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菱渡》 第一章 苏夕彩 玉溪王朝,永乐城,惜花楼。 男人粗重低沉的喘息声从永乐城第一花魁的天夕阁里传出。带着让人遐想的声音让路过的人都不禁面红耳赤。 门口两个尖嘴猴腮的侍卫小声议论着主子的事。“少爷今晚怕是又不会回府了。” “你说天夕姑娘床上功夫到底得多了得啊。”其中一个尖嘴侍卫一边砸着嘴,脑子里已尽是些污秽的东西。 “哎哟,我说两位小爷。妈妈我备了好酒热菜。就等二位爷了。” “这……”尖嘴侍卫眼神瞟向阁门。 看惯了世故的花妈妈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附和道“陈少爷在里面有天夕姑娘候着呢,能有什么事啊。来来来,下去喝口小酒…我们楼里的酒可是出了名的香的…” “少爷正忙着呢,我们去喝两杯,就上来。不碍事。”尖嘴侍卫凑到另一个人耳边说。那个侍卫立马连声应和。“也是,也是。走,就随你去喝一杯。” 花妈妈一边领着两个侍卫下楼,一边吩咐跟在自己身后的清秀丫鬟去楼上替自己拿件东西,急着去喝酒的两个侍卫,也没多去在意。丫鬟低诺,恭顺的就要走过天夕阁,待看到花妈妈他们下楼后,脚步一转,迅速的进入到了天夕阁内,轻掩好房门,动作一气呵成,哪还像是什么丫鬟。 天夕阁内 “主子,月奴已经按吩咐,夜星会的人已经去青安城打点了。”说话的正是刚刚的那清秀丫鬟,此时垂首恭敬地跪在贵妃塌前,用清冷的声音向眼前的锦袍女子汇报。 锦袍女子慵赖的躺在银丝贵妃塌上,抬起纤细的手撑在额头上,轻柔地抚着太阳穴,半截莲藕般的玉臂因这样的举动暴露在空气当中。 女子神情微倦,眼角淡漠的瞟了一眼地上仍因吃了情幻药而自己吟哦的陈公子“月七那里怎么样了。” “主子找来怪医为月七诊治,现已无恙。”唤为月奴的女子静静地回答。 “嗯…月七若是好了,你和他......离开吧。” 月奴跪着的身子一颤,猛的抬起头来,慌忙的来不及藏住眼里的激动与复杂“夕彩!” “我以为......可,长老会...”说着说着,覆又低下头去,似是想起了什么。 “阿月,没有我做不到的。”说罢,也不去看她的反应,把一切心中的情绪都掩在了那蝉翼般的睫毛下。“等这次青安城的事结束。我会帮你们安排好的,长老会现在还动不了我。” 夕彩踱步到花窗前,看着外面条灯火通明,日夜不息的长乐巷,心底越来越倦乏。 “夕……那月奴退下了。”临走前,月奴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仍出神看着窗外的夕彩,神情复杂。不过最终什么也没有去问,像来时般,迅速的退出了房间。 听着房门轻阖的声音,夕彩微微叹了口气,凌空一弹指,那先前还吟哦忘情沉醉在自我世界的京城第一公子便昏厥了过去,没了声响。 清净中,夕彩看着外面的灯火自语“这次青安之行,别再让我失望了。” 一阵强风从窗外吹入,夕彩随意挽发的白色缎带被风卷了出去。 倾泻的发丝在风中凌乱的散动,刮过夕彩的脸颊,并没有任何要制止的意思。夜色的星辰倒映在夕彩的瞳中,伴着星辉,有淡淡的红芒从夕彩的双瞳中浮现,妖异诡谲。此刻的这双眸子,任谁看了,都是要陷进去的。 蹙起眉头,无意再看窗外糜烂的繁华,起身走向雕花红木床旁的书架,抬手扳倒第三层书柜的第三本《如意经》。 ‘嚯’一声,一条向下的玉砌台阶代替了原先的房内精致贵雅的床铺。 夕彩信步走了下去,一级一级,直至最后的裙摆也隐没了下去。 床铺还原,这永乐城第一花魁的天夕阁中,一片安静。 第二章 君不见 翌日清晨 与长乐巷相隔的白马街上,一位衣着华丽奢侈的公子带着两个侍卫,大摇大摆的走在马路中央,嘴里不时高声交谈,惹得行人注目。 “少爷,今天晚上还去天夕姑娘那么。”侍卫暧昧的问着自家公子,话中的语气却是肯定非常。 “你们两个小滑头。”华服公子故意摆出一副严肃的样子,心里却已在回想昨夜快乐的事情。 “天夕那小妮子确实厉害,让我这个京城第一才子也为之销魂啊。”说完,不禁得意的放肆大笑,这与其父亲重金砸下而得来的‘京城第一公子’的形象确实符合。 这伤风败俗的三人正是昨日在惜花楼的陈公子和他的两个侍卫。此时他们三人当街大谈青楼之事,毫无回避之意,行人只叹世风日下啊。 三人说的正起劲的时候,陈荣只觉眼前黑影一闪,一阵剧痛蓦地从自己右脚处传来。哀嚎大叫了一声,抓起自己的脚连呼,看着木在那的两个侍卫,大骂“饭桶,快把踩本少爷的人找出来!” 话得狠劲还没撑足,又是一个踉跄,抚着被砸中的右眼,陈荣盯着滚在一边的苹果,怒火中烧。“谁!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睛的东西,敢暗算本少爷!出来,看我不宰了他。” “啧啧啧...这不是京城第一官财子,陈荣大少嘛。怎么大清早就这么大火气啊。”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陈荣怒目回头,终于在同福客栈的门柱旁找到了罪魁祸首。 阳光下一个整体看上去不休边幅的男子靠在哪里,穿着藏青色长袍,胸前的衣襟微微敞开,能隐隐看到其下麦色的肌肤,晨光中略显墨色的头发被扎成一个高绑马尾,飘散在额前一缕长发不时拂过脸颊,衬得一双桃花双眼狡黠明亮,手里拿着一个苹果。 “君不见!又是你!去去去,还站在这里干什么,把他给我抓过来。”陈荣恶狠狠地看着眼前调笑自己的君不见,往日的不快,挑在今日一并发了出来。“哼!看你这次还跑的了!今天我不扒你一层皮,我就不姓陈!” “不姓陈啊,好啊,那跟我姓吧,哈哈,别人可是想跟着姓都难的哦。”说完笑眯眯的把手上的那只苹果扔给陈荣。 下意识地接住砸来的苹果,低头看去,当陈荣看请苹果皮上刻着的'发情猪'时,整个人怪叫着跳起来,怒目指着君不见,“你!你你!给我等着!”撒气般的踹了两个慢动作侍卫“快去!”。 两个侍卫被踹的一时重心不稳,急急地往前扑倒下去,眼看就要摔下去,被眼快的君不见一边一个架住。“小心点,你们少爷可是还在那等着你们呢,哈哈” “君不见,放开他们!你们两个饭桶!” “你说的啊,那我可放了,你们少爷让我放的,不是我啊,呵呵”说着快速松开手,刚站稳的侍卫还没听全这句话,立马失去重心摔倒下去,引得围观的百姓一片哄笑。 “两个饭桶!我来。”陈荣说着几步上前抢过侍卫的佩剑,摆起驾驶向君不见砍去。 君不见连退几步躲到门柱后。“哇。动真格的啊。小心拿着,别伤着自己啊,哈哈”说完连忙又躲过陈大少的一剑。 “这一剑好险。” “这边,是这边,看哪呢。” “唉。不错。就是偏了点。” “来,继续。对,一起来上,一起来上。哎哟,吃的有些饱了,哈哈”嬉皮笑脸的君不见在白马大街上不停的穿梭,沿街贩卖的货商行人纷纷避让,唯恐一个不小心,被眼红的陈荣误伤。 渐渐的,陈荣与两个侍卫的呼吸都沉重起来。陈荣的脸难看的要滴水下来,听着周边百姓的嗤笑,眼见着就要发狂了。“啊啊啊啊......我杀了你!” 怒吼中陈荣举起佩剑不顾一切的朝君不见砍去。“君!不!见!!!” ...... 一阵烟雾过后,人们从慌乱中恢复过来,齐齐围到了倒塌的摊架前。 人群中探出了一个好奇的脑袋,状似疑惑的说“这么大的人,怎么这么不当心啊。啧啧,这样都能砍到摊柱子,要赔钱那,要赔钱那。” 说话的人正是君不见,陈荣那费心尽力的一剑,不但没有碰到君不见分毫,还不小心砍断了前面的摊架。 这里的摊架主人在听到那句话后,终于从呆滞的状态中恢复过来,“哎呀。我的摊子啊。这可怎么办啊。”哭丧着脸看着自己塌掉的商位,一时难办起来。 “急什么,诺。那不是办法嘛。”君不见肩肘示意摊主,修长的手指指向场面中正咳嗽着从摊架下爬出来的陈荣大少。 来不及顾着去掸掉身上的灰尘,看到除了自己再没人从摊架下起来,得意的大笑“君不见。哈哈。爬都爬不起来了吧”“干嘛,你们两个饭桶那么看着我干嘛,走,少爷带你们去喝酒。” 陈荣得意洋洋的环视了一圈,拍拍身上的灰。提步准备离开,听到旁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这么开心,什么好事啊?”君不见蹲在地上挑着木屑,朝着陈荣一笑,随意的说。 “你? 君不……”陈荣还来不及有所反应,手臂就被摊主抓住,眼泪鼻涕一把的要求赔偿。其他商人见状也机灵的纷纷把该赔的不该赔的,都一并算在陈公子的头上,拉着他的衣服索求。 这“京城第一公子”,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淹没在人群里,而可恨的君不见的身影就这么慢慢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 君不见摸了摸鼻子,咕囔了几句,随意拿了一个水果摊上的苹果,一边吃着一边溜达着走了,全然不管身后是什么样的景象。 第三章 你是我的 傍晚时分,永乐巷。 惜花楼后院的挽月亭里帷幔轻飘,石桌上房子的熏炉里飘出淡雅的凝香,漫漫的溢出。 夕彩倚坐在亭边,沐浴过的身子散发着淡淡的氤氲气息,未干的发丝在风中轻扬,摩挲着手中的白玉酒盏,思绪空空的放着。 偶尔楼里会有大声调笑戏虐的声音顺着风,传到这里。不过好像再怎么样的动静都惊动不了眼前这个专注出神的佳人。只有偶尔蹙眉的表情才能告诉你,她的心思还在这个纷扰的世界停驻。 月光旖旎倾下,君不见提着一壶酒仰坐在民屋上看星月,许是坐久了,起身准备离开,余光瞥向惜花楼,疑是自己看错了,那个穿着月牙衫的女子,让自己一瞬间有种仙女下凡的感觉。想着觉得好笑,本想离去,却暗暗舍不得收回目光,注目凝望那里,看着看着,失了魂。心里悄声质问:那是谁?那执盏蹙眉的女子是谁?为什么自己光是看着,心里有块地方就心悸的难受。 似乎为了验证自己的思绪,当君不见回过神的时候,发现原来自己已经出现在了挽月亭外的墙角下,触摸着眼前的砖瓦,不可置信的轻笑,自己居然会这么做,摇摇头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停下来“来了就来了吧,不如就去认识一下,也好。”说服了自己的君不见看着墙头微笑起来。 许久未有反应的夕彩又蹙起了眉头,抬眸朝花丛外的围墙砍去,注视了一会儿,随即放下了酒盏,走出挽月亭。 还未踏出亭子一步,一声轻朗的调笑自夕彩刚注视的方向传来“别走,先别急着走,先等我下来。”“喂...喂...喂...”一声声越来越高的呼唤,即便夕彩再视而不见也不能继续忽视下去。 背对着君不见,心里默默考较着附近到底有多少京里派来的探子。虽说不是针对自己的,但引注意还是件麻烦的事,算了,陪他一局。 一个鼻息的思索,夕彩回身斜首望向围墙上坐着的不速之客,保持着娇俏的媚色,对上君不见调笑灿烂的笑容。 星辉漫漫,停住已久的命运齿轮,在这一刻又重新运转了起来,说不清,道不明。 “公子,天夕就在这等你。” 君不见不知,就是这样的一个场景,一句话。不断地出现在自己的梦思中,在无数以后的日子里,每次想起,都有一抹挥之不去的疼痛。 从远处看到的画面,是永乐第一妓天夕正和一个衣着凌散犹如流痞的男子调笑,虽看真切两人的表情,但是过往的客人小厮都在心里默想“天夕又换口味了,明天得去坊间改注了。” 夜色柔和,挽月亭里的两人。一个肆意的坐着,一个慵懒的靠在石桌边。 “君不见公子?”夕彩重复着这个名字,心中有疑惑,但面上却没露半点,察觉到周遭探子投来的探索目光,夕彩嘴角噙笑,拿着酒盏为刚刚那只空杯斟了酒。 君不见一边喝着酒,一边挑衅的看着此时妩媚的天夕,眼神仿若了如一切。稍微挑了下眉毛,修长的手指直接抢过面前的酒盏,一仰而尽,眼角如桃花散落般,直视着夕彩。 夕彩低敛着眼睑,娇态缓缓,余梢触及到那样的笑容,心头略有触动“君公子,酒已没了。天夕可要去休息了。” “原来是叫天夕啊。”一个名字,让人即已知晓眼前浅媚低语的女子,便是魁中魁,天夕。 心里虽然早有如此答案,但不知为什么,回想起刚刚被自己捕捉到的神情。君不见越发想要了解眼前这个女子,不自主地站起来,想要靠近天夕看清更多。 夕彩依旧保持着慵赖的姿势,没有惊慌。右手抵在君不见的胸前,制止了他向自己靠近的趋势“公子,莫不是醉了”。 君不见也不在意,俯身执起夕彩未干的发尾轻闻“嗯,好香啊,天夕用了香品楼今月新出的子莲香。”说完,笑意深深地看着侧目的夕彩。 “可是天夕本身的香气可比这子莲香好闻多了,是什么香呢,让我想想。”话尾一转,紧盯着夕彩绝丽的面容,缓缓轻呼“天夕,我说的可对。” “公子嗅觉灵敏,天夕佩服,不过,天夕身上的贴己之香可还是香姑娘特意配制的彩香,公子怕是闻错了。” 轻哦一声,也没继续接话,转而欣赏起月色来。月色撩人,夕彩轻柔地站起身,与君不见擦肩一转,右手轻搭上了他的肩头,月牙色的外衫轻滑至半肩,雪色的玉肩透着内里的白色纱衣若隐浮现。夕彩双眼丝媚,青葱纤指扶上君不见俊朗的侧脸。 “公子,在想什么。天夕今日可是不接客的。”夕彩呵气如兰,酥软香甜。连着飘渺的声线一同软入了骨子里。 君不见对此很是享受,灿黠一笑,反手抓住了夕彩轻划脸颊的手,感受到上面冰凉的触感,不由再握紧了些。另一只手也不空闲,揽过夕彩纤柔无骨的腰肢,星目桃花,语调似是惊讶“那可怎么办,呵呵,不过我可不是天夕的客人呐,这么说,天夕今晚还是我的。”说完不胜满意,冲着有些怔忪的夕彩咧嘴大笑。 第四章 青安前奏 三更,惜花楼。 再纷扰旖旎的夜晚,总会有归于平静的时刻。当月奴来到天夕阁的时候,挽月亭已只剩下冰冷月光,只有石桌上的酒盏记着刚刚发生的暧昧。 天夕阁密室里。 夜明珠散发出的乳白色光芒印照在夕彩清冷的面容上,勾勒出倾城绝丽的容颜,药池里蒸浮而上的浅紫热气让夕彩镀上了一层神秘妖娆的气息。黑绸般的长发此刻温顺的飘散在池水里,像是碧海中的恣意水藻,张弛摇曳。 夕彩的面色随着柜上沙漏的推移越发的苍白,隐约透明,吐纳犹是绵长有序。谁会想到她此刻忍受的却是锥骨般的疼痛,池子里的每一滴药水都能带给一个常人致命的感受。 当最后一粒细砂,落下沉淀的隙间。池中女子吞吐出最后一口浊气,睁开了目光,暗红色的光辉从半敛的眼瞳里折射出来,浓浓的伤感就这么倾泻出来。 嘲讽的撩起池里的药水,覆于脸上“这便是师傅你留下的惩罚吗?是我以你的妖瞳之术杀了你的报应吗?” 夕彩轻嗤的跃出池子,取下屏风上的袍子,看着上面吊坠的暖玉,轻问“师傅,你是希望我会成为记忆全无的傻子,还是嗜血杀人的疯子,被弃、被诛呢。” 暖玉的温度顺着指尖慢慢卷上夕彩的心头,记忆也不受控制的回转,眸中的瞳色在黑与红中不停的交替转换,那些片段中,夕彩看到了一个个自己,一个个师傅,。 三岁在大雪中遇到师傅,一块暖玉给了冰冷中的自己一丝希望。 四岁时,玩耍回去,看到好不容易再次拥有的家只留下血迹尸骸,绝望中跳崖的那一刻,被师傅救下,给了自己疼惜。 五岁在睡梦中醒来,发现自己被捆绑在暗室,周围全是锁链拖曳的声音。亲眼看着师傅,一步步像自己走来,本以为的救赎却换来了双目的空洞。 六岁,被师傅亲手植入诡异的红色妖瞳,不断地被尝试各种毒草药物,麻木不解。 七岁....八岁...十岁... 但,就算这么痛苦的被折磨,每次看到师傅紧锁的眉头仍相信师傅有自己的苦衷,会和自己说的,会和自己说的,直到...... 通道口传来的特殊敲击声打断了夕彩沉浸的回忆,抚了抚衣袍,不满于自己刚刚的思绪。转身按动墙壁的机关,伴着机窍运作的声音,一身黑色夜行衣的月奴出现在了通道口,脸色略有苍白,行至夕彩面前“收到青安的传书。” 拆开书信,看到上面熟悉的笔记,心里的繁乱稍微平息了一点,信里是杜古让自己去青安城的时候通知他一声,让他来接自己。 收起书信,夕彩示意月奴离去“等等,阿月,替我查查君不见这个名字。” “是。”低首应诺着,月奴退出了密室,出去时不经意的瞥了一眼药池。 四更天,白马街。 提着酒壶的君不见晃晃悠悠走在清旷的大街上,不时的会发出几声轻笑。 “天夕,天夕,呵呵。” 君不见高举起酒壶比对着天上半满的月亮,透过手柄处折射的月光能看到他斜翘的嘴角。心情比平时赌坊赢钱还要开心无数倍。 虚晃着脚步,突然踉跄了一下,“我今天正高兴,呵呵。你挡我左边,那我走右边。嘻嘻” 本是单独拦在君不见身前的黑影,因为这句话,突然衍生出了无数的黑影,前后的去路都被巧妙拦住,摇晃的君不见不满的皱眉,刚要再出声,那一排黑影突然整齐一致的单膝下跪。 “二少爷!” 眼角不可见的抽搐了一下,持着醺醉的语调答到“什么二少爷,小爷爷我急着去劫富救贫呢,给我让开。”君不见也不急着过去,就这么一屁股坐在地上又喝了口酒。 跪着的黑影们仍是不动“二公子,主母病危。” 过了良久,地上的君不见轻轻的发出了一个简单的音节“嗯。”鼻音重重的,原本微醉的神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冷漠的侧脸。 命运的轨迹本模糊不明,但是从这一个半月的晚上,所有的一切都被一根无形的线连接了起来。 君不见无声的看着天上的月亮,有那么一刻,天夕绝丽的样子又出现在自己的思绪中。 “这么快就结束了吗?” 肃穆的黑夜卫们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但是他们知道,他们的主人已经有了自己的回答。 第五章 青城阿古 晌午时分,青安城。 守城的李柱在这城门口站了一个上,抬头看看了热辣的太阳,闷热感一阵阵涌上来,整个人都是昏昏沉沉的。 用力地甩了甩脸,暗自告诉自己,今天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今早城主亲自下达的命令,若是完成了,自己就能去领赏了。 正仔细琢磨着城主交代里的具体含义,心里突的产生了一股奇异的吸引力,促使着自己朝远处望去。 明艳的紫色亮影好似凭空出现般,在空旷的视野里展开,渐渐地由远及近,李柱下意识的缩了下身子,明明是热辣难耐的天气,但自那一眼后便有了全身舒凉通透的感觉,落差极大。 待看清来人的摸样,不禁开始有些怔忪了。来人手执紫缨白玉扇,银锻腰带间坠着一块珀色暖玉,漫步间,一摇一曳,散发出摄人心魄的力量,绝丽精致的面容,称上一身云锦紫袍,细看下,越发的迷惑众生。 虽是一身男装,但李柱从心眼里不愿相信,这天下间为何会有这么...漂亮的...的男子,下意识的咽了口口水,一边心里补充着,至少自己还是第一次见啊。 曾有一瞬间,李柱觉得,那双鎏光的眸子也曾注视了自己,自己随之陷进了瞳光中,不能自拔,越加的迷茫。 仿佛过了很久,李柱才从那种心悸的感觉中缓过神来,惊讶中连忙寻找那消失的紫影,连连看了四周,终于在街尾处,捕捉到了其转身扬起的衣角。 “哎,一个男的,怎么能生的那般好”李柱嘀咕叹气,放下心神,继续盘查进城的人。 过了一刻后,在一个百姓惊异的目光中,大力的打了自己的脑袋瓜“坏了,坏了,那人我根本忘记盘问了,这.这这...”焦急中,李柱蓦地忆起城主的交代,心道很有可能那紫衣公子就是城主交代的人,简单打点了一下,连忙跑去通报。 城主有命:“如果有一个你拦不住,也忘了拦的人,立刻通传,不得有误。” 炎炎午后,不同于别的地方的清冷,青安城内的气氛仍是热闹非常,琳琅的商铺摊贩随处可见,每间茶楼酒肆,基本都座无虚席,高谈阔论的声音从里面传出。 “你们知道吧,聚宝阁的夺宝会就定在后天...” “这可不,来了好多有名的人呢...那个什么...” “......你听说了没,这次夺宝会还惊动了朝中的势力呢......” “我和你们说,今日城主下了条很是奇怪的命令,大家伙都在猜测是哪方人物呢......” ...... 诸如此类的议论声不断传至耳畔,夕彩淡淡地走在青石街上,百无聊赖的把玩着手里的玉骨扇,也没有急着行进,边走边赏玩着路边的摊子,又似回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不时轻笑。经过的人,看到这样的笑容,无不失神片刻。 许多民居里的妙龄女子不是开启窗子的一角,就是悄悄的不经意与那街中的美丽男子擦肩而过。 换了不一样的妆容,稍稍在几处加了些修饰,梳着简易的男子发髻,仍是那张绝丽精致面容,看再别人眼里,却是完全不一样的风貌,辨不出相同。 夕彩在一个卖珠簪的摊子边停驻,嘴角带起笑意,她知道,她要等的人,来了。 “你到是一点着急的样子都没有,我到好,跟着担心了一路,白费了心思,哼。”沙哑的男音带着一丝责备。杜古故作严肃的板着脸孔,看着背对着自己的夕彩,轻咳了几声,借此来掩饰自己语气中夹杂的那份欣喜。 “阿古,我就要这个,付钱。”夕彩也没转身,拿起摊架上的一根银簪,最简单的式样,尾部只有一片紫色的玉叶。 杜古一怔,心中那一丝本要消失的不满,因为这句话,开始了小爆发。 “哼,我来是给你当钱袋的吗。” “来之前,也不让我去接你。每次出去又不喜欢带钱,路上都是我派人...哼” “见了面也不先问问我。” “让我这个做城主的当得这么憋屈,哼,我不干了,明天我就自己罢职” 一边抱怨,杜古一边掏出银两,也不问价钱的丢给摊主,又在摊主瞠目结舌下,一边咕囔,一边自然的给男装夕彩带上那紫叶簪,反复看了两眼,满意了才停手。 噗嗤,难掩的笑意自夕彩脸上倾泻。翻转手里的扇子,点在杜古眉心。“阿古,你真是越来越唠叨了。” 看着夕彩眼里难见的明亮笑意,杜古神色怔怔,多久没看到夕彩笑了,看来今天她的心情是不错,忘记了唠叨,心里柔软的角落被触动“真拿你没办法”,说罢抢过夕彩手里的扇子,回点在夕彩的眉心。 “走,我带你去我府里坐坐。”不顾周遭百姓和心腹异样的眼光,平日里神秘的青安城主,在众目睽睽之下,牵着一个丽容男子的手,步伐愉悦的穿梭街头。 远处刚走下马车的君不见,看到这热闹的一幕,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心里闪过一丝不悦“那紫衣服的背影怎么这么熟悉。是谁?” “二少爷,怎么了。”管家的声音,打断了君不见的思绪。不再去在意那边的情景,冷声道“他们都到了吗?” 第六章 月下情露 傍晚,城主府内院。 皎月星辰的暮色下,院里的两张藤椅一前一后,惬意地摇摆,藤椅上躺着的两人彼此静静地看着天上的星辰,有时间停止的错觉。 杜古转首看向夕彩,从这个角度能看到有淡淡的红光从夕彩的瞳中折射而出,压下心中的担忧,开口问道“只要明天拿到镯子,就没事了吧,嗯?。” 等了半响,耳侧还是没有传来回答,叹了口气,便没有再去追问,望着眼前的月色,杜古开始自顾自的说起往事。 “夕彩,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吧,说实话,那次可真把我吓到了,好好的在院子赏月,一个人就从天上砸下来。”杜古摸了摸当时被砸中的胸口,隔着衣料触到的时候,还是能忆起那种眩晕感。 那次是夕彩第一执行刺杀,第一次任务,就独自一人摘了夜星会的金榜任务,并且只用了一个晚上便提交复命,震惊长老会。 但那天晚上,重伤之下的夕彩为了躲避官兵的搜查,凑巧跃进了杜古家的后院,昏迷中坠下来,砸在了当时的那个少年身上,同时也是一场因缘的开始。 杜古停了一会儿,轻慢的说“那一年,你十岁,我十三。现在你十九,我二十二。” 蝉鸣声声,没有别的声响,却有一股静谧悠远的气氛在两人间缠绕。 “你那时也真是绝情,我费心地为你换衣换药,照顾体贴。碰上你半夜昏睡醒来,二话不说,直接把我一剪手劈晕。”挥手在空中比了个劈掌的姿势,然后握着空气慢慢的成拳。 后来,等第二天杜古醒来的时候,对着空荡荡的床铺,心里满是讶然和失落。 “夕彩,你那次,为什么醒来后没有把我也杀掉。”这个疑惑在心里反问了无数遍,此刻带着好奇,杜古决定问一问眼前的人。 终于,夕彩侧首看向了身边的男子,好看的古铜色轮廓,搭上一双不管何时都那么清澈晶亮的瞳仁,好奇小心的神色从黑色的瞳眸间透出,催促着自己去回答。为什么,不杀你呢。 良久,夕彩阖上双眼,只说了简单的一句话“我不想再杀人。” 怔怔的盯着夕彩绝丽的脸庞,从心室里攀上的疼惜绞的杜古下意识的揪紧了心脏。自己不能忘记,那夜的那个小女孩无助痛苦呼喊,每次梦醒,都有那个悲伤彻骨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师傅...师傅...你在哪?在哪?我看不见你了,我的眼睛呢...师傅...不要...不要啊...师傅...师傅。 是不想看到阿古痛惜的表情,夕彩才闭上的眼睛,这相识的九年对她来说,本就是个特殊的例外。 十年前那天,重伤中醒来的自己,看到躺在地上毫无防备的少年,注意到他手里为自己擦拭过的毛巾,和自己身上包扎处理好的伤口。 沉默了片刻,手一动,触到了床边的冰凉匕首,想起任务,夕彩对自己升起了厌倦。不知怎么的,自己只是仔细记住了少年的摸样,整理好被弃在一边的血衣迅速的消失在晨光中。 本以为再不会相见,却离奇的每次任务都会有莫名的交集。从一开始的怀疑,到后来释然好笑。这九年,阿古是夕彩心中除了...师傅以外,另一个特别的人。但是想到若有一天自己控制不住杀了...... “夕彩...夕彩”杜古低唤着藤椅上睡去的女子。拖下自己的外袍轻轻地覆在夕彩身上,出神的看了会儿月色。 空对着星空,呢喃般的对自己说“夕彩,这次结束了,就嫁给我吧,我带你离开,只有我们两个,什么都不管。”这句话低低的飘散在空气里,身边的女子没有任何的反应,“真的睡了呢”温柔的目光倾泻,杜古觉得自己此刻很是幸福。 杜古凝视着熟睡的天夕,站起身来,有一种夕彩从没见过的深邃神色出现在了那双清澈的眼瞳中,带着坚定,俯身凑近夕彩的双唇,时间缓慢的流逝,平缓温热的气息自夕彩的呼吸间传来,扑在杜古的脸颊上,痒痒的。 在最后的那一丝距离上,杜古收住呼吸,拈起夕彩发丝间的柳絮,掖了掖袍子,站着,静静地看了夕彩良久,离开了后院。 月色皎皎,夕彩听着杜古渐行渐远的脚步声,缓缓的睁开了双眼。不明的情绪,让夕彩蹙起了眉头,身上披着杜古的外袍,晚风卷来其上残存的气息,夕彩露出了茫然的神色。 第七章 红玺碧青镯 杜古走回自己的书房,脑中浮现的仍是着刚刚夕彩熟睡的容颜,不自主的微笑自唇边扬起。推开房门,在目光看向书桌时,扬起的唇角顿了顿,恢复了从容冷静的弧度。 火漆封好的加急信静静地放在那里,杜古走过去,把它拿起来,算一算,这已经是第四封从朝里递来的公文,每一封的内容都大致相同:聚宝阁开,毁红玺碧青镯。 可笑,夕彩前来,便是为了这镯子,让自己去毁,简直痴人说梦。在烛灯上点燃,丢入旁边的或碰,看着零碎跳跃的火星,杜古自语“朝廷又怎么样,如果想要,夺下来,也无妨。” 燃烧的灰烬带着室里主人坚定的神色,顺着风飘散而起,余尽的烟火味,为这个平凡的夜晚,添了丝波荡。 聚宝阁,青安城最高的四角飞燕阁楼。 每三年一度,举办市井中称之为的夺宝会。很多人都好奇着聚宝阁的来历,但是没有人能解释清楚。 虽然它位于青安城内,但离奇的是,它却并不属于玉溪王朝。似乎没什么人知道它的由来,如果要说,好像从一开始,它便在了。 若是提起夺宝会,大家都知道,每每宝阁开启,都会有数件稀世珍宝出现。而夺宝会的意义,似乎就是为这些现世的宝物寻找其有缘人。自然,每次的规矩都是由聚宝阁定的。 至于为什么聚宝阁会把历年寻得的珍品送出,这对于很多人来说,都是谜。 君不见站在阁楼前,抬头注目眼前牌匾,上面只用苍劲的行书挥洒了一个字——宝,霸气逼人,直透人心。 踏进楼里,便有侍从侧边迎上来,引自己上二楼。这里的整个阁楼自二层以上,都被分隔成了一个个雅间,坠有珠帘,朦胧间很难从外面看不清其内的具体。 一层没有单独的空间,宽敞的大厅以中心展台为主,精心的放置着桌椅茶具,只不过,很少会有人会选择大厅的位子,在他们想来,有失身份。 接领的侍从恭敬的带着君不见来到二楼东侧的一间雅间前,刚要打开隔门,里面就有放肆调笑的声音传出,夹杂着女子娇媚的喘息。侍从下意识看了身边的主子一眼,眼角瞥见了越来越冷冰的侧脸,脊柱凉了一下,不敢怠慢地掀开雅间的帘子,躬身退下。 君不见神情冰冷地忘向雅间内,触目所及的是两个面容妖俏的女子,正媚色连连的被一个男子挑拨,两人的衣衫皆以半褪,就这男子挑逗的手指,眼魄如丝的对着其耳畔呵气,回转流连。 场面中的邪魅男子似是过了很久才注意到君不见,摆出夸张的惊讶表情说道“咦,什么时候来的,我都没看见,我正忙呢,你随意啊。”邪魅的男子开口,手搭在两个女子肩上,一点没有正色的样子,轻飘飘的指了张旁边的椅子,回手继续挑逗身边的女子。 “天水。如果不是知道你有病,我还真不知道你现在怎么变了。”明明是开玩笑的语气,但是搭上君不见此时冰冷的声线,让当事人听后,不自然的动了动,脸上的轻浮神色也少了点。 “你才有病呢。”露出懊恼的神情,天水挥退身边的两个女子,接触到她们担心的神色,摆手示意这里没事,端了端身子,看向坐到垂帘边的君不见“好吧,那我们说正事。这次主母找人派我来,真的就为了那个什么破镯子?” 就着珠帘观察着楼内的情形,君不见随意回答“你自己欠下的人情,我怎么知道。我只能告诉你这次是朱紫国那边的人带来的消息,希望主母能帮他们找回他们丢失的宝物。” “哇。主母真厉害,管闲事的范围还真广,连极北的朱紫国都能找上主母。”没有注意到君不见微微抽动的神情,天水一说完就开始百无聊赖的朝门口看去,研究起进出的人物。 “我会把你的话带回去。”拿起茶盅喝了一口,不去理会天水再度懊恼的神情。回想起那天自己出来主母说的话,露出沉思:如果拿不到镯子,就毁了,得到的密报里提到,宝现杀戮现,不管是什么样的杀戮,这次的事我管了,你给我担待着。 沉思中的君不见没有注意到天水在旁边的意想“咦,那紫衣服的男人真漂亮,嗯,记住了,下次出来也让红袖给我易容成那样的,到时候再去勾搭几个...呵呵呵,对了,还得给君不见弄一张难看的,让他每次看到我都嚣张,明明是被抓回去的还这么神气,哼。” 门口处,一袭紫袍的夕彩踏进其内,白玉扇把玩在手间,注意到大厅与上层的差别,嘲讽的勾起嘴角。 第八章 夺宝会启 玉扇轻慢,夕彩淡淡地环顾着四周。此地聚宝阁,她已不是第一次来了,望着层层叠上的雅间和放了桌椅却没多少人落座的空旷大厅,勾了勾嘴角。 没有理会侍从的带领,夕彩信步走向大厅,挑了西首的一张桌子坐下,待侍从奉好茶,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眸光不经意的扫向东侧二楼的雅间,虽隔着垂帘,还是能隐约看出有里面有两个人影,靠近着帘子,一个深一个浅。 天水从夕彩进楼后,就一直盯着她的方向看,眼睛明亮,连连发出惊叹,正想侧首拉扯君不见同看,碰巧有侍从进来送糕点,想了想,便决定不和君不见说,省的他等等又嘲弄自己。 天色渐渐的灰暗下来,楼外的街道已经收拾撤清。三年一度的夺宝会在聚宝阁正门关起的一刹那,正式开启。 楼里的灯火烛灯霎时熄灭,在一声声惊咦中,整个楼又慢慢的明亮起来,原来楼里各处本没人注意的石灯,竟都是以夜明珠磨粉制成,外表看上去只是粗糙奇特,却没想到每只石灯都是价值不菲之物。 一盏盏夜明石灯成为了黑暗中的光辉,整个大楼在富丽中镀上了神秘雅致的气氛,而又由于光线问题,不管是雅间还是楼下正厅,都变的更加隐秘,更难看透起来。 当下只有一个地方是最最明亮的,那就是中心的那个展台。 “哇。君不见,你看,你说我走的时候,要不要拿几个回去。”天水稍显兴奋地拍君不见一下,指着外面的夜明石灯,发现君不见又恢复了一脸冷峻的神色。 翻了个白眼,目光对着下面的台子说道“真是的,做给谁看啊,你才有病,双面人。”接触到君不见警告的神色,天水懒得搭理他。 无视天水,君不见望着楼下正中的台子,有一列水袖红绸的妙龄女子正莲步托着各个大小不一的展盘走上去,托盘都用黑色缎布遮盖着,不能看明下面的物品到底是什么。 一致的,各方不同的考较视线从集中到那一个个托盘上,一时场面有点喧嚣。 夕彩撑首靠在桌面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把玩着扇子,她只对一样东西感兴趣,如果不是,便没什么意思,倒是想着杜古怎么还没有来,明明刚刚还拉住自己嘱咐了半天,不过,不来也好,还是让他呆在府里比较好。 兀自出神了一会儿,听见一个浑厚的男音自展台上传来“诸位,静一静,静一静。在下周行之,今日就将由我代替阁主召开此次的夺宝大会。” 话尾停了一停,待到场面安静下来后,继续道“周某也不多客套废话,我们直接进入今日的正题。为我们聚宝阁三年来所获的珍宝寻到其应该属于的主人与宿命。”说完,周行之回身,示意第一位红绸女子上前。 “不见。你说怎么会有人这种人,老是把辛苦找来的好东西往外送啊,要是我肯定马上找个地方藏起来了,这种亏本买卖,我才不高兴呢,也算了服了他们,每三年就送一次,真不知道这些东西都哪来的。”天水趴在栏杆上懒散地问着君不见,良久等不到他的回应,回身发现君不见的视线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一直集中在大厅西侧的角落,眉头一直蹙着。 “哟,眼光不错,现在才看到啊。瞧这专注的眼神,你不会是看上人家了吧,要不要我现在下去帮你牵线啊,哈哈。我跟你讲,这么漂亮的男人呢,除了我,真的不多了哦。”天水挪揄的指了指大厅里那个紫色的公子,邪魅的眼角带着看好戏的架势。 君不见收回目光,只觉得今日的天水特别的让人烦躁,太阳穴微微有些抽动。 “咦,第一件宝物好像是只鸟。”天水的目光很快被台上呈上的第一件宝物所吸引,黑色锻布被揭开,居然是一只浑身金色的小鸟,尾部的羽毛尤其的长,包裹着自己的半个身体,安静的蜷在那里,远处看去,反倒像是一块金色的鎏光宝石。 随着众人的猜疑,这只金鸟梳理了下羽毛,缓缓地站了起来。展开翅膀的瞬间,其金色羽毛上独特的光泽散发出一股骄傲诱人了气息,闪烁的感觉像是金色的沙砾,让人移不开视线。 “此金鸟是我们阁主,在极南的一座小岛上发现的,极通人性。最独特的便是其上的羽毛,不夸张的说,一根那是可抵千金的。”随着周行之的介绍,周围人对于这是金羽鸟越加的好奇心动。 “这次我阁拿它作为第一件宝物,其目的还有另外的一个,今日的宝缘人,便是让它去抉择的。”周行之说完,没有急着继续说下去,而是等着周遭的反应。 “一只鸟?”......“鸟?”......“这......鸟?” 夕彩合上玉骨扇,淡淡的看了那只鸟一眼,红眸一现,金羽鸟仿佛是因为接触到了夕彩的目光,竟微微的朝后挪了挪。 第九章 有缘人定 似是早已料到会有这样的反应,周行之也不着急,从容击掌,身后的另一位红妆少女便莲步向前,众人的目光再次集中到少女手中的托盘上,议论四起。 黑布揭开,一枚骨状扳指静静躺在哪那里。“这是蛇骨蟠龙扳指。想必诸位都听说过竹海的青蝰蛇王,这扳指,我阁便是以这青蝰蛇王的蛇骨,蛇皮制成的。”简单的语句,没有过多的修饰,却让人一听便知道了其内的不凡。 竹海青蝰蛇可能不是什么稀罕之物,有心人想抓便有,最多多花些路子。可是这青蝰蛇王却是百年难遇,遇之难求的。更别提他的一身致命之毒,经由什么样的工序,什么样的巧匠才能制成,这又是一个极难的问题,聚宝阁好大手笔。 “这蛇骨蟠龙扳指,功效只有一个,辟百毒。”稍加顿了顿“诸位。金羽鸟即将为其寻找主人,请大家稍待勿躁。”说罢拿起扳指放置金羽鸟面前,小金鸟展了展羽毛,嘴喙在上面点了点,将其收拢到自己的羽翼下。 “有意思,这聚宝阁随意便让一只小金鸟决定这些珍宝的主人,算不算是说,我们是被鸟看中的人,哈哈。”天水手搭在君不见身上,不正经的笑着。 君不见不耐烦的打掉天水的手,他一边关注着台上的动静,一边思索着西侧的那个紫衣公子人,不知为什么,从刚才开始,就隐隐觉得,他会成为这次事件的最大阻碍。 而且那天街上,自己觉得熟悉的背影,似乎也就是他,回想起那天的场景,让自己觉得很不舒服。 君不见思索的间隙,金羽鸟已盘旋而起,发出了类似金鸣的声音,格外醒目。虽说众人对这样的做法很是质疑,心里却都希望,这只不明的鸟能飞到自己这里来,届时这辟百毒的扳指就成了自己的囊中之物。 一息一息,慢慢的过去,楼里的每个地方,金羽鸟都差不多飞到了,但仍然没有停歇的样子。时间又过去了一会儿,它在大厅西首的方向有了减缓飞行的趋势,屏息以待中,金鸟似要落在那坐有紫衣公子的桌子上。 眼看着就要落下了,众人都以为宝落有主的时候,又急急拍翼,朝反方向飞去,在东边二楼的一间雅间边,似是泄愤般把扳指甩下,然后飞回到了台子上。长短不一的惜叹声在楼中四面响起,带着对雅间之人的猜疑。 君不见摸了摸被扳指砸中的额头,眼神锐利的在金羽身上扫过,对那个紫衣公子格外的又注目了两眼。拾起身边的蛇骨蟠龙扳指,也没细细打量,扔给了天水“此物助你稍后夺宝”。 “你,助就助,扔我干什么”天水邪长的眼睛写满了不满。不爽的盯了君不见一眼,把扳指收起来。嘀咕着“那个紫衣服的真怪,飞到他眼前的宝,居然弹开不要,你也是走了狗屎运,哼。” 君不见看向西首那里,他听到了天水的话,也知道天水话中的真假,天水在武学上的造诣他是了解的,别人可能会看错,但天水绝不会错。 那个位置上,夕彩静静的喝着茶,在刚刚金鸟要落下的时候,自己的确用劲气挥开了它。能辟毒的扳指吗?真能是辟百毒吗?夕彩不信,不屑这扳指。此刻金羽鸟停在展台上,小巧的鸟眼睛提溜的转动,时不时看向夕彩,一会儿兴奋一会儿委屈。 夺宝会仍在进行,接下来的几样宝物,聚宝阁仍以同样的步骤赠出。先由周行之简单的介绍珍宝的功效出处,再让金羽鸟选其主人而息。 深海沉银连理锁, 乾坤一剑,天蝉甲,八宝玄机匣……每样都是让人眼红的珍品,不过也不是每样寻到了归属。其中的一些金鸟没有选取主人,而是长久的在空中盘旋金鸣。周行之便把那样宝物收起,希望下次的夺宝会能寻到有缘人。 夜色垂暮,夺宝会也进入了尾声,展台上此时独剩下周行之一人。就在众人以为结束了的时候,周行之抬了抬手,从正门的地方,一个身穿白衣脸上蒙着锦纱的女子,手捧着方形的檀木盒徐徐向展台走来,脚步轻盈。 周行之笑意满满的看着朝自己走来的白衣女子,朗声介绍到“这位是白魅儿姑娘,她手中锦盒装着的便是此次大会的最后重宝——红玺碧青镯!” 随着周行之穿透洪亮的声音,夕彩第一次抬眼看了周行之,冷漠的眼角带着寒意。君不见平静的看向周行之和边上站定的白魅儿,等待着接下来的事情。天水把视线放在木盒上,他这次的目的也只有一个,不惜一切,抢它。 打开的木盒里是一直通体碧绿的镯子,纹理间有红色絮状之物交错,细看之下,那些絮状红丝竟会随着你的呼吸移动迁移。 周行之介绍道“这红玺碧青镯传言中是以一国玉玺所制,玉玺被盗后被一位名匠打制成玉镯,后来名匠一家遭到了迫害,镯子便失踪,无数年都寻不得。最后是我们阁主在一个山谷间找到了它,当时里面便有了现在的红絮。后来才知,这片山谷是世间奇药红绫芮的生长之地,镯子常年在此地,巧合之下,与红绫芮结合在一起,这才有了如今的红玺碧青镯。” 随着周行之的娓娓道来,众人才了解到这镯子的特别之处,不少人都起了贪婪之心,先不说这玉镯以前是玉玺所制,光是那奇药红绫芮就能让无数人起觊觎之心。 红绫芮的功效,书中并没有过多的记载,只是能排上奇药榜的怎么会是凡物,拿到手再慢慢研究,何不是一件美事。 第一次不同的炙热目光从四处不约而同地集中到了那正整理羽毛的金色小鸟身上,仿佛只要这样,它就会选中自己,拿到镯子。 周行之不待众人的反应,手掌虚空按了按,示意大家安静。“这红玺碧青镯作为最后一件重宝,阁主对其另有交代。” 夕彩眼角越发的寒意深重,冷眼瞥向周行之,手中玉骨扇唰的一下打开。 在众人不解的议论声中,周行之朗朗道“阁主交代周某,红玺碧青镯的有缘人,他已找到。今天,只是为了让它重现于世,没做其他打算。”说完笑意的看了白魅儿一眼,相邀着就要退下台子,结束本次的夺宝会。 夕彩轻摇扇面,眼睛里再无任何寒意,有的只是淡漠的杀意。他们离不开青安,除非是死,残酷的笑意遮掩在玉骨扇下,夕彩也准备起身。 “慢!” 第十章 抢! “慢!” 明亮的声音自东角的阁楼里传来,贯穿了整个聚宝阁,所有人的动作都因为这个声音顿了顿。 夕彩淡淡的回眸,注意到声音是从自己刚驻目的雅间传出的,微微挑了挑眉梢,没有再做起身,换了个姿势坐定,她不介意现在就杀人夺宝。 周行之正和白魅儿谈笑,被这个声音打扰到情绪,心头有一丝不快闪过,稍微顿顿了,静待出声之人的下文。 “我可是大老远,辛辛苦苦地跑来这里的,你们怎么就这么散了,不大好吧。”撩开雅间的垂帘,天水邪魅的面容出现在众人面前,直勾勾的看着已转身的周行之。 “哦,这么说来,少侠的意思是……”周行之回视天水,脑中不断辨析着此人的来历,旁边的白魅儿作势把檀木锦盒往怀里近了近,左手在盒子下暗自比了个手势。 天水笑咪咪地看着台上的两人“嗯。让我想想啊,不如……这样吧,不如我们不要管什么那劳什子的有缘人,你直接把它给我吧,这样可好。”说着一指白魅儿手中的盒子,邪长的双目内满是期待与笑意。 “他是不是疯了?” “他直接问人家要,人家就给啊,白痴” “疯子,他这不是公然和聚宝阁作对嘛。” “好家伙,有本事啊,直接就开口要了” “我看不一定,他定是有所持,才敢如此。” …… 整个场地因为天水的一句话,轰然议论起来,各色的情绪一时炸开了锅。然而言语的主人却一副全然不知般继续看着周行之。 周行之一愣之下,露出了为难的神色“这……公子莫不是想坏了我们的规矩?这到不好办了。不过……既然公子如此想要,周某也不会阻拦,阁主曾说,缘者得之,缘。盗者夺之,亦缘。”说完对着天水笑了笑。 “盗者夺之,亦缘。哈哈,有趣,我虽然不是盗,但是既然你说可以直接抢,那我就抢了啊。你们可要准备好了。嘻嘻”最后的笑意还未尽,众人只觉眼前黑影一闪,说话的天水便已临近周行之的百步之内。 “好俊的轻功,此子了得!”周行之惊异中对上天水邪魅的一笑,眼看又要近前,突然有破空之声传来,白魅儿纤手一翻,四枚带着幽光的银针甩出,直破天水面门。 天水后仰中滑步退开,微笑中躲过了三针。最后那根暗藏的银针被天水以双指直接夹住,研究了一番丢弃“你们那个什么辟毒的扳指还真有些用。” 先前那几针只是试探,白魅儿并没去在意,锦盒托在右手,左手此时如天女散花般不断地飞射出银针,针针都狠戾,精准地攻向天水的要穴。 “都说白魅儿是千手银仙,今日一见,果然不假。”周天水在旁眼露赞赏,在他看来,这轻功了得的少年即使有蛇骨蟠龙扳指在手,也难从千手白魅儿的银针下近身,更别谈取宝,虽然不明白阁主真正的用意,但是自己今日只要做好该做的就好。 “你在身上是藏了多少针啊,一直躲,真麻烦”邪长的双眼浮现出不耐,天水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居然索性停下身来。漫天的银针仿若长了眼睛般齐齐朝他飞来。从远处看,天水俊逸的身影似马上要被吞没掉。 “停!”低低的一声叱,天水挥袖一喝,银针生生在天水周身一寸的位子处出现了停顿,天水翻掌,银针垂下,恰围落成一个圈。 棉纱下遮面的白魅儿觉得不可置信,与身边的周天水比了个神色,便要退出展台,静候的宝阁红衣侍卫也从暗中围剿而出。 “别走啊,我还没拿到呢。”在电光火石间,众人眼前又是一花,天水起手直接砍晕了两个冲上来地红衣卫,点踏着另一个人的肩膀,纵身到周天水与白魅儿身前。 周天水暗动身侧的机关,比了一个手势给白魅儿,白魅儿把右手中的木盒抛向空中,闪身间,带着周天水进入到暗道内,天水只在意被抛去的宝物,也不继续追阻他们。 进入暗道的白魅儿不解地望向周天水。 “莫看了,阁主今日真的交代是,谁抢就给谁。” “可是…”白魅儿还要说什么被周天水截断。 “不要再说了,阁主的心思岂是我等能猜明。走吧,去复命。”不理会外面的情况,两人很快的消失在暗道内。 再看楼内,天水在木盒抛出的一瞬,飞跃而起,脚尖连点,眼看就要抓住盒子,一把紫缨白玉扇横空劈来,紧迫中,天水放弃木盒,堪堪地躲过了扇面,同时也失去了木盒到手的最佳时机,邪目望去,与西首的紫衣公子对视。 夕彩抓住回旋归来的扇子,瞥了天水一眼,她出手阻止天水去抢,但却不急着自己去拿木盒,扇面寒光,还不是自己出手的时候。 在二人来回间,已有不少人乘乱加入了抢夺的行列,红衣卫在周天水他们走后,退出了一部分,留下的驻守在阁楼的四周,没有参与抢宝。 君不见在垂帘后察视着整个场面,在看到红衣卫没有参与抢夺的时候,皱起了眉头,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这次的事没那么简单,而座下还未出手的紫衣公子,似会成为这次的关键。 静观着,等待着时机出现,在这之前先让天水处理,沉默着,君不见看向自己的衣袖,那里有此行前,主母给自己的连臂袖弩,专毁镯子之用。 第十一章 镯碎,妖瞳现 聚宝阁灯火通明,不绝的打斗声从其内隐约传出。那只精致的檀木锦盒已不知经由过多少人之手,但还没有谁,能拿着他超过一时刻。 天水警惕着夕彩,看到对方除了刚才阻拦自己的那一次,一直没有其他的动作,疑惑中防备更重。自己带来的两个婢女此时也混在打斗的人群中,平衡着宝盒的去处。 一个身形彪悍的大汉从别人手中抢夺到了宝盒,大笑中急急后退,传来乒乓之声。天水略微分了一下心,眼角看到夕彩露出了一个寒意的微笑,心道“不好!”飞身追去,已是不及。 彪悍的大汉拿着手中的宝盒不断地后退,现在他所在的位子,正好距离夕彩最近,本处在得意中,背后突然感到了一丝凉意,下意识的回头看去,一双带着寒光的妖异瞳仁出现在自己身后。 错觉吗,自己在对方双瞳间,看到了一丝红芒,仿若看到了自己一生所杀之人幻化出的凄厉狰狞样子,朝自己扑来。怔忪间,脖间传来酥麻的感觉,下一瞬,自己便没有了知觉。 “好快!”天水来不及先抓住那个大汉,眼看那个大汉被夕彩手中的白玉扇击中,不知死活了。 从大汉手中接过宝盒,被手挡住天水的攻击,回点玉扇,向天水要脉打去。天水顺着扇面,指风锐利,破开危机。 两人来回间,百招交锋,其余人在旁静静的观察,等待时机,他们心中自知,高手间的交战,他们插足不上,等两败俱伤才是他们的机会。 交战中的天水心中暗叹,从出山开始,自己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难测的对手,本以为这次任务挺轻松的……唉,不行啊,今天铁定要栽了,回去要被骂了。 反观夕彩,不管天水换怎么样的攻击,夕彩都淡淡的应对,时而轻缓悠长,时而凌厉锋回,只是稍微讶然于天水的武功路数,应是见过的师传者。 时间推移,天水仍处在下风,思索间轻瞥了眼二楼雅阁,一咬牙,在不惜暴露自己全身破绽的情况下,全力出掌攻向夕彩拿着宝盒的左手,拼了! 夕彩蹙眉,手中玉扇旋飞而出,直指天水心脉,宝盒后抛,双手翻侧,想卸去掌风的力道,连退着就要站定,位子恰好是宝盒下坠的地方,计算准确,但是,另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是,众人都听到了一声脆响。 “咔嚓!” 木质碎裂的声音让整个聚宝阁霎时安静下来,后退中的夕彩也停了下来,带着煞气,凝目而去,盒子裂了!就跌落在自己的跟前,一眼就能看到里面的碧玺镯在呼吸间,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裂纹。 在所有人静息中,夕彩弯腰小心的执起镯子,摊看在掌心中,盯着手中的残镯,看着镯中最重要的红绫芮渐渐有了停止蹿动的痕迹,一股极度冰冷阴寒的气息从夕彩身上散发出来。 缓缓的抬首,视线从镯子上移开,在前方的楼柱上找到了元凶,一根做工精良细致的玄铁箭。好,那么,接下来的关键在于,是谁,是谁射的箭! 低头再次看向玉镯,看着这几年来,自己一直在寻找的镯子,它是自己知道的,目前唯一能克制妖瞳的解药,而现在已经裂了,裂了,天下再没第二只养着红绫芮的玉镯,没有了。 一丝难忍的情绪自夕彩繁乱愤怒的心中生起,成为了一株火苗,灼烧着夕彩的意志,情绪越加疯狂,脑海中那些痛苦凛冽的回忆,那一些一个个杀人的夜晚,痛苦试药的黑雾,一遍遍冲击着夕彩的。 手中的红绫芮停止了运转,不在随着呼吸迁移,红丝透出一股黑意。夕彩骤然捂住自己的心口,燥热的疼痛自心尖涌出,阵阵麻痹的感觉从四肢百骸冲击着自己,刺激的夕彩无法正常思考。 重伤的天水被两个侍女扶持着,滞涩间看到那个方才还冷漠淡然的紫衣公子此刻正诡异的弯着腰捂着心口,虽然自己看不见对方的表情,但是能感觉到对方身上有一股潮湿摄人的杀气郁散开来,让在场众人不敢轻举妄动。 天水也注意到,玉镯被君不见射中的那发箭弄碎了,这次的行动也算有了了结,摸着受伤的胸口,真不知自己到底断了几根肋骨。不过,眼下,这不是最重要的,他有预感,最糟的还没结束,眼神示意身边的侍女,自己应该乘早离开这里。 在天水转身的刹那,扼喉般的杀气从前面锁来,冰冷无情的声音带着血意幽幽传来“想走吗?” 第一次,天水被这样的煞气逼的不得不回头,然后他看到了自己一生都无法忘怀的画面,那一双妖异的眼睛。 面容绝丽精琢的紫衣公子,黑稠缎发披散过腰,美的不辨男女。殷红的嘴角噙带无情,薄清的唇眉透着残忍,赤裸裸杀意向自己摄来。诡谲的是,他原本黑色的瞳仁在这一刻转为了红色,烈焰的赤。在对视的那一秒,自己无限冰凉,仿佛浸泡在刺骨的海水里,就要吞没。 “死吧。”夕彩残酷的对着面色苍白的天水说,一步一步朝着天水走去,每一步配合着天水所见的幻觉,都似有独特的节奏,随着心跳塌在了人的心尖上,猛的吐出一口鲜血,天水的脸色又白了几分,婢女忌惮的看着夕彩,其中一个焦急的朝君不见的方向望了眼。 第十二章 原来是她 原来是她!君不见在看到披散着黑发的夕彩,抬头的一瞬间,终于想起了她是谁,那源自永乐邂逅的记忆,她是天夕,挽月亭忧伤且媚的花中魁。 下意识的看向自己仍然伸直的手臂,臂弩发射的余温还残留在上面,不知为何,君不见忽然觉得它滚烫了起来,莫名的酝烫进自己的身心,呼吸微喘。 垂帘遮掩下的自己望着楼下杀意外散,残酷弑杀的背影,心疼漫了起来,这是不该有的心疼。此刻自己在对方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种绝望的气息,那种气息奇异的钻入了自己的心里,让自己也有了绝望,这种感觉很难受。 自己似是做错了什么,他能看到她的一些情绪被自己破碎了,以至于快要走火入魔了。 “青灵不要!”君不见听到了天水的大喝,转瞬惊觉,他不应该如此的分心,如今情势不妙,天水已处在了身死危机之中,狠心的斩断烦丝,君不见握紧拳头,第二枚弩箭朝夕彩的后心追去,这一箭亦是告诉自己,她和他注定了,不能是一个世界的人。 从侍女青灵的身体里抽出自己的指尖,那一指直入了青灵的心脏,夕彩没有任何的怜惜的甩下她,准备继续前行,要去取天水的性命,顿了一下,发现自己的脚腕死死的被那濒亡侍女抓住,一时很难动弹,不满的蹙起眉,夕彩抬起自己的右脚就要踢开她。 锐利的刺空声刮至耳畔,夕彩冷然弯身,一缕飘散的发丝被截断,垂落脸颊,“叮”,利器摩擦石壁的声音响起,夕彩怒然望去,发现了那枚坠落的铁箭,俨然与射穿木盒的一模一样! 无法压抑的怒气突入了夕彩的心神,夕彩再难保持清明,最后一丝理智在这一刻消失殆尽,妖瞳的颜色赤中泛起了黑气,积压多年的毒素一次性的爆发出来,毁去了夕彩的神智,彻底的走火入魔。 用力握紧左手中残破的镯子,碎裂的玉石扎进夕彩才的手心,鲜血染了出来,滴落在地面,溅成一个个似花的圆。 杀念,愤怒,这是余留在夕彩脑中最后的情绪,纵身点塌,她要先杀了那,躲藏在雅间放暗箭的人。 但是,雅间里除了被砸碎的茶盏,一个人也没有了,那个射出飞箭的人消失了,夕彩看到眼前的景象,冷酷的一笑“逃了,哼!跑不了”,说罢俯身拿起那茶盏的碎片,水沥过的瓷面映衬出夕彩入魔以近玄色的瞳仁。 立在横栏上,夕彩俯视大厅,冰冷血意的轻道“一个不留”,无情的眼角瞥见有人正欲偷偷从大门摸逃,残酷的拉起嘴角“死!” 由此,这场轰动市井的夺宝会,在人们所不能控制的情况下,变成了一场单向的屠杀,那些在这次劫难下侥幸得生的人回忆起来,仍是会心有余悸,夜寐难眠。 君不见搀扶着天水没入了周行之他们先前消失的暗道内,走了几步,清醒过来的天水开始急促的咳喘,打断了密道静默的空气“紫灵呢?” “......”没有回应。 “君不见!我要回去,我要去救紫灵。”强力的提起残存的力气, 挣脱了君不见,却不支的单膝跪下,吐出了一口鲜血。 “你可以去,不过若你现在回去,那么紫灵就是白白牺牲。”君不见没有理会地上的天水,仔细的摸索着墙壁,谨慎地探着密道,他可以进来,但不保证出去。 “......”撑着膝盖,天水勉强站起,不吭一声的跟在君不见身后,默默的调息。 前行的君不见摸索的同时注意着天水的伤势,心中藏起诸多不明不解的问题,目前,他只能逼着自己专注于一个问题,怎么带天水离开这里。 他们在密道中依稀还能听到外面的模糊的打斗声,这中间,忽有一个清亮的声音连连唤着“夕彩......夕彩......夕彩......”声声怜惜悲伤,听着真切,君不见放在墙壁上的手一震,低喃“夕彩吗。” 他们没有遇见的是,在他们离开不久,有一人,独自踢开了聚宝阁的大门,闯了进来,一眼寻视到了自己所要见的人,看着楼中残血的场景,瞬间,满目忧伤。 第十三章 夕彩,对不起 三年前的天夕阁。 夕彩看着桌上的锦盒,这是杜古为自己寻来的第八只镯子,疲惫的心里有了隐隐的期待,轻抚上自己的眼睛,有一丝灼热感倾覆而出,压下不宁的思绪,缓缓的打开面前的盒子。 碧青红丝的镯子,没有错。可是不知道它到底是不是自己要寻的,拿下头上的银簪,素手划开手掌,殷红的鲜血一滴一滴落在镯子上,静静地观察着镯子的反应。 过了半响,看着面前毫无反应的玉镯,自嘲的笑意冲击得夕彩突然俯身大笑起来“呵呵,呵呵,师傅啊,你为什么总是对我这么狠呢,为什么呢,哈哈,哈哈......”笑着笑着,有了泪意。“师傅,你怪我吗......呵,应该是怪我的。” 直起身子,对着被血染透的盒子说道“师傅,等我找到解药,我就把这双眼睛还给你,如此我们便清了,清了......” 烛影渐长,夕彩拿起与盒子一起送来的信,不知杜古又写了些什么。 今时聚宝阁。 赤玄的眸子中,夕彩看到的一切都带着血意的,放下手中又一具没有生机的身体,残酷地一指一个缩靠在角落的人“还想走吗?” 纤长的手指,沾粘着浓稠的鲜血,方才被玉镯割破的伤口,仍还是滴血不止,感触不到疼痛。现在夕彩全身除了冰冷,在无别的知觉,麻木了,似乎只有别人的鲜血才是温暖的,所以,她要更多。 而她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手臂不知从何时起,自那个伤口处蔓延出了丝丝交错了红絮,隐约在皮肤经脉下。骤息间,顺着脉络交缠而上,每接触到一次夕彩的血液,就闪动一次。 入魔的神智微微出现了恍惚,随意拿起地上的一把剑,夕彩走向选中的那人,抬步间,听到有人大声的喊着一人的名字,夕彩?一遍一遍,惹的烦躁。 声音越来越近,来到了自己的身边,手腕被蓦的抓住,夕彩看也不看,举剑,横送,刺中了身边的人。 杜古低头看着胸口的剑,嘴角溢出鲜血,他知道,自己来晚了。方才,当他赶到这里的时候,这里已是一片混乱,到处都有不明的血迹,死的死,伤的伤。 他一眼便找到了夕彩,嗜血的杀着人,眼瞳妖异,已不是单纯的红色,有黑气在闪烁。他知道,夕彩终是牵制不住身体里的毒素,走火入魔了。 不能再让她杀人了。若是夕彩清醒过来,想必会更加厌倦这个世界吧,他不想再增加她的痛苦。 察觉到胸中的剑有将被拔出的趋势,杜古想也不想,抓住了剑身,锋利的刀面割裂了自己的手掌,他不在意。他的眼里只有现在的夕彩,杜古抬起手,想要去抚一抚她的面颊,告诉她不要杀人了,手还未近到跟前就被夕彩不耐的躲开,刺入的剑又被拔出了些。 骤然间,杜古用力握住夕彩握剑的手,带着剑身,更深的贯穿了自己的胸膛。放开剑身,环住夕彩的身体。不顾夕彩的愤怒冰冷,不顾夕彩在用多大的内劲去震伤自己,这一刻的杜古,爆发出了自己的所有力量,去困住她。 定住夕彩的头,让她埋首在自己肩上,轻轻的唤着夕彩,唇角溢出了更多了鲜血“夕彩,夕彩,是我啊。杜古,想不起来了吗?杜古,你这样我可是要伤心的......咳。还是想不起来了吗,没有关系,让我慢慢说给你听,不要说我又唠叨啊,咳” “还记得我们初次见面的那一晚吧,......昨天我问你为何不杀我,你说不想再杀人了,你今天这样,是要我罚你吗。” “夕彩...咳...别动......你弄疼我了,夕彩......好不好,清醒过来,夕彩?.......” “夕彩,记得一年我生辰的时候,骗你出来,带着你去了庙会,你小小年纪就那样喜欢板脸......不过那次你笑了,第一次见你笑,真是惊到我了,咳...你可不能对着别人那样笑,我是要吃醋的,夕彩,夕彩。” ...... “夕彩,如果我今天死了,你别伤心啊......咳。我可不是你害的......我太喜欢你了......心病,心病,哈哈.....咳” “夕彩..咳...我知道你能听见我说话,醒过来...我相信.咳...你可以醒过来的。..不是说了......我还要...咳....娶你呢。” “对不起,我又来晚了。”杜古环紧夕彩,下巴支在夕彩单薄的肩膀上,过了一会儿,扳直夕彩的身体,不顾夕彩此时越来越疯狂的脸庞,不去看她红光欲滴的双眼,闭着眼,吻住了夕彩的双唇。 恍惚的神智间,有凉凉的东西滴落到自己的双唇间,伴着滚烫的热意,是什么,味道好熟悉,是谁的味道? 夕彩的神智在消失后,第一次有了破绽,出现了一丝清明,模糊中,夕彩最先看到了叫做眼泪的东西,和模糊的脸庞了,是谁,是谁呢,好熟悉啊,为什么要哭。 无意识的看向他的胸膛,他的白色衣袍沾染的全是血色,是那里的那把剑,应该拔出来,不该插在那里的,为什么是自己在动,猛然间,夕彩突然意识到,是自己,是自己刺出的那一剑,就是那一剑,此刻,深深的贯穿了他的胸膛,不可以。 悲伤的感觉自疯狂滋长的心室里蓬勃而出,夕彩终于看清了向后倒去的杜古“不!!” 第十四章 殇 杜古倒下的的过程,在别人眼里只是一瞬,对于夕彩来说,却好像几度经年。曾经想过她与杜古之间的结局,也在月下那夜迷茫过,但只有自己清楚,那是多么的不可能,自己还是有太多办不到。 不过,就算办不到,也告诫过自己,独独不能伤害杜古,他是自己的特别,是九年相伴里,让自己感觉到,自己还拥有一丝明媚温暖的人,怎么忍心伤害他,让自己亲手杀死他的事,想也不敢去想。 现在,看着朝自己微笑倒下的杜古,夕彩不能言语,为什么自己总是那个给别人带来不幸的人。 雪夜被灭门的亲身父母,被残杀的养父养母,自己亲手杀死的师傅,现在轮到了杜古,为什么,为什么! 人人因我而死,因我而亡,独留我,独留我! 凄厉的咆哮冲心而出“不!不可以!”猛地旋身阻止杜古倒下,接住他的身体,轻缓的放平,抱着他,希望时间可以停止。 看到怀中昏迷的杜古又吐出一口鲜血,夕彩眼中的挣扎疯狂已经到了极限,眼泪,终于流了下来,混合着妖瞳的血液,在夕彩绝丽的脸颊上划过两行血泪。 “咳...夕彩,怎么哭了...你哭真难...咳...看...呵呵”挣扎着抬起手,抚着夕彩的脸,擦去那两行泪,杜古用很清澈很清澈的眼光看着夕彩“夕彩,不要难过...咳咳...你要....克制住...咳...自己...知道吗?” “好好照顾自己,知道吗?”温柔的顺了顺夕彩凌乱的黑发,瞳孔惶惶涣散起来“夕彩,试着再去相信别人,咳...你要过的比谁都好。” 夕彩认真的听着杜古的每一句话,生怕自己落下了,就再听不到了。“夕彩,能答应我一件事吗?”声音低若快游丝。 “嗯” “下次,嫁给我,好......吗?”凝视着夕彩,杜古想把她的模样刻在自己的记忆里,如果真有奈何,自己也不怕。 夕彩痛苦中带着坚定,仿若对自己说般“我不会让你死,有办法的,有办法的,你不会死。”说着抱起杜古,小心提起内力,用最快的速度离开了这里。 杜古本想唤住夕彩,希望她不要浪费时间在自己身上,应该快些去压制体内的毒素。但是看着夕彩为自己担心的样子,心里突然自私起来,就好好再看她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为自己担心的样子了。 修罗的聚宝阁,因夕彩的离去平静下来,余下活命的人,仿若惊醒,也迅速的想要离开这里,拼命的争抢出去,生怕晚一秒,方才那杀人不眨眼的公子又会折回。 正当这些人争相离去时,在聚宝阁最高层的一个密室里,有一个人,此刻开心的看着眼下死伤满地的场面,抚掌大笑“好玩,好玩,哈哈,好久没看这么有趣的景色了,好,真好。” “看来,下次还要找些更好玩的宝贝,让他们再抢!再杀!再杀!再抢!哈哈,哈哈。” “那个人的红眼睛真好看,应比世间宝石,要不要也拿来当做我的东西呢,嗯......不对,不对,在她身上好像有更好玩的,不急,不急。哈哈。”如果这时还有第二人在这里听到此人说话声音,定会惊奇,这个人的声音竟似孩童般,天真诡异。 别于聚宝阁内的情形,外面百家安寝,寂静安详。 与聚宝阁相隔三条街的一间民屋上,月奴一身黑色夜行衣,黑色天幕下,迎着风站着,看着远处奔袭的夕彩,眼里闪烁着不明的光亮。 提起掌猛烈且恰到好处的打向自己的左肩,喷出一口鲜血,拖着自伤的左臂,朝夕彩的方向奔去。夕彩,对不起,必须没有你。没有了你,我和月七才能过正常人的生活了。 第十五章 取药 月奴单膝跪在夕彩的面前,左臂无力的耷拉在那,唇角有未干涸的血迹,正用简单平静的语句向夕彩说明着刚刚发生的情况”聚宝阁封锁了楼外的街道,不允许任何人接近这里,我们安排的人似早被察觉,遭到围杀。“说完微微抬头看向夕彩,发现此时的夕彩也正凝视着自己,心尖一颤,克制着自己的表情,低声询问”现在我们.......“还没说完便被夕彩打断。 ”任何人,是吗。“这不是问句,从月奴的回答中,夕彩知道这次夺宝会应是专门为自己准备的棋局亦或说是杀局。收了收抱着杜古的手,昏迷过去的杜古让夕彩的眉间愈加冰冷,红眸再次一闪,那一瞬有庞大的杀意不受控制的涌出,凝固四周“好一个聚宝阁” 月奴在这杀意中无法动弹,她知道这不是针对她的,但仍下意识的低下头,收敛自己的情绪,她不能在这时让夕彩看出端倪,还不到时候,暗暗握紧拳头,等待着夕彩冷却下来的吩咐。 ”怪医在哪?“ “城南西郊,景行居”风吹过脸颊,月奴的余音还未尽,发现眼前的人已不在,站起身朝南边看去,只看到夕彩月下的背影"夕彩,我不想一直看着你的背影。"话散风中,血的味道还在。 景行居 夕彩专注的看着怪医的一举一动,她不希望自己错过细节,当看到剑尖从杜古胸口取出的时候,万千思绪都堵在了喉哽, 这个场景让她忽然想起了师傅,师傅也是在剑尖离开心室的时候死去的,她只杀了他,没有去救他。不,不一样,现在怪医正在医治杜古,杜古绝不会死,不会死的。 处理完伤口之后,怪医对着夕彩开口道“他死得了,也死不了。“接触到的是疑惑冰冷的质疑,并在注意到她闪烁的眸光之后,才不疾不徐的接下去“那剑的伤倒是小事,我能救。可是......呵呵,你别急嘛,那剑的毒却不是那么好办了。”说完指了指杜古的开始异样烧红的脸颊,再指指自己的手心。 “毒?哼。”夕彩没有犹豫,一把拿过桌上的茶碗,用旁边的小刀划破了掌心,殷红的血滴落入碗里,在这静谧的空间里,若有若无的香气漫起。 “啧啧啧,你说,这世间的事也真妙,你自身本是个大毒罐,这血却是解毒良药,妙啊,妙,不得不说,你浑身倒就像个宝了,别看我,我只是说在我眼里,呵呵。”仔细闻着夕彩给自己的一碗血,怪医笑眯眯的打量着夕彩“不够。” “是还要我杀了你吗?”修罗的声音从夕彩的喉齿间蹦出,本是随意威胁的语句,却在脱口的一瞬间止不住杀心,夕彩连点心脉,平复呼吸,赤与黑的颜色在夕彩的瞳间交替,极力的想要把这种入魔的情绪压制住,挣扎间看了床上的杜古一眼,一眼心安,略显急促的问”还要什么?“ ”你先让我替你把个脉!“怪医看着夕彩刚刚的举动,隐隐觉得不妙,从方才她夺门而入的时候,就已看出她气息不稳,内力外散,结合现在,他知道她的毒发作了!她死了是小,自己研究不到,就倒霉了。急切中,怪医想去握夕彩的脉,眼看就要抓住的一刻,夕彩绕至怪医的身后,手中的小刀抵着他白皙的脖颈。 &救?还是不救!& 小刀的锋利寒光晃了怪医的眼,尴尬咳嗽了两声,怪医摆手示意夕彩冷静,暗叹了一口气,怪医说”你的血有了,但是他的毒还缺一味药引,你取来便可。“ ”那你方才所说的难是什么?“ ”我说了吗?哦,对对对,本想着身边没有那味药,但我记得青安外的子崖峰上有。你快去,快去。不过切记,药离地的一个时辰内,必须交给我,不然,他就和死了没两样。“说罢又小声加了句“要先把个脉吗?不然可能一死死俩个。” 拿好器皿的夕彩行至门口,背对着怪医说“就算我死,他也不能死,你最好记住。” 摸了摸被小刀抵过的地方,怪医打了个寒颤,对着门摆了摆手后回身拿起那只装着夕彩鲜血的茶碗,目光一凝“不对,血不对。”挑起一根银针插入到碗中,乌青的颜色立马攀上来。怪医脸色古怪的看着手中的银针,奇怪道“怎么可能,怎么会显示出毒性?”似是不能相信,又从布帛里取出一根银针,慢慢地放入碗中,可是这次竟没有任何乌青的迹象“咦,怪了,怪了。”盯着手中的两根银针,怪医一个人百思不得其解,过了半响猛然跳起来,说道“不对!绝对不对,我要去把个脉,把个脉,咦?人呢,坏了,坏了,刚才就走了。” 在怪医思索的间隙,夕彩已在前往城外子崖峰的途中,随行的还有等侯在景行居外的月奴。一紫一黑的两个身影,穿行在林木间,映衬着夜间的雾气,越远越朦胧。 第十六章 子崖峰 子崖峰,绝子之悬崖。 很少有人会登上子崖峰的山顶,因为路到山腰处,就几乎是没有了,而武功内力深厚之人大多没有登峰的必要理由,所以这里久而久之,更是杂乱荒凉。但是今日不同,有一紫一黑的两抹身影出现在山腰处,目光望向前方迷雾缭绕的繁林,仅看了片刻,便义无反顾的塌上了登峰之路。 奔走中,月奴看着前方明显慢下速度来的夕彩问道“主子?你怎么样了?”等了半响,前方专注僻林的人都没有作回答,方想作罢。 “没事。”清冷的回答,但是稍微缓和了许多。 “是。”一问一答之后,两人间又恢复了肃然的气氛,月奴跟在夕彩的身后,夕彩黑丝飘扬,纷乱不了月奴一闪而过的坚定。夕彩,虽然你不说,但是你此刻的内力已到边缘,我不信,你还能压制住体内的毒,所有人都想你死,即使我不杀你,还是会有更多的人来杀你的,不如你就死在我的手,月七也不会知道的,杜古也被你杀死了,除了他还会有谁为你哭呢。 林影绰绰,两人越来越接近山顶,夕彩的心不自由紧张起来,她必须要拿到那味药引,杜古不能死!眼看着山顶星空就要临近,突然警觉的停下,静静地环顾四周。月奴贴近夕彩,轻声问“主子?” 数十个红色着装的蒙面男子,从林间渐移而出,每人手中都握着一把九节鞭,慢慢的朝夕彩靠近,夕彩调整自己的气息,一边提起剩余不多的内力去压制体内躁动的毒性,一面掌中运气,她不容许他们误了自己救杜古的时间。 “抢我阁之宝,奉阁主之名,前来灭杀!”领头的红衣男子阴森的对着夕彩说道,手中的九节鞭在空中比了一声响,当先冲向夕彩。 夕彩听完男子的话,皱了皱眉头,不经意的看了身旁的月奴一眼,还没待自己出手,月奴便纵身而出,单手与领头男子缠打在一起,夕彩只听到月奴冲出之时对自己说了句“夕彩,我护着,你先走。” 听到月奴再次唤自己的名字,夕彩惊诧了一下,还来不及动作,便有六人拦住了自己,几式交锋即能看出,这一行红衣男子,虽不是绝顶的高手,但却都无比缠人,九节鞭布阵,繁杂难脱。 再杀了四个人之后,夕彩后颈蓦的一紧痛,气息瞬息凌乱,内力脱缰,吃了身后一人一鞭,九节鞭的倒刺抽在了夕彩肩上,在紫色锦袍上留下一道醒目的血痕。 “夕彩!”月奴击退头领男子,迅速来到夕彩背后,劈开那人。靠紧着受伤的夕彩,月奴掏出怀间的粉末,洒向他们。迷雾粉末中,暂时失去内力的夕彩再也压不住妖瞳的毒性,瞳眸浴血,但失去了内力的夕彩只感觉经脉混乱,全身麻痹,只有后颈的剧痛,一直在持续。 红着双瞳,夕彩抚着自己的后颈,迈向来时山顶的方向,耳畔听着月奴与杀客们拼杀的声音,夕彩的神智有些涣散,脑中竭力想着杜古,希望保持清明。试着再提些内劲,但每一运作,后颈的疼痛便会加剧,压得夕彩无法思考,只得放轻脚步去往山顶。 有一人,从迷雾中破了开来,手中九节鞭拖曳,直逼站在山顶望着自己的夕彩,那人本以为刚刚受伤的夕彩定狼狈不行,但等他看到穿过自己胸膛的手时,却再也无法思考,为什么,她还能这么从容的杀了自己。 放开手中的尸体,夕彩闷哼了一声,差点跌落在地,尽力稳住身形,夕彩咽下口中的鲜血,探身望着子崖峰的峭壁,有一株朱橘色的植物正生长在崖上,那是自己要找的药,也是杜古在自己手中的命。 对抗着这副身体强运出的内力在方才杀了那男子,现在俯身看着面前的绝壁,夕彩决定爬下去。 第十七章 坠崖 风萧萧兮。 云景缠绕的山顶上,夕彩稳住自己的呼吸,看向脚下的崖壁,闭上眼睛试着再去提运内力,没有成功。淡漠的睁开双眼,微微牵起嘴角,对着空无一物的前方微语道“我马上就回来。” 说完这句话后夕彩开始顺着崖壁向下爬去,没有再去理会林中的拼斗声和身上强烈的痛楚,眼中,脑中,都只有那一株能救下杜古性命的植物。 黎明初绽时分,子崖峰上有碎石滚落,攀岩中的夕彩因为颈间的灼热停顿了一下,强行平复下那里传来的奇异的酥麻感,继续聚精寻找下一个落脚点,眼下离那株植物已经近了。 “夕彩?夕彩?”月奴探身前倾,想从云气黑雾中找到夕彩的影子,但等了许久都得不到回应,心中思索。 蹲在崖边,月奴再次试探性的喊了喊“夕彩?你还在下面吗?”仍是没有回音。月奴抿唇站起来,蓦地,一阵岩面石子滑落的声音从下面传来,她在!膝盖上的手慢慢紧握成拳,指关节因用力过度泛起了白色。 这时,有暖黄的光芒从前方铺洒过来,照耀在山峰上面,初阳升起。天色渐渐明亮,保持着蹲立姿势的月奴动了动,额下眼睛的地方阴霾一片,似连这天地起始的光辉都折射不进。松开握紧的拳头,月奴伸手入怀,拿出了一个青底的瓷瓶,拨开了上面的红塞。 盯着手中的瓶子,月奴抬起头来,黑色的瞳仁里看不清情绪。这只瓶里装的东西是从夕彩一直浸泡的药池里取出的,正是那个密室里的药剂。或许对于平日的夕彩来说,这一点池水,根本无关紧要,只不过是压制瞳毒的池水罢了。但今日不同,自己刚刚亲眼看到,她失去了最后的内力,身体内外皆以重伤!妖瞳外露,也显明她再也压制不住瞳力,并发毒素。 综合种种,月奴坚定的知道,现下的夕彩已是强弩之末。瓶中的每一滴池水都会成为催命的毒药,一瓶就足矣使徒手攀壁的夕彩坠落崖下,丧命此峰!再不犹豫,月奴倾倒瓶身,深紫的池水顺延溢出,随着风吹落下去,每一滴映着日出,闪动光亮,竟煞是美丽。 “夕彩,别怪我。”黑衣肃穆地站立在子崖峰顶,月奴的眸中有什么东西像死了般,消失逝去再也看不见。 五步...四步...三步...二步...一步!夕彩终于来到了那株朱橘植物旁,抓紧时机空出一只手,单吊在壁上,迅俗用怪医的器皿取下崖上的植物。完成这些动作的夕彩,微微喘息,细薄的汗珠沁出额头,脸色苍白。自嘲的笑笑了,夕彩能感觉到这副身体到了末路,紧了紧怀中的器皿,轻声道“阿古,不管我的时间还剩多少,我一定不会让你死。” 风中有熟悉的味道飘来,湿意一滴两滴的落在自己的脸上,身上,“池水!”夕彩认出了那紫色的水滴是什么。瞬息袭来的错乱感,让夕彩神情骤恍,刺骨的疼痛钻入百骸,不可抑制的扩散,身体颤抖“阿月,原来你这么想要我死。” 更多的水滴从空气里散落到夕彩身上,刚一落下,便会被身体吸收,麻痹的疼痛循环延续。夕彩红瞳的颜色愈加浓稠,身体的触感也处在冷热交替间,每一次呼吸都会使周身筋脉胀痛。 夕彩自己也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战栗中低头,瞥见了杜古的药。“阿古,我一定会把它带回来。”为了让自己清明些,夕彩咬破了自己的嘴唇,任鲜血涌出,起手就要攀爬,她一定会回去! 上去的路途比下来时漫长了许多,任何一个动作,一个牵扯就现在的夕彩来说都艰难无比,甚至只是呼吸。涣散的神智,让眼前的峭立的石壁扭曲起来,视力模糊间,夕彩误抓了凸缘,脚下踏空,顷刻间整个人向下滑去。夕彩竭力贴紧石壁,寻找再次的平衡,手臂划在尖锐的山壁,伤痕累累。 血液流出的感觉,使夕彩清醒了许多,但更多的体力在消耗殆尽,就快到极限了,变轻的脉搏和越来越重的身体时刻提醒着夕彩的无力。皱眉算一算时间,一个时辰将近,不,自己能忍,杜古却不可以。 再一次麻痹传来的的时候,夕彩抬目望向山顶,她知道月奴还在那,只要自己还没死,她便不会走,低低笑了笑,想起了收留月奴的那一晚,也是这样的日出时分。 滞涩的呼吸间,夕彩做了一个决定,她松开了挂住崖壁的手!仰倒后的夕彩,手心决然的拍向胸口,喷出了一口心血,借由最后脉络的力量爆发出了余剩的功力,托起怀中装着杜古性命的药植向崖顶抛去。 “阿月!救杜古!”说出这句话后,下坠中的夕彩脸色灰白,红色瞳仁中的鎏光再不流淌,黯淡下来,目中执着的凝聚在山顶的方向,整个人透出一股死气。 连带消失在云雾间的夕彩,呢喃了最后一句话,那句话,散在风中,犹如哭泣“......就这么清了吧......” 第十八章 红绫芮 伫立在子崖峰上,注目等待的月奴,听到了先前的呼喊:阿月,救杜古。怔忪间,还未有思索,就瞥见有一样物从下方飞来,瞬至眼前。下意识的出手接住,摊开在掌心,那是一个特殊的器皿,一株自己从未见过的朱橘色植物存放在里面“这就是你赌上性命,也要取的东西吗?” “救杜古?哼,你是疯了吗?明知要杀你的人是我,还让我去救他?!”不可置信的神色漫在月奴的脸上,接着低问道“我这么对你,你还是选择信任我吗?”复杂的看着手中的植物,月奴身形颤抖了一下,忍不住倒退一步。 余光瞥见了自己另一只手中拿着的青底瓷瓶,摒弃了方才心中的杂念,突然大喊起来“夕彩你死了,死了!我再不用听你的了,再不用了......”说着说着,月奴瘫坐在地上,埋首在两膝之间,再不出声。 山顶静默无声,只有风起呼啸的声音,这样的场景,仿佛让月奴回到了第一次遇见夕彩的时候,自己蹲坐在角落,饥寒交迫,黎明的时候有一双脚站定出现在自己面前,惴惴害怕中抬头来,看到了一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女孩,一双暗沉的瞳眸,不经意间有红光闪烁,被对方绝丽的面容和冰冷的表情摄到,不敢言语。 那夜,夕彩只说了一句话,自己便离开跟着她走了,她说:要生,要死。 今昔,月奴再次抬起头来,眼前除了自己再无他人,夕彩死了,被自己害死了。拿起身边的器皿,月奴眼里有阴狠的寒光“我不会救他!不会!你休想!” 城南西郊,景行居。 怪医踱步在房间,脑中一直反复着夕彩离开前的摸样与表现“真是的,真是的,我怎么就这么放她走了呢,应该把个脉,把个脉的啊,唉,唉,唉,把脉,把脉。嗯?刚刚那小子说话啦?” 快步来到床前,怪医摸了摸杜古的脉象,凑耳到到他唇边,想听清他在说什么,“要是在交代后事,自己肯定要好生记下,积德,积德,对。” “夕彩......夕彩....不要.夕彩......”无意识呢喃的杜古,闭阖着双眼,眉间紧缩。 “啧啧啧,都成这个样子了还想着她,啧啧啧,我倒真看不出她哪点好了,动不动就要杀我,还经常威胁我。不过,身上的毒倒是值得研......奇怪了,怎么还不回来?” “夕彩!”一声大叫惊了怪医一跳,抚着心口,怪医睁大眼睛盯着床上的杜古,发现他居然也看着自己,“怪了!伤这么深,还醒的了!?” “夕彩在哪...里?......” “这....她...嗯?又晕了?”怪医无措的挠挠头,被杜古这样的举动难住。见他醒来后马上又晕了过去,舒了口气。 “怎么还不回来?”思索间,怪医复拿起桌上的那个茶盏,里面装的是夕彩临行前放出的鲜血,仔细观察间,怪医又发出了轻咦“那是什么?怎么血里会有这种东西。”一根红色的絮状物隐约在茶盏中闪现,伴着怪医的呼吸移动。 “这是?什么来着,让我想想,这是,这是,对!想起来了!这应是红绫芮!!”凝视着碗中的红絮,怪医有些呼吸急促,他终于想起来碗中的是什么“找到了红绫芮,夕彩怎么不说?” 急躁的点了点太阳穴,他总觉得自己漏掉了什么关键,“是什么?是什么呢?唉,真恨死我这该死的记性了。” “红绫芮,红绫芮,奇药,奇药......活养,死生,死生,结果......怎么我就只记到结果,接下来是什么?哎呀,我这记性,接下来是什么?什么!?不行,不行,我得赶紧回去查查。哦,也不行,这小子没醒,夕彩也没回来,必须带她一起回去,这人呢?。” 第十九章 不见愁归处 青安城,云来客栈。 “在想什么呢?”天水躺在软床上,有气无力地问着呆站在窗边的君不见,见他出神的望着远处,根本没有理会自己,不满的嘀咕了一下。 “喂,你现在应该好好安慰我,好不好,我伤的好深啊。”一边唤着君不见一边发出疼痛的哀嚎,天水不间断地想要吸引君不见的注意力,并且也成功的得到了自己预期的结果。 “那你可以闭嘴了。”君不见转身回首,没有去看床上的天水,走至木桌旁坐下。 “真不够意思,我刚陪了两个得力丫鬟,现在能照顾我的只有你了。哎哟喂,哎呦......我的老腰啊。”抚着自己的腰椎,天水邪气的向君不见抛了个媚眼“快,不见,来帮我好好揉揉。” “想喝茶吗?”君不见冷不丁的说了一句。 “嗯?”邪魅的眼睛疑惑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该怎么接话,下一秒就见到桌边的男子端起茶盏朝自己泼来,立马弹坐起来,闪避过扑面的茶水,指着君不见怪叫起来“喂喂,你真泼啊!” “说那么多话,怕你口渴。”将空茶盏放好,君不见重新沏好一杯喝着。 “我还不是看你从出那之后,就魂不守舍的。唉,真是好心没好报啊。” “......” “我说,凭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你总能透露先吧。免得到时候主母以为是我把你弄痴傻了呢。”斜倚在床柱边,天水把玩着手上的那枚蛇骨戒,思绪也有些飘远。 半响之后,天水听见君不见用一种他从来没听过的语调回答了自己“她消失了。” “他?谁啊?等等,让我猜猜。你,不会说的是那个杀人魔吧!”停下动作,天水坐直身体,吃惊的看着君不见,更让他不能理解是,第一次在他的侧面里隐约有了悲伤寂寥的味道。 “她本来没有杀人。”那天临走的时候,君不见注意到那个夕彩下手的壮汉正从昏迷中醒过来,她并没有下杀手,而她的疯狂似乎是从自己开始的,自己毁了那枚镯子,也许,毁的不光只是镯子那么简单。 天水快步走下床,夸张的去抚了抚君不见的额头,趁他还没发火前收回手“你这是受风寒了吧。对着一个杀人魔恋恋不忘,虽然我承认他是长得太漂亮了点。” “她,算了,你休息吧,我出去走走。” “不见,你别走啊,你刚那话还没说完呢,我和你一起出去吧。”天水跟着走到房门口,一步踏出的时候发现自己衣衫未换,暗道一声准备抓紧回身换,进屋时眼角的余光追逐到了君不见转身下楼的身影,不可置信的揉了肉眼睛,说了句“我眼花了吗?他刚刚那是什么表情?怎么看着那么难过啊。” 带着不解的疑思,天水回到房中,去屏风那取下了自己的外袍,披衣间注意到了方才君不见呆立的地方,突然心中好奇起来,他刚刚在看什么? 穿戴好之后的天水走到窗口,深呼了一口清晨新鲜的空气,然后朝外面看去,琢磨着君不见目光的方向,身体一怔,表情有刹那的滞涩。 对着远处那座青安最高的四角飞燕阁,昨夜的记忆如飞絮般凝聚,天水回忆了起来,邪魅的眼瞳中眸光深深,对着聚宝阁轻言“青灵,紫灵,下辈子别再遇到我了。” 窗下,走出客栈的君不见抬起头,空中的阳光刺目让人睁不开眼,酸涩的感觉。恍然间,君不见仿佛看见了一只金色羽翼的小鸟,啼鸣中自顶上飞过,迅速的消失在自己的视野内。“好像是夺宝会上的那只金鸟,它要去哪里?” 摇摇头,君不见对门口的店小二说道“给我打一坛酒,越烈越好。” 哈着腰的小二一甩布襟连声应和“好嘞,客观,您稍等,小的这就给您打来。”接着扯着嗓子对厅堂内喊道“青城烈一坛”。 第二十章 醒来 子崖峰谷底,无人烟。 人们都说子崖峰绝子,峭壁深渊,坠下去犹如地狱,根本不可能活命,但任谁也想不到,那深渊的谷底该是怎样的一副景象。 今日,一只浑身鎏光金羽的小鸟,飞至了这里,子崖峰渊底,金鸣般的蹄声阵阵。它一遍遍的旋空,像是在认真找寻着什么。 随着它飞过云雾,拨开了谷底的真实面目,与地狱惨绝的情景恰恰相反,这里绿茵繁密,花草鲜美,小涧潺潺,若非知道这是绝崖之谷,定会误以为是世外的桃源。 金鸟低旋在谷间,树影斑驳中掠过一处处美景。终于,在一片黄色花海中找到了自己要找寻的人影。 紫衣鬓乱,身上各处都有轻重不一的伤痕,停止的血迹干涸在上面,显得裸露的皮肤苍白异常。金鸟发出一声高亢的金鸣,落在此人身上,拱了拱她的下颚,用金色的羽翼抚了抚她的脸颊,歪头注目。 发现她没有任何反应,双眼闭阖,脸色无光。金色小鸟低低地啼鸣了几声,声音里透出了焦急,就这样过了几个时辰,身下的人仍没有任何反应,金鸟盘旋而起,飞离了这里。 不到一会,又飞了回来,不同的是,它的嘴喙中叼着一株奇异的花草,看着应是某种药材。衔着这枚药草,金鸟悬在了紫衣人的唇边,把它掉到了她的嘴上,再用脚爪努力的的塞入其中,完成这一系列动作后,又再次飞走,这一趟,它叼来了一片草叶,上面缀着露珠。 如此数日之后,金鸟发现眼前的人儿仍没有什么反应。细小的眼睛里溢满了许多情绪,有不满,有担心,有不解,也有不耐。 现在躺在花海间的,正是跌落谷底的夕彩,此刻无生气的紧闭着双眼,看不出是否还有呼吸。身旁金色的小鸟,耷拉的着头,鸟脸上写着失望,这么过了许久,金鸟忽然飞了起来,有一种坚毅的情绪,在它身上燃起。 金鸟收拢自己的鎏光羽翼,整理间,从上面果断地拔下一根,立马就有鲜血从那个伤口流出,对准瞎猜的嘴唇滴落,血珠间隐约竟然有金光流转。 要是怪医在这,定会心疼,世间排名前位的良药植材都在这几日被夕彩尝了个遍,现在这金血更是抵过了之前所有,要是在他手里,一定会善加利用,珍惜非常。 现在的夕彩不知道这一切。金鸟在拔了那根羽毛后,身上鎏光暗了暗,小小的身形有写踉跄无力,停靠在夕彩身边,蜷拢身体,紧挨她休息。 翌日清晨,有微弱的呻吟声响起,金鸟开心的飞起,察看花海中的夕彩,发现只有偶尔的呻吟而已,但光这一现象,就让它的鸟心里有了希望起伏,再次义无反顾的拔掉一根羽毛,滴出鲜血。 日复一日,金鸟每天都会拔下一根羽毛,这使它越来越虚弱,金色的光辉也暗淡了许多,不知还能坚持多久。 “疼。”简单的短音知醒了栖眠中的金鸟,这已不是夕彩这几日第一次出声呼喊疼痛了。 “好疼,师傅,疼,疼......师傅”呢喃中的夕彩幽幽的睁开了眼睛,刚想活动身体,四肢的酸楚疼痛呛的夕彩流下泪来,不舒服的呜咽起来“呜呜,师傅,疼。”金鸟惊喜的扑腾起翅膀,却因为疲惫失血摔落在夕彩脸边。 被耳边的声音打断,夕彩侧脸看去,她看到了一只金色羽翼的小鸟,它细小的眼睛正试图保持睁开,看向自己,眼里的喜悦不能忽视。看着它受伤残破的羽翼,没来由的,夕彩鼻头酸了酸,怜惜的看着它说“小鸟,你怎么了,受伤了吗?” 夕彩难过的看着它虚弱的小身体,想要抬起手去摸摸它,发现身体沉重无比,不知道为什么。转动头看了看四周,疑惑的蹙起眉头“咦?这是哪里?我的身体怎么了?师傅呢?” 无助的感觉笼罩夕彩,眼睛朦胧,水雾弥漫起来“师傅?师傅你在哪里?”空旷的山谷回音连连,就是没有夕彩要的回答。 “师傅,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师傅,师傅,我疼,疼。”眼角泪珠滑下,夕彩迷茫无措。脸上有痒痒的感觉轻刮,原来是小金鸟正用自己的羽翼抚着夕彩的脸颊,眼神里有安慰。 再次尝试抬起自己的手臂,忍着疼痛,夕彩把手掌轻放在金鸟身上,搂着它靠像脸颊,轻轻的磨蹭。“小金,就叫你小金好吗,现在这里只有我和你了。” 小金发出一声清脆的啼鸣,为自己的新名字新主人感到无比开心。“小金,我们一起去找师傅吧,找到师傅,我就不会这么疼了。” 停止哭泣,夕彩慢慢的活络自己的身体,虽然疼痛,但看到小金眼里示意的鼓励后,继续努力运转。 一个月后,在山谷的泉水中,明亮的笑声从那传来,带着嬉戏“小金,这水好舒服。你要不要也下来洗一洗。”说着,夕彩掬起一捧水,作势要泼向立在石上的小金。 翅膀上被包扎着紫色衣缎的小金,机敏的躲到一边,鸟眼愤怒地看向泉中一脸无辜的夕彩。 第二十一章 小金,我们去找师傅 浸泡在泉水里,夕彩环膝靠坐在一块岩石边,嘴唇没在水中,不时咕噜咕噜的冒几个泡。身后的小金蜷在那,静静地整理着自己的羽翼。谷中祥和,风色平静,夕彩蓦反扒身体,面朝小金,水珠溅起飞散了几滴到小金脚边。 “小金!”夕彩大叫了一声,一动不动地紧盯着吓了一跳的小金。无耐的看了这个主人一眼,小金也歪头对上夕彩的眼睛,那是一双红色的瞳仁,里面倒映着自己小小的金色身躯。 “小金,我的眼睛为什么是红色的?”夕彩的疑惑,小金自然是不会回答的。 “这么红,会不会被别人当成妖怪?什么时候变红的呢?小金,我为什么一点也想不起来了,还有我是怎么到这里来的,想不起来。”回头仰在石上,夕彩继续说着“身上的衣服破破的,就像被树枝勾划的一样。可是为什么我身上有这么多伤口啊,咝,好疼,小金你知道为什么吗?” 手抬起映在日光下,五指张合隔断穿透的阳光,上面有大小不一的伤口,深深浅浅,连同背上肩上的痕迹,触水的时候都会痒痛阵阵。但最让让夕彩费解的是,除了这些明显新受的伤以外,自己的身上还有许多淡淡的疤痕,长长短短。“我身上什么时候多了这些伤疤的呢?怎么,怎么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记忆的空缺让夕彩很不适应,扶着头夕彩仔细回想,发现再怎么努力,脑海中仍是苍白一片,茫茫朦胧间,也只有师傅影子隐约浮现“师傅!” 夕彩一下站起,莹莹的泉水垂坠下身体,滑过那些深淡的伤痕,猛的回转过身对着小金道“师傅!小金,我们快去找师傅!” 说完这句话的夕彩,眼睛里泛起了雾气“师傅,小彩快想不起你了。” 小金扑腾扑腾的飞起来,绕着夕彩旋转,鸣声啼啼,似是让夕彩不要难过。 “小金,你能带离开这里吗?”希冀的问着眼前的小金,听到它急促的金鸣了一声,脸上浮起喜色,兴奋起来“小金,你知道!好,那我们这就走。”踏出泉水的夕彩匆忙的拿起晾在石上的衣服,一个不小心,掉出了一块暖玉,隐在了草丛间。 快速的穿好衣服,夕彩摸了摸身上残破的紫衣,再次疑惑起来“小金,这好像是男装啊,我怎么穿着男子的衣服,我到底忘记了多少东西啊。” 百思不得其解后,头微痛的夕彩放弃了思考“算了,算了, 小金,快带我走吧。” 小金在前面低飞着带路,离开了小泉,走过了最初的黄色花海,不因繁密的青林停留,迈走石子小涧......还有很多,很多,这个谷底以外的旷远。 几天之后,疲惫的夕彩手抵着石壁,弯着腰大口的喘息,汗意湿透,脸色潮红“小金,你慢点,慢一点。”小金从前方飞回落在夕彩的肩上,羽翼收拢。 停下休憩了一会儿,夕彩擦了擦脸颊,手上的污迹沾粘到了面上。“好了,小金,我们走吧。”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夜风袭人,夕彩不自觉的缩了一下,冷意与自己皮肤的汗热形成了不同的刺激,撇开不舒服的感觉,夕彩仔细辨析着脚下的路,防止跌绊,小金飞在前方,时不时飞回来向夕彩鸣声。 这次,小金急急的飞回,绕着夕彩飞旋了几个圈,朝着前方叫了几声,音里的喜悦似在对夕彩说着,到了,到了! “真的吗?小金。走,我们快走。”夕彩加急自己脚下的步伐,想要快些离开这里,去找师傅。这几天脑中师傅的面容越来越模糊,夕彩都不敢怎么睡觉,怕自己可能哪天醒来的时候会再记不起师傅,忘了师傅,那自己该怎么办,她不要。这样的担心让夕彩更快的朝前行去,黑暗中,被石块搁阻,摔倒到地上,脸上和身上都布上了灰尘,黑漆漆的泥巴粘着在衣缎上面。 在小金的担心下,夕彩慢慢爬起来,不去顾身上的情况,顺着小金刚刚的方向跑去。原来那里是山壁的一个裂缝,裂口很小,横在这,就好像一扇窄窄的门,夕彩试了试,确定自己通过是没有问题的。 “小金!”夕彩开心的勾勾小金,扬起了明亮的笑脸,在小金细小的眼睛里,这一刻,仿佛所有的月空星光都被收容进了夕彩红色的眸中,流光溢彩,宝石般迷了自己的鸟眼。 第二十二章 其实与君逢 谷中不知山外色。 出了裂缝的夕彩对着面前荒凉的林木,看着张牙舞爪的树影,心中忽的沉了下来,刚刚兴奋的感觉冷却了下来。自己是终于走出了山谷,可,这里又是哪里,该怎么去找师傅呢?地垂下头,夕彩心里突然很想回到身后美丽深幽的山谷里去,至少,在那里,自己不用考虑该选择去往哪个方向,山谷处处,必定都是甘泉花香。 不自主的退了一步,靠近了裂缝了一些,还未抵至石壁,脑中蓦地闪现出了一个身影,淡淡的,却有无限的温柔宠爱“师傅?” 抱着头,夕彩想要回忆起是刚刚出忆起的谁,但任她再怎么去搜寻,就是不见了那个人的身影,丢失在某处,再不见,夕彩一下抬起头来,眼神直直穿透向前方林木的深处,那里除了漆黑,无它物。 怔怔的,脸颊上有温热的东西划过,晚风一吹,冰凉苦涩“我怎么哭了?”好难过啊,夕彩觉得现在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顶住了自己的喉口,梗在那,让自己难过的透不过气。那个身影,是这么多天以来除了师傅以外的又一个人,冥冥中,夕彩感受到了他对自己的重要。 “他是谁?”空问中,夕彩有些痛苦的抚住胸口,小金落在夕彩肩上,用自己的小脸蹭了蹭夕彩,小小的鸣叫,透着安慰和担忧。 “小金?”夕彩感受到小金的意欲,心悸稍缓,摊开手心让小金飞到自己的掌中“没事了,小金,我们这就走吧。” 不再犹豫,夕彩回头看了山谷裂缝一眼,抿了抿唇,大步走进了黑暗的林木中,没有害怕逃避,自己一定要找到师傅,找回自己的空白,还有......那个温暖的身影。 第二天,清空无风。 官道旁,一个穿着破旧,脏兮兮的人儿坐在一颗参天古木下,闭着眼睛打着瞌睡,仔细观察的人还能发现,那个人的衣怀中鼓鼓的,从侧面能看到一只同样脏兮兮的金色小鸟卧在里面,睡着。 这一人一鸟正是夕彩和小金,累了一路的他们在天微微亮的时候走出了荒凉的林子,来到了这条官道上,就着大树休息了起来,不想,竟然疲惫睡了起来。 白日里行人走走过过,看到树边邋遢的夕彩,均避忌而过,一个脏兮兮的乞丐,还是离远一些比较妥当。 “不见,你这次是要直接回君府吗?要不要去我那住住,我那可没人管,想怎么逍遥怎么逍遥。” “没空。”简明无情的回应。 “嗯?没空!?这么狂妄。”天水邪魅的眼角写着薄怒,但是脑中一转,心思坏了起来“真不去?你应该知道我的红袖善易容的。”故意把尾音拖长,得意的一笑看着对面的君不见。 “那又怎样。”皱起眉头,君不见没有心思和天水闹。 “那又怎样?这个嘛,本少看你最近相思心切,准备回头让红袖准备准备,帮我易成你心中的俏、佳、郎。”一字一顿的说完,天水得意的笑起来,很满意自己的这个玩笑,特意还甩了一个兰花指。 “天水。”君不见此刻认真的喊着对面得意大笑的人。 “嗯?”天水换气中答了君不见一声。 “闷吗?”不接头的问句,让天水有些缓不过来。 “嗯?啊!”还没从得意中回过神,天水被君不见一脚踹出了马车。“君不见!你竟敢这么对本少,我给你记着了,到时候你相思成疾的时候别来求本少,你看我还让不让红袖帮你!太气人了。” 久违的笑意勾起在君不见的嘴角,看着官道上摔的狼狈的天水,烦闷的心情终于舒缓了些。摇摇头,在笑意未达眼角的时候,收了起来,闭上眼不再去理睬天水,轻声对管家说“加鞭吧。” 站在官道上的天水,本还在叹,君不见那小子终于笑了,可见他笑意还味浓就散掉了,有些挫败,方在想该怎么再让那小子放松些,下一瞬就见策马的管家挥舞藤鞭,加速起来,眼瞳扩大大叫道“喂!君不见!你这是要丢下本少吗!?喂,君不见!!!” 君不见?夕彩惺忪的醒来,揉了揉眼睛,疑惑中的寻找刚刚的声音,红色迷茫的瞳仁里起了疑惑“君不见?怎么我好像听过这个名字呢?” 夕彩探头张望,在稍远的地方发现了一个飞奔的身影和一辆疾驰的马车,熟悉的感觉又浮上心头,这一刻,脑中不知为何闪过了一个念头,跟着他们!低头紧了紧自己的衣服,不让清晨的冷气冻到小金,夕彩认准他们前行的方向,迈开步子。 第二十三章 我不是妖怪 “小金,我肚子好饿啊。”夕彩蹲在城外的草丛中,注视着城门口的行人,原本精致的面容因沾了污垢泥土,灰蓬蓬的,难以辨析,但那双红色瞳眸仍闪烁着晶亮,并没有坠了光辉。侧过头的时候发现身边的小金正要飞起空中,焦急的出声制止。 “小金!不要过去,如果被别人看到,可能又要想抓你了。乖,你先藏在我怀里,等我们进城找到他们之后,我在放你出来。”夕彩刻意压低语调,担心在自己还没行动之前就引起注意,为此,这一路他们明白了很多。想到这里,夕彩整个人失落起来,眸光惶惶。 被小金拱回神的时候,夕彩让小金飞到自己的衣怀中,小心地捂好,观察着城门那两个看起来很凶悍的守卫,蹙起了眉头,如果自己再被当成妖怪怎么办?把手覆在自己的眼睛上,夕彩红眸中有受伤漫出。 “小金,他们会不会也像婆婆那样赶我?”小金低鸣了一声,声音也有些难过,主人不是妖怪。 “小金......我不想被石头砸。”脱口的瞬间,额头的伤口也呲的疼了一下,那是路边孩童们用石子围砸自己留下的。 无意识的拨弄着脚边的杂草,那些稚嫩的声音又在耳畔回响,“走开,妖怪!走开,红眼睛!快!快扔她!扔他!用力点!走开,你这个妖怪!” 妖怪,红眼妖怪,这些字眼夕彩很伤心,委屈的搂着小金,夕彩想要张口为自己辩解,却忘记了原因,抱住头冲开人群,夕彩忍着疼痛,心里一遍遍对自己说“师傅,小彩不是妖怪,真的不是妖怪。” 经过几次这样的事情后,夕彩弄了污泥在自己脸上,希望弄的邋遢点,别人对自己就会避趋些。她不想听到别人那么说自己,她要快些找到师傅。 苦恼的蹲在草丛里,夕彩思绪飘忽不定,小金温顺的掩在衣下,细小的眼睛滴溜溜的转着,像是在动什么主意。 一人一鸟就这么静静的呆在原地,一直没有下决定。晌午的时候,小金用鸟喙扯了扯夕彩的衣服,让夕彩的注意力飘回前方,在他们藏躲的草丛前不知何时停靠了一辆华丽的马车。 夕彩在这里能看到有一个穿着青袍男子中年男子从马车里探出身来,吩咐车外的人说:“进城之前,先在这里整顿一下。动作轻快些,大少爷刚睡下。”叮嘱完后走下车来,与手下一同整理车后的货物。 夕彩抿咬下唇,注视着眼前的马车,她听到那人说车里面的人睡了,而且此时所有人都集中在车后托运的那些货物上,自己要不要赌一把呢?也许只要在那辆马车上躲一会儿,就能到进城里去。 片片茫然中,夕彩红眸失散,攥紧的手心微汗潮湿,城门守卫凶悍的脸和那些讨骂自己妖怪的语句重叠脑海,这么看来,这辆停歇无人的马车显得温柔亲切。 “小金,你说那人会不会突然醒过来啊?”等夕彩回复思索的时候,她人已经悄悄摸上了马车,对着这个陌生的空间发出了疑问。 马车内部的空间比外面看起来还要宽敞些,内应的物品很是齐全,观察下来,夕彩只找到了一个能掩藏自己的地方,垂幕的矮桌下,那张放置书籍卷抽的书桌,铺着色彩淡雅的绸布,躲在下面足是可以的。 可......静闭的马车内,除了夕彩和小金,还有一人,那就是刚刚那青袍男子口中的大少爷。此刻这位少爷眼睛闭阖,斜靠在身后的软榻上,呼吸绵长均匀,处于熟睡当中。 夕彩有些担忧的看着他,察觉到外面的那些人已准备启程,懊恼中扯拽着自己的长发,无辜的看着睡着的人儿。半响,夕彩小心翼翼的爬到书桌旁,轻手轻脚的掀起绸布,屏息挪移到里面,披散的发丝滑过脸颊,覆在地上,她以一种安全的姿势趴在书桌下。 因为离得近,熟睡的男子的呼吸隔着一层绸布仍被放大,下意识的夕彩想要站起来,不觉手下却压着自己的黑发,前倾中撞到了桌角,发出轻微的一声“咚”,在静谧的车厢里,显得突兀惊异。 第二十四章 也许相遇 捂着吃痛的额头,夕彩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呼出声来,红眸惶惶聆听着桌外的动向。 静,这里除了马车主人平稳的呼吸,再没其他。长嘘了一口气,夕彩朝挨着的小金挤了个鬼脸“好险啊,呼......还好他没有醒过来。”过了一会儿又补了句“睡得可真沉啊,难道我我撞的还不够响啊?真......嘘!” 还没对小金比划完手势,夕彩就注意到车帘被人掀起了,贯通的风声透了进来,她赶忙趴稳不动。 青袍中年察觉到刚才的碰撞声,探身进来查探,本就要脱口的询问,在看到少爷的凝目示意后,点头收住,没再打扰,继续专心驱车。 中年人口中的少爷,现在正以一种古怪的神色打量着自己面前的矮桌,那里恰是夕彩小金躲藏的地方。从方才他们溜上车的一刻,他便注意到了,也没有在第一时间惊动他们,只是不经意的观察着,这一人一鸟究竟想做些什么。 那个穿着破损的少年一边眼睛转溜的思考哪里能藏身,一边对身边跟着的那只奇异金色小鸟咕囔抱怨着。他从微睁的双眼里打量着这一对有趣的家伙,徒增讶异。虽在偏西的地方也见过别于这里的瞳色,但像眼前少年红的如此纯粹的双眸,却从未见过。赤光琉璃,更何况那中的清澈无尘,就让自己的呼吸有了一丝凌乱。 潜在桌下的夕彩对此一点儿也没发觉,此刻默默的保持着蜷趴的动作,祈祷着能快些儿进城,不然她会更难找到先前跟丢的马车,那辆自己听到熟悉名字的马车。 在马车平稳的前进中,许久没好好休息的夕彩,困意朦胧,伴着平复的心跳声,夕彩怀抱着小金就这么迷糊的睡了过去“师傅......” 隐约听到桌下的少年轻喃了一声师傅,接着便是节奏平缓的呼吸声,他睡着了? 安谧的气氛缭绕车厢,这位温文如玉的少爷忍不住心中的好奇,抬起手欲要把铺陈书桌的绸布揭起。就在指尖触碰到质感的缎角时,在外驾车的青袍中年再次探身进来。 “少爷,到了。” “嗯。”指尖蜷蜷,收了回来,温声应着。停顿中复又要吩咐的时候,马车里又响起一声“咚”,第二次听到磕碰声,明白这定时桌下的少年又撞到了桌角,微笑着摇摇头,对着马车门口皱眉思索的中年道“方叔,你先去吧,我随后就来。” “是。少爷。”说罢垂下车帘,离开马车。 着银白锦衫的少爷没有再次去掀绸布,而是自然的起身准备走出车外,但脚下却刻意放得轻缓,行至帘边的时候身形一顿,也不说话,似是有意等待着什么。 “小金,那人应该走了吧?”悉索的问语递进耳畔,少爷如意的笑了。 “没有呢。”温和轻慢的回答。 “嗯。那我们再等...嗯?小金!?你说话了?你会说话吗?啊!是......”夕彩看着怀里仍在睡觉的小金,意识到刚才的回答是车内卓外传来的,想到上车时看到的那个侧倚休睡的男子。心里一阵紧张,手心微汗,是那人回答的吗?正踌躇,那个声音又说道。 “不要怕,出来吧,这里现在只有你我。”一句不要怕,辅着声音主人的安抚温柔,恍惚的让夕彩回想起正是师傅摸着自己的头,对自己说,小彩,不要怕,师傅在。然后自己就真的什么都不怕了。 但是很快的,当注意到外面临近自己的脚步时,夕彩的心又吊了起来,怎么办,怎么办,出去吗?出去吗?越是慌乱脑子里越是一片空白,最后仍只是在原地蜷起身子,把小金藏藏好,闭上眼睛等着桌外那人的裁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