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荒遗事》 第一章 老乞丐 民国十三年,我曾祖父付贵为生计所迫,在一个马帮做伙计,跟着马帮跑关中到河西一带货物运输。那时候他不过二十出头,家境还算不错,过的还将就。可是那时候的北方军阀混战,民不聊生,自己的家也是成了战争的牺牲品。而且自己还差点被抓去做壮丁,每天食不果腹提心掉胆的。他实在受不了了,背井离乡,往相对和平的南方去谋生路。碰巧在路上遇到一个马帮的队伍,为了混口饭吃,就找到马帮的头儿黄老大希望混口饭吃。黄老大是个粗人,不会做些文案上的活,见他还有点墨水便收留了他,让曾祖父帮着记点帐之类的,大家也觉得稀奇,毕竟他是一个有点文化和知识的人,这是不能比的。大家纷纷向他示好,托他给家里送个信,报个平安之类的,日子倒也不紧不慢过得去。 可是马帮走南闯北,那日子是极其艰苦的,风餐露宿不说,还得时时冒着被河西一带的土匪打劫的危险,俗话说“行船走马三分命” ,在曾祖父看来,这也是过的刀口上舔血的日子,只不过比在老家要轻松许多,至少,从心理上是这样的。 年后的深秋,曾祖父随马帮运送一批货物来到天水城外,天黑的时候就在龙虎山的一个山坳里歇脚休整,准备清点一下货物第二天好交付给客人。虽然是秋天,但北方的夜里可是很难熬的,黄老大差人生了堆火,把货物集中到一起,仔细清点,确认无误后安排人手轮流值守。曾祖父岁数小,就被安排在了天快亮的那一班,与黄老大一起守夜。 “小关啊,快起来,天也快亮了,轮到咱俩来守了。”黄老大叼着烟斗,披着件袄子向我曾祖父走来。 “啊切,黄老大,这天可够冷的啊。”曾祖父打了个喷嚏埋怨到。 “那可不是呢,这都快到天水了,再往里面走点可就是女娲娘娘的地盘了。” “哦?还有这等事,你在忽悠我吧黄老大,这世界上有鬼我还信,女娲娘娘,那根本就是扯淡。” “嘿,你小子还别不信,有许多天材地宝都是那里弄出来的,有灵气。我黄老大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可是耳闻目睹不少啊。”黄老大敲了敲烟锅,对着我曾祖父叹着气。 “反正我是没有见过,也不相信,听他们吹吧。”曾祖父坐着烤手,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嘿嘿,你小子,还太年轻啰!” “嘭”地一声巨响,烧的正旺的柴禾应声而灭,清冷的月光下只见柴烟在空中摇曳。 “黄...黄...黄老大,这...这...这是怎么回...回事?”曾祖父被突如其来的情况慑住了,不知所措。 其他人也被一个寒颤给惊醒,纷纷围了过来。更诡异的是,运货的马匹显得非常的躁动,不断地嘶鸣,踢脚,想要挣脱缰绳。几个伙计赶紧去拉住,在这山里跑了,还不知道去哪里找呢。 “老大,该不会遇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吧?”一个赶马的伙计在树林那方压着嗓子喊了一声。 “呸,晦气的东西,闭上你的鸟嘴,这顶多.......”黄老大话音未落便没了踪影,留下一脸惊恐的曾祖父在那里瑟瑟发抖。 “小关,咋的啦?黄老大咋就没声了呢”其他人听着黄老大话说半句就没声了,都靠拢过来,仔细一看,没有黄老大,只剩脸色发白的曾祖父在那里胡乱比划着“绿的,这.....这么大,怪物,怪物啊!”众人立马操起家伙,警惕的四处查看,他们认为,这是山里悍匪干的,他们经常伪装成怪物来抢过路的,曾祖父没见过,所以以为是怪物。 可是找了半天,除了地上落叶上深深的一条拖曳的痕迹,再无他物。其中有一个人赶紧回去查看货物,却发现,货物都好好的码放在那里,没有被抢。这时大家都郁闷了,把火重新生起来,围坐在一起,纷纷议论着黄老大的去向。这时天空已经鱼肚白了,地上的霜也打了厚厚的一层,山岭上,枯枝上都积着霜,整个山里一片雪白,偶尔一两只乌鸦的哀啼,也是死一般的宁静。被吓得不轻的曾祖父也回过神来了,这其中定有蹊跷,但是奈何自己见识浅薄,也不能说出个所以然来。但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何况黄老大平时待大伙都不错,是必须要马上派人去找的。可另一方面,今天是最后期限,必须马上把货物运到城里去,信誉可是一个马帮队伍最重要的品质啊!几番考虑过后,曾祖父提了个建议,把人分成两拨,一队人马护送货物进天水城里交货,另一部分人马去寻找黄老大的下落,三天后在这里会合。大家都觉得可以,由于我曾祖父会点算数,他就自己带领一部分人马护送货物进城去了。 下山很快,大半天的功夫就到了天水城外,快要进城的时候,一个驻着一根磨得光亮的拐杖的老乞丐拉住了他 “大爷,赏几个小钱吃顿饱饭吧!” “走开,我没空,别挡着我们的路!” 曾祖父救人心切,只想尽快把货物交付出去好进山帮着搜寻黄老大,根本没心思管这种破事儿,何况走的的地方多了,遇到的骗子也不少,所以他头都不回的走了。 ”哎,这位大爷,我......“ 而曾祖父却不知道,那个乞丐却会心的一笑,转向其他人了。 到了城里的约好的客栈,客人早就等候多时了。曾祖父把货物卸了清点好交付之后,天已经黑了,按照规矩把工钱发了之后伙计们都各自出去了,留曾祖父一个人在客栈里喝闷酒。 “小二,你们这里以前发生过什么怪事吗?” “怪事?欸,客官,这天水嘛神灵之地,怪事自然不少,不知你指的是哪里的怪事啊?” “哦,还不少啊。”曾祖父迟疑了一下,继续问道,“那这龙虎山里可曾有怪事?” “你说龙虎山啊,这天水城里谁不知道那山里有个狐妖呢?客官,我看您这架势,怕是马帮的兄弟吧,难不成你们在山里遇上那个东西了?” “狐妖?真的有狐妖?”曾祖父满脸疑惑,还有惶恐。 “可不是嘛,龙虎山里的几个猎户亲自看见了的。”小二卖了卖关子,走到曾祖父耳边,“而且呀,这东西不干净,吃人哩!有几个进山采药材的到现在都还没信儿呢!” 曾祖父身子一怔,筷子上夹起的菜也掉在了桌子上,他赶紧起身,走到门口。想要把这个大消息告诉伙计们,走到门口却发现大家都已经出去了,自己对天水城不熟,怕出去迷路了,只能干着急。 昏暗中,远处晃来一个跌跌撞撞的人影,像是喝醉了,左脚打右脚,那身影跟黄老大喝醉时没什么两样,曾祖父赶紧小跑过去扶,打紧一看,不是黄老大,而是白天城门口那个老乞丐,最醒目的是身上背的那根拐杖,在昏暗的灯火下却透着一种温凉的光芒。曾祖父原本想把这个烂醉如泥的老家伙给扔在路边,又看着他可怜,就把他扶到了客栈里。还没坐到板凳上呢这老乞丐突然抬起头来狠狠地望着曾祖父, “你们怎么去招惹狐妖了?” 狐妖?曾祖父心里又是一咯噔。 “老先生,您是怎么知道的?” “哼,本来就不该管这破事的,三天前我开卦一卜,算到玄武犯凶,泽中生离,龙虎山中必有血光之灾,昨日在城门见你阳魂不稳,妖气聚眉,定是应了前日之卦啊!”老乞丐顿了顿,望向我曾祖父,瞳孔一缩“咦.........卦数有变啊!为何你印堂之中会有洪荒之气?此非常人所及!” “唉唉,你走开点,这是咱店里的客人呢,还是去城门口忽悠吧!”店小二推开了一步一步逼近我曾祖父的老乞丐,“客官啊,您是不知道吧,这个老东西自打我记事起就开始在天水城里招摇撞骗,过往的商人旅客们不知道,被他吹的那是晕头转向,我小时候,他还抢我烤泥蛋儿呢!” “额,张小二,你小子也太不给我面子了吧,想当年我.......” “哎哎哎,得了啊,我都听了几百遍了,那些书我光腚子的时候都看过了,你也别吹了,啊。”店小二一边把老乞丐推出门外,一边招呼着其他客人。 “你推我干啥,我跟那位先生还有话讲呢!”老乞丐扬了扬拐杖,指着陷入沉思的曾祖父。 “讲个屁啊,别来搅合我们店里的生意,去去去,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店小二催促着老乞丐离开,可是这时老乞丐的一句话突然惊醒了沉思中的曾祖父。 第二章 短命的媳妇 “关家违约,媳妇短命,本遭一劫,奈何洪荒。付贵,你还不明白么?!” 老乞丐突然严肃起来,把拐杖往地上一驻,我曾祖父突然跳了起来, “狐妖,我看到狐妖了,小翠,啊,怎么还有小翠!” 店小二一脸的疑惑,看着这位怪异的客人。此时外出的伙计们也陆陆续续回到了客栈,见到我曾祖父呆滞的模样都很好奇,店小二一五一十的说了,伙计们也是纳闷,这时他们想去找老乞丐问个明白,却发现早已经没了老乞丐的踪影。 “嘿,还真怪了今天!”店小二摸着头上的圆帽子,回后房里打杂去了。 马帮的伙计们把我曾祖父夹进了房间,打来一盆清水,按照古法,先来了个汉子,把自己的中指刺破,渗出的血抹在曾祖父的额头上,再贴上几片鸡毛。然后用针刺了曾祖父的中指一下,血就滴到了清水里,然后烧三炷香,把香灰洒进清水里,然后马上把水给泼出去。这法子是马帮经常用的,有时在跑路的时候,在外面总会遇到一些怪异的事情,用这个方法,基本就能解决。他们判断,这次我曾祖父可能是着了道道,得赶紧请去,免得恶疾缠身,闹出人命。 果不其然,不到一袋烟的功夫曾祖父就醒过来了,脸上依旧写满了不可思议。年长的就问他到底发生了啥事,曾祖父闭口不言,紧紧握着双拳,只是说了句天意弄人啊! 原来,在我曾祖父还没有出生的时候,老关家就和镇上的一户人家订了娃娃亲,可是尽管那家的女儿,也就是小翠,长的倒也俊,水灵水灵的。可是曾祖父在城里上学时结识了一位知书达礼的大家闺秀,两人情投意合,私定终生。可能因为小翠没怎么念书,和我曾祖父也谈不拢,我曾祖父就寻思着把这门亲事给推了,可是双亲一开始不同意,后来曾祖父犟得很,双亲拗不过他,只好厚着脸皮把那门亲事给退了,准备迎娶那位大家闺秀。可是小翠那边没过几天就传来消息:小翠暴毙了!此时又恰逢军阀混战,把家给抄了,家里的产业也不算数了。曾祖父赶紧逃了出来,和父母也就断了联系,曾祖父心里对小翠还是心存愧疚,那段封建的婚姻最终也不了了之。后来我曾祖父也去找过那位大家闺秀,可是连个面也没见着就被管家轰了出来。说什么哪里来的穷小子,快滚!说完扔给我曾祖父几块大洋就把门关了。我曾祖父当时也是伤心不已,但奈何年轻气盛,负气之下,南下到秦岭一带,碰到了黄老大的马帮队伍,就这样混了两年。 而今天在客栈里面,老乞丐在那里说那十六个字的时候,曾祖父就在想好像在哪里见过的。果不其然,突然一下子,曾祖父就站在了小翠的坟前,那十六个字就刻在小翠坟前的墓碑上。而此时小翠的墓碑前却趴着一只大狐狸冲他妩媚的笑,而旁边小翠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抚摸着狐妖的毛发,场面和和谐。却着实令曾祖父毛骨悚然。因为小翠的手上还握着黄老大点燃的烟斗!!! 按照曾祖父的判断,小翠肯定是来索命来了。只不过恰好那天与黄老大一起值班,可能杀错了人了。想到这里,曾祖父心里一阵心酸,一是为黄老大的悲惨遭遇,二则是自己颠沛流离,却还要遭受此等罪过! 第二天一大早,曾祖父就出去买了些纸钱,那些必要的货资是昨天伙计们出去已经置办好了的,于是他们一行人赶着卸了货的马匹,又往龙虎山里出发了。 走了小半天,离约定的地点还有不短的路程,于是曾祖父等人准备歇一会,吃点东西,然后继续赶路。这时眼尖的曾祖父发现远处的一块石头上有一个人,在那里左比划右比划,像是在试衣服。于是曾祖父叫上几个人,抄了家伙什,从后面悄悄的绕了过去。走近一看,让曾祖父大吃一惊:那不是昨天晚上的那个老乞丐吗?他在这里干什么?他手里哪儿来的皮大衣?难不成他真是个骗子?小偷?一连串的问号打在我曾祖父的脑袋上,正当曾祖父等人想要上前抓住他问个究竟时,老乞丐却说话了: “别蹲着了,快来给我看看,这件狐皮大衣如何? 曾祖父满心疑惑,咦,他咋知道我们来了,这个老东西! “哎!老东西,你哪里偷来的狐皮大衣?店小二说的果然没错,你就是个骗子!” “你可别冤枉好人,你摸摸,这还热腾着呢?”说完,老乞丐把皮大衣扔了过来,曾祖父一把接住,果然有点温热,可怕的是,上面还有好多血迹,很明显,这是刚刚才剥下来的!曾祖父一把扔了,同行的几个人看了,也是战战兢兢, “你你你,你是什么人???” “我?我是什么人?可以告诉你我不是人吗?”老乞丐一脸坏笑,可能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开始严肃起来,指着我曾祖父等人,“我晚来了一步,你们留在山上的伙计都遇害了。快上去看看吧!” 曾祖父们听到山上的兄弟们遇害了,心里马上急了起来,抛下马匹,径直奔往山上去了。 当他们赶到那天约定的地点,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十多具尸体,表情都保持着死时的惊恐绝望的表情,而他们身上却没有一点外伤。 “快看,是黄老大!”一个伙计指着一棵树大叫了起来。大家循声望去,只见黄老大被他的烟杆穿透太阳穴,紧紧钉在那棵树上,身体悬在半空中。 “妈的!谁干的!老子跟他拼了!”马帮中一个脾气急的发话了,拳头捏的咯咯作响。 “拼?再来几百个人都奈何不了它!凡夫俗子,莫要夸下海口!”这时倚在远处的一棵树下的老乞丐发话了,眼神里写满了不屑。 “你个老东西,说不定就是你干的!今天先把你给做了!”那位急性子说完就要操家伙过去收拾老乞丐了。 “侯三,等一下!”曾祖父拉住了想要上前惹事的急性子,走到前面,对老乞丐发问了:老先生,我知道你不是普通人,请你告诉我们,这些事都是谁干的?它为什么要针对我们? “哈哈,我就说我们最有缘分,哦,不,是和你的曾孙有缘分,看来你倒是个明白人,本来我倒不想管这破事的,可是卦象未明,又有几丝牵连。昨夜再次开卦,得知龙虎山必有大灾,便立马前来看个究竟。可那畜生出手太快,我到时已经无力回天,只得把它给收了。对了,这东西可是跟你渊源不浅。”老乞丐捋了捋自己乱哄哄的胡子,颇有深意的看着曾祖父。 “我?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曾祖父纳闷了,想了想那天的见闻,他小心翼翼地问着“难道?小翠?” “对头!就是小翠,我对摄魂不太熟悉,我硬把她给打出来的!她怨气太重才会迷失本性,狐妖也是,咋就那么轻易的就接受了呢?唉......”老乞丐摇了摇头,“对了,小翠魂飞魄散时托我给你捎一句话,那个,她是对你是真感情。” “这........”曾祖父陷入了纠结中。 “快想想怎么安葬这些人吧!他们死得无辜,后代的命运也会因此改变了。”老乞丐顿了顿,指着我曾祖父,“你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这个,”曾祖父拿出一把陶制的小勺,“是给你曾孙的,他会在三岁那年大病一场,叫你孙子把这个放在你曾孙的嘴里就会药到病除。” “你怎么知道我会有曾孙?又怎么知道他会得病?”曾祖父完全不相信眼前的这个怪异人士。 “我怎么知道这个?哈哈,我还知道你在三天后会遇到一个叫吴桂香的女人,你们情投意合,两个月后就完婚了,生了三儿一女,其中老二会最早结婚,然后辗转去蜀地定居,并膝下仅有一儿,独苗再传,就是与我大有渊源的人出现了!” 第三章 预言成真 见曾祖父没有发话,老乞丐继续说,“说以后你不相信,那说说以前吧,付贵,你生在苏州,家中双亲现在不知所音,三兄弟,一个死在军阀手上了,还有一个被抓去当壮丁了,你是逃出来的,遇见黄老大是在两年前的冬天,在西安城外的一个小酒馆里,我说的不差吧?” “这些我马帮的弟兄们都知道,那不稀奇。” “这我当然知道,总之啊,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啊 ,你往后就知道了。”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处心积虑来找我!”曾祖父一下子提高了警觉,这世道,不防不行了。 “我说了,我是谁并不重要,我与你曾孙有不解之缘,我一开卦就能洞悉你的过往。”老乞丐停顿了一下,把小勺放进了我曾祖父兜里,“好吧,本来我是没有权利插手这件事的,现在已经坏了规矩了,我得赶紧走了,你记住吧,那个陶制小勺一定得传下去,这也算一个凭证吧。几千年啦!被追着打的日子就快结束了!”老乞丐揉了揉胳膊,慢慢哼着小曲、摇摆着走进萧瑟的森林里去了,我曾祖父看着他离开忽然产生了一种幻觉,就像后来我看着他被相柳抓走时的幻觉,其中夹杂着无奈和恐惧,像一叶扁舟,不知所向。 “哎,老先生,你等等,你说.......”曾祖父本想再次询问关于他如何知道自己以后会发生这些事时,却发现先前的老乞丐已经消失在了树林之中。 曾祖父叹了一口气,把其他人召集到一起,商量了一下何去何从的问题,大家都表示不干了,回家买块地自己过日子,图个安稳。大家把所有的财物马匹集中到一起,按照平时的工钱给付了,再分了剩下的东西。曾祖父表示,虽然黄老大遇难了,但还得给他的家人留下一笔生活的资金,要不然这孤儿寡母怎么生活。大家也没有什么异议,毕竟平时黄老大待伙计们也不赖,逢年过节的还会多发点工钱,谁生病了的话还要垫钱给伙计们治病,这些好都是大伙看在眼里,留在心上的。况且这本来就是黄老大的队伍,所以大家都把自己的安家费留一部分出来,让我曾祖父带给他的家人。 安排下来,大家又回到了天水城里,吃了顿散伙饭。分别的时候曾祖父还专门向店小二打听是否看见过老乞丐,可店小二的回答让他大吃一惊,“老乞丐,哪里来的老乞丐?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 两天后,曾祖父往东来到了一个叫做黄家庄的地方,这里就是黄老大的老家,村子里还挺热闹的,家家户户都在收拾柴禾,准备过冬。小孩子们在拣落在地上的枣子,老人们聚在一起谈天说地,年轻的女人们都在筹备着冬季的物品,一幅生活温馨的场景。曾祖父询问到了黄老大的家位置,一位本村的人还特意把他带了过去,那人说呀,这黄老大可是个好人,灾荒年间,没少帮村里的人。东转西转,总算来到了一个院子门口。曾祖父看着黄老大的家,眼前浮现的是黄老大在这里生活的场景。可是一切来得太突然,让我曾祖父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吱的一声,大门打开了,开门的是一位梳着整齐的发髻的中年妇女,穿了一件碎花的袄子,“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站在旁边的村民凑了过来,“哎,张二嫂,这是你家黄爷的马帮伙计,说是代黄老大来看你们一家人的。” 张二嫂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请问小兄弟贵姓啊?黄哥怎么没有和你一起回来呢?” “这个.......黄老大他,他。”曾祖父捏着衣角,不敢说出那个字,怕突然伤了张二嫂的心。 “他,他是去哪里了啊?” “他在天水城外遇到了土匪,结果糟了不测......”曾祖父迟迟不肯说出那个字,但他知道张二嫂是心里明白的。做这行的,在这兵荒马乱的时代,能有几个人能落个周全呢?只是这一天来的太快,让人猝不及防。张二嫂心里尽管有了思想准备,可还是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腿一软,人塌了下去。 把张二嫂扶进屋后,留下了黄老大的遗物和大家预留的钱财,曾祖父就悄悄的推门而出,消失在了村民的纷纷议论之中。 这件事太让曾祖父捉摸不透了,从最初的马帮的变故,小翠的怨气与妖怪,到老乞丐的预言,冥冥之中仿佛一切都被安排好了,却又是让人无法去想象自己的命运,就像雾里看花的滋味,真是让人纠结。 离开黄家庄的第二天晚上,曾祖父来到了秦岭山脚的一家客栈,准备在此过夜。寒风呼呼的拉着,大山就像哮喘病人,喘着很重的粗气,在人的耳边一阵一阵的,听的人心惊肉跳,似乎一下子就能把人卷走。 就在黄老大吃过晚饭要去楼上休息时,门被重重的敲了几声便没了声音。店小二也没注意到,顾着给几个跑路的商人端茶送水去了。曾祖父耳朵倒精,一下子就听出了这是人的敲门声而不是风压大门的声音。他走了过去打开了门,只见到外面是萧索的山色,远处的山峰只留下刚硬的剪影,枯树张牙舞爪的四处站立着,那些堆积的叶子被风卷的四处飘摇。这叶子就像 自己的人生吧,曾祖父想。正当曾祖父准备关门的时候,突然感觉腿被什么东西给套着了,不仅很紧,还是冰冷的。曾祖父顿时赶到不妙,刚想大声呼救,余光之中瞟见的,却是一个衣衫褴褛的人。那人已经冷的僵直了,脸像猪肝一样冻得紫红紫红的。曾祖父也没啥顾虑了,赶紧把人抱回了店里,小二打趣的问:“哟,客官,看不出来你年纪轻轻,本事倒不小嘛。”曾祖父没心思管这些琐琐碎碎了,招呼小二:“别他娘的废话,赶紧打盆水来,快出人命了!”曾祖父把这个陌生的人抱进房间以后,用被子盖好,小二也打了盆热水上来,擦拭了这个人的脸以后,曾祖父心中不得不感叹一句,谁家的姑娘这俊!可是为何却如此破落?看来也只有等那人醒了之后才能问个究竟了。曾祖父没有呆在房间里,他也怕别人说闲话,就自己像小二要了床被子,裹着靠在门口,一直捱到了了天亮。这一夜曾祖父迷迷糊糊都在想,这女的从哪里来?这荒山野岭的,怎么会有带着玉手镯的大家闺秀?她又为何如此落魄? 其实,曾祖父还没有想明白这些问题的时候,他已经开始在老乞丐的预言中了。那位落魄的姑娘便是我后来的曾祖母吴桂香。她本是一位商人的女儿,为了躲避战乱,举家想迁到南方去,没想到在山里遇上了劫匪,人都被杀了。劫匪看她还有点姿色便留了她一条命,可曾祖母誓死不从,趁机从一个坎上跳了下去,本以为会摔死,结果被下面的灌木给笼住了,这才活了下来。拼命的跑,直到筋疲力尽,才晕倒在幺店子门口,摔下了保坎。也就有了曾祖父后来的救人一幕。 天意从不会随意的做出选择,有缘分的人终将走向永恒。曾祖父把这个陌生的女人带到了县里,找了个郎中把她的病给治好了。这其中当然离不开祖曾祖父细心的照顾,当然,这些也都看在曾祖母眼里。大家交谈了些时日,曾祖父觉得这个人有教养,又是大家闺秀,心中渐渐是爱慕之意开始涌动,我后来的曾祖母也是小鹿乱撞,觉得这人很可靠,又关心照顾自己,心中那份感觉也开始萌动。两个月之后,便在县郊的一片白杨林边以天为媒,以地作证,拜了天地,成了婚。 两人在那里买了一块地,盖了房子,种些粮食蔬菜,养点鸡鸭禽兽,两人也回了趟曾祖母的老家,卖了地产,挖了埋的一罐金子。那日子还过得滋润。后来育了三儿一女,家中日子不好过了,曾祖父拿出剩下的钱,组建了新的马帮,也算是半个镖局了。购了几支洋枪,还有大点的马车。因为那时的中原太乱了,鬼子四处横行,惨无人道,曾祖父只能在川甘陕一带跑跑生意,配着枪,一般的蟊贼倒也不敢惹事,政府那边打点一下,生意越做越大。 有一次接了一桩到天水城的生意,因为比较重要,曾祖父就随车队前去。穿过荆山的时候,正是晚秋的落日时分,在那些飘忽不定的枯草的剪影下,曾祖父思绪万千,过往的种种在他的脑海中浮现。这不就是按着那个老乞丐说的在进行吗?这里就是当年的黄老大遇害的地方,那些坟冢已经不见了,可他似乎还看见老乞丐坐在那块石头上冲他傻笑。那块狐皮给老二做了件大衣,去年风寒,很多人都染了风寒,就他一人健康着。此后那勺子我曾祖父也不敢怠慢了,没有再给幺女吃饭,用红布包了起来,压在箱子底下,准备传下去。而后来的一系列事情,让曾祖父对命运这个东西有了进一步了解,同时他的生命也走到了尽头。 第四章 倒霉的祖父 民国二十年,我祖父也八岁了。那年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话说小县城里出了一伙盗墓贼,把城外的古墓啊翻了个遍。可是政府呢却不闻不问,那年头嘛,只要有大洋当先,啥事儿都得靠边。城里的文化人都愤愤不平,曾祖父也有所耳闻,只是觉得这是对先人的不敬,而后来这事发生在了祖父身上,这才让曾祖父是大为震惊。 那年夏天,祖父和几个小玩伴在白杨林里玩捉迷藏,我祖父人有点笨老是被揪出来。这次他鼓足了劲,一口气跑到了林子后面的小丘后面,那里有一个洞,祖父就躲了进去。当时祖父还挺兴奋的,认为这次绝对不会被逮了,可是等了半天还是没有人来,祖父也热得不行,靠着泥堆就睡着了。这一睡就是一下午,醒来时太阳都快落坡了。祖父看着这茂密的林子的阴影,那些大人们讲过的故事就在祖父的脑袋里晃过去晃过来,吓得他两腿直得瑟。他随手捡了一根棍子紧紧握在手里,仿佛会有人与他拼个你死我活一样。就这样祖父漫无目的地在白杨林里走着,其实他已经走反了方向,天也越来越黑了,曾祖父忍不住害怕,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这时候天空飞来一只彩色的大鸟,翅膀张开好大好大,就这样停在了枝头望着祖父,祖父还是不住的哭,完全忽略了这支大鸟的存在。就在曾祖父快要哭累了的时候,这只大鸟忽然一下子俯冲了下来,祖父突然看见那东西居然是个人头鸟面,长着一双人的手!而大鸟也一下子把祖父手里的棍子给抢走了,拍了拍翅膀,扬长而去。这把祖父直接给吓懵了,站在那里,不知所措。直到后来曾祖父带人打着火把过来找人的时候,还看见祖父呆在那里。 祖父是找到了,曾祖父心里也落了个踏实。第二天因为有生意要谈,曾祖父特地去了趟县城。可是还没进城呢就听见有人在城门口议论纷纷了。 “这不是县长吗?怎么死得这么惨?” “哎哟,你可别多嘴了,旁边挂着的这几位可都是和阎王做生意的。” “是么?难不成.....报应?” “嘿,这可就难说了,听麻四说啊,昨晚可是一只大妖怪把他们给弄来的。” “妖怪?你怕是在开玩笑哦!” “没得哪个在扯谎,是一个鸟面人身的家伙.......嘘,说不定就在这附近呢?” “你怕啥子安?咱们又不像他们做见不得人的事。” “哎呀,这个东西嘛,小心为好,小心为好啊。” 看着城门上挂着的几具尸体,听着人们的议论,曾祖父眉头越来越紧,这不就是昨天二娃说的那个怪物吗?这东西害人呢,要是盯上我家了可咋整?回去必须得让二娃说清楚,最近都干了些啥破事,唉!这个不省心的娃啊!曾祖父挤过人群,进到城门里,这时他瞳孔一缩,一个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他面前,十年了,这人的容颜一点没变,头发还是那么乱,衣服还是那么烂,可那双眼睛,却闪烁着一种令人敬畏的光芒!老乞丐!他怎么会在这里?难道他把这城门上的几个人给......曾祖父把几件事联系在一起,倒吸了一口冷气,老乞丐不就是一个妖怪吗?怪不得他能知道我会发生什么,这这这,这太让人惊讶了。曾祖父的腿开始发软了,想转身跑却一点力气也没有,只能看着老乞丐走了过来,冷汗哗啦哗啦的打湿了背心。 “小伙子,咱们又见面啦!” 曾祖父勉强的挤出一个微笑,想着下一步该怎么办。 “你不用想着怎么对付我,你也猜对了,城门上的是我干的,谁叫他们动了日光神杖的主意,我不先送他们一步,落到大统驺吾手里,更惨啊!”老乞丐背着手,一幅极其无奈的样子。 “你别害怕,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我跟你曾孙可是大缘啊!那天在树林里是我抢走的,我本体就是那样,你也别想太多,我可不是你想的什么妖怪。”老乞丐背着手转了转,“唉,保重啊!几十年后再见吧!” 曾祖父完全没有回过神来,这时马帮的伙计跑了过来, “哎,头儿,到处找你呢,没想到你在这儿啊。快去行里吧,客人等了好久了!” “哦,哦,哦,那,那咱赶紧的,赶紧的。”曾祖父挽起袖子蹭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随着小伙计消失在了人群中。 此刻在城外的一个废弃的庙里,正有一帮人在那里吵着什么。 “蓐收,你竟敢擅自插手大统的事!”这是一个穿着笔挺的中山装的年轻人。 “哼,你子午想做什么我还不知道,别以为你傍着驺吾就有什么了不起,部落中的大事还需要我们卫部四神说了算。”说话的是老乞丐,杵着那根抢来的棍子。 “子午,今天驺吾不在,我也说句实在话,你做得有点过分了。”开口的也是一个乞丐,比老乞丐还有老一点,穿的破的简直像贴上去的一样。 “别废话,蓐收,还他娘的卫部四神呢,几千年了,就你一个老头子了,句芒和禺疆都被封印了,现在还不知道是死是活,你认为还存在什么卫部四神吗?哈哈,还有,昌黎,我敬重你在部落里资历老才跟你好好说话,别给脸不要脸!”说完,那个年轻人一转身就消失不见了。 “哎,蓐收,子午这小子咱们怕是对他力不从心了。” “大巫,这次确实是我不对,可是蚩尤那边这几百年都没有音信了,他们到底寻到了四凶没有,如果寻到了,那驺吾肯定会屠城来抵抗的!”老乞丐越说越激动,整个青筋一览无余。 “要是能拿到昆仑之印就好了!” “等等吧,快了,伏羲再世就在这个机缘里了。” 我曾祖父办完事从城里回来天已经黑了,借着月光还依稀可以看到家里的炊烟缕缕升起,走进院子里面,曾祖父突然闻到一股血腥味儿。 “桂香?桂香,饭都做好了吗?” 没人回答。 “桂香,孩子们都去哪儿了啊,你怎么不看着点。” 还是没人回答。 “嘿,今天怪了,这几娘母.....”曾祖父一边说一边推开了大堂的门进去,月光也跟着泄了进来,可是这场面却让曾祖父吓得连连后退,一不小心碰到门槛,倒栽了下去。 里面的场景是什么,后来曾祖父回忆到那个场面依旧很激动。他进去的时候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儿扑面而来,随后借着如洗的月光,他看见了里面支离破碎的尸体,墙上,桌子上,到处是血。更让他后怕的是,他仅仅八岁的儿子,也就是我祖父,拿着一把砍柴的刀呆呆的立在桌子后面,衣服上还在滴血,嘴里不断的念叨着曾祖父听不懂的话。 我曾祖父还没爬起来的时候,后面突然“额———”的一声,嘭,我曾祖母也倒在了地上。 “桂香,桂香,你醒醒,这是咋回事嘛,咋回事嘛!”曾祖父转身过去,使劲摇着昏迷的曾祖母,这种惊愕无助的场面,让曾祖父也是手足无措了,眼泪哗的就留了出来。 曾祖父回头望了一眼我祖父,还是呆在那里,目光呆滞,脸上却有一种诡异的微笑。曾祖父不敢多看,小心翼翼的把门锁上,再把曾祖母抱到柴房里,掐了人中,曾祖母才醒了过来。 “当家的,出事了出事了!”曾祖母扑在曾祖父怀里,一个劲的哭。 “桂香,到底发生了什么啊!我去了趟县城咋就这样了?老大老三还有幺妹呢?” 曾祖母抹了抹眼泪,“他们都在地窖里呢,就是今天天快黑的时候,突然一伙人来敲门,他们一群大汉,五大三粗的,带着很多工具,说是要来投宿。我一个妇道人家在家,就没敢让他们进来,看他们的家伙,很像是盗墓贼。可是他们强行闯了进来,在大厅里谈论了起来。他们叫我去做饭,我就把孩子们藏在了地窖里,可不知道老二什么时候跑了出来,径直去了大堂,然后我就听到一片惨叫声,我也不敢出来.......”说完曾祖母又哭起来了。 “好了桂香,哭解决不了问题,现在得打紧的想办法,这么多条人命啊,咱们可是脱不了干系,而且这老二,唉!也不知道啥情况啊!”曾祖父拍了拍大腿,极其无奈。 这时曾祖母一下子蹭了起来,也不哭了,“当家的,要不,要不咱们今晚就逃吧?” 第五章 逃难蜀地 曾祖父愣了一下,似乎一切还来的太突然,自己是一个马帮的头头啊,家里有着三儿一女,还有个贤惠的妻子,今天刚谈了一个生意,城东头的药店还有几批货没送到啊,要走吗?这些是好不容易才挣到的啊!正当曾祖父还在犹豫的时候,曾祖母突然插了一句,“呃,对了,今天上午有个老乞丐跑到门口要钱,我给了一个银元,他显得很不开心,说了一句,速速离去,就走了。”老乞丐!又是老乞丐!对了,十年前他不是说我回去蜀地吗?这回怕是应了!哎!天意啊,天意啊!曾祖父想完后马上一起身,“收拾细软,咱们走。”“咱们能去哪里啊?” “去四川!” 曾祖父再次回到大堂里,祖父还在那里,只不过已经昏倒了。曾祖父把祖父抱了起来,放到了屋前的石磨上,又回去了房间里。自己曾祖母也把孩子们领了出来,带到了院子外面等着曾祖父。 “娘,今天下午的那伙强盗走了吗?”幺女望着我曾祖母,一脸的迷惑。 “走了走了,咱们也得走了。”曾祖母一直往院子里看,曾祖父却迟迟没有出来。 “老大,你看着弟弟妹妹,我去把马车赶出来。”曾祖母觉得这事儿等快一点,待会儿能多走一段路。 半柱香后,曾祖母把马车也赶了出来,曾祖父也等在那里了, “当家的,怎么那么久?” “别说那么多了,我去给你们拿了些吃的,怕你们给饿着了。”曾祖父一把接过缰绳,把马儿拉了过来。“快把老二抱上车,咱们马上就走。” “哎,好!” 一家人匆匆忙忙的驾着马车,乘着夜色往南边前进了,这时曾祖父回头看了一眼这个生活了十年的地方,一声感慨油然而生,“这就是命啊!” 一年后,曾祖父在川北的一个小山村安定了下来,这也就是后来我父亲以及我出生的地方大石沟。这里风景还不错,山清水秀的,倒也是符合我曾祖父的选择。然而在那个小县城郊白杨林旁的房子,却成了当地人晚饭过后的谈资:那是一个凶宅。听说后来政府去调查的人都有去无回,那片林子也成了一个谜。马帮的伙计们伤心不已,平白无故的死了老大,马帮也被政府给抢了。从此付贵便成了当地的一个悲剧形象,当然,这些都是我曾祖父所不知道的。 这里的人文化普遍不是太高,与外界的联系少。战火也没有烧到这里来,生活挺平静的。曾祖父花钱请当地人来盖了一座房子,唯一让村里人惊讶的,这个外地人竟然能像村里的地主一样盖起瓦房,那可是不得了啊。于是纷纷向曾祖父表示了猜忌和怀疑。有说他是北方来的响马寇贼,有说他是躲难来的富商。曾祖父也不在意这些言论,买了些地产。低价租给村里的农民,收点租金。自己也种些粮食蔬菜,当起了土地主。 时间就像开水,越多就越是把记忆冲的越淡。村里人关于这个外地人的猜忌早已烟消云散了,只觉得他是个好人吧,村里谁有困难都出一把力,人也健谈,和村里的人都能打成一片。村里的地主也觉得这个人没啥野心,就是来过日子的,也没有怎么为难他。而我曾祖父也渐渐忘记了自己的过往,老乞丐,小翠,预言,都在生活的风平浪静之下,沉到了最深处。 一转眼就到了民国二十八年,此时的祖父已经十六岁了。乡里来了征兵的,说是来补充兵源,倒霉的祖父一出门就撞上了。这可把曾祖父急坏了,当兵倒是没啥问题,大不了当炮灰罢了,自己也还有两个儿子,养老不成问题。可关键是,要是查户口把那档子事给扯出来了可咋整?思前想后,曾祖父拿了为数不多的大洋,风风火火的赶往村口。因为川内的人住的比较分散,路又不好走,曾祖父摔了好几个筋斗,弄了一身的泥巴。追到征兵队时,连带路的村长都差点没认出来。 “长官,长官,等一等,等一等。”曾祖父满脸的笑容,就像一朵快要开烂的花。 “有什么事吗?村长,你认识他吗?”那位军官显得挺不耐烦的,他还想天黑前赶到前面的村里征兵歇息呢。 “额,长官,这好像是付贵。”村长上前一步,端详了一下,回头给那位长官回话后又问我曾祖父“老关,你来做什么?怎么搞成这样子?” “哎呀,别提了,我找长官有事。”曾祖父推开了村长,一眼就瞟到了队伍里的祖父,然后径直向长官走去。 “呵呵,长官,您辛苦了辛苦了。”一边说,曾祖父一边把那把大洋往军官手里塞。 “你是哪个的父亲?”那军官倒也不含糊,直接开门见山。 祖父“蹭”的一下举起手来,“长官,是我,是我,那是我爹。” “你走吧!”那位军官头一甩,趁机把大洋揣进了兜里。 “长官英明,长官英明。”说完曾祖父拉着祖父跌跌撞撞地离开了。 可能是那些士兵也习惯了,什么都没有说,转身继续赶路。 可村长却不干了,“长官,为啥?”军官没有说话,摇了摇兜里的大洋,哗啦哗啦的,然后旁边的一位副官开口了“你给的那点,我们去买一个人还得倒贴钱。你儿子还是乖乖的去当兵吧!”说完大家又赶路了,留下村长在那里咬牙切齿。 而我曾祖父之所以敢把所有的大洋都拿出来,是因为那年就是因为家里没给够,我曾祖父的大哥才让军阀抓去当炮灰了。而现在,是保全一家人的性命,权衡之下,曾祖父也义无反顾的做出了抉择。只是他万万想不到,他的这个举动,让村长以及村长的后代们和我们老关家结下了大大的梁子。回到家里,曾祖父把门拉紧,坐在堂屋里喘着粗气。 “你说你,倒霉孩子,早上我不是给你说了吗?叫你不要乱跑,不要乱跑,你不听,你看吧,咱家快被你小子折腾空了!”曾祖母也走了过来,指着祖父的鼻子大骂。 “别嚷嚷了,快去看看你妹妹吧,把药喂了啊。”曾祖父一挥手,祖父就溜开了。 “当家的,你......” “就当破财免灾吧!他也只是想去看看老刘家的女儿。” “老刘家的女儿?你拿我开涮吧当家的?” “老刘头告诉我的,咱们也趁机把老二的事给结了吧!” “那敢情好啊,我明天就去老刘头家。” “你别忘了提几块腊肉啊,鸡蛋也捎几个。” “要你说,这事儿我在行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堂屋里一阵笑声不断,洋溢着喜悦之情。 事情倒也发展的蛮快,老刘头家欢喜得很,有个富裕的亲家最好不过了。几个月后我祖父就把老刘家的女儿娶进了门,也就是我祖母。婚事挺热闹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可是村里就村长一家人闭户不出,置若罔闻。后来我爹出生后的第二年,我曾祖父曾祖母就相继瘫痪了,郎中说是感染了什么风寒,没得治。从那以后,我祖父就把整个家支持了起来,打发了幺妹,大哥入赘去了别的村子。就剩三爷和我祖父生活在大石沟了。三爷是做了一辈子的光棍,无论祖父怎么劝,他都无动于衷,村长家的人老是冷嘲热讽,说我们家出了怪人。那时的抗日战争也是打的火热,当然,这也是听外面回来的人说的。只是因为我曾祖父立下了规矩,三十年内不准出村,我祖父不懂,他一直都不知道那件事。我爹也不懂,时间上,距离上,都太遥远了。 第六章 平凡的孩子 抗日战争胜利了,解放战争也打了,中华人民共和国也建立了。一转眼就到了六一年,我爹也二十岁了,娶了媳妇儿,怀上了我。用我爹的话说,我真是投错了胎,赶上家里最穷困的时候。那几年的收成不好,家里揭不开锅。我爹急啊,孩子快要生了,可我娘瘦得皮包骨,挺着大肚子,一站起来就犯晕。我爹每天晚上就跑到大石沟外面的清水河里去捞鱼,每天晚上总能弄回一两条给我娘补补身子。可是后来河里能吃的都被大家给弄光了,我爹又去找山里的野味,有一次被蛇咬了,脚肿的跟棒槌一样,我娘就死活不让我爹出去了。清明的那天,我娘隐隐感到要生了,就想让我爹给送去乡里的卫生院,可是恰恰那时村长的孙子,还是我们的村长,我也管他叫叔,他们在那边炸山取石,把路给封了。这可把我爹给急坏了,赶紧到隔壁村儿去请了稳婆,马不停蹄的赶往家里。可到的时候,在坡底下就听见了我哇哇的哭声了。我爹高兴的啊,跑得连鞋都丢了一只,留下稳婆在后面直叫等一等。稳婆进屋把事情给处理完了,就把我抱了出来,“嘿,付大汉,你可有福啊,一个大胖小子,估摸着六斤多哦!”“嘿嘿嘿,做我儿子,是他的福气呢。”我爹一边说一边把捏的被汗水打湿的红包塞给了稳婆,稳婆提醒了几句就笑嘻嘻的离开了。高兴劲儿过了,我父亲又犯愁了,孩子他娘没奶水,这孩子咋办呢? 到了晚上,我爹和三爷去后山(祖父祖母和曾祖母曾祖父住在一块的)给曾祖母曾祖父送饭(其实也就是一点苞谷面加点蒿草,在那时算不错了),他们听说母子平安了,也笑得合不拢嘴。曾祖母曾祖父掰了一半饼子,说给我娘留着,她辛苦啦。正当我爹要走的时候,曾祖父突然叫住了他,“海儿,你把这个带下去,如果长秋(曾祖父给我起的名字)到时候有啥问题,把这个放他嘴里含着。”说完递了一坨红布过去。“这是......?”“别磨叽,叫你做你就去做,快去吧。” 说到也是快,三年一晃就过去了,我在村子里倒还是挺受大家的欢迎的,在那个困难的年代,我走哪里去都能弄到点吃的,关键是嘴巴甜,讨人喜欢。唯一一个例外就是村长家,娘多次提醒我,别去他家闹腾,要不然吃不了兜着走。因为就是在我出生那几天,娘没奶水,老爹趁半夜跑到镇上的供销社去找我二舅,他在里面干事,管着钥匙,知道了我们家的困难,给我爹出了这个主意。主要是很少人有买奶粉的票,我爹也给了二舅点好处,拿了几包回来。说来也怪,鸡打鸣的时候,老爹在路边碰到一个老乞丐,胡子老长了,雪白雪白的,硬是拉我爸下来摆龙门阵,我爹那个心急啊,不早点赶回去被村长发现了那就麻烦了!别开了笑嘻嘻的老乞丐,老爹匆匆赶了回去,刚刚到村头的时候,老村长已经坐在那里了。 “哼,可算逮到你了!”老村长点燃烟枪,吧嗒吧嗒的抽着。 “呵呵,老村长,你看,我这也是.....” “那笔账我可给你老关家一直记着!一条人命!” “这也怪不着我们啊,你也知道那个年代.....”老爹也觉得过意不去,毕竟老付家有过在先啊。 “啥也不说了,你叫你爷爷听着,就是他哪天死了我们都不会来看一眼!”说完村长拍拍屁股就走了,还吐了口唾沫。 “你!”爹捏紧了拳头,可现在多事之秋,爹也只能忍气吞声,埋头走回去了。 多亏了那些奶粉我才艰难地活过来了。三岁过生日好不容易可以吃个鸡蛋了,听说曾祖父越来越虚弱,那天我也不知咋的,突然想去后山看看曾祖父,曾祖母在去年夏天过世了。他很是伤心,忧郁了很长一段时间,去看他都是目光呆滞的,人憔悴的很。今天我想把鸡蛋带上,给他补补身子。 到了后山还没进门就听见三爷的声音了,作为一个小屁孩的我,那时候还笑三爷不去找媳妇儿,都成老光棍儿了。一直都是他在后山照顾着曾祖父和曾祖母,尤其是当曾祖母过世后,他话更少了,每次陪爹来都看着他默默地坐在一旁。这次我还纳闷儿了,怎么今天三爷话这么多,叽里呱啦的? 推门进去后,我看见曾祖父躺在床上,身体不住地哆嗦。嘴里念叨着什么“天水啊马帮啊”之类的,我是不懂的,好奇的看着一旁的三爷,他咽了口口水,抬起头来,眼神怪怪的,有点空洞洞的感觉,他就盯了我好一会儿又把头埋下去了。我赶紧把鸡蛋剥了,送到曾祖父嘴边,可是他好像连嘴都不利索了,口水顺着嘴角流到了衣领上,我看着他这个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就那么瞪大了眼,似乎有话要说但又说不出来,喉咙里发出一声声“嚄啊”的声音。我捏着他的手,眼泪哗的就流了出来,三爷起身把曾祖父的口水擦干净了,然后把我拉开了。 “让你太爷睡会儿。” 我抹了抹眼睛,转身跑了出去。 其实我应该知道,在三爷看我的那一瞬间我就该看出什么来的。后来遇到的那些同样的人我才幡然醒悟,恨自己当年太年轻了连这么简单的咒都看不出来。 回家后本来想给爹说一声曾祖父的情况的,可娘出去干活了,爹和祖父不知道去了哪里。我觉得好累,还没走进里屋就趴在门槛上睡着了,迷迷糊糊中我一直听见一个声音:安息吧,安息吧,安息吧......那是一个成年女人的声音,很温柔,就像母亲哄我睡觉一样,我感觉那声音太具有诱惑力了,好像自己吃了蜂蜜,全身都是甜的,我只想睡觉,什么都不想去管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对那种感觉已经完全适应了。我觉得自己越来越轻,仿佛跳一下就可以蹦很高,但又有根绳子拉扯着我,我看不见绳子在哪里,但我感觉得到,它快断了,马上就可以自由了啊。 突然,一个东西往我嘴巴里一塞,嘴里一股苦涩味儿传来,比老郎中开的草药还苦,我急忙咳嗽着,嘴里含着东西又咳不出来。而那种苦涩慢慢地又转成了一种刺痛,仿佛在全身扎着我一样,我开始翻来覆去地挣扎,身边的景象开始慢慢融化,越来越重了,嘭,我感觉自己被摔到了地上,但是却没有疼痛感,也许是身上地刺痛已经让我麻木了吧,我胃部突然一抽搐,哇得呕了一声,没有东西,只有少许的苦水流了出来,这倒让我清醒了许多。此刻恢复了点意识的我觉着嘴里含着什么不舒服,拼命地呜呜呜地叫着,嘴里的东西马上被人拿走了。我使劲睁开了眼,旁边站着头发乱糟糟的一脸泪水的娘,然后我脑袋一昏,又睡了过去,这次是真正睡了过去。 醒来已经在镇上的医院了,旁边只有我堂姐一个人。我问她我爹娘去哪里了,她不说话,又想了想,低下头去吐出几个字,老尕(ga,四川农村表示外房嫡系对太祖的称呼)走了。她说这话很平静,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我记得那时我愣了一下就哇哇得哭了,我并不知道死是什么,只听大人讲,再也见不到死了的人了,他们去了很远的地方。虽然没和曾祖父相处太久,但爹和祖父都给我讲了他的好多故事,这都是曾祖母给他们小时候讲过的,我自打生下来就开始听这些故事了。一听到再也见不到他了,我心里空落落的,对于一个三四岁的小屁孩来说,除了哭,再无其他情感的宣泄了。 后来我长大点后,听村里人断断续续地谈话,我对自己的那次生病也慢慢了解了起来。那次生病倒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反正我先睡了个一天一夜,怎么叫都叫不醒。然后就开始发高烧,嘴里开始胡言乱语了。请了村里和隔壁村儿的赤脚医生来都没辙,他们也是看了个稀奇就摇头走了。我不知道当时具体情况怎么样了,听祖父说我高烧过后我脸上开始迅速长白毛,然后皱纹一层一层的。看着一个三四岁的孩子变成这样,这可把我爹娘给吓坏了,这可是犯邪乎了啊!爹读书少,立即想到去找神棍,可是刚跑到村口就碰见一个外地的算命的。爹就瞅了一眼,还没来得及惊呼那人就递来一张纸条,上面潦草地画了把勺子,我爹一拍脑门子,转身就开始往家里跑,又想到什么,一回头,那算命的已经不见了!爹心里拔凉拔凉的,顾不得多想,匆匆回去翻箱倒柜地找出了曾祖父给的那个物什,使劲塞到我嘴里。。。。。。然后就是后面的了。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爹只说是曾祖父给的,然后就是我生病的那一段时间爹他们把曾祖父埋了,就在后山。去准备后事的时候三爷不知所踪,找了很久也没找到。然后在办丧宴的时候,全村都来了,就差村长一家,我爹不理会,也不想理会了。 就这样,在大石沟,我度过了平凡而平安的十一年。后来发生的一系列事,倒是从此让我的生活彻彻底底变了样。 第七章 考古队 天还没亮,村口的大黄狗就汪汪汪的叫起来了。随后伴随着一阵发动机的轰鸣声,人们陆陆续续赶到了村口。因为是深秋了,所以外面蒙了浅浅的一层霜,轻轻哈一口气就是一阵白雾。人们摩擦着双手捧着各式各样的碗来看热闹——都在吃早饭了。我站住土坡上看着下面熙熙攘攘的村民们,站在中间的是一群陌生人,有年轻的,有老的,旁边是村长。他们好像在讨论着什么。因为隔不太远,我能听见那些人在讲什么,令我惊奇的是这一群人说话都带着一股浓厚的陕西味儿,跟曾祖父一模一样 !这可不的了,对于这个最远只去过县城的我可是天大的事,我赶紧起身跑了回去。 还没跑到家里就看见祖父拿着棍子气冲冲地过来,那阵势像是要把我吃了。 “你个小东西,又给我跑去看热闹了是吧?看我不给你剥层皮下来!” “老爷,那边有说陕西话的啊!” 我一边说一边开跑,我却没注意到祖父却愣了下,转身回去了。 跑出一里地左右,我发现村口的那几个陌生人聚集在了入山的一个坝子前。旁边停了两辆越野汽车,跟我在电影里看到的一模一样,许多小孩围在那里看稀奇,叽叽喳喳的。这次靠近了看把他们看清楚了,一个老头子,估摸着大概六十好几了,头发和那一撮小胡子花白花白的,那两道眉毛也是高高扬起,整个人气宇非凡。我看那个老人他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抬头一直望着老林子方向。他身边有两个高大壮的人,也是穿着笔挺的中山装,不停地东张西望。而另一边的人看着都是些文化人,就和学校那些领导一样,戴着个眼镜,梳着分分头。他们和那个老人没什么多的话说,除了偶尔交流一下情况,基本上都在收拾整理他们的器材。 “哎,老王,那三个也是省里下来的人?” “应该是,听院长说,他们拿着地图呢。况且,没有他们,咱们现在说不定还在牛棚里。”一个拿着笔记录的老头随口答道。 “倒也是,不过真是怪了,我们搞了那么多年研究,也没发现这里会有什么有价值的古墓啊。” “不不不”那人摆摆手,“不是古墓,你看这次的器材,应该是去……”这边人话还未说完,那两个大个子就靠了过来,指着老王:“不该问的不要问,不该说的也不要说!”那人睁圆了眼睛,死死瞪着这两个人。 我当时站的远,并不知道他们说的什么,只是觉得那个大个子好厉害啊,直接让那两个人吭都没吭一声就乖乖干活了。后来我越看越不对劲,那个人的背后好像趴着一个动物,不过我好像也不认识那东西,总之毛茸茸的,还有很长的爪子。但是再仔细一看,有没有了,可能看花了吧我想。 突然那个穿中山装的老头侧过身来,两只铜铃般的眼睛一下子盯着我,我全身一震,仿佛一股电流从我的脑袋一直蹿到我的脚趾头,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在喷张,我觉得自己不由自主地在颤抖,这感觉就和三岁时的那场大病没什么两样,只是我感到我的上颚有一股力量喷薄而出,将我的整个身体紧紧锁在那里。而脚底下的大地似乎沸腾了一样在不停地涌动,我感到了一种强烈的压迫感从四面八方袭来,感觉整个人越来越烫越来越烫。那个人在我们对视的那一刹那皱了一下眉头,在我恢复意识过来时,他已经转身过去和那个大个子吩咐事情去了。 我赶紧躲在了一块石头后面,那种感觉是不敢去经历第二次的。仿佛就是一种天生的碰撞,而我觉得自己好轻好轻,感觉一撞就飞了出去。我只能找个坚固点的东西去给自己心里增加点分量,让自己心里感觉踏实点。现在想起来,还真是冥冥之中的本能反应啊! 这一吓,让我自然不敢在这里多待了。回到家后,心里还是有点发虚的。杨二娃说来找我去安耗子(就是制作机关来捉田鼠的),我说身体不舒服就把他给打发走了。那货走的时候还纳闷:平时跳地跟个猴子似的,比谁都积极,今天还不舒服,怪球得很!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我心里还咚咚咚地跳,翻来覆去一晚上没睡得踏实,一直在回想白天的事,总觉得在他看我的那一瞬间,有很多碎片般的东西在我脑袋里打转,可我除了那种刺激的颤动,再无其他可回味的了。 第二天是周一,上课的日子,刚上初一的我极不情愿地背上书包出门了,因为学校在别的村子里,得从村口翻过北边的那座小山过去,大概一个多小时的脚程。今天路过村口的同时,我看见村长在那里张贴什么告示。本来我以为又是什么宣扬什么阶级啊什么斗争的,可是虽然字不多识几个,但那两个大大的“考古”二字却是让我觉得挺新鲜的。 “村长,考古是啥意思啊?”我靠了过去, “嘿,小子,说你不好好学习你还不信,考古都不知道,懒得跟你解释,上你的学去吧!”村长不耐烦地把我推开了。 “切,谁稀罕你讲,不就是昨儿来的那几个人嘛”我撇了撇嘴,准备走了。 “看不出来啊,小子,这你也知道,我告诉你吧,这可是省里来的专家,说是咱们这边有个什么什么,要过来实地考察一下,那家伙,光看那车就知道是当大官的。县里边呢挺重视的,叫我贴个告示,让大家好好配合他们。”村长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好像一个村子都是他的天下。 我没管村长,背着书包就跑去学校了。话说七几年的学校也不能称作学校。到学校就是批斗学生罢课,批斗臭老九。我不太关心这些问题,他们一有活动,我就和几个同学躲得远远的,去抓蝉啊,掏鸟蛋之类的,并没太在意。今天也是点儿背,在半路上遇到学生中的一个头头,他爹是梧桐村的村委书记,那边闹得比较凶,可是离大石沟比较远,这种风气对于我们大石沟的大字不识几个的农民来说,影响不大。那个头头大概受他爹的影响比较大,一上来就问我: “喂,小子,听说你们村来了批 臭 老 九 ?”他特意把后面的三个字重读了,用一种轻蔑的语气问我。 “我不知道。”拉紧书包,我加快了脚步,不想搭理他。 “你小子给我站住,告诉你,要是那帮臭老九不赶快离开,别怪我们翻脸!”气焰嚣张的他简直是无法无天了,我不能理解为何他们能这样尾巴都翘上天了,就是几个学生能把一个学校折腾成这样。 我没回话,往着学校的方向继续前进了。 除了村长时不时地宣读一下上头的文件,村子又平静地度过了几天。又到周末了,可以不用去学校了,我起了个早,准备找小伙伴玩去,刚走到村口,又看到了那天的几个人,他们身边还有我们学校的那个头头,带着一伙人堵住了考古队的去路。我们村长在一旁苦口婆心地劝着。 “小吴啊,他们真的不是反革命啊,他们是省里派下来的工作人员!” “是不是反革命拉回去审了再说,我管你省里的还是县里,来我的地盘上,就得按我们的规矩办。老村长,你特么别废话多,要不是我爹拦着我,你们大石沟能不被审查?今天我要是不来,这几个臭老九就要跑了,你负的起责任吗?”吴纪把考古队的一个物件拿起来,重重往地上一摔,然后使劲蹬了几脚。 “你”考古队的老王用手指着吴纪,想骂他几句,但是想了想自己的处境,又把手放下了。 “哼,几个小小地臭老九我还收拾不了?同志们,把这些人都给我绑了,带回学校审问!”一声令下,所有堵路的学生一哄而上,第一个遭殃的就是老王。我看着怪可怜的,都一把年纪的人了,还要遭这种罪,眼镜被扯下来扔在一边,头发上沾着些灰,身上的外衣被扒下来让吴纪穿着,一身都是狼狈相。 “你们会为此付出代价的,历史和人民会审判你们的!”老王咬牙切齿道。 “哈哈哈哈,真是好笑,你才是真的要被审判了,还有,教历史的臭老九已经真的成为历史了!”哈哈哈,那些学生一同笑起来。我真的是在是看不下去了,我多想大声的喊出来:住手!放了他们!但是我又看看自己,这么弱小,拿什么去和他们拼? 正当我踌躇的时候,一个嘶哑的声音从那边传来:住手。可是那群红学兵还沉浸在欢乐的海洋中没有听见。我循声望去,那个中山装的老头平静地看着这一切,旁边的两个大个子也很平静地看着。忽然,老头一个轻微地点头,一人走了过去,站在吴纪面前。 “你特么……”吴纪话还没有说完,那人手一挥,直接拍往吴纪的天灵盖。这一拍不得了,其它的红学兵赶紧跑过来团团围住。吴纪倒在地上,两眼呆呆地望着天空,他的手下去摇他完全没有动静,伸手一探,气若游丝,又伸手去扶他,才发现他的手脚就像面条做的一样,软绵绵的。扶他的人脸色一青,连滚带爬的离开时还喊着:杀人啦、杀人啦!红学兵们一听头头出事了,赶紧四散离去了。村民们也看出事了纷纷离开了。我也看势头不对,赶紧藏在草垛后面观察着。 人群散去,村长赶紧上去,把那些学者的绳索解开了。过了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地上还躺着个人。 “这位首长,这个人怎么办?” “拉去剁碎了喂狗。”一位大个子毫不犹豫回答。 “啊?!”村长的下巴都快掉到地上去了。 那位老者开口了,还是那种嘶哑沧桑的感觉:“还有救,通知卫生院吧。”说完就转身往深山里走了。另一位大个子接着说说:“按照计划进行,今天是最后一天了,马上把设备收拾好,进山。” 第八章 两个怪老头 不一会儿,这伙人收拾好了东西,陆陆续续沿着后山进去了。躲在后面的我也疏了口气。我继续找了几个哥们背着背篼去后山老林子外边里收耗子。转了一圈没什么大的发现,平常一般都有个10个8个的肥田鼠,况且这还是深秋了,应该安到更多的才对啊。嘟哝了好一会儿,肚子也饿了。我们就在清水河旁的一块大石头旁生了火,把田鼠剥了烤来吃,顺便采点野果,拣点干柴回家。 大家也算玩得尽兴,一不小心就到傍晚了。这秋也是,夜来得早,估摸着下午六点就有点黑了,大家脚步匆匆往回赶,我还在盘算着如何跟娘交代没给牛割草的事。这时候,老林子深处,就是清水河往上走的地方一片火光冲天,整个天都亮了半边。我倒是看见过野火,一般都在三伏天啊那些时候,没见过这深秋还有这么大的火,而且是一下子的火焰蹿了起来,那震撼,让我和小伙伴们都惊呆了。我们赶紧顺着山坡往上,在坳口上看的清楚多了。那估摸着是老林子深处了,除了猎户,一般人都不敢进去;再者,听老一辈的人说里边邪乎,根据最初迁到这里的人留下的祖训,清水河以北的那片老林子是不准后代进入的。就是我们这群调皮蛋也不敢贸然进去安耗子掏鸟蛋的。所以这起火了还不是因为山火的原因,纳闷就纳闷在,谁能进去老林子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来不及多想,我和小伙伴们就匆匆往村子的方向赶了。 我记得那天晚上村子挺热闹的,大家吃了晚饭都出来看着远处的火光谈论着这件事情。老年人说着林子里面的怪事,有个叫张老九的以前是山里的猎人,他说那时候他们跟着前辈在山里打猎,都得绕过那片地方,怎么说呢?那地方啊,邪乎。说到这里,他压低了声音,整个坝子突然静了下来。我就看见过啊,有个鸟面人身的东西在清水河里漂浮着,还发出嗯嗯嗯的声音。那家伙,翅膀大得很呢!边说他还边比划着,我想到自己今天还在清水河里舀水喝就一阵干呕。后来又有一个人说,当年他因为要给老母亲治病,绕到老林子东边的悬崖上找药材,他隐约听见悬崖下面有悉悉索索的声音,就一探头,你猜我看到了什么?大家正听的入神呢,他这一句简直了!大家催促他赶紧的,别卖关子了。他继续说到:我一探头,看见了一只彩色的大鸟,有人那么高!正在悬崖下面的树枝上休息呢!“说个铲铲,别说了,赶紧回家睡觉去,待会儿那几个小兔崽子又杀回来了,有你们几个老头儿好受的!”这时候村长也过来了。大家立马不说了,夜深了,老林子那边的火也越来越小了。外面也怪冷的,大家就陆陆续续回家了,整个大石沟又安静下来了。 回家后,爹点了油灯,嘱咐我几句别到处乱跑就各自睡觉了。那天晚上我坐了个很奇怪的梦,我梦见自己在清水河里走啊走啊,一直朝着老林子里走,我很害怕,可是脚却不听使唤,一直走啊走。我看到那些猫头鹰都安安静静地站在树枝上,野猫也蹲在地上盯着我,还有那些松花蛇都立了起来,嘶嘶嘶的发出声响。越走我心里越害怕,意识也越来越模糊,我看见前面有个不高的山坡,清水河的水就是从那里渗出来的,嗖的一阵冷风袭来,我一个激灵,醒了。梦让我觉着怪怪的,很真实的感觉,可是被尿憋醒是很不爽的,起身去茅厕尿尿。外面的月光倒是挺明净的,大概已经凌晨3,4点了。我一泡尿还没尿完,隐约看见后山的小路上有光线,很暗,一闪一闪的。我见过,那是电筒的那种昏黄的光线。我揉了揉眼睛,发现不止电筒光,还有三个淡淡的冷光,就像萤火虫一样,那移动速度极快,仿佛是滚下来的一样。其中有一个特别亮,很远看去都把周围渲染了一大片,而且很有光泽,就像我们语文老师手上戴的玉手镯一样。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以为看花了,又揉揉眼睛,还是有。我心里咯噔一下,见鬼了?赶紧跑回屋子里去,窝在被窝里忐忑不安。 此刻,在后山的小路上。 “领主,我感觉着这附近不对劲,是从那个方向来的。”一个人指向村子的方向。 “才发现吗?”那个被称作领主的人轻蔑地一笑。 “不好,有人在窥探我们!”另一个人突然停住了,伸手示意停止前进。 “走吧,这气息太微弱了,这地方出个妖怪也不足为奇,我们要抓紧时间行事。”那个头儿摆了摆手,一声叹息,看起来很疲惫。 “哎,这么多年了,好不容易找到这个地方,没想祝融竟然跟我们玩手段。想想我听沃当年总揽南方七十二部宗教事务,还有祭祀活动,怎么地位也和你不相上下,如今竟要落得亲自动手去拆除结界!” “别多想了,驩兜这么多年隐姓埋名,就是为了把你救出来,你的封印符文差点就被蓐收那小老头儿找到了。根据我们的情报,他已经把昌黎带出来了,他们现在还不知道我们已经有三人了,而我们现在有两件事做,第一,找到四兄弟,还有魑魅、魍魉;第二,找到昆仑之印,直接毁掉,让剩下的三个老东西继续睡觉。现在结界虽然破了,但是并没有把昆仑之印取出来,尽管我知道的确在这里,但是我们现在不能动用那个,否则会惊动重黎的!” “领主说的对!” 驩兜应着。 尽管一晚上没睡好,可我还是精神满满。一听到娘起来做早饭的声音我就一股脑爬了起来,穿好衣服,跑到茅厕边去看看昨晚的后山的小路,令人失望而又安心的是,那种光亮不见了。除了薄薄的一层霜铺满漫山遍野,再无其他了。 吃过早饭,爹说今天大爷过生,他和娘得陪着祖父去吃酒。叫我一个人在家里好好看屋,我心里是不高兴的,有个吃肉的机会又浪费掉了。我答应了“哦”的一声就去旁屋了。 爹娘走后我就更无聊了,蹲在坝子边上发呆。我顺着远处望去,那两辆停在村长家院子里的吉普车开到了路上,地上还有两块白的东西,旁边围了一圈人。我的好奇心驱使我把门掩上,就顺着小路跑了过去。 人已经围了两圈了,我使劲挤了进去,映入眼帘的是两块白布,一看就是那种给尸体盖上的,整整齐齐地摆在地上。还有两个衣衫褴褛的“分分头”背靠着吉普车在那里抽烟,我看见他的手不知是因为冷还是什么原因抖动着。还有一个好像是老王,蹲在那里用手抓着头发,脸上灰蒙蒙的,棉袄有些地方破了,棉花都露出来了,看起来颓废得很。而在离远一点的地方站着那三个神秘的人,其中那个老头儿还是笔挺的中山装,只不过我看也是沾了许多泥土,看起来有些破旧。他和那两个年轻点的在那里张望着,不停地谈论着什么。 正当我纳闷之时,村长急急忙忙地跑过来了。 “唉唉首长真不好意思前天去媳妇儿家看老丈人了你看我这不一接到消息就赶回来了啥子情况哦还整出人命了呢!”村长冷不丁地看到了地上的尸体。”村长好厉害一口气能说这么长一段话。 那个抽烟的抬起了头,一脸茫然的看着村长,又指了指地上的两具尸体。 “村长?呃,那你把这两具尸体找个地方埋了。”那人说得好平静,就像地上摆的不是尸体而只是两块石头。 “仙人板板哎,这又是咋个了?”一口流利的四川话就顺了出来。 “你不用管,县里面我们自有安排。” 说完那人转身去了车的后面拿出一个盒子,还有耳机,跟我在电影里看见的那些间谍的叫做电台的差不多。那人架起了天线,戴着耳机就开始在那里滴滴滴地敲打了。我看这边那三个“怪人”慢慢走了过来了,那老人好像发现了什么,一个猛地回头。说是迟那是快,我被一只大手蒙住嘴巴迅速往后一拖就昏了过去。 我是被滴在脸上的水惊醒的,睁开眼看见的是凹凸不平的石板,上面有些彩色的图案,不过有些受潮都剥落了,我看不懂那些。用力撑起来揉了揉眼,环视四周,只有个老人靠在一块石头边打呼噜。我心里顿时一紧,想起那个“怪老头”还有昨晚看到的奇异景象,死人。我顺手抓起了一块石头,死死盯着那个人。 “你你你,你谁呀?我怎么在这里!? “小子,你可算醒了,这么个小小的药咒你都还得睡三个时辰,你看都大下午了,看来啊,蓐收那老东西还得多费神咯!”那人还是背对着我,一动不动,可那声音却有如洪钟,响亮而清澈,让人听了顿时清醒了许多。 “昌黎,你才是老东西,还在背地里损我!下次找吃的你去得了!”说完一个梳着小辫子的人提了两只野兔走了进来。“当年我没和祝融一同前来,这可真是个好地方啊!” “好个毛线!你看看你看看,这里都漏水了,龙脉走位了!当时也不知道修坚固点!”那人貌似一肚子的不满,拍拍屁股站了起来。 “嘿,你还别不知足了,这比你在唐古拉雪窝子里睡着舒服吧?” “别提那档子破事了,快,把兔子烤了,饿得我啊!”一边说着,那个人就一把抓过兔子,从怀中拿出一把深绿色的小刀状的东西,绕着兔子唰唰唰几下那野兔就皮肉分离了。然后他一抖,里面的内脏就哗啦啦掉了下来,一根树枝从中间插过,然后架到了两个立在地上的树杈上,弄了点松毛,他的手指不知怎么一划一个火苗就跳了出来,然后那堆松毛就燃了起来。然后他把一些柴禾加在里面,就开始烤起来了。 “哎哎,你带没带香料啊?没香料怎么吃啊!”那个披头散发的人凑了过去。 “切,我就不信你小子没带,交出来吧?” “行行行,服了你了,我这里还有最后一点了,你省着点用啊。”他摸出了一包东西扔了过去。 他们两个人完全忽视了我的存在,在那里专心致志的烤兔子了。 我站了起来,指着他们两个:“嘿,两个老头儿,你们谁啊?我怎么会在这里呢?” 那两个人齐刷刷地回头,看着我,大概过了几秒钟,又齐刷刷地回过头去了。两人用一种我听不懂的语言在那里争论着,不停地比划,看起来还很激烈,差点还把兔子弄到地上去了。说实话,他们争论什么我不太感兴趣,看着那烤的流油的兔子我就一个劲儿的吞口水,实在是太饿了,而且那飘过来的香味不同于一般的肉味,闻起来好像那香味能穿过你的整个颅腔,让你无法抗拒。 争论了好一会儿,其中那个梳着小辫子的站了起来,指着我:“小子,你过来。” 我小心翼翼地靠了过去,那人扯了一个兔腿给我,我也不管了,大口大口的嚼了起来。还别说,这兔子肉那叫一个巴适,香料都非常入味,连骨头上都是一股馥郁的香气,肉质嫩且紧,混合着松香的味道,那叫一个享受啊!快吃完了的时候,我看见那两个人愣愣的望着我,其中那个梳着小辫子的老人发话了:“我的个乖乖,以前在部落的时候那么好的吃的你都没胃口,现在跟个猪一样,啧啧,看来岁月不饶人啊!” “咳咳,蓐收,你收着点啊,等他封印破了,你说的啥可都是,嘿嘿。” “切,看这样子,还不知道啥时候能出头呢!我倒想他早点醒来。” “得得得,打住,你不说我还没想起来,蚩尤那天身边的两个,除了听沃,还有一个是不是他们的大将驩兜?” “你是后面来的你不知道,我自打他们进来村子里就蹲守在那里了,花了我好大力气才布置完那个阵法,我引的龙脉之气做本源啊!即使这样,蚩尤都没动手,驩兜直接一个雷劫就给我破了,还害死两个无辜的人,哎!”那个长胡子的老头儿捶了地一下,一脸的懊恼。 我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讲什么,那些名字我都好陌生,而且听起来他们还有点郁闷,看来是遇到麻烦了。 “那个,两位老先生,你们讲完了吗?我可以回去了吗?”我小心翼翼的问着,故意把老头儿改为了老先生,我觉得这两个人很有来头,我一个十多岁的小孩子还是很怕死的。 “回去?回哪里?我们都是流浪汉咯!”那个梳着小辫子的人不知从哪里拿了个皮囊,那种可以装酒的,咕噜咕噜喝了几口,“当然,你是有你自己的一段命运的,那我们自然不能插手,可是......唉,昌黎,你说吧,迟说早说都得说,倒不如一次给他抖个明白。” 那个白胡子的老头儿走了过来,站在我面前,一副正儿八经的样子。“以下我给你说的,都是个大概,首先得说明的是,我不是骗子,以下我说的话句句属实。从我说起吧,我叫昌黎,是中原部落联盟“首席”大巫,旁边这个是卫部四神之一,他叫蓐收。我们在几千年前的一次“事故”中存活了下来,现在寻到了驺吾,子午,可是由于一个人尚未回归,这其中还有些误会和矛盾,现在我们最大的对手蚩尤已经找回了他们的大将驩兜,如果我们被逐个击破,那么我们整个部落就全部覆灭了!” “那关我什么事呢?”我完全没想,脱口而出。 “我去!”二人异口同声。 “我之所以说你也有你自己的一段命运是因为你不是一个人,只是封印未解除,你不知道罢了,看你年纪尚小,一些事还不便给你多说,你要知道,你就是我们部落首领的载体,你是伏羲!!!”梳着小辫子的老头儿不耐烦了,直接起身指着我大吼了起来。 伏羲?我心里一嘀咕,这个人我确实不知道,那个年代对什么牛鬼蛇神都打压的特别厉害,况且我对他们的戒心是越来越大了,说不定真的是资本主义的间谍来鼓吹的,我心里已经在盘算着怎么逃跑了。我环顾了四周,只有那里一个山洞的出口,外面有流水声应该是条小溪,还有那些垂下的蔓藤一摆一摆的,让影子也飘来飘去。我清了下嗓子,“两位老先生,恕我冒昧,你们说的什么我都听不懂,如果你们需要我的什么帮助我自然会全力相助,只是我这么晚还不回家,家里没人,你看……”我故意拖长了音调,两个老头没有回头,我趁这么一个空档,一个箭步冲到洞口,正准备往外面撒开了步子跑,眼前的景象却让我吓得腿都软了。 第九章 昆仑之印 尽管一晚上没睡好,可我还是精神满满。一听到娘起来做早饭的声音我就一股脑爬了起来,穿好衣服,跑到茅厕边去看看昨晚的后山的小路,令人失望而又安心的是,那种光亮不见了。除了薄薄的一层霜铺满漫山遍野,再无其他了。 吃过早饭,爹说今天大爷过生,他和娘得陪着祖父去吃酒。叫我一个人在家里好好看屋,我心里是不高兴的,有个吃肉的机会又浪费掉了。我答应了“哦”的一声就去旁屋了。 爹娘走后我就更无聊了,蹲在坝子边上发呆。我顺着远处望去,那两辆停在村长家院子里的吉普车开到了路上,地上还有两块白的东西,旁边围了一圈人。我的好奇心驱使我把门掩上,就顺着小路跑了过去。 人已经围了两圈了,我使劲挤了进去,映入眼帘的是两块白布,一看就是那种给尸体盖上的,整整齐齐地摆在地上。还有两个衣衫褴褛的“分分头”背靠着吉普车在那里抽烟,我看见他的手不知是因为冷还是什么原因抖动着。还有一个好像是老王,蹲在那里用手抓着头发,脸上灰蒙蒙的,棉袄有些地方破了,棉花都露出来了,看起来颓废得很。而在离远一点的地方站着那三个神秘的人,其中那个老头儿还是笔挺的中山装,只不过我看也是沾了许多泥土,看起来有些破旧。他和那两个年轻点的在那里张望着,不停地谈论着什么。 正当我纳闷之时,村长急急忙忙地跑过来了。 “唉唉首长真不好意思前天去媳妇儿家看老丈人了你看我这不一接到消息就赶回来了啥子情况哦还整出人命了呢!”村长冷不丁地看到了地上的尸体。”村长好厉害一口气能说这么长一段话。 那个抽烟的抬起了头,一脸茫然的看着村长,又指了指地上的两具尸体。 “村长?呃,那你把这两具尸体找个地方埋了。”那人说得好平静,就像地上摆的不是尸体而只是两块石头。 “仙人板板哎,这又是咋个了?”一口流利的四川话就顺了出来。 “你不用管,县里面我们自有安排。” 说完那人转身去了车的后面拿出一个盒子,还有耳机,跟我在电影里看见的那些间谍的叫做电台的差不多。那人架起了天线,戴着耳机就开始在那里滴滴滴地敲打了。我看这边那三个“怪人”慢慢走了过来了,那老人好像发现了什么,一个猛地回头。说是迟那是快,我被一只大手蒙住嘴巴迅速往后一拖就昏了过去。 我是被滴在脸上的水惊醒的,睁开眼看见的是凹凸不平的石板,上面有些彩色的图案,不过有些受潮都剥落了,我看不懂那些。用力撑起来揉了揉眼,环视四周,只有个老人靠在一块石头边打呼噜。我心里顿时一紧,想起那个“怪老头”还有昨晚看到的奇异景象,死人。我顺手抓起了一块石头,死死盯着那个人。 “你你你,你谁呀?我怎么在这里!? “小子,你可算醒了,这么个小小的药咒你都还得睡三个时辰,你看都大下午了,看来啊,蓐收那老东西还得多费神咯!”那人还是背对着我,一动不动,可那声音却有如洪钟,响亮而清澈,让人听了顿时清醒了许多。 “昌黎,你才是老东西,还在背地里损我!下次找吃的你去得了!”说完一个梳着小辫子的人提了两只野兔走了进来。“当年我没和祝融一同前来,这可真是个好地方啊!” “好个毛线!你看看你看看,这里都漏水了,龙脉走位了!当时也不知道修坚固点!”那人貌似一肚子的不满,拍拍屁股站了起来。 “嘿,你还别不知足了,这比你在唐古拉雪窝子里睡着舒服吧?” “别提那档子破事了,快,把兔子烤了,饿得我啊!”一边说着,那个人就一把抓过兔子,从怀中拿出一把深绿色的小刀状的东西,绕着兔子唰唰唰几下那野兔就皮肉分离了。然后他一抖,里面的内脏就哗啦啦掉了下来,一根树枝从中间插过,然后架到了两个立在地上的树杈上,弄了点松毛,他的手指不知怎么一划一个火苗就跳了出来,然后那堆松毛就燃了起来。然后他把一些柴禾加在里面,就开始烤起来了。 “哎哎,你带没带香料啊?没香料怎么吃啊!”那个披头散发的人凑了过去。 “切,我就不信你小子没带,交出来吧?” “行行行,服了你了,我这里还有最后一点了,你省着点用啊。”他摸出了一包东西扔了过去。 他们两个人完全忽视了我的存在,在那里专心致志的烤兔子了。 我站了起来,指着他们两个:“嘿,两个老头儿,你们谁啊?我怎么会在这里呢?” 那两个人齐刷刷地回头,看着我,大概过了几秒钟,又齐刷刷地回过头去了。两人用一种我听不懂的语言在那里争论着,不停地比划,看起来还很激烈,差点还把兔子弄到地上去了。说实话,他们争论什么我不太感兴趣,看着那烤的流油的兔子我就一个劲儿的吞口水,实在是太饿了,而且那飘过来的香味不同于一般的肉味,闻起来好像那香味能穿过你的整个颅腔,让你无法抗拒。 争论了好一会儿,其中那个梳着小辫子的站了起来,指着我:“小子,你过来。” 我小心翼翼地靠了过去,那人扯了一个兔腿给我,我也不管了,大口大口的嚼了起来。还别说,这兔子肉那叫一个巴适,香料都非常入味,连骨头上都是一股馥郁的香气,肉质嫩且紧,混合着松香的味道,那叫一个享受啊!快吃完了的时候,我看见那两个人愣愣的望着我,其中那个梳着小辫子的老人发话了:“我的个乖乖,以前在部落的时候那么好的吃的你都没胃口,现在跟个猪一样,啧啧,看来岁月不饶人啊!” “咳咳,蓐收,你收着点啊,等他封印破了,你说的啥可都是,嘿嘿。” “切,看这样子,还不知道啥时候能出头呢!我倒想他早点醒来。” “得得得,打住,你不说我还没想起来,蚩尤那天身边的两个,除了听沃,还有一个是不是他们的大将驩兜?” “你是后面来的你不知道,我自打他们进来村子里就蹲守在那里了,花了我好大力气才布置完那个阵法,我引的龙脉之气做本源啊!即使这样,蚩尤都没动手,驩兜直接一个雷劫就给我破了,还害死两个无辜的人,哎!”那个长胡子的老头儿捶了地一下,一脸的懊恼。 我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讲什么,那些名字我都好陌生,而且听起来他们还有点郁闷,看来是遇到麻烦了。 “那个,两位老先生,你们讲完了吗?我可以回去了吗?”我小心翼翼的问着,故意把老头儿改为了老先生,我觉得这两个人很有来头,我一个十多岁的小孩子还是很怕死的。 “回去?回哪里?我们都是流浪汉咯!”那个梳着小辫子的人不知从哪里拿了个皮囊,那种可以装酒的,咕噜咕噜喝了几口,“当然,你是有你自己的一段命运的,那我们自然不能插手,可是......唉,昌黎,你说吧,迟说早说都得说,倒不如一次给他抖个明白。” 那个白胡子的老头儿走了过来,站在我面前,一副正儿八经的样子。“以下我给你说的,都是个大概,首先得说明的是,我不是骗子,以下我说的话句句属实。从我说起吧,我叫昌黎,是中原部落联盟“首席”大巫,旁边这个是卫部四神之一,他叫蓐收。我们在几千年前的一次“事故”中存活了下来,现在寻到了驺吾,子午,可是由于一个人尚未回归,这其中还有些误会和矛盾,现在我们最大的对手蚩尤已经找回了他们的大将驩兜,如果我们被逐个击破,那么我们整个部落就全部覆灭了!” “那关我什么事呢?”我完全没想,脱口而出。 “我去!”二人异口同声。 “我之所以说你也有你自己的一段命运是因为你不是一个人,只是封印未解除,你不知道罢了,看你年纪尚小,一些事还不便给你多说,你要知道,你就是我们部落首领的载体,你是伏羲!!!”梳着小辫子的老头儿不耐烦了,直接起身指着我大吼了起来。 伏羲?我心里一嘀咕,这个人我确实不知道,那个年代对什么牛鬼蛇神都打压的特别厉害,况且我对他们的戒心是越来越大了,说不定真的是资本主义的间谍来鼓吹的,我心里已经在盘算着怎么逃跑了。我环顾了四周,只有那里一个山洞的出口,外面有流水声应该是条小溪,还有那些垂下的蔓藤一摆一摆的,让影子也飘来飘去。我清了下嗓子,“两位老先生,恕我冒昧,你们说的什么我都听不懂,如果你们需要我的什么帮助我自然会全力相助,只是我这么晚还不回家,家里没人,你看……”我故意拖长了音调,两个老头没有回头,我趁这么一个空档,一个箭步冲到洞口,正准备往外面撒开了步子跑,眼前的景象却让我吓得腿都软了。 第十章 喜闻乐见 “这个就是昆仑之印?为什么我看见的是。。。。。。”我纳闷了,再深入一看,明明就是一个蜷缩着的光着身子的婴儿,怎么又是一块石头呢? “你小子呀。”蓐收在我脑袋上又是一巴掌,我眼前的景象消失了,眼下还是黑乎乎的一片,那种山泉的气息还是不断地往上冒。 “怎么了?我看不见了,不对,刚刚我看到的是什么?”我已经混乱了,不是过这种感觉倒是和那晚上我起夜看见的感觉一样的,无奈,我只能眼巴巴地往着站在我身后的蓐收。 蓐收把他的袖子抻起擦拭着紫玉璋,还哈一下气,试图拂去那些血迹。 “别看着我啊,我只是个傻子,问昌黎去。” “来来来,小子,他逗你呢,过来我给你说道说道,可能你现在还理解不了,不过没关系,来日方长,你又是天选之人,这点困难不是问题。”昌黎笑得脸都烂了,又是那种贱贱的笑容,我都快翻白眼了。“刚刚你是在观势分流,简单的说,就是你在看他的本体,类似现代人总结的“灵魂”,但本体这东西是有条件的,比如成了精的畜生,在房屋横梁上的家蛇,还有自然神,这些都是受了天地以及龙脉的灵气才会有积势的。而蓐收刚刚给你在天灵盖的结印便是开势之咒,这对于一般人是没有效果的,但你是承载了伏羲的精魂,拥有他基本大部分的能力和灵性,这是我们无法企及的,有些咒语只能由你来施行,昆仑之印也只有你能唤醒,部落的重建还需要你的努力啊!话不说远了,就拿刚才来说,你看见的那个不是龙,而是螭,祝融称它为“淮木”,是龙的九子之一,这东西没有角,但是口特别大,能吐纳许多降江水,祝融常常用火和它嬉戏,老惹人喜欢了。祝融放在这里是想借龙脉之气让它安息下来,用它的水灵之性中和祝融施法的烈性,极强的隐蔽性啊!祝融不愧是老大哥啊!这方法只有他能想出来了。这也是为什么你们村子里的人世代有清水河的滋养了,有螭在,这地方基本不会有旱情,当然,重黎的介入除外。”他停了一会儿,表情稍微变化了些,继续说着:“那个,下面的昆仑之印被封印在水中,说的不好听,其实那就是一块石头,不过那是盘古大神的心脏幻化而成,里面有“祖安”,就是你看到的那个婴儿,它既是一种权力的象征,又是一把神奇的钥匙,三大龙脉都得由它开启,也是我们中原部落联盟通往天道之城的通行证。总之,它对我们很重要,当年事故发生后,祝融和你女儿宓妃马上找到你占卜秘密确定了这个地点,然后在这边建立了新的部落。我算了算,大概还有几年在这边南部会有遗址被发现,那就是宝墩部落。当然,部落是幌子,主要是为了积累更多的人力物力修建这个“祖安水冢”,为了保存整个部落的本源,当年也是煞费苦心啊!现在我们就是要把昆仑之印取出来,解除封印,之后寻到部落的遗散人员,还有要去寻找禺疆和祝融,再重整我们的部落!”蓐收越说越激动,拿着紫玉璋挥舞了起来。可是天已经越来越晚了,由于晚秋的斜阳特别朦胧,从洞外斜着倾泻进来,投射到他的脸上,突然之间我感受到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看着他的小辫子被渲染成秋天的颜色,脸上的沟壑都有了阴影,两眼虽然炯炯,可是终究还是有了岁月的痕迹,后来我才知道,那是沧桑。我是来不及感叹的,他的一番话信息量不是一般的大,迷津是越来越多,雾也是越来越厚,我连自己的身世都不清楚了,还有那么多错综复杂的关系,不多想了,我摆了摆头,眼前就是把昆仑之印取了,然后让他们把我送回去吧! “哦哦,我知道了,那你快下去把它取回来咱们快走吧?” 旁边的昌黎不高兴了,转过身来面对着我。 “这么深的洞,下去了肯定不容易上来,这里面是下了咒的,任何法术都无法施展的。你下去试试?” 我挠了挠头,说道,那只“小痴”(我不知道螭怎么写,只能这样称呼了)呢?他不是你们大哥的宠物吗?让他下去取啊!” 蓐收和昌黎面面相觑,一脸的惊奇,然后一拍大腿,哈哈哈大笑。 “我就说嘛,老三,我们都没想到淮木还在那里呢?这么大的动静都没把它惊醒,看来还是少了点东西啊!” 蓐收一脸的坏笑,望向了那个深井口。然后蓐收马上跑到烤兔子的那边,拿了一根还没有燃尽的火棍儿和一些柴草过来,对着昌黎说: “这种事情嘛就交给我了。”然后他径直朝着井口走去,弄了一下,柴草就燃烧了起来,然后他一股脑全部推进了深井里。 不一会儿,整个山洞就有了些动静,又开始摇晃了。而且其中还伴随着一中嘶哑而深沉的呻吟,就像老人爬坡时的那种呼哧呼哧的声音,不过这个的底气中厚了许多。然后我又是轰的一声,一个大东西掉进了水里,水花都从井口溅了出来,洒的我们满身都是,而且其中还有种怪怪的味道,嗯,鱼的那种腥味。之后看到的让我的小心脏都快要停止跳动了,怎么说呢,就好像你在书中看到过的,人们谈话中听到过的,却没有遇到过的一下子活灵活现地出现在了你的面前,然后你可以听见心跳的那种震撼。是的,我看见小痴了,露出了小半个身子,身上的鳞片在一动一动的,两个微卷的胡子自然地垂落,上面还挂了许多水珠。往上看去,那个撮箕大的脑袋顶着了穹顶,就好像蛇的脑袋一样,只不过没有吐信子。而且,它只有一只眼睛,眼球凸出的很严重,并且瞳孔是深蓝色的,上面还有些符号。他定了会,弯下来看了看我们,又挺了起来。 “那个,淮木啊,刚刚我们不是故意的啊,看你沉睡了那么久我们也着急才出此下策的。”蓐收第一个走了过去,轻轻地抚摸着它,那手上沾了一手的黏液,看着真有点恶心。 “蓐收说真的额,你还别不信啊,你看,那是谁?”昌黎指着我,然后抬头望着淮木。令人郁闷的是,那个淮木还真的偏头过来看着我,我清楚地看见他的眼睛里的那些符号在转动,然后又停止了。它顿了顿,突然抬头开始呜呜呜呜地“嚎叫”。 “淮木,我知道你惦记着老大,所以我们才来找昆仑之印的啊,印在哪里?”蓐收还在那里轻抚着它,并提着问。 话刚刚说完,它就靠到我跟前了,一下子张开了它的嘴巴,我还没来得及看清什么,一股强烈的腥味儿扑面而来,我一没忍住,把刚才吃的兔子肉都给交了出来。然后扑通一声,一块打磨的还算好的石头,大概有人的两个拳头大,掉在了地上。上面雕刻了好多杠杠,横着竖着,整齐的排列着,我就去捡了起来,我总觉得那块石头上有双眼睛盯着我,但我又看不到哪里有什么不对劲,就在这时,蓐收和昌黎过来了。 “哈哈,见着了吧?这就是那东西,我们只知道有这个东西却从没见过,伏羲都不给我们看,看来我们都没这淮木幸运啊!” “说什么呢,我们卫神本来就不应该管这些事的,知道也没用,你也没那血统去使用是不?还是乖乖地办实事吧!不过说真的,这个被追着打的日子真得告一段落啦,现在的高兴就好像那年我在阴山开卦算到你的曾祖父跟这个有点缘分后继续推出了你的出现,只是没想到啊,你竟然还是天选之人!”昌黎的感叹可谓深刻,那张老脸上都快洋溢出青春的气息了。 “大巫,我们就在这里施法解除封印吗?”蓐收急切地问到。 “不急,首先这里不是施法的好地方,我想我们还是先把他的本身问题解决了再说吧!你先把淮木安排好,不能让别人知道了它还在,子午也不能。然后你去县城里安排一下,我们等几天就动身。昆仑之印我带着,我先送他回村子把事情处理好了再联系你,记住,不到万不得已再也不能施咒了,你一个人,我认为你能单挑过驩兜,更别说蚩尤了。”句芒叹了一口气,那种高兴的感觉荡然无存。 我没管了,听到马上动身回家了,心里也明朗了几分,只是肚子经过刚才的一番折腾,还有些不舒服。 “小子,你把眼睛闭上。”句芒一边用一块羊皮包裹着昆仑之印,一边对我说道。 我没有说什么,闭上了眼睛。我记得我们先是走了几步,然后我就感觉到我被架空了。我感觉到有树叶从我耳边呼啸而过,还有山中的鸟鸣一下子就在耳边拉长了,越来越模糊。 就这样,大概过了不是很久,我听到耳边有了狗叫的声音,还有男人们在家里的训斥,柴禾烧得噼里啪啦。我的脚一下子触到了地面,心中瞬间就踏实了。 “好了,小子,可以睁开了。”耳边依旧是那个苍老的声音,其中到了些许轻松的味道。 我睁开眼,已经看不到太阳了,西山的月儿露出了半边,看起来特别的明亮。村口的那棵大树就在我眼前,就像一个站立在那里的老者,望着很远的远方。 “走吧,先回家看看,你爸妈应该都已经回了。” “都怪你们,让我回家又要挨打!怎么办?!”我心里很不满,在学校的表现让我爹娘已经操碎心了,叫我守屋还偷偷跑出去,唉唉,免不了一顿打了。 “哈哈哈,小子,信不信我们打个赌,你回去不但不会挨打,还会吃顿好吃的?” “切,别吹牛了,我才不信呢!”我才不相信他的鬼话呢,我爹娘都是老实本分的庄稼人,谁会听他鬼扯? “那你等我一下。”我们走到了路边的一堆草垛旁边,他走去了背面,不知道干什么去了,我在那里扯紧衣服,是有点冷额。不一会儿,他走了出来。我看的是下巴都掉地上去了,他穿了一套整齐的中山装,和那个白眉毛老头的一模一样。而且他的胡子也是整整齐齐的了。 “你你你……”我一时间语塞,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第十一章 离别 之所以说不出话来,是因为在我的印象中他就是那种路边要饭的,身上襟襟吊吊的,还满是泥巴和树枝,头发没几根,乱糟糟的。还好那点胡子还算正常,不然我还真以为是山里来的野人呢!现在在我面前的他完全是一副那种领导风范的人,一身修身的衣服将他高大的身板显得很是到位,而我的疑惑在于,这老头怎么看也得是个六七十岁的人了吧,怎么腰不弯,背不驼的?还有他的胡子也是弄得整整齐齐的,脸上的脏东西也无影无踪,啊,真的是,太不可思议了! “我我我我,我什么啊,还嫌弃我,你小子哎。”蓐收看着我,又转过身去,背着手摇着头往我家的方向走去了。 “你等等我,你找得到路吗你。” “你说的是废话。”夜色中我听见这声音朦朦胧胧的,果不其然,那人不见了。我心里一阵嘀咕,果然是个怪人! 由于我家在半坡中,走了很久才走到我家的保坎下,闻着飘来的柴烟味儿,心里就一阵温暖,那是一种家给人的安全感,让人觉得心里踏实,也许,这就是关于家的幸福吧!爬上了坡,腿都有点软了。可能因为一天都没吃什么东西吧,一到坝子里我就直奔厨房,我看见娘在里面做饭,我怕骂,就老老实实地坐过去烧火了。 “回来了啊,饿不饿,柜子里还有点苞谷饼,你吃点吧。”娘说得很随和,好像今天我出去了一整天,这事根本没发生一样,还叫我吃苞谷饼,这太阳可是从东边落下去了啊。 “娘,我今天......”我一个劲的往灶里塞柴禾,不敢抬头看在炒菜的母亲。 “嗯,你今天又跑哪里去疯了?”娘漫不经心的,可她越这样我越觉得心里不踏实了,连衣服被溅出来的火花烫着了也浑然不知。 “你这孩子,衣服都烫坏了,又得给你补,快起来我看看。”娘亲切得问着我,可却让我浑身不自在。 就在这时,我发现挂在灶台上的我垂涎已久的那块二刀肉不见了。我还纳闷呢,这块肉爹娘一直舍不得吃,这个年代也还算好吧,我刚出生那几年才是饿殍遍野的场景,像我们这种家庭,一般粮票都够吃了,自己家养点猪啊羊啊什么的,还能改善一下生活。可即使是这样,不到什么过节那是绝对在灶台上挂地好好的,可今天是怎么回事呢? “长秋啊,快去堂屋吧,你爹有话对你说。” 我心里一咯噔,完了,原来“好戏”在后头啊!老爹是准备怎么把我收拾一顿呢?我心里大概有谱了,进去先诚恳认错,在做检讨保证,那样可以免受点皮肉之苦吧! 我低着头,怀着忐忑的心情迈过了门槛,走进了昏黄的堂屋里。煤油灯的气味弥漫在堂屋里,正面墙上隐约可以看见曾祖父曾祖母的遗像,黑白的照片在摇曳的光线中显得有点骇人,但我都还习惯了,只是,今天多了一股叶子烟的味道,我印象中,只有曾祖父经常吧嗒吧嗒地抽,爹就偶尔抽一下,那味道大,后劲儿强,爹受不了的。 “爹,我回来了。”我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只能听爹在那里吧嗒吧嗒地抽着。 “坐。”爹在桌子上敲了敲烟锅,站了起来,“长秋,你想不想去城里念书?” “拉倒吧爹,开什么国际玩笑,去城里?哈哈,我有这个心也没这个胆啊!”我听到去城里念书顿时就笑了,把自己的处境都忘了,自己以这样的口气对爹说,一说我就后悔了,赶紧补话,“爹,我.....” “你给他说吧!他那脾气!”爹披着衣服,背着手走了出去。 这屋子里还有人?我微微抬头望了一眼墙壁上的曾祖父曾祖母,心里直发毛。 “小子呃,别怕,是我。”一个人从门口踱了进来,我侧着头,迎着煤油灯的光线看去,哎呀妈呀,这不是那个蓐收吗!他怎么找到我家里来了?不对!老爹刚才说的那个他是他?他跟老爹说了什么?一系列的疑问在我脑袋里开始冒泡,却什么也想不清楚。 “既然你老爹都这么说了,那我肯定还是要给你说清楚的。我准备带你去城里上学,你今晚收拾下,明早鸡打鸣的那会儿就出发。我把你祖父祖母也叫过来了,你们再聚聚。”他说这话完全不是以一种解释的语气来说,简直就是在下达命令。再说了,这说走就走的事情,即使我同意了,我爸妈能同意吗? 结果我爸妈同意了。就在我回头的那一刹那,祖父已经站在我面前了,我以为他会说什么,可是他却什么都没说,径直走过去握着蓐收的手,整个手臂都在颤抖。 “老兄,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这孩子。那边我也是安排好了,有时间你们也可以来城里看娃,车费你们不用管,包在我身上。”蓐收伸出那只空余的手,拍在我祖父的肩膀上。这时祖父更激动了,一个劲儿的点头。 “老爷,这是咋回事啊?”这时爹走了进来,看了我两眼,叹了声气,又走出去继续抽烟了。 而老爷也没有吭声,和蓐收坐在了上位,开始喝起了小酒,爹存了好久的高粱酒,一直都舍不得喝的。我听见娘在屋外招呼爹进屋吃饭的声音了,还有奶奶的责骂声。不一会儿,三人陆续走了进来,饭菜也上齐了。本来我饿得已经不行了,可是现在一肚子的疑问让我根本都不想吃东西了,爹也只顾着抽烟,不动筷子,奶奶时不时说他两句,也说不听。这时,还是蓐收打破了沉默。 “我来说吧,我看你们一家人倒还真是的。首先呢,这次事情来的太突然,我也通知得急,这是我的不是。可我也没办法,一直抽不开身过来解决这边的问题,你们呢也别担心,这小子是需要点磨练了,这么大了,离开一下家人也是好的。再说了,城里也不是很远,以后来也方便,那边上学也有保障。”蓐收不说话了,房间又是死一般的沉静。 “来来来,不说这些,咱们吃菜吃菜。”娘站了起来,一个劲的给蓐收夹菜,然后又给我夹菜,这次闻着味道了,就是二刀肉,看来,唉,原来如此啊!这么说,倒是爹娘已经做了决定要把我给送走了。心里有点怪怪的感觉,就好像是被爹娘抛弃了。难道他们真的是嫌弃我妈?我的调皮?我的不懂事?可我毕竟还是他们的孩子啊!他们怎么能这样呢?我心里是越想越气,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拍, “我才不去城里!”然后我就夺门而出,跑到旁边的坝子里去了。这时候老爹也一拍桌子, “混账东西,由不得你,给我滚!”然后他就四处找家伙,想来揍我一顿,被我娘他们拦下来了。 过了好一会儿,娘把我领了回去,看着她给我留起来的饭菜,夹的好几块肉,我心里一下子没兜住,哭了出来。 “娘,为啥不要我了?” “傻孩子,长秋啊,我们是希望你出去学更多地知识啊,难道你想我们一辈子都呆在大石沟吗?”娘一边说着一边抚摸着我的脑袋。 “可是我不想离开你们啊,城里又没认识的人,你们又不在,我......” “小山啊,这些我相信你男子汉大丈夫能行的,爹娘还有老爷奶奶都盼着你到时候回来风光一把呢!”娘说到这里眼里都噙着泪水,我听见了她呼哧的声音。“咱都舍不得你,,想家了就写信回来,我和你爹去看你。” “娘......” “好了,快睡吧,我去把你的行李打点一下,明早上我叫你。” 娘轻轻地把门合上然后出去了,我隐约闻到了叶子烟的味道,我知道,爹一直都呆在窗外,然后两个脚步声一前一后地离开了。 那天晚上我睡不着,两眼一直瞪着窗外,想起以前泪水就顺着眼睑滑了出来,打湿了枕头,冰凉冰凉的。而外面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我感觉那就像自己的未来,对城里,我毫无概念,完全不能想像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就这样瞪着瞪着我就慢慢地闭上了眼。我似乎做了个梦,我梦见自己站在一个很高的山上,身边都是些砾石和杂草,我站脚的地方很是狭窄,而我眼前的景象是如此神秘,那是一个光着身子的女人,侧躺在地上,而她的小腹部分有块黑点。然后我揉了揉眼睛,那个女人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咱们的村子,从远处看见的村子,立着那棵标志性的大树,长了很多黑绿色的叶子。眼前又是一摸黑,又变成了那个女人,看得我一阵脸红,猛地一下子惊醒了,睁开眼第一眼就看着了那个笑眯眯的蓐收。他也不说话,就一直保持着那个贱贱的笑容,眼里闪着光芒。 接着娘在外边敲门了,听到这敲门声我心里难受极了。这么快?我才认识这老头不到两天,就要把我给弄走了,而且爹娘还深信不疑,看来我得提点一下他们,这个老头子说不一定是人贩子。其实我心里已经认同了他了,不是从我的意识上,而是仿佛有一种召唤,我身不由己却又深刻明白,那是一种多么奇妙的感觉啊!我就不想离开爹娘,离开大石沟,所以我还想挣扎一把,尽管我知道这是苍白无力的。可我还是归根到底,舍不得他们,仅此而已。 我还在郁闷怎么去说,蓐收已经去把门打开了, “你小子要不要马上当着你娘的面说我是人贩子啊!” 我咬紧了牙齿,捏着被子,我当时真的是想上去揍他一顿解解气,太嚣张了吧! 我板着脸穿好了衣服,洗漱好了到坝子里,所有人都等在那里了。 大家都不说话,蓐收走过去拍了拍爹的肩膀,然后背起行李,把小包往我怀里一塞,头也不回地往坡下走了。我看了看家人,想说点什么,最后还只是咽了咽口水。天还没有亮开,我看不清他们的表情,但我知道,他们也不想让我看见。这时,娘开口了, “小山,出门在外不比家里,一切听这位老师的话啊。” “嗯。”我闷了一声,转身就走。爹什么也没说,除了那不停的吧嗒吧嗒声。 就这样,我走了,别了生活了十三年的大石沟。可我知道,我还会回来的,所以我走得这么拖泥带水。而两年之后再回到这里,再次离开,我的心情已经不再牵挂了,走得毅然决然,绝不回头。 第十二章 县城 走了好一会儿,天才慢慢放明了。句芒走得很快,即使我这种在山里长大的孩子也觉得有点吃不消,腿是又酸又涨,心里面的难受也是一点点的少了。 “哎,你就不能歇会吗?你不累我还累呢!”我走在后面,上气不接下气地叫着前面的那个牛人。 “哦,你累了?”他回过头来,朝我疑问地看了看,结果,我心里暗骂一句,真他娘的变态,他竟然跑了起来!一下子就消失在我的视线里了! 就这样我一直追赶着他的步伐到了县城里,整整用了两天。累了倒在地上就睡,渴了路边的小溪掬一捧水就喝,饿了就吃他搞来的野果和野味。老实说,还蛮好吃的。 进城的时候碰见了前两天遇到的那个白胡子的老头儿,不过他也是来了个180度的大转身,一个红红的袖章格外显眼,我就在想,这么老的人了,怎么还跟风呐!他们两个交谈了好一会,盯着我看着,那眼神,让人浑身都不舒服。不过,这县城就是好啊,放眼望去都是红砖瓦房,还有好几座是五六层的高楼,这不说在大石沟没见过,就是在镇上也很难见着啊!那气派,我就在想,要是以后我有钱了,就买一栋两层的楼房,天天吃白面馒头,吃肉!再把父母和爷爷奶奶接来,咱们一家人住在城里,要吃的有吃的,要喝的有喝的!不用像在大石沟那么艰辛了。蓐收看我两眼放光,拍了我脑袋一下:“看你这穷酸样儿!这里好吗?等哪天有时间了,我带你去省城,去北京,让你开开眼界!” “真的啊,老头儿,你可说话算话,不许赖账哈!” “那是,我蓐收什么人啊,当年阪泉之野,我率领的卫队直指蚩尤大营,杀得那是天昏地暗,血流成河啊,后来差点要斩下蚩尤狗头的时候,被一条龙给暗算了,不过那一次,蚩尤肯定吓得尿裤子了,哈哈哈!” “吹,继续吹,你看牛都在天上飞了!”我完全不相信眼前这个老头儿的话,我也不知道这个蚩尤是谁,反正吧,这蓐收吹牛厉害,其他的嘛,那就不得而知了。 “嘿,你这臭小子!咱们到时候就见分晓!” “走着瞧!” 正当我们准备找间招待所进去过夜的时候,两伙人把我们拦在了门口。 “你干啥的?穿成这样,说,是不是走资派的?”一个年轻人指着蓐收问道。 “唉唉,这位兄弟,咱们都是一条战线的。”昌黎见势,马上上去说好话,还特别的拍了拍那鲜红的袖章。 这时候另外一队人马不高兴了,用枪在蓐收面前晃悠着说: “这么说你是和他们一派的咯?” 刚说完,这边的一队人马马上擦擦擦的拉着枪栓,看样子是激进派的。蓐收见状,立马把我挡在身后,对着昌黎使了个眼色,昌黎却摇了摇头,站在两排人中间张开了手臂:“停停停,大家都是搞革命工作的,应该不分彼此,毛主席曾经说过:为了正确地认识敌我之间和人民内部这两类不同的矛盾,应该首先弄清楚什么是人民,什么是敌人。在现阶段,在建设社会主义的时期,一切赞成、拥护和参加社会主义建设事业的阶级、阶层和社会集团,都属于人民的范围;一切反抗社会主义革命和敌视、破坏社会主义建设的社会势力和社会集团,都是人民的敌人。你看,这位同志,同样是拥护革命的人民,支持咱们的社会主义建设。你别看他穿成这样,他这是为了宣扬革命工作的全面性,不是敌人啊,我们都有一颗革命的红心。大家不必要因为一点误会就伤了和气嘛。” 两队人马大概也是因为年轻了点,虽然人手一本毛主席语录,却未能理解到其中内涵,听蓐收这么一忽悠,再加上毛主席这个名头,他们自然不敢造次。 “算你识相,下次那个人再是这副打扮,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说完,两个队伍恶狠狠地瞪了对方,然后转身离去了。 蓐收目送着他们走远之后,才舒了一口气,从我身前移开。昌黎就坐在一边,捋着胡子说: “你说你啊蓐收,刚才你还想动手,你想过后果吗?” “我就看着他们那么嚣张,想教训一下罢了。” “教训?你忘了现在他跟我们一起了?” 蓐收没有说话了,看着我,摇了摇头。 昌黎继续说:“这个世道不太平,我也理解你的感受,但是,咱们这么多年都挺过来了,不差这点气受。” 我们就这样在招待所住了四天,我一直很奇怪,为什么我们能住招待所呢?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够享受的,怎么也得是个干部吧?想着又看了这两个没正形的老头,反正就是老不正经的,有种莫名的喜感。 从招待所出来后我们又赶向了城南的一个小平房住下来了。这两个老头倒也没闲着,一天到晚都不见个人影,眼看着就要过年了,我一直闹腾着回家。可这两个老头竟然不放我走,一天他们好几天都不见了,晚上我没睡,估摸着他们按往常说,怎么也应该回来了。就坐在屋里等他们两个回来。可是等到了半夜也没见人影,我就去睡了。第二天醒来一看,还是没人。嘿,我就纳闷儿了,这两个人跑到哪里去了呢?该不会是躲着我不出来吧?这个想法更加坚定了我要回家的念头了。晚上,我准备通宵守着他们。可是,不争气的我还没到半夜就不小心睡过去了,突然,门嘎吱的一声开了,我睁开了眼睛,很快又闭上了,准备将计就计,听听这两个老头干啥去了。 “嘿,这个淘气,怎么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听着是蓐收的声音,有点上气不接下气的。、 “要我说,下次就把他带去吧,这两天他没跑回去,下次就不一定了。”昌黎的声音中也透着一种疲惫感。说话间,我感觉一件厚重的衣服披在了我的肩上。 “那怎么行,那天我从场外突然一瞥,你猜我看见了谁?” “谁?” “听沃!”昌黎的声音一下子升了下来,把蓐收吓了一跳,我也趁机会醒来了,顺势一问:听沃是谁啊?怎么感觉好像在哪里听过啊! “滚去睡觉!”两人看着我,异口同声。 “哦。”我并没有老实去睡觉,而是躲在门后偷听。两人坐了下来,沏了一壶茶,轻声细语的讨论着。 “他们怎么可能这么快知道!不应该啊,当年是祝融亲自封印的,完全能够瞒天过海啊,连重黎也没发现。” “那就不知道了,看来我们小看了他们,他们既然敢明目张胆地去那里,就必然有后台。哪里像我们,偷偷摸摸的!” “蓐收啊,接下来咱们可得抓紧时间干活了,先把这件事解决了,咱们才能尽快带这他北上啊。” “是的,抓紧啊!任重而道远!” “带我北上?”我心里一嘀咕,“去北方,干嘛?” 第二天一早,蓐收把我叫醒,叫我起来收拾东西。说是要带我出趟远门,见个亲戚。我就纳闷了,亲戚,我特么外面哪里还有亲戚啊,全部都在大石沟了。 “我们这是要回去过年了?”我抬头望着真在沉思的昌黎。他没说说话,旁边的蓐收却开口了:“你个小娃娃,昨晚还没听明白?”我头上一头冷汗,这个老不正经的,竟然知道我在偷听! “哼!我不管,反正我要回去!”我转身回去,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 “你个小兔崽子,还耍横了是吧!我今天就要替你爸妈教训教训你,说完蓐收撸起袖子,准备来破门了。昌黎见了,马上拦着蓐收:“你说你,跟一个孩子置什么气啊!我们平时也确实没怎么陪着他,要回去就等他回去看看吧。” “我说昌黎你是不是老糊涂了?让他回去,让他害了他们一家人吗?!蚩尤肯定在那里安排了人守着,他回去,那些人的手段你又不是不知道!” 这么一提醒,昌黎也不说话了,我也听个大概,也沉默了。 第十三章 河东 第二天一大早,昌黎就把我从床上拉下来,我被吓了一大跳。 “干嘛呢,老头,这么早!”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心里一万个不耐烦。 “你个小兔崽子,都这么晚了还睡呢!”说完,他指了指窗外的月亮。 我脑袋上一万只乌鸦飞过,有没有搞错,这还没天亮呢!这老头指不定又是来整我的,我还是选择睡觉吧! “嘿,你这小子,我告诉你,你不起来可别后悔啊。 这昌黎当我傻子呢,我起来才是真的会后悔! “哼,我们准备回大石沟了,你不回去算了。”说完,昌黎起身往外走去。 嗯?我心里一个激灵,大石沟?我没听错吧?这两个老头真开窍了?我能回家过年了?啊哈哈哈哈哈,苍天不负有心人啊!我马上起身过去拉住昌黎。 “嘿嘿嘿,老头儿,咱搞快搞快,这太阳都要出来了,赶紧动身吧。” “这不是挺早的嘛,咱不急,不急,坐下来喝口茶,吃个早饭噻!” 我不再管这个老头儿的啰嗦了,把衣服穿好,嘛溜儿的收拾东西去了。昌黎看着我急急忙忙的样子,忍俊不禁。“慌啥慌啊,别把东西拉下了啊,咱们得回去待一段时间呢!”我心里简直乐开了花儿了,待一段时间啊?我的天,我这是在做梦?想着,我掐了掐自己的胳膊,疼的我高兴啊,心里那个舒坦啊。 我开心的拖着我的一大口袋东西到了门口,看见蓐收和昌黎已经站在那里了。让我惊讶的是,旁边竟然停着一辆吉普车,就是我在村口看见考古队的那种,一个穿着军装的人站在车前面,看见我出来了,赶紧走过来,把我行李放在车后面了。 “老头儿,这?”我指了指车。 “怎么样,高兴吧,就要回大石沟了。”蓐收笑着看着我,让我浑身不舒服。 “当然高兴了,我还把你们藏在花坛的酒挖出来了,回家给我爸喝呢!”我骄傲的扬起了头,就像一个打了胜战的士兵。 “拿吧,拿吧,赶紧上车吧,天亮了就基本快到了,给你爸妈个惊喜。” 说实话,这车真不怎么舒服,还没牛车坐着稳当,出了城后就是土路,抖的我是上蹿下跳,坐不稳啊。看着远处山峦上面的那轮明月,清冷的月光和汽车的大灯交缠在一起,蕴成了一种不是滋味的滋味。颠簸中的我疲惫不堪,渐渐睡过去了。 睡梦间,我感觉我鼻子好痒,好像有条小虫子在爬,痒的我慢慢醒过来了。我睁开了眼,朦胧间好像看见天空出现了两个太阳,再仔细一看。我去,两个老头正在盯着我看,手里还拿着一根思茅草,不停地笑。这样的场景是很吓人的,因为,还是两个皱纹堆满额头的老头,还在笑,要多可怕有多可怕!我马上起身,才发现自己躺在一块光滑的石头上,右手边就是一条小河!不过已经晚了,脚下一个打滑,噗通,水面溅起了一大块水花。幸亏我从小水性好,一下子就从水里钻出来,看着两个老头笑的跟花儿一样灿烂,我就气不打一出来,到岸边捡起一块石头,飞速地扔出去,被蓐收那老不正经的一只手轻松的接住了,然后他们对视一眼,又继续笑的“花枝乱颤”!要是我是个女生,我绝对已经哭的稀里哗啦的了。我完全不想理这两个无聊的人,要不是看他们两个是老头儿,依我的脾气,早就上去扑到他们脸上了。我从河里爬起来,北风朔朔,吹得我浑身发抖。 正当我准备换干衣服时,我发现吉普车不见了,不远处有座桥,上面插满了小红旗,后面一道大旗上的字非常刺眼:河东镇革命委员会。我不是回大石沟吗?这河东镇是哪里,难道是回大石沟的又一条路?我从小长到大,也没有听说过有这条路啊?我猛地转过头去,两个老头立马转成了严肃的表情。我忍着心里的怒火,问他们:“不是回大石沟吗?这又是哪里?”两个老头走了过来,拍着我肩膀说:这里是河东镇,这里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宝墩部落遗址,里面有一张关系到我们部落生死存亡的坎离符咒,我和昌黎准备来这里把它取出来,这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完成的,需要一年,或者两年,甚至几十年才能完成的。上一次我们两天没有回来,就是来这里踩点了。我们不放心把你一个人留……” “够了!”我不想再听他们的言论了,那些东西我不想了解,也不能理解。我去县城里,离开父母就是为了能够好好上学才来的。结果,来了几个月,书没读成,苦倒是吃了不少!好不容易想回家过个年,结果去被拐到这个陌生的小镇,我心里如何不愤怒! 我朝着小镇的方向飞快的跑去,眼泪和身上的水都飞速向后面洒去,心里真的好委屈,我当时才十一岁啊,背井离乡,一个人在外边,免不了许多苦,哎。我一边跑,两个老头就在后边背着行李追,不一会就把我追上了,蓐收二话不说,顺手就是一个巴掌,把我打在地上爬不起来。 “混账!”蓐收厉声喝道,完全没了往日的嬉皮笑脸。 “蓐收,你这是干嘛!”昌黎赶紧过来扶我,我眼里噙着泪水,怨恨地看着蓐收。 “你看他的这个样子,这个脾气,将来怎能担得起重任!我今天不给他一巴掌,他是醒不了的!”蓐收很生气,整个人都在抖动。 “你个老东西,不要再说了,我曾经给你提醒过,他也有他自己的命运,你强求不了的!何况现在就我们两人,如何急得!”昌黎也是急了,忍不住骂了蓐收一句。 我心里更加的委屈了,这都什么事啊,平白无故挨了一巴掌,又被人数落了一顿。刚才蓐收还好好的,怎么说变脸就变脸。 “好了好了,不说了,我们走吧。”昌黎把行李扔给蓐收,带着我向着小镇走去。我不知道的是,蓐收在后面抽了自己两巴掌,垂头丧气的跟上来了。 我们过了桥,来到了政府门前,抬头一看:河东区政府。区政府可和一般的镇政府不同,那可是副县级的单位啊。尽管我还是有点悲伤,我还是跟着昌黎走了进去。在接待处,一位穿着军装的姑娘看着我们一老一少,手里拿着的语录也放下来了。 “向伟大的毛主席致敬,你们两位来我们革命政府有什么事吗?”看那眼神,是对我们很有成见啊。 昌黎没说话,掏出一个红色的小本子放在桌子上,那姑娘看了看,马上起来敬了个礼,然后转身去通报了。出来的也是一老一少,老的也是穿着军装,少的戴了个大红色的袖章。 “同志,欢迎你来参加我们河东区的革命建设,我们河东区共有...”他的话没说完,昌黎扬手示意打住,然后掏出了一张纸,我瞟了一眼,是红色标题的。 “给我给这位小同志找一套衣服来。”说完,那个老的马上叫少的去取,少的离开的时候很奇怪的看了我一眼,不知道是我哭后的脸太难看,还是我满身都是湿的,让他好奇呢? 我换好衣服,和昌黎走了出来,这时候蓐收也赶到了。背着一大包行李,脸色很是难看,我也扭头过去,不再看他。刚出政府大门没多远,一个老头忽然蹭到我们面前,拉着蓐收的手,一个劲儿的握手,还不停的点头,我看他热泪盈眶,马上就要哭出来了。蓐收没有说话,示意老头带路。 我走了差不多个半小时,来到了一座小山包旁,一座破烂的土墙茅草房的映入眼帘,蓐收把东西放下,坐在板凳上,一句话也不说。这时候那位老乡说话了。 “神仙啊神仙,你可算来了,这么多年了,想不到我还能再一睹仙容,真是我这一辈子的荣幸啊!” 蓐收嘴角扬了一下,还是不说话,然后昌黎问道:老先生,你可别乱说,我们可不是什么神仙啊!” “你看你说的哪样话,你别怕,这里很安全,没别人。这件事啊,还得从60年前说起。那时候老朽还在村里的私塾念书,突然有一天这位神仙找到我,说,今晚家里会遭难,叫我速速离去。当时我还就跟这位小兄弟一样,是个半大的孩子,就没放在心上。结果晚上就从山上下来一伙土匪,杀人放火抢劫,无恶不作。家里双亲惨死在他们的屠刀下!当时正当土匪的刀要落到我身上时,这位神仙从天上飞下来了,一根手指就把那伙土匪给消灭了。当时他带着我来了这里,说我要在这里立一座房子,并且住在这里一生,方能平安的度过一生。然后,前天我做了一个梦,看见你们从政府的大楼走了出来,然后我就梦醒了。这几天我每天都在那里等你们,终于把神仙给盼来了啊。” 我和昌黎都睁大了眼睛,下巴都掉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