜酒。”她强迫自己说出口,尽管心口很痛,但她仍得说出口……就像当初明知是死,她仍得救玉儿一样。 “本来我要退婚的,所以玉儿……” “退婚?为什么……” “听我说完好吗?”杨寒星轻捂住她的嘴,见她点头,才又续道;“是我要求退婚,玉儿也答应了,唯一的条件是要解了她身上的毒,而且要在婚礼前。我答应了,所以才有了那份飞鸽传书。” 非梦听到这儿,想说什么,但又想到自己答应他先说完,才又闭嘴不语。 “但……”他苦笑,想到自己一开始收不到回信时的慌张,到没有音信地恐惧,“你一直未回信,我开始怕了,怕你再次地走出我的生命。” “寒星。”非梦看着他苍白的脸色,不知说什么好,只能握住他的手,无言地给予安慰。 低头看着相握的大小两只手,寒星沉默了下,仍坚持说清楚一切:“我不知道你回来了,也不知道你已解了玉儿的毒,用自己的命……在婚礼当天,我发现我真的无法与玉儿成婚,那时刚好看到水寒及秋愉,于是我决定问出你的下落后立即去找你的,没想到……”在那时他才发现,非梦已经在他觉悟的时候离开了他。 他心痛如绞,悔不成言,只想守着她,诉说自己的想法,把自己的想法整个剖开,说与她听。但她动也未动的身躯说明了她的无视。他好害怕,害怕他无法继续守护她,就算是死了,他也要她不能忘记他,名正言顺地守在她身边。所以他与她成亲,不为她,不为任何人,只为自己的自私……他想拥有她,不论在哪里。 “你的誓言呢,寒星,你是最重誓言的人,不要为我……”非梦虽然感动也心动,但他……喜爱自由,谈游遍天下的远景的表情浮现在眼前,那时的他好开心,好幸福。 “我不在乎誓言,第一次为了誓言我失去你六年,让我失心了六年。第二次为了我的誓言,你差点永远离开我,让我第一次尝到了什么是生不如死……再说,如果真的要应誓的话,那也是对你,不是吗?”杨寒星轻笑,对着面前含笑的女子昭示着两人都明白的誓言。“小蝶,你要快快乐乐的,我要保护你一辈子。” 非梦笑叹,“总之,你就是有理就对了。” “梦儿,现在请你告诉我,你愿意让我实现当年的誓言吗?”杨寒星认真地看着非梦含笑的脸,小心翼翼地问。 “你游天下地心愿呢,我无法陪你共游天下……” “傻梦儿,你以为我经得起第三次失去你的打击吗?”杨寒星把她抱在怀中,心疼她脸上含着渴望与之共偕手,但又不能为之的表情。“差一点我就真的……我不知你那天听没听到,现在我愿意在重复一次,你……你可听好了。”杨寒星脸微红地咳嗽了下,见非梦真的有认真在听,才开始重复自己新许下的誓言。 “不论你是公主也好,杀人犯也好,平民也好,我……我只是要你这个人,不是你的身份,不是你的身份所附带的一切。”杨寒星面红耳赤地开口告白,见她呆楞在原地,没有任何反应,他不由地开始恐惧,怕她不再爱他。 “梦儿,你不要我了吗?我……我……我爱你呀,哪怕失去自由,我也要与她在一起……我……如果失去了你,那么自由之身又有何意义呢?”见她仍未有反应,他心中恐惧更深,也更绝望。伸手把她抱得紧紧地:“我不会再放手,梦儿,不论怎么样。再你未亲口说爱上别人以前,我决不会再放手。” 身上传来的疼痛,让非梦回过神来,抬头看到他脸上又慌又惧又绝望的神情,她有点好笑,更多的是心疼。“寒星,我爱上了一个人。”她缓缓开口,感觉到他的身子一僵,她笑道:“我一直爱着他,从小到大,他一直是我追不上的星子,现在他停下脚步,与我并肩,你以为……”含笑地反手抱住眼前深爱的男人,看到他眼里的又惊又喜,她回以深情地凝视。 “你以为我会傻傻地放掉他?”她缓缓地说出了她的答案:“对你,我绝不会再次放手。” “梦儿……”杨寒星惊喜地抱住她,不敢相信她不计较以前自己对她的伤害,愿意与自己偕手走过一辈子。 “寒星……”非梦低喃,相拥的两人抱得更紧。 不远处的竹子后,躲藏着二个大男人。 “姐姐终于如愿地等到了她的爱,呜呜……”赵祯边哭边看,祝福着苦命的姐姐。 “是啊,梦儿终于得到了自己的幸福。”赵恒感动地叹息。接着转过身,看着眼前呜呜咽咽地男孩……呃,男人道:“祯儿,回京后,你可要……多多担待啊。” “呜呜……你……你不是已经回京了吗?”干嘛还不走。 “我总要确定我妹妹幸不幸福啊。”赵恒理所当然地说。“还有,你会不会趁机溜之大吉。” “我不会。”赵祯受辱地叫道。 “是吗?那我等着你的到来。” “我会让你另眼相看的……”赵祯发誓地看着他。 “好啊,那等你回京后,马上给我成亲。” “嘎……不公平,你还未成亲,为何是我呀。”赵祯抗议,可是脸孔与颈项全都红了。 “现在我最大。”赵恒发出恶魔般的笑声,听在赵祯耳里刺耳极了,抬头看到他身边的人影,赵祯笑了开来。 “呵呵……我现在才发现堂哥也有可爱的一面耶。”揶揄的声音从赵恒后边响起。 “呃……”赵恒转身,看到小堂妹一脸的轻笑。 “哈哈……”赵祯狂笑,堂哥终于也有讲不出话地时候。 “很好笑吗?”非梦看了一眼身边的爱人,再转向家人道:“下个月月圆之夜,希望你们还能如此得意。”说完转身与杨寒星一同离开。 “什么意思。”赵恒赵祯两兄弟异口同声地问。 “梦儿的意思是,下个月你们两个一同成亲,否则……呵呵……‘灵居’的人会来押着你们拜堂。” “啊……”两人发出惨叫直冲天际,天边的星星眨着眼,就好像在看着这几对小爱侣一样,都爱闹脾气。 结尾 宋真宗1012年,安南王赵恒突然崩逝,膝下二子一女。帝思其为国效忠,立功无数,帝怜其子女年幼失去父亲,故封安南王为安南郡王,其子女了承父爵。 真宗1014年,二年期间,皇帝的行事作风越来越像安南郡王。传言,因帝思念安南郡王为国捐躯,加其已故的太宗(赵匡义)托梦嘱咐,于是真宗改名赵祯为赵恒,赐太子名为赵祯。 十年后。 “梦儿,你在哪,梦儿……”杨寒星一醒来,就发现妻子不见了,心慌地连声呼唤。一路上未见到妻子的身影,他更慌了。“梦儿,你在哪,梦儿……” “寒星,我在这儿。”非梦听到杨寒星的呼唤声,急忙施展轻功飞纵过来。 “梦儿,你去哪儿了?”杨寒星紧紧地抱着到他面前的非梦,终于安下心来。 “我去陪非儿果儿去了,你又做恶梦了吗?”每次都是如此,每当自己一不再他身边,他便会做恶梦,想必是自己昏迷的那一幕布,怕是在他心中成烙印,无论如何也抹不掉了。 当年她同意嫁给他时,多多少少还是有点怀疑他的爱情成份,但不到一个月她就相信他是真的爱她了。他每天清晨起来时,一看不到她,就会如此刻一样,到处找人。每次外出任务时,他必会跟随,哪怕他不爱做那些事,但他仍是跟随着她同进同出。 “我以为你离开了。”杨寒星紧紧地抱住她,过了这么多年,她昏迷苍白的脸仍不断地在脑海闪现,他无法离开她,一刻钟都不行。 “对不起……本来来得及的,但我遇到了祯儿及堂哥……” “他们又来干什么?”杨寒星不甚开心地问,不喜欢那两个人来找妻子,妻子是他一个人的。 “别这样,寒星。”非梦笑着劝道,她又如何不知寒星不喜欢他们两个来霸占二人的相处时间,但他们总是她的亲人。 “知道了啦,下次他们来可以多呆一刻钟,总行了吧?”杨寒星不甘不愿地让步。 “你啊……到底想不想知道他们来干什么的?” “还不是来看非儿和果儿的。”七岁的杨非非、四岁的杨果果是非梦嫁他后所生的一对儿女,每每杨寒星就抱怨儿女占了她太多时间,如今那两个人还动不动就来劳烦他娘子,真是…… “他们来告诉我,以后除非大事,不会来让我出任务了。”而那个大事,怕是再有生之年不会碰到了吧。非梦当作没听到杨寒星的抱怨声,说出二人此行的目的。 “真的。”杨寒星惊喜的问。 “是真的。”非梦点头,然后把脑袋眷恋地移到他胸口,磨蹭。“寒星,现在非儿及果儿已经可以照顾自己了,我们去游遍天下吧。”她永远记得他的游天下地梦想。 “咦,他们还不满十岁……” “可以了,非儿的武功在当今已是少有敌手了,这孩子天赋异禀,武功学得极快也很聪明……就是他同意让你我共游天下的,我们碍到他了。” “耶,我们哪里碍到他了……”对于一双儿女,一个专习武,一个专习医,当然这两人有时也会互补一下。 “你说呢?”非梦笑了起来,笑中带有深情,一如她数十年来的深爱。 “是吗?”杨寒星也笑逐颜开,低道轻轻地吻了下怀中人儿的额头道:“梦儿,我今天有没有说过,我爱你。” “没有。”非梦调皮地回道。 “梦儿,我爱你。”他等了十年了,每天都说着爱语,但梦儿从哪天之后就再也没有任何表示了,常常让他心里非常不安,怕她离开。 “寒星,我也爱你。”非梦抱住他的腰,感受到了他的不安:“你放心,我永远不会离开你的,因为我也爱你呀。” 杨寒星先是呆楞住,久久,他忽然抱起非梦,在非梦的惊呼中,转成了圈圈:“梦儿,你终于说了,我还以为这辈子我听不到你这句话了呢。” “傻瓜,我盼了那么多年,终于盼到了你的爱,你怎么会以为我不爱你呢。”非梦抱住他的颈项,脸上有着幸福的笑容。 “我……我担心嘛。”杨寒星理直气壮地说,抱着她在花间旋转着。 “寒星,我头晕了,放我下来。”非梦笑着叫道。 “不要,我这辈子都不会放开你的。”两人的笑声在花葡环绕,久久不绝。 花葡的不远处,两个小小的身影躲在那里,“哥哥,爹娘在做什么。” “唉,有这样一个粘人的爹爹,及一个聪明至极的娘亲,到底是幸或是不幸呢。”每次他想做新的尝试时,娘亲就会先一步地阻止他。要想做,行,先打败娘亲,随便他爱怎么做都行。 “哥哥,你对爹娘说了没有啊。”果果拉着哥哥的衣角问。 “说了,我想再过不久,我们就可以做我们想做的事了。”非非低叹道。两个小孩子说话没一点小孩子的稚气,反而像个小大人似的。 “对啊,我长大后要像娘一样,帮助那些像‘灵居’一样的叔叔阿姨们。”她也想救一些孤儿,然后娘就会有更多的儿女了。 “我长大后,要组织一个比‘灵居’更好的组织,这样我们两个就可联手做更多的事了。”非非的心愿更大。 “对了,哥哥,梅姨要我们下个月去看她们噢,雪姨还说她新找到了一本失传的医书及武功秘笈耶。”小女孩的声音响起,带着兴奋。 “雪姨还真是投人所好呢。”稚气的声音带着欢欣,“好,我们也要给梅姨她们带一份惊喜。”哥哥喜悦地转身,妹妹紧随在他的身后。 “哥哥,你准备给梅姨她们什么惊喜啊。” “就是……”隐约间,两个稚气的声音越来越低,终至消失。这个夏天,让人觉得好幸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