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脚当仙》 001 天生一颗仙蛋 冤家路真窄啊。 砂巳心里刚这么想着,扶上阆玉柱还没喘口气,“哈,又是你!”身后一声清斥响起,魔障一样的冤家如影随形,砂巳身子不自觉的一抖,暗道不好,饶是躲着那华丽拉风的仙驾,却还是被发现了。将近百年,这位还真是阴魂不散呐。 砂巳不得已转过身来,正对来者,“拜见公主大人。” 只见此人一身明亮的橙红仙衣飘飘,身材婀娜,雪肤如凝,只不甚和谐的是,圆圆的脸上两道柳眉倒竖,眼睛溜圆,不甚友善的瞪过来。 “不知公主大人又有何贵干?”砂巳见避无可避,便主动出击,眼前这位可不是肯听人讲道理的主儿。 此公主名为菡萏,是天宫瑶池水中,一朵菡萏所化。自千余年前修得仙灵幻成人形,便被中天尧华帝君认作妹妹,成为中天公主,甚得帝君宠爱,骄横跋扈,很少有仙敢逆她鳞。这菡萏,称霸天宫,帝君一人之下,众仙之上,向来颐指气使惯了,总觉着谁都得听她的顺她的。偏生砂巳这个八竿子也够不着的初生小仙儿不把她放在头顶供着也就算了,反倒还屡屡不听她的话,总是跑来她帝君哥哥的寝宫外溜达,甚是碍眼。 菡萏听得砂巳这么一问,少不得又是一阵火起,“死丫头,成天见的在我的地盘,围着我天帝哥哥转,信不信我打碎你那点儿仙灵丢下去喂天狗!” 虽说女人天生宜敌不易友,但敢张口闭口就说碎人仙灵这么有损功德的,也就只有这位公主大小姐。 砂巳抬手,瞅瞅自己身上淡薄的可怜的仙气和修为,还真是不够她捏一下的。罢了,不管怎样,总归是讨不到好果子吃的。 “公主大人息怒,砂巳不知,您哪只眼睛看见帝君在这,又给我围着转的呢?帝君大人也说过,天宫友好是一家,谁规定了这是公主的地盘?地痞贼寇才会划地拦路要财!” “你!你!你!…居然敢顶嘴!还骂我!”菡萏葱玉般的手指头戳着砂巳,恨不能捻了炎火灼他几个窟窿出来,偏偏又不知道怎么还口,只能再放出公主的威压,一边恨恨道:“哼,不过是天河小小一粒烂泥砂子,道行不过区区百年,灭了你简直不废吹灰!” “是是是,公主大人,小仙道行浅薄,您就当个屁把我放了吧~成不?”砂巳脸上挂着淡淡的笑,不卑不亢。这话一说,前半句菡萏还颇为受用,听得后半句,顿时炸毛:“你你你…你才放放…”最后一个字却是怎么也说不出来了,一气之下甩袖子飙走了。 砂巳长呼出一口气,暗怪自己过于冲动,深处更藏有一丝畅快,百年太平,正是因为太过平静,如今这么一个契机,若能够打破这无望的日常,就算是最坏的结果,自己似乎也乐于去尝试,去接受。 百年之前,自己还无甚意识的栖在天河畔,不过茫茫天河底下一粒泡了水的砂。好巧不巧,某一日,平日无波无浪水波不兴的天河弱水动荡,砂被涌动的暗流推到岸边,刚好滚在了前来散步的帝君尧华脚下。正是这一脚这么一踩,居然给自己踩出灵识来了。 但凡仙界这么一个仙气充沛,万物有灵的天华宝地,天生成精成怪成仙的物事不少,但是,刚好成仙成在帝君脚下的,还真只有砂巳这么一个。 彼时,闻得脚下一声惊呼,尧华一张俊脸盛满讶异。千年万年来可能就这么一个难得的表情,刚好落在了仙灵刚启,一片混沌的砂巳眼里,砂巳的脑中。 时为巳,正午未满,天光透过云层折射到茫茫天河上,一片波光闪耀,如碎玉般光华流转。却都不及眼前颜色,一头青丝随意挽束,几缕落仙衣,白衣飘然,伴着天河弱水厚重的扑岸声声,仙光笼罩下,让初生的仙灵忍不住一声清亮的赞叹,“你真好看!” “噗~”尧华忍不住一乐,“你更有趣。” “嘿嘿,谢谢啊~不过我是真心夸你,不用你也夸回来的嘛。”仙灵化成一团白雾,析出砂子,飘到尧华面前,“我可以问问你,你是谁吗?” 尧华伸手把仙灵笼在掌中,“我叫尧华,你又是谁?” “是啊,我是谁呢?”白雾形状变换了一下,似是仙灵伸手挠了挠并没有的脑袋。 仿佛看到了这小东西困惑的表情,尧华不觉抿嘴笑了。时至午时,天阳跃出云层,毫无遮挡地跳将出来,给雪衣乌发一身清贵的帝君大人渡上了一层金光,加上这不经意的一笑,落在仙灵眼里,如一朵夜昙花宛然盛开,真真是忒好颜色。仙灵顿觉有些燥热,白雾竟悄然变成了粉红色…… “哈哈哈……”尧华见状竟然笑出了声,伸手抚了抚仙灵,一口仙气渡过去,“生于河间砂,见于午前巳,你名为砂巳,如何?”薄唇微张微合,嗓音低沉清致如落玉,仙灵顿时一阵眩晕,竟真的晕了过去。 题外话 大龄写文女青年,不是第一次写,却是第一次写了正式发出来。小女子略脆弱弱玻璃心儿,求看文的亲爱的们,若爱请深爱,若拍请轻拍哦哦~~~真心爱每一位看文的亲,么么哒(づ ̄3 ̄)づ 002 此蛋如此化形了… 砂巳再一次醒来时,是一天的黄昏时分。时云霞烂漫,积重重彩云,束不住一颗天阳最后的光芒。天河是整个天宫最洼的地方,正经天宫琼苑见不到的朝升夕落,只有在天河边才能一睹这璀璨光景。 这醉人的红黄紫黛交织中,吵醒砂巳的罪魁依偎在一起,面对夕阳,背对砂巳。 “哮天哥哥,神女看的话本中说,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是最浪漫的时候。可我瞧着,这天河日落圆,也好看的紧。”一道温柔的女声说道,回应她的却是“汪汪,汪汪~” 砂巳一惊一哆嗦,从砂中滚落,落地化人。甜甜蜜蜜你侬我侬的两“人”同时转头看过来,两对亮晃晃的眼睛,看得砂巳一愣。一双眼睛,明亮清冽如带雪,另一对眼睛目露凶光的同时,还毫不客气的咧出了一嘴大尖牙。 砂巳无语的看着这一只豹子,一只狗,打哈哈,“不好意思啊二位,你们继续,继续……” …… 后来的后来,砂巳带着哮天小犬游历四方的时候,还时常感叹造化神奇缘分不浅。就在被尧华一脚踩出仙灵的十八天后,砂巳借着一口仙气,生生被哮天犬两口子惊出了人形。彼时,哮天小犬还没来到这个世上,不过也即将来到这世上。 但凡仙庭中的仙,有两位是众仙避之唯恐不及的,一个是聚物成癖外加小肚鸡肠的月老,一个就是哮天犬的主子二郎神君。月老手握仙凡两界情缘,若是一不小心开罪月老那就甭想过上快活日子了;二郎神君并非天生为仙,而是从人将著功勋,才被仙界封神,比起正儿八经仙的出身还差那么一截儿。但是,二郎骁勇,加上那天生的第三只眼,身前一只凶兽哮天,主仆一人一狗,也算颇具危名。一仙得道,狗也通天,哮天一向鼻孔朝天不向地,只在情人雪豹的跟前,才难得的小狗依人一些。 说起来,二郎神君独身仙庭八千余年,多了一只眼睛却似乎缺了所有女缘。思春慕情的女仙不少,但是宁可把目光放到遥长且深远的下界,也绝不多近二郎半步,连带着哮天犬也一直孤家寡狗一枚。跟雪豹这茬可以说是意外之外的意外。 话说二郎封神之前,有个远亲娘舅,对二郎曾颇为照顾。所以二郎封仙飞升之后,还甚是挂念这位娘舅以及转世的转世的转世……殊不知,这一世,娘舅遇人不淑,娶了个老婆,戴足了绿帽后卷款跟情人逃之夭夭了。二郎娘舅一气之下竟投了湖一世不得善终。二郎火上心头,原是百十年前跟月老儿一句话不和,月老儿怀恨在心给自家娘舅扯了这么一线姻缘。 二郎将月老儿拦在凌霄宝殿前讨要说法,几句不和又是纠纷,哮天帮自家主子打架张嘴扯住月老儿袍袖不放。恰逢下界南方极地雪山神女携坐骑雪豹觐见帝母娘娘,路见不平宠物相救,一狗一豹扭打一起,恰巧还是不巧的呢,月老儿袖中红线滑落,一头落狗爪一头系豹掌,成就了这一跨界跨种族顺带超越主子的旷世奇恋。 题外话 连更第二发 003 宝殿凌霄 这不,觐见期满,雪豹就要随雪山神女回去了,依依不舍的两只,约在了这黄昏,却不知被眼前突然化形的小仙打破了气氛。 恋爱中的雪豹一改往日凌厉霸气,娇羞掩面奔走,徒留砂巳和哮天大眼瞪小眼。哮天从未口吐人言,“呜汪”一声跳走追雪豹去了,还不忘给砂巳一个凶狠警告的回眸。 砂巳挑挑细长的眉毛,暗叹自己出场方式真真奇特,以后再见着这只狗可要自觉绕道走。 往远处一望,天阳中融着一个身影,是自己来这里见到的第二个人,当然,刚才那两只都不算。心随意动,身子竟不自觉变轻了虚了,幻作一朵白云朝天阳中正在拉扯的人影飘去。 待近得前来,天阳只剩了一小角露在外面,竟是被刚才那个人影塞进一个大石洞里去了。 “你好,请问你在干什么呢?”砂巳忍不住问道。 “我啊,收天阳呗。”那人侧过头来,是一个峨冠儒袍的红面男子,两绺白毛分别从眉尾耷拉到了脖颈,看到有人,白毛抖了抖,“哪儿冒出来的丫头?” “我叫砂巳,砂子的砂,巳时的巳。我从天河那边来。这收天阳,是怎么回事?” “吾乃天宫司日星君,掌管着九只天阳,负下界人世普照之责。世分阴阳,吾与那月仙嫦娥,分管日月阴阳,下界万物方得生息。”司日星君一边说着,一边把天阳最后一角塞进洞里,天地间霎时暗了下去。 司日星君熟练的搓着手上沾到的天阳渣,这才留意到砂巳的本体,讶异道:“真奇了,你这水性云体竟然能近得这大火的天阳洞……小姑娘好像根基不错,不若留下与我做伴儿,这天阳洞里九只天阳,换着个陪你玩儿,如何?” “多谢大伯伯美意,不过,我想跟你打听个人……”砂巳幻作人形,身体笼罩在一片云雾中。 “谁啊?” “他说他叫尧华。” “尧华?”司日星君双眼微微睁大,“你怎的认识他的?” “实不相瞒,我才初生识,将将化形,一睁眼瞧见的便是他。一脚给了我仙缘的,正是尧华。”砂巳略不好意思地继续小声说道:“如此,我可认得他做师父,凭他教化。也或许,我认他做了父亲,以后侍奉在旁。” “哈哈哈哈!”司日星君一张红光满面的脸笑不止,白眉毛抖啊抖,真是稀奇少见的一桩仙缘,“小姑娘哟,你不用认他做师父或者父亲,这尧华,还是万年老光棍儿一只,你要报他的恩,还有更好的办法,去给他做帝后就行啦。这样吧,我告诉你去哪里找他,越过这天阳洞往上,九千九百八十一道玉柱天阶之上,便是凌霄宝殿,你去那儿,就能找到他了。” “谢谢大伯伯!”砂巳道谢便要走。 “小女娃莫急,”司日星君叫住她,“去见情人儿么,我且送你个礼物。”说完双手一拢,合了几个仙印,手中天阳屑便聚拢在一起,几束光线闪过,便在半空中幻作了一件浅黄色仙衣,罩在砂巳身上,收拢后十分合体,柔软和暖带着沁入肌肤的舒适。砂巳一个旋身,仿佛丝丝阳光流转于裙摆之上,浮起道道微光。 道过谢后,砂巳跃身前往天阶之上,宝殿凌霄。 题外话 三发 004 野性 不想砂巳在天阳洞这一耽搁,刚走完天阶,便远远瞧见南天门那,天河边你侬我侬又被自己惊扰了的,哮天和雪豹,正难舍难分,一步一回头,长阶送别长。 时面色冷峻的二郎神君碍于面子不远不近的杵着,雪山神女谒期已满要离开天界,两个缺情的主子,和身不由己的宠物,终于还是渐行渐远。 砂巳觉着有些累了,便幻出原形,一朵白云bia在天阶顶端的阆玉柱上,慢慢消化一只豹子和一只狗的感情。 直到一个娇脆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天帝哥哥,你快看,那里开了一朵大白花!” “哦?”声音如徐徐清风,拂过白云的每一寸毛孔,这一声并不响亮,却成功使得砂巳从呆滞的冥想中抽离,眼观到一个长身玉立的身影从长长的天阶而来,袍带翻飞,仙气飘飘。 天阶是玉石筑成,沌白又泛着剔透玲珑的光泽,阶上仙却比这神工玉石的光泽还要精致上几分。天阶下无依障,悬空在层云之上,阶上五步一柱,柱身遍布龙纹,同是白玉雕琢而成。柱高丈二,各于顶端悬拳头大南珠一颗,吐光润泽,泽灵蕴气。阶上蓝空阶下云,砂巳这朵柱顶南珠之上,嵌在蓝空中的白云颇为引人注目。 得见君子,砂巳满心的欢喜,一跃从阆玉柱上跳下,一边化形一边向阶上男子飞去,身影衣袂带起南珠光晕缓缓勾勒,淡黄色的裙裾微曲,划过凉凉玉阶。在即将触碰到的瞬间,对面人一个微不可察的错身,砂巳扑了个空。 “是你。”男仙的声音缓缓吐出,不算低沉的音色中带着低沉的语调,无关悲喜,中无一切。 有一种人天生就是高高在上供人仰望的。砂巳来不及伤心他态度中的冷漠,便喜于他认得出自己,“天河砂,午前巳。我来了,尧华。” 也许是砂巳明亮的笑容太晃眼,也许是直呼其名太大胆。最开始出声的女仙呵道,“大胆!哪里来的丫头!敢直呼我天帝哥哥名讳……” 初生牛犊不怕虎,这新生的仙灵尚且还不知道这天宫位份尊卑,也不懂得自惭形秽,只晓得遵从本心,“尧华,我,我来给你当帝后了。” 这句话不算响亮,落地却盖过了所有声音,在场的仙都瞪大了眼睛,菡萏最先反应过来,怒斥道:“真是不知羞耻不知天高地厚不知自己斤两不知……”一连串的不知还未轰完,尧华轻轻开口,只吐出了两个字:“野性。”便越过砂巳,转眼不见了仙踪。 身后陪着长长的仙驾,菡萏训斥这个不自量力的小仙,妄想做帝后是多么的仙怒人怨,直到天河那边重新漫上光彩。新一天来了,砂巳的期许却狠狠的落了空,从菡萏不停歇的嘴中,砂巳才算知道,这个二次面的仙,就是中天之主,掌管天宫仙庭统领三界的帝君,尧华。 自己的一句要做帝后,是多么的痴心妄想。 题外话 谁会是我第一个读者呢,好期待~ 005 痴心错对 痴心,正是因为放不下,够不着,才称为痴。一个无能小仙的痴念,化形百年,也依然无处安放。 砂巳时常在冥想中,看见初遇时尧华三笑的脸。还有再见时尧华的一句野性,如同一整片天河里的凉水浇过来,她不知从何时,开始了一个梦魇,总是透不过气的魇。 梦醒来还是难以忘记,太平的日常没有什么值得注意,只是越发想再见一见尧华,就像要解开一个难解的结,尧华会是那一把锋利的剪刀。 砂巳与尧华有缘,缘起于天河,之后这缘却似乎一直在偷懒。见不得便越发想要见,砂巳这一根筋搭不着尧华,却总是触到菡萏。高高在上的公主没别的可做,可谓十分无聊,总是盯着尧华身边围着的莺莺燕燕,每一次,都少不得被一番问责打压……求爱之路,甚是艰难。 好在,还有小犬。 砂巳又一次躲过菡萏,绕到二郎神君的琅元仙邸,的后门,抬手弹了一滴晶莹的水珠越过高高的院墙,倏忽间,一只毛茸茸的黑影从墙底小洞钻了出来。但见一只通身乌黑,只额前一撮儿白毛的狗,两只大而亮的黑眼睛滴溜溜的,仿佛浸过水一样。正是二郎神君座下,哮天犬,与南方极地雪山神女座下雪豹的儿子,哮天小犬。 原来,自从那场由砂巳、雪山神女和二郎神君亲眼见证下的,雪豹与哮天犬的依依惜别后,仅仅一天,雪山神女去而复返。天上一天,人间一年。再来,哮天的心里已然沧海良田,神女和雪豹给它带来了一份大礼——哮天小犬。断了奶的小犬还带着一副奶气,融化了哮天凶悍了几千年的铁铸心。南方极地被预言将面临毁灭性大劫,雪山神女经不住雪豹的哀求,只好托孤天庭,送还了小犬。雪豹含泪表示要报主子恩情,哮天这终究也是难以两全。又是一次长阶送别,不过哮天旁边多了只小的。二郎还是一副折首望九天的模样,算是默许了哮天这段露水沾茶,还掉了渣的情缘。 “小犬啊小犬,你觉不觉着这日子越发的无聊了啊。”砂巳掰持着小犬额前的一撮儿白毛,好像期望能从里面拔出一根黑毛来,捻来捻去也找不到一根只得作罢。砂巳拍拍小犬的脑袋,“咱们还去找司日伯伯玩儿吧!”哮天小犬连汪三声深表赞同。 自砂巳和小犬相继进驻天宫,迅速抱成一团“狼狈为奸”,一个一片空白一个天真可爱,两个一样年少轻狂,虽说小犬还未修得言灵不能以词达意,但砂巳总能一眼明白。不怕聪明人无聊,就怕无聊的人聪明,百年来,天宫大体太平,小麻烦不断。今天,花朝宫精心培育的苗苗折了腰,明天药仙翁炼的丹缺了角,就连聚物成癖几乎无人敢惹的月老儿也常被气的跳脚……鉴于二郎威名哮天危名,二郎家爱犬的儿子,是仙还得让上一分来着…… 不过,天宫虽是不小,这么久以来,换着法子玩儿也腻了。砂巳和小犬反倒经常去安静的天河畔,去天阳洞,找司日星君和九只天阳。 题外话 givemefive! 006 公主有何要事 哮天小犬最喜欢吃天阳渣,在把司日给它留的天阳渣吃光舔净后,就扒在洞口看着里边不当值的八只天阳默默的掉口水……偶尔也会跟砂巳一起,跟着当值的天阳,去人间界的天空玩耍。实在忍不住的时候,会把天阳吞掉。砂巳以天阳为枕,幻作云形,会在这个时候扯一把小犬的尾巴让它把天阳吐出来,然后看着人间界的攘攘熙熙喧喧哗哗由奔走呼号的恐慌再次归于平静,“他们会在说什么呢?”砂巳偶尔忍不住会想。 “下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在砂巳第一百五十九次这么想的时候,一个声音这么回答她。 看看远处依然在撒欢的小犬,“你是谁?”砂巳问这个近在咫尺的声音道。 “喏,就是我。”颈下的天阳抖了抖。砂巳在这里的第九十九年,九只天阳中的一只,竟然生出了灵识。 日子不紧不慢的流淌,似天河弱水连绵不绝。 砂巳给生了灵识的天阳取名天阳一号,此后便常在它当值的时候,找它聊天。 砂巳自百年前化形,就在南天门一炮而亮,大名传扬,只因觊觎天帝这一条,便够她在众仙口中转上个千把遍了。这些,她并不在意。尧华对她虽淡漠,却并未介意她的无理,也依制默允了她编入云班,在仙云所挂职成仙。仙云所一众小云仙,私下仰慕尧华的也不少,足够将砂巳隔离在她们之外了。 是以,百年一挥,除了哮天小犬这一个不算人的朋友,真正跟她说的上话的,也就只有天阳一号了。 “一号君,你今天尤为灿烂。” “嗬嗬,人间界一片白雪银装,瞧着甚是碍眼。我要把它们全融化掉。”一号卯足了劲儿说道。 “是么,可我瞧着那片红色如霞,映衬白雪,好看的紧。”砂巳手指向一片红色花海。 “这算什么,不过是冬日红梅开开罢了。最好看要属人间春日,姹紫嫣红开遍大江南北,也是我最暖意洋洋之时。”一号嘚瑟的晃了晃,砂巳仿佛听见白雪渐融从梅枝掉落的扑簌声。 “人间春日么……” 仙云所是仙界较为低阶仙所在的机构,主要职能便是负责高阶仙家们出行、庆典、宴会等所需。说白了,工作是见识场面,好认识和攀附高阶仙。砂巳不得仙云所掌仙子的喜欢,所以这种露脸的机会便很少给她,这样一来,砂巳可以说是仙云所最闲的一个了。 又一次从仙云所例行领职,手上却依然只是空白文书。砂巳不甚在意的飘出来。 “砂姐姐留步呀~”菡萏身边的小仙婢小步行来,“公主有请。” 砂巳心里一个忐忑,菡萏主动寻来,怕是没什么好事。但又碍于段位,推辞不得。只得跟着小仙婢,过了转角到仙亭,果然看到了菡萏铺张拉风的辇驾,随侍仙婢数十人,合围一架宝器珠光环绕的凤辇。凤辇前后左右四周共一十六只颈长腿长容姿雅美的昆仑仙鹤在系,以便随时调整行进方向。整个阵仗仙风香风混合,跟仙庭朴素极简的大格调风气,浑然不搭,却因天帝的宠爱默许,无人敢于置喙。 砂巳上前,不卑不亢,“请问公主有何要事。” 题外话 6666666666 007 又是临门一脚 “别怕,这次叫你来呢,是有正事。”菡萏说道,兰芝豆蔻的纤纤手从旁拈出一花色古朴暗雅的绸绢,传与砂巳,幽幽说道,“我知道你心仪我天帝哥哥,要说你有这想法我也不是不能允准……” 但是呢……砂巳心里默默接道。 “但是呢,天帝哥哥最近遇到了烦心事。要是你能帮他解决了,再有几天便是他五万诞辰。届时,我不仅可以不反对,而且还能帮你美言。你,意下如何呢?” 要说菡萏温柔平和,打死一万个砂巳砂巳也不赞同。以往见面都分外眼红,十有十次都要炸毛。这一次分外的安静,让砂巳预感不妙,刚要展开绸绢一看究竟,菡萏适时出声阻止道:“且不急着打开,到地方之后再看。近日我天帝哥哥难以安眠,皆因这绢上之物。倘你能去给寻了回,我便允了你,如何。”菡萏眼神诚挚,竟不似作假。 演技派啊演技派……砂巳默默叹道,菡萏公主横行天宫,能仙异士绝对用不完,要真心想找东西何必找一无所长的自己,必是挖了个大坑好埋了自己,心想寻个由头还是拒绝了的好,便问道“不知公主所说之物,要去何处找寻?” “人间界。” “……”砂巳原想拒绝的话停在了嘴边,人间界啊……多少次的心下神往…… 菡萏见砂巳一个犹豫,便继续推波助澜,“这等立功的好机会,我便也是近日听了你的肺腑之言深感醍醐。”菡萏瞟一眼砂巳手上的空白文书,继续道:“见你平日里又比较闲,这才把这大好的差事交与你。人间花花世界,多少神仙求着想去办差都得不到呢。” “公主当真允我,办成之后得见帝君?”砂巳算是接下了这差事,罢了罢了,就算是陷阱,跳一次又何妨?!左右自己也是仙体,仙法傍身,到人间界还有办不成的事? “本公主一言,自是快马不追。”菡萏就差拍上自己坦荡的xiong部了。 “公主有命,小仙焉敢不从。”砂巳垂首,将文书和绸绢一起揣了。 菡萏一个眼神指使,身边的仙婢玉艺便奉了一枚赤金界牌出来,交与砂巳。这界牌是上天入地必须的通关之物,砂巳妥帖的收好,心下除了一点不稳,其余皆是心思既动,便如覆水收无可收的冲劲。 “那你这就去吧。玉艺,你送送。”菡萏嘴角偷偷蹦出一抹再也掩饰不住的笑意。 待砂巳立在下去的天梯口时,同玉艺告别,玉艺道:“你此行虽说不难,但也需得些时日,且来个送别之礼吧。“向砂巳伸出了手。 砂巳想也没想,也伸出手去。熟料玉艺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另一手出掌袭向她的肋下,屈指发力几点落下,砂巳暗叫糟糕,更糟糕的还在后面——玉艺封了砂巳仙脉之后,毫不留情的一脚踹下,生生将砂巳踹下了天梯。 “公主说了,带仙身容易暴露,你就委屈一下吧……” 玉艺的声音渐渐变小,砂巳不得任何支撑和浮力,极速下坠。 %%……*……(#@#¥#@%¥…… 题外话 7发 008 从天而降 路遇知还 天梯格子飞速从眼中上升,晃得眼花直到头晕,死了,这回真的要死了……砂巳闭上眼睛昏迷前无奈的想。在她落下天梯穿过厚厚的云层之前,黑发四散开,混着黄衣疯狂飞舞渐渐平稳下来,在蓝天白云中,宛如翩然开了一朵黄色的花。 …… “大婶,我虽打翻了你的胭脂,我愿意照价赔偿便是。”闹市中,一个姑娘被一个中年妇人拉扯着不放,无奈的都快哭出来了。 “我这盒胭脂,可是采了那初春第一支覆雪桃花芯瓣及花蕊,配以初冬红叶上第一抔雪融水净之,羊脂白玉水晶槽内,二八处子纯手工磨制,馥郁馨香,丝丝沁凉,放眼全城只此一盒别无同款……”妇人及时收住,复咄咄道:“可是二两银子也卖不得的。” “可你刚刚明明说,只要三钱银子……”姑娘弱声道,“何况你突的一个喷嚏,吓得我失手打翻。我愿意照价赔你就是了。” 此时,一个素衣束发的书生从围观人群中走来,道,“桃花蕊红叶雪白玉槽,这可真真是好货呀。大婶,五两银在此,快于我也来一盒。” “好的,小伙子。这就给你拿。”妇人本是有意讹诈,一听有人愿意出更高的价钱,自然乐意,忙不迭从摊上又拿出来一盒。 书生接过胭脂在手里打量,又道,“真是不错,打翻这盒我替姑娘赔了吧,三钱可使得?” “使得,使得,公子说使得便使得。”妇人掂着书生给的五两银子,眉开眼笑的答道,心想反正银子已经到手了。 “姑娘你付了这三钱银子只管自行离开。”书生手中掂着五两银子买来的胭脂,转首瞧着胭脂摊妇人,“倘我没听错,大婶刚还说此款胭脂只此一盒,转眼便卖了我第二盒,此为欺客;三钱银子便可赔得的胭脂,你收我五两银,是为讹诈。从商令则中明文规定,货品加利不得超过三成,三钱的胭脂卖价不得超过四钱,你转眼便可要价二两。此事若报了商政司,不知商政使大人会作何裁断。”四周围了看热闹的人,纷纷点头附和。 妇人一听,心中大骇,敢情是遇上难缠的主儿了。忙不迭的说,“我不卖了,不卖了……” 书生闻言道,“无妨,大婶既已领会,胭脂我也要了,退还差价便是了……” “闪开啊啊……”喊声越来越近,闻声却让人躲闪不及,只听嘭的一声,书生被一个从天而降砸了个正着。 “哼,教你多管闲事,报应。”胭脂摊妇人最快反应过来,火速收摊带着还没找的四两七钱银子一溜烟没影儿了。 砂巳揉揉硌疼了的屁股,看看四周,一圈儿人围了个整齐的圆。 刚想问这是哪儿,人群中挤出来个小少年,十三四岁模样。少年一把拉开还呆愣着的砂巳,一秒钟涌出眼泪,哭喊道,“少爷公子大人啊,你怎么了快醒醒啊……”砂巳这才看到,方才自己身下的地方,还躺了一个人,此刻已然被自己砸晕,歪过头去。 题外话 8发 009 赔钱 少年抹一把鼻涕眼泪,朝一个方向叫道,“死临喜,还不快出来,主子要挂了!” 话音刚落,一个黑影立在圈中,谁也没看清楚这人是怎么过来的。来人冷冷开口,“吵死了。”一个眼刀飞过去,一众看热闹的人立马散尽。 砂巳后知后觉的看着这个叫临喜的人,一身黑衣劲装,身材颀长干练,一看就是练家子,最特别的是一身阴郁的气场,着实骇人。 轮不着砂巳开口致歉,少年已经叫道:“就是她!把主子砸成这样。带上她,咱们走。”说罢徒手扶起了躺在地上的男子,半挂在他低矮的肩膀上,走了,“叫你不要多管闲事偏不听。真晦气。”少年抱怨道,依稀还听见被砸的男子有些转醒,含混地惦记那还没找的四两七钱银子。 临喜转头径直的盯着砂巳,砂巳被盯得心里发毛,“好汉饶命。小女子初来贵宝地……”不等砂巳将这从话本看来的江湖对白念完,就被临喜一把摔在了肩上。“哎哎,好汉,手别乱放啊……”在砂巳的尖叫声中,两人顿时没了身影。 完了砂巳就被临喜丢进了一个小黑屋。临喜一言不发的关完人,就又不知道哪个房梁上挂着去了。 少年名叫凉净,凉净和临喜的主子名叫临知还,就是闹市中被砂巳砸晕的那个。 此刻临知还刚刚醒来,见身在自己的卧房,觉得中间有些断片儿,几根弦儿还搭不上,“凉净,我这是……” “嘚,走了大运呗,天上掉下个人儿,都能冲你的脑袋上砸。”凉净一个白眼丢过去,临知还算是搭上线了,“糟,我的银子……” “哎,公子你可别光瞧着我,冤有头债有主,我可把那砸人的棒槌给你带回来了。”凉净一脸无奈,细眉微皱。细看凉净年岁虽小,一张圆脸皎如月,一双明灿的桃花眼镶在细眉下面,唇红齿白,隐隐端得一副倾人相貌。 凉净虽生得靓丽,但话着实多,不太符合他天生美人胚的形象,"我说少爷公子大人,那砸了你还害你丢钱的人,交给临喜了,不过依他的性子估计不会主动问人赔钱,顶多找个地方晾起来不管。你看,要怎么办。晾晾也是行的,不过要是疏于照顾弄死了人可就不好了是不……" “好了凉净,你让我静会儿成不?你去看看,没事就把人放了吧。”临知还揉揉跳突的额角,仰面躺下又睡了。 凉净抬脚刚要出门,便听得临知还闭着眼睛小声道,“四两七钱呢,能赔便让赔了吧。”凉净轻笑一声,出去了。 哼,四两七钱?做梦!人岂是白砸的…… 砂巳在小黑屋里静坐,期间还尝试性的喊了几声,却没人应答,周围也很安静,看来应该是人迹罕至的地儿。可以确定,这里是人间界无误了。 待闻得有人声,却是来自房顶,“我说姑娘,你也忒没眼力见儿了。好掉不掉,偏偏掉我家主子身上。” 010 饿姑娘 砂巳闻声抬头,原是闹市的少年,正骑坐在房梁上,一个抬腿旋身,便落在砂巳跟前,“虽然我家主子宅心仁厚,但是被砸的不轻,医药费也没少花,再者呢,你又害他丢了银钱,怕是要一道儿赔上了才好。” 砂巳拧眉思考了一会,眼下自己受制于人,何况这人开口就是要赔付,可见是个没礼的。自己仙力被封,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我离家匆忙,身无长物,要拿什么赔给你呢?” “啥也没带?咋的从天上掉下来?” “小女子回乡省亲路遇歹人,为求自保只能从楼上跳下。本是求死,承蒙相救。说起来还要感谢你家公子的救命之恩呢。” 砂巳心里暗骂菡萏玉艺不厚道,一边扯谎。她现在身上只有赤金令牌和记载线索的绸绢,绸绢不能丢,赤金令或许还能抵下别人的损失。眼下脱身要紧,回去的时候得了所谓的银钱再把赤金令换回就是了。心下想定,便取出赤金令摆在凉净眼前,“别的物事没有,只有这个,不知能否感谢你家公子垫背……额……救命之恩呢?” 凉净眼前一亮,心道,敲到宝了。赤金令并不光华璀璨,但别自有一番淡淡的金黄质辉,精致的白纹祥云图案嵌刻在巴掌大的令牌上,似金非金,似玉非玉。 凉净把令牌拢在手中,嘴巴一咧,“得嘞,走你。” 说罢正欲离开,砂巳忙又道,“此物暂时抵债,需时还望能够换回。” “没问题。”凉净人随声音一起消失了。 “哎,你还没告诉我怎么出去呢?”砂巳一把拉开了门,望着周围荒草离离,人间行,就要从这里开始了么。 砂巳一边感叹肉ti凡胎的辛苦,一边根据感觉摸索出去的路,直到天色渐暗,抬眼看西边彤云,想想平静的天河和天阳洞,肚子适时的咕噜了一声来响应。 想起曾经跟一号谈起过的梅花,以及人间界有种叫梅花烙的小饼,对于未知美好的想象,让在心里没有具象的东西越发有了吸引力。砂巳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直到鼻间窜入一股奇异的香气,缠绵不绝越发浓郁,简直让人,欲罢不能。 鼻子顺着香气,整个人跟着鼻子走,砂巳摸到了一个庭院,没心思注意周围环境,只看到大开的门里面,桌上一盘油亮亮灿津津的东西,香味便来自这里。 砂巳迫不及待的进去,只顾着看这是什么,吃起来会怎么样。直到一个陌生的男声插入,”姑娘你……” 砂巳收回不知道有多贪婪的目光,这才注意到正对门口的座上,一个月白素衣的男子正停箸静静看向自己。 时天光降月华生,铺淡淡清辉在门内,在男子周围。见过尧华真绝色,眼前之人,却丝毫不见输得几分。尧华如玉,眼前人却清淡致美如菊,一身素衣难掩光华之气。 直到被盯着的人一声笑,砂巳看着对面神色从容的人,心下道,没出息,美色当前又如何,尧华过后都免疫,填饱肚子才是当紧。 011 梅花烙 “公子你好,我叫砂巳,不小心在这里迷了路。”砂巳目光折转,貌似看着那人,实则盯着盘中餐。 呵呵,迷路迷到别人家里的……临知还面上也不戳破,只抬手让道,“姑娘请坐。” 砂巳毫不客气的坐在那一盘跟前,眼睛更加离不开了,“敢问公子可知,哪里可寻得梅花烙?” “梅花烙?姑娘说的可是梅花小饼,那是在我家乡澶州才有的点心。不过这里距离澶州不下六百里,且又不是梅花盛开的时节,怕是找不到的。”临知还心下觉得好笑,这个故作不乱的姑娘看着那盘烧鹅,两眼放光,分明是饿极了。 “姑娘若不嫌弃,可先在此用些餐饭。” 话没说完,砂巳肚子又不争气的叫了一声。男子嘴角又是一勾。 “那就谢了啊。”砂巳迫不及待伸手抓向烧鹅,以仙风仙露为食的砂巳并不知道筷子的用途,直接掠过碗筷上手为先。胡吃海塞也是福,此刻用这个词来形容一心对付烧鹅的砂巳再贴切不过。烧鹅浓郁的肉香溢满齿缝舌尖,填满这具虚弱的皮囊,仿佛也填满了百年的孤独。 砂巳直吃得想要掉眼泪,心里胃里,满满的都是幸福。临知还见状默默的感叹,莫名觉得好可怜的姑娘。 直到砂巳啃完最后一根骨头,才抬头看向临知还,只见那人以慢条斯理的动作仿佛做着最风雅的事,在吃饭。注意到砂巳已经停下,男子说,“可还和姑娘胃口?” “嗯嗯,妙极妙极。得此机缘一次,十年不食应也无憾。”砂巳真心叹道。 噗~男子忍俊不禁,真是好生有趣的丫头,十年不食,怕是十天也撑不过,就要饿死了。 “咦?你怎么还没走?”另一个声音响起,凉净一脚迈进来,看看空了的盘子,又看看砂巳满手的油,有些愣。 砂巳怕凉净又要她赔,忙道,“人家许我吃的。”目光看向对面,得到男子肯定的回应才算安心,自己真没得赔了。 嘿,公子,你倒是大方,我才给你赚回来,敢情你就败回去了。 额,是这位姑娘啊。唔,是这位公子啊。 砂巳才转过弯儿来,这就是被自己砸到还赔上了赤金令的那个人。一下子没法把这个霁月光风还大方请自己吃烧鹅的人跟讨债的联系在一起。 烧鹅的满馥香气还有残余,在菡萏授意之前,自己怕也是无路回去,心思一转,想先傍上个饭票也好,待他日发达再有恩报恩有债算债吧。 未等砂巳先开口,临知还便问道,“听说姑娘是投亲至此,眼下天色已晚,倘不嫌弃,不妨先在此歇息一宿,明日再做打算如何。” “如此便叨扰了。”砂巳心里发了一个大大的善解人意好人牌。 凉净没得插上话,人已经被主子留下了。无奈的叹口气,说,“你跟我来吧。” 砂巳跟着凉净,迈出门槛,不经意又转回头,只见那人端坐堂前,静静微笑。明月清辉盛在嘴角,氲开奇异的光,有那么一瞬,砂巳觉得亲近莫名,刚想开口再说什么,对面人道,“临知还,我的名字。” 012 荒宅 是夜,砂巳躺在客居厢房,枕着虫儿浅鸣渐渐入睡,又做了另一个跟之前完全不同的梦,梦中如魇一般陷入一个烈火熔岩的隧道,没有尽头,不知来处。 第二天清晨,临知还派人来请用早饭,早已清明的砂巳正觉无所事事,一听有吃的便迫不及待地去了。 桌上只两样简单的小菜,并两碗小米稀粥,几个白面包子。 “早啊~” 跟临知还打了招呼,砂巳正要伸手抓,只见临知还右手拿起竹箸,轻巧地从盘中夹起了菜。砂巳照做,艰难地夹到了一根菜丝,放进嘴里,淡淡的清香溢满口颊,脸上不由盛满喜色。多试了几次终于上道,顺溜地解决完了早餐。 临知还眉眼清秀雅致,不算绝美但胜在光华气度,恰到好处,增一分太满,减半分则弱。温柔良善到如此无害,让人忍不住亲近。 面对砂巳这个来历不明的人,临知还也没有刻意探究什么,吃完饭只吩咐凉净给砂巳指路认亲,帮人帮到底。 凉净拿了砂巳的赤金令,早已拿去这里有名的手作工坊当模子参照定做新令牌去了,工匠直说工艺繁复需一段时日参详方可。这些临知还并不晓得,凉净只喜砂巳这一撞给自己送来个绝好的令牌样板,解决了困扰自己多时的选择困难。等改良版令牌做好,再还或不还这姑娘,都无所谓了。 眼下既然领命给人带路,权当尽点借用之谊吧。 砂巳随凉净出得府来,才好细细打量这个地方。不大的门庭也不甚气派,好在临街交通方便。门前是一条八乘街道,商店摊贩鳞次,吆喝声此起彼伏,红男绿女各色人等来来往往,热闹非常。 凉净抱肘而立,不高的身量架子做的足,“喂,我说你。” “我叫砂巳。” “管你杀死杀活的,说吧,你亲戚家在哪?” 哎,砂巳盯着街上的各色美食,摸摸肚皮,好似又饿了一般。这具无用的皮囊也就这点出息了么…… 身无长物又别无所长,自己要如何立足,这可是个大问题啊。 “就在……”眼下问题是,怎么编造出一个莫须有的亲戚来…… 眼前突然一道流光闪过,迅速窜远消失不见,砂巳直觉这股陌生力量不寻常,抬脚便跟了上去。 凉净眼见这姑娘从犹犹豫豫思思虑虑到突然拔脚就走,无奈的摇摇头也跟了上去。 流光速度很快,靠双脚很难跟上,砂巳辨认着遗留的气息,穿过大街小巷,直到再也捕捉不到。 凉净不疾不徐地跟在一路小跑的砂巳后面,面不改色,砂巳已然气喘吁吁了。 “奇怪,怎么没有了?”砂巳小声嘀咕。 “你别告诉我说,你亲戚家就住在这里啊?”凉净指着面前的一堵残破的断壁土墙,越过荒草丛生的院子,还可以看到窗纸破落漏风的房子。 额,砂巳看着眼前的荒宅,竟无言以对,这下不管里面是什么,都要去闯上一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