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已为妃，何不作歹》 第1章 “奇特”重生 月黑风高，正是偷情好时节。 万清尘躲在一处假山后面，扒拉着石块上的碎草死命望那站在湖边的两个人方向看去。 波光粼粼的皇城园湖，一男一女迎月屹立。男的气宇轩昂、华贵不凡，女的娇柔貌美、桃腮带笑。 “刘苏衍这王八蛋！居然半夜三更偷约我的女人！”万清尘咬牙切齿。 身后的小厮连忙凑上来提醒道：“少爷，是表小姐约的四皇子殿下。” “闭嘴！如果刘苏衍这王八羔子不先勾搭我的元香，元香怎么可能会约他！”万清尘低声臭骂了小厮了一句。 湖畔那边却已经进入了白热化阶段。那桃腮带笑的柔弱美女不知道怎么的突然身子一歪，娇滴滴的靠上了气宇轩昂的男子身上：“四皇子殿下……元香一直对四皇子殿下倾心万分，只要能侍奉在侧，元香无论做什么都可以……” 什，什么？！万清尘脑海一个天打雷劈：不！！！！！！！元香表妹！！！！！！！！别跟那王八羔子走，我比他更爱你！！！！！！！！！！！ 气宇轩昂的男子还没有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万清尘已经从假山后面跳了出来，他伸着尔康手，尖叫呐喊着朝着他们方向冲了过来：“元香——” 眼看就要把那碍眼的男子从元香身边推开，突然不知道从哪儿冲出另一个身影，在一声“刘苏衍你竟然负我”的喊声中狠狠撞到了他的腰上！ 只听得“噗通”一声，万清尘和那身影一同落入了湖中！ 铺天盖地的水从四面八方涌过来，一下子淹没了万清尘的口鼻！ 透过晃动的水波，他挣扎着朝岸上那对男女伸着手……自己那一直暗恋着的娇滴滴表妹，此刻正偎依在气宇轩昂的男子身上，而那男子，却冷漠异常的射来目光，与在湖水中挣扎的万清尘相触了视线。 ——刘苏衍你这王八蛋！本公子要是还能活着，绝对不会让你好过！！！！！！！！！ 这是万清尘在被水淹没前脑海想的唯一一句话。 有时候他一直想不明白，既然老天已经创造了像他这样完美的人，为什么还要送来一个刘苏衍？ 万清尘身为六朝王相之孙，又是太子刘允卿同进同出的好哥们，加上自己生了一张风流倜傥的脸，在京城所有闺房少女眼中算是排的上号的梦中情人。 可偏偏还有一个传说中面如冠玉、貌赛潘安、剑眉星目、雄姿英发、玉树临风，谈笑间，强虏灰飞烟灭的四皇子刘苏衍！ 凡是有刘苏衍的地方，仍凭他长发飘逸、眉眼横飞，那些妹纸都不会再看他一眼！ 他每天都有一种既生瑜何生亮的痛苦！ 他的才华被刘苏衍遮盖，他的风流被刘苏衍对比，他的英俊被刘苏衍碾压，连他一直暗恋的青梅竹马表妹花元香也喜欢他！ 元香妹妹在明知道刘苏衍已经有定下婚约的王妃的情况下，还要眼巴巴的贴上去，简直把他气疯了！ 就凭这一点万清尘都可以弄死刘苏衍几百遍几百遍！ 只是谁也没想到，就在他阻元香妹妹对刘苏衍表白的时候，居然会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一个蠢蛋给撞上了，跌进了湖里！ 更没想到的是—— 醒过来，睁大眼睛，视线咯吱咯吱往身体下方移……一双雪白细长如白玉的大长腿就这么若隐若现隐在薄纱裙摆里！ 他整个人僵住，双手不自然的摸向胸口：圆的，肉肉的，软软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2章 变成女人 万清尘就像一只绝育了的猫，呆靠着不知道是哪里的床，眼睛看着自己两腿之间……反复几次……懵逼了。 他的命根子去哪里了？他魁梧硬朗的胸肌去哪里了？（你以前哪来的胸肌？）为什么会变成，这，这种……这种像女人一样的胸？！ 猛地掀开床被他像彻底被吓傻了一样跌跌撞撞的跳下来，四处寻找着铜镜。 一个娇滴滴的小侍女正好端着汤药进来，看见她起来了，脸上满是惊喜：“小姐，您醒了！” “去你妈的，谁是你家小姐！”万清尘纨绔惯了，身边多是小厮，一张口就冲着那小侍女骂去。 小侍女第一次听见自己家小姐骂人，而且如此粗俗，整个人都吓傻了。 万清尘一步跨到边上的梳妆台，抓过上面的铜镜狠狠举到自己的面前！ 镜子里的女子脂粉未施、清新雅致，一头乌黑青丝披散在肩头，遮住了半边的娇容，但露出另一半脸孔却根本挡不住里面所呈现的风华，眉若新月、眼若星辰、挺鼻樱唇、完美无暇！ 万清尘微微抖动了一下睫毛，镜子里的女子也同样抖动了一下，更是俏皮动人！ 他变成了一个女人？！ “啊啊啊啊啊啊！”几乎是一万个惊天霹雳，万清尘像是见了鬼一样把手里的铜镜哐当一声摔到了地上。 屋门被“砰”一声推开，有个中年男人一步跨了跨了进来：“倾城，你做什么！就算是撞见四殿下与其他女子幽会又如何，你总归是他未来的正妃，其他女人不过为婢为妾，看看你这泼辣善妒的模样，像什么样子！” “你说什么？”万清尘像是听见了普天下最大的笑话，抬起头来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出现的这中年者。 中年者比他高了足足三寸，剑眉朗目，鼻挺唇薄，约摸四十有余五十不到，目光如电，极有威势。这个人……这个人他曾在太后寿宴上见过……是丞相洛文书！ 等等，他喊自己清尘？不对……是倾城，洛倾城？！ 他现在的这副身体，是四皇子刘苏衍的未婚妻当今丞相嫡女洛倾城？！ 混沌的脑海似乎又是什么东西开始清明起来，他恍惚记得当时自己坠入湖中时听见撞了自己那人喊出一句“刘苏衍你竟然负我”，难道那个人就是洛倾城？ 那他呢？他的身体去哪里了？洛倾城进到他的身体里了吗？！ 万清尘完全不顾屋里的这些人，直接冲出了房门就朝外面跑去，怎料前头狠狠撞上一人，他来不及站稳就一屁股摔到了地上。 “丞相不是说洛姑娘病了许久，一直未好吗？我看她中气十足，强壮的很呢。”抬起头，只见一个穿着青衣的小太监居高临下的瞧着他说话。 那身后跟了一步而来的，却是依旧紫衣华服，俊美无比的四皇子刘苏衍！ 去他妈的，出门就遇见衰星！万清尘一把撑手从地上站了起来，他堂堂六朝王相之孙，又有太子刘允卿撑腰，还能由这么一个小太监嘲讽：“你是何人？” 小太监一愣：“洛姑娘落水后莫不是傻了，奴才是四皇子殿下身边的首领太监小临子。” “你是首领太监？”万清尘漂亮的眼睛一闪，突然表情转变怒喝，“好大的胆子，区区一个首领太监竟敢对朝廷命官之女不恭？！” 第3章 自己死了? 那小太监哪里见过洛倾城发过这样的火。 因这丞相之女对四殿下分外珍惜，更以女主人身份常常派送些礼物来讨好殿下身边的人，有时也会小心翼翼来他这里求一些消息，时间久了他自然忘了身份。 却不料今天被她这么一声吼，整个人一下子如坠入冰窖，大气也不敢出。 万清尘以前在皇城中可是排的上号的纨绔子弟，啊呸，什么纨绔子弟，是赫赫有名、有头有脸的人，平时整死个人啊，找谁麻烦一下啊，打砸个酒楼什么的根本就是信手拈来，这四皇子又是他的仇敌，如今逮了个好欺负的，哪里肯放过。 就让他借用这洛倾城的身份，好好灭灭他刘苏衍的威风！ 刚要发威，万清尘连嘴都还没张，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谄媚的笑，直接打断了他。 “啊呀，是四殿下，您怎么有空来了！”说话的正是刚才还在屋里的丞相洛文书！ 他这表情变得实在太快，万清尘真他妈没反应过来。之前分明一副正气凛然的模样，现在一下子成了谄媚脸。 “倾城，你还傻愣着干什么，殿下是来看望你的，还不快请殿下到偏殿一坐？！”洛丞相见自己的女儿呆头呆脑的，连忙呵斥道。 万清尘衡量利弊片刻，咬了咬牙，暂时把找刘苏衍麻烦的事压了下来：“四殿下，请吧。” 她动作豪迈，裙摆一甩就转过身去，走之前视线还在那小太监身上扫了扫，狠烈程度不亚于抽筋拔骨。小太监被她那目光盯得全身颤抖，竟是半点儿也不敢放肆了。 洛府偏殿，刘苏衍单手执着一杯碧螺春，视线难得打量了一眼对面那所谓的未来正妃洛倾城。 此刻这女子竟毫不端庄的歪靠着椅背，把玩腰间的一块佩玉，甚至拎着佩玉在手中甩动，一副“猜猜我爹是谁？说出来吓死你”的神情，如同一个纨绔的世家公子哥。 “倾城，咳咳！”洛丞相看见自己女儿竟是这副德行，也是愣了一下，连忙咳嗽提醒她坐正。 万清尘心不甘情不愿的摆正身子，开始切入正题：“洛丞……呃，爹。你还记得那天我跌湖里的时候，撞到的另一个人呢？他怎么样了？” “你还敢提起！那日是皇后邀你入宫商议太后寿宴上的演出，你竟偷偷溜走，还去听墙角！这且不算，你害得万太师之孙跌入河中，丧了性命！”这事不提还好，一提洛丞相就来气。 如果不是那可怜的孩子这几日在举行丧礼，万太师怕是早就闹到他府上了！ “你说什么？！！！！！！！！！！！”几乎是晴天霹雳，万清尘吓得一下子从椅子上弹起来，以为自己是自己幻听。 洛丞相见她惊恐，便立刻安慰：“你也不必担心，我已向皇上禀明，坠湖一事纯属意外。” 这不是意外不意外的事情！而是他的身体他妈居然已经死了？！那真的洛倾城的呢？她不是应该活在自己身体里才对吗？！ 如果洛倾城死了，他的身体也死了，那他岂不是换不回去了？！ 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的！他都可以在洛倾城身上复活，洛倾城也应该可以在他身上复活的！他要回去，他要去见他自己的身体！ 猛地转身跑出偏殿，洛丞相惊得连连站起身：“倾城？倾城？！你去哪里？！” 第4章 亲见“遗体”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他的身体怎么可能会死！他怎么可能会死！他还活得好好的，他现在还在这个女人的身体里！他还要回去，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回到自己的人生中去！ 几乎是不顾一切的疯狂奔跑，穿过无数小巷，穿过人来人往的街道，前方那缠绕着紫青藤的围墙就是万家！那熟悉的石阶，熟悉的大门。 几乎就要这么冲进去，却被门口的家奴拦住：“这位姑娘，您是来做什么的？” “瞎了你的狗眼！我是你家公——” “子”字刚要脱口而出，却突然感觉到胸口如针扎一样狠狠一痛，他难受的一下子弯下腰。 怎么回事？ 他张了张口，想再次说出那句话，那种疼痛感再次袭来，差点让他痛得昏死过去。 这是什么情况？！他不能说出自己身份？ 整个人蜷缩在地上片刻，疼痛感似乎缓和了不少，万清尘暂时没有时间来考虑这个问题，只想赶快进去，亲眼见一见事实：“我是你们公子的朋友，今日是来悼念他的！” 两个家奴面面相觑，仍是不肯放她进去：“姑娘您有函吗？” “要个屁函！你们他妈找死啊！”万清尘第一次回自己家还要被拦，几乎要气疯了！ “怎么了？” 万府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几匹骏马，有一人从马上下来。约莫二十来岁，头上戴着玉冠，穿着一身黄色的翻领团莽龙绸衫，腰间束一根鎏金玉带，贵气不凡。 万清尘抬头看见此人出现，脸上涌起了惊喜：“允卿？” 没错，此刻来到万府悼念的便是当今太子刘允卿。 在外人眼里万家公子与太子刘允卿的关系十分匪浅，所以万清尘自然而言用这样亲密的称呼唤他。 但刘允卿却是第一次见万清尘这个身份，一下子怔住，不明所以的看着眼前这个女子：“你是？” “我是万清……尘的朋友。”他差点又要脱口而出自己的名字！想起刚才那莫名其妙的刺痛，只能生生忍住，找了其他托词，“我与清尘关系十分好，他的所有事情都告诉过我，包括太子殿下。” “原来如此。”刘允卿怎么没听说万清尘还有一个关系匪浅的女性朋友？ 万清尘拼命点头：“我想进去悼念，但是门卫便将我阻在了门口。太子殿下，所有人都说他死了，可我就是不信！他怎么可能会死呢，他还那么年轻，没有亲眼所见，我绝对不信！” 人生还有什么比见一眼自己的遗体还要靠前任兄弟这么倒霉的事儿了？ 刘允卿十分奇怪的打量着她，见她眼眶泛泪，竟是真情实意，便点了点头：“既如此，姑娘随我进去吧。” 跟随太子刘允卿一同入内，便有丫鬟要上前来带路。怎料万清尘熟门熟路，径直朝着灵堂方向跑去。 刘允卿更是奇怪了。 当跨进灵堂，看见正前方一口楠木红棺前摆放的“万清尘”灵牌，他像被雷狠狠劈了三下一样，整个人惊住。 “不可能的……不可能死的……” 第5章 你打算怎么报仇? 万清尘眨了眨眼睛，觉得视线有些模糊，她嘴唇不住的颤抖，难以置信的摇着头：“不可能的，不可能死的！我不相信！” 他要冲上棺木去瞧个仔细，万家灵堂其他悼念的人吓了一大跳，纷纷拦住了她：“姑娘你做什么？” “不会死的！不可能死的！你们有没有看清楚，你们有没有叫太医来看过！”万清尘推开那些人，大声的质问。 灵堂里的其他人都觉得莫名其妙，这哪儿冒出来这么一个女子？ “她是谁？”“不认得，莫不是公子在外面养的女人？”“没听说啊，估计是以前暗恋我们家公子的人吧。造孽啊，好端端的，就这么走了，留下一大堆孽债。” 跪坐在牌位最近处的一位妇人听见万清尘如此哭喊声，不禁落了泪：“放开她吧。” 万清尘抬起头，看见竟是自己的母亲。不过短短数天，她老了许多，两鬓已白的厉害，脸也苍老了。 她满脸心痛，抬起手招了她过来：“孩子，来，我带你见见我们清尘。” 楠木红棺敞开着，并没有盒盖，她跨上木台，看见“自己”苍白着脸，安详的躺在里面，一动不动。 她先是愣住，继而嚎嚎大哭，那声音凄厉，在灵堂之中久久回荡。 这下别说是灵堂里的人，就连刘允卿都被惊住了。他认识万清尘十多年，只知道他平日里玩世不恭，四处惹是生非，什么时候竟然有这么一个红颜知己了？ 万清尘简直哭得惊天地泣鬼神，到最后眼泪鼻涕都流下来了，实在太难看就拿袖子擦了擦，然后难过的看着坐在另一侧悼念的刘允卿。 “允卿，我觉得就不能这么算了。”刚才痛哭一顿后，他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刘允卿对她这亲密的称呼有些不习惯，不过也没有拒绝，而是配合的问：“什么不能这么算？” “清尘是怎么死的？是在捉奸的时候掉进湖里死的！”万清尘抬起头，眼睛炯炯，“都是那个四皇子的错！如果不是他勾引清尘喜欢的表妹，他也不会跑去捉奸！不跑去捉奸，就不会掉进湖里送了性命！” “一切都是四皇子惹得祸！允卿，我们一定要为清尘报仇！” “……”刘允卿觉得，这牵扯的有点牵强。 “你不这么觉得吗？” “呃……你打算怎么报仇？” 万清尘想了想：“你是知道，清尘一直喜欢自己的表妹，如今清尘死了，表妹要是被那王八蛋抢走，作为兄弟会哭的。” 刘允卿沉思了片刻：“你希望阻止花元香与四弟的过密交往？” “没错！”万清尘斩钉截铁。 刘允卿：“可是过几日太后生辰，万家应该会派她在御前表演，若是得了头彩，便可以求一个赏赐。花元香喜欢四弟已久，或许会求赐为侧妃。” 什么？！！！！！ “不行！不能让元香落入贼子手里！”万清尘咆哮，“我要阻止她！！！” 不过，怎么阻止？ 第6章 我叫万清……清 所谓御前表演，就是当着皇帝、太后、皇后等多位尊贵的皇室面前演出。万清尘是万家嫡子独苗，别说姐姐妹妹，连个其他兄弟都没有，所以当初才会收容了花元香这个外姓的表妹在府上，为的就是可以靠她在宫中长长脸，拉拉关系。 若是能和什么人促成好婚事，自然也可以让万家更上一层楼。 所以她会去御前表演，那绝对是铁板钉钉的事儿！花元香不仅漂亮，而且舞技非凡，他喜欢她不是没有道理的。 可就是这个原因才不行！ 要是花元香夺得头筹，求嫁刘苏衍为侧妃，那可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绝对不行！她绝对要阻止！！！ 不过怎么阻止，倒成了一个麻烦事儿。 “若御前表演那天，有其他女子能胜过花小姐，便能阻断她求赐封赏了。”太子刘允卿喃喃了一句。 这话可让万清尘听了去，她眼睛瞬间亮起：“是啊，是啊！如果表演那天有其他人赢不就好了！” 御前表演的基本上是达官贵人选送上来的女子，并且经过多次刷选才会入六名在帝君面前表演的。其他几乎人家她是不知道，但洛倾城家可是与皇后有许多渊源的！ 当日皇后请洛倾城入宫，不就是商谈御前演出的事吗？ 如果她赢过花元香，就可以阻止她嫁给刘苏衍了！ “哈哈哈哈哈！”万清尘太过高兴了，抬手就揽住刘允卿的脖颈，亲密道，“还是哥们你的主意最好！我就说嘛，全天下唯有你才能是万清尘的最佳兄弟！” ——允卿，允卿！怎么办，我昨天把汇风酒楼给砸了，谁知道那酒楼上头的人是光禄寺少卿，我们家跟他们关系不太好，他一定会拿这事儿找我麻烦的。 ——我明日替你去光禄寺一趟罢。 ——真的吗？！啊，太好了允卿！我就说嘛，全天下唯有你才能是万清尘的最佳兄弟！ 如此熟悉的话让刘允卿一下子怔住，他似乎从能从这个陌生女子身上感受到万清尘的熟悉感，看来她所说与万清尘是朋友一事应该是真的。 只是这动作……着实太接近了点。 抬起手要将她推开，却闻到她身上一股淡淡的香味。侧过头来，竟与她的面贴得如此近，近到能看见她脸上细腻的毛孔，还有柔柔的绒毛。 终于回过神往后退了一步，刘允卿轻咳两声，拱手道：“姑娘，你打算怎么做？” “别喊我姑娘姑娘，以后喊我名字就行。”万清尘自从成为女人之后，就一直觉得不爽快，“我叫万清……清。” 差点就把自己以前的名字说出去了。 他连忙守住嘴，刘允卿怔了一下：“姑娘……清清姑娘你也是万家的人？” “只是同姓罢了，走，我们去月绣坊。”万清尘抬手拉住刘允卿就往外走。 刘允卿又是一怔：“月绣坊是舞姬坊，去哪儿做什么？” “学舞啊！不是说要赢过元香表妹嘛！” 刘允卿：“……” 这个古怪的女子，到底想干什么？ 第7章 月绣坊跳舞 月绣坊，万清尘在变成女人之前最爱来的地方，这里的姑娘品味高，有档次，还特别漂亮。当然，他只是偶尔听听曲儿看看舞，从没有越轨的行为。 今日以女子身份进入这月绣坊，倒惹得周围一群坐在那儿赏花赏月赏妹纸的客人纷纷瞩目了过来。 万清尘大大咧咧熟门熟路的挑了一个位子坐下：“宝姨呢，让你们这边的晓月姑娘来，小爷按老规矩给赏钱。” 那虽然年迈却风姿尤存的宝姨愣了一下，硬是没反应过来这位姑娘口中的老规矩是什么意思。但是头一抬看见她身后站着的太子刘允卿，立刻脸上带了笑：“好好好，客人您先坐，我叫晓月来。” 晓月是月绣坊的头牌之一，舞蹈非常不错，还会创新出很多花样。 万清尘既然要学，自然得找最好的。 刘允卿竟也一丝都不恼，陪着她来这里瞎折腾。 那晓月姑娘出来之后看见一个生得比自己还漂亮的女子大大咧咧坐在座位上冲自己招手，迟疑了片刻还是走上前：“客人，您想……” “叫我清清就行！晓月啊，我有个急事想找你帮忙，我想快速学会一支舞。”万清尘也不寒暄，立刻说明了来意。 晓月愣了愣：“快速？多快？” “三天内。” 三天内？开什么玩笑，这姑娘是来砸场子吧？这世间哪里有三天能学会的舞，即便是最简单的，若是有基础的人，至少也要一个月左右。 更何况……她上下打量万清尘：“姑娘，您以前有学过舞吗？” 万清尘这倒是被她难住了：“我看的多……没跳过。” 对面的晓月已经脸色发黑了：“不如这样，客人你先跳一段你经常看的，或者有些印象的。我帮你参谋参谋，看看怎么样帮您。” 她这话一出，另一边的刘允卿倒是有些兴致，转头看向万清尘。万清尘嘴角怔了片刻，还真的思索了起来：“我以前倒是见过一支回纥汗国的舞，那时被震撼了，记得十分深刻。” “那舞叫什么名字？” “十二木卡姆。” 月绣坊的帷幕渐渐拉了下来，将万清尘和刘允卿所在的座位单独隔在了一道屏风内。为了学舞，万清尘打算硬着头皮借自己的记忆演示一番，让晓月看看基础如何。 太子刘允卿嘴角勾起淡淡一笑，竟觉得十分有趣，还惬意的执茶浅饮。 没有伴奏，万清尘便开口清唱伴舞。 当手臂在这一刻扬起，那歌声一下子从口中冲破而出，轻盈婉转，环绕了整个舞台：“十二条河流来自远古，在我的心里汇于一处，天山南北绿洲洒落珍珠，人们的脸上写满幸福；就像那雪山的高度，放灵魂做自由的追逐，胡杨挡住滚滚的沙土，神鹰在天际寻求着路……” 这一刻，刘允卿竟整个人怔在原地，他看着帷幕前的女子，明明没有任何伴奏，只着素色衣衫，连发间也只有一支浅色银簪，却仿佛绽放了耀眼的光芒。 而且这首歌…… “就像那祖先的归宿，看日月走沧桑的脚步，雪莲超脱牵绊的世俗，戈壁在记忆缓缓平铺……十二木十二木十二木卡姆，十二条河流来自远古，十二木十二木十二木卡姆……” 这首歌，是他与万清尘一同听过的，当时回纥汗国国王携公主前来参拜，那公主便在御前跳了这一支舞。 当时把万清尘迷得死去活来，回去后还天天缠着他的小表妹让她学，结果那小表妹差点和他闹翻了。 看着她轻巧的跳跃、舞动，修长的手臂轻轻扬起落下，满是汗水的碎发在空中散开点点水珠，一双眼睛就那么穿过道道帘子望着他…… 不，是透过他望着更远的地方，那种扣人心弦的震撼力让他浑身都颤抖了起来。 第8章 被调戏? 月绣坊的晓月倒是没料到眼前这姑娘还真有一些底子，正要开口说话，突然遮挡的帷幕被一把轻佻的扇子挑开：“刚才是哪位舞姬唱的曲儿？不错啊，很有异国风味儿，来陪小爷这边坐坐。” 头戴玉冠、唇红齿白，是光禄寺少卿之子——段嵘。 万清尘可认得这个家伙，风流不羁，在城中不知道结下多少风流债！因祖辈与段家不和，他们几个年少的也自小关系不好，以前万清尘还和他打过。 可那段嵘眼里现在的万清尘却是绝妙女子，特别是她气鼓鼓瞪着的眼睛，竟是别有一番情风。段嵘哪里见过这样性子的女子，立刻眼睛一亮就走了过来，用擅自挑起她的下巴：“这位姑娘很面生啊，莫不是月绣坊新来的？” 晓月和刘允卿还没开口，万清尘已一把夺过他的扇子，狠狠对折：“你他妈的挑谁？！你拿这破扇子挑谁呢你！” 细长的手一把抓住他的衣领狠狠拽了起来：“段嵘你个王八羔子，敢动你太爷爷的土，找死！” 抬手就狠狠打了下去！ 段嵘哪里知道这女子看上去柔柔弱弱竟这么粗暴狂野，没反应过来挨了一拳。 但他毕竟是男子，等回过神已一把抓住万清尘的手腕，一下子拉到自己面前：“这么野？没事儿，本少爷就喜欢你这样的。” 他风流惯了，也不怕大庭广众，一下子环住她的腰就要吻上去。 身后的刘允卿终于站了起来，一把将万清尘拉到了身后：“段公子，请放尊重些，清清姑娘是我的朋友。” 段嵘一看竟然是太子，连忙收了手，有些不自然的后退了几步低下头：“对，对不起太子殿下，我并不知道你也在。” 他虽然狂妄，但也知道尊卑。别说是他一个区区光禄寺少卿之子，就算是他父亲光禄寺少卿也不敢与他作对。 可这太子怎么也会来月绣坊？还和一个女子称朋友？ “你这个王八蛋！”万清尘虽然没被他亲到，但刚才那一幕已让她反胃不已，一股怒火更从心底冲上来，脸都涨红了，“老子今天不宰了你就不叫万清尘！” 她这话一出突然心口狠狠一痛，好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扎入了心脏，整个人蜷缩了起来，一下子痛翻到地上。 周围的人都一惊，竟也没注意刚才她说的话：“清清姑娘，你怎么了？” 她用力的捂着胸口，头凌乱的发上一支银钗滑过至眼前：那银钗质地精美，上面镶嵌着无数颗彩凤珠，但此时此刻上面的一颗彩凤珠居然随着心脏的疼痛逐渐化为烟尘，散到了空中。 当那颗彩凤珠彻底散尽，心脏的痛楚也减缓了，不再像刚才那么难受。 但这变故却让万清尘惊恐不已，她拾起地上的银钗，看见上面已有三颗彩凤珠不见了……等等，三颗？她在万府的时候也痛过两次，加上这一次正好是三次。 三次……三颗？ 只要他每一次暴露自己的身份，都会疼痛，而且也会消失一颗珠子。 难道……这钗和他附着洛倾城之身息息相关？ 第9章 银钗秘密 洛府，万清尘趴在八仙桌上，桌面摆放着的就是那支精致绝美，却已经掉了三颗彩凤珠的银钗。 他刚才比着手指数了数，钗上总共有七十二颗彩凤珠，减去消失掉的，还有六十九颗。这些珠子颗粒并不大，细细的点缀在上面盛开的莲花上，十分美丽。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刚才回了洛府她立刻问了以前服侍洛倾城的所有下人，居然没有一个人知道这银钗的来历。据说之前洛倾城进宫的时候并没有戴着它，被救回来时，头上就出现了这支钗子。 如此诡异之事，让她对这钗更加警惕起来。 从前面几次教训里，她感觉到钗上的珠子少去，是因为自己做出了暴露身份的事情，而疼痛感似乎就是惩罚。 将银钗放在屋里，她走到很远的地方，对着一个路过的婢女说了一句“我是万清尘”，那疼痛感竟然也一样袭来，根本没有因为钗子不戴在头上而减少痛楚！ 重新走回房间，那钗子上的彩凤珠，又少了一颗！ “所以说，这钗子无论离不离身，我都不能透露自己真实的身份。”一旦透露，就会受到惩罚？ 最可怕的是，上面的珠子一颗又一颗的少去，如果等钗子上所有彩凤珠都消失了，她会受到怎么样的惩罚？会死吗？ 不行！她已经死过一次了，好不容易活了过来，就算是这个女人的身体，她也绝对不要丢掉性命！接下来，她必须很警惕，不能再轻易透露自己真实的身份了。 而且这支钗子，也一定要查出个因为所以，绝对不能白白断送了性命！ 能感觉到莫名的刺痛，会不会和巫蛊术有关？以前似乎也听过这些因为巫蛊之术被害死，或得了怪病而亡的人。听说施法的方式多种多样，有蛊毒，也有蛊虫，也许这钗子也是一种蛊的道具？ 最好能进宫去天禄阁查一查，天禄阁藏书万卷，也许会有记载。 呃……可是那地方是归该死的光禄寺所管辖，一想到段嵘那个王八蛋居然还亲她就觉得一阵反胃！ 哎，等等？万家是和光禄寺少卿不和，但洛家和光禄寺少卿并没有不和啊？洛丞相可是一个八面玲珑的好手，朝中几乎没有什么敌对的仇人。 借着洛丞相的名义进宫去天禄阁应该没什么问题，只要别遇上段嵘就行了！ 万清尘忽然来了精神，立刻命下人去备车，准备进宫里一趟。因为洛倾城常常去宫中，皇后甚至赏了她一块入宫令牌，倒也没有人觉得异样。 偏偏在她准备好一切拎着裙子准备上马车时，洛丞相像一阵风一样从正门里卷了出来：“倾城，正好，跟爹去四殿下府上。你可要好好把握这个机会，殿下难得请你去！” “哈？” 之前府上丫鬟不是说四殿下虽与洛倾城定了婚，却并没有什么感情，连见面都少，甚至都从未请洛倾城去他府上么？ 万清尘真他妈日了狗了，这八竿子打不着边的情敌怎么这么多事儿！ 第10章 参见四殿下 丞相洛文书可是巴巴的拎着女儿去了四殿下府拜访。 虽然两个人的婚事在很早以前就被皇帝定下来了，但这四殿下刘苏衍却从未正式邀请过洛倾城，就连花会茶会都从未提及。 外头人都说四殿下根本不喜欢洛倾城，还有人甚至说四殿下外面早已有了喜欢的女子。 如今难得有机会得到邀请，他当然眼巴巴的把女儿送上去了。 但是得了洛倾城身体的万清尘可就不大高兴了，他本来就不喜欢刘苏衍，这王八羔子把自己心爱的元香妹妹迷得七荤八素，她恨不得把这个“情敌”大卸八块！ 到了四殿下府，万清尘还没等小厮来迎接，就直接帅气从马车上一甩裙摆跳了下来，以一个俊美的姿势帅气的撑开刚从洛丞相书房淘来的一把折扇：“这就是四殿下府？啧啧。” 果然金碧辉煌……当今皇帝有四子一女，其中大殿下和三殿下很小的时候就夭折了，只有太子刘允卿和四殿下刘苏衍一直活到成年。长公主宣湖也在去年四月和亲去了遥远的地方，这宫中也变得冷冷清清。 偏偏这刘苏衍十分能干，几年前领兵打仗，全胜归来，很快便被封得爵位，出宫拥有了自己的府邸。 撇开身份不说，万清尘还是很喜欢这府邸的，精雕细刻、鎏金铜瓦、红墙绿瓦、飞檐斗拱……呃……不行不行，他可是她的情敌！怎么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得挑些毛病出来—— 这门口的石狮子怎么这么肥，真丑！（石狮子：“……”） “倾城，你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女孩子家家，弄这些男子的扇作甚，快丢掉。”洛丞相一路对万清尘的穿着打扮、走路姿势，甚至手上拿的头上戴的都指指点点，“你头上那是什么头饰，都掉了四颗珠子了，谁给你佩上的？万一让四殿下看见了，岂不是——” 万清尘有些受不住了，这老头怎么比自己家里那个爹还会哔哔：“四殿下看见了就看见了，他又不是大爷。” 洛丞相一下子各噎住，自己的女儿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这么…… “洛丞相。”形容词还没有出来，四皇子刘苏衍已经从正厅里跨出。一身素色衣衫，墨发垂肩，脸若玉雕，身材修长挺拔，立在那儿如同一支初春青竹。 “王八羔子，穿这么好看也不知道勾引谁去。”万清尘跟在后面嘀咕了一句，刘苏衍没有听清，视线却已朝着她移来。 万清尘平素来喜欢锦织玉衣，就算变成了女子身份也不例外。以前洛倾城为了配合刘苏衍喜素的喜好便只穿淡衣，而今天万清尘却穿了一身织锦紫衣，发饰虽不多，却有一根缀满彩凤珠的银钗。 明明应该是十分讨厌这种贵气精致的着装，偏偏这一切放在万清尘身上十分和谐，好像这种衣裳天生就该得让她这么穿，多一分嫌多，少一分则嫌少，没有丝毫的粗俗气，却多了一股英气。 刘苏衍的视线在万清尘身上落了很久，然后恭敬的朝着她一笑：“洛小姐。” 万清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颇为不耐烦又无可奈何的回了礼：“参见四殿下。” 小王八蛋，要是真敢对我家元香出手，别怪小爷妥妥整死你！ 第11章 下月成婚 入了正厅，洛丞相和万清尘都坐了下来。 她不知道今天到底是来做什么的，但明显不耐烦和心不在焉，脑海早跑到皇宫的书阁里去了。耳边是洛丞相和刘苏衍的对话声，她了无生趣的捧起茶刚喝了一口，就听见刘苏衍开口—— “下月是良辰吉日，父皇让我带话给丞相，打算将我与倾城的婚事定在下月初五，如何？” “噗——”一口茶喷了出来，万清尘直接呛得连连咳嗽，“什么？！” 刘苏衍抬起头来，一双眼眸细细长长，嘴角似弯非弯：“父皇开了金口，让我们在下月初五完婚。” “我不同意！”万清尘已被这个惊世骇俗的消息吓得目瞪口呆，完全忘了身边还有一个洛丞相，“要我跟你成亲，门儿都没有！” “倾城，放肆！你这说的什么话！”洛丞相当场怒斥道。 万清尘被洛丞相这句吼吓得一惊，这才忆起自己的身份是洛倾城，婚事早已被皇帝定下，拒婚那可是抗旨，死罪！但让他嫁给刘苏衍？！开什么玩笑！ 刘苏衍听见万清尘这大逆不道的话，眸中却是波澜不兴，目光在万清尘身上转一圈，笑道：“洛小姐，怎么了？” 万清尘张了张嘴要说话，可是一下子噎住。难道他要对着他大喊：小爷他妈就是个男的，就算现在身体是女人，灵魂却是铁骨铮铮的汉子！ 反复几次张口，可仍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洛丞相却已经替她一口应了下来：“倾城怕是有些惊喜，四殿下不必在意。既然陛下已开金口，我们便按着这个时间来吧。” 万清尘：“……” 接下来两个人便商量起了婚礼一事，完全将万清尘当一个女人一样晾在一边。万清尘几乎急得要挠墙了，这四殿下分明不喜欢洛倾城的，婚事也明明拖了这么久了，怎么偏偏突然又要成婚了？ 到底是抽风了还是怎么的？！他一上这洛倾城的身后就没遇到一件好事儿！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万清尘拖着沉重的步伐和洛丞相回到府邸，宫里就派人送来了信，太后的寿辰就在两日后举行，皇后希望洛倾城做好御前表演的准备。 她的元香也会在御前出现，她如果不胜过她，媳妇儿就没了，自己也要一起送上去……尼玛，这是什么世道啊！ 万清尘别提多沮丧了，连带晚上去月绣坊练舞都没精打采的。 舞姬晓月打算在万清尘原来跳的那支《十二木卡姆》基础上做调整和修改，以两国的舞蹈风味相结合，改编出了一曲《香丹馥》。 万清尘练了片刻就坐在椅子上支着手臂发呆。 太子刘允卿进来后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幅情景：貌美的女子略带忧郁的望着窗外远处飞落的树叶，精致的脸显得有一些悲伤落寞。 “清清姑娘，你怎么了？”他见惯了尔虞我诈，也见惯了女人的故作柔弱，但见到眼前这人如此这副模样，却有一些微妙的不忍。 万清尘抬头看了看他：“允卿，如果你被家里人逼婚，你会怎么办？” 第12章 亲吻 这是一个比较复杂的问题。 刘允卿其实并不能理解“逼婚”这两个字的含义，对他来说婚姻本来就没有逼迫不逼迫这么一说，它本来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产物……更何况他还是太子。 但此刻听到万清尘这样说，竟觉得有些不自然和微微的不痛快：“发生什么事了？” “还能有什么事，老头想把自己的女儿卖了呗。”万清尘抿了抿嘴，想起洛丞相对着刘苏衍谄媚的脸他就想吐，可偏偏没办法，自己占的是他女儿的身。 “你被家里人逼婚吗？” “是啊，让我嫁给一个特别讨厌，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的王八蛋！”万清尘吐出一口气，“算了，不说这个，喝点酒吧，今天我心情特别不好。” 她抬手吩咐晓月端上坊里最好的酒来。 刘允卿通常不在这种歌舞坊饮酒，万清尘曾与他做了多年兄弟，当然知道他这脾气，但是她今天实在太郁闷了，便一把环住他的脖子勾了过来：“我知道你不爱在这场合喝酒，但就破例一次嘛，半年前你不是也陪我在图河的小倌馆喝过么。” 这句话刚脱出口，刘允卿就一下子怔住：“和你在图河？” 万清尘痛得个要死要活，他嘴实在太快，完全忘记自己不能暴露身份。头上的银钗又消了一颗彩凤珠，她拼死拼活把话题扭过来：“是和万清尘……当时我也在，只是坐的远。” 刘允卿一点印象也没有，不过还好没有打算深究。 晓月端上了上好的高粱酒，他也小倒了一杯，慢慢陪着万清尘饮。 万清尘因为心情关系，喝的十分快。她以前酒量很好，如今换了个女子的身体，却没有了以前的酒量。喝了不过七八杯，头已经昏昏沉沉，也开始说起了胡话。 “王八羔子，抢我的元香妹妹！刘苏衍这小贱人，小爷我保管让他好看！” “想娶我，做梦！小爷会让他断子绝孙！” “等我换回去……我要与元香成亲！咕~~(╯﹏╰)b……好难受……” “清清，你醉了。”刘允卿起初还听了几句，后面越听越糊涂，便猜到她已经醉了，抬手要止住她眼前的酒杯，却不料万清尘冲上来抢。 整个人抓着酒壶一下子扑入了刘允卿的怀中，一股香甜的酒味就涌了上来。 万清尘已经神志不清，刘允卿却十分清醒。怀中的人红扑扑的脸，满身的香气混着酒味一直铺面而来，手臂所及之处均是柔软嫩滑，纵然他身为君子坐怀不乱，心却止不住了砰砰跳动了起来。 靠近的红唇剔透晶莹，仿佛花蕊上滚落的露珠，鼻息间的呼吸相互交融，万分靠近的脸仿佛只差那片刻的距离。 刘允卿的耳朵慢慢泛上了红，本来平静下来的心境在万清尘微微张开红唇的一刻打破，里面娇嫩的小舌仿佛轻轻勾动了一下，带着奇异的蛊惑气息，让他瞬间失去了理智。 他情不自禁的俯下身，吻了上去。 第13章 万姑娘怎么了 万清尘却在这一刻醒了过来，一下子张开眼睛！ 刘允卿浑身一僵，口中的呼吸也停滞了。 “唔……”她却只呢喃了一声，双手用力推了推眼前抱着她的人，没推动，只能仍由他抱着，自己又昏睡了过去。 刘允卿的理智却在这一刻崩溃瓦解，他知万清尘已醉酒，恐怕不会记得自己现在在对她做什么……唇瓣轻轻磨蹭，手穿过她的发轻揉抚摸，口中亲吻着她的芳香和甜美，直到有银丝从嘴角挂落，他才停了下来，轻轻为她拭去。 万清尘已经迷迷糊糊，娇红的脸如同盛开的牡丹，刘允卿的心跳声还在耳边，明明与她才相遇没有多久，却仿佛在更早以前，更早的时候就已经相识相识。 但他知道，现在他必须停下来，如果继续下去，不但无法控制，更会伤害到眼前的人。 轻轻将她抱起，他托着她走出了室内的屋阁。晓月迎了上来：“殿下，万姑娘怎么了？” “她喝多了，你去唤她的马夫来，我送她回府。” “好。” 一路往万清尘的府邸去，马夫驾着马车载上了两个人。刘允卿的侍卫牵着他的马跟在后面，大概是第一次见殿下会护送女子回家，十分惊奇，却也认真的守卫在马车附近。 刘允卿在马车里一直小心翼翼看着怀中的人，她喝醉之后似乎仍是不安生，手不停的向着四周扒拉，甚至几次把他的衣服都扯了下来。 虽然与她性情相投，但他的婚姻之事却不是自己能轻易做主的，刘允卿并不是想说非她不娶，但的确生了将这女子留在身边的冲动。他微微垂了一下眼帘，声音柔软：“也不知道你是什么身份。” 到了洛府，刘允卿抱着万清尘下了马车，抬头看见上方的匾额上竟是洛府二字，一下子怔住。 清清姑娘住在洛府？洛丞相的府邸？她是洛家的亲戚吗？ 正思考着，人尚未抱着万清尘进去，却有另一个人从洛府中出来，是四皇子刘苏衍。 他今日前来是与洛丞相商议婚礼一事，却没想到会在门口遇见太子……和被他抱在怀中的洛倾城（万清尘）。 “四弟。”刘苏衍尚未开口，太子刘允卿倒是先出了声，他小心翼翼将怀中的人微微一收，态度温和，“不知道你是否认识府上的其他人，这位清清姑娘似乎是住在这府上的，她喝醉了酒，我便护送她回来。” 倾倾？竟叫的如此亲密？ 刘苏衍微皱了一下眉头，刚要开口，突然另一个女子从府门外停着的一座轿子上下了来，体态盈盈，柔软美丽：“殿下，该回了。” 那女子的声音刚落罢，原本被抱在刘允卿怀中的万清尘突然睁开了眼睛：“元香？” 他挣扎了挣扎从他怀中出来，拼命朝着轿子的方向看去，待看清楚那站在轿附近的女子真的是自己日思夜想的青梅竹马花元香时，不顾一切的冲了过去，一把抱住了她：“香儿妹妹！” 花元香：“……” 这什么情况？！ 第14章 我会好好活着 万清尘紧紧抱着花元香，她有多喜欢她，就有多思念她。 在月光下，她那双澄澈的眼睛如同世间最美的宝石，心脏躁动的狂跳，简直要冲破胸腔，万清尘感觉身体曾经已经死去的东西重新复原，只有看着她，那些烦躁、痛苦和不安才能消退：“香儿……” 花元香一下子怔住，她抬起头，正好对上万清尘的眼睛。 万清尘醉眼迷离的看着眼前的人，手紧紧拥着，絮絮叨叨，舍不得松开：“不要喜欢刘苏衍好不好，不要喜欢他，不要和他在一起……我会变得更好的，我会比以前更努力的……你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 心脏开始疼痛，银钗上的彩凤珠随着她肆无忌惮的暴露身份而一颗一颗消失。她疼着，痛着，却强忍着，不敢放开手：“就算命运嘲讽我，伤害我，给我使下多少绊子，都没关系！我绝对不会松手，我会好好活着，好好活下去！总有一天，我会回到你身边！” 回到原来的身体里，回到万家，回到自己的生活中！ 花元香从一开始的匪夷所思，到后面的越来越震撼，她并不是第一次见洛倾城，却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她。 她口中说着一些胡话，可这些胡话却让她不期然和那死去的万清尘联系在一起。 痛苦的，绝望的，却又深沉和炙热。 “倾城。”刘苏衍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她身后，伸手将她从花元香面前抱了出来，万清尘扭头一看竟然是情敌刘苏衍，立刻发起了酒疯，狠狠抬手拍他，打他：“滚开，你这个王八蛋！我绝对不会和你成婚！我厌恶你至极！” 坠湖前洛倾城的呼喊声，刘苏衍站在岸边冷漠的视线，这一切的一切在这一刻汇聚，万清尘突然撕心裂肺起来：“我恨你，我恨你！！！！！！！！！！！！！！！！！！！！！！” 头上的彩凤珠已一下子消去了十几二十颗，万清尘心脏像被铁钉一下子扎入！他再也无法忍受这样的痛楚，终于昏死过去。 还在震惊中的刘允卿立刻回过神来，他上前一步推开刘苏衍，从他手里接过了万清尘：“快带她进府，唤太医前来！” 万清尘的身份也好，与这些人的关系也好，他此刻都不在乎！他只想赶紧救她，医治她！ 刘苏衍呆呆立在原地，看着所有人急急忙忙冲进洛府。刚才洛倾城对着她撕心裂肺的喊声实在太过震撼，那样的眼神，好像要与他彻底撕裂，刻骨铭心。 什么时候，那个总是追着他走，总是探着他喜好，总是温柔婉约的女子，竟变得这样决绝。 他以为他掌控了一切，而这一刻，他所谓的以为却崩溃瓦解。 让花元香接近，不过是万家给自己留的一条后路，万家明里支持太子刘允卿，却也要为四皇子一线做铺垫，倘若今后他能登基为帝，万家也可以有一条生路。 这也是他为什么能让花元香接近自己的原因，不过一个女子，他还看不上眼。 但这个女子背后却是万家的势力，他才一直以来都虚与委蛇。 可这么做……伤了多少人？ 第15章 苏醒 万清尘苏醒的时候，头上依然是洛倾城闺房的帷幔。 她呆呆望着上方看了许久，终于回忆起昨天晚上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事。从舞坊回来的这段路她都没什么印象，但在洛府门外遇见花元香开始，她却记得清清楚楚。 好像那个时候，她肆无忌惮的咆哮怒骂，几乎多次暴露了自己身份？！ 连忙伸手摸上头上的银钗，取下来的时候，上面原本剩余的六十多颗彩凤珠，竟然这剩下了三十九颗？！ 尼玛，她到底遭了什么孽啊！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她惊恐的握着银钗左右查看。生怕再掉下去自己就会丧了性命。 都怪昨天喝多了酒！ 刚站起来，几个丫鬟就从外面围了上来：“小姐，你可算醒了！四殿下正在厅里候着，老爷吩咐我们，等小姐醒来便让你梳妆打扮一下，立刻前去正厅。” 刘苏衍？万清尘揉了揉脑袋，没回过神来。 丫鬟已经把她按在椅子上梳妆了起来，万清尘迷迷糊糊的环视周围一圈，人还有些发怔：“昨晚……他们有没有说什么？” 会发现她的身份了吗？还是…… “老爷可生气了，但小姐你一下子昏过去，喊都喊不行。太子殿下以为您出了什么事，还从宫里请了太医来。太医说没什么大碍，只是饮酒过度睡去了，大家才放心。”丫鬟说道，“四殿下原本要回去的，但因为担心小姐身体，所以昨晚暂住在了我们洛府。” 絮絮叨叨的，头发已经重新梳好，丫鬟看到她发间的那支银钗掉了许多珠子，便伸手去摘：“小姐，换一支新钗吧，这支都旧了。” “不用！”万清尘一把夺过银钗，尴尬的笑了笑，“就戴这个吧。” 从屋中出来，丫鬟立刻引着她去往正厅。 远远听见厅堂内传来洛丞相的笑声，似乎与刘苏衍那厮谈得很欢乐。万清尘蹙了眉头，提着裙摆跨进了进去。 原本还欢笑的声音立刻戛然而止，洛丞相似乎对这个不知好歹的女儿很不满意：“倾城，你已与四殿下有了婚约，怎可私下同太子来往，竟还与他饮酒到这样晚回来，甚至醉成那副德行！” 万清尘一言不发，只是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下。 洛丞相见她竟毫无礼数，虽然被气得不轻，但碍于刘苏衍在场，也不好发作，只能换了话题：“明日是太后寿宴，前些日皇后唤你去宫里商议御前演出一事，准备的如何了？” “差不多就这样。”万清尘没有好气，丢出这句话后又怕洛丞相叨逼，只能再加一句，“会跳一支舞。” “你要好好表现，无论如何你都是四殿下的未来王妃，可别丢了殿下的脸。” 四殿下，四殿下，刘苏衍才他妈是你儿子吧？！万清尘狠狠瞪了洛丞相一眼，觉得这洛倾城活的实在可怜，亲爹拿她当交易品，未婚夫又从未喜欢过她。 不仅如此，最后还死在了湖里……要不是被他占了身体，恐怕现在早就白发人送黑发人了，哪里还由得一个老头逼逼。 第16章 她不过是一颗棋子 刘苏衍从万清尘踏进正厅之后，视线便落在她身上。 昨日她忽然昏倒，确实让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今日虽然面上点了淡淡的妆，却仍有些苍白，不过那双眼睛，竟比昨夜见到时更加明亮，坚定。 仿佛有什么信念在她心头生成，这个信念坚决坚定，不可转移。 ——我绝对不会和你成婚！我厌恶你至极！ ——我恨你，恨你！ 昨夜留下的话依然在耳边，刘苏衍微微握了一下手，态度第三次婉转：“倾城，身体好些了吗？昨日你昏倒，可是让洛丞相十分担心。” 万清尘皮笑肉不笑的转过头来，看着刘苏衍这虚伪的嘴脸。洛倾城好不好他真的关心？ 拉倒吧，当日他与洛倾城一同掉进水里，他眼睁睁的看着刘苏衍站在岸边，却没有相救，如果当时可以立刻有人跳下水来救命，洛倾城还有自己……就不会死。 现如今，自己的躯体已死了下葬，而魂魄就这样活在一副自己都不知道能撑多久的女人身体里。 他发誓，只要能抓到一丝机会，就绝对不会让刘苏衍好过！ “多谢殿下关心，我好的很。”无论心里多少不爽，面上却要感恩戴德。 洛丞相见她这样没有好气，刚要斥责，却正好被一个前来通报的下人打断，原来膳房抓到一个混进来偷东西吃的小贼，他立刻起身，向刘苏衍歉意道：“殿下，您与小女在此稍后片刻，我去处理一下就回来。” 他立刻跟着下人离开了，万清尘见老头不见了，原本伪装的恭敬更加消的一干二净，双脚毫无形象的挂到了身边的茶几上，随手抓起一个糕点吃了起来。 刘苏衍一直打量着她，她的变化实在太大，大到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朝中势力分明，万家支持的□□，以及洛丞相支持的他，两拨人分的明确，却也有千丝万缕牵连，而洛倾城，就是他与洛家存在的联系。 他以前从不担心洛倾城，一方面是这女子在很早之前就倾慕与他，不仅打听他的喜好，连他身边的小厮都各种讨好，加上洛丞相的支持，甚至还未成婚就以四皇子妃自称……可是现在，他看不清，也看不透。 似乎是从她落水之后开始的。第一次见到落水醒来后的她，她的眼中没有了往日的倾慕和喜欢，反而是炙热的嫉妒和气愤。 这些奇怪的感情让他觉得很不习惯也莫名其妙，她嫉妒什么？气愤是什么？ 是因为花元香吗？ 看见了自己与其他女子在一起，所以生气了？ “她不过是一颗棋子，你不必耿耿于怀。万家的事你父亲是知道的，花元香之所以会靠近我，也是因为万家想留一条后路，为以后做打算。”刘苏衍很少对着一个女子解释，但这或许是他第一次这样开口。 “棋子？”万清尘听到这句话，忽然放下了脚一下子站了起来，“你说她在你眼里是一颗棋子？” 正厅红漆门，徐徐照射着阳光，坐在高椅上的刘苏衍清晰地看到了万清尘眼中强烈的情绪！ 愤怒、生气、悲壮！ 他心神剧震，仿佛要被她这个眼神吞没。 他听到她说—— “你把她当什么了？你把我们这些人当什么了？！” 第17章 愤怒 “你把她当什么了？你把我们这些人当什么了？！”万清尘的声音冷酷极了，如同冰锥般狠狠扎向眼前这个男子，手指因握得太紧几乎发紫，她全身都被滔天怒火覆盖！ 若她真的不如刘苏衍，纵然心爱之人被夺走，他也只会痛苦和自责！可是眼前这个人却站在耻笑的高度看着身在底下的他们！ 他将花元香当做一个工具，将万家当做一个工具，将洛倾城也当做一个工具！ 伸出手，狠狠握住了刘苏衍的衣领，万清尘用从未有过的愤怒力量一把将他从椅上拎了起来：“你觉得你很高高在上？刘苏衍，如果不是你身上流着金贵的血，今天我就不会坐在这里跟你多费一句唇舌！” “你把花元香当棋子？你倒是没有自己回过头去想想，你何尝不是一颗棋子，活在你所谓的世界里。” 声音一下子提高了八度：“像条虫子一样只能看着皇位的宝座蠕动！” 夏虫永远不会了解冬天的美，蜉蝣也看不见日落后美丽的星空。只有眼光狭隘的人才会觉得周围所有的东西都是棋子都只能利用！而那些真正都超脱了这个世界的人，早已站在任何人都无法触及的地方！ 刘苏衍难以置信的站在原地，看着眼前的万清尘。 这是他第一次在一个女子眼中看到的如此强烈的情绪！他甚至忽略了她口中的大逆不道和猖狂，只能紧紧盯着眼前的她，她的眼神仿佛燃烧成了火焰，如此炙热如此滚烫，恐怕这一辈子也无法忘记！ “倾城，你在做什么！”处理完事情回来的洛丞相看见自己的女儿凶神恶煞的揪着四殿下的衣领，吓得整个人都扑了上来一把将她拉来！ 万清尘毕竟是女子身形，被拉得倒退了几步靠到了桌几上。 她缓缓闭上眼睛，开始让自己冷静下来。刚才自己一时情急说出了这些话，如果刘苏衍追究起来别说是她，恐怕洛家都不会好过。 她太过得意忘形了，竟然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殿下，您没事吧？倾城她自从落水之后身体就不大好，一受刺激就胡言乱语，做出一些乱七八糟的事儿。”洛丞相大约没有听见她说了什么，“您千万别往心里去，她也只是太过欢喜见到你了。” 太过欢喜见到他？就凭刚才她那副吃人的样子，刘苏衍觉得不是想在这里弄死他就不错了！ 见刘苏衍脸上阴晴不定，洛丞相立刻狠狠瞪了一眼万清尘明示道：“还不快给殿下道歉！” 万清尘闭着的眼睛豁然睁开，事已至此，恐怕逃避是没有用了！她刚才说的那些话心里想想就算了，这样说出来确实惊心动魄，危险系数太高，现如今自己占了洛倾城这个身躯，要想活命还是尽量保持低调吧。 想了想，她还是委曲求全下来：“对不起四殿下，我刚才说的都是糊涂话。” 没关系，小爷今天跟你道歉，等以后慢慢找机会玩死你！想登基当上皇帝？做梦！小爷从今天开始就支持好哥们刘允卿！ 第18章 小贼 刘苏衍微微整了整自己被拧歪的衣领，视线望在她身上许久。 一个人的性格可以改变这么多吗？从前的洛倾城小心翼翼，望他的眼中只有情……而现在的洛倾城眼中黑白分明，充满了坚定与坚韧。她变得越来越耀眼，越来越夺目，也越来越不可控。 “无事。” 张了张口，他最终没有问出自己想问的某句话。 洛府这一场喧闹，总算结束了：洛倾城醉酒归来，府上又莫名出现了个偷食的小贼，从未与洛家有过多交流的四殿下竟然夜宿洛府，总之这一切的一切事都给街头巷尾增添了新的话聊。 那个小贼万清尘也有幸见上了一面，因为自己对四殿下出言不逊而被怒火冲天的洛丞相关在了柴房里。 而可怜的小贼正好也一同被锁在里头，打算报官之后让衙役带走。 十一二岁的少年蜷缩在一堆木柴下，洗皱灰褐色衣衫附在略微单薄的身子上，全身警惕而紧绷，眼睛像小犬一样盯着被推进来的万清尘。 万清尘以前在万家时也经常犯错被关柴房，这事儿对她来说倒成了家常便饭。她将木柴中比较柔软的枝干挑选出来铺在了地上，然后踩了几脚后缓缓坐了上去，抬头对着那小贼道：“喂，小鬼。柴房很冷，我教你这方法，要比靠在硬邦邦的木柴边可暖和多了。” 那少年抬眼看了看她，仍是一声不吭。 万清尘挑了挑眉毛，重新打量了他一番，注意到他两块消瘦的锁骨，以及全身瘦的不成样子的身躯。 “你偷吃东西是因为饿了？” 刚才进来前有听到下人在谈论这小贼的事，听说是混着早晨的运菜车进来的。除了洛家，还偷过其他几户有钱人家，用的也是这种办法。 倒是很聪明。 不知道这少年发生了什么事，但万清尘知道，如果不是真的被饿急了，他也不至于做这样的事。 见他年龄这般小，脑子却十分灵活，她忽然心生一计：“嘿，小鬼。如果你不想被关进大牢里去，我倒是有个建议，你想不想听？” 一直闷不吭声的少年终于抬起了头，不太信任的看着万清尘。 万清尘托着下巴眼睛炯炯：“我可以帮你同府上的人说，不将你送去官府。不过你要帮我查一样东西。” 皇宫十分大，她几次进去不是被唤到皇后那里，就是为了太后的什么事。明天虽然得了机会再次进宫，但因为是太后寿辰，自己又要御前表演，恐怕根本没有时间去藏书万卷的天禄阁查看。 但这小鬼如此机灵，若是扮作小丫头带进去，没准还能帮自己混进天禄阁查到点什么。 扮作小丫头啊……万清尘想到这里嘿嘿一笑，不怀好意的看着那坐在角落的少年。唇红齿白，身材又格外瘦小，好像很合适？ 万清尘的眼光过于炙热，那少年小巧的耳朵慢慢泛上了红，头也低了下去。 哟，还是个害羞的孩子啊？嘿嘿。 第19章 你是鲜卑族人? 洛丞相到底没有关万清尘太久，她明日就要进宫为太后祝寿，若是今天因为被关柴房出了什么事，对洛家岂不是得不偿失？ 她动了动嘴皮子就把这小鬼救了下来，并且安排下人去为他梳洗，说要留在身边做个小丫头。府上的人对这位因为落水后醒过来性格大变的小姐说一不二的态度言听计从，立刻照办了。 因为第一次穿上女孩子的衣服，少年显然有些局促和不适应，细弱的小手拧着衣角推开万清尘所在的房间门，就看见她握着手中一支掉了许多珠子的银钗睡着了。 阳光细细的打在她的脸上，照得那黑色的发都绽放出了莹莹光芒。 这个女子真是奇怪……少年站在距离她一米之处停了下来，就这么一声不响的看着她。他从没有见过这样的人，明明是个大家闺秀，说话和动作却十分潇洒风度，而且她也不如一般女子那样，看见他脏兮兮的模样就躲的远远的，反而会亲近他，与他说话。 “唔……”许是阳光太过温和，万清尘换了个姿势，挠了挠脸皮继续没心没肺的睡。 少年就这么在边上站了足足两个多时辰，天都已经暗下来了，她才睁开了眼睛：“咕~~(╯﹏╰)b……什么时间了？天怎么黑了？” “已经酉时了。”少年如实回答。 万清尘一怔，立刻清醒了过来：“你就这么一直站在这里？” 少年微微红了脸，也不说话，就拧着衣角。万清尘心里大呼，这小鬼也太老实了吧：“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你叫什么？” “薄奚俨。” “薄奚……”万清尘喃喃念了一句，等等，“你是鲜卑族人？”薄奚是姓氏，这个姓氏是鲜卑族才有。 少年也是吃了一惊，没料到这女子竟然如此聪慧，他这名字可以被人误认为姓薄，所以通常说了也没有人会如此问，更何况鲜卑姓氏繁多，她竟能一下子点出来。 微微睁大了眼，他似乎十分意外。 万清尘见他这副样子，就知道自己说中了。他以前十分喜欢外族文化，有几年更是疯狂的购买与外族有关的书籍和物品，所以了解了不少。 鲜卑族原本一直在乌桓北方，从未南下来到本国。后来是因为汉国的人击败了匈奴，将乌桓迁到上谷、渔阳等五郡塞外，鲜卑族才开始南下，到乌桓故地饶乐水流域。 少年说自己是更小的时候在河边玩耍跌了下去，被水冲到了本国流域，然后让当地的一个人贩子捡了去，卖到了都城。在都城生活了2年，购买他的那户人家忽然得了个儿子，觉得他是累赘了，就将他赶走了。 万清尘拍了拍他的脑袋：“等你帮了我的忙，解决这件事情后，我带你回你的族里。” 总有一天，他会回到自己的生活里去，然后迎着阳光，推开窗，去享受视线所及的一切美好，享受真正属于自己的生活，享受属于万清尘的生活！ ——呃，在这之前，先解决明天太后寿宴的事吧？！ 第20章 再被调戏 太后寿宴在胜安宫举行。第二天一早，洛丞相便带着万清尘进了宫去。晚宴尚早，万清尘想趁着这个机会去天禄阁找头上这支银钗的记录，或有什么关于巫蛊术之类的记载，便在向皇后请了安后，带着薄奚俨悄悄溜了出来。 薄奚俨因是少年，又唇红齿白，穿着丫鬟装竟没有人能认出来。万清尘带着他拐了几个弯就要到天禄阁，怎料前面出来一个人，差点与她撞上。 站定后看见竟是段嵘！那个在舞坊调戏过她的光禄寺少卿之子。 小王八羔子！万清尘脸色不善，表情都冻了下来。 段嵘顿住脚，抬头看见是一个貌美女子，刚想调戏调戏，忽然反应过来，她竟是那天在舞坊遇到过的女子，也怔了一下：“你怎么在这里？” 万清尘勾起冷冷一笑：“小爷今日被邀请入宫进行御前演出，你说我怎么会在这里？” “你？”段嵘心头跳了跳，那日他在舞坊冲撞了她后，太子站出来为这女子撑腰，他一时低了姿态道歉，本想着不过是一个舞女，等太子厌倦了便没有人照拂，到时候他再出手绝对可以将她拿下。 可今日却能在宫中相遇！ 能被邀请入宫进行御前演出的绝不是平凡女子，至少也是达官贵人的子女！ “躲开，我忙着呢。”本来想趁着机会好好教训他，可万清尘今日有要事在身，没工夫和他瞎扯淡，便径直要走。 段嵘立刻将她拦住：“姑娘，这边去的可是天禄阁，没有口谕是不能入内的。” 万清尘心咯噔一下，这小王八蛋眼睛这么毒：“谁说我要去天禄阁，我只是闲来无事四处走走，要去那边看风景。” “姑娘刚才还说你忙得紧。” “……” 见她吞吞吐吐强打精神，段嵘便知道他是真的想进天禄阁。虽然他平日里游手好闲，还爱到处调戏女子，但毕竟是混着官堆里长大的，十分会看眼色。 那天他调戏了她，必定在她心中留下不好的印象，不如趁着今日洗洗白：“姑娘要进天禄阁也不难，我父亲便是掌管天禄阁的，平日里要求是严了些，但总归还是有人情的。如果姑娘现在有时间，不如我陪你去天禄阁？” “真的？”万清尘没想到机会来的这么容易，“你会带我去？” ”自然，对了，说了这么久，还不知道姑娘芳名。”段嵘见搭讪有效，立刻再接再厉。 万清尘虽然与段嵘关系不好，但还算了解他为人，此人风流不羁，特别爱留恋京中烟柳之地，不过总算洁身自好，从未整出什么太大的事，纯粹就是爱美女爱听曲儿。而且此人有一个特点，说话一向说一不二，也因此身边有一帮人跟着他。 既然他开口，那肯定是无误的。于是态度也缓和了一些，仰起头冲着他露出一笑：“我叫万……清清。” 万清清？万家的人吗？怎么没听过，万家倒是有个美女花元香，以前那死去的万清尘一直爱的死去活来的。 不过说实话，花元香那种姿色的女人，恐怕连眼前这个的万分之一都没有。 心里打了无数个转，段嵘抬起袖儒雅一引：“清清姑娘这边走。” 第21章 天禄阁 天禄阁藏书万卷，虽然有分类和分柜，但想要在里面找到他们想要的，也并非易事。万清尘进去之后立刻与薄奚俨分成两个方向，她寻找银钗类的记录，而薄奚俨寻找与巫蛊术有关的记录。 段嵘绕在万清尘身边有一句没一句的搭话：“清清姑娘，你是十分喜欢发钗吗？” “嗯。” “喜欢什么样的发钗？我前段时间从蜀巴回来的朋友，带来了不少发钗，十分漂亮。” “嗯。” “……” 她压根就没听进自己在说什么！段嵘有些无语。 眼前这女子只顾自己认真查看和对照架子上的书籍，一页页翻找和查看，回答他的全是敷衍的话。尽管如此，他却被她这副认真的模样吸引……青丝简挽，只被一支普普通通的银钗固定，一身淡紫色的翻折领团花绸衫，衬的她十分白皙，漂亮的脸在温暖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他虽然为人风流，却十分有分寸，与那些女子也不过是点到为止，从未有过逾越的举动。当然……偶尔小调戏一下，也不过是好玩，从未动过其他非分的念头。 便是那些女子，也欢喜与他这般打闹的。偏偏眼前这个人，软硬不吃，倒有些男子的洒脱性格。 若是娶了为妻，或许是一桩美事。 “清清姑娘，你父亲是……”他刚要再问，突然万清尘抬起头来：“现在什么时辰？” “酉时三刻吧。” 手中的书一合，她立刻从梯上跳了下来：“太后的寿宴马上要开始了，我得现在回去。段嵘，我可以让我的丫鬟留在这里帮我寻找吗？等寿宴结束，我会带他离开。” 段嵘先是一怔，随后点了点头：“好。” 她立刻与还在另一排书柜前查找的薄奚俨打了招呼，便急匆匆提着裙摆奔向了胜安宫。段嵘是随父亲入宴席，也没有说什么御前演出，更不用和皇后之类的提前打招呼，还有时间。 他看着万清尘匆匆走远的身影，自言自语了一句：“会是谁家的小姐呢？” 胜安宫灯火通明，四处张灯结彩。万清尘提着裙摆一路从宫外走来，很远就听见丝竹管乐声，还看见那漫天飞扬的桃纸，亮堂的烛光近乎照透了半边天。一位寿宴上的宫人朝着她走了过来，微微弯下身：“洛小姐，皇后命奴婢在此等候你，请随奴婢来。” 抬脚跨进胜安宫的寿宴厅，只见里面已密密麻麻坐了一群人，红色绒毯铺了一地，正前方的龙凤椅还空着，其余嫔妃则已经在两侧的椅子上坐满了。 那些女子中有几个甚至比万清尘现在这个身子还要年轻，皇后今年已有四十有三，是皇上尚为皇子时就在一起的王妃，与这些年轻妃子比，自然是不如的，不过皇后身后有母家和洛家撑腰，所以一直稳如泰山。 万清尘被宫女引到一个位置上坐下后，其他大臣家眷也陆陆续续坐齐。 忽然有个太监高喊了一声：“太子到——” 她抬起头，只见一身素雅的刘允卿从厅门外跨进来，穿过所有人群，视线就这么浅浅落在了万清尘的身上。 第22章 太后寿宴 上 他从未想过，她竟是洛家的女儿，也是自己四弟的未婚妻。 不是什么万清清，而是洛倾城，那个与自己好兄弟一同落水，却意外活下来的女人。其实他应该见过她的，或许是在给母后请安的时候，或许是像在这样的寿宴上。 但那个时候的她似乎没有像现在这样夺目耀眼，无法停留住人的目光，也无法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 可是现在，他不仅记住了她，甚至那么怀念与她在一起的日子。可偏偏老天开了这么大一个玩笑，她是属于四弟的。 “允卿？”万清尘注意到了太子刘允卿的视线，正要站起来打招呼，忽然另一群人从刘允卿身后走上来，恭敬的与他行礼——正是万家的人！ 首当其冲的便是曾为三代帝君太傅，现如今被封爵的万国公万合苏；其次便是万国公的世子，同时也是现任帝君的佐臣，太师万长青；以及万长青的正妻，同时也是万清尘的生母，梅庄容；最后跟随而来，一身白色长裙，美貌无比的，便是今日同样会献舞的万家远亲，却已成为京城第一美女的花元香。 今日是太后寿辰，尽管万清尘的死不过半个月，万家的人还是强打起了精神，进宫来为太后贺礼。 万清尘的视线早已从刘允卿身上移开，热切的望着万家的人。 花元香感觉到了异样，抬起头，目光与万清尘相触。 这一瞬间，万清尘忽然扬起了一个笑脸，像是被自己喜欢的人看见了，那种满足，欢快的神情，顿时整个正厅都生了□□。 旁边的刘允卿见到这样的万清尘，突然只觉得心头一阵剧烈跳动，仿佛周围的声音都顷刻停止，只看得见人群中的这个人，这个朝着这边望来，视线却不在他身上的女子。 “快入座吧，皇上与太后马上来了。”万清尘的生母梅庄容淡淡开了一句口，大约是还没有从“万清尘”的死中缓过神来，神情有些倦怠。 很快，寿宴就正式开始了。皇上与太后入座之后，乐曲声便响起，宫中有专门的乐宫，里面的宫人不仅弹唱了得，而且舞技也超凡。 万清尘平日里也偶尔看，但宫中的歌舞毕竟不像宫外舞坊那般有趣，还是太过庄重了些，看了片刻就打起了屯。直到有人提到了花元香的名字，直到她要上场为太后献舞了，连忙兴奋的睁开了眼睛。 音乐声响起，率先飞舞进来的是三个青衣童子，手上提着一个花篮，衣裳十分华丽。那些童子整整齐齐的分立两边，手从花篮里掏出花瓣，洒向了空中。紧接着花元香便登场了，一袭素色长衫，只袖口处绣了流云花纹，腰间系着绿丝带，轻挑舞弄，简直如风云转卷，美得令人震撼！ 万清尘几乎看得入迷了，完全忘了等会儿自己还要上场。 另一侧的四殿下刘苏衍淡淡滑过视线望了她一眼，见她一直盯着花元香看，便以为万清尘还介怀他与这女子这不明不白的关系，微微蹙了眉，思考要不要放了万家这条线。 “好，跳的太漂亮啦！”一曲舞毕，万清尘第一个鼓起了掌！哗哗哗，引得所有人都转过视线看向了她。 第23章 指指点点 “怎么回事，那不是洛丞相的女儿吗？”“是啊，是四殿下的未来王妃。”“怎么会给万家那个女子鼓掌……我听说，那叫花元香的女子可是背地里天天勾引着四殿下呢。”“这次来献舞，八成是为了在皇上太后面前多表现，以后要嫁入皇室。” 宴会上，多少人悉悉索索的说着话，全部都在看花元香笑话，也在好奇这个洛丞相的女儿竟然这么豁达，还为情敌鼓掌。 万清尘微微一怔，视线望向台上的花元香，她穿着白色衣裙，微微挺直的后背在风中显得十分单薄……他从来不知道，原来她一直承受着周围人这样的议论和目光。 所谓的京城第一美女，不正是因为经常抛头露面才会挣来的吗？有哪一家的大家闺秀会这样出来给别人看，给别人瞧。 洛倾城已是皇家的儿媳，在家人面前表演，自然无可厚非。可是花元香今日上台演出，也是万家选送的，尚未订婚的情况下，以这样的身份来献舞，多少人看着笑话。 下一个节目上来了，议论声开始小了下去。 万清尘的目光一直看着花元香，看着她下了台，看着她抢打精神冲着身边的人客气的微笑，然后坐回座位上。 议论声虽然小了，但朝她指指点点的人依然存在。 老夫人梅庄容低头安抚了她几句，大约是想让她暂时离开席位去边上休息，也不必再忍受别人的议论。花元香起身离开的时候，万清尘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几步跟了上去。 正厅后面有一个小花园，有些喜好清净的官员女子也会在这里赏花看月。花元香走进花园之后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她转了过来：“刚才前厅跳舞那个。”“就是勾引了四殿下，听说还还得丞相之女落水了。”“还不止呢，万国公的孙子不是也喜欢她么，后来掉进水里死了，也是她害的。” 流言就像空中细雨，只有一滴砸落身上时并没有感觉，但当那些细雨越来越多，越来越密，终究会将人彻底打湿。 花元香想扬起一个笑容客气应对，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怎么努力，都无法再勾起嘴角。 摇曳的树影罩住她大半的身影，这一刻她真的希望哪里有这么一个角落可以让自己钻进去，就独自一个人呆在那儿，什么都不用顾忌。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一双手伸了过来……她抬起头，看见那个所谓的“情敌”，洛丞相之女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她的身后，温暖的双手从脖颈旁环了上来，轻轻捂住了她的耳：“没关系，别人说的话，别去听就好了。” “你一直做得比别人都好。” ——香儿。今天太阳那么好，陪我出去玩吧。 ——不行，清尘哥哥，姨母让我练好这支舞。如果练不好，别人会笑话我的。 ——别人说的话，别去听就好了嘛。 ——清尘哥哥，你觉得我跳的怎么样？ ——我觉得你的舞跳得是最好的，比任何人都好！ 眼泪在这一刻夺眶而出，花元香用尽全力的压抑着，不让自己哭出声音。 这些年不断给自己的压力，这些年不断的拼搏和努力，这些年不断忍受着旁人的指责与非议，仿佛这所有的一切都在这个时候压断了那根忍耐的限度，终于崩溃瓦解。 第24章 献舞 有人问她为什么会喜欢花元香？或许是从很小的时候，第一眼见到开始。 那个时候她只有六七岁，被亲戚送到了万家，独自一个人，连嬷嬷也没有带。如果是当时六七岁的自己，肯定又哭又闹不肯离开父母，但花元香不一样，她只是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打量万家每一个人，然后坚强的扬起一个笑容，说：“你们好，我叫香儿。” 万家之所以会接她来府，就是为了将她培养成能够配得上皇室家族的女子，所以自小琴棋书画都会让她学，都会让她练。 有时候练整整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起来又要继续。 但是她很少哭，可以说万清尘这么多年下来，也没有见过她哭几次。唯一的几次，也是她因为实在太苦太累，悄悄躲在屋子墙角下，抹眼泪。 每当万家的人夸奖她，说当初接她来府上是最正确的选择，她都会扬起笑容。那样的笑容温柔而自信，比任何一个人都美，都耀眼夺目。 长大以后，万清尘更是鲜少看见她抹眼泪。而今天，却是这些年来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 所以她怔住了，捂住她耳朵的手有些不知所措，想要替她抹去眼泪，又怕会伤到她的自尊心。直到有宫人前来唤她，让她做准备御前表演，才恍恍惚惚的松开了手：“我要去宴会上了，你，你是留在这里吗？” “我随你一起去。”留在这后园被人耻笑，不如坐在寿宴上堂堂正正让人看个够。 寿宴上每个人都欢声笑语，万清尘和花元香分别坐回了自己的座上，高台处已有一个宫人接了命令下来，请她上去。 皇后与太后她见的次数并不多，以前与万家的关系也比较寡淡，所以万清尘有些不太自然，只规规矩矩的叩拜和行礼。 太后已六十七八，一副慈祥的模样，温和的对万清尘道：“倾城啊，今日哀家生日，皇后说你为哀家准备了一支舞作为礼物？” “呃……回太后，是的。”万清尘低着头，眼睛挑向旁边的洛丞相，他正用严厉的眼神瞪着她，像在警告：这可是在皇上太后面前，可不要玩什么幺蛾子，给我好好表现！ “好好好，”太后得到她的答复，便笑了起来，“既如此，便表演给哀家看看。” 乐师早已做好了准备，那首由十二木卡姆改编的曲子，被古琴低沉又带着清脆的声音缓缓奏出，好像顷刻在眼前浮现了一望无际的绿草地，还有那款款流淌的河流。 万清尘用最简单的方式，演艺起了这一段舞，旋转的脚步，空中划开的手腕，还有发间闪闪异动的银钗…… 「日复日又年复年，远处残垣，破钟撞阑珊；梦落河唤醒遗忘的记忆，晚光照月弯；我在梦中睁开眼，与你相见……」 刘苏衍原本与周围的大臣敬着酒，听到台上的声音，手不由自主的顿了一顿，抬起头望了上去。 那个在舞台上的人全身绽放着光芒，像一朵盛开的白莲，她的动作青涩却曼妙，但是在这个灯红酒绿的寿宴中，却奇异的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让他们停下来，落下了自己的视线。 「请君轻触我容颜，还我夙愿……」 第25章 赏赐 一曲舞毕，周围的声音渐渐淡了下来。 万清尘收回长袖，重新跪到了地上，向台上的太后呈现自己所写的贺词：“花经雨后香微淡，松到秋深色尚苍！” “好，好，好。”太后连道了三个好，脸上都笑开了花。旁边的皇上连连点头：“洛丞相教导有方，养出这般出色的女儿，有赏。” 其他大臣也纷纷应和起来。 万清尘跳的真的比花元香好吗？其实不尽然，最多舞蹈新颖一些，贺词漂亮了一些，以及她的这个身份，要比万家远亲的花元香更好一些罢了。 太后与洛家关系匪浅，太后自然会夸奖万清尘。太后都夸奖了，皇上也就表了态，连皇上也表态了，周围大臣还不应和？ 所以其实这一舞只要不是太难看，万清尘都会获得胜利。 “这词写的确实漂亮，洛丞相前些日子还说他家女儿字不好，今日一见竟有大家风范。”皇后在边上更是再三夸奖，还命宫人把贺词呈上。 洛清尘以前的字怎么样，万清尘是不知道的，但她知道自己的字在京中的确算得上上乘。这或许也是他这个万家之后唯一能拿得出的优点。当年她为了追求心爱的女人可是练了十多年的字，就是为了有一天可以给对方写情书。 可惜……她第一次的“情书”是贺词，还是给太后的。 坐在皇上右下方的太子刘允卿在看到万清尘写的贺词时忽然整个人都怔住了！皇上太后不认得这个字，他确实认得的。 万清尘与太子刘允卿几乎是穿着同一裤裆的兄弟，他的字他可是一眼就能够认出来。哪里比划会重，那里会有曲折弯勾……可这个寿词却出现在洛倾城的手中，竟还是她写的？ 回忆起之前洛倾城为了祭拜万清尘而拼命闯进万家，甚至要为万清尘夺回心爱之人与四弟抗争……难道在更早之前，在自己还不知道的时候，万清尘已与洛倾城有了更私密的关系？ 他们两人……是恋人吗？ 所以才会练出这么像的字，或者这字本身就是万清尘在死之前写的？ 一股莫名的酸涩从心底蔓延开来，他忽然有一些妒怨，说不清自己到底是为了谁，也许是对万清尘，也许是对洛倾城。 他与万清尘兄弟多年，却不知道他一直瞒着自己与另一个女孩来往；他在这之后对洛倾城有了一丝喜爱，她却视万清尘这般重要，甚至不惜以“万清清”的假名欺骗他。 眼神淡淡地望着她，他一贯的高高在上在这一刻有了晃动和裂痕，眼前这个跪坐在面前的女子仿佛成了一朵伫立在夜色里的花，太过美丽而有些不真实。 “倾城，你想要什么赏赐。”既然太后如此喜欢，今日的花魁自然便是万清尘的了，皇上微笑着开口向她询问。 万清尘一怔，他今日会出现在寿宴跳舞，完全是为了不想让花元香被四殿下夺走。而他，根本就没想过要跟皇上要什么东西。 对他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回到自己原本的生活中去，但这是皇上给不了的。 第26章 为花元香 但是，有一样东西是皇上给的了的。 转过头，看向坐在下方位置的花元香。此时她正和所有人一样，穿过纷飞的红纸花瓣，看着万清尘。 无论变成什么模样，无论变成什么身份，她的心都一直没有改变。那个女子，是她一直喜欢的人，喜欢她的坚韧，喜欢她的执着，喜欢她的美丽，喜欢她的……一切一切。 「我来守护你。」 微微张开嘴，她无声的对她说出这句话。 花元香就这样怔怔的看着她，看着她转过身对着皇上叩拜下来，坚定的说出了她想要的赏赐：“我想向陛下讨一个恩典，给一个人。” “哦？”皇上有些惊奇。要知道帝王一句话，想要什么赏赐都可以，在这么关键的时候，却用来为别人讨赏赐，“什么赏赐？你为谁所求？” “为万家花元香，向皇上求一个恩典。”万清尘抬起头，目光是从未有过的坚定！ “请皇上赐予她富贵不愁，无病无忧，顺心顺意，平安长久。” 这一下，不仅是坐在最上头的皇上，整个寿宴上的人都震惊了。有人已经忍不住私语起来，有人则把目光注视向万家的人：“怎么回事？”“洛丞相的女儿如此大度？那万家的姑娘可都抢了她未婚夫了。”“是我听错了吗？” 皇上一言不发，太后皇后的脸色也有些怪异起来，旁边的洛丞相几乎要气炸了：搞什么名堂！ “洛小姐为何要求万家花元香求如此赏赐？”最先打破僵局的，却是坐在刘允卿身侧的另一个人，四殿下刘苏衍。 此时他的眉头蹙的很紧，眼睛紧紧的盯住万清尘。 万清尘恭敬的向座上的帝王俯身一叩首，然后缓缓直起后背，声音清脆道：“半月前我在宫中花园与万家公子一同跌落湖中，我虽得救，万家公子却因此断送了性命。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如若当初是我送了性命在湖中，洛家必定也痛苦不已。可是老天只眷顾了洛家，却放弃了万家公子的性命……皇上，您是天子，您所给予的恩赐，便是上天给予的恩赐，今日我请求皇上代替上天，将恩赐同样赐予万家。” 她就这么跪在寿宴之中，被风打乱的发丝附在清瘦单薄的身躯上，红烛撒下来余辉勾勒出她细细的肩线，竟透出一种隐隐流动的光华。 生老病死本来就是自然规律，万家的嫡孙被跌入湖中断送了性命，旁人也只同情了三分，可是眼前这个女子却那么坚定的说出这样的话来，令所有人都震撼。 万国公万合苏以七十岁高龄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深深朝着万清尘一鞠躬。 皇上眼中逐渐升起赞叹之色，他点了点头：“洛家的女儿大德！好，朕就依你之言。‘无病无忧’朕是未必能办到，但今日朕就赐她‘富贵不愁’。来人，让礼部拟旨，封万家花元香为元香郡主，赐望德郡为其为食邑，终生享有俸食。” 第27章 你是谁 所有人都震惊了，人们看着万家花元香在太后的寿宴上得到这样大的封赏，那是多少人穷极一生都得不到的东西。 而在这些人里面的，最震撼的却是刘苏衍。 全程他的目光都落在万清尘身上。他想从她身上看到一丁点儿的阴谋诡计，或者是妒忌与妒恨……可是都没有。她就这么微笑着，眼睛闪闪亮亮，看着花元香上前，看着花元香接了圣旨，看着花元香从一个普通的平民变成了地位比她还要高的郡主。 为何不为自己求？为何不为自己要？他无法理解，也不能理解！即便她今后能当上他的王妃，也抵不过一个郡主之位！ 不对……忽然的，他全身一震，像是察觉到什么，桌底下的手一下子握紧：她根本不想做他的王妃！ ——要我跟你成亲，门儿都没有！ ——滚开，你这个王八蛋！我绝对不会和你成婚！ ——我厌恶你至极！ 从她落水之后醒过来，整个人仿佛完全蜕变！她眼中不仅看不到他，反而更多的是厌恶和不耐烦。他曾以为这是她的欲擒故纵，可是现在他却意识到，这根本就是她的本意！ 她望着他的眼中已经没有以往的情谊，而是像普通人……或者像一个男人一样充满了敌意！ 寿宴结束了，万清尘虽然没有得到任何封赏，却在整个朝中留下了非常好的口碑。许多原本并不是认得她的官员都纷纷前来与她打招呼，还有一些比较古板的官员甚至向洛丞相套近乎。 万清尘护送万家的人出到宫门，她又搀扶着万家老爷老夫人和万国公他们上了马车。直到车夫驾着车离开，她还站在原地看着。 花元香掀开帘子探出头，初春的桃花还在空中飞扬，她就立在树旁，一直望着他们离去…… “倾城。”刘允卿在寿宴后就一直想找她单独谈谈。 之前她对他隐瞒了自己的身份，如今再次见面，他想知道的有太多太多！为什么要称自己为万清清？她与万清尘到底是怎么相识了？为何她的字迹与万清尘如此相似？为何她要这般照顾花元香？ 她是谁？她到底是谁？她只是洛倾城吗？她只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中小姐吗？还是有其他他所不知道的身份！ “允卿？你怎么出来了，太后不是留你回长乐宫吗？”万清尘转过身就看见急匆匆追出来的刘允卿，倒是一愣。 怎料眼前的人突然伸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声音有些干硬：“为什么你会写出万清尘的字？！你与他是什么关系！” 这句话一出，万清尘的面色立刻僵住，她条件反射的用另一只手去触摸头上的银钗，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不必装傻，清尘的字我十分熟悉，今日宴会上你送给太后的贺词，上面的字迹与清尘一模一样！”紧紧抓着，他一下子将眼前的人拉了过来，逼近她的脸，“你到底与他是什么关系？！告诉我！” “允卿！你放开，你抓痛我了！”万清尘害怕身份被揭穿，拼命要抽回自己的手。 可是刘允卿却不打算放过她：“给我答案！” 第28章 你喜欢他? 他的眼神是那么强烈，强烈到几乎要将她吞没！ 这是万清尘第一次从他身上看到这样的情绪，一直以来刘允卿在她眼中都是温文尔雅的，别说这样紧紧抓着她，就算是大声吼都没有过。但此时此刻她明确感觉到从他身上传递来的力量。 这样的力量让她感觉到畏惧，害怕，甚至还有一些不自然。难道是因为自己重生在了女子身上，所以女子应该有的情绪也反射到自己身上了吗？ 她拼命抽着手，眼眶已有些泛红：“允卿，你先松开我。你抓的我的手都快脱臼了，你这个样子好可怕……” 看到她示弱，刘允卿意识到自己情绪有些过激了，抓着她肩膀的手也缓缓松了下来：“抱歉，从那天你隐瞒我身份之后，我就有些不安心了。” 他抬起头：“你是洛丞相的女儿，为什么要用其他身份接近我？我与清尘多年兄弟，也从未听说他与你走的近过。” “呃……其实是这样的，”万清尘揉了揉自己红肿的手腕，脑筋脑汁想借口，“我以前经常女扮男装出来玩，后来一次偶尔的机会遇到了他，我与他兴趣相投，就结拜了兄妹，对外我就自称万清清……” “你所说的字，其实是我刻意练的，我喜欢他的笔锋，就特别练习模仿了。”万清尘努力睁眼说瞎话。 刘允卿有些疑惑：“是什么时候？” “大，大概几年前……允卿你那么忙，也不可能天天和他呆在一块。其实他和我呆在一块的时间比较多，我对他了解的可比你熟多了。”万清尘为了证明自己没有说谎，拼命加筹码，“我知道他喜欢紫色，却不爱吃葡萄爱吃西瓜，喜欢书法大家颜真卿的字，因为你名字有这个卿字，所以与你玩得最得意。” “……”她说的一句不差，刘允卿眼神黯淡了下来，他知道自己应该相信她，但不知道为什么内心深处，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而且……在得知他们两人之间竟熟悉到这般地步，心中没由来有了一丝淡淡的妒意：“你这样了解他……莫非，你喜欢他？” 万清尘没反应过来，以为此喜欢就是此喜欢：“那当然了，像万清尘那样英俊潇洒风度翩翩，才貌双全，京城数一数二的公子，有谁不喜欢（笔者：这是在自夸吗？）？” 刘允卿：“……” 全世界都沉默了…… 就在万清尘考虑要不要再讲一点什么来证明自己与万家真的很熟很了解，身后忽然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皇兄，你与倾城在聊什么。” 转过身，看见刘苏衍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宫门外，他虽然面带微笑的望着他们这边，但身上散发出来的冰冷之气却让万清尘狠狠打了个冷颤：什么情况？ 刘允卿已经皱下了眉头，居然不自觉的握住了万清尘的手，将她藏在了身后。 这个动作显然让刘苏衍更加不悦了，洛倾城是他的王妃，由得别的男子碰她的手？ 第29章 你是我的王妃 刘苏衍面上不悦，动作却依然儒雅，丝毫没有恼怒的迹象，只是迈开的步子有些大，一瞬间便来到万清尘和刘允卿面前：”倾城，我们该走了。丞相正在等你回去。” 他这句话有宣示主权的意思，万清尘急着摆脱刘允卿的追问，连忙从他身后出来，走到了刘苏衍身边：“哦哦，我这就来。” “皇兄，多谢你护送倾城出来，改日我定带她上门道谢。”刘苏衍似舒了一口气，他带着万清尘转身走往另一边的马车，刘允卿就一直站在原地看着她离去。 心中的波涛之海并没有就此停歇……他感觉到从未有过的痛，心脏口的疼痛。 马车中，万清尘有些踌躇不安。她非常担心刘允卿会认出自己的身份，但更担心的是他现在的状态。她不知道自己编造的谎言他到底信不信，她离开的时候他眼神中的情绪太过浓烈，浓烈的让她有些害怕。 “你何时与皇兄如此熟络？”坐在马车对面的刘苏衍，却打断了她的思路。 万清尘头也没抬，只是随意敷衍了一句：“去万家的时候认识的。” 这般敷衍的态度令刘苏衍有些不悦，自她落水之后，性情大变，他甚至有些弄不懂她到底要做什么，到底在想什么：“便是与皇兄交好，也要注意分寸。你是洛丞相之女，又是我今后的王妃。” “我指不定嫁给谁呢……”万清尘有些不屑的呢喃了一句。 刘苏衍忍了忍，态度尽量温和：“倾城，我不知道你之前发生了什么，那天你落湖之后我便立刻唤了侍卫前来救你，否则你又怎会安然无恙的还坐在这里。我知道你介怀花元香的事，我保证今后不会再同她见面了。” 他一副君子模样，万清尘实在看不惯他这幅样子：“刘苏衍，你别在我面前假惺惺了。那天落水之后我可看得一清二楚，你站在岸边一动未动，何曾喊侍卫救过人？洛倾城之所以会落水，也是因你而起，万家万清尘死在湖里，你就是刽子手。把所有事情撇的干干净净，你还真以为自己就干净了？” “我今天把话放在这里，我是不会和你成婚的。在府里我碍着父亲的面子不与你起争执，但我们之间的婚事，作废，根本门儿都没有。就算有，哪怕我入了你的门，我也不会承认这身份。” 她说的坚定有力，表情又极为认真。 刘苏衍努力撑起来的笑意在这一刻终于瓦解，他眼神像席卷了暴风雨，突然抬手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将她按在了车壁上。 万清尘吓了一跳，抬手就推向他，怎料刘苏衍速度更快，另一只手将她的双手抓住扣在了头顶处，逼近的脸，炙热的呼吸，他的眼神就像猎豹一样紧紧的盯在她身上：“洛小姐，我觉得你对我的误会确实太深了。而且你弄错了一件事，不是哪怕你入了我的门，而是你已经在我的门里了。你是我的王妃，这一点谁也改变不了。” 第30章 我和你不同 刘苏衍缓缓说完，如子夜般深邃的眼眸平静地望着她，好像在说一个她必须接受的事实。万清尘只觉得耳旁一阵嗡鸣，她想用尽全力将眼前这个人推开，却发现自己怎么推都无法动摇他一丝一毫。 咬了咬牙，她决定今日必须豁出去：“四殿下，也许以前的我是喜欢你，但是现在我已经不喜欢你了，我不会和一个我不喜欢的人——” “唔——” 她的话还没说完，眼前的男人突然倾身下来，一下子吻住她的嘴。 万清尘像是完全愣住了，整个人呆滞了三秒钟，然后突然剧烈的反抗起来！什，什么！！！！！！！他，他竟然，竟然被一个男人给…… 亲了！！！！！！！！！！！！！！ 草他妈的！ “放——唔，刘苏……你给我，放……”用尽全力敲打着他的身体，她挣扎着，从唇齿间艰难的挤出拒绝的话，却全被他吞没。 心底似有什么东西炸了开来，万清尘像是垂死挣扎的鱼，不知道哪儿来的力量，突然猛地使劲用力把眼前的刘苏衍撞了开去！ “你这个王八羔子，他妈的，你对我做了什么！”边狠狠的咒骂边擦拭自己的嘴，那上头还残留着刚才亲吻的温热触感，令她全身发烫！ 看着眼前的人受辱的恼怒眼神，起伏的胸膛，呵出的气息，明明是生气到了极点，却显得这样可爱。刘苏衍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女人竟然越来越进到他的视线里，甚至让他舍不得放手。 将她的下巴拧住，刘苏衍眼中流露出淡淡邪魅之色：“我们既然下个月便会成婚，提前让我取个甜头，有何不可？” “你这个王八蛋！你简直不是人！”万清尘面容惨白，她一把将他扫开就要朝着马车外逃去，然而才刚伸出手就被身后的人一把抓住，整个人因为惯性往后倒去，恰好落进了刘苏衍的怀中。 刘苏衍环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抓起她的长发：“你这般抗拒我，是以为自己还能和其他人在一起？你接近皇兄，想成为他的太子妃？倾城，我今日所为只想告诉你，有些事情已经尘埃落定，你无法拒绝，我也无法拒绝。” 你想抗争，我同样想抗争，朝着那高高在上的位置，朝着那顶端的人。 四皇子这个名头已经压了他很久很久，他要朝着更远的方向去，伸出手去，紧紧握住那枚玉玺！ 马车最终还是抵达了丞相府，万清尘几乎是从马车上冲跳下来的，她落到地上后狠狠盯向掀着帘子的人：“你无法拒绝是因为你懦弱！我和你不同，刘苏衍！” 无论是对这个身份，还是对自己的命运！ 她绝不要一辈子都留在这个躯体里，她要活下来，以自己的身份活下来，以万清尘的身份活下来！ “如果老天不断的给我压力，我就不断的反抗。刮风下雨，电闪雷鸣，我都会依然屹立，行走在通往出口的道路！” 然后找到那扇门，从这该死的境遇里逃出去！ 第31章 十临河 万清尘跨进洛丞相府的时候还在擦拭嘴上的痕迹，还没有走到自己的房间，忽然想起了把薄奚俨给忘记了，他现在没准还在宫里呢！ 先忙转过身要重新回去，却看见薄奚俨已经站在了拱门墙下，穿着依旧是进宫时的衣服，头发松松散散挽在脑后，脸上看不到生气也恼怒，只是那么平静的站着，清秀的脸更显得嫩白娇小：“小姐。” “啊啊啊啊，对不起对不起！”万清尘连忙道歉，“寿宴上发生了一大堆事情，我把你给忘记了！” “没关系，我跟着其他人出来了。”他的脸颊有些泛红，像是被冻了，脚上的鞋子有些脏兮兮，万清尘意识到，他有可能是出了宫后，自己走回丞相府的！ 内心的自责感更是喷涌出来，她感觉真该给自己甩两巴掌！ 见她满脸焦虑之色，薄奚俨倒是平静很多，他从袖中取出了一张纸，上面记录了他查到的一些东西：“我向段大人借了笔墨纸砚，这里有一些我认为可能会有用的东西，从宫中的书籍上摘录下来的，小姐可以仔细看一看。” “多谢！”连忙走上来，万清尘接过了纸，又看了看他这副模样，忽然伸手将他拉向了屋子，“来，进来先喝杯茶，我慢慢看。” 薄奚俨记录了很多，而且也比较仔细。有一些关于巫蛊术的记录，下面还写了摘自哪一本书。有一些巫蛊术连她都没有听说过，像什么虫蛊、情蛊之类的，倒是没有看见和头上的银钗相关的资料…… 等等，这里有一句！ 「壬戌年三月，位于十临河旁王姓世家，其嫡小姐忽然得了一钗，缀珠七十二粒，夺目耀眼。然，不出半年，嫡小姐竟病入膏肓，面黄肌瘦，如垂死之灵。巫医施法斩断诅咒之物的羁绊，取钗锁于铁盒沉入湖底，嫡小姐病有好转，又过数月，终恢复往常。」 这一段也是摘录一本与巫蛊术有关的书籍里，但薄奚俨在旁边解释了一句：“上面只说这也是一种诅咒，但并没有记录这是否是巫蛊术。” “十临河是哪里？”京城里是没有这条河的，好像郊外也没有停过。 “你听说过吗？” “没有。” 万清尘又皱起了眉头……薄奚俨沉默了两秒忽然开口：“壬戌年是干支历的六十甲子中的一年，六十年一周期。记录这件事情的这本书一般不会有一百二十年的时间之久，所以应该是往上数的一个年限，最近一个阶段的时间应该是五十三年前的壬戌年。小姐可以查一下五十三年前地名和河流记录的档案。” “有道理！”万清尘点了点头，她忽然有些诧异，“你懂的这么多？你以前念过书？”而且他现在才注意到，这个孩子是自己摘录了东西，这些是他的字。 薄奚俨一怔，缓缓低下了头：“学过一点儿。” “太好了！我就喜欢聪明的人！”只要能找到那条河，还有那个王家，或许就可以找到关于银钗的信息了！ 第32章 逃走 万清尘急着出门查询五十三年前地名和河流记录的档案，但因为天色已晚，只能先休息一晚。第二天天刚亮，就急急忙忙要奔出去，却被候在门口的一个丫鬟拦了下来：“小姐，您要去哪儿？” “我出门办点事儿，很快回来。”她侧身从丫鬟身边擦过就要走，那丫鬟立刻追上几步再次拦下她：“不行，小姐。老爷说有事与你商量，稍后就会过来。” 啊啊啊啊，什么破事儿啊！她忙着呢：“这样，你跟丞相说等我回来再商量。” 她随意安抚了丫鬟几句就要走，却不料洛丞相已经来到了门外，一张严肃的脸直直看了过来：“毛毛躁躁像什么样子！你一个大家闺秀不要总是往外跑，这让别人见了，会怎么消化我们洛府！” “爹。”这几天她这声爹算是喊得顺口了。不知道为什么，万清尘还是比较怕洛丞相的，这个人不仅看上去严肃，手段也十分了得。以前在家的时候从听爷爷讲他坏话。 “回去，坐下。我有事和你说。”洛丞相长袖负背，跨进了屋内。 万清尘只能怏怏的跟了回去。 丫鬟上了一杯茶，洛丞相慢条斯理的饮了一口，开始说话：“下月初五便是你与四殿下成婚之日，这几天你就好好呆在府上，不必出去了。宫中派来教养嬷嬷交待你一些成婚后的事宜。” 教养嬷嬷？！万清尘打了一个冷颤：“爹……其实我觉得，婚事也不用这么急。我的年纪也不算太大，可以再缓几年的。” “再缓几年？你看看这几天你整出了多少事儿？再缓几年，我都要被你逼疯了！”洛丞相横眉冷对，“倾城，你要知道外面有多少人排着长队等着嫁给四殿下，你别昏了头了。总而言之，这几天你给我好好呆在府上，哪里也别去。” 洛丞相一声令下，万清尘就被关死在了府邸里。 她别说出门，就是去喝个水，走个花园，都被几个丫鬟死死盯着。还时不时有其他下人过来巡视一番，看看他们的小姐是不是会忽然不见了。 万清尘意识到洛府已不是她的安生之地，如果她继续乖乖呆着，恐怕下场只有嫁给刘苏衍一条路了。 一想到刘苏衍那王八蛋自己就觉得一阵恶寒！不行不行，得赶紧走！ 她回到房中收拾了衣物，又将几件金器收拾揣在怀里，打算离开的时候当了，换点银子。 将所有东西打了个包直接背上，她刚推开门就看见那少年薄奚俨站在门口。他看上去依然单薄，眼睛黑而深邃，像被丢弃的小狗一样，直直盯着她。 她左右看看没有人，便压低了声音：“我这次出去可能就不回来了，你以后就留在洛府，不愁吃穿。” “小姐知道怎么出去吗？” “呃……我打算从后门溜。” “后门有膳房的人守着，丞相叮嘱府上所有下人看住每一个出口。” 啊？完了完了…… 万清尘就些绝望，怎料薄奚俨忽然又开口：“我有办法带小姐出去，请小姐跟我来吧。” 第33章 在坞县? 薄奚俨说的办法是一个破损的洞口，就在柴堆后面。 这个洞口是以前暴雨时，雨水积满了湖池，府上的人在各个围墙口破了洞，将水顺走而留下的。当初找人修补过，但修补洞的人偷工减料，漏了一个在这里，只用柴堆挡住。 当初薄奚俨就是通过这个洞口进来了。 万清尘身为堂堂贵公子，可从没有钻过这样的洞。但现在形势所迫，他也顾不得其他了，咬咬牙身子一弯，从洞里钻了出去。 河流记录属于地理文献，宫中归于龙图阁，宫外也有存放的地方，但必须通过段嵘的关系才能查到。 他虽然不太喜欢段嵘这个人，但为了查十临河，还是去了段府找他。 段嵘得知是洛府小姐前来，立刻亲自相迎，在得知她所求之后，更是陪着她亲自去了档案处查询。 “洛小姐似乎在找什么重要的东西。”之前宫里她也在翻查书籍里的记载。 万清尘翻看着柜子中有河流记录的书册，头也不抬：“嗯，找一条河，五十三年前名为十临河。” “五十三年前？”段嵘挑了挑眉毛，“那里有什么吗？” “我去那里要办点事儿，但我不知道这河在哪里，也不知道现在会不会更改了河名。”万清尘答了句。 段嵘扬起一个笑脸：“更改河名除非是陛下亲自下诏，否则地官是不敢修改地名河名的。这些年皇上并没有恩赐过河名，往前推算，先帝也只改过一个地名，并未改过河名。” 他因为跟着父亲，在这一些记忆上比平常人更厉害一些。 万清尘有些激动：“也就是说，现在它应该还是十临河？” “没错。你不必查询五十三年前的记录，直接查最后一次校对的河流名就行。放在最上面一排里。” 连忙顺着他所说的拿下了最上面那一排记录册，万清尘和薄奚俨开始迅速查找起来，段嵘也过来一起帮忙。不过半个时辰，果然查到了十临河的位置。 “在坞县？” 坞县距离京都至少要一个多月的路程，即便是坐马车，也要半个月……那得走多久啊。 不过也没办法，既然决定查出银发钗的秘密，也是为了自己可以回到原本的生活中去，别说一个多月，就算走一年，也要去！ 她狠狠点了点头，下定决心：“段兄谢谢你，上次皇宫里加上这一次，我欠你两个人情。放心，我一直记得，以后一定还你。” “洛姑娘不必这般客气。”段嵘笑笑，他越来越喜欢这洛丞相之女的性格了，不像一般女子那样矫揉造作，也不是江湖女子那样野蛮无理，反倒是像如玉如兰的贵公子，翩翩有礼。 “奚俨，走，我们去租马车。”她将记录册放回架上立刻出了存放档案的屋殿。 怎料才跨出门就听见一阵马蹄声传来，竟是刘苏衍领着一群侍卫在街上搜寻，打听到洛丞相之女来了这里，便立刻赶了过来。 马上的刘苏衍脸上一直带着笑，语气却十分重：“倾城，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