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亲戚是土豪》 001 闹婚宴 1999年2月22日,正是春节过后的第七天,农历“人日”,传说中的女娲造人的这一天。我和相恋不到半年的沙雪儿结婚了。 虽然我的父母死得早,但是我有个在这十里八村名望很高的爷爷。爷爷名讳景金大,今年78岁,是个武师,教了好多的徒弟,徒弟又教徒弟,自然尊敬我爷爷的人很多。我爷爷还是个老中医,把脉、针灸、拔罐、刮痧,什么跌打损伤膏、舒筋活络丸、清热解毒茶,除了不会接生,什么中药都有,什么病都能治。所以,感恩我爷爷的人也很多。不过,我爷爷又有个倔脾气,那就是不信西医、不用西药,不出诊,不开专门门诊医务室,亲朋看病不要钱,贫穷人家看病不要钱,这么以来,他也只能在家里所谓的小打小闹,挣个小钱。 喜宴设在了我们村的村东头儿,沿着小河岸的一片白杨林子里。地面铺有一层厚厚的草甸子,客人们坐在条凳子上,脚踏在绒绒的枯草上,喝着酒、吃着肉,欢声笑语,别提有多舒坦了。 要说这平原地貌真是宝地,平坦如砥,一望无际。无论是春夏秋冬,还是风雨晴雪,原野上到处是路,只要你不被自己的鞋带绊倒,再不效法那眯了眼的野兔往树干上撞,你撒了欢儿的奔跑,东西南北任你来去。 有人说平原上草多树少,人多钱少,驴屎蛋子多而石头蛋子少。这不假!但你也要知道,平原上敞亮人多琐屑人少,纯爷们儿多娘娘腔儿少,清亮的汗水多而臭烘烘的污水少。 如果你非要说,平原上山药蛋子庄之间又窄又弯的路多是人们为求省力省时无原则地随便走出来的小斜路,有许多条都是不惜踏坏庄稼而开辟的,那是人心自私懒散,甚至奸邪人心的标志,那我可就要跟你急了,鲁迅先生不是说过吗?“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当我们还没有修出大路直路的时候,人们出入不就近而随意吗?谁还会草上飞、田埂上蹦不成?这与人心何干?你现在再看看我们平原上的路,“周道如砥”呦! 这有点儿扯远了,我们还是回头说说我媳妇、看看吃席的我家的客人们吧!我媳妇那叫一个俊俏,鹅卵型的脸白里透红,双眼皮大眼睛,黑珍珠似的眼珠晶亮亮地遮蔽在长长的睫毛下,黑黑的长发小瀑布似的垂在苗条的身后。绝对有大腕明星的身材和脸蛋。就只是少了点儿脱俗的气质。 “亲人们!吃好喝好哦!我和我老公谢谢大家的光临,来!给您满上!”你听听,你听听!我的新婚老婆多大方、多会说话、多情意绵绵啊。这一下其实吓住了我,我的个妈呀!我这心里噗噗嗵嗵像打鼓,不仅仅是惊吓,还有些疑惑!这还是我那早就认识、教过的沙雪儿吗?我总觉得这时的她所做所说,是原来的那个雪儿所不可能做到的。难道爱情与婚姻真能使人脱胎换骨吗?刚说要我们俩出去向客人们敬酒时,我就有点怯场,拿眼看看新娘子,嘿!别看她小俏脸红扑扑的,但小红嘴却一口答应。还麻利地拿来一个空酒瓶子,往里灌满了凉开水,接着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把酒瓶子里的凉开水倒出一点,往里加一点酒。然后就兴高采烈地挽起我的胳膊,在我耳边说着,“你只准喝我手里的这瓶酒,否则,晚上我不理你!嘻嘻!”向酒宴场地走去。我小声问她干么还要往水里羼点儿酒,她笑笑说,怕被人发现。我是彻底地服气她了,众所周知,纯是凉开水时,摇晃瓶子会有水泡,而白酒不会。酒和水混合一下也不容易起泡泡。我也彻底地被搞糊涂了,原来的沙雪儿温柔、腼腆,与人一说话小脸就红,说话前先笑笑,一笑俩酒窝,不笑不开口,开口不大声,轻声慢语,连走路都是小步慢行,风摆杨柳,俯仰有致,下大雨也没有见到她跑过。 敬过长辈的酒桌,去敬同辈的酒桌,这时听到爷爷和他的几个老兄弟的爽朗笑声,沙八爷说:“老哥有福气啊!福禄齐天,孙子有出息,孙媳妇万里挑一……”苟爷爷说:“老哥啊!这是人好命好,自修来的福啊!我就没有这福气……”几位老哥们儿传来的美好信息,让景爷爷喜上眉梢,却让新郎新娘预测到爷爷今天要醉酒,尽管他有喝一斤不晕乎的海量。 新娘子用小胳膊肘碰碰我,忽闪着俩大眼睛问:“哎!新老公,你相信喜酒不醉人吗?” 我疑惑地扭过脸说:“不信!高兴多喝点儿而已,酒入肚肠谁都得醉!” “我……我就不能醉!看……我这一瓶,就我一个人干的,这还剩……一点点!拿酒来,我……我是‘铁如意……千杯未醉……喝——’”我一时没有注意,和雪儿正好经过苟四野的身边,这小子与我的几个宗堂兄弟,景林、景三子、景小岗等他们几个年轻人坐一桌,已经拼了一阵子酒了。苟四野已有醉意,拦住雪儿非要喝她抱着的一瓶酒不可。 雪儿红扑扑的脸,不露笑意地说:“你是谁呀?为什么要给你喝这一瓶?这是我老公专用的……你瞧你那小样儿!没能力喝就别喝了嘛!少在这欢快的场合发酒疯,大煞风景哦!”听了雪儿的话,我心里毫没缘由地惊诧了一回,“这苟四野,按说,雪儿是熟悉他的呀?怎么像不认识的人似的?” 苟四野还想去抢,被我从桌子上拿起一瓶酒拦住了。这小子瞪着一双红红的牛眼珠子,踉跄着说:“五……五妮儿哥!你别以为你是我老师,我尊重……你,也怕……你!我现在不鸟你了……你……你欺我太甚。俗话说什么来着?天下最大的恨是夺妻……之恨,世上最深的仇是杀……” “你小子说的啥屁话?谁夺你妻了?你有妻吗?我哥这儿是办喜事,你少给我们惹麻缠添堵啊……欠揍你小子!”景岗和景三子过来想架走苟四野。 苟四野甩掉景岗拉他的手,把我手里的酒瓶打掉,“砰”的一声,恰好落在一块砖上面,瓶碎酒洒,酒香四溢。再看苟四野仍想去抢雪儿怀里的酒瓶,嘴里还嚷着:“我就要喝雪儿拿的酒!雪儿,雪儿,拿酒来,倒上!嘿嘿嘿……喝!” 雪儿抱着酒瓶往我身后躲藏,俏脸飞红,看去有点儿生气了。我虽然没有在乎苟四野的叫喊,但对他打落我手里的酒瓶也已有所不满了。我今天是新郎,心里有点不满,但不好有什么行动。我那些宗堂兄弟们可不管那么多了,原已不满苟四野的所做所为,又听着他“雪儿雪儿”地叫个不停,便个个气冲斗牛。首先是架着苟四野的景三子和景岗动手发难了。两个人合力,一人出一腿使绊子,一人架起四野的一只胳膊,一起叫道:“混蛋!欠揍!”“噗通”一声,便把他摔个“嘴啃泥”。 “敢摔老子,你们俩小子不是欠揍是找死!”苟四野爬起身来就冲向已经跳开的景家兄弟。他追,他们跑,围着酒席桌子,几个人拉开了“转圈儿赶”。景枫气得跺着脚喊住手,可没有人听他的,他的其他宗堂兄弟和邻村青年都嘻嘻哈哈地站一边添油加醋,评脚论首地激化“战斗”。此时苟四野的两只眼睛红得有点吓人,又呆呆地瞪着如两个铜铃,看看赶不上景家兄弟,便气得发疯似的大喊大叫起来:“啊——气死我了!”“呼啦”一下把酒桌给掀翻了,“稀里哗啦”杯盘碗盏瞬间碎了一地,汤菜溅人一身。这一下彻底把景家兄弟们都给激怒了,“嗷”的一声围上去五六个,把苟四野摁倒在土地上,没鼻子没眼睛地暴揍起来。 新娘子被吓哭了,我忙着去拉这个,去踹那个。正不可开交时,女桌那边传来清脆的笑声。 “咯咯咯……真好!真好!五妮哥结婚了……五妮哥结——婚——了!新娘子是沙雪儿,咯咯咯……嘻嘻嘻……新娘子是沙雪儿……” 接着就传来一个中年妇女的好听的吵嚷声:“丫头啊!别发疯……这是你五妮哥的喜事!我不让你来,你偏要来,还说会好好的吃了饭就走……你看你这……你这……我的天爷爷唻,傻丫头你可别发疯啊……我的傻闺女,妈心里也难受啊……不能给你说清楚——唉!”声音逐渐变成了哭腔,说不出的凄苦与心伤,以至于最后哽咽起来。 我和雪儿都好似打了一个寒颤,我是听得出来的,听出来了两个熟悉的声音,笑的是苟三俊,一旁劝说的人是她娘班灵儿。还没等我走过去看看,那苟三俊的笑声虽然没有停止,但忽然直接就切换成了哭声:“呜呜呜……我的命好苦啊!我的心好痛啊!原本我是不信命的,但天不帮我,人也不怜惜我,今天的新娘为什么就不能是我苟三俊呀?啊——我恨哪!娘哎——你为什么拦着我?景爷爷,你又是为什么要反对我和五妮哥好呢?呜呜呜……你们,你们硬生生地拆散我们俩……” 我一时头昏目眩,“今天这是怎么了?天怒人怨吗?命运真的不厚待我吗?”心里想着,人已是傻愣愣地立在了当场,雪儿抱着我哭喊时,我还好似在梦中。那苟三俊的哭声已经走近了来,“噗噗嗵嗵”的混乱的脚步声也跟了过来,全向我这里集中过来了。 苟三俊好像见了我又高兴起来,不哭不喊也不说了,俏脸上还笼上了一抹红云,极其妩媚又温柔地说:“五妮哥!我今儿早上就站在小河边等你了,可是……可是,就不见你回来,一直没看见你来。……你生我气了吗?别生气了……这会儿你回来了,我想给你说,你……你原来想看的……我的……那地方,先来我没同意,今儿我让让你看个够。还有,我原来想要的,你也不敢给我,今儿……我什么都愿意了,我都给你看,也都让你做……做了……你可不许再生气不理我了哦!”说着,苟三俊就去脱衣服,吓得其他人“哎呀”一声大喊,这喊声唤回了我的思绪、心灵和活力,同时也正好唤醒了苟三俊的娘。班灵儿扑上去抱住了女儿,帮她快速地整理好衣服,连哄带拉地把苟三俊往他们家拽去。 走过我和雪儿身边时,班灵儿婶不停地向我们两人赔不是,“小五啊!你们俩新人可别动气哦,这都怨婶子教子养女无方……他们姐弟俩都不是存心找你们的别扭,别当真!他们是闹着玩儿的,闹着玩儿……不懂事,不懂事……” 这时我迷迷糊糊中看到新娘子好像不认识苟三俊似的,只是笑眯眯地看着眼前的事,一脸的单纯还有疑虑。“不认识是不可能的!是吃醋了,生气了,还是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展示大度呢?”我由于心理的事一时也没有去太在意新娘子的这些表现。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唉!这哪是闹着玩儿呀?这是给人家添堵……真是……”可是,我并没有气愤。看到苟三俊在频频扭头看着我的情况下,泪眼婆娑地叫喊着被她娘拉走了。我的心快碎了,傻傻地站着,嘴唇哆嗦,双目含泪…… 这边的苟四野也被他爷爷苟冨老汉给连拉带踹地拽走了,边走还边抹着嘴角上的血,一身的泥土,很是狼狈。但他那双依然红红的眼里,仍向外放射着怨恨的光芒。 “嘁!这苟家姐弟俩……真是……敢搅我的局……”我的爷爷景金大老汉甩着大手,转着圈儿,气恨地嚷道。他不能不生气啊!唯一的宝贝孙子的婚宴上,竟然被俩年轻人给搅闹了,这人还是他世交好友的孙子和孙女。连他自己都没有喝尽兴的喜酒,经他们姐俩这么一闹,那些个客人们哪里还能吃得开心呀!“嘿!唉——这事给闹的……” 送走了亲朋们,我在闷闷不乐地帮着整理桌凳,新娘子也风风火火地帮忙洗刷,好像闹婚的事对她影响不大,挽起老高的衣袖,露出嫩藕似的两截儿手臂。只是新娘子不再如小鸟一般叽叽喳喳说笑了,两只黑珍珠似的眸子里时时流露出对我的担忧与疑惑。 002 花烛夜 傍晚,农村的夜幕是很黑的,降临得又很快。忙活了一天的人们,晚饭吃得早,觉也睡得早,所以,农村的夜晚极为静谧与迷人。 我想去小河对面看看苟三俊,但回头看着正在看着我的沙雪儿,又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我不能视她为空气呀!她,我的新娘子就坐在那里。我现在是洞房花烛夜啊。 大概是因为白天苟家姐弟的吵闹坏了大家的兴致了吧,我的洞房花烛之夜很沉闷,兄弟们的闹房热情也没了,清理完宴席场所,然后让我们完成了后期仪式,便都陆陆续续地回家睡觉去了。 就这样,我和沙雪儿大眼瞪小眼地干坐着,她在床边,我在桌角,电视也无心看,话也不知从何说起,守着灯、空着床,无语又好像也无什么心事,两人时不时地对望一眼。“就这么沉闷地熬着夜吗?”我无来由地开始生起苟四野的气来,但见沙雪儿还是一脸的单纯与愉悦。“唉!我还气什么呀……也许苟四野就是为他姐姐不平……过了今夜我景峰就是一个有妇之夫了……”我正想甜蜜地再想一次苟三俊,门外传来爷爷的叫声:“小五啊!你们睡吧!我去前庭苟家看看……没啥大不了的事,别放在心上!嗷?睡吧睡吧!”随着爷爷的脚步声的远去,我的心变得揪捻着疼起来…… 我不再是甜蜜地回忆了,我在痛苦滴最后一次想苟三俊。 想当初,我们俩青们竹马、两小无猜。三俊比我小了四岁,经常像个尾巴似的跟在我的屁股后面“五妮儿哥,五妮儿哥”地喊个不停。那甜甜的笑脸还历历在目,我下河捉鱼,她便在岸上花蝴蝶似的来回跑;我进泥里挖泥鳅,她便在岸上跳着脚地笑。那情景不知道多少遍地在我站在门前看着小河潺潺的流水时,清晰又朦胧地出现在眼前。我不敢恨谁,那样不孝,一边是爷爷,一边是婶婶。但我确实不理解,一向疼我爱着我的爷爷和苟三俊的妈妈,那温柔漂亮的班灵儿婶婶,为什么都是一反常态,歇斯底里地反对我和三俊的婚事呢? 是三俊长得丑吗?不啊!三俊也是苗条漂亮的一个大美女,在这十里八村也数得着的俊俏呀!三俊没有文化吗?不,三俊高中毕业呢! “爷爷!这到底是为什么呀?我们俩从小相好,长大后真心相爱,你老人家为什么反对我们结婚呢?” “不为什么!我也知道三俊那丫头是个难得的好闺女,但是,孙子哎!你们俩不能结为夫妇啊!……命相不合呀!唉!认命吧!” “认什么命呀,爷爷!这都啥年代了,你还讲命相不合这一套!我……我这辈子非苟三俊不娶!” “你?臭小子……爷爷再托人给你找个更俊的不好吗?爷爷把你娶媳妇的钱都准备好了,咱在县城里买房子都够了!哦!乖,听爷爷的话!咱不能娶她三俊姑娘啊!” “好……好……爷爷!你不让我娶三俊,也不给我一个合理的说法,我这辈子就不娶媳妇了,让咱景家这一门从我开始绝户……” “你?你想气死我呀?你听好了,臭小子!这辈子打光棍都不能娶苟三俊做媳妇,听见了吗?” 同样的大战在苟家也正在上演着,苟三俊泪流满面,两腮绯红,一张俏脸气出了多彩的花儿。从来不曾大声跟妈妈说话的她此时是跺着脚叫喊着:“妈你怎么不讲理呀?我真心爱五妮儿哥,他也真心喜欢我,他没娶我没嫁,我们又没有血缘关系,光明正大的恋爱、结婚,有什么不对?有什么不好?你为什么要抵死阻拦?” “我……没有理由!反正你们不能结婚,不合适……不合适啊!闺女……妈再托人给你介绍一个更好的,人品、相貌、家庭、工作都好的……好吗?” “你……老顽固!再好也没有我五妮儿哥好!你……不懂爱情!” “我不懂爱情,……可我懂得婚姻呀!我知道爱情不等于婚姻!就像理想不等于现实一样!闺女,你就认命吧!” “我认什么命啊!都什么年代了……没有爱情的婚姻还有什么意义?就像没有太阳要月亮干什么?” “那太阳月亮都没有的时候,点支蜡烛不也得干活吗?那没有一丝光,只有热的孵化室里,不也照样孵出叽叽喳喳的小鸡仔来吗?” “嘁!……不跟你说了,不让我嫁给五妮儿哥,我就去死!” “你个臭丫头!不孝!你要是嫁给了五妮儿,你妈我就得……去死!” 从此,苟三俊整日一语不发,晕晕乎乎、无精打采,渐渐憔悴了,如同花枝有枯萎的迹象。她妈哭啊骂啊打啊哄啊都无济于事,带她去大小医院看病,医生都说没有什么病。还是一个有道行的“女神人”,就是巫婆,看得那叫一个准,“这闺女是失去两批魂了哎!” “掉魂儿了?那就请仙姑给叫回来呀!” “叫不回来了!如果是小孩子丢了魂儿,那都是被人给抱了去,花点儿小钱就能要回来。可着大姑娘的魂儿丢了都是她自个儿将魂儿附在了人家的身上,有的已经入了人家的心里。那是叫不回来的,叫不回来,叫不回来啊……你回去吧!我也无能无力。” 班灵儿一连守着女儿几个月,眼看着三俊消瘦得成了鬼样儿,有活不成的危险,不得已,去找我的爷爷商量,“这得救救孩子呀!”于是就让我到他们家去给三俊见见面。没想到,三俊一见我马上如诈尸般一切都瞬间活泛起来,眼珠也转了、眼也水灵起来,小瘦脸也有了红晕。跑过来抱住我就问:“五妮儿哥,这么长时间你去学习了?为啥不来看我,也不给我说一声?你不疼我了?我哪里又惹你生气了吗?” 我双目盈泪,努力暂时没有让泪流出来。忙不迭地说:“没有没有!小妹……我……我去学习走得急,所以就没有告诉你,让你担心了,对不起!是哥哥不好!” 我们两个人抱头痛哭,哭过了又笑,神经质得令人发憷。后来手拉手地去了村外玩一圈儿才回来。那以后的一段时间,三俊也吃饭了,也干活了,但还是跟谁都不说一句话。 ………… “峰!……你想什么唻着?这么出神!” 我被沙雪儿的询问声拉回到了现实,惊慌失措地答道:“哦!没、没什么……还在生苟家姐弟的气……” “气……什么呀!发酒疯而已!咱们……” “咣~啪~”随着门响,传来爷爷的轻轻脚步声,我抬手腕儿一看,夜里十一点半了……唉!是该睡觉了。 子时一过,我的睡意如山压过来了,虽然大脑还想快速地运转去想一些事情,但,渐渐地已难以支配了,思维有点不听我的使唤了,看看沙雪儿比我还甚,原来的一副永不向睡觉与疲惫屈服的形象早已不见了。只是红红的小灯泡下娇俏的脸更加迷人。俗话说的真好啊!“雾里赏花艳,月下看竹娇,灯光之下更显美人俏!” 沙雪儿连打了两个哈欠,起身去关了灯泡,黑暗中我又抖擞了精神。 “你还不睡吗?躲什么躲吗……你是不是变了心了?不喜欢我了……还是后悔结婚了?” “没有……没有的事!我是真心喜欢你的,雪儿!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 “嘻嘻嘻……那就睡吧?” 接着一阵解衣钻被窝的声音传来。天大亮了,我不知道爷爷已经在院子里背着手撅着胡子磨盘似地转了好多圈儿了。但,他不喊,也不弄出什么大一点的声音。 我一睁眼,吓了一跳。我的睡相不好到了极点,怎么是……耳旁边传来了细细的莺声燕语:“你好坏哦……快把我压成肉饼了!睡得好不好?” “哎呦!那你还不叫醒我?……快!该起床了!” “不嘛!再来……” “你疯了?……羞!几次了?” “要你管这……嘻嘻嘻……” 新郎新娘子回门的礼节在我们这儿是很繁琐的,我是在爷爷的一再叮嘱下,又由两位年龄大我几岁、有经验的体面哥哥陪我一起去,才算万无一失地完成了这新婚的后一个大礼环节。 又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我莫名惊诧地看着沙雪儿,心想:“这新娘子回家一趟怎么大变脾性了呢?不说不笑了……也不和我玩闹了。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呢?”可是,细看看那小巧玲珑的琼瑶鼻子、樱桃小口,还是那个美女呀! 我嗫嚅着说:“天冷,睡吧?” 沙雪儿俏脸儿一红,“嗯”了一声,也不敢拿眼看我,忙着去收拾床铺。我发现了一个不起眼的细节,雪儿抚平床单和展开被子的动作没有昨晚来得利落和迅速,她今天是缓慢而仔细地坐着这些事,有些一丝不苟。最后我过去帮忙时,难免碰到她细嫩的手,我发现她一触之下机灵灵打个寒颤。接着,她好像强迫自己,或者说是假装大胆地去关了灯、上了床。 一切意外地进行着,我成了主动。 “啊!雪儿……你?昨天夜里不是……”我望向今早被一连洗了好多遍的床单……其实床单在阳台上,我在卧室,是看不见的,只是望向那个方向而已。 “不许说出来!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也许明天就没有了……” 我坠入一团迷雾中,满脑子乱麻地睡着了。天亮了,下起了大雪,就听到爷爷在院子里说话:“好吉祥好喜庆啊!金玉满堂……大雪封了路堵了门,都不要起床那么早了。院子里我已经打扫干净了,再去外面扫扫路……”听着好像是爷爷的自言自语,实际上爷爷这是在告诉我们。 室外安静下来后,只有簌簌地落雪声。天很冷的,但我们的新房里可是温暖如春。沙雪儿红红的脸,和精致的小嘴,闭着眼睛向我举了过来,那意思很明白,是小嘴想啄上我的大嘴。 “今天没有被压成肉饼吧?” “肉饼?什么肉饼?……哦!你……好坏!大坏蛋……还来不来嘛……” “来!……再让你嚎叫出一曲咏叹调来……” “别说……哼!我喜欢喊,让你管?” 早饭与午饭一块吃的时候,爷爷告诉我,三天后,班灵儿婶婶就要带四野和三俊走了,去向已经定好了。 “他们都走?留下苟爷爷一个人……去哪儿?怎么生活?” 爷爷很是耐人寻味地看看低头吃饭不吭声的雪儿,又看看放下了碗筷的我说:“去投亲朋做工……听你苟爷爷说,四野跟他大表哥去内蒙古……啥地方放牛,你班婶和三俊去投奔你婶子的外甥女,到江苏南通做服装……唉!这人哪……都是为了一个活……” 人到底怎样?爷爷不再往下说了,我知道他想进一步做阐释唻……但没有,我也就不再往下去想了,只感觉到心里一阵阵地像被针扎的一样疼痛起来。 003 几多恨 “天高云淡,望断南飞雁。” 这里的冬天来得早,刚进入九月份,呼伦贝尔大草原上就又到了为牛羊贮蓄过冬草料的时候了。干一阵活后,苟四野躺下来休息。他休息的时候不喜欢坐着,而是仰躺着,翘着一只腿,嘴里叼根草,静静地看天、看白云、看太阳。他说这样特别解困,恢复体力快。他来这里帮人养牛已经三年了,他知道了这里面的工序,也熟稔了工作的流程。 这几天,心里怪怪的,看着南飞的大雁第一次有点心酸的感觉。南面有他的家,可家里现在没有了人。自他老爷爷那辈起就是“单传”,到他这一辈儿,仍然是上无兄,下无弟,只有一个姐姐。唉!就一个姐姐还傻了,被妈妈带出去打工又快一年没有回家了。 爸爸死得早,他苟四野不记得。不知道现在家里爷爷一个人是咋生活的。想起爷爷,他苟四野就真有点想家了。“啊——我就是一‘野孩子呀’!小时候不让大人省心,长大了又成年累月地不回个家,三年多了吧,自己也没有给爷爷寄过一分钱去,要是有病有个灾的怎么办?不孝啊,月工资一到手,吃喝嫖赌抽,二十天不要就一贫如洗了。”苟四野的脸上一会儿便挂上了泪花,看来这人要是想家、痛苦或后悔的时候都是容易哭的。就是高兴、幸福或愉悦的时候也容易流泪,所以才有人说:人生主要是由痛苦、孤寂、哽噎等组成的。 苟四野今年整够20岁,曾经几进几出他们乡一中学校的大门,勉强读完了九年级,也算是响应国家号召完成了自己的义务教育。他比谁都清楚,无论是知识还是能力,再加上品德修养,他都不能达到义务教育的要求,他只是个不达标的初中生。他的初中三年不知道惹了多少祸,给他的老师找了无数的麻烦。只九年级一年,就被学校劝退三次,说是劝退,那是好听,其实就是开除。最终又能进学校,多亏他的班主任景峰。景峰对苟四野是有恩的,因为家住邻村,他又在一中任教,所以苟四野的三年初中全靠景峰给“照顾”着。尤其是初三,景峰正好当苟四野的班主任。因为英语课上不听课,在下面偷偷地素描美女老师,被告到学校校长办公室,险些被劝退,是景峰领着他去给老师赔礼道歉才算留下来他。又因为偷偷换掉寝室里的锁,而在上课中间请假回家反而去寝室偷同学的吃的,虽然没有被发现,但被同学怀疑因此而打架,学校要劝退,景峰给校长做了保证,又把他留了下来,这事是一年后他亲口告诉景峰一个人的。还有一次,因为他苟四野逼迫一个七年级的小学弟拿五元钱给他买烟抽,后被告发,学校又要劝退他,主管领导的态度还很坚决,又是景峰以查无此事为由,说从没有发现四野抽过烟,只是向人借过五元钱,后来也归还了。又向学校申请留下了他,直至毕业。毕业后,又是景峰说服他和他的爷爷等人,让四野去学样技术,理发呀,修车呀,焊接呀,烹饪啊什么的。无奈,选定学修车,正准备走进技校时,他的爷爷病倒了,大病一场把家里原本不多的钱全花光了还欠了债,四野上学的事又泡汤了。在家就这么浪荡了一年,搅过景峰的婚宴之后,便经人介绍来到了这内蒙古草原上打工讨生活。 其实苟四野恨景峰是有原因的,只是包括景峰在内的其他人不知道罢了。因为景峰娶了他苟四野的心上人,心中的女神,他能不恨吗?沙子坑的沙雪儿是他苟四野从幼儿园就追恋的心上人。雪儿大他两岁,由于上学晚便与他同了班。那长相原就是他们这几个村里没有比的“美人尖子”。苟四野有了朦胧的爱后,上千次的鼓足勇气想向她表白,又上千次的为自己设计表白后的结果,但只有沙雪儿辍学的头一天那一句面对面真实的表白所得到的结果,才是他苟四野所不曾想到的第一千零一种。当然就成了他此生永远的痛! 那天回家的路上,前后没有人了,苟四野站在路边等一会儿沙雪儿,然后“哎哎”两声,又“吭吭”两声,打小他就叫不出沙雪儿姐来。此时原就不怎么白的脸又红又紫了好几次,只有黑了。黑着脸说:“沙雪儿,我……我从学前班开始就喜欢你,并且我发誓我这一辈子就就喜欢你一个人。咱……咱们谈恋爱吧?” 沙雪儿俏脸一扬,媚眼向上一翻,连哼都没哼又声,对苟四野表白的话竟然充耳不闻,对他这个人也表现得嗤之以鼻,在苟四野身边趾高气扬地走了过去。苟四野当时无比的羞愧、无上的难堪、无限的失落,一把抹掉溢满眼眶的泪水,心里狠狠地想:“你哪怕是‘呸’我一声,我也只当是你给了我明确的答复了,说声‘滚’,也算是你与我说话了。你……这是什么态度啊……” 后来沙雪儿嫁给了景峰,无疑更加重了苟四野的恨意。他不停滴在想:“你说你沙雪儿咋就嫁给了景峰了呢?他可是你的老师,大你好几岁哪!再说了,他景峰有什么好?跟我一样是个孤儿,只不过他父亲死得晚点儿,在他上大学时病死的,可是……他母亲可死得早啊!哪里比得上我,我还有妈妈在呢!难道只是因为他爷爷有文有武,能挣着小钱供他上了大学吗?是因为他有四个疼他的姐姐,而我只有一个还傻了的姐姐吗?” 他哪里知道就在他苟四野找沙雪儿表白的那天晚上,沙雪儿哭着去找她的景峰老师了。她告诉景峰她辍学是被父母逼的,她的父母因为有两个女儿,整天觉得是个“绝户”低人一等,所以变态似的追求钱财,想要把她嫁给一个有钱的半大老头儿。 “景老师……不!小五妮哥!……我我不想早嫁人,更不想嫁给别人……我……我还想跟着你上学……”最后沙雪儿梨花带雨地向景峰哭诉道。 景峰一时被她哭诉得阵阵心酸,可他怎么去救他的这个可爱的女学生呢?他只是个刚上班的小老师啊,拿什么,又为了什么,去救助这个可爱、可怜又可惜的小女孩儿呢? “老师……能帮你吗?怎么帮你呢?”景峰只好嗫嚅着说。 “五妮哥,我不想就这么嫁人了呀!别说他是个半大老头儿,他就是个像你一样的年轻英俊的大帅哥儿,只要他不是我心中的白马王子……我也不会嫁给他的……你帮帮我,好吗?……不然!我就……只好去死了!” “啊?别别……别犯傻!老师不是告诉过你们要珍爱生命吗?我想办法……想办法帮你……一定会有办法的!”见沙雪儿说到了去死,小小的年龄竟然表现得极其决绝又很坦然,这是她这个年龄所不应有的沉稳,这令景峰心里着实有点害怕,这丫头心理超长成熟! 气氛沉重了一会儿,闷得几乎令人窒息。 景峰想打破沉闷,试探着问:“雪儿!你爹娘要你这么早嫁人,还找了个半截老头子,他们到底想干啥呀?……也就是……为了个啥呢?” “还能为啥?钱呗!我好像不是他们亲生的似的……他们这两年就打算着,家里破瓦房比不上人家越来越多的小洋楼了,就想用我和妹妹的婚事换来他们的富裕生活……” “别胡说!傻呀,你?这么说你爹娘?你爹娘不是这样的人……” “咋不是?哼!我听二栓婶儿说过,给我介绍的这个半截老头子要给我们家五万块钱让我们家盖楼,我爹娘才答应的。” “什么?五万块钱就卖了你……不不,我是说要用钱……我买,我给你们家五万……不不,也不对,老师不能买你,帮你……我借钱帮你!” “我愿意把我卖给你,还不要你恁多钱……” “别傻了!小丫头家……我去找我爷爷要钱借给你们家盖楼,然后……然后让你爹娘再答应你继续上学,我……能帮你去上县幼师……毕业后可以有一份固定的工作。” “好啊!好啊!我也想当老师……可是……” “可是什么?……不用担心!你别管了,我保证帮你办成这些事,你就等着将来当一名小学老师吧!” “我知道你能帮我办成事的!可是……我听你三爷爷说过,你爷爷这么多年都在为你攒钱娶媳妇,有十万多了呢!除了你娶媳妇用之外,任何人也别想从他老人家手里拿出来一分钱的。我是说……要是爷爷不给你钱,你就说……就说……你是娶媳妇用钱……我愿意给你当媳妇!”说罢,雪儿没等景峰反应过来,自然还没答话,她就甩着长辫子跑走了。 “这……这丫头人小鬼大呀!”景峰失魂落魄了一阵子。 拿到五万块钱从爷爷房里出来,看上去景峰并没有觉得多高兴,不知道怎么回事,反倒有些酸酸的想哭之感……而他的耳旁边还响着雪儿的话语:“你就说你是娶媳妇用钱……我愿意给你当媳妇!”可是,心里想起来的却还是苟三俊…… “我就不懂了……”苟四野“噗”的一声吐去嘴里叼着的草茎,剩下一个草叶再叼着继续想,继续恨。他又恨起了他唯一的姐姐苟三俊,都老大不小了就是不恋爱、不嫁人。老妈打她也不嫁、骂她也不嫁。真搞不懂!说她是“男人婆”吧,她不是。他这个姐姐长得高挑俊俏可也是十里八村有名的,比那沙雪儿差不了多少的;说她是“女汉子”吧,她也不是。他知道他姐姐的腰只有他的腿粗。 最后他又恨起他的老妈来,都同意姐姐跟景峰好,那家伙长得有模有样的,一米八三的个头儿帅极了,又是大学生,有正式工作,爷爷很高兴很乐意他当孙女婿。再说,姐姐又与景峰整天像黏胶一样粘在一块,自从景峰毕业回来教学后,他发现他姐姐的脸发红、眼发光,那笑容就没有消失过,那清澈的眼睛里都快能流淌出春水来了。可就是老妈不同意,死都不同意。竟然死逼着姐姐离开景峰,最后说出了:“你就是死了,或者这辈子不嫁人,都不准嫁给景峰!” “啧啧!从没有看见老妈跟人急过,这事老妈怎么……真搞不懂,太搞不懂了!我看老妈是疯了!怎么那么讨厌景峰呢?” 唉!就这样撂下来了,姐姐是铁了心“非景峰不嫁”,景峰也发誓“非三俊不娶”!可是,景峰他没有抗到底呀!在他爷爷的逼迫下,这不也娶了吗? “我苟四野恨哪!你景峰还是娶了别人……软蛋!娶就娶呗还偏偏娶的是沙雪儿……我问过老妈为什么不让景峰娶我姐,但,老妈好像极不愿谈这件事。我问一次便被老妈一巴掌打回来一次,问一次打回来一次……这都是为什么为什么呀?我恨天恨地恨人恨事……恨——恨——恨——” 苟四野恨了一圈儿他认为该恨的人,突然间内心深处莫名地生出一种痛,尤其是恨到景峰时,痛的更加明显。就感到那痛从心灵深处开始,慢慢向全身蔓延,似有漫向全身每一个神经末梢的趋势。也许是身心疼痛的刺激吧,他的脑海里清晰地记起了初中学过的一首古乐府民歌和《论语》中一章,还是景峰教的呢! 至于民歌的年代、作者,他没有记住。《论语》地域章出自哪一篇也没有记住,当时学习时,景老师轻提着他的耳朵都没能让他背默下来。时隔几年,内容现在竟然又能记起来了,这对他来说已经是奇迹了。 民歌是《敕勒歌》——敕勒川…… 《论语》一章是:“子曰:‘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 民歌中所描绘的景色不正是此时自己所在地方的景色吗?而那孔老夫子所说的“富贵对我来说如浮云”,我怎么看着这天上的浮云都像是金山、银海呢?一会儿像个帅气的“土豪”,一会儿像“高富帅”的小伙儿,忽而都切换成了自己;一会儿像一位俊俏的古装女神,一会儿像一位时髦的大美女,忽而都切换成了沙雪儿。再抬头遥望,云卷云舒,不久便又飘出一张张百元大钞,叠成也沓,聚成一堆;不久又变了,一座富丽堂皇的别墅和一片巍峨的楼群展现在他眼前;又不久,又变了,天边飘来一小片灰色的云,镶嵌着金边儿,变化、变幻,边走边变,变成了一辆辆劳斯莱斯幻影车、宝马车…… “妈妈的!我怎么看怎么想,在我心中,无论怎样的不择手段得来的富贵都不是浮云!富贵就是富贵,是金钱,是美女,是别墅,是豪车,是也掷千金的现实,是豪放狂购的实在……怎么会是浮云呢?景老师,不,景峰,真是个傻b!还说什么人身上有比金钱和享受更重要的东西,什么能比钱重要?我只知道哗啦啦的百元大钞数着,那手感那滋味,啧啧!超爽!我……哼!我苟……四爷!特爱钱……我的浮云就是‘富且贵’……无所不为的‘富且贵’……” 这一通的自言自语、自说自解,是无聊也是发泄。之后却让苟四野心里也阵舒服。他迷迷糊糊中魂儿飘走了……苟四野一身世界名牌,灿若仙人,开着豪车,揽着一位明星级的美女回到了家乡。一进村鞭炮齐鸣、烟花映空,他苟四野也是有几个“狐朋狗友”的。一下子就把全村,不,全乡的富人都比了下去。媳妇也毫无悬念地把沙雪儿比下了地面,因为她沙雪儿还有点土,没那“明星范儿”!开工建别墅,买下百亩地当宅基,建一个大庄园,盖上楼群,挖出小河、鱼塘和藕池…… 还没买下来宅基地呢,一股水从天而降全浇在了苟四野仰着的脸上。 “哇~呸呸呸……尿骚!谁tmd这么缺德?搅了老子的美梦……” “美梦个屁!你小子想美梦,可惜美梦它不想你。你小子又偷懒睡觉……今晚罚你不准吃饭!”一个真正的蒙古汉子提了提裤子,恶狠狠地说。 苟四野一下子火了,一跃而起,照着那蒙古汉子的大胡子脸上就是一拳,嘴里骂道:“你tm狗日的的胡子,你还是不是人?老子没日没夜地干活,这会儿躺下来歇歇,你就撒尿浇我,看我不踢爆你老小子的俩蛋子儿……” 两人翻滚踢打一阵子被赶来劝架的人给拉开了。苟四野没有明显的伤,那蒙古汉子的鼻子和嘴里都出血了。他抹把脸一看一手的血,又暴跳如雷起来,“你个瘪犊子,手这么黑!马上给我滚犊子……我这里不要你了!” “好!这是你老小子说的,把工钱给老子结清,老子立马走人!” 其他人都知道这两个人都正在气头上,越说会越顶,便把那蒙古人拉拉推推往住处劝,剩下苟四野一个人兀自生气,去踢打那堆草垛。 “嗯?银行卡?谁的?……肯定不是我的……也不可能是那几个伙伴的,都不是有俩钱的主儿!难道是老胡子的?妈的,要是他的,老子得先难为难为他再还给他……”装进兜里又去干活了。苟四野直到吃过晚饭去睡觉时,也没有见到哪个蒙古人。躺在床上吸着烟又拿出那张银行卡来看,借着灯光他发现卡上面有几个用铅笔写上去的数字,554762,歪歪扭扭,“乖乖!这总不会是密码吧?更傻b的人哪儿都有!看这字写的比我的菜多了……像小学一年级的水平……嗯?这还有个字呢!‘巴’?……狗胡子,这还就是狗胡子的卡,没错了!明天让他找急眼了再还给他,还他了也要宰他一顿羊肉烧酒……” 第二天吃过早饭,苟四野正准备看那蒙古人找银行卡的急躁情绪,谁知那家伙风风火火地拿来一沓子零票子往苟四野面前也甩说:“给你!结清了,现在、立即、马上从我眼前消失……” 没得说了,苟四野看看那张长满胡子的大黑脸,瞪瞪眼、动动嘴,没说什么便拿钱走人。心想:“这老小子记仇,又无情,那就别怪我贪财了!” 苟四野先去银行试试那卡的数字是不是密码,看看里面有多少钱。一试全对上号了,二十万元,极其顺利地转账到了他苟四野用捡到的一张身份证新开的账户上了。 “老子也是个有钱人了!”兴冲冲又轻飘飘地撒丫子跑回了老家,苟四野很得意他那一架打得因祸得福。 004 土豪堡 苟四野回家没住几天,也不出门,我去找他玩儿,他小子闭门不理,气得我在门外跳着脚地骂他混球。正值他爷爷在家,也是刚从他小女儿家回来。四野给他钱,他不要。还算四野有良心,拿他爷爷的身份证去给他存上了两万。回来后,他发现他爷爷手里原有一张银行卡,卡里还有一万多块钱呢。想想,四野也便清楚了,这是他妈和他姐姐这几年常寄给他爷爷的零用钱,他爷爷不舍得花,都积攒了起来。 “唉!再存上两万吧,也好在我不回家时以备不测。”苟四野想着,放好卡,第二天天不亮便又离开了家。 后来听说他先是替人打工,故意蓄下来一个大胡子帮人卖羊毛衫。这家伙长相酷似蒙古汉子,又会说几句蒙语,而且还蛮像样,足以乱真。有了经营的经验,他自己置办起摊子,招聘来几个帮手,竟然把羊毛衫生意干大了。又零售又批发,三年时间,摇身一变成了数百万元的土豪了。 这一年的春三月时节,羊毛衫生意进入了淡期。苟四野收起摊子衣锦还乡了,他头前开着红色轿车走,后面专门租了一辆小货卡拉一车花炮,一进村便开始燃放,砰砰砰啪啪啪,声威惊天动地,不过,不见花只听炮,还弄得烟雾缭绕、火药味呛人。乡亲们出门一看是苟四野回来了,都很一致地抬头看看天又回去了。放过花炮后,苟四野见没有达到预期的目的,便不怕旅途劳顿,开着车挨家挨户地去送上一包云烟。有时这家门前到那家门前就那么五米远,那也要花上半个小时不厌其烦地把车调过去,哪怕只是头朝向那家门也行。遇到车被小树林挡住了,实在不能开过去时,便下车鸣一阵笛,回来上车再鸣一阵笛。 好歹他们那个不大的村里,他苟四野是第一个买起小轿车,并开着车在村里轧上树叶沙土满地的小蚰蜒路的。 第二天宴请乡邻,把我和我爷爷也请了去。自从我结婚那天起,这一过好几年,这天是苟四野这个家伙第一次与我言归于好。 第三天请建筑队计划盖楼。 近一年时间,一座规模颇大、由三栋小楼组成的小别墅拔地而起,盖上围墙和门楼,又外粉刷了墙面用了醒目的红黄两色,加上所坐落的位置,河边、桥头,树木掩映,怎么看怎么像座庙。 别墅落成的那天,鞭炮齐鸣。苟四野自豪地请人题上了门额——土豪堡,我一见,差一点没把鼻子气歪,给他开玩笑说:“四野!你找来个梯子,我上去帮你改个字,把‘堡’字改成‘庵’或‘庙’最贴切!” 为“土豪堡”的竣工摆酒宴请时,一个本家兄弟端着酒杯慨叹道:“如今钱是好东西,人都成孬种了!” 苟四野也跟着叹息道:“这世道,民风日下……” 我忙接茬说:“哎哎!喝醉了不是?注意措词,我们现在国家在讲和谐生活、创建小康社会,充其量说一个‘现如今,人心不古’,那也只是说有一小部分人被金钱所腐蚀,被社会的日新月异和生活的突飞猛进所雷倒……不思进取,懒惰自私又好高骛远,不讲勤劳只求享乐,不靠自我奋斗,只求一夜暴富……” “嘚嘚嘚!哥哥哥,我的亲哥,(唱)你是我的老呀老师哥——我说不过你,但是,我是说这社会上没有用钱办不成的事。你们看,我办的第一件大事,个人不准再建房,要统一盖成新农村,集中、定点……什么标准式,我花几个钱照盖不误,还盖个大的……” “可别提你那大房子了……也不知道哪个二货设计的,跟个寺庙差不多,我还以为你想成神了呢!……别忘了,成了神就是泥塑的身体了,最多也是个铜的,还只是个像。” “哈哈哈……俺五妮叔说的太对了!”把一旁的景长根乐得跳起脚蹲在了椅子上。四野一推他,险些摔他一个嘴啃地板。 “对什么对?那是我亲自设计的,哼!……直接说我二呗!嘁!还用得着你来拍我哥的马屁呀?马屁精!嗯嗯……我说第二件大事哦!咱们国家对药厂管控得够严的吧?但我花点钱照样办来一个‘神马中药厂’,光倒腾倒腾咱们这一带地里面有的中药材就赚钱了,像什么“车前草”、“白刺苋”、“尖叶苦菜”等等,用不着生产,那生产车间、实验室、化验室吧,都是忽悠人的,盖不住明白人的眼罢了。” “还有吗?”我喝着茶,眯着眼儿,很轻蔑地盯着苟四野头上的小辫子问。 “啥?” “花钱办的大事啊!” “有啊!我马上就要向房地产……进军。” “这也不能证明‘有钱能使鬼推磨’呀!” “咋不能?你给我说一个花钱办不到的事。……说一个呗……” “别说说一个,我说三个你用钱都办不到的……咱都不提网上说的那些难度大的,单就咱们身边能看到能想到的事,你花钱让地球倒着自转,太阳西升东落……” “啊?这……不能!这也不是社会生活上的事呀!” “那你花钱把刚死去的六指爷爷医活过来,再陪你爷爷和我爷爷他们玩儿十年……” “这也不能……俗话说‘人死不能复生’,说个科学点的。” “科学点的?那你花钱让这世上的好人脑门上都长出一个肉字‘好’字来,坏人都长出一个肉字‘坏’字来。” “这……这……你这不是抬弯杠、撬山根儿、钻牛角尖儿吗?” “这钻啥牛角尖了?你不是说要说个科学点儿的吗?让你出钱办点有利于你我他的好事情难道不好吗?……哎哎!四野,再不然,你出钱让人发明一台机器,既能测量出当老师的人真正所具有的文化水平和道德水平,又能测量出当学生的孩子的知识承受能力与道德培养所能提高的程度,根据具体情况,针对具体人,直接通过这台机器把老师和学生的大脑连接起来,能接受多的学生,老师就复制粘贴多一些知识,接受能力弱的学生,老师就输送少点儿。这样又省时又省力,还完全遵循了“因材施教”的原则,保证聪明的小孩从会说话就能说外语,从会走路就会打篮球,不用去中小学校就能考大学。怎么样?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尤其是有利于你我,干不干?” “干你个头!……景峰,你今儿个是拿杠头儿总呛我是不?等我挣足了钱,我就专门为你买一所学校,叫你既当校长又当老师,既教语文又教数学,我……我累死你,我!” “呵呵呵……你小子叫我干啥我就干啥了吗?我不会比你还傻b的……” 苟四野刚想给景峰瞪眼,景长根忙站起来大声说道:“各位各位!听我给大家讲个笑话助助酒兴!说小强养了一只宠物蚂蚁,觉得听潮的,经常带着它出去玩儿。有一次,小强去餐厅吃饭,把蚂蚁放在餐桌上炫耀,对服务员说,你看,这是什么?服务员一看,伸手把它捏死了,连忙说,对不起,对不起!我马上把桌子再擦一遍!”大家笑过一阵之后,议论起城里人养宠物的时尚来。有人正喊着让他再讲一个时,忽然门外有人叫道:“苟老板!哪一位是苟四野老板?外面有一位姓高的老板找你说是商量什么你们合作的大事! “哈哈!大房地产商……老子的财运又到了!进军县城,进县城发财,然后当个城里人……哈哈哈……” 我没好气儿地说:“哼!你别说你搬到县城去住,就是把你放进县博物馆里,你也不是县城人。呵呵呵……(唱)人生的旅途喜与悲——别忘了,‘福兮祸之所依’……” “嘁!乌鸦嘴!……哥几个散了吧?账我已经结过了……改天再见!” 一天中午,我下班回到家,一走进大门便看见两个儿子撅着小嘴面对面地坐在小板凳上,安静极了。“哈哈!今天可是稀罕事一桩,两个小大男孩不蹦不跳也不唱歌,这是哪位大仙使的法术呀?” 小仰抬抬头没有吭声,小慕看着我悠悠地说:“爸爸!你也要当心啊……我美丽的妈妈今天特别不开心,谁跟她老人家说话她就跟谁急!饭也没做呢!我都快饿晕乎了……” 我小心翼翼地进了屋,还好,老婆大人没有哭也没有翻眼瞪人。我陪着小心地问:“亲爱的!今儿是怎么了?……没上班吗?” “气死我了!真不知道我爸妈是怎么想的……居然答应小妹曼儿嫁给苟四野那二货!” “啊?谁?……苟四野?他……他去你家求亲了?” “嗯!他答应送彩礼50万,外加一辆小轿车,还有‘三金’、酒烟猪养礼品一应俱全……我爸妈就答应了。还有……小曼这死丫头……没眼光!” “呵呵!不能那么说!你有你的生活与爱,人家有人家的追求与情……这么说——我去县城的念头要付诸行动了!” “对!老公……做个努力,咱离开这里!哪怕是暂时的!” “爷爷呢?” “哦!去东村麻爷爷家了说是有事,中午不来家吃饭了。” 005 狗四爷 晚上去找爷爷商量去县城工作的事,没想到爷爷满口答应,但坚持不跟我们去县里一块生活。爷爷在他屋里找了半天拿出四本存折来,我既惊奇又疑惑地看着爷爷,不情愿地接过来。 爷爷说:“这是16万多点,打从你出生那时起我就开始存钱,这三本里一个里面5万,这一本里才有1万多点儿。你全拿去在县城里买房用,我还得守着这个家,因为这里是咱景家的根儿。啥时间我想去县里了,想看着重孙子玩儿,或者有个病有个灾儿的时候,我就去和你们一块住了。” “爷爷!我……我问了我的几个同学,咱们县城现在的房价还不是那么高,十多万就可以买一套了。我用不了这么多钱,你还是留吧!” “我一个老头子要钱干什么?还不都是为你攒的吗?你们那几个工资只够填饱肚子的,哪有钱买房?没有房子住你们一家到县里咋办?再说了,有我这两个重孙子,我更活得带劲儿了,还想帮你给小慕他们哥俩儿挣下买房的钱呢!” 我的泪差点儿就掉落下来,哽咽着说:“好!爷爷!我就拿着15万,这一万多你还存着……” “都拿着吧!到时候别再不够……买个大点儿的。” “够了!大点儿的也够了。” 我攥着三本存折心情沉重地回到了家,雪儿问我怎么了,是爷爷不同意吗?我摇摇头,拿出三本存折递给她看。 “呀!一本邮政储蓄的,两本农村信用社的……15万?你把爷爷的钱全要来了?” “我哪里要了?是爷爷给的!我就给他留下1万多……” “唉!爷爷真不容易啊!太疼爱孩子了……” 星期天,我一个人先去看看房。本想坐公交车去县城,但想想到那儿需要溜达,于是便提了个过了时的公文包,骑上我的“黑老虎头”自行车上路了。刚出村不久,便遇见了苟四野坐着小轿车去县城,如今他不自己开车了,头上的小辫辫一剪,老板包一夹,成坐车的老板了,景长根既是他的跟班,又是他的司机。 “五妮儿叔,是去县城吗?” 看见了我,长根把车停了下来,苟四野正在车后座眯着眼呢!听景长根一叫,也伸出头来问:“骑着破自行车去县城?哥!那两段小山路能累死你。” “嘁!你要不坐车,累死你这样的还差不多。去县城买书、开会、听报告,我骑自行车来往无数次了,也没有累死呢?” “嗯!我知道你厉害,把自行车放家里坐我的车去吧?” “我回来咋办?” “回来?你等着我……晚上还坐我的车来呗!要是不回来咱就住宾馆里,还能打牌。” “你拉倒吧!还打牌……我还是骑自行车去吧,节能环保还保险。没你那个命,我当不了坐车的老板。” “哥,你?……啥人!不坐拉倒,累死你!” 小轿车一溜烟地跑了。我到了县城准备先取出1万块钱,到时候看中了哪里的房子付个定金什么的。结果在自动取款机前排起了长队,好不容易往前进了几步,有一个打扮入时,人长得也妖艳的女青年悠闲地在那儿一张一张地取,取出一张还要双手扯着照照看看。一连取了15张百元钞,可把后面的人气坏了。 有人高喊:“你什么人呀!照啥照,银行里还能流出假钱是咋的?” 那美女一副不满、不屑、不以为然的样子,扭头跟人家吵了起来。 嘴够利索的,嘟嘟嘟像机枪,“你说我什么人?我是好人美人……你是什么人?嚎啥嚎,谁踩着你的尾巴了是咋的?哪里没有假钞?现如今啥不是假的?就算是银行里没有假钞,那银行里的人手里,你能保证没有假钞?” “你才叫嚎呢!都没人腔了。就是有假币好不,你也不至于一张一张地取吧?大家都很忙,你在那儿占着取款机,浪费这么多人的时间。” “哼!你忙,谁不忙?……我还等着上班呢!” “那你干嘛还不快点取呢?一次性取够数。” “那要是有假钞,我不是赔多了吗?” “你一张一张地取就不赔了吗?” “赔少点,发现一张假币就不取了。” 那人不跟她吵了。又有另一个人说:“这是你们家开的银行是咋的?” “不是我们家的,是你们家的?” “哼!要是我们家开的,还不一定接收你的存款呢!” “你……” 我一腔怒火望向那女子,脸蛋儿长得还很不错,称得上高颜值的美女了,可这言行与之也太不相配了吧?我心里想着转身离开了这里,骑车去另一个银行网点取了。 来到一个正建着的小区,名字可大了,“御花园”,“乖乖!我不住这儿,都是皇帝的妃嫔媵嫱小老婆,皇帝老儿来的少。” 又到一个小区,楼已建好,大多住户已入住。我正推着车望着,“嘀嘀”一声长鸣,回头一看,苟四野的车紧跟在我的屁股后面,我不愿搭理他了,推着车子继续走。 “哎哎!先生先生,你是来看房子的吗?”忽然,在我的左后侧传来一个中年妇女的喊声。我扭头一看,还有一位年青的,两人手里都抱着很厚一沓彩页广告。喊我的是位40岁左右的大嫂,正等个头,稍显白胖,人长得挺清爽的。而我更留意的是那个年青的,“啊?那不是取钱一次只取100元而跟人吵架的那位美女吗?……原来这就是她的工作!” 那位大美女可能没有认出我来,她待我停下来后仔细审视了一会儿,好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对她的同事说:“香杏嫂!别去发给他了,他肯定不是来买房的,来看景的……像个老师。” “你咋知道?他脑门儿上又没写着。” “看那原始的交通工具就不是有钱人……看那一身的酸气儿、犟劲儿,只有教书匠有!” “哼!你个丫头就是眼毒、口利,那可不一定。现在城里有钱人都讲究个什么低调、健康生活,他们坐车坐腻了,又骑自行车上班了。” “嗨!人家那骑的是数千上万元的赛车……哪会有人骑这样的该进博物馆的‘黑老虎头’啊!……后面来个轿车,咱去发给他们去……” “你去吧!我就要去问问这个帅小伙子是不是来买房的。” 我在心里轻笑她们,不过也决定让这位香杏大嫂导引买这里的房子。位置不错,距离几所中小学校都不太远,附近又有大商场和县级人民医院。在我们俩谈论房子的时候,听到那边也在谈,那美女一口一个老板地叫着,劝他们买房,景长根悠闲地趴在车门上抽着烟说:“美女!你要能让我老板也给我在这里买套房,我分给你一半房产。” “嘁!我分你那半拉子房产干嘛?瞧你那小样……我要大老板的一套房多好!是吧,大老板?您就在这里买两套吧……” 苟四野在车里边坐不住了,依到车屁股上端起架子说:“大美女!我不是来买房的,我是来造房卖房的……怎么样?要不要我给你留一套200平大的?” “那好啊!你只要送我就敢要……你是准备在县城开发房地产,先来考察地块的吗?” “也是也不是……地块已经考察好的,我过来看看赔偿搬迁的情况,马上就要签约、动工、销售了。我今天主要是跟他来的……喏!就那个骑自行车来买房的……我哥!” 顺着苟四野的手指指向的是我,就听那个美女惊呼看错人了,“老板!你给小妹留个电话呗!等你的大房产销售时,我来给您当销售部经理……咯咯咯……”没等苟四野说话,景长根便笑着说:“这是我们的苟四野老板,我们的房产公司就叫‘四野房产’,到时候你直接来呗。” 苟四野已经坐进了车里,摇上了车窗。长根也发动了车,但听那位美女还在一个人嘀咕:“这咋叫这名啊?……狗四爷……” “哈哈哈……美女!‘狗四爷’能不比‘狗蛋’‘驴剩’什么的好听吗?还大着两辈儿……” “走你的吧!”苟四野在车里伸手拍了长根一巴掌,车子在长根的“哎呦”声中启动了。 定下房子后,我看天色尚早便骑着破车在县城里随便溜达溜达。我知道有几个同学都在县城里工作,已经混出了官职地位,有在居委的,有在医院的,也有在教育上的。但多年不曾见面,也失去联系,所以我此次要进县城来工作只有靠自己。 我推着车子正走着,不觉来到了县城最大的一个“民办公助”学校——鼎尖中学大门前。一个已经烂去一个角的教师招聘广告吸引住了我,“啊?今天是最后一天……”我正犹豫着去不去报个名时,我的双眼一下子被两只滑腻、温软的小手从背后给捂住了。 哎呀!在这里我哪里猜得出是谁跟我闹着玩儿的呀?没等我说话,一个甜美圆润的女声从我背后传来:“表姐夫!景老师……”那如兰的呼气吹得我后脖颈发痒,心里也像背上一样撞着两只小鹿。 006 奇葩女 等待她松开手,人转到我的面前,我看清了,就是第二个雪儿,与雪儿长得是一模一样,个头儿胖瘦,美丽的小嘴小鼻子和细细的柳叶眉,标准的复制品。只是有一点,两人的发型不一样,雪儿一成不变地长发扎马尾,这美女是黄发卷发梢。“你是……水香表妹?” “对呀!咱们见过三次面的呀……” “三次?是两次吧?……一次是我和雪儿我们结婚时,还有一次是……小慕生病来县医院找到你……” “你是贵人多忘事了吧?你说的都不是第一次,第一次是我参加高考时,因为午睡过了头,慌里慌张把准考证给弄丢了,马上要开考了我却进不去考场,回去找又来不及,正急得我大哭时,你满头大汗地跑过来,边跑便喊:‘是不是水香同学?快!我给你送准考证来了……在……在马路上捡的,我,我判断是这个考点的……这栋教学楼……还没错!谢天谢地……’” “啊?你还记得这么清楚?这都多少年过去了……我都忘了。哦!感情……那哭鼻子的女孩是你呀?这地球真是小,咱们不仅又见面,还成了亲戚。呵呵呵……” “小什么呀!要是真的小……咱们俩该早见面相认的……” “这会儿也不晚嘛!哎,水香!每次都是匆匆见一面,都没有说话,你咋就能准确地认出我来呢?说实在的,我……我可不敢认你。” “咯咯咯……凭感觉!女人的第六感觉……” “什么呀!……你家在这附近吗?” “不!我是路过。你呢?来县城有事?我雪儿姐呢?” 我把我来买房等事情和想法一说,她高兴地跳着脚说:“太好了!你们搬过来我就能常常看见小慕……和小仰了。我老姑姑是这所学校的校长,退休后被返聘的,我去跟她说说准保能成,景老师,你等着!” 看着金色卷发上下飘荡着跑去的水香,我也不知道心里是喜是忧。 事情还真的顺利成功了,只让我说说课便被录用了,不过是先教着不是我专业的地理课。 水香兴高采烈地说:“别管教什么课,先在县城留下来再说。” 我一直感觉水香对我能进县城工作比我本人和雪儿都高兴。 在鼎尖学校去上我的第一节课时,未进教室就把我给吓住了。老远就听到一个尖厉暴烈的女高音从一个教室里传出来,声音之吓人能让人想象到说话者的一定变了形的脸。紧接着便从教室里走出一排低着头的学生来,有男孩也有女孩,一排八人,走出教室后站近墙根,一个个乖乖地把鼻尖贴上了墙壁。随后便走出来了说话的人,应该是这个班的班主任。 “啊?是她?……她还是一名教师……” 我的脑子一片混乱。没等我开口,她,那个在银行、在售楼处见过两次面的大美女,便主动地跟我说话了。“嗨~你才来的吧?咱们是同事了,以后你弟弟的事还请你多帮我美言几句。……我叫舒扬,在这教学三年了。你去上课吧!谁不守纪律交给我,治毁他!” 我私自地允许那八个受罚的学生进班先听我的课,不在班里怎么向老师学知识呀! 我是教英语的,可是,一天上午没有我的课时,学校通知我去听舒扬的数学课,说是观摩学习。“我……学习个啥?”想归想,我还是无奈地去学了一节课。事后,我的感慨良多。这学校奇葩,这老师更奇葩。不是讲课,是表演;不是教学,是招商。 “景老师!我有点急事,你帮我看两节课吧?我已经把学生要完成的数学试卷发下去了,让他们自己做就行了。”舒扬不知这是第几十几次让我替她看课了,她很少讲课,学生怎么会的数学知识呢?她教的班级成绩名列前茅的哦!我百思不得其解。 学校又要大力宣传招生了。我跟着舒扬一组坐车去各乡镇讲解、动员、发宣传单,每到一个地方,她都不让我下车,她说她一个人就搞定了。还真是,她招生的又多又快。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每招一个学生,只要来交了费入了学,就奖励招生者200元钱。而她舒扬每到一个小学校里,便找到毕业班的老师,开出送给她一个学生给老师100元钱的条件,让老师们动员他们自己的学生来报考鼎尖学校,所以她也就轻松地比别人多招很多的学生来。遇到想上这个学校又成绩不够格的学生,舒扬也有一招,考试时帮该生作弊。 我是彻底地被这位奇葩女给雷倒了。 富贵人的时光过得快,忙碌安静的普通人的时光过得也快。一转眼有一年多的时光过去了,一天早上,细雨蒙蒙,我从一个小面馆里吃过早饭出来准备去上班,但见一辆宝马轿车斜停在路中间,正好两边都无法过去车,因为是上班高峰,一会儿两头便堵成了长龙,致使不远处的一个十字路口也堵死了。几名交警围上那辆车,站在旁边高喊是谁的车,叫了老半天没有人答应。好久了才从对面“美美美早餐店”里走出来斜挎着个小黑包的苟四野。 “你的车?违章停放,堵塞了交通,要被罚款扣车的。” 苟四野一愣神,假装四周看看,说:“哪儿呢?哪儿说这里不准停车了?我就停这么一小会会儿,喝完粥,买几个包子而已,怎么就违章了呢?……还罚款,咋的了?吓唬谁呀?不就是想罚俩钱花花吗?我还告诉哦你们,我狗四爷别的不敢说大话,就是钱多!” “你还不知错是吧?这是上班高峰期,县城主要干道上都不准随便泊车、调头……否则……” “什么什么呀!啥是‘泊车’……我可没有泊车哦……” “你?这还不是随便停放吗?……还斜着停在路中间……你停一会儿停在路边上也行啊!” “那路边上不是有水了吗?” “你的车轮子还怕什么水呀?停在路中间还让不让别人过?” “那么多条路,非得走这条干嘛?又是自行车又是三轮车的,真是的!” “这叫什么话!你这人怎么……这素质?简直就是没文化、没教养!人家上班需要走这条路,不走这走哪儿?你怎么不开着车停铁路上去?……少废话了,赶快挪车!” “别慌!我车钥匙哪去了?” “你?……落在吃饭的地方没有?” “哎!还真是……看我吃个早餐也不让人消停!我的司机这小子也不起床……还啥事都要我来做……我去拿钥匙,你们可别拖走我的车哦!我和你们局王局长是亲戚,和你们大队长是同学……” 等到苟四野拿着钥匙,抱着包子再出来时,那个年龄大一点的交警正打电话让拖车过来拖走违章车辆呢! “哎哎!是我让过来一辆拖车的,对!实验中学交叉路口西30米处……” “哎哎哎……别来拖车呀!我可是和你们局……” “我们局里正副局长就没有姓王的,我就是大队长,我叫苗少华,根本不认识你,也与你从来没有同过学……” 我看情况不好,堵塞越来越严重,不得不去出面了。 “少华!” “呦!景老师,您也去上班是吧?” “今天怎么是你亲自指挥交通了?呵呵呵……不好意思,这个家伙是我弟弟,素质不高,我帮忙疏通交通,让他滚蛋吧?” 苗少华还没有说话,苟四野个家伙又挤上来了,说:“哥,哥!我没有违章,就停一会儿,他就要罚我……” “闭嘴!阴天下雨的,跑几十里吃个早饭,家里饭不能吃?开个车了不起你?赶快上车……滚蛋!” “我……咱家的饭不是不好吃嘛!嘁——” 我高举起双手大声喊着:“各位各位!实在是对不起了,我这里向您道歉,耽误了你们的宝贵时间!请调整一下自己的车辆,自行车、小三轮车请尽量往路边店铺门前靠一靠,路中间的车辆请尽量打正……好……好……好好……” 几位交警和我一起很快指挥疏通好了交通,苟四野再没敢下车,被我直接骂跑了。与苗少华相视一笑,看着一溜烟开跑的宝马车,会意地摇摇头。 “景老师!今天谢谢你!” “要谢,我还得谢谢你!在这种情况下你还能卖给我一个大面子,没有按章办事,拖走我弟弟那家伙的车……” “唉!拖车也只是提醒他们,最多罚他们几个钱,对这些土豪来说,意义不大……” “意义还是有的!让你说对了……这就是一个没文化的土豪……” “呵呵呵……” 一个周日的上午,我和雪儿正准备带孩子去湖边玩儿,水香来了,她新换了一辆红色雪佛兰车,原来的小qq要送给雪儿,雪儿不要,不知她又送给谁了。带给俩孩子一大包好吃的,还有衣服,可把两个小东西乐屁屎了。我在一边撇撇嘴说:“不至于吧?你姨可是没有哪个月不来,来了没有哪一次不带东西……怎么这次乐成这样?” “这次的车是豪车,新衣服都是名牌,你知道吗?老爸——老土!” “啊?你小屁孩……还敢嫌弃老爸土?” “我姨都换豪车了,你还不会开车,每次有事都是妈妈一个电话叫来姨的车,还得带着司机……哼……” “嘿!你们俩臭小子……知道你姨的好了吧?长大我看你们俩如何孝敬你姨……” “当妈妈呗!” “嘁!那你老妈呢?” “我老妈还是我老妈呀!不能有俩妈啊?” 007 爱情论 把我给气得没词儿了。坐车去了更远一点的地方玩得更痛快。午饭在小饭店里吃的,还是水香买的单。吃饭的时候,我那俩倒霉的儿子老大一向比他弟弟活泼,也粗壮、皮实了点,意外地发言了,差点没把我和雪儿的鼻子给气歪。 “我想我应该叫香姨个妈妈,我妈妈只是我弟弟一个人的妈妈。因为我和我妈的性格一点都不像,我弟弟才像我妈妈,我更像香姨,那什么……用我爸爸常说的那个词叫……风风火火。” “雷厉风行!”二小子还在一旁补充。 水香“咯咯咯”地笑得花枝乱颤,把雪儿气得差点喷饭,我被气得让汤汁给呛出了眼泪。水香忙拿纸巾帮我擦了一下,觉得不妥,扔给我纸巾,又忙着去给我捶背,忽然见雪儿看她,忙停下手低头装吃饭去了。雪儿一脸的惊诧,看看我,看看水香,可能觉得也没有啥,便坐过来帮我擦眼泪,捶背。 “你小子又发奇想是不?说什么呢?那是你表姨……什么你妈?找挨揍也不捡个地方是吧?”我支开雪儿,自己擦擦嘴、粘粘泪花训斥道。 大小子还翻翻黑亮的小眼珠不服气地嘟囔道:“本来就是这样嘛!妈妈也常这样说。你们看妈妈和小香姨长得多像啊!是我亲姨才对,不是表姨,你们再看我和弟弟多像妈妈,又多像水香姨……咋不太像曼儿姨?哼……难道你们看不出来吗?” 雪儿有些气恼了,拿筷子要打大小子说:“吃你的饭!你说什么废话?什么像不像、亲不亲的?我们就是亲表姊妹,当然相像,你们像也无可厚非呀!你小脑袋瓜子想什么呢?” 水香赶忙去护着小慕,“姐!姐!别打别打,孩子是说着玩儿的,童言无忌的嘛!是吧?小慕。” “宠着你了……今后不准跟我胡说八道!妈妈就是妈妈,姨就是姨!” “对!老爸就是老爸……”小仰冷不丁又来了一句。可就是这句话引起了小慕的不满,“什么呀!接话茬长不大……爸当然是爸了,还要你说吗?” 虽然我和雪儿有些尴尬,但一顿饭吃下来,气氛还是无比温馨、其乐融融的。水香不仅没有什么不高兴,反倒更有点得意洋洋。 “姐,姐夫!小慕和小仰开学都要上初中了,你们打算让他们上哪个学校?” 对于水香的疑问,我认为是多余的。看看我不屑于作答,雪儿笑笑说:“这还要问吗?小学跟着我,中学跟你姐夫去,完中!” “我看不好!公办学校教的不好,学生跟放羊似的,干脆你们把他哥俩送‘贵族’去吧!听说那里的老师负责任,学生的成绩也好,前面这几年中考全县前三名都是那个学校的。你们要是经济不宽裕……我帮你们出俩孩子的学费。” “别别别,哪能让你给孩子拿学费上学……我们虽不宽裕,但孩子的教育花费还是能保证的。只是,我认为,贵族学校的办学宗旨是错误的,人们只知道它年年出几个拔尖的考生,但真正了解这内部情况的人不多。第一,他们学校里的主导思想就是搞教育,而是做教育生意,先花重金来几个拔尖响名的学生,装过门面以后,什么学生都收。第二,他们的办学宗旨是念的商人经,唯利是图,不择手段、挖空心思将利益最大化。可以说他们的学校教学与管理不符合科学教育思想,甚至有违教书并育人的教学方针。教学不叫教学,叫‘教死’;管理不叫管理,叫‘管制’。我们这样的公办学校虽然课节少、活动多,作业少、实践多,却培养了学生德与智、身与心协调与同学的发展。历年中考虽无多少拔尖生,但进入高中的平价生,也就是统招生的比例是最多的。这几年也能用事实证明了这个问题,高考成绩拔尖的,考入名校的学生绝大多数是来自公办学校的初中与小学的。我还是坚持让小慕、小仰他们进公办学校。” 水香还想说什么,雪儿抢过话茬说:“你别管我们家孩子的上学了,我倒是想管管你的终身大事,你真的在这个小县城里当个另类青年,不嫁人的老姑娘吗?你不想想你今年多大岁数了吗?我姨为你的事都哭好几场了……你呀!真是的……” “不嫁人有什么呀?我又不是没有男人……” “你?……有……那还不赶快结婚?” “我是说我心里有我的男人……我的心我的身我的爱,我的一切都已经嫁给了那个男人。至于人在不在一起有什么关系?只要心在他身上就行了呗!感情不就是个心里的念想吗?” “你?……你这是什么逻辑?柏拉图式的精神恋爱吗?你那个男人知道你在爱他吗?没有婚姻和家庭的爱情,那爱情哪里来的归宿?那不是虚无缥缈的吗?虚幻的东西你也信?……你脱离现实了吧,你?” “那……我问问你,姐!如果没有了爱情,婚姻和家庭是谁的归宿?两具肉体的吗?……那不就成了坟墓了?” 我看着她们表姊妹斗嘴,也为水香的爱情观着急了,脱口而出说:“你……爱情婚姻的奇谈怪论!”谁知这句话竟成了她们姊妹辩论的总结语,两人一起缄默,只有我说,可又不知说了些什么。 这次出游最后有点儿沉重地结束。正想着全家再去逛逛商场轻松一下,买东西又有专门买单的水香,哪里找的好事呀!突然,我的手机响了,是沙曼儿打来的。我打开音量,让雪儿她们也能听到。接通后没听见人说话,先听到曼儿的哭声。雪儿急了,“喂!曼儿,你怎么了?哭啥!快说……急死个人了!” 电话那头这才传来曼儿的声音:“姐!你快叫峰哥回来一趟……四野跟邻居打起来了,头都打出血了……” “啊!谁的头打出血了?”我不由得问了一句。 “她们俩都打出血了……” “跟谁呀?” “就那河边住的景小送、景小来他哥俩……还有他们的老爹景老犟,他们把四野的头打出血了,四野也把景小送的头打出血了……现在还在吵骂着呢!” 水香吃惊地说了句:“还骂?” 接着手机里真的传来吵闹声,很噪杂、并不清晰。 我邹邹眉头,雪儿催促道:“快走吧!别再打出个好歹来……曼儿胆小!”我叹息着甩了甩手,只好对水香说:“只好再烦劳水香妹驾车了……” 我们进村时,村子里已经平静了,有几个小孩子在玩耍。在苟四野的“土豪堡”里看见他的头上已经包扎好了,跟戴个白帽子似的。问明了情况,还好,没有人躺进医院里。 “怎么能打起来呢?”我没好气地问道。 苟四野抽着烟,拿眼瞟瞟我,还不以为然地说:“哥,我跟你讲,你别总是责怪我,这次真的不怨我。我准备为咱村做件大大的好事,修条水泥路与去县城的大路接头。再在路两侧开发成住宅小区,一律的六层楼房,单元房,商品房,全村老少都搬进去,多好的事!路也畅通了,土地也节省下来了,把这坑坑洼洼、长不成才的小树林子都给开发利用起来。这不就叫为民造福吗?这不就叫我一人致富惠及一村吗?可是……可是……有几家同意了,他景老犟父子就是不同意卖他们那点儿闲置地,连个小树苗都长不起来,我还多给他钱,他都不卖。真是的!死犟死犟的……我看早晚犟死……穷死!” “嗬!看来这次你是逮着理了……头被打破还挺委屈呢!” “那是!我一个人干他们父子三人,我的手下都没让他们上去帮忙!哼!要不是那个犟老头子拿棍子,我往后撤步时正好被绊倒头撞在树根上了,我的头也不会皮破血流。我用脚就把景小送的脑袋踢出血来了……” “你多有本事呀!聪明过人、致富有方、博闻强识又武艺高强……” “哥、哥、哥!打住打住……” “你们只用拳脚打的架吗?” “是呀!没有人拿东西……可是,我把他们三个都打倒后,小送的头一出血,他爹爬起来就去找棍子了。这时候,看热闹的人也开始劝架了。娘的!劝架就劝架呗,同一个村庄的,几个人拉住我让他们打,拉我的偏架!幸亏我跑得快,没挨身上。” “呵呵呵……这也不奇怪!后来咋结束的呢?” “村干部都来了,说要报警,我们都不敢再打了。” “知道咱一个村子里的人为什么都不帮你吗?” “仇富呗!看我有钱了,眼馋!” “屁话!你错完!无论你有理没理都不会有人帮你,这和平常所说的‘向人不在向理的’也不是一码事,原因都在你平常的所作所为上……” “哥!你说我做的哪儿还不好?每次回来都给左邻右舍送酒递烟。谁家有婚丧嫁娶的大事情,我都随份子送礼金毫不吝啬……就说我结婚和有孩子那事上吧,我不在乎钱,好酒好烟,菜肴是十里八村最丰盛的吧,但,全村人有的干脆不来贺喜,有的来送了贺礼人不来吃饭。人家少酒没烟的,菜也没有几个,村里人却老老少少都围上去吃吃喝喝,多热闹、多有面子啊!” “嘿嘿!现如今你不在乎钱,人家还在乎吃喝吗?” “说的就是,想图个热闹!他们为什么偏偏不给我?” 008 搬神像 “那我问你:你一年来家来几次?恐怕三两年不合一次吧!你的土地你耕种过吗?庄稼熟了你收割过吗?都是你爷爷带着你姑姑他们全家人来干活,你们两口子在楼上吃西瓜还嫌天气热。村里有谁家有了病人或者有个什么急事了,你是轿车借给人家用过吗?或者你人去帮个忙了吗?从没有过吧!在你眼里,相邻们都不如你了。还有,你在家的时间,除了呼朋唤友地打牌、喝酒以外,给邻居小伙伴儿们站在一块说说笑笑、神侃个玄幻、拉起个家常了吗?没有吧!你现在已经不屑于与他们为伍了,唯我独尊、骄傲自大了。其实,你这叫脱离乡邻、脱离群众,那人家不跟你扯关系不行吗?你吃你的大鱼大肉山珍海味,人家喝人家的杂粮糊糊,生活各有各的方式,也就各有各的幸福点。” “嗯……我懂了,哥!” 在我的两边解劝下,双方都消了气,表是既往不咎了。苟四野让我给分析的也断了在这里开发房地产的念头,最后心疼地答应我,不开发房地产也帮村子里修一条小水泥路通到城乡大道上。近三公里,几十万块钱呢!虽然割的他的肉不多,但那是肉啊,能不疼吗? 我们正准备回县城里,突然曼儿哭着从楼上下来说:“四野,咱宝宝发烧了,我量了三遍了,都是37.50……” 四野闻言腾地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嘴里说着“走!赶快带她去县医院打针”,一边就要往楼上跑。我问了句:“没听见小萱哭闹啊,睡着了?” “没有!还在趴床上自己打着滚玩儿呢!刚才还自说自笑高兴得不能行。” “咳嗽了吗?” “没有!” “嗨~那打什么针呀!咱这里有现成的医生!用酒精或高度酒给她擦擦手心脚心,再不然,用湿毛巾敷敷她的小额头,留意着她只要没有别的症状,最多是着点凉,买瓶药给她喝点儿。” 水香和雪儿一块去看看,抱下来孩子,一点儿事没有。水香帮她擦擦洗洗,然后再听听,一会儿后再量体温不高了。 我看着一个不到两岁的丫头胖成了双嘴巴了,小手小脚都跟那气吹的似的,白白胖胖倒是挺可爱,但一走路三仄歪,没有丝毫的稳当劲儿,实在让人担心。想再说四野两句,这里又有曼儿的呵护成分,所以我的教育人也就不便再实施了。 在回县城的路上,水香问到我怎么化解的矛盾,又是怎么让苟四野那样的人放下有钱不赚的念头的?我便把我向苟四野分析的话又说了一遍。这里是农村,农民还是要种地的,尽管能出去打工,但那不是全部的人,也不是全部的时间。农民的根在田地上,本还是生产粮食,打工挣了钱也不能完全忙了本。你在这里开发成商品房,让农民都住上高楼,那生活污水往哪儿排?生活垃圾往哪儿放?污染掉村前的小河吗?没有配套设施啊!那农具都放楼上去吗?粮食能卖出去,但老农民喜欢留下自己的口粮,那口粮也要往楼上搬吗?鸡鸭鹅在一家一户里统统都不养了,一下子城市化是不是太快了呀? “景老师……哦!哥,你说的太切合实际了!苟四野真这么做了也不一定能赚了钱。” “唉!这个人可不会轻易死了心的……”雪儿叹了口气说。 还真叫雪儿言中了,苟四野真的没有死心。在我们村头没有开发成房地产,他与南方的一个房地产商合伙同时盘下了两处地皮,一块在县城,一块就在我们村西北角不到10公里的低山上。据他说,土山上的这块地开发成商品房绝对是一块宝地。北依大山,西邻谷地,东流溪水,面南是万顷良田,楼房盖在半山腰,阳光充足,风光旖旎,住进去去不是半人半仙的风范? 四野向我吹嘘时,我是又好笑又气愤,差点儿背过气去。心想:这家伙赚钱是赚疯了!开发那里……既要炸石开路,又要毁坏一些林木,还有一些古庙神龛也要消失,虽然说有的庙不大,也好久没有和尚了,但历史年份儿不短,文物价值还是有的,不修葺不保护已属可惜,再去毁掉更加不堪了。 我是说归说、想归想,生气也白气,不知道是那位南方商人和苟四野的本领大,还是他们的钱好用,县政府不过问,乡政府同意,小庙也好,神龛也好,几个土神像够不上文物保护等级,所以,他们的工程顺利有序、紧锣密鼓地启动起来。 一个星期天的上午,天阴沉沉的好像要下大雨。苟四野打电话给我,催促我赶回去参加他的工程奠基典礼。我不高兴地回绝了他,“你也选个良辰吉日……最起码也得是阳光明媚的日子……我有补课去不了。” “哥!你这人……这日子是早定好的,请到的客人都快来到了,有朱副乡长,有乡政府张秘书,有村委胡书记……” “我真的有课,调不开!” “不来拉倒!上课上课……咋不累死你?” 后来听人说,他们那一天举行的典礼可隆重了,还请了一百名小学生助阵。结果典礼进行了一半的时候,天下起了大雨,电闪雷鸣,把所有的人淋成落汤鸡不说,把小学生给吓坏了,哭成一片。苟四野又专门为带队的老师和小学生们发了慰问金,老师每人五百,学生每人一百。典礼后面原定的是一个大挖掘机开挖一个荒废多年的小庙,开会时,挖掘机司机把机车开到了位置后等待,正好他内急离开了机车。这边一声令下让他动工时,他就忙着往车上跑,但只听得“磕叉叉”一道闪电劈来,正中那台挖掘机,车翻机毁,幸亏人没亡。 这原本不是个吉利的开始,工程就该不再继续,我也打电话多次劝阻苟四野,他不理会我,说我读书读傻了,连封建迷信也相信。他不信邪,继续开挖,雷电劈毁一台小型的挖掘机,他换一台大型的来挖。 起吊小庙里的泥塑神像时,我去了。因为四野说小庙里有座大神像,六个棒小伙子没能挪动它,我心里犯了疑虑。我围着神像转了一周,神像高有三米,身体外围有两米,彩绘衣冠虽已斑驳,但仍看不出来白底为什么材料,这是北方较为普遍的民间供奉神像——玉京尊神“真武帝君”无疑。 “就算不是泥塑而是石头雕的,也不该有那么重啊……”我想着,在两个人往下掏挖神像底座下面的土石时,我在神像的后面用一把小石錾子掏挖了起来。挖掉颜色,挖出混合泥,很干硬,再挖下去,变了颜色,黄色,吓我一跳,脑海里马上蹦出的是“金身塑像”四个字。仔细划划、磨磨,应该是黄铜像。我没敢说出来,我知道只要说不是土的、石头的,是别的什么金属铸造的都会引起这里许多人的轰动。 “景老师!是不是石头像?咋恁沉……”一个邻村的小伙子走来问道。 我忙着把錾子挖掉的泥块再堵上,说:“石头!……还是咱们这儿的最普通的。” “哦!怪不得这么重。” 我悄悄地告诉苟四野说:“四野,你爷爷和我爷爷都比较地信神,咱们不如把这尊神像运回家,就放在我们家原来的那个土屋里,或者放在你们家小储藏室里。” “我们家那……放不下的!一个是头像……要他干嘛!……干脆就拉你们家里去吧。” 我高兴地说:“好!就拉我们家去……” 起重机吊起神像后,神像的下面还有一个插入地下的粗锥形的一段,像个橛子,头儿还很尖,似乎能看出不是石头而是黄莹莹的铜。但所幸涂了一层土,这里的土有点发红,是黏土,所以,没有人特别注意。倒是那橛子拔出后留下的坑里吸引住了大家的目光,大大小小、花花绿绿,纠缠着、盘踞着、蠕动着,全是蛇。 “哎呀,妈呀!怎么汇聚这么多的蛇啊?快拿火烧死它们……” 我没有在那儿看,我在注意神像的地座,看能不能确定神像是空的还是铸实的。应该是空腹的吧,我没有发现。但一听到有人喊蛇,我便跑过去,一看也被吓出身一身冷汗来。忙阻止道:“别!别管它们了……放它们各自逃命吧!” 有胆子大的一直看了它们好久,上百条蛇翻腾了好大一阵子才陆陆续续地离开这里,奔向山谷,各奔东西。 我放暑假了,也又到了舒扬他们那样的老师为能够招生挣钱,而我为招生发愁的时候了。忽然有一天,舒扬喜上眉梢、美色飞舞地告诉我,“狗四爷”真派人通知她去“四野房产”售楼部当销售经理了,她还真诚地感谢我对她的推荐。我哪里推荐她了?我心里好委屈。我不得不给她纠正道:“他姓苟,苟且的苟,叫四野,田野的野,所以他的公司才叫‘四野房产’。你别再把你老板的姓名给搞错了。” “咯咯咯……原来……原来,我一直觉得他的名字不好听,怪怪的!咯咯咯……是苟四野……哎!景老师,你……招生不在行,你也干脆跟着你弟弟干去,别当老师了。” “我可没那本事……你不招生可要损失一大笔钱呀!” “我招!不在这里当老师的人不给好处费,我可以招了给这里的老师,然后跟他分成。你要还在这里教学,我给你吧?” “不!我不要……不是我招来的。” 舒扬又想说什么,我的手机响了,是苟四野打来的,他再一次邀请我进他的公司和他一起做生意,让我别当老师了。这家伙的声音挺大,让舒扬听得是一清二楚。她朝我扬扬眉,一脸的嘲笑气说:“哼!不屑于跟我合作,还是得与我同事哎!” 009 发福利 我无语了!回到家,我还没有说四野让我进他公司的事,雪儿就先说了。原来,曼儿也打来电话让她姐姐劝我了。我还真有点儿拿不定主意了,因为,我那每月可怜的工资,与苟四野他们比起来太寒酸了。他答应我一进去就给我开5000元的底薪工资,谈生意的好处不算,奖金另算。 雪儿又动员我离开教学,说她一个人任教、带孩子,保住晚年后的退休金就行了,让我出去闯吧,多挣些钱!见我仍然拿不定主意,便笑着说:“你问问水香,看她咋说!” 我一愣,随口答道:“问她……干啥?咱们的家政事务给她有啥关系?” “咯咯咯……你真的是这样认为?” “你……什么意思?” “咯咯咯……没什么……你还是好好想想这事,我觉得你先过去试试也可以呀!” “好吧!我去干干试试……”我心里很是纠结,也不完全是为了我的工作上的事。今天雪儿有意无意地流露了一下心底的秘密,我不知道这秘密到底是什么,只是感到了与水香有关。有许多的疑点是我不在意、没深究,想必雪儿不会不去深究的。那天我们结婚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两天同一个新娘有那么大的差异?还有,儿子出生前做b超没有人告诉我们是双胞胎,到了生产后怎么变成孪生儿子了呢?我是糊涂的,那雪儿糊涂吗?我不知道,沙雪儿就是这方面优秀,不想说的和不该说的话,她是一个字也不会露出来的,无论什么情况下。 想不通就不去想了,我在第三天上决定了去苟四野的公司上班。苟四野一见我的到来,高兴得什么似的,就好像我能给他的公司带来巨大的利益似的,殊不知,我对做生意一窍不通,不给他捅娄子就不错了。我主动要求的,从最底层做起,当了个公司小职员。偶尔去工地监监工、接待个客人、招待个客户,还有时替老板写个发言稿,为公司布置个大会现场什么的。好像我做这些还挺顺手,比讲课来得容易多了。 转眼到了中秋节,苟四野准备给老家的中药厂、羊毛衫批发商场和这里的员工们发放福利。我问还要不要通知下去,召开一个扩大会议商量商量,发什么发多少。苟四野一摆手不屑地说:“我的钱我说了算,整个热闹点儿的不就行了吗?这事我来弄……都不用你们管了。” 我心里一凉,“这家伙又要鼓弄出一个什么鬼狐点子来呢?” 发福利那天,选择在一个大院子里,在一侧打起来了一个木台子,像要唱大戏。近百名职工在台子前的水泥地上或坐或站,台子中央用大雨布盖着一大堆东西。 苟四野发表一通讲话,开始还能按我写的稿子讲,讲着讲着便天马行空、自由发挥起来,神侃一阵废话、傻话加笑话后,领福利仪式正式开始了。 大雨布一揭开,原来是一大堆西瓜和月饼,西瓜大小很匀溜,月饼是统一牌子、相同包装和样式的,都是四个一包四个一包,不能提着也不能拎着。 我看看这阵势已猜出了大致方法,悄声地对身边站着的景长根说:“这是让咱们可着要地去拿……” “啊?你说啥……叔?不是发,是拿?谁能拿多少拿多少?” “对!你看……保证是!” 果然,苟四野宣布了游戏规则:不准借助任何东西,比如箱子、袋子等,只用你的双手和身体来台上来拿取这两样东西,还必须两样都得拿,能拿多少就拿多少,只要从台上下到地上,东西不掉的都是你的。 这一宣布惊得大家是欢声雷动,不知到底是欢呼还是惊奇,再不然全是惊喜?长根吃惊地看着我,好半天才问道:“叔,你先前知道?” “不知道!” “那你真神了!哎,叔……你教我怎么样才能拿得最多?” “先别急,看看别人都是怎么拿的……从他们的成功和失败中去总结出自己的拿法。” 我和长根静静地看着一个一个的人上台拿东西,怎么样拿取法的都有,有偏向西瓜的,有偏向月饼的,有成功的、有失败的。最多有拿到四包月饼加两个西瓜的,和四个西瓜加两包月饼的。而最少有拿到一包月饼的(西瓜掉到地上摔烂了)。这时有个小伙子上台说:“看我来个‘五子登科’……” “啥是‘五子登科’?”有人喊道,那小伙子不用嘴回答了,他正用行动来回答。嘴里叼着一包月饼,两胳肢窝里夹着两个西瓜,两个手上托着两个西瓜往肚子上一抱,正好抱着一个西瓜和两包月饼,脑袋一歪与肩膀之间又夹上两包月饼。小伙子缓缓地走下台子居然一个没掉,五个西瓜、五包月饼。“啊?这么个‘五子登科’呀!”众人不得不佩服了。 景长根比划比划,高兴地一窜上了台子,高叫:“看我来个‘六六大顺’!”他居然在怀抱里又增加一个西瓜,在嘴里又增加一包月饼。也平安地走到了地上。我看看所剩下的人不多了,便慢慢走上了台子。我没有说话,默默地完成了一个“七仙女下凡”,那就是平安地带下台子七个西瓜、七包月饼。一下子让众人欢呼雀跃。我是把每包月饼掏出来两个,然后把两包的包装油纸系在一起,那油纸还是很有韧性的,挂在肩上还是挺方便的。 到了第二关福利游戏时,更让人哭笑不得。这家伙想出了个“绝户点子”,在一个铁箱子里放上撒乱了的一百元的大钞,都是崭新得能够割破手指的票子。只在箱盖子上开了一个仅能插下去普通人的一只手的洞,一般的成年人的手攥起拳头就进不去出不来了,手大者不攥拳头进出也有困难。女人的小手占了点便宜。规定必须本公司的职工本人,不准任何人的家人、亲人等代为去做。伸手进去在一分钟内能取出多少你就拥有多少。 “这一次没有太好的方法,长根,我看只有一个‘快’字,少拿几张多拿几次。”我对长根说着的时候已经有人开始拿钱了。果然是粗胳膊大手的那人们,多半憋得脸通红也拿不出来几张钱来,倒是小巧的女同事们,尤其是瘦小者,快速灵巧地往外取钱,比取款机快。最后,我取了千把块钱,景长根还拿出了近两千呢!听说,女同志有取出上万的。 苟四野最后的一句“春节福利咱们来更大的、更多的、更有趣的”,给员工们留下了许多的期盼。 入冬的一天,苟四野来找我,说要送给我一套房子,正计划盖的楼盘,也算是一个预付款订房的客户。我当然不能拒绝,我是这公司的员工,要为公司的销售宣传出分力。闲谈时,他说到,给他的妈妈、姐姐,还有他身边的景长根等人都有一套,先把预订房的客户数提高上去。又说道他老家的“土豪堡”在那里闲置着的事,他们一家已经搬县城来半年多了,家里没有人住,他妈妈和姐姐不回家,他爷爷也常住他姑姑家。他和曼儿都有点担心“土豪堡”搁置时间长了里面会潮湿、发霉、毁坏掉东西的。 我帮他想到了一个办法,说:“我有一办法,不过,说出来用不用由你,你得保证不跟我急。” “你,你,你快说!你说好听的我还急吗?” “你还记得你的‘土豪堡’刚盖好时,我要帮你改个字的事吗?” “改字?你……什么意思?……哦!当庙……你好意思你……” “看看,我说好了不让你急……你再急我就不帮你了。” “好好,你说完!” “改成庙,开一下门而已,我们家正好还放着咱们从小庙里拉来的神像,坐上去。然后把‘堡’改成‘寺’,让咱岳父岳母他们俩住进去,打扫个卫生,守护着院落,还能在有烧香、叩头的香客们那里得到些好处,说不定经营好了还能发家致富呢。一举多得,你做了许多样好事,能不比在那里荒废着强百倍吗?没有住没有人打扫,那房子里能要多久不发霉?” “我的哥哎,反正我现在也分不清楚你是在帮我还是在损我了,你说咋办就咋办吧!你去跟岳父岳母说说去咋样?” “你的房让我去说……好好,我去说!” 把“土豪堡”改成“土豪寺”落实之后,苟四野的房地产生意也成蒸蒸日上的趋势。但是,“天有不测风云”,因为天冷,位于山里的工程正准备停工,等到春节后春暖花开时节在开工,突然接连有两辆工程车坠崖,车毁人亡。让勘察此事故的人都不解的是,上下山的工程车所走路段不陡峭、也不狭窄,出现车辆冲出路面坠入山崖的可能性几乎没有。出事的工程车都是在大路的一个拐弯儿处,离开大路直走向一个小路,然后奔到小路的尽头坠入悬崖的。弯儿又大,路又宽,还有拐弯镜,这事故出现得古怪,让人迷惑的同时,还心惊。 010 善与德 反正是工地停工了,我也懒得上山去看个究竟了,尽管心中疑云重重。 俗话说得好,“福无双降,祸不单行”,要过春节了,各位员工都在翘首盼望苟四野能有何等的奇葩福利发放形式,包括我在内。但,一个消息如晴天霹雳。苟四野从会计部那里得知,那个合伙人,南方的大老板把现金一扫而空拿钱跑路了。 “什么?……他怎么?你平常不过问账目上的事吗?”我几乎跳着跟苟四野吼了起来。 再看苟四野一下子蔫得比霜打的茄子还要松垮下来。弱弱的说:“我认为人家一下子投资了三千万,我才拿出两千万,怎么可能装孬耍赖?……谁知道……他就赖了!娘的!” “那他带走了多少?” “预售房子的钱……和一小部分初期投资剩余的钱,大约一千万吧……” “那……说明你手里还有一部分初期启动资金?” “有!……不足一千万,问题是……这工程要继续下去没有三四千万是干不了的。” “唉!别急……先过春节!工资福利该发的钱不能少……” “我都这样了,哥!还发什么工资福利!” “哪样了?我的可以一分不要,但其他职工的一分不能少,尤其是工资!你记住:越是公司困难的时候,越不能失去对员工的信誉与真诚!要是这个时候再失去人心,那公司就真的没有希望了。……春节后咱们再想办法!” “钱都没了……还能想出啥办法来?” 为了让全公司上下都能先过个安稳的春节,我告诉苟四野打起精神,一切事情等过了春节再去想办法解决,务必把南方合伙人跑路的事隐瞒起来,命令会计部的人缄口。 “能行吗?这么大的事瞒得了一时,哪瞒得住长久?” “瞒几个人是几个人,瞒几天是几天。缓一缓是容我们想办法。你想过没有?要真是这个消息被传出去,立马就有预付房款的人来要回房款,咱们,你,你的年也过不安心了……” 春节放假前,我在公司中药厂等地方都张贴了一张通知,大意是,为了公平起见,春节福利不再出新招,人均500元现金,外加一袋精白面粉、一桶花生油和一袋特等大米,公司总经理和副总偕各层领导向全体员工拜个早年,预祝新春愉快、阖家幸福! 农历年二十八了,苟四野家还在寂静中。“看来今年这家伙是真的被冷霜打蔫吧了!”我去找他玩儿,快进门时心里想到。往年可完全不是这样。一进腊月,他的“土豪堡”里就不断鞭炮声、烟花的影儿,还有时常的猜拳行令的声音。 见苟四野躺在沙发上玩手机,沙曼儿不知道带着孩子去了哪里。我想轻松一下彼此的心情与见面的气氛,便进门高叫:“苟大老板是不是去‘海八鲜‘吃对虾时,被小厨子误当作大虾给摁锅里煮了?” 苟四野没好脸色地抬头看看我,实际上是拿眼翻翻我,然后慵懒地坐了起来。我也不在意这家伙的不满,笑着说:“走!开上你的宝马拉着我出去转转,听说工业园区那块儿有马戏团演出。” “嘁!你小孩儿啊?看什么马戏……” “我是怕你在家憋出病来……这大过年的!走!……你去不吧?” “不去!” “好!我,一,在你家不走了,中午约几个同学来吃饭,吃过饭在这儿打牌;二,看见没有?我有备而来,播放器!我马上把你这大客厅收拾收拾,放开音乐练习太极拳……” “啊?你还让人活不活?……嘚嘚嘚!我的亲哥,我怕了你了行了吧?走,你说去哪儿就哪儿。” 我忍俊不禁,说:“这还差不多!走吧,我的好弟弟……天塌不下来滴……” 路上,苟四野向我大发了牢骚,也算是少有的倾诉心声。他说:“哥!你这满腹经纶的人唻,你帮我分析分析,我这个人虽然偶然做事不靠谱,但我的心底不能算坏吧?还可以说我做了好多的好事,只说在咱们村里,我帮了乡里乡亲的多少忙?可是,老天是怎么对我的?大到我的人生,小到我的做生意,没有顺顺利利的,总给我使绊子、总给我出难题,甚至给我带来的灾难不断。有个女儿吧,吃成那个样,小肥猪似的;小儿子吧,虎了吧唧的,一点也不机灵。我……我这是咱们了我?” “你这叫啥话?女儿不好吗?白白胖胖的。儿子那么一丁点儿,你怎么就说定他不聪明呢?……你这人真是的!当个好人也不一定什么好事都得到你身上!那坏人也不都是做了坏事就送命呀!” “那你说,好没有好报,谁还愿意当好人?坏也没有恶报,谁还怕做坏事?” “不!并不是好人没有好报,而是,你是不是真正的做了个好人。好,就要好得纯正彻底,不能是‘伪君子’!有兴趣听我给你讲个这方面的故事吗?” “哪方面?好人好报方面的吗?” “是啊!自认为是好人,却厄运连连,心中不服,埋怨上苍……” “那你讲吧……我听听!” “明朝嘉靖年间,江西有位俞公,他少年聪慧、博学多才,十八岁上便中了秀才。按正常命理来推算,这位俞公应该是前途似锦、前途无量。但他在乡试时屡试不中,到了壮年,又因家中清贫,只好在私塾里教书。教书之余,他和十几个同学共同结文昌社,按《文昌帝君阴骘文》行善积德,大家一起惜字、放生、戒淫杀,戒口过,这样做了许多年。到了中年,俞公家中灾祸接踵而至。多次名落孙山不说,他生了五个儿子,四个因病夭折。第五个儿子很聪明,左脚底下长有两颗痣,夫妻俩对这个儿子是疼爱有加。可惜,这个儿子八岁时在外面玩耍而失踵,从此不知去向。俞公还生有四个女儿,也只剩下一个。 这样的家庭悲剧导致他的妻子因极度思念儿女而哭瞎了双眼。俞公几十年来一直不得志,家境越来越困难,前途又渺茫,确实很凄惨。经过这么多的挫折,俞公青年时对人生美好的憧憬完全破灭了。他自己反省:我是个读书人,有聪明才智,又一直行善积德,并没有多大的过失,为何老天如此不公平呢?对我这样严厉的惩罚,天理何在? 年过五十之后,每年腊月三十祭灶神时,他都亲自写一篇疏文,祷告灶神,求他向天地传递,这样做几年,也毫无感应。到了五十五岁时的大年三十,这位不得志的俞公的家里格外清冷。按传统,旧历除夕家家户户过大年,充满节日喜庆的气氛,然而俞公家中冷冷清清,他与瞎眼的妻子和一个病怏怏的女儿,在昏暗的屋子里无言相对,看到别人家团圆美满而自己家这样凄凉,不免触景生情,心中十分忧伤。 一家三口正在感伤时,忽然听到一阵敲门声,俞公拿着蜡烛去开门,看见来人身穿黑衣,顶结方巾,须发半苍白。此人作揖后坐了下来,说:‘我姓张,从远道而来,因为听到你家中有哀叹声而特地前来安慰。’俞公觉得此人气质不凡,就对他格外恭敬,两人便交谈起来。俞公说:‘我这一生读书,积德行善,可是如今不仅功名无成,还落得妻儿不全,生了九个孩子,只剩下一个女儿,妻子也因伤心过度而把眼睛哭瞎了,现在我家连基本生活都难以维持。’俞公还把每年除夕所写的疏文念给张公听。……” 我正讲着,车子戛然而止,把我闪了一下,后面的话也憋了回去。在一家尚未竣工的纺织厂门前,遇到一群人在围观什么,路被堵了,车子过不去,幸亏这里很少车辆通过。我要下车去看看什么事儿,苟四野点上一支烟,阴阳怪气地说:“我说哥你怎么像个孩子似的呢?一大片的好奇心!……真是!” 我没有搭理他,下车走过去。人群围的挺松散的,多是些老人和妇女。原来他们在看一个老太太正踢打一个小女孩,老太太的年龄不好估计,不过,60岁以上是肯定的,小女孩大约七八岁。老太太近乎盛怒到疯狂,手脚并用、上下齐打,巴掌打脸打头,小脚又踢又踹,小女孩只有嚎啕之法,并没有还手之力,连躲避也难,不时地被老太太揪住打。 “这么打孩子干嘛?”我实在是看不过去了,穿过人群走进去护住了小女孩。“老嫂子、老嫂子!消消气、消消气!这谁家的孩子,干嘛打她呀?” 小女孩乖巧地站到了我身后,老太太则不情愿地放下扬起的巴掌,翻眼看看我,老半天等她那起伏的胸口平息下来后才说:“我打我孙女……你别管!” 我笑笑说:“不是我管闲事,你教育孙女是对的,但这样打她就不好了!要是打伤了孩子还犯法呢!你知道不?再说了,这大过年的,小孩子能有多大的错呀!你打两下,骂两句不就嘚了吗!这么大打出手,要是闪着你的腰,气出你个好歹来,那不就更划不来了吗?” 011 当经理 那老太太好像气消了不少,看看小孙女那胆怯的眼神,她也伤心起来,抹着眼泪说:“唉!你们不知道啊!这丫头死犟,你说两句是白说!这几天就缠着我要买一个新书包,要买一个新棉袄。我哪有钱啊?吃都快吃不上了……房子被扒了,赔款让她爸妈全拿走了,我和她爷爷就住在一个小窝棚里,她又被她爸妈丢给了我们。平日里吃花全靠她爷爷给人家出个苦力、打个短工,也挣不几个钱,他的身体还不好。眼看着这年关都要过去了,丫头的爸妈也不给我们寄两个钱来,也不见人回来,这是要我们两个老东西的命啊……” 看着老太太伤心落泪,我心里酸酸的,我完全相信了她说的情况,如今,不孝,还要拼命搜刮父母的年轻人确实有。我默默地从兜里掏出钱包,一翻开里面仅有500多元钱,我把500元拿出来,一转脸看见苟四野不知啥时候也从车上下来了,正从钱包里往外掏钱,嘴里还叼着烟。 “给,哥!也算我一份儿……” 我把我们俩的钱合在一块向老太太递过去说:“老嫂子,这一千块钱不多,帮你过去这个年吧!” 老太太一愣,接着赶紧摆手不要,人随之往后退,并过去拉起小女孩就要走,那小女孩往后挣扎着不愿走。我继续递过去说:“这不是我哥俩的施舍,我们比你们挣钱容易点儿,这就当我们给孩子的压岁钱,你帮着给孩子添身新衣服吧!” 最后,老太太犹犹豫豫地让小女孩把钱接了下来。然后,她要我留下地址姓名手机号,并说些感激与祝福的话。我当然不会留的,也没有太在意老太太的祝福,就回到了车里。等苟四野启动车子时,我向他要了支香烟抽起来,我平常是不抽烟的。 “怎么了?哥!你也有打蔫儿的时候?” “我蔫吧个啥?……只是心里酸楚一点而已!接着咱的故事……还听不?” “听!咋不听?……那张公说的啥?” “张公说:‘你的家事我早就知道了。你的问题我也替你找到了症结,是意恶太重!’‘意恶太重?’……” “‘意恶太重?’哥!什么意思?啥是‘意恶’?”苟四野听到这里,“啪”地一踩刹车,把我差点闪趴到前面座背上去,我惊呼一声说:“你大惊小怪个屁呀!‘意恶’不就是‘意念恶劣’,就是‘心眼儿坏、心思不好呗~!’……懂了吧?” “哦——就是不做坏事但想做坏事了!”苟四野恢复平静地驾着车,摇头晃脑地回答道。 “哎!对了!可以这么解释。” 我接着往下讲,“张公继续对俞公说:‘你专在外表上求虚名,而且疏文之中充满了怨天尤人的语气,牢骚太盛,对天地多有亵渎,恐怕对你的惩罚还不止如此!’ 俞公大吃一惊,怯懦地说:‘我听说冥冥之中哪怕是丝毫善行,上天也必定记录在案,我这三十年来发誓行善,对文昌社的规条一直遵守奉行,难道这一切用一个“专物虚名”就能全盘否定吗?’ 张公见他还看不到自己的过失,就争锋相对,直接揭露他内心的毛病,针对他惜字、放生等问题一一对证…… ‘你的学生和朋友经常用旧书糊窗户,包东西,甚至拿来擦东西,擦桌子,你每天亲眼见到,却不说一句教诫之语。只是借口不能玷污字纸,你自己不去这么做,很快就把纸烧掉了。就连你走路上看到字纸拿回来烧化,有什么实际利益呢?再说说放生,文昌社每个月放生,你只是随大流看着,跟着别人转,假如别人不去,你也就不做了,其实慈悲心并未由衷发起。你戒杀也是嘴上说说而已,并没有爱护生命的真实善心,你家也吃虾蟹之类的动物,难道它们不是生命吗?它们在砧板上被杀,在油锅里被煎,难道就没有痛苦吗?你是外放生,内杀生,戒杀的誓言清净吗? 再看看戒邪淫。你虽无邪淫的事实,却有邪淫之心,你见到人家的女子貌美,就目不转睛的盯着看,心神荡漾,无法排遣,只不过是没有邪淫的因缘凑合而已。你自己反观一下,如果身临其境,美女投怀送抱,你能坐怀不乱吗?而你竟敢说自己终身没有邪色,这一点能在天地鬼神面前鉴定是非真假吗?你发誓遵守的规条尚且做得如此不堪,何况其它规条之外的行为,就更不用说了。’ 张公接下来又说:‘你每年所焚的疏文,都已原原本本上报到天庭,上天特意派遣使者观察你的善恶,可是多年以来,你没有一件真实的善行可记。只见你在私居独处时,心中的贪念,淫念,嫉妒念,报复念太多太多,恶念多的不可计数。’ 福报来自善心,灾祸由恶心召感。因此张公又说:‘这么多的意恶在你的心中已经成性,上天的记录已经有很多,以后对你的惩罚还会日益严厉,你逃避灾祸都来不及了,凭什么希望获得福报呢?’” “看来那位俞公难免晚年要在贫病交加的极度痛苦中死去了……唉!”好半天,苟四野发了句慨叹。 春节过后,天气很快转暖。苟四野提升我为工程部经理,在我的建议下,县城里的小区建设工程继续,不过进程缓慢了好多,使流动资金不会很快枯竭,也给想办法解决问题腾出更多的时间。而山中别墅停止了施工,将是彻底的停止。 四月初的一天,我没有告诉任何人,独自去了四野的山中别墅建设工地看看,心里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去,或许就是好奇吧!因为开工时挖神像出现群蛇的事,和工程车坠崖的事,在我心底留下了谜一样的阴影。 不活动倒也不觉得天热了,只是感觉太阳的热度大了起来。这一走山路,不久我就浑身冒汗了,脱下外套拿着走,沿着挺宽的山路曲曲折折地往上爬。终于气喘吁吁地爬到了直通工地的路口拐弯处。这里是大片平凹的谷地,我一站上去便看到了一个瓜地里常见那样的窝棚,窝棚里慢慢腾腾的生活用品与用具,周围开辟了一片土地,地里没有田埂菜畦,平地上散播了一些东西,一位大个头儿、黑脸膛儿的老人正在拿着铲子侍弄着地里的植物。我有点儿兴高采烈地奔过去,一看,“不是西瓜地呀?老人家,这种的是啥呀?” 那老头儿抬起头,停下来手里的活儿,木无表情地回答道:“种花、种草,也种树!” 我笑着说:“这里不久就会花草遍地,还种什么花草呀?直接种树还差不多!” 那老头儿没有理会我的话,举起铲子刨了几下又停下来,还是木无表情地对我说:“你是山上工地的大老板吗?” “不!我是个教书匠……来山上玩儿的。” “我看你也不像个多有钱的主儿!……这里玩儿个啥呀!这楼房要是都盖起来,你恐怕连小草也见不到了,别说飞禽走兽了。” “我听说建这楼房的是个南方老板,一出事故,就把他给吓跑了……不盖了!” “哦?跑了?不盖了?……跑了好!不盖了好!” 我蹲下来看看他正侍弄着的植物,有长出青叶的,有露出新芽的,还有出了花苞的,看上去真的有花有草,还有树苗。忽然我感觉到了隐隐约约飘来一股清香,像花香,又像草味儿,还有点树木的幽香味儿。我疑惑地抬头望望周围远近都没有可能发出的香源呀!这时,那老头也向我看来,在我重新低头正想去嗅嗅那小草小花和小树苗时,老头儿焦急地喊了声:“别使着劲儿地去闻了……” 我惊讶地站起身看着他说:“怎么了?这花草还会有毒?” 这时,老头儿露了露他不太明显的讪笑,一闪而逝,说:“不,不!这么小的花草会有什么毒呀!我是……怕你拔掉它们……” 我不乐意地“哼”了一声,心里说:“我吃饱了撑的?拔它们干嘛!”再弯下腰去,准备一小株一小株地去嗅,又被那老头一声叫阻止了。 “我说你这个人,干嘛不让我看看小花小草的呢?是你种的也没那么金贵吧!真是的……” 那老头见我生气了,便不再理会我了,嘴里嘟囔着:“你闻你闻,好好地闻……闻出事可别怨我!没事找事的闲人一个……和我一样!” 我也没有听明白他嘟囔的什么意思,继续我的寻找香味儿源头的工作,还真让我嗅出了气味,就是飘来的那个味儿道,心里直让人嘀咕:“这么针尖似的东西竟然有香味儿!不可思议!” 看看也没有什么好玩儿的,与老头儿也话不投机,我便继续向工地走去。 转个大弯儿,路平整了许多。向右是去工地的路,而向左有一段距离通向山崖,崖面虽不是太陡太深,但人呀车呀什么的要是落下去,那也必定车毁人亡。我脑海里刚刚出现了工程车坠崖的假想情形,因为我没有亲见过。这会儿见到这里便有了近崖边看看的念头,忽然就感觉到头昏目眩起来。 “妈呀!我才想想啊也不行?” 012 莫须有 我在迷迷糊糊、昏昏沉沉中,眼前突然出现了仙境般的景象,脚下大路宽阔平坦,夹道绿荫如棚,中间枝叶间筛下的阳光铺洒如汞。不远的正前方有云雾升起,霎时笼罩了路面。没有听到响声,忽然从我身旁飞驰过一辆载重大卡,辨不清车上装载些什么,只看见车体上的斑驳泥沙痕迹。还没容我细琢磨,卡车已消失在云雾里。不久,又一辆驶过,擦身之际,我还看到司机小伙儿对我诡异地一笑。第二辆卡车消失后,我加快了脚步奔向云雾,心里只想着赶快过去,别让再驶过的大卡车给碰着了,那司机小伙儿都是些没扎胡子的愣头青的家伙。 接近云雾时,似有一丝凉意刺激了一下我的脑神经,使我有了瞬间的一丝清醒。伸双臂搂抱住了什么东西,赶紧抱紧使自己的身体停止下来。然后,我又晕晕乎乎了,并且这次发晕发昏得特别厉害,人直接就倒卧下去了,思维断了线。等我真正清醒过来时,时过中午,日头已偏西。肚子里倒没有饥肠辘辘,只觉得两个太阳穴发胀,头痛得如刀割一般。睁眼一看,立马把我吓得浑身冒汗,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身体,手刨脚蹬到距离倒卧的地方远点儿的地方。原来,我倒卧在了悬崖边沿的一个方形石柱旁,双手抱着它,有一只伸着的脚已经放在了悬崖的外部悬了空。 “妈呀!这就是工程车坠崖的地方吗?“心里想着,无限畏惧地瞅着那被大卡车撞断的方形石柱,那仅有两根细钢筋吊着的断石柱在崖边外倒挂着还兀自摇晃呢! 我艰难地站起来,从屁股下面拾起沾满石屑灰沙的外套,也顾不上扑打掉灰尘了,望望光明得耀眼,并无一丝云雾的崖谷,我落荒而逃。“工地不去了,永远也不去了……不去了……”想着跑着,跑着流着汗,抹着汗珠还扭脸看看。来到那片黑老头侍弄过的土地和花草的地方,老头不见了,窝棚空空如也,只留下地上那杂乱的脚印。 “这太诡异了!老头儿是人是鬼?” 我回忆起来,我是跟老头说过话的呀!记得他还露出过一丝微笑的。 回到家,我没有敢对苟四野说这事,先给雪儿说了。雪儿的两只美丽的大眼睛差点儿把眼珠瞪了出来,甚至我都在当时心惊肉跳地准备好接住她那掉下来的眼珠再给她塞到眼眶里去了。 只见她缓过一大口气后,两手掐在小蛮腰上,板起小脸郑重其事地对我说:“我原本是不相信你说的这事的,但鉴于你的狼狈模样,以及一向不说谎话的优秀品质,我相信了。但我命令你从此时此刻起把这事吞进你的肚子里,然后消化掉!不准再向任何人说起!” 我像撒气的皮球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好一会儿才悠悠地说:“这事很是诡异,那老头有些邪乎,其中肯定有什么猫腻,或者说就是阴谋。那两辆工程车的坠崖,那两个年轻司机的死……这可是两条人命啊!难道真与他有关……” “瞎捉摸啥?莫须有!……这么说,你是还想弄清楚这事了?我告诉你,诡异也好,阴谋也好,死者已矣!你还打算请警察先生们调动部队搜山地毯式地搜捕那黑老头儿不成?” “我……我……”我看着小娇妻那神态,心里软了,想说什么“不能让坏人逃过法律的制裁”之类的话,终于没有说出口。我发誓从没有见过她这般严肃而近乎霸道地对我说过话!我张着大嘴再没有说出一个字。她则重机枪似的扫射后继续点射:“我什么我?就是再向谁提起这事,也要有我来说,轻描淡写,当个稀奇故事!” 我在心里嘀咕道:“哼!小俏娘们儿!俏小娘们儿!……你,你认为你说的话就是圣旨啊?” 不过,我从此还真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只是一味地劝阻苟四野再有启动这个工程的念头,也曾经随随便便地问过他在他的工地附近有没有见到住户人家,用他的话说,就是工地方圆两三公里之内不见人烟,连只野鸡野兔要见也只能在夏季才能见到。不过,据曾在那山上工地里干过活的人说,在山里的树林里见过人影,山洞、树林子里也许有人。 突然有一天,雪儿大呼小叫地来家来对我说,水香一个人开车去山里那个工程工地去了。我因为没有上班正看着一本小说,一听这话马上明白了她想干什么,腾地站起身扔了书就往外跑,一边跑一边还没有忘记回头恶狠狠地瞪了雪儿一眼,说:“好你个沙雪儿!不让我说,你说给水香了!她要出了事,看我不拧下你的俩耳朵蘸酱吃了?” “好了!你先别报那口舌之仇,快去救人!……回来再说怎么严惩我吧……你跑什么跑,打的去!傻瓜!” 司机不愿上山,把我放在了山脚,我还要跑着往上爬。尽管山路又宽又不太陡,但这个县城里拉客的的哥,我也不放心他爬山路的技术,为人都屁屁溜溜的,车开得也乱扭屁股,他真想上山,我也不会同意。跑一段停一停,把我累得是七荤八素、满头大汗地总算看到了水香的车和人。车子靠里侧停在了山路的旁边,人则在用铲子一下一下地往外刨着原来那个黑老头侍弄的花草和小树苗。 “嗬!还是有备而来的呢!”我走近她时,看到那个黑老头搭建的空窝棚已经倒趴下了,有新土翻出的痕迹,显然是认为的,还是刚被打趴下不久。水香一身运动装,还戴着薄头盔和夹层医用口罩,手上是薄皮手套,脚上是平底小皮靴,手里的铲子是崭新的,显然是才安装的。 “为了这事,看来水香已经谋划得很细致很全面了,这完全不是心血来潮、仅靠一时之甜美的激情所能做出来的。”我心里想着便上前从她手里接过铲子,三八五除二把这块不大的花草圃给彻底破坏掉了。看着刨出或刨断的花草,我对水香说:“先来我只是计划着在这里立起一个大牌子,上面写上‘这片花草树木有毒,请别靠近!’但,后来又一想,花草一长大飘出的气味也有毒,很远都能致人迷幻,就决定来破坏掉它们,我还没有抽出时间你就……哎,水香,你是学医的,你认识这些都是什么花草吗?它们为什么有那么大的毒性?” 水香看看我带着白手套,捂着个冬天的厚棉的、还是深色的口罩,可能觉得不伦不类,有点好笑,所以弯腰笑了笑说:“我也不认识这都是些什么……肯定有罂粟类的毒花草。我也不知道树木类里还有能散发出有毒气味的吗?” “像这深山老林子里,什么植物没有?什么动物、毒虫能没有?连诡异之事都有出现的可能。我怀疑……那个黑老头可能就是生活在山林里的老猎人、老守林人什么的……可是,他这样做是为了什么呢?” “为了阻止破坏山林!” “可我们是在开发山林啊!” “开发和破坏相伴!……恰当地保护和利用是开发,否则便是破坏。” “嗯!精辟!” “哥!咱们把花草放在窝棚上烧了吧?” 我抓把土扬了扬,看看风向,在山里可不能随便点火,还好,今天没有多大的风,并且风向也不是朝向山林的。我们用铲子把花草树苗聚在窝棚的树枝和干草上,虽然后点燃。柴草不干,好久都不冒火头,只有烟。我们俩远远地守望着,最后只好把燃烧不彻底的东西一块儿用土给埋了起来。 在回县城的路上,水香向我透露了两件令我瞠目结舌的事情。第一件是,苟四野与他公司销售部的女经理关系非常,可能已出轨。 “啊?四野与舒扬?水香,你可别跟着那些爱嚼舌头的老娘们儿瞎传小道消息……” “哥——我是那样的人吗?再说了,要不是你关心那个苟四野,我才懒得管他们这破事儿呢!我在大商场里亲眼看见过他们俩一块儿买首饰。” “我也倒是听到过关于他们俩的风言风语,但我这个人不爱相信坏事。看来……还真有必要对沙曼儿透露透露,好让她心里有个准备……” “告诉曼儿是必要的,但,准备倒没有什么可准备的,天阴天晴任其自然……爱就爱,爱得死去活来;不爱就不爱,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 “好洒脱啊!水香,你说的第二件事是什么?” “苟四野山里的那片工程地可以开工……” “什么?开什么工……要不了多久,苟四野将穷得连他自己都想卖钱了!” “我说的开工不是再继续盖楼房,也不用花很多钱……到家了,哥!” “你快告诉我你的计划!” “等我考虑成熟后再告诉你吧!嘻嘻嘻……拜拜!” 013 打七寸 我被水香给气得直翻眼无话可说,悻悻地回到家里,雪儿没在家。躺在沙发上,我胡思乱想起来。一会儿是,那山里的黑老头在大山的深处原始林子里,窜蹦跳跃,踏着树梢与树枝飞奔如腾云驾雾;一会儿是,那开着大卡车飞驰在山路上的年轻司机,忽然一头扎进山雾里坠入崖谷;一会儿又是,沙曼儿披头散发地在后面追赶着,声嘶力竭,前面却走着苟四野和舒扬两人,手挽着手,还说说笑笑…… “苟四野你个混蛋!”我一下子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摸摸自己的额头,原来我睡着了一会儿,梦境让我冒了一头的汗,最后又在盛怒中醒来。雪儿还是没有回来,孩子快要放学了,我赶紧爬起来做饭。 直到很晚,雪儿才回到家,进门连喊:“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我忙着去端刚热过的饭菜给她,她摆手不吃了,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说:“气都气饱了,不吃了!山珍海味也吃不下……这说有事接二连三,怪不得你平常爱说,这世上的事,往往是‘好事不成双,坏事不单行’!这还真有道理。水香那边整天疯疯张张地也不知道忙活的啥事,老大不小了就是不找男朋友,我姨气得直抹眼泪儿,今儿个幸亏我让你去的及时……这不,家里曼儿又打来电话说,苟四野外面有女人了,哭闹着要我去帮她抓‘小三’……嘁!这都啥事!” 我正想把水香说的舒扬说出来,心里一打犹豫,先听听雪儿说是抓的谁?我端杯茶给她,问:“你去抓了?抓的是谁?”雪儿气呼呼地喝口茶接着说:“还能是谁?‘近水楼台先得月’,他手下的售楼职工……” 我脱口而出:“经理舒扬?” “屁!那老妖精!……当‘小三’没见过还有一堆俩的,那小样儿!不就是年轻点儿,十八九岁的中学生吗,长得也不怎么样啊!哼!臭男人真是犯贱……” “啊?不是舒扬?这小子还有……”我想着便说道:“哎哎……你消停点儿吧!别气坏了身体闪折了腰……男人也不是都这样!比如我吧,那就是忠心耿耿、深爱专一,还追着恋你到永远……” “你少打岔!我又没说你……你说的那些词语全用在我身上倒恰如其分,你‘追着恋’的不是苟三俊吗?” “你?沙—雪—儿—你胡说八道、制造矛盾,想挑起‘国内战争’是不是?” “不不不……对不起!我今天是被气晕了,不该对你瞎嚷嚷的!息怒息怒!咱们和平相处,共商大事!……你说我这两个妹妹的事该咋办?” “水香是你表妹,你不可过问,特别是不能强问。有条件遇到合适的男孩儿帮她牵牵线,还是应该的、合适的。或者偶尔帮老姨劝劝她,别的免谈。曼儿的事,你我都需得用心。但首先不能自乱阵脚,你们是如何去抓小三的?把过程跟我说说。” “唉——哪抓成唻?人家一帮子人一块从宾馆里出来的……” “苟四野呢?” “不知道!只见进去没见出来……两个小丫头一块进去的,出来时却是那个舒扬领着一群人,有男有女,一块出来的,还有说有笑的。真气死人了……” “曼儿听谁说的四野外面养‘小三’了?” “没听谁说,她自己猜的……曼儿在春节前就告诉过我,说苟四野经常在夜里很晚回家或者整夜不回家,总是说自己在开会,或者在与客户谈生意,再不然就说去外地考查市场什么的……我在无意间也曾问过景长根公司忙不忙,长根说整星期里都没有出过车,他的驾驶技术都快生锈了,小身板也快闲得散了架了。我说,你给老板开小车,还管公司里的大车吗?他笑笑说,苟四野的小车更不用他开了,远路没有,近路都是他自己开,就一辆了,也是三天不开一次。我感到奇怪地说,四野不是天天开车上下班的吗?……你猜长根咋说的?长根说,老板哪里要天天上班?就是上班也是坐车去,坐的还不是老板的那辆车,那是售楼部的,给老板的车子一模一样,只是牌号不同。我当时没多想,原来这个家伙真与售楼部的丫头有故事了……今儿个就是去印证!我和曼儿,又叫上了我的一个好同学,莉莉,我们三个人……” “我说,媳妇!我掌握的情况可不是这样的……” “啥样的?……你快说!” “你倒是先说说你们今天去宾馆的过程呀……” “去宾馆……其实,今天也不是第一次。曼儿自己去过,我们俩一块也去过,但都是只见苟四野一个人进去,不见他出来,却见他的售楼女员工伙同多个男女一块出来……都是类似的情况,我们也蒙了。这次是曼儿在下午就说,四野给她打电话晚饭不回家吃了,有个招待会,开完会在饭店里吃。于是,我们就去盯梢了,先看见苟四野一个人慌慌忙忙地夹着包住宾馆里走。不久,就有两个售楼的小丫头拿着材料说说笑笑地往里走……” “没见其他人?” “见了呀!男男女女很多,出出进进,因为里面也有饭店,我们哪里注意过来?等我们去吧台问苟四野定下了哪个房间?他们根本就没有查着,他没有订房间。我们要看其他人今天定的房间,他不让看……” “那人家就能让你们看了吗!你们没有这个权利呀……我听说的是苟四野与舒扬,他的售楼部经理,关系已经发展到另立炉灶的地步!” “什么?那个老妖……精?这,这,这苟四野也太傻逼了吧?包养‘小三’的眼光都低劣到了这地步,还他mad敢出轨……” “呵呵呵……我的媳妇哎!你今天是大大的失态了哦!还口吐脏字骂了人……” “你少跟我瞎扯!我骂了人,我还想打人呢!看我再见到了舒扬那老妖精,不捏死她才怪呢!” “哎哎别别别!媳妇!咱得冷静,冷静思考,然后冷静做事,明白吗?” “哼!冷静……你听谁说的?” “我?……今天水香说的。” “水香?……臭丫头!不跟我说先跟你说!她听谁说的?” “她亲眼见的!” 因为亲呀,不能不帮!我便苦口婆心地劝导,出谋划策。先选准一个时间,逮住他们,拿到现行证据,再“文斗”,切忌“武斗”!什么“打小三”、“脱衣羞辱小三”,那办法都不可行,得不偿失,有时候弄得“狗急跳墙”了,还可能会出人命,结果往往是“鸡飞蛋打”。 几天后,由水香出马去查看了宾馆的住房登记,果然查出了舒扬的开房记录。然后,曼儿抓了他们一个现行,并将这事通报给了苟四野的爷爷、妈妈和他的姐姐苟三俊。 在无风无火的斗智斗勇中,沙曼儿获得了真正的但还不是彻底的胜利。 苟四野的爷爷和妈妈都被接回来了,苟三俊也回来与妈妈班灵儿一起住。 一个星期天,我和雪儿有事正好路过苟四野的家门,本不想惊动他们的,里面突然就传出了沙曼儿的女高音。 “给她100万!让她在保证书上签名按上手印……” 往里一看,呵呵!豪华的大厅里,苟四野捏着老婆甩来的保证书。他了解他那份签过名按过手印的保证书,一看这份的内容与自己的那份一样,都是a4纸正式打印出来的规范格式的保证书。内容大致就是:如果苟四野在外继续包养“小三”舒扬,那么沙曼儿就与苟四野离婚。离婚后,沙曼儿带着孩子留住在土豪堡。苟四野的所有房产与药款全部留给其爷爷苟富、母亲班灵儿、姐姐苟三俊、妻子沙曼儿和儿子苟畅、女儿苟萱,供这些人将来的生活之用,而苟四野本人要净身出户,从此不准再进苟家大门。 自从了解清楚了苟四野在县城别人的房地产公司购置了一套房子,金屋藏娇,包养了个“小三”,原是一名中学教师,后到“四野房地产有限责任公司”的售楼部当了经理,二十八岁,妖艳漂亮,连名字都好听,叫舒扬,之后的沙曼儿一反常态,并没有与苟四野哭闹,也没有去找那“小三”的麻烦。她听她姐姐的话,她姐姐又听我景峰的话,我让她姐姐告诉她,打蛇打死要打七寸。她如果因此事去与四野吵闹,或者带人去打骂“小三”舒扬,都是不明智的,无济于事不说,还有可能把苟四野往外推得更远。倒不如抓住苟四野的“要害点”,打中他的“七寸”,“一招制敌”,完全彻底地整改他。 苟四野的“七寸”在哪里呢? 沙曼儿虽然听了她姐姐的话,但心里也还是没有底气儿。后来她姐姐向她打包票,那自然是让我帮忙了。苟四野的“七寸”所在地我知道呀!在与妻子沙雪儿谈到妹妹曼儿与四野的感情生活问题时,雪儿向我早就发出过要我帮忙的信号。我自幼与苟四野在一块长大,又与苟三俊两小无猜。关于苟四野的个性特征,苟三俊告诉我的与我观察到的是一致的。苟四野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他爷爷,其实他爷爷疼爱他、宠惯他极了,从不曾打过他。但四野就是怕他,听他的话,好似一种天生的怕,如同老鼠见猫。也许是出于对爷爷的敬佩,或者是感激、依赖……或者是其他别的什么原因,反正苟四野就是对他爷爷的话是言听计从的。另外,苟四野孝顺,最怕他娘班灵儿哭,躺下不吃饭。一遇到这种情况,苟四野就慌了心神了,再任性也不任性了,再重要的事他也不去做了,再远的路程他都要回到他娘的身边。这家伙也是也奇葩男,出门可以一年不进家,但听到爷爷的召唤,或者是母亲生病了,他便一日内能赶回家来。 抓住了这两点,我教导小妹沙曼儿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去做。果然凑效,曼儿先是一如既往地向两位老人尽孝,甚至做得更细致、更好,在照顾两位老人的同时,一点点地把苟四野在外胡混、糟蹋钱的事透露给爷爷苟富老汉,让他知道了并盛怒后,再去添枝加叶地透给班灵儿,又激怒了她。这样由两位老人出面,一场哭闹与训斥便开场了,证据确凿,苟四野是筋缩骨软、心惊肉跳,哪容得他不低头认罪? 写下悔过书后,再写保证书,签名按手印,基本解决了问题。 014 真疯狂 但是,谁也没有料到,这边苟四野俯首认错了,而那边的作为当事人的疯狂女人舒畅,可没有服输。她仍沉迷于她无往而不胜的“色相武器”上,她疯狂地爱着苟四野的正在挣着的和已经挣来的钱。尽管她得到了许多,但还是远远满足不了她心中想要的钱数。她准备孤注一掷,在蓄意制造一起交通事故,来解除她的情敌对她敛钱的羁绊。 自从有了这个狠毒的阴谋之后,舒畅是完全忘却了自己是个人,更是个女人。她既没有想到过法律问题,也没有想到过道德问题,她根本就不知道,她怎么能有权力去剥夺沙曼儿,苟四野的合法妻子,应该对她的羁绊与阻拦呢?她以为她是谁了?她永远都不会有权力去剥夺另一个女人的生活或生命! 这一天中午,很久不打电话的苟四野突然打电话给我,说他想请我吃顿饭,谢谢挽救了他。我一向目光里没有坏人,何况还是亲戚,这顿饭是必定要去吃的,叫上沙雪儿,想带上俩孩子,但孩子们上中学后学习很紧,不愿意去,在家与他们老爷爷一起随便弄些饭吃了。 “锦绣山庄”的“牡丹厅”,县城里最好的豪华饭店,消费在500元以下者免进。当然,酒是好酒,贵州茅台,菜是名菜。酒席上,我还是我,一副淡出人境的脸,不温不火、不喜不忧。不是我没有热情与亲和力,我对同学、同事、亲戚、朋友可亲密了,对学生也很和蔼,就是对苟四野,关系再也融洽不起来了。我看不得他那副“本是白丁硬充鸿儒”、“原为痞子自当天子”的假装模样,地地道道的一副“小人得志”、“自以为是”,外加“刚愎自用”的险恶嘴脸。原本挺英俊的白净面皮,偏偏晒黑它,再留出大胡子;原本清清爽爽的短平头,偏偏蓄出长头发再在你脑后扎一个小辫子;原本一米八的魁梧身材,偏偏穿个毛朝外的什么白狐皮坎肩。手上有钻戒,脖子上有粗链子,耳垂上还还整个大耳环,戴耳环你就戴两只呗,他还就只戴右耳朵上一只,说什么“戒指是男左女右,耳坠是男右女左”,一只手对一只耳朵,他戴的还挺对称。 平日里我和苟四野见面仅打个招呼,不再勾肩搭背。说话也是针尖对麦芒,不再亲哥热弟,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也没有了清晰的记忆,也许从他大闹我的婚宴后内心就开始了?或者就是他有了钱成了土豪,又娶了沙曼儿与我成了亲戚之后?应该是我教唆雪儿帮助曼儿,因为“小三”问题而惩治他之后。 我也不在他的公司里当经理了,我重操旧业又教学去了。 我们俩疏远一点也就疏远一点了,没什么的,“连襟”本身就不亲,大多有的只是彼此的攀比,倒是沙雪儿、沙曼儿她们姐妹的关系也不是太亲密了。我知道她们心里是亲的,只不过表面上是冷淡点,原因无外乎我们两家现在的贫富悬殊问题。唉!有时候我都怀疑,是不是中国人自古就没有弄清楚“贫富”这两个字的关系是相对的?怎么弄不明白贫能富、富也能贫的道理呢?几乎都有同样的臭毛病,贫者仇富,为富者不仁,即所谓“贫者楞、富者横”。 当然,我知道雪儿不愿与曼儿家多走动,不感到亲密的原因还有就是,她和我都反对过曼儿嫁给苟四野这件事。说实在的,我不认为苟四野是个坏人,但我也不会说他是个好人,他是一个吊儿郎当、屁屁溜溜、不着调、不靠谱的“浪人”、“小痞子”。 鉴于我们两家的复杂关系,加上我的孤傲清高、迂腐固执,所以,我和苟四野的见面也就几句场面话了。 两家六口人刚刚坐下,苟四野小辫子一甩刚想开酒,就听到了门外一个粗大嗓门叫上了,“五妮儿叔啊!五妮儿叔……我奉苟老板的命令去接你们,怎么就见不到鬼影子呢?……不不不……是人影子……哎呀!我滴个妈妈她妈妈,我那早死的姥姥唻!你和我那美女婶子就那原始的交通工具怎么就飞过了我的四轮豪华四环a8奥迪车了呢?……”一听就是“跟屁虫”景长根,我皱了皱眉,雪儿捂着嘴忍住了笑。苟四野都看见了,忙停下手里的活儿说:“哥!是我让长根去接你和姐的,但……可能是走岔了路了?这小子……” 我笑笑没说话,曼儿说:“四野他又刚买了辆奥迪a8,让长根专门去接你们的……” “呵呵呵……又买得起新车了?倒是给中国汽车制造业的飞速发展做出了巨大贡献!你们家四口人又达到了人均一辆轿车的水平,那小畅和小萱能考驾照了吗?你们俩一个人一只手开一辆能开走吗?你那房子连盖好的加没盖的都卖出去了吗?” 苟四野尴尬地笑了笑说:“我就想图个方便,也不是……什么显摆炫富。一旦有急用车的时候,这辆坏了或没有油了,立马去开那辆……” “那就给咱村里的亲邻们一人配一部呗?” 景长根忙说:“叔叔叔!不说车了,咱吃饭、喝酒……” 雪儿和曼儿看我俩的模样担心又杠上了不好看,各拉各的人坐下来吃饭。 刚坐下,苟四野一句话又把我给激跳了起来。他对景长根说:“你小子只管站一边服务,倒酒、倒茶……我们一家人吃饭没你的位子,待会儿给你拿个烧鸡俩烧饼回去吃!” “胡扯!什么咱们一家人,是两家亲戚!长根是我本家侄子,为啥不能坐下来吃?他是你的手下不错,但不是你的仆人。不让他坐,意思是也不让我姓景的坐了?”我一站起来就被雪儿和曼儿给拉住了,苟四野气也不是,笑也不是,那种矛盾心理导致的痛苦变形的脸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好久,苟四野盯着我的脸皮笑肉不笑地说:“你要不是我哥,我的老师,我的发小,我真想一拳打在你那张‘叨叨叨’不停的嘴上,还有你那整天价别人都不如你高深高尚的高傲的脸上……咋的了?你清高就不兴人家庸俗了吗?你贫穷就不兴人家富裕了吗?你当不了官就不兴人家当大官了吗?……人家不但当大官,还贪大钱呢!你一个一个地问得了吗?” 我被苟四野一阵抢白也弄得哭笑不得,看见我的脸上几经变幻颜色与神情,雪儿和曼儿姐妹都捏了把汗,直盯着我担心我再犯倔与四野闹翻了。其实,越是这样我们俩越是闹不翻了,从小玩下来的贱脾气。 我也不屑地对他说:“我也是每次见到你那张欠揍的脸,连拳都懒得用,怕粘坏了,只想用孬脚跺你……” “哈!你终于承认你也有孬脚了?……你看不上我,我承认;可你也不是十全十美呀!瞎清高……” “叔叔叔!你们吃你们的饭!我呢,在今天上午去汽车美容城装饰车内时,由于时间短,还没有完成,有两个座垫铺的不好,趁这个机会我再去让他们给拾掇拾掇,然后给人家付了钱……”景长根赶紧过来熄火,说罢抽身离去。 我心里又多了一层恨长根的软骨头,乐于吃这道奴才饭。 本不想喝白酒,这也是我多年的习性,因为我体内的分解酶可能天生就少,喝一点,酒精就立马成为了我的领导,它操控我,我还反抗不得。它让我往东我就得往东,它让我往西我就得往西,它让我东倒西歪,我就得东倒西歪。它还不让我睡觉,一会儿让我说,一会儿让我唱,一会儿让我笑,一会儿又让我哭。所以,我一向坚持不入酒场不喝酒,实在是不得不喝了,白酒不超过一两,啤酒不过一瓶。 但是,今天苟四野似乎分外兴奋,啰啰嗦嗦,唠唠叨叨,抚今追昔,说了一箩筐的“对不起!是我小心眼儿,过去的种种让它过去,谁让咱们自幼是兄弟,现在是亲戚呢?是吧?再加上师生关系,整整三层亲啊,我的哥!亲兄弟不计较对错,必须喝一个,一醉方休!” 于是在他的“感情有喝杯酒,感情深一口闷”的逼迫下,也在雪儿和曼儿姐妹俩的“男子汉男子汉喝杯水酒亮亮拳”的诱引下,我喝高了,苟四野也喝高了,景长根到临结束时才来,他没有喝酒,他要开车。可是我和雪儿的一人一辆自行车就没有人能全“开”走了。正在饭店门口的大路边上重复着是开车送人,把自行车先扔这儿,还是我推着自行车仄仄歪歪地各走各的?这时候突然一辆银白色北京现代对着尚在搂抱一起的我和苟四野直冲过来…… 其实没有人注意到,那辆车早就停在百米外了,车上坐着一位美女,扭曲得已经不美的粉脸上阴沉沉得能随时落下雨点儿来,两只凤眼里喷着怨恨的火焰,不转眼珠地盯着饭店门口。一见苟四野出来就想发动车子,当苟四野走到大路上时,那车由静而动蓦地前冲,但见苟四野一个斜斜的转身就抱住了身后跟来的我,那车子屁股一撅,旋即又停了下来。苟四野放开我去招呼景长根来送我们走,那车又陡然启动,但苟四野又抱住了我的膀子,那车里的美女又是一个急刹,车子戛然而止。就这样几次三番,以下的时间里,苟四野和我就黏在了一起不分开了。 好像是美女不耐烦了,银牙挫碎,俏眼迷蒙,柳眉倒竖,放离合踩油门车子便冲了上来。我哪里知道我是因为苟四野这倒霉蛋而倒霉的呀? 雪儿和曼儿没有喝醉,曼儿在路边扯着俩孩子,离路面远一点,雪儿因为想照顾着我,离我们俩近些,长根那小子在摆弄着车。 “哎——车!”看到飞来的车子,雪儿扑向了我们…… 你脑海里那一刻想的是什么呢?我美丽的妻子啊!雪儿一生中就这一次力气最大,纤纤的双手推出去,推倒了两座大山。我和苟四野双双摔倒在马路牙子的上面,立即晕了过去,没有看到雪儿被撞飞的一幕。想来那曼妙的身躯从空中划个极美的短弧线,然后……然后凄美地落在大马路上,随即便盛开出一朵鲜红的玫瑰花…… 曼儿吓傻了,是路人报的警。长根想发动车子去追赶撞人的车,但就是发动不起来。那开车撞人的是舒扬,她居然没有逃跑,三百米外停下来了,打开车门,人走下车,依靠在车子身上,哆哆嗦嗦地点燃了好多次才点燃上的一支烟,吸着……等着…… 后来听警察先生说,舒扬整天唠叨着一句永不变更的话:“我很后悔撞死了沙雪儿,要是撞死了苟四野,我就随他去了!” 015 嘴嘴峰 我因雪儿的突然离我而去病倒了,不吃不喝、不言不语,圆瞪着俩眼只管流泪,打着吊瓶还是高烧不退。两个儿子哭得跟泪人似的,一边一个跪倒在床边。水香忙里忙外,劝这个,照顾那个,也是以泪洗面。年迈的爷爷老泪婆娑,一直在一旁抽着老烟斗,他多年来都是自制烟丝,用大烟斗抽烟,从不吸他口中的“洋烟卷”。苟三俊来了,也哭了,抱着两个孩子的头场。曼儿几乎被吓傻了,只会一个人时不时的嚎啕大哭。 苟四野来我家就到我的床边一次,结果僵死的我突然从床上苏醒过来,一跃而起抬手一拳打在了他的脸上,但吊针被扯掉了,吊瓶也摔碎了,我的手面上也出了血,他脸上也就红了一小片,因为我的出拳已经太无力。 我被几个人重新按在了床上,水香尖叫一声后,横眉立目把苟四野轰了出去,接着又给我挂上了吊瓶。苟四野在外面一个劲儿地喊:“哥——你打死我,我也不会怪你的,你打吧!等你病好了再狠狠地打我好吗?……呜呜呜……我他md不是人,我……谁都对不起呀……我后悔呀……” 一个大男人哭成那个样,唉!也够伤痛的了!我还是不言不语,只是两只眼睛改为直盯向他。他哭过一阵悻悻而去,从此只来我家与爷爷对坐抽烟,远远的看着我,不再靠近我的病床了。 我在水香、苟三俊和班灵儿婶的照顾下,慢慢恢复了元气。一起床,头昏目眩,人已瘦得皮包骨头了,体重此时肯定不会超过110斤,一米八多的个头儿,原180斤的体重,一下子降下来,“我的爱人呀!你带走了我的灵魂,哪里仅仅是体重啊!”我想着雪儿,流着泪,去院子里亲亲阳光。 雪儿走了七个七日了,我要向她兑现一个承诺。我们俩从结婚到现在都不曾一起远足游玩过,哪怕是最近的风景区、旅游胜地也没去过。记得仅仅有一次,她怀着孕,我陪她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里,去我们家西北山林边去踏踏青,望望青山、看看花草。我们这里的小山区整体叫犬牙山,总面积不算大,不过山很美,有幽谷、有水溪,高高低低、大大小小,有十五座山峰,大致排列成两排,西南、东北走向。 雪儿她走走停停,说说笑笑,心情好极了。坐在野花溪边的一个大石墩上时,对我说:“峰,你在我心里就是那最高大的山峰。我有一个小小的愿望,等孩子生下来,我的身体恢复好后,你再陪我来一趟……” 我站在她身旁,抚摸着她汗津津的额头笑着说:“那很简单,你说怎样就怎样,我保证能做到,干什么?” 雪儿不急着回答我,却“咯咯咯”地笑了起来,我被她一时给笑晕乎了,催她快说干什么,“还这样踏青吗?没意思……” “不!……来个有意思的!看见没?”她抬起精致的小手指向远处的两座高大的山峰,那两座极像两张面对着面的人脸,并且凸出的两个像鼻子的崖石下面,两个撅起的嘴挨着。我知道那原来叫“亲嘴峰”,有位很有学问的县太爷,说“亲嘴峰”太俗气,不雅,便改了一个字,叫“嘴嘴峰”。还别说,经他这么一改,真的就既形象,陡增了一些想象空间,又觉得文雅了许多。 雪儿停止了笑,喘匀了气说:“咱们俩……一人爬一个上去,站在山顶面对面地高喊对方的名字,说‘我爱你’,然后都撅起嘴,学着那山峰的样子……咯咯咯……好不好?” “嗯……好,好主意!但……你能攀登得上去吗?……还有……山上有小树林有花草,一定会有毒虫毒蛇的呀!” “傻呀你?等没有蛇的时候再上呀!” “那行!听你的!保证陪你来!” “咯咯咯……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是吗?咯咯咯……别是‘死马’当然难追了!” “拉勾!” “来!拉勾……咯咯咯……” 我们俩忘乎所以地拉起勾来,齐声喊道:“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从那以后不知道怎么忙于生活就把这事给忘了,这会儿想起来了,但已是物是人非。 “我必须为雪儿兑现这个承诺……必须!” 选个风和日丽的日子,也正好是无蛇的季节,当然花草也已枯萎。我一个人抱着雪儿的一个大照片踏上了去“嘴嘴峰”的路。 两峰一般高,虽都不到千米,各自背向的一坡也不是太陡峭,但完全没有上下的路,连一条曲折小路也没有。有的都是杂乱无章的小树和枯草,当然,山石凸出,怪石林立。 我往上望了望,深深地吸了口气,开始攀登那座稍显苗条一点的山峰。环环绕绕、爬爬停停,全力以赴也没有注意时间的长短,满头大汗地终于登上了峰顶。这么高也感觉不到风吹,真是天助我也!我把雪儿的照片对着对面的山峰放好,仅用几块小石头挤靠住。然后,我深情地对雪儿说:“你在这儿等着,我爬到对面峰顶上之后,对你喊,你累了喊不出来了,只管听我喊就行了。” 我一步三回头地下了山,刚刚艰难地下到山脚,忽然感觉到头脸脖子有了凉意,“起风了?”果然刮起了风,而且还有越来越大的趋势。我忙着跑到两峰之间的小谷地上抬头一看,正好看见雪儿的照片飘飘悠悠地从天而降。 “哎呀,沙雪儿!你怎么不听话呀……我知道你离不开我,你不愿意一个人在这山峰上待着……这不是只让你等我一小会儿吗?我爬上对面的山峰马上就与你会面了。” 我接住照片,眼泪婆娑。难过一阵后,与雪儿又商量了一阵,打起精神再次爬上去。这次我先搬来一堆石头垒成了一堵矮墙,把照片面向对面山峰依靠在石块墙壁上,再用石块在照片的四个角挤靠住。做完这些后,我才下山。接着攀登对面山峰时,我的体力明显不支了,但我决不会停下来的,那将是我对雪儿的欺骗,欺骗就是背叛,我想。我攀登一阵子,休息一阵子,几近精疲力尽时总算登上了峰顶。站起身,运运气,清清嗓子,抬头正看见金黄的夕阳与我等身高,圆圆的挂在西天美丽极了。 “沙——雪——儿——我——爱——你————直——到——地——老——天——荒————” 两山峰间的幽谷里传来悠长的回声,并很快地溢满四周多个山峰。喊罢,我好似看到了雪儿的微笑。 走下这座山峰,夜幕降临了,我面临着一个选择,还能不能再攀山峰取下来雪儿的大照片。“我不能让雪儿一个人在峰顶过夜呀!她会被吓死的……”我决然前行,再攀峰顶。爬到半山腰时,我担心雪儿等急了、害怕了,便大喊着:“雪儿!别怕,我马上就到你身边!”然后,一边摸索着往上爬,一边断断续续地喊着雪儿的名字。所幸夜不漆黑,树林也不幽深,近距离的光线还足以看东西。 “五妮儿叔——” “哥——” “爸爸——爸爸——” 突然山下来了一群人,灯光通明,喊声震天。来找我的,此时的我正好攀到雪儿的照片旁边。抱起照片,心里一阵伤痛,我又回到现实了吗?我原就在现实中,雪儿,我的爱妻已不在人世了,我今天是来兑现我曾对她的承诺的。 回到家,我的魂儿慢慢地找了回来。默默地把我的爱和情一门心思地倾注在两个儿子身上。水香还是经常来照顾孩子,也洗衣做饭帮助我。苟三俊也来,不经常,依然抑郁。我免不了解劝解劝她,希望她不要对生活如此的绝望。她常说的是:“我也想爱生活,但生活不爱我,我不绝望还能咋样?”我也无言以对。 苟四野垮了,喝酒闹事、k歌飙车。曼儿和孩子们有班灵儿婶和苟三俊照顾着,不用人操心。我问景长根,公司的事务怎么办,各项生意,尤其是房屋销售如何?长根哭丧着脸说,苟四野不让他开车了,让他全权代他执掌公司。 “啊?这简直是胡闹!景长根是个好助手,也是一个忠实的跟班,但独当一面的能力是绝对没有!执掌公司他会毁了公司的啊!”我离开景长根后赶到苟四野家,没有找到他人,对班灵儿婶、苟三俊和曼儿说道,情绪有点儿激动,声音也大了点儿,差一点儿吓着了她们。 “五妮啊!婶子求你个事儿。本来婶儿不该再这样,毕竟是四野他毁了你的家,但是,你们是……像亲兄弟啊!你学问大,有主意,你还得再帮帮四野呀!不然,他可能就真的毁了。”班灵儿婶拉着我很是伤感地说。 我答应说:“婶儿,我会的!你放心吧!……现在,四野他有没有沾染上‘毒’和‘赌’?你们知道不?” “这个我敢保证,他还没有!” 016 钱孬种 唉!我这个人说过的话往往转身便忘了,无论是好话,还是坏话;也无论是人说我的,还是我说人的。 说景长根没有帅才,不能领导苟四野的一个公司,这话我是说给沙曼儿、苟三俊等她们几个的,连苟四野也不知道。但曼儿无意中给苟四野说了,她确实是无意的。一天,景长根请我去喝酒,他说是各厂里的几个领导,还有苟四野。我推之再三,也就去了。 酒喝到一半,饭尚未吃,苟四野接了个电话后,匆匆离去。景长根端起酒杯站起身喜笑颜开地说:“各位,我景长根学疏才浅,讲什么经商韬略、生活哲理这些个正经事情实在是不敢班门弄斧,尤其是有我的老师五妮叔在。线面我搞个娱乐小节目为大家助助酒兴。 我一向认为这小子没有个正经过,欢闹就欢闹去吧!便带头鼓起了掌。 景长根清清嗓子说:“下面我讲个冷笑话,听过后只要有一个不笑的,我便自罚一杯酒,然后谁笑谁喝一杯酒。这样……公平吧?” “这小子……是太自信了!这哪是助助酒兴,这分明是在劝酒!好,公平!” 见大家都有兴致,景长根便讲起了他的冷笑话,“记得上小学的时候,有一次考试,交卷时我忘了自己的名字了,又不敢翻书翻本子,怕老师以为是作弊,我情急之下给了同桌一记耳光,同桌举手大喊,‘老师,景长根打我!’然后我满意地在卷首写上了名字,直到今天我还在佩服当时自己的机智!自从那次考试后,我的班主任便对我另眼相看了。记得,我那时的班主任是个年青人,做事经常不按常理出牌,他把班里最差的同学任命为语文课代表,算术成绩最差的同学任命为算术课代表……这些吧,我都能理解,但是,直到现在让我想不通的是,班主任当时给我弄了个思想品德课代表是什么意思呢?!” 景长根讲完故事,很自豪地看了一圈儿,我在低着头喝饮料,没有笑,也没有想笑的意思,其他几位也没笑,不过有两个想讨好他,但不知什么原因,一咧嘴没笑出来又憋了回去,这样欲笑不笑的咧嘴情态很像是讽刺,不太好看。真正难看的是景长根那张前伸着的期盼的脸。结果,他自己默不作声地连喝了几杯酒。这时候我才说话:“你那哪是笑话?如果我们真笑了,那就是拿人家的弱智来取笑了,不地道!” 几个人听了我的话后也才爆发出爽朗的笑声。正笑声朗朗时,景长根脸红脖子粗,站起身已打晃,端着酒也摇洒,来到我身边有点吐字不清地说:“五……五妮叔!要……要不是你是我长辈,又……又当过我的老……老师,我今天不……不会敬敬你这个酒……还还还tmd想跟你打……打架……打打打不过你……也得打……嗯……” 我惊疑地问道:“为什么?” “还还为什……嘛!……你怎么就那么……那么地瞧不起我呢?这这……隔着门缝看……看人,把人也看得太……太扁了吧!我问你,五……五妮叔……我怎么就执掌不了‘四爷公司’这个大局呢?” 我知道了,这又是苟四野这个不长脑子的家伙为了激起景长根的干劲儿好替他出力,不惜出卖了我。“苟四野你个傻b,也不想想他景长根替你能出出来什么样的力!要是反作用力,让你哭都来不及!”我心想。 经景长根这么一质问,我心惴惴焉!脸面上感到了不好意思,毕竟是背后说人坏话了,实属不厚道。于是,我苦笑笑说:“不为什么!说你不一定称职,是想……想看到你努力工作、做出成绩来,倘若你有了重大成绩,我会为我的话负责的,随你打,我绝不还手!” “说话……算话?” “君子一言!” 从那以后,“四野公司”业绩蒸蒸日上,楼盘还真让景长根给盘活了,销售兴旺。不仅已经盖好的房子销售一空,而且正在打着地基的也已经预售了好多。得到这个消息后,我吃惊不小。不是我多疑或者还在不信任景长根,而是我用我自认为还不太笨的脑袋去想,却想不通。别的房地产公司的现房,无论从位置、质量,还是从宣传力度上都超出了“四野公司”。 我告诉了苟四野,他却美色飞舞、兴高采烈,又跟我油腔滑调地说:“大兄何晓事之晚也!我早知道了!这几天我正在琢磨着如何大大奖励景长根这小子呢!” “那你知道他是采用什么手段进行宣传营销的吗?还有……你查过他的销售额与利润了吗?” “我说哥,你……你操那么多的心干嘛呀!他只要能把房子给销出去,我就赚钱。我问过他一次,他说给我赚了大钱,销售出去的房子价格比别的房产公司里的房源都高。至于营销方法什么的,他小子说暂时保密,嘿!他……这小子还想向我邀功呢!他连广告都不打,竟然卖这么火,真tmd是个‘能蛋虫’!” 我又多方打听,居然一直打听不出他景长根的推销方法,心想:“真是邪门了!广告都不做,居然销得火……” “什么邪门呀!哥!是他这个人有点邪门是真的!早几天我的一个同学的同学问她要不要买房,说她有‘四野房产’的金卡,领着她去可以优惠的,我那个同学不买,又问我买不买,她可以介绍我给她,用她的金卡。”不知道什么时候水香来到了我的身边,还听到了我的自言自语。 我忙问她,她的同学有没有对金卡的使用说得更具体些呀?水香说没有。我一下子想出了个去探秘的好主意,说:“水香!你就说你买,然后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走!我陪你去,我不进去,里面的人都认识我。” “哥!你打听这干什么?” “别问了,我是不放心,咱们快走吧!” “好吧!我去开车……哎!哥,你不会是怀疑景长根使坏吧?” “不是……走吧!他小子是使的太好……” 我们刚到转向“四野房产公司售楼部”的路口,就看见一群人跟在苟四野的屁股后面闹闹嚷嚷,有人甚至怒目舞拳,一副想打人的模样。苟四野一见我们,竟然嚎啕大哭起来,边哭边挥舞着两只巴掌,嘴里还喊着:“这下我完了呀,哥!救命啊!景长根这个王八蛋携房款带着我的年轻女会计私奔了呀……” 我看到他那个熊样鄙夷地呵斥道:“哭顶个屁用!像个娘们儿……有事说事,天塌下来也得顶着……报警!” “报警!对!报警!……四千多万哪!我一下子成了穷光蛋了……” “穷光蛋能完不?没盖起的楼房没钱盖了,预付款的人得不到房,你不得退人家钱呀!” 事情总算清楚了,景长根这小子与会计勾结,采用两项出人意料的销售方法。一是,零首付购房,房款全额从银行贷,分十年、十五年、二十年本利偿还,房价比其它房产公司的高;二是,金卡购房奖励,购过房的人将得到一个金卡,然后拿着这个金卡去联系购房者,公司见到金卡,会对持有者奖一万元,对购房者免一万元!这样接力式传递下去,由购房者单线主动去联系,公司不宣传,参与者也都不声张。 我豁然开朗,心想:“我说景长根这小子干出大成绩后,怎么没有去找我打架!” 水香在一旁恨恨地说:“真不是个东西!人渣!丢下自己的老婆孩子,携款跑路,还拐走一个大姑娘!” “唉!哪里是‘拐走’?根本就是狼狈为奸!……人哪!全为财!这小子原来也是个好人,只是在大把大把的金钱面前变质了……这真是‘人是好人,钱是孬种’啊!” 听到我爆粗口,周围的人倒安静了下来。 我正想说:“留下你苟四野给他擦屁股吧!”苟四野叫开了:“哥!哥!这该咋整啊?亲哥……你还得帮我!” “一分钱都没有了,我帮你个屁!就是拿我和你分给人家吃肉,也分不了几户呀……” 水香拉我到远处说:“哥!你去这么喊……”附在我耳边神秘授法似地告诉我要喊的内容,然后又说,“喊罢,你去答应苟四野帮他渡过难关,但要求他把他原来在山区准备盖别墅的那处地块儿无偿送给你。” “啊?你有办法帮他?”我不敢相信地瞪眼看着水香说道。 水香一甩长发说道:“我有办法帮你,我不帮他!” “有什么办法?你快说……这可是上千万元的大事,而且迫在眉睫,这可开不得玩笑啊!水香!” “我说的是正经话,谁开玩笑了!你去喊吧!喊罢就给苟四野谈判。” 我疑疑惑惑地走过去,找了个高地儿站好,清清嗓子准备喊话了。 017 植物园 “请大家静一静,我是‘四野公司’的副总景峰,也是主要合伙人之一。我郑重地向各位承诺,你们的利益不会因为景长根‘携款跑路’一事受到任何的影响。我们的工程将一如既往地进行,我们的公司绝对不关门。请大家放心,我一言九鼎,从我宣布之时开始,我们的销售部24小时有人值班,总经理的宝马车就停在售楼部门口,日夜不动,有事我们用其他车辆。如果大家还不相信,请你明天再来看一趟,真不如我所说,我和总经理都有家、有姓名,你们可以封我们的家,把我们扭送到公安局……我之所以敢这样承诺,因为我们公司有强大的投资伙伴,景长根他们带走的款子动不了我们公司的资金根基,根本不会出现资金链断裂的现象。我们的公司正常运营,我们的工程照样进行。并且,我在这里还要负责任地告诉大家,也算是提前透个信,我们不仅房地产工程一如既往,公司还有新的工程项目很快要上马,那就是古木山南岭上的农林园建设工程……” 我的话一落音,人群里便响起了一个粗犷的喊声:“啊嗨——你是不是在吹大气呀?……要真像你说的那样,你一个副总这么信心百倍、不慌不忙,苟四野他一个总经理怎么会那么熊?表现得跟个娘们儿似的?” 我哈哈大笑着说:“我们老总是在因为心疼钱而演戏呢!结果是由于演技拙劣,没有逗笑大家伙儿,以博得同情,反而吓到了大家,让个别人为自己的既得与未得利益而泪崩……总经理!你别演了,已经演砸了,该挺起胸膛让大家放心,你把大伙儿都吓哭了,你会哭得更痛的……听到没有啊?” “我听到了……哥!这事我听你的,不再在乎那三千万两千万了,反正那小子拿走了我们的钱也未必吞得下肚子里去……呵呵呵……” 人群里这时又响起一个哑嗓子的声音:“我相信你,景峰老师!我了解你的为人……” 瞬间人群有了松动,开始有离场回家的人了,再接着便开始人群分散,纷纷离去。最后有六七个人犹犹豫豫地在售楼部门前徘徊,我快速地与苟四野交换了一下意见,把水香跟我安排的话向他合盘端出,他则是满口答应,完了还感恩戴德。这边与苟四野达成统一后,我便与他一前一后走向售楼部,未进门便喊道:“欢迎几位留下来监督并核实我们的决定。小王!你去打电话让‘花好月圆大酒店’送一桌688的酒席来,告诉他们快点儿,就送咱们的售楼部来,带上四瓶剑南春,四包中华烟。……来来来!几位贵宾,请坐请坐……你们可都是‘四野公司’的高贵客户,咱们喝酒品菜共商大事!” “哎呀……这……老板!这……这,我们怎么好意思……”有人不好意思地想走了,我和苟四野热情挽留,说要征求他们的意见,也想听听他们的建议,实际上,我们心里想着借他们的口,帮我们安抚一下客户们的情绪。 水香给我打个招呼说她要回家拨款,我知道她是去筹款,实不知结果如何,我此时也不敢想了。看她笑吟吟的,一脸的轻松,我倒也不得不相信她了,也更佩服她了。我打电话请苟三俊去我家帮忙照顾一下我的两个儿子,因为爷爷伤心,已经回乡下老家了。 单说水香,没有回她的住处,驱车直奔她爸爸的别墅,路上还打电话给她的两个哥哥,请他们都务必去老爸那里一趟。 见到老爸、老妈,水香是美色飞舞,小嘴也像抹了蜜一样,格外地甜起来。老妈首先发现了情况,向老伴交换一下眼色,便试探着问:“宝贝闺女!今儿个这是喜鹊登枝呀,还是小麻雀想啄米呀?” “都不是!我今天来是为了给您钓来一个金龟婿,而特意向您二老讨要个鱼钩和一点鱼饵的。” “一点鱼饵?……有这么简单吗?我的宝贝闺女,你可是个30岁的老姑娘了啊!能赶快嫁出去,你爸我俩的一块大心病就算好了……” “咱自己的闺女,你还不了解吗?‘一点鱼饵’恐怕是我的全部积蓄吧?” “看老爸抠门的……您不是早就给我说,只要我把自己嫁出去,要啥给啥,除了摘星星、捞月亮这样办不到的事以外的吗?您还说您已经给我准备下了丰盛的嫁妆了!我有那么贪婪吗?咯咯咯……” “你是不贪……可,钓金龟要那鱼钩干什么?是想要爸爸的这个别墅吧?” “嘁!老爸你真是多疑了……我要你的别墅干什么?有我俩哥哥在,你也不会给我的呀!……真是!我实话告诉您吧,我是来请您入股,帮您赚钱的,同时又帮了我找个如意郎君的……” “哈!有这好事?闺女,你谈对象了?要结婚了?好好……要啥都给……钱给,只要把能办得到!” “老爸!我们都听见了……说你偏心你好不承认,小妹要啥你都给,我们可没这待遇哦!”门外突然走进来水香的两个哥哥,说话的是老大,经营着十几辆长途大客,个人拥有近亿的资产,大学毕业,走的自主创业的路,一个真正的富豪。 “呵呵呵……你们还要得着老爸的东西吗?现在是你小妹要嫁妆的时候,你们正好都过来商量商量!” 老二慢条斯理地说:“我听到小妹说到什么投资……别说让我们赚钱,小妹呀,你能少从我们手里少要几个钱,我们就念‘阿弥陀佛’了。还赚钱呢……赚心疼吧!”这个老二,在县城里开着几家大型连锁超市,此时略带点酒意,斜坐在沙发上。他那当过局长的老爸正色道:“老二,你喝酒开车了?” “没有没有!我和老华他们几个人一起喝一点点酒,我走着来的,路不远,正好也消耗消耗食儿……” “闺女,你说吧……怎么个投资法,要多少钱,投资的是什么项目?” 水香清清嗓子脆声说:“多少钱嘛……随你们的心意……我投资的是个别具一格的新产业、新项目,可以叫它为‘农林果蔬园’,也可以叫它‘植物园’。开辟山腰谷底,种植果树、蔬菜,无污染、纯天然,且采取自摘购买的形式,可谓集游玩、休闲散步、自己动手摘食果子、自主购物于一体的新型果蔬产销形式……” “哦?是新颖,有点意思……地址选好了吗?” “古木山南土岭,清源溪,凤眼谷……绝对的山清水秀的风水宝地!” 父子三个有了兴趣,抬起头立起身,精力十足地听下去,但一听水香要价都如撒了气的皮球一样,倒卧在沙发上,拉长了脸。 “不给是不是?我告诉你们……这次如果因为你们不帮我投资致使我的美好姻缘而黄了、我的‘白马王子’给飞了,我就……我就永不嫁人,出家当尼姑去,青灯古佛、晨钟暮鼓、烧香诵经,了此一生……哼!” 她的大哥伸伸舌头,她二哥看看老爸,嘴角被牵动了几下又低下了头。 “别别别……宝贝!你……少要点儿、少要点儿,他们就给了!”水香的妈妈陪着小心在一旁说。 “哼!少不了!我和我男朋友没有多少本钱……” “那有多少呢?……你的男朋友是谁,干啥的?长什么样儿?你总该让妈妈见见吧?” “妈——你们不用看了,保证满意!难道您不相信您的女儿的眼光吗?……再说了,我们儿子都有了……” “什么?你个臭丫头不至于荒唐成这个样子吧?” 一见妈妈真急了,生气了,水香忙赔笑脸说:“我是说着玩儿的,吓你们的……嘿嘿嘿……” “臭丫头!这能说着玩儿?……你刚才不是说随你哥他们的心意吗?怎么这会儿要价还不能少了呢?” “我……我,好好!算你们入股的,一百万一股,你们表个态吧!”水香拿出笔和纸准备做记录。 “嗯!我出5股!”老大说后,老二有点不太情愿似的弱弱地说:“那……那我也出5股!” “唉——老爸没有那么多钱……只能出得起2股,最多了……” “好吧!那就请各位股东签字吧!” “哎——别忙!小妹,这……里面是不是有点儿不对劲儿啊?你到底准备投资多少钱?比如说,初期投资多少……二期追加多少……最后能付多少本钱,预期盈利率又是多少……你们俩手里有多少资金?我们这已经是12股,一千二百万巨款了。莫不是,你在空手套白狼,用我们的钱作本,赚了钱随便扔给我们几个小钱的利息,万一赔了,你还能耍赖吧?” “对呀!12股了……”三个人都意识到了什么似的。 水香撅着小嘴好一阵子,才说:“我是那么认钱不认人的人吗?更何况你们都是我的亲人?我保证让你们有钱赚……我们俩有八百万……总投资预计要两千万!” “嗯——这不就明确了吗?我的是一股,你两个哥哥的都是两股半,我们占六股,你们俩是四股……” 水香是老爸带头签了字。 018 谁炒房 水香先把一千万以我的名誉注入了“四野房地产公司”的账户,然后用剩下来的二百万,加上她手里的不足百万,准备开始启动“植物园”的建设。真叫他大哥说对了,水香和我哪里来的资金?苟四野也没有。水香就是借助她老爸和她两个哥哥的巨款做大事的。 不足三百万的启动资金,放在浩大的园林工程上,那是真正意义上的杯水车薪。山坡、山脚、山谷,梯田、园圃,曲折鹅卵石小径,起起伏伏、弯弯曲曲的台阶等等,刚刚拉起框架,也才初具“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意境的规模,资金便已告罄。几天来把我愁得是抓耳挠腮,水香也没有招了,再借她两个哥哥的没有理由了,这个天不怕地不怕、难不倒的才女也被难住了。 正想着托关系贷款,突然我爷爷和苟三俊的爷爷老哥俩一块来找我了。这老哥俩好了几十年,也明争暗比了几十年。因为苟三俊与我的事,又因为雪儿被苟四野的情妇所害的事,老哥俩已经不答话、不来往好久了。不知道这是啥时间又和好的呢? 老哥俩一人抱着一个黑编织袋子,紧紧地抱在怀里,比宝贝还显宝贝,两人的行为状态还惊奇地一致,让人见了忍俊不禁。一见到我,就满脸的喜色,才坐下来便忙不迭地放下编织袋,从里面往外掏东西。两人的动作此时又是惊人的一致,不由得让我和水香觉得好笑。 “老哥俩这是在掏什么宝贝呢?”我还没有想明白,东西便摆了出来让我明白了。 “啊——爷爷,你们哪来的这么多钱?” “哈哈!惊着了吧?……让你爷爷跟你说说……金大哥,你给孩子说说……呵呵呵……”苟爷爷认认真真地在码着一捆一捆的钱,笑得有些傻。 看着我和水香两人惊得目瞪口呆的表情,我爷爷慢条斯理地点上烟斗抽两口,说起了这些钱的来历。我忙着掏烟给狗爷爷点上一支,我也陪抽一支。 原来这些钱都是两位老人精明谋划挣来的,我爷爷的160万,苟爷爷的140万,整整300万。 我爷爷在县城住过一段时间,苟爷爷也是。他们俩虽然文化程度不高,见识也不多,但头脑都是灵活好用的,又好奇、又好学。吃过饭没事干,他们俩相约喜欢到处转转,不打牌、不养鸟,还不喜欢骑自行车,两个人就是走着,说这话或抽着烟。他们发现了老年人在县城里赚钱的几种门路,不过,有些门路是他们所不屑于做的。比如贩鸟、养鸟,从外地倒腾过来百灵、鹌鹑、八哥、鹦鹉等等,也兼卖着鸟笼、鸟食等,两位老人爱鸟,不愿把它们关在笼子里,尤其不能接受鸟中途的死亡。替人家打扫卫生,他们也不屑于干,特别是替有院落的住户掏粪池。翻捡垃圾,他们更不愿去干,脏不说,脸面上也过不去。最后,两位老人听到景长根执掌公司,便不约而同地有了一种担忧感,在苟三俊再三的解说下,他们老哥俩弄清楚了啥是“零首付按揭房”。于是,两位古稀老人回家发动女儿女婿、孙女孙女婿等所有能发动的力量,各买下了十多套“四野公司”的房子,每月的本利全由他们老哥俩交付,这样,他们那些女儿、孙女等人乐得白捞好处,仅出示一下户口本,名誉下便有了一套县城里的楼房。 买好后在那儿放着,房价也像现代人的财富价值观一样疯长着。 “金大哥!这能行吗?……一准儿能赚钱吗?”苟爷爷的心里还有点儿不踏实。 “嘁!绝对行!你还不相信我吗?我保证你既能帮助你孙子的忙,又能赚大把票子……” “还还……帮我孙子的忙!那不是你的孙子?” “我的孙子只是给你的孙子打工的……” “嗨!他们俩……不都是你……还有我的孙子吗?” 就这样,两个老人手里都握着十几套房子,一段时间后,雪儿出事,我爷爷一气又加伤心,回到了老家,也不给苟爷爷说话了,苟爷爷想必也是倍感伤怀。等得知景长根跑了,老哥俩着实担心受怕了一阵子。苟爷爷找到我爷爷哭诉担心,商量办法。 “别担心!再等等看……我相信我孙子会有办法的,他也一定会出头帮助四野的……再等等、再等等……” 又一段时间过去了,苟三俊带来好消息,“四野公司”不仅没有垮,反而在我的帮助下蒸蒸日上了,楼房销售的价格现如今翻了一番还多。说我和一个叫水香的有钱女老板合伙还开建了什么“植物园”,不过,由于转给了“四野公司”上千万元,现在他们的资金好像有点紧张了。 得到这个消息后,我爷爷又找到了苟爷爷,劝他把手里的房子卖现全给卖了。这才有老哥俩抱着巨款来找我的一幕。 接着了两位爷爷送来的300万,我和水香的园圃又大兴土木起来,先建好“田垄春晚——草莓圃”“架下风月——葡萄园”“青果长天——黄瓜架”“紫藤瀑布——藤萝花海”等,慢慢在有了盈利后再充实与完美风景树、花草坪,以及通幽走廊带小憩亭子。 我这边正经营“果蔬园林”如火如荼,“四野公司”那边殊不知也正日新月异,楼盘价格越长越高,楼房越来越供不应求。苟四野已经赚得盆满钵圆,正准备抽出两千万投给我,算是我的拯救“四野公司”的一千万的本金和利息的归还。 “这是极大的好事!但是,我能要他这么多吗?——水香,你怎么看?” “先用着……以后再给他分红!” 我们正准备笑纳苟四野的两千万投资,好事成双,苟四野又有一喜,景长根和那个原“四野公司”的会计在广西中越边境被抓起来了,追回了大部分携款。我也打心里替苟四野和他的公司高兴,同时也很佩服他一直对景长根的老婆孩子的优待,没有动她们母子住着的一套房产。 高高兴兴的第三天天还没有亮,我还在梦乡,突然一阵阵手机铃声把我喊醒。电话是曼儿和苟三俊她们俩打来的,一替一句地说还说不清,都哭得呜呜咽咽、上气不接下气似的。瞬间把我的睡意赶跑到九霄云外去了,忙说:“别急别急!慢慢说……谁在医院急救室?” “啊?四野怎么了?” …… 我一边穿衣服一边往楼下跑,顺便给水香打个电话,请她来照顾一下两个儿子,儿子要上学、要吃饭,还得有人安排着。 到了县医院,急诊科主任正催促着找血源,说病人失血过多需要输血,医院血库里没有了可用血浆,调又来不及。曼儿、苟三俊、班灵儿婶都验过血了,血型不对,不能匹配。我一进门就听到班灵儿婶在说:“我是他亲母亲,这是他亲妹妹,血型咋能不匹配呢?” 一位医生说:“亲属也不一定都能血型相同匹配输血呀!再说,你这个年龄,就是能给你儿子输血,也不敢抽你的。” “那怎么办?求你们得救救我的儿子呀!” “来看看我的血型……婶儿,您别急!”我的血型一检验正与四野的相同。抽了血,医生却没有马上给四野输,我急切地喊道:“你们医生怎么回事?治病救人是天职,这么大的县医院竟然血库空不说,这有了血浆为什么不及时输给病人?” “你稍安勿躁!请问你们俩是不是直系亲属?” “什么意思?血型相同不就行了吗?这与是不是亲兄弟有毛关系?” “我说请你稍安勿躁!是这么回事……如果你们俩不是直系亲属,那没有任何问题。如果是直系亲属,那你的血液我们就要经过辐照技术进行处理一下,把血液中的活性免疫细胞杀死、灭活后再输。否则,直系亲属之间输血可以产生移植物抗宿主病。它的发病机理主要是输进了具有免疫活性的淋巴细胞,会攻击患者的免疫系统,对患者的肠胃、肝脏、体内造血系统等产生影响,它对身体的侵害甚至比艾滋病还要凶猛。” “哦!不是,我们不是亲兄弟,我们的姓都不一样。赶快输血救人吧!” “慢……慢着!医生,你是说亲兄弟之间输血会……那什么发大病?” “对!引发并发症的几率较高。” “那……就请你们先做那个辐照……” “他们?……他们是亲兄弟?” “对!他们……是亲兄弟!” “啊?班灵儿婶……你说什么?” “妈?你……糊涂了吧?”苟三俊被惊得几乎跳了起来。 “唉!先救人……医生!三俊、五妮儿,我……以后再跟你们说……” 苟四野的命暂时算是保住了,可浑身的多出摔伤,更严重的左腿粉碎性骨折,导致他仍在高度昏迷中。 原来他是由于“四野公司”的起死回生,景长根的落网,高兴到了忘乎所以的程度,一个人跑去喝酒,喝得铭咛大醉后,又哭又笑、又喊又叫、又跑又跳,疯跑上大街上,不时地摔跤,那肉与水泥相撞岂能落好?深更半夜,无人知道,被一辆飞速的汽车给撞飞了几米远,又从他左腿上碾了过去。被巡警救下时,已经昏迷多时,肇事车辆也不见了踪影。 019 守望谁 “这……这‘福祸相依’,也tmd‘相依’得太近了不?”我愤愤地想着。不知道苟三俊什么时候去医生那里问出了,她和苟四野和我都是亲兄妹。回来后她也疯了,又哭又笑,又喊又叫,又蹦又跳。 班灵儿婶泪眼婆娑,羞赧地给我们道出了当年的不得已,也就是我们是亲兄妹的真情。回顾当年的事,给班灵儿婶带来了无边的无奈与羞涩。她和苟四野的爸爸苟叔结婚多年,一直没有孩子。南里求医、北方问药,钱花了不少,路也跑了不少,现代化大医院也不止一次地去过,原因在男方身上,百药不治。大寺庙里也去过,求神神不灵、拜佛也没顶用。还冒险吃了许多乡野偏方,总归是无济于事。40多岁上,苟四野的爸爸又出了一次事故,生育之事便彻底地绝望了。夫妻俩本计划着收养一个孩子,但现如今农村也非昔日,遗弃婴儿的事情几乎是没有了。领养孤儿吧,方圆数百里也没有孤儿院不说,免费抱来别人的孩子是不可能的了,即便是有极个别人家不想要的女婴,也要上万元的钱才肯送人,也就是说,他们想要个孩子必须出钱买,他们已经出不起了。至于说那高科技的试管婴儿,还有别的方法,想都不敢想。别说花费上万元,就是上千元对于他们来说也已是天文数字。 不仅班灵儿终日以泪洗面,苟四野的爸爸也在病床上时常流出伤心至绝望的泪水。有一天,苟四野的爸爸突然与班灵儿商量一个大胆而非常的办法,请人帮他们生育个孩子出来,以完成他们要个孩子的心愿。 “不行!我不干!这叫什么事?我还叫……好女人吗?我不能跟动物一样随便就……就交配了呀!”班灵儿首先羞恼成怒,发火了。 “我想要个孩子啊!我活着就想能有个孩子叫我一声‘爸爸’,有一声,就一声我都死而瞑目,不然,我下到十八层地狱都觉得自己活该!我愧!我愧啊!愧对我自己,更愧对苟家的祖先。” “你?……你有了别人的孩子就不愧了吗?”班灵儿少有的反唇相讥,还声色俱厉。 “那要好一些……将来孩子还是从你身上掉下来的肉,对我们俩来说,不是真亲生的,起码也是半亲生的。我愿意当这个爹,我当了爹后死也瞑目了……”苟四野的爸爸当时哭着求班灵儿,班灵儿看着自己无奈的男人,一个男子汉哭成这样,可悲可怜至极,其伤心与无奈的程度是可想而知的。她也无奈了,无奈地答应了他。 夫妻俩便借我爸爸去他们家看望病人,陪他说说话的机会,准备下酒菜,轮番着劝酒。等我爸爸喝醉了,班灵儿也喝下了不少白酒,也醉眼迷离了…… 他们的第一个孩子是个女孩,便是苟三俊。那一次我爸爸也发火了,羞愤万分,一气之下一年多没有再登过苟家的门。不过,毕竟没有禁得住班灵儿的温柔赔情与善良的邀请,还有苟爷爷的盘问。 “你们哥俩正好好的,怎么就反目了呢?还能做仇吗?是不是嫌弃我儿子是个废人了,又家贫如洗呢?……” 再加上苟四野的爸爸的声泪倾诉,我爸爸又去他们家了。本想再如法炮制,但我爸爸和帮灵儿婶时间久了便产生了感情,第二次是他们的爱情自然结果了,这第二个孩子自然是苟四野了。 这第二次,半夜之后了,班灵儿婶搀扶着我爸爸去送他时,被我爷爷看出了端倪,也让苟爷爷碰上了,起了疑心。但是,奇怪的是谁也没有提过,甚至,谁也没有细想过这事。从此便没有了这故事,可就在今天不得不提起。班灵儿婶最后双手捂着脸哭着说:“我原说今生今世都不再回忆这事,可是……可是,今天偏偏老天让我回忆起来。唉——回忆起来就像是从我多年不用的破衣柜里找我的旧照片,找到了却看见那照片被一条蛇盘着一样啊!孩子们……我伤心、无奈、羞愤,又不知该恨谁,又好像不恨谁呀……” 我和除了苟四野以外的其他人都哭了,但,苟三俊没有哭,反而大声笑了起来。 我和众人都沉浸在情殇之中,置三俊的笑声于未顾。可是,她笑了一阵后突然就转为号啕大哭起来,这一下,我们不能不吃惊和关注于她了。 “哎呦,我的闺女,你别疯癫喽……吓到妈妈,妈妈可真不能活下去了呀……”班灵儿婶首先起身上前抱住了三俊,边哭边说,母女俩霎时哭得天昏地暗、令人心酸,我忍不住又流了一会儿泪。 苟四野病情稳定后,算是脱离了生命危险。于是,我让水香请来医院最知名的医生,拜托他想办法,用最好的药尽快把苟四野被剧烈震荡的大脑治愈,让他清醒过来,然后再手术治他的腿。老医师告诉我,已经用了从市医院调来的最好的药,48小时再不能清醒过来,就要赶紧转院。至于治腿,县医院里正好请来了一位老军医骨科专家,市医院的骨科主任,请他主刀就行了。 夜里,我刚想眨眨眼,沉睡中的苟四野突然好叫起来,含含糊糊、断断续续:“给我刀……刀……啥啥东西……包着我……难难受……我要割……割开……出去……出……” 我以为他清醒了,但见他不睁眼,手舞足蹈,险些把手上的吊针甩掉,把固定的双腿摇动了。我们几个人大力地按住他,不一会儿,见他又沉睡了。 第二天下午,苟四野才清醒过来。接下来的断腿治疗就安稳多了,也简单多了。到能给苟四野喂饭、说说话的时候,苟三俊把我们是亲姐弟的事一一向他说了,并拿出验血单作证明,还有他们的母亲作证。苟四野张着嘴,圆睁着牛眼珠子,静静地望着天花板,是伤心、是惊恐,还是不相信在思考着什么?不知道。只是静静地过了好一段时间后,他才长长的舒了口气,好像过去发生在他和我还有苟三俊身上的一切都已经释然了似的。 “姐!你从今往后打算怎么过日子?我……在妈妈极力阻挠你们的恋爱时就有一种预兆,但也说不清……只是觉得咱们之间不该是婚姻的亲那么简单……我说不出来的一种感觉,原本就把景峰当亲哥哥的,唉——这正好就是亲哥俩!” 苟四野的话又引来了苟三俊的一阵大笑,接着一阵大哭。最后,她默不作声地走了,再来时,让我们全惊得目瞪口呆。苟三俊原来的一头入墨青丝一根也不见了,出去这么一小段时间里,她是怎么剃去的呢?在众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时,苟三俊却喜笑颜开地说:“在不知道五妮哥就是我亲哥哥时,我守望着、盼他、等他,决心做一个‘盼君女’,今生今世。现在知道了他是我的亲哥哥,嫁他我也只有等到来世不做亲兄妹了,今生今世也就只有翻过去了,这么翻?还有想看着的人,不愿意死,那就立志把自己化作一块‘望夫石’,到海枯石烂。所以我想了,既能活下去看见想看的人,又能安静地翻过去今世这一页,只有皈依佛门、青灯诵经、暮夜听钟鼓才能算上。我决定削发为尼了,出家守候着,也终归是在今世活着。妈妈,哥哥们!你们不要劝我和阻拦我,我意既决你们谁也拦不住、劝不动。我在一闪念间就把前前后后的事情都计划好了,先请两位哥哥出资在嘴嘴峰对面的南岭半山坡给我建造一座庵堂,我呢,去五台山尼众佛学院学习两年预科班,回来后就在庵堂里诵经念佛了……” 班灵儿婶一听三俊的这些话,发疯似地去抱住她摇晃着说:“不行啊!女儿,你这么干是让你妈活不成了呀!……不行不行!你赶紧改变主意,给妈说你不再去当什么尼姑……” “我意已决,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谁也别再劝我,白费功夫!” 曼儿她们还想说什么,苟四野摇摇头,看着我,那意思想让我说点啥,可我此时心里比谁都难受,也比谁都清楚,三俊的脾气是无人能改变她已经决定了的事情,别看她外表温柔纤弱,可内心是很刚强的。 我悠悠地说:“妹妹,你这是何必呢?为了什么而放弃正常的生活?你在守望谁?你想过吗?又值不值得与既成事实的事情较真呢?……我不劝你回头,只想说,你能不能等你哥的伤病痊愈了再动身呢?” 苟三俊想了想说:“行!我答应……你们是不是这就意味答应帮我斥资建造庵堂了呢?” “答应了,我和咱哥什么都答应你!但这时候先别谈这事……等我养好病,行吧?” 我说:“妹妹,有一点我得告诉你,五台山女子佛学院里只招考原为比丘尼的人员,考试还很严格,而且这些比丘尼又都是各个寺院庵堂里推荐出去的,不是女尼、没有寺院推荐,像你这样冒然去学习,人家是不收的。” “这个……我自有办法!你们先说能不能两年内帮我建一个庵堂吧?” “能!我们申请宗教组织同意后,很快就动工给你建。” “好!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