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者》 01初涉舞场 早上人们还在睡梦里，我已经开始了一天忙碌的工作，当外边华灯初放，人们已经成群结队的来到广场，来到长江边上散步的时候，我才刚刚脱下工作服，拖着一个疲惫的身体，回到单位宿舍里，这样单调繁重的工作已经持续了十几年。 我来自大山里清江岸边的恩施，从大山里出来我还是一个小姑娘，来到向往已久的大城市，在长江边上，成为一个孩子的妈妈。老公有自己的事业，他有一身好的技术，可以带着许多人一起工作，工作繁忙劳累却不能天天回家，他的辛劳，也给我们家的生活增添了许多光彩。 女儿从小就一直跟着我的身边，一天天长大，现在女儿已经长成一个亭亭玉立的一个大姑娘，她长的比我还要高，比他的爸爸还能干。女儿大学生活马上就要结束了，我的脸上也开始留下岁月印迹。我每天除了单调重复的工作，就是呆在工作的单位宿舍里，每个星期天是我唯一可以回家的时候。下班了，什么事请也没有，不可能天天逛商店，逛超市，像大多数人一样，玩手里的手机就是自己唯一的爱好，在手机上看电视，在手机上玩游戏就是我的工作之余的工作。 靓嫂，是和我一起跟着的姐妹，她比我年长，两个孩子成家立业。她体态丰满，喜欢穿着，个头比我还高一些。靓嫂最近突然喜欢起跳舞，而且是交谊舞，我不知道什么是交谊舞，是不是就是人们所说的广场大妈们跳的广场舞。她几次邀请我跟着她去学跳舞，她说跳舞的好处很多，一方面可以锻炼身体，一方面可以消磨晚上的时光，那时候我对跳舞没有一点兴趣，经不住靓嫂的一再催促，我还是来到她学跳舞的地方，反正晚上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做。 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就是有一次单位在ktv组织活动，所有的人唱歌跳舞都能到场上走一遭，我什么也不会，也不敢上场，我从小到现在还没有在公众场合，唱过歌，跳过舞，别别扭扭地在那里呆了一下午。在众人的眼里，我什么也不是，什么也不会，我的上司说我：“你别的地方都好，就是社交活动方面还不行。”，我是一个要强的人，我不想再出现这样尴尬的场面，我想学一学唱歌跳舞，苦于又不知道到哪里去学，去找谁去学。 一个小小的广场，挤满了一片片跳舞的大妈们，她们一个个身着漂亮的衣裙，挥舞着双手，奋力地在跳跃着。音乐不同，跳舞的姿势也不同。虽然以前我也经常路过这里，近距离看到广场大妈们的舞蹈，我还是第一次。看着他们兴奋的表情，全身心的投入，看着看着，也勾起我参加其中的欲望。 在靠近路边的一个角落里，一个广场专用的音箱，十几个人，这就是靓嫂学习跳舞的地方。我从来没有来过这里，也没有去过广场，不知道大家都在跳什么。 这里的人们跳着和其他跳舞队伍不一样的跳法，五花八门，靓嫂告诉我，他们大部分人是在跳武汉三步踩，有几个人是在跳交谊舞，靓嫂就是在这里学交谊舞的。 我从来没有来过这里，更不知道什么是武汉三步踩，什么是交谊舞。第一天我就这样糊里糊涂地看了他们的表演，我不知道什么是好，也不知道那个人跳得好，更不知道去跟谁去学习。看着他们一个个跳得那么投入，我心里也是痒痒的，两条腿也不由自主的随着音乐节拍在抖动着。 靓嫂似乎认识所有的人，所有的男士，不断地有人过来请靓嫂跳舞。其中一个身材挺拔，高高的个头，头发几乎全白的老者，是不是跳得好我不知道，但是看他跳舞的姿势让人看着舒服。 既然决定来了，我也决心学一点东西，我交了电费，也就是跳舞的月费。老板娘是一个身材丰满，个头高大中年妇女，穿着时尚，脸上透露出一股和善的气息。 02跳第一支曲子 我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人们只是在跳舞经过我的身旁的时候，不时的瞟我一眼，投过善意的笑脸。我长得并不漂亮，也没有那高挑的身材。没有人请我，我也不知道如何是好，怯生生的站在一辆电动三轮车旁边，这是老板用来运送音箱的专用车子。老板娘走到那个老者跟前，不知道跟他说了一些什么，他走过来了，他来到我的跟前，很有礼貌地问我：“我可不可以请你跳一曲。”，这时候我的心几乎就要蹦了出来，第一个邀请我跳舞的，就是那个人，那个我认为跳得最好的人，我心里想着，我一定要牢牢的抓住他，让他教我跳舞，我不会再找第二个师傅。 我默默地点一下头，不由自主地伸出右手轻轻地放在他的左手上，他的右手轻轻地搂在我的背后，一股莫名其妙的神奇感觉涌上心头，这是我第一次在这么近的距离上和一个陌生男士亲密接触。 随着音乐声起，我随着他的脚步走在这小小的舞场上，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我竟然跟着走了起来，我没有感到任何的生疏，就好像我的前世就已经学会了跳舞的一样，我的拍子没有踏错，我也没有任何别别扭扭的感觉。 他悄悄地告诉我：“你的乐感很好，你是能够学会跳舞的人。”，虽然音乐已经结束，我的心还在嘭嘭地直跳，我不知道要说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已经说了什么，我的脑子里就是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他会不会继续带我跳舞。 想归想，愿望还是愿望，他没有继续再带我，他走到靓嫂跟前，邀请靓嫂跳了下一支曲子，这是一个节奏很快的曲子，比刚才我跳的曲子快了很多，看着靓嫂在舞场里旋转，心里想着，我什么时候也能和靓嫂一样和他跳舞，哪怕就一次，我也心满意足了。 虽然靓嫂没有我想象的跳那么好，我的心里不由地升起一股莫名的醋意，是羡慕，是嫉妒。我已经在这里渡过了那么多年头，为什么以前没有想到来到这里，为什么不能像靓嫂一样在舞场里飞快地旋转。 这就是我的梦想，这可能是我新的生活的开始，我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地生活，我要以一种新的生活方式，渡过我的每一天。 和靓嫂跳了两曲后，他再次来到了我的跟前，我没有再让他请我，我主动地向他走过来。还是那么慢的曲子，还是那么轻松的舞步，和他跳舞的感觉我终身难忘，是一种飘逸轻松感觉，就好像是飘荡在平静的湖水中，似走非走，就像一首小船游弋在风平浪静的水面上。 他没有再带我跳了，我已经非常满足，也有其他男士过来带我跳舞，始终找不到和他跳舞的那种感觉。 在宿舍里，在床上，我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我失眠了。我的脑海了一直回荡着舞场上的情景，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这么兴奋，睡梦里，我还一直站在舞场的一边，看着他，看着他在带靓嫂跳舞的场面……，当闹钟响起，我才发现我已经该起来上班了。 03难熬的一天 今天的一天实在难熬，不知道为什么时间过得这么慢，做不完的事情，不停地看钟，其实今天做的事情和昨天没有两样，可是我的心里总是猫抓耗子，心里痒痒的，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渡过，终于到了下班的时刻。 洗完澡，我还特意的打扮了一下，自从在这里上班以来，我几乎没有再打扮过自己，一直是素颜拙妆，最多给脸上抹一下防晒霜，或者是最最普通的香香而已。 手机响了，是靓嫂的电话，靓嫂还是昨天的一套装束，看见我，她说：“哟，今天你不大一样了嘛。”，我的脸微微一点发烧，总是长时间没有化妆打扮，突然间，化妆了，打扮了，人确实有点不是十分自在，我是去学习跳舞，并不是去约会的。今天的化妆打扮，我还是很注意分寸，只是稍微比平时多下了一点功夫而已，我担心我的简单化妆被靓嫂看出来，最终还是被靓嫂看出了破绽来。 今天来到江边广场，他已经来了，他已经在和一个女士在跳，看见他和她们跳舞，心里总是有一股说不清道不白的感觉。我多么希望他能够朝我们看一眼，他没有，他全神贯注的在跳每一个动作，目不斜视。一曲结束，他竟然没有走过来，继续站在那个女士身旁，他们又开始了下一曲。 老板娘的丈夫走过来，他个头不高，和他的媳妇有不少的差距，朴实又温和，他过来邀请我和他跳了这一曲。有可能是先入为主的缘故，我和其他所有的男士都跳不出和他那样的感觉，其实他们跳的也很好，当然我是无法和这里每一个人相比，我是初出茅庐，刘姥姥进大观园，什么都是新鲜的。 能者为师，三人行必有我师，可是我就是摆脱不了和他学习跳舞的念头，其他人也在诚心诚意教我跳舞，我就是学不起劲来，那真是人在曹营心在汉，这边和别人跳着舞，眼睛一直看着他在跳。 终于他过来了，他和靓嫂打了招呼后，也跟我点了一下头，我顿时浑身紧张起来。可能是不熟悉的缘故，他首先邀请了靓嫂，今天看着靓嫂和他跳舞，就比昨天好一点，因为他和靓嫂跳舞，就意味着离我近了一步。希望总是和失望并举，正当我满怀希望的时候，下一曲他没有找我，而是继续和靓嫂在跳。我实在想不通，他为什么不请我跳舞。 机会终于来了，曲子结束，靓嫂和他来到我的跟前，靓嫂说：“朱师傅，你带一下我的同事好不好。”，他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我今天和他跳了两曲，和昨天一样的感觉，我想继续和他跳下去，但是他离开了，因为有人在和他打招呼。 盼星星盼月亮的等了一天，就是这样一个悲惨的结局，我心里想，也是自我安慰，虽然只跳了两曲，总比他不和我跳好一些。 结束了，我和靓嫂想和他打招呼，他看都没有看我们一眼，只见他将右手高高地举起向所有人挥动一下，一句话也没有说，转身就离开舞场。因为他回家的方向和我们一样，我们想跟上去，哪里还能跟上，我第一次看见走的这么快的人，我们刚刚走了几步，他已经消失在远处散步的人流中。 晚上，我又失眠了，我以前很少失眠，听别人说，跳舞，锻炼身体，晚上可以睡一个好觉，我不知道就像中了邪一样，反而睡不着了，也许这只是一个开始，时间长了，睡觉自然就会好起来。 04平和的心 有可能是习惯成自然的缘故，今天已经不像昨天那样迫切，一切都恢复正常，一直快到下班，才想起要出去跳舞的事情。 依然匆匆忙忙，洗澡，换衣服，简单地化妆。由于工作的关系，我下班的时间比一般人晚一点，当我和靓嫂一起来到江边舞场的时候，那里已经开始跳舞。不用仔细寻找，一眼就看见他在舞场里旋转，他跳舞姿势看着就那么舒服，他跳舞上身从来不会左右晃动，就像在平静水里的行船，看似没动，却一直在往前开，身子随着音乐的节拍，就像微风吹起水面的波浪在上下均匀地起伏着，他的舞伴的裙摆就像一朵盛开的睡莲，在音乐声中飘荡。 我看到他，在从我们身边过去的一瞬间，他用眼角的余光朝我们瞄了一眼，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和我们点头打招呼。一曲终了，正当我满怀期待的希望他能够走过来的时候，他又在和那个舞伴在跳舞，有人来邀请靓嫂跳舞，我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场边，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酸甜苦辣，一天的等待，换来的是委屈和不快。 又一个女士去和他打招呼，下一曲他又和她在跳舞，看见那个女士忘情的跳舞，我的心都碎了。不知道是江边寒风吹透了我的毛衣，还是我心里不快的泄出，我的全身在微微地颤抖。 有人来找我跳舞，我心里的不平才稍稍有点平息。难道他没有看见我吗，为什么他对我视而不见，社会应该是公平的，机遇对每个人是平等的，为什么在我这里就都行不通。 已经过了半场，他终于走过来了，这次靓嫂主动让我先跳，因为我在寒风中站立得太久了。将我的手搭在他的手上，一股暖流就好像迅速流到我的心里，又迅速流遍我的全身。我不知道我是怎么跳完这支曲子，只知道我在跟着他在跳，跳的是什么我也不知道，是我跟着他走，还是我被他拽着在走，恍恍惚惚地听他说：“你好像心不在焉，跳舞要全神贯注。”，这是我听到他说的最长的一句话。 因为是靓嫂先让的我，我下来就跟靓嫂说：“下一曲，你跳吧。”，靓嫂说：“还是你跳吧，我有人跳。”，不能再让了，再让，弄不好又失去一次机会。 机会终于来了，他没有再离开过我们跟前，我们没有站在人多的地方，我们所站的地方旁边一个人也没有，每曲终了，他肯定是停在我们跟前，旁边的那些人，不可能到我们跟前来，于是我和靓嫂包揽了他的下半场。 时间到了，我和靓嫂站在他要经过的路口等着他，特意和他打招呼，有意等着和他一路同行。一路上他一句话也不说，我有意和他搭话，他是，你问一句，他就回答一句，而且是简单的几个字，好像不愿意和我们说话一样。他虽然和我们同行，却离我们远远的，就像我们中间隔着一堵无形的墙。他目视前方，把我们两个当成了空气，我们女同胞步幅小，他好像有意的压慢步伐，看上去那么不协调，那么别扭，我真想跟他说：“你先走吧。”，我没有说，我还是想挑一些话题跟他套近乎。实在是不是一路人，看着他别别扭扭的样子，我也实在不忍心，我说：“你走得快，就自己先走吧。”，我的话音刚落，他没有说一句话，抬腿就急急匆匆地离开了。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我心里想，他怎么是这样古怪的一个男人，没有朋友，也不愿意聊天，每天一个人独来独往，老死不相往来。 05他开始教我跳舞了 今天我和靓嫂准时到来舞场，奇怪的是没有看见他在哪里，难道他今天有事不能来吗。我们刚刚停下来，看见他从江边的小路上走过来，他径直来到我们跟前。 没有多余的客套话，音乐声起，他照例先邀请靓嫂，因为靓嫂在这里学跳舞已经很长时间，虽然他不是她的专门老师，有一个先来后到问题，经过一番你推我让，我还是第一个和他开始跳舞。 这时候，我已经知道交谊舞有四步、快步、三步，还有宜昌三步踩。四步非常简单，只要会听音乐，懂得一些节奏知识的人，就可以跳起来。音乐节奏几乎是每一个人都知道的，没有一个人不喜欢听歌唱歌，没有一个人不知道跟着音乐的节拍走路，完全对音乐不理解，不懂的人，少之又少。他跟我说：“你的乐感很好，跳舞的节奏也控制的很到位。”，的确，我学四步几乎没有费多少气力就会了。会，不等于就跳的很好，他说，我的基本功还要加强，还要经过一个很长时间的磨合期。 快步只要不转圈，勉强还能跟上脚步，三步踩，三步，那完全是一塌糊涂，我不是在跳，而是被他拽着转。这里的人大部分都是在学拉丁舞，在学武汉三步踩，什么金牌、银牌、铜牌，听着那么多的好听名称，我就头就大了。他们却学得津津有味，每天拿着一张写满动作的图例和说明，再一个一个动作的学习，有时候还会拿一个小的平板电脑看录像。 天天看着他们在学习，天天看着他们在练习，好像就没有学习到头的感觉，花样名目太多，每一个又有数不清的动作。武汉三步踩是很长的成套动作，一步不能错，而且要两个人互相配合。不要说我这样还没有到退休年龄的人来说都很难记全，可是他们却兴致勃勃，每天在学，每天都在练，也不知道他们哪一天会学会，哪一天会学完。 对我来说，交谊舞更容易学习，就那么几个舞种，就那么几种步伐，运步随心所欲，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 他说，所有舞种的标准握持都是一样的，右脚尖对准舞伴的两脚之间，跳交谊舞关键是重心的运用，脚步的平滑向前向四周运动，跳舞的人要躯干挺拔，切不可凸肚翘腚，身体重心应放在足趾上。男士要昂首，收腹、挺胸、提气、内收下颌。女伴就是跟着男伴跳舞，跳什么舞步，向什么方向运动，旋转还是不旋转，都要服从男伴的引导和暗示。因此，女伴要努力培养和锻炼自己的适应能力和应变能力。对男伴的暗示和引导，要敏捷地作出恰当而准确的反应，并顺其自然地、非常轻松地适应配合。他说有些人喜欢凭自己的主观臆断去猜测他的舞步的变化，甚至自作自画，企图用自己的想法去引导他跳，使他很难和她们跳到一起去。 只要有了炉火纯青的基本舞步，跳交谊舞就不会有什么问题。再说，学习跳交谊舞，又不是为了上台表演，我就是为了锻炼身体，要学习那么多套路干什么，越大众化，越简单明了，越好。 今天就是我和靓嫂的天下，几乎包揽了他的一晚上的跳舞时间，也是我最高兴的一天。 06他是我的好老师 一个曾经带过我的师傅说：“你算碰上一个好师傅了，他是我们这里跳的最好的一个，我们都在向他在学，如果你能一直跟他学，要不了三个月，你就可以出徒了，等学会了，你要好好谢谢你的师傅。”。但是师傅说：“我是一个水货师傅，是一个真正的土八路。来跳舞的就两个人，一个人刚刚来跟我学习，我自然就是那个最好的老师了。”。 我听师傅说过，他是去年夏天里来到这里，这里几乎没有几个跳的很好的，大部分都还处于初学阶段。在江边散步，顺便想在这里学习跳舞的人也不少，但是大部分都脑子一热，就过来学几天，一旦冷静下来，学习跳舞的事情就忘在九霄云外。在我之前，师傅也带过两个能够坚持几个月的大妈。学习跳舞刚刚有了一定起色，一个突然间人间蒸发，不知道去哪里了，另外一个大妈告诉师傅，那个大妈已经在大广场找到一个舞伴了。剩下一个大妈，姑娘怀了二胎，身不由己，不能继续留下来跳舞。 她们的离开，也就成就了我们，我第一次来到这里就遇见了他。 什么事请都讲究一个缘分，有些人想学跳舞，几个月，甚至一年，也没有什么起色。有时候是自己的原因，自己不是跳舞的材料，另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没有找到一个好老师，一个兢兢业业认真负责的老师。什么样的父母，就会带出一个什么样的孩子，什么样的老师带出什么样的徒弟，最起码我不会因为师傅的原因，要中途更换老师。如果我第一个遇见的老师是一个水货老师，是一个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的老师，学也学不成，走也走不了，那我就成了夹生饭，每天也能到舞场混一会，自己跳的不舒服，别人看着也别扭。 当然也有解决的办法，出钱去学，到哪里都会有各种各样的学习班，在舞场也有教跳舞的，只要你肯出钱，自然有人会教你。一个老师带三四个，甚至五六个，每天在舞场带你三曲四曲，学会学不会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老师有幼儿园的老师，有小学中学老师，也有大学教授。舞场的老师也一样，良莠不齐，花钱不怕，钱本来就是要用的，跟老师学习就是要付学费的，就怕钱付了，舞却没有学会。 师傅跳舞和其他人不一样，很多人跳舞，肚子顶着肚子，xiong部贴着xiong部，甚至有人会将脸贴在一起。他说：“各人跳舞有各人的爱好，怎么跳是她们的自由，谁也不能去干涉。我是从书上看到的，跳舞，两个人要保持一拳的距离。”，他是这样说了，也是这样做的。慢慢地我也习惯了。我是一个传统的女性，要我和别人紧紧地搂在一起跳舞，我会不习惯，而且我会非常反感，只要跳一次，接下来我就不会再和这个人跳了。 07我的手被冻僵了 我第一天来到这里的时候，天已经有了凉意，江边的小路上人来人往，走路的，健身的，钓鱼的比比皆是。水在流，山在转，我的跳舞技术也有了长足进步。不是我已经学会了跳舞的技术，而是我已经知道什么样曲子可以跳什么舞了，我知道了，什么是布鲁斯，什么是华尔兹，什么是三步踩。音乐声起，我会不由自主的抖动双腿，不用师傅告诉我，我可以顺利踏好每一拍。不管是什么舞，我都能跟师傅转起来，虽然还是他在用力使我转起来，但是我已经找到了一些感觉，已经知道怎样合理地用力了，我的步子也变得轻快了。 转眼间，两个月过去了，元旦也悄悄地从身旁滑过。已经是寒冬腊月，天越来越冷，江风也越来越凌厉起来。江边散步的人几乎是日渐稀少。到了年关，江边已经变成《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就是跳舞的队伍，也不如暖和时候人丁兴旺。偶然去市里大桥下去看她们跳舞，那里的跳交谊舞的队伍，已经人走楼空。 很多人跳舞都会紧紧的捏着女伴的手，很紧很紧，尤其在江边。他不一样，他说：“轻握女伴右手拇指外的四指，女伴将这四指并拢，放在男伴大拇指和四指之间，二人手掌轻贴。”，他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 江边吹过来的江风，虽然不像北方一样寒风凛冽，但在寒风中还是令人生畏。凌厉的江风，不一会就会将我的手冻红冻木，再那么一会功夫，我的手就失去了感觉。我想握紧师傅的手，天是实在太冷了，可是他依旧轻轻地让我的左手放在他的右手上，其实他只是一个握的手型，像握，又没有握，除了手掌有一点挨着外，其他就好像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他的手也冰凉冰凉，我的手已经冻成了冰棍。怎么说，我没有办法开口：“师傅，你把我的手握紧一点。”，说出来，好像我有什么其他企图一样。我实在张不开这个嘴。不说吧，我的手已经完全没有了知觉。我说：“师傅，你是不是把手稍微握紧一点，我实在太冷了。”，你猜他怎么说：“我一直这样跳舞的，几十年都是这样跳过来的。”。我说：“师傅，你不要往别处想，我只想我的手不要这样冷。”，可是他依然我行我素，我的话好像就是一阵风，刮完后就什么也不存在了。 这真让我弄得哭笑不得，这么冷的天，就是你不冷，你也应该知道，你的徒弟是一个女人，你应该知道一些怜香惜玉的道理。这里不是舞厅，不是高楼林立当中的孤岛，这是寒冬腊月的长江边，如果这是在南极北极，你还会这样跳吗。我们又不是专业演员，这里不是强光灯下的舞台，为什么要那么认真，那么一丝不苟干什么。 我在网上查过，跳舞的两个人的手是紧紧地握着的，师傅是不愿意和别的女人授受不亲。 08功到自然成 临近春节，我的跳舞的技术还是原地踏步，说不会吧，我能够在舞场一曲接一曲的跳，真跳起来，我好像不是在跳舞，是被师傅硬拽着转的。也可能跳舞的时间少了。一个师傅，两个徒弟，不时地还有一个两个人进来插队。 还是继续有师傅邀请我跳舞，他们和师傅不一样，一边跳着，一边喋喋不休的跟我讲解跳舞的道理。有些好像也是刚刚在学跳舞，可是当起老师来，胜过师傅十倍，从上场到一曲结束，嘴巴就没有停歇过，恨不得想用一会的功夫，传授他们学习跳舞的全部感受。他们不断地指导着我，应该这样，应该那样，可是他们自己跳起舞来，我实在不敢恭维，有时候我都有点受不了。 我问师傅：“师傅，这么多天了，我怎么除了四步，其他舞一个都没有学会呀，我是不是不是这方面的材料呀。”，师傅说：“你有这方面的细胞，你一定会学会的，而且你不会用很长时间。”。学跳舞快两个月了，我的舞步，没有明显进步，还是停留在刚刚来的十几天的水平上，这时候我都有点泄气了，我真的有点怀疑我是不是没有跳舞方面的天赋。 师傅说：“你还说你没有进步，你现在跳舞，已经和靓嫂不相上下了。”，靓嫂比我早学跳舞好几个月，而且靓嫂还在一个什么培训班专门学过跳舞，我从来就没有想过我会赶上靓嫂，只想能够在舞场能够跟上师傅的脚步。师傅给我仔细分析了我和靓嫂跳舞的优缺点，听他的一说，我也忽然也觉得我是不一样了，似乎我在有些地方已经可以和靓嫂一比。 师傅说：“做什么事情都不能灰心，要有信心，要有恒心，功到自然成。当你的学习时间累积到一定程度，说不上，突然哪一天，你会发现你学会了，而是一夜两重天。”，师傅说这个话，我并没有放在心里。 一天我和师傅跳三步，一曲终了，师傅说：“刚刚这个三步，你发现你有什么变化吗。”，我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没有什么变化，昨天怎么样，今天还是怎么样，师傅说：“你今天的三步转起来了。”，经师傅这一说，我也突然感觉到，刚刚跳完的这个三步，我第一次跳得那么轻松，我是转起来了，已经没有那样跌跌撞撞感觉。我自己为什么没有感觉到，经师傅这一提醒，我真有点兴奋万分，我已经学会跳舞了，我已经学会了快三步了，我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了。 师傅曾经说过快三步，也叫维也纳华尔兹，舞曲旋律流畅华丽，节奏轻松明快。广场跳舞的靓男俊女都非常喜欢。跳得好，舒服又好看，跳不好，看着会非常别扭。 师傅说：“不要高兴的太早，你现在刚刚开始有点起色，任何事情都会有反复的，有许多事情是在反反复复的过程中，无意中完成的。”，果然不出所料，后来的几天里，我的三步还是赶不上他的脚步，依旧那么笨拙可笑。 09有机会,我会多带带你。 新年的脚步，一天天临近，没有向往年一样，期盼着放假的一天，盼望着新年的早一点来到。 我的跳舞动作已经学会了不少，基本上已经能够勉强跟上师傅的脚步，除了遇见其他舞者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需要急速避让的时候，我还有点力不从心，我应该不再是一个舞盲，我已经是一个认识几个生字的小学生了。 师傅说：“你对音乐的理解，你的运步，你的舞姿，都很到位。现在就是一个练习的过程了，熟能生巧，跳多了，自然就会领会其中的奥妙，你也会越跳越好。”。说真的，我是要好好感谢我的师傅，不是我来了就碰见这么一个好师傅，可能我还在舞场旁边坐冷板凳，站在在寒冷的江风里瑟瑟发抖，我的舞技也不可能提高的那么快，有可能我早早地就失去对交谊舞的兴趣。 我还刚刚在这里熟悉了一点跳舞的奥秘，马上就要放假了，就要过春节了。我还是有点恋恋不舍，刚刚跳舞有点起色，马上又要休息，不能再接再厉，过完春节，我还会跳舞吗？我会不会将师傅刚刚教会的动作，忘得一干二净。 时间就那么几天，师傅并不是就我一个徒弟，我想跳，我想学，根本没有机会。就是师傅想带我，其他人也不会愿意，一晚上就是那么几支曲子，我要跳，别人也想跳，他是我的师傅，也是别人的师傅。 晚上我们下班比较晚，每天来到这里，这里已经开始了好一会。是好的，谁都想要，是好的，谁都不愿意和别人分享，谁都会争取和师傅多跳几曲。我只能默默地站在舞场旁边，等待着他的到来，幸运终究降临到幸运的我，师傅和我们跳舞的时间一天天延长。 这几天，师傅好像在有意躲开其他学习跳舞的人，有时候他来得早，他会在我们来的路上等我们，尽管舞场上有很多人想跟师傅学跳舞。慢慢地，师傅不再和其他人跳舞了，就是师傅不会主动去邀请其他人去跳舞了，除非他们主动过来找师傅跳舞。 幸运的我和靓嫂也有了了更多的跳舞机会，这时候的我，每天可以得到师傅一半的时间，有时候看着靓嫂跟师傅在跳舞，心里总有一种怪怪地感觉，站在舞场旁边，看着靓嫂和师傅在旋转，我又想看，又不想看，我不愿意看到靓嫂在和师傅跳舞，我在想，为什么这时候跳舞的人不是我呢，这种奇怪的念头一直笼罩在我的心头，很久很久。 当我再次和师傅站在舞场中间的时候，师傅悄悄地对我说：“你虽然没有她们漂亮，也没有她们那样的高挑的身材，你对跳舞的悟性非常好，我今年带了那么多徒弟，就你可能会学得最好，有机会，我会多带带你。”，不需要华丽的辞藻，也不需要那么多动听的赞扬，我喜欢的就是最后一句话：“有机会，我会多带带你。”。 夜里我又失眠了，朦胧中，师傅紧紧地搂着我，我们在舞场中急速地旋转，没有别人，只有我和他。 10靓嫂有了舞伴 有几次江边的老板家里有客人不能来，我们去了更大的广场，这里以前逛商店经常来转过，来到这里也是走马观花，就像过路的行人一样看一下热闹。我们只知道广场大妈，也是从报道上看到广场舞，至于他们是干什么的，没有人去追究，我也不会去认真看，我的舞蹈细胞还深深地埋在我的心里，没有发芽，也不会生根，更不会开花结果。 来到大广场，江边是无法与这里相提并论的，这里灯光灿烂，就如白昼一样，我们那边只有那昏暗的路灯，只能勉强辨别谁是谁。这里人山人海，人们接踵而至，映入眼帘的除了人，还是人，一片片，一堆堆，到处都是人。卡拉ok唱歌的就有五六摊，跳舞的，教舞蹈，吹拉弹唱的，打拳的，舞剑的，踢毽子的，只要江边没有的这里都应有尽有。 我们来到这里，就好像一个边远山村来的山里人，没有看见过这么宏达的场面一样。第一次我们有了井底之蛙的感觉，才知道天外有天，尽管我们离这里并不远，以前也偶尔来这里转转，这次来到这里的感觉，已经今非昔比，可能是跳舞的关系，我们也格外注意所有的跳舞队伍，所有跳舞的人。 这里的交谊舞场地，比江边宽敞多了，也亮了许多，跳舞的人也多，而且不是一般的多。跳舞的人也一个个花枝招展，一个比一个穿得花哨，穿得时尚，穿得有品味。在江边跳舞，随心所欲，想怎么跳，就怎么跳，谁也碰不到谁。这里不一样，人们几乎擦肩而过，有时候就像现在的公路堵车一样，大家挤成一坨，谁也走不了。 师傅说：“我为什么会离开这里，是因为这里的人太多。”，师傅的步伐大，运行速度快，别人两圈还没有转完，可能师傅已经转到第三圈，从人挨人的缝隙中穿行，自然会经常擦枪走火，不是你撞上别人，就有可能别人踩在自己的脚面上。师傅跳舞的技术不算太差，只要有一个合适的舞伴，就能够灵活地在人堆里穿行。 原来，师傅也有几个跳了很多年的舞伴，他们一个个都年龄大了，已经力不从心，师傅例外，他就像一个不知疲倦人，有一颗永远年轻的心脏。可能没有一个年龄相仿的人可以与他比美，甚至比他小十岁的人，看见他，也望他兴叹。不停地跳，一曲不拉地跳，只要音乐响起，第一个跳的没有别人，就是他。没有看见他喝过水，也没有看见他中途休息过一次，他一直和舞伴站在场子中间，等待下一曲的开始，唯一能够看到他的，就是不断地擦汗。 寒冬腊月，寒气逼人，一个人穿着衬衣在旋转，他就是我的师傅。几十年就这样过去了，一件衬衣，一条单裤，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也不会相信。这两年师傅也老了，在衬衣里加了一个白背心，太冷了，师傅也会戴上一双手套。 因为感情上的过不去，也因为面子过不去，师傅一直在带他以前的舞伴。师傅的舞伴，并不漂亮，甚至连个头都不高。因为师傅不会主动去请人跳舞，那些不会跳的，年纪大的，没有人会带的，会主动请师傅跳舞，他们最终成为师傅的舞伴。 现在她们已经老了，而且不是一般的老，已经完全跳不动了。师傅必须用全身的力气去搬动她们身躯，最终师傅的肩关节受伤疼痛难忍，没有办法才离开了这里。 这里的音乐是那样的好，跳了一天，我就想跳第二天，我没有敢问师傅，我们是不是可以到大广场跳舞。第一天来，我还是和靓嫂平分秋色，轮流和师傅跳舞，因为人生地不熟，不和师傅跳的时候，我只能一个人站在场边看他们跳舞。 靓嫂不一样，第一天到来，靓嫂竟然会招引到无数的崇拜者。是的，靓嫂比我出趟（大方出众），穿着也比我时尚，我个头不高，又没有一副讨人喜欢的脸蛋，就像一个农村姑娘，土里土气，自然没有几个人会过来请我跳舞。 先后来过几次，靓嫂的崇拜者剧增，他们不仅在这里邀请靓嫂跳舞，也跟随靓嫂来到江边跳舞，最终靓嫂有了自己的舞伴。 11我和靓嫂已经旗鼓相当 靓嫂的舞伴又成全了我，我终于成为师傅的唯一一个徒弟，尽管靓嫂还想跟师傅学，想跟师傅继续跳，可是她的舞伴就会被晾在一边，人家是专门从大广场委曲求全，来到这穷山僻壤的小广场，你再叫他站在一旁吹冷风，谁也不忍心做出这种出格的事情。 师傅说：“靓嫂跳舞基本上已经可以，已经能够和大部分师傅跳了，不过她要继续提高，可能已经有点困难了。”，我说：“可能是你和她跳少了，靓嫂很早就在学跳舞，又在专门的培训班学习过。”，师傅说：“一个人要有自知之明，是不是这块料，自己最明白。当然最开始谁也不知道，谁行，谁不行。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一遛，遛了，自然就会一清二楚。”，师傅又说：“是一块玉，不管是在泥土里，还是在大河里，它还是一块玉。是石头，你就是把它吹的天花乱坠，它也不会变成一块宝玉。”，我说：“你才和靓嫂跳了几天，你就怎么知道她不行呢，可能她就是一块跳舞的材料。”，他说：“会跳舞的人，只要和要学跳舞的人，过几次招，马上就会知道的清清楚楚。当然这也有例外，有些人心不在焉，还没有将学跳舞当做一回事，却阴差阳错地跟着别人来到这里，当她们真正了解到跳舞的真谛，她们还是会跳的很好的。”。我说：“也许靓嫂就是这样的人呢。”，师傅说：“希望终归是希望，它不代表现实，人们总希望出现奇迹，还不如脚踏实地地做一些实事。”，“既然我们判断不出它是石头，还是一块宝贝，我们就将它留给后人去鉴别吧，我们先将已经发现的玉石雕琢出来。”，“是鸡蛋它就可能孵出小鸡来，如果是一块石头，它永远也就是一块石头，它不会孵出小鸡来，与其费尽气力去研究一块可能的玉石，还不如静下心做一点为后来人有益的事情。”，“也许就向你想象的一样，靓嫂有了自己的师傅，有了专一的舞伴，她的舞技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师傅说：“你的进步很大，你是一个跳舞的料，你从一个什么也不懂的乡下姑娘，现在已经能够在舞场和大家一起共舞的舞者。”。 现在的我，已经不再发愁没有人教我，也不用盼望有人邀请自己跳舞，我已经有了专门的老师，我也有了自己的舞伴，当然这只是我一个人臆想，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他会不会继续和我跳下去，继续担当我的舞蹈老师，我只能听天由命，跳一天算一天，能够多跳一天就是我自己的幸运。 正如师傅说的一样，靓嫂离开了师傅，没有师傅再带，靓嫂的舞技已经停滞不前了。我还在天天的学习，人生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我自己也发觉我在慢慢地赶上靓嫂，有些地方可能已经超过了她，靓嫂也没有气馁，她有了自己的舞伴，她也不用为找舞伴而犯愁。 12孤独的 他还是那样少言寡语，除了跳舞，从来不说一句多余的话，你问一句他就回答半句，你再连续问他，他才能回答一句完整的话来。 下班以后是消闲放松的时刻，一副严肃的面孔贯穿着他整个晚上。来了，舞曲还没有开始播放，他只是一个人远远地离开人群，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你走的他的跟前，他也不会说一句话，最多是瞄上你一眼。 跳舞了，在更换曲子的片刻时间里，大部分人都会选择坐下来，喝一口水，随便说上几句，或者开个玩笑之类的话，他只是一个人站在跳舞停止的位置上，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等待着下一支舞曲的开始。 来到舞场，他会不浪费每一分钟，只要有合适的人，他马上就会全身心地投入其中，每次舞曲响起第一个启动的肯定是他。 回家，他也是跟秒表一样精确，他宁可早五分钟，决对不会晚走半分钟，时间一到，他会高高地挥一下手，没有笑容，没有一点声音，就悄悄地离开了。他走路的速度无人可比，他的一步可能超过八十厘米，任何一个晚上散步的人，哪怕是壮年小伙子，都不会是他的对手。 他跳舞是不会主动邀请女伴的，除非是女伴过来找他，他只要看见有女伴向他走来，他就会迎上去和她跳舞。他不会怠慢任何一个找他跳舞的人，不管是刚来学跳舞的，也不管别人会不会跳，也不管别人的高矮胖瘦，他都会以礼相待。他说：“别人相信你，才会来找你，每一个人都有自尊心，只她们过来，我一个都不会拒绝，我绝对不会让她们失望而归。我一定会和她们跳上一曲，只要不是一点点子也踩不上的人，我会再回请一次，邀请她再跳一曲。”。 他不会站在人多的地方，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远处，有时候会站到七八米开外。他也不是一个人也不找，每天和他跳舞的女伴，而且几乎跳全场的女伴，他才会主动过去。只要跳舞的舞伴不离开，他就会跟她一直跳下去。没有合适的舞伴，他不会傻傻地等待，他会到附近转一圈，如果第二曲依然没有合适人选，他就会立刻转身回家。自从有了我这个徒弟兼舞伴的我，他不再回家，他会一直等着我的到来。 一直到现在他还是老样子，由于年龄的关系，也因为师傅肩关节受伤的原因，师傅现在跳舞已经开始挑三拣四了。完全踏不到点子又没有多少音乐细胞的人，他不会再带，有时候会刻意躲开，甚至跳完一曲时，会对实在跳不动的舞伴说：“我胳膊有点疼，下一曲你去找其他人去跳吧，我要休息一曲。”。 以前广场跳舞，女的多，男的少，师傅胳膊没有受伤，每天都会有人主动找他，师傅多少还是可以保证每天晚上的跳舞时间。现在是师傅有时候还要躲着一些人，本来师傅的舞伴面就非常狭窄，现在几乎变成了一条缝，等待着门那一边的我。 同样，许多年轻漂亮，是来寻找感觉，寻找刺激的女士，已经向他说不，有意在避开他，甚至是拒绝他。 有时候他实在是想跳舞了，就会异想天开，找一些站在场边没人带的人跳舞，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往往被冷水泼了回来，甚至有几次是请的是刚刚来学跳舞的，稍微年轻一点的女士，可能是他的相貌过于一般，有损她们的形象的缘故。只要当天被人拒绝，他会立即转身离开舞场，站到远远的地方，当他连续受过几次挫折后，他在几个月内就不会再请没有和自己跳过舞的人跳舞，傻傻地站在外边，等待我的到来。 这样的人怎么会来跳舞的，孤独的人永远孤独，他却选择了舞蹈，在众目睽睽之下与她人共舞的舞者，确实不可思议，确实不可理解。 13不一样的春节 又是一年，金羊贺岁，据说今年属羊的人，文思泉涌，事业可以大跃进。我是不是也可以借羊发一点羊财，改变一下自己的命运，让我的舞技能够更上一层楼，也说不上我因为跳舞，我的身体会像师傅一样强壮。没有学习跳舞的时候，感冒咳嗽对我就是家常便饭，几个月过去了，我感冒的次数明显减少，感冒了，也很快就会好起来，最起码，我没有因为生病，影响工作，更没有缺席每天的交谊舞。 过年呆在家里，和往年过年没有两样，当吃过晚饭，打开电视，看电视的时候，还是显得有点无聊，总是不由自主地会想起跳舞的场面。以前是盼望能够在家里多呆几天，现在是白天照旧，华灯初放万家灯火的时候，就想起上班的那些日日夜夜，现在是不是已经到了跳舞的时候了。 过年，喜悦又疲惫，可以见到很长时间没有见到的家人，休息的几天，不停地搭车坐船，马不停蹄，从这家到那家，从那家又转战另外一家。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坐在汽车上、轮船上。在家里可以看电视，可以看他们打牌，可以帮忙择菜烧饭，路上成了最最无聊的瞬间，睡也睡不着，睁开眼睛也不知道要看什么，迷迷糊糊中我一直在想着跳舞，想着每天晚上那愉快的一刻。 假期终于结束了，我又可以开始晚上的跳舞，虽然上班一天的那么劳累，舞场的愉快却可以使我的辛苦一扫而光。现在见到师傅就像见到自己很长时间没有见到的家人一样，只不过短短的十几天，就好像很长时间没有看到，看到他一如既往，还是那么健康，那么精神，自己顿时轻松了不少。 什么事请都要勤学苦练，跳舞也一样，本来就功底不扎实，短短的几天休息，我的跳舞动作，又还给了师傅，我又要重新开始。好在基础还在，没有几天的功夫，我又恢复到年前的水平。 我一直想多学习一些动作，把自己的舞技再提高一步，师傅说：“不要什么事情都要指望别人，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你是这块料子，你就要靠自己去努力。老师总有一天会山穷水尽，没有办法再教自己学生的时候。”，我说：“我现在还不行呀。”，师傅说：“老师只是起一个引导作用，学生要靠自己的头脑，自己的勤奋去学习，学生总会有一天超过老师，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如果学生都不能超过老师，那么我们这个社会就不会进步了。”。 师傅的话，深深地影响着我的一切，我不再要求学这学那，而是细心的揣摩师傅的每一个动作，怎样和师傅协调一致起来，使我们两个人的舞蹈融为一体。功夫不亏有心人，我的舞技在一天天提高。每天一场不歇的练习，总也感不到进步的痕迹，突然有一天，师傅会说，你什么动作又会了，自己回顾一下，自己真的做到了，正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14受伤的翅膀 他的年龄一天天变大的，胳膊肩关节的旧伤，使他不得不向以往的老舞伴说不。由于年龄相仿，他的舞伴，她们也一天不如一天，有的走路都开始吃力，有些已经开始靠吃止痛片，有的会咬紧牙关坚持跳完全场。 下边的故事，就是听我师傅说的。 他的肩关节的受伤，就是过去舞伴的遗留下来的杰作。她，并不漂亮，清瘦清瘦，可以用骨瘦如柴去形容。她老了，完全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她走路开始摇晃起来，她已经完全跳不动了，但是她还是信心满满，每天还是曲曲不落。快三步，她已经转不了一圈，不用力去扳她，已经无法转下去。可是，她并不领情，不断地说：“你为什么要用力甩我，我自己会转过来。”，他没有说她，他继续使出全身力气跟她跳下去，每一曲的结束，师傅才能获得休息片刻。 由于肩关节过分的用力，他肩关节开始剧烈地疼痛起来，而且是越来越疼，他一直强忍疼痛和她继续跳下去。一年下来，她就连三步踩的简单转圈也转不过来了，她跳舞几乎是拽着师傅的胳膊在跳，整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师傅的胳膊上。师傅的肩关节也已经疼痛的抬不起来，师傅偶尔会跟她说：“你是不是不要压在我的胳膊上。”，她说：“我没有压在你胳膊上呀。”，接着她会离开师傅胳膊一刻，没有半圈，她又故伎重演。 一天，师傅跟她说：“我的胳膊已经疼的不能再跳了，晚上睡觉翻身都发生困难，我需要休息几天。”，她说：“怎么会呢，我觉得跳的很好呀。”，师傅在家养伤的日子，她开始了和其他人跳舞。 等师傅的肩关节有点好转，继续回来跳舞的时候，她已经离开了。她跟别人说，她是不行了，所有的人都已经不愿意和她跳舞了，大家都说她已经完全跳不动了，已经没有人再愿意带她了。 师傅后来的舞伴也出来毛病，一个需要吃止痛片才能够坚持下来，另一个需要咬紧牙关，才能够勉强跳下来。他劝过她们，要她们去检查一下身体，她们自认为自己的身体没有问题。于是师傅他没有告诉任何人，悄悄地黯然离开大广场，来到了江边，也就有了我今天的故事。 当我们再次来到大广场，听别人说，她生病了，而且是很重很重的病，其实她很早就已经生病，因为她想继续跳舞，所以她没有说，强忍疼痛继续每天来跳舞。师傅后来的一个舞伴，也是生了很重的病，她倒还来过几次，但是身体已经完全被疾病摧毁。 师傅跳舞从来不问这问那，和她跳了那么多年的舞伴，师傅不知道她们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她们是干什么的，也不知道她们的家在哪里，更不知道她们的手机号码。他只知道她们姓什么，有些人甚至连姓也不知道，知道的，也是是听别人是这样叫她的。就像现在的我，我的姓，他是听靓嫂喊的，我叫什么名字，他也从来没有问过我，同样，靓嫂的名字他一样不知道。 15煎熬的一个月 时间到了，师傅准备离开，师傅说：“我母亲这几天，身体不是很好，如果我不来了，就不要等我，也可能会很多天，你就和其他师傅去跳吧。”。舞，这还没有完全学会，怎么又会出现这样的变故。 我问：“老太太怎么了，要不要紧。”，他说：“老太太突然吃不进饭，吃了，马上就会吐出来。”，因为和师傅跳舞的时间不长，师傅也是三咸其口，我也不敢深问，只是心里默默地祈祷老太太不要生病，想要老太太赶紧好起来。 祈祷，只是我自己的心里自我安慰，师傅第二天真的没有来了，而且是整整一个月没有来。我一下子变成无头的苍蝇，六神无主，不知道要干什么好了。江边，我和靓嫂还是天天来，可是，我是师傅一手带出来的，再和其他人跳，怎么也跳不好，不知道是心理问题，还是舞技出了问题。 师傅说过，音乐、舞蹈、世上的许多道理是相通的。就拿交谊舞来说，只要遵循基本规则，不管是哪个老师带出来的徒弟都是一样的，他们都可以出入任何一个舞场，可以跟所有的人配合跳舞，最多是各个师傅在舞蹈套路花样有所不同。如果一个师傅带出来的学生，不能和大多数师傅带出的徒弟共舞，那这个师傅的舞技就可能有点问题。 师傅补充说，在广场跳舞的地方稍微有点不同，这里的人们很多是半路出家，他们跳的就是一个高兴，跳的是一个感觉，或者是跳的一个刺激，至于舞技如何，不会有人在意。能者为师，三人行必有我师，能来广场跳舞，绝大部分的大妈不会出钱去学习跳舞，只要找到一个人带，他就是老师，所以可能出现舞技参差不齐局面。 师傅没来，其他师傅纷纷上马，靓嫂已经有了自己的舞伴，看见我无助地站在舞场的一边，不断地要她的舞伴带我跳上几曲。张师傅是靓嫂的舞伴，不能因为我的师傅没有来，我平分了她的跳舞机会，不过张师傅的跳舞方法和师傅有点不同，我总感觉不是非常适应，我只好经常婉言谢绝。 其他师傅很可能就是师傅说的后者，他们是退休以后才出家的和尚，他们也是一片好心，他们也想教我跳舞，他们和师傅的跳法相差甚远。有的紧紧地搂住你，不要说是跳舞，没有走几步，我喘气要发生困难，这种事情，你又不能直说，只能勉强跳下去。有的师傅，不是在跳舞，而是在蹦舞，每一步身体都上下剧烈起伏着，又像是在跳着走路。有的则在旋转的时候，整个身体都摇晃起来，就好像我不跟着用力，不跟着一起摇晃起来，就转不过来一样。 每天都这样，这样的日子我真的受够了，不知道师傅什么时候能来，我又没有师傅的手机号码，通讯不通畅，将我带回了原始社会。我每天掰着指头数着已经第几天了，一天，二天，三天……，我知道他家就住在附近，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来。正当我已经绝望的时候，那天靓嫂突然跟我说：“我好像看见朱师傅了。”，顺着靓嫂手指的方向看去，灯光阴暗处，一个人影也没有，我真的怀疑靓嫂是不是看错了。靓嫂争辩说：“是朱师傅，我没有看错，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找去，走了很远，也没有看见师傅的踪影。 整整一个月，朱师傅终于露面了，我又心切，又高兴，又担心，又有点气愤。 朱师傅的母亲去世了，我真的替朱师傅难过，我说：“是不是还有什么事请，要我们去帮忙。”，师傅说：“不用了，老太太住院一个星期就去世了，接着火化，又将老太太的骨灰，送回老家，和老太爷合葬。”。 我终于松了一口气，师傅回来了，我再也不用为没有人跳舞而烦恼。我也为师傅难过，师傅失去了自己最亲的人，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