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老歌》 序言 “世人皆信因果和轮回报应。 有的人想此生积福报求来世投个好人家，衣食无忧。 也有人说来世早已前尘皆忘不过是从头再来，故贪图享乐。 有人因碌碌无为，不免钦羡快乐似神仙的日子。 可神仙也总免不了下凡投胎做人，受尽世间疾苦，方可重返天庭……” 浑身雪白的小狐狸眨眨眼，轻盈越上石凳，跳进正端坐的华衣男子怀里。 “怎么？小柒你也想听大哥说教？”另一个把玩着折扇的少年伸手拿扇子顶端点点小狐狸的鼻尖儿，“他讲起话来和族里的长老一个样儿，真难为你还听得下去。等你以后能化人形了躲他还来不及呢！” 华衣男子充耳不闻，只抬手顺了顺小狐狸背上的毛发，而后轻轻捂住两只小耳朵，抬眼看向方才说话的少年，冷声道；“你最近未免也太闲散，又疏于练功了？” “呃……”少年浑身打了个激灵，眼神不自觉的四下乱飘，支支吾吾，“我这不是在认真听大哥的教诲嘛……” “要你认真听，怕是比登天都难。”男子冷哼一声，垂首看看怀里的小狐狸，见怀里的小家伙正眯着眼打瞌睡，不由得心里柔软一片，抬起头又瞅见自家弟弟的窝囊样，不由得怒道，“还呆在这做什么？还不回去练功？” “诶，我这就去，这就去。”如同大赦般点点头，少年咧嘴笑笑，嘴里应承完后便转身一刻也不敢停的跑远了。 “也不知道他今后能成什么大器。”男子摸摸小狐狸的耳朵，柔声道，“你可莫像你三哥那般，一天到晚净知道四处闯祸，让我天天……” 还没等他说完，小狐狸站起来抖抖身子就跳出了他的怀抱。蹲在地上抬眼瞅他，两只大眼睛里亮晶晶似是溢满了水光，奶声奶气的说：“三哥说的对，大哥说起话来就是同族里长老没什么两样。”说完就蹦蹦跳跳的跑开了。 “这两个家伙。”男子脸上的错愕的表情转为哭笑不得，只摇摇头拿起手中的书卷。 徐徐春风吹来，他含笑道，“也罢，只管让他们闹去吧。” “三哥三哥，我什么时候才能化人形呀？”小狐狸追上少年，跳上他的肩头。 “你才几百岁而已，早着呢。”少年撇撇嘴，“咱们青丘的狐狸，差不多都得一千岁上下才能化形呢。” “那还得很久呢。”小狐狸有点失落的垂下头。 “嘿，你怎么突然急着化形了？”“我也不知道，就是突然有这个想法了。” “莫不是大哥把你念叨魔怔了？”少年嘿嘿笑着，“他总是爱逮着人就唠叨，小柒你以后可机灵点。” “其实我倒对大哥刚才讲的感兴趣。”小狐狸蹭蹭少年的脸颊，道，“神仙也是可以做人的吗？” “嗨，你连这都不知道？这神仙啊，也有凡人得道飞升来的，前世就是凡人，不过之后啊就前尘往事忘了个一干二净，做人时候的事儿都想不起来了。啊，也有神仙为了历练得下凡当几世凡人的，时候到了也就归位，记忆也一点都留不下，有什么用呢。”少年夸夸其谈，“所以啊，还是咱们当神仙的好，活个千万年不成问题，干嘛非得成了凡人活个区区几十年，到了还是一场空呢？” “你说了这么多我还是不懂。”小狐狸抖抖耳朵。 “就你这么笨还想化形？你慢慢等吧。” 题外话 新手初来乍到，并无写作经验，各位看了一乐便是。 01.初识 01. 白柒记得三哥白黎说过，凡人寿数不过区区几十载。 可是她却记不起这是他的第几世，也许是第三，也许第四。她也从第一世遇见他的那只小狐狸模样幻化出她心心念念的人形。 她曾经追着大哥白华问，化成人形后的她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白华答不上来，却仍旧动作轻柔地把她抱在怀里，告诉她，这个世间就属青丘山上九尾狐的容貌数一等，等她化形，定是最好看的那个。 听了这句话，白柒眼里亮晶晶的，她一抬头正好撞进白华温柔似水的目光里，不由得凑上去蹭蹭他的脸颊，满心欢喜等自己化形的那一天。 白柒依旧记得第一世的他的模样，初见时他还是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小和尚，端着钵盂冲着她咧嘴一笑。 他是这么说的，“好漂亮的小狐狸呀。” 那双眼睛里，竟是她从未见过的澄澈。 后来她便时常溜入那小小的寺庙，躲在红漆柱子后看他跟在师兄弟身后念经敲木鱼，也看他因为三不五时的打瞌睡让主持好一顿罚。 “好有趣的小和尚呀。”她想。 许是家中待得实在烦闷，也是为了躲开白华的唠叨，白柒三天两头就来找小和尚，却也不敢让旁人看见，只远远瞅瞅他。 “是你呀。”小和尚这几日被盯得背后发毛，回头就瞅见了躲在竹筐后的白柒。他忙跑来，蹲在她眼前，乐道，“小狐狸，你怎么在这？” 白柒缩缩身子，正下意识的想接话，却反应过来后硬生生咽了回去。只歪歪脑袋瞅着他。 “你倒是不怕我。”小和尚伸出手摸摸她的头，小手软软的，蹭得她很舒服。 【我怎么会怕你呢，小和尚。】她晃晃毛茸茸的尾巴。 “对了，你是怎么进来的？”小和尚摸够了便收回手，瞅瞅周围无人，转过头来对她轻语，“真够机灵的，没让大师兄发现你，不然他肯定要赶你出去。” 【区区一个凡人，怎么发现得了我。】白柒想。 “差点忘了，刚摘的萝卜，你吃吗？”小和尚从框里摸出一根胡萝卜，放在她面前，带点期许的眼神看着她。 白柒抬起爪子碰碰还带泥的萝卜，一脸嫌弃地又推回去。 后来，她依旧趁着清晨躲在柱子后听小和尚念经。然后跟着他在后院里忙得晕头转向，当然这些事情只是小和尚在做，她只静静的看，却也不嫌枯燥。 偶尔也听听小和尚埋怨大和尚的懒惰，总仗着年纪大让自己跑东跑西。“我这小胳膊腿啊，都要断了。”小和尚对她说。 白柒也只冲他眨眨眼，盘算着什么时候去找那大和尚好好捉弄他一番。 得知小和尚的法号是很久之后的事，在那之前白柒没有听他人唤过小和尚的法号，只是同她一样叫他“小和尚”。 当时小和尚已经算不得小和尚了，他大概有十六七岁的样子，出落得十分俊朗。 如果不是光头就好了。她摇摇尾巴想着。 小和尚法号叫皈尘，听起来倒是不错。 算起来白柒已经陪伴了皈尘十个年头，在凡人的寿数里已经不算短了。可她却觉得相遇不过昨日，怎么一晃眼这小和尚就长成了大和尚，自己再也不能叫他小和尚了呢。 皈尘倒也不像儿时那般，举手投足间都多了几分稳重，只是他还是在念经时打瞌睡被一顿数落。甚至还在谈论佛法时冒出点稀奇古怪的想法，气得主持罚他砍了三天柴。 他会在受罚回房后对着躲在他被褥里的白柒说，“我今天又惹主持生气了，他又罚我砍柴，你看我手是不是肿了。” 白柒会冲他歪歪脑袋，看着他哀怨的眼神总是憋不住想笑，却不得不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平心而论她也挺累的。 02.说破 皈尘倒是个心大的人，从未疑惑过她从哪来，为何总是三天两头出现在他眼前粘着他。甚至也不曾怀疑过一只狐狸怎能活十几年还不老不死。白柒总是想，他是真的心大太傻还是大智若愚，看破却不说破，就像自己老装作听不懂他说话一样。 “哎小狐狸，你说这世上真有神仙和妖怪吗？”皈依今天出去化缘时偶然听见镇上的说书人夸夸其谈，净是怪力乱神之事。他听得入迷，直到说书人一拍醒木，才让他从那似梦非梦的情景里回过神来。回来时见到白柒更是兴奋不已，趁着师兄弟们都睡下了，他把白柒揣在怀里，跑到长廊里仰头看星星，顺带回味回味白天听到的故事。 白柒眨眨眼，终究还是沉不住气了，她默默陪着皈尘十年，若是一直这样安分守己，那说不准还有好多个十年。可是她并非只想当一只活泼好动的小狐狸在他身边讨他欢心。 “怎么没有，你眼前不就是。” 女子灵动的声音突然在皈尘耳边响起，吓得他差点从栏杆上翻下去。他惊魂未定地起身，四处打探却只见小狐狸端坐在他眼前，摇着毛茸茸的尾巴看他。 “你，你……”皈尘不可思议的看着白柒。 白柒见他的反应就知自己想得没错，他怕是要赶自己走了，于是只睁大了眼睛看他，眼角似是要渗出泪般亮晶晶的。 “小狐狸，刚才是你在说话吗？”皈尘却突然凑近，和她四目相对，抬手揉揉她脑袋上软软的毛，轻声道，“如果是的话，你怎么不说了呢？” “……我怕你当我是妖怪，会赶我走……”白柒扭头不敢看他。 “还真是你在说话。”他反倒笑起来，伸长手臂把她搂在怀里，悄声在她耳边说道，“我早就在想，一般的狐狸哪里像你这样，不仅不怕人，还能听得懂我说话似的。陪我这么久样子也没变，果然是这样。” “是……是什么样？”白柒的小爪子抵在他胸口前，整只狐都僵直了不敢动。 “你不是一般的狐狸呀。”皈尘的指尖抵上她的鼻头。 “还用你说，”白柒一爪子拍掉他的手，转而也学他的样子把爪子按在他的脸颊上，带点得意说，“我可是神仙。” “那你是哪里的神仙？”皈尘也不顾脸上印了个梅花印儿，仍兴致冲冲的问她。 “你知道青丘山吗？” 自从那晚长廊下赏月观星顺带说清了自己的来历，皈尘对白柒就更上心了，尤其是知道她也有名字的时候，硬是也叫她“小柒”，顺便还捏捏她毛茸茸的耳朵。 “小柒，难道你们九尾狐一辈子都是狐狸的样子吗？”皈尘仰面躺在床铺上，盯着天花板发呆，他伸手戳戳睡得正香的小柒，没头没脑地问了这么一句。 “当然不是，若一辈子都是这样，那与普通狐狸又有什么区别。”白柒甩甩尾巴。 “那怎么不见你变人呢？”皈依问她。 “呃……”白柒突然被戳了痛脚，支吾一阵只好照实回答道，“我还没满一千岁，不能化人形的。” “一千岁，”皈尘喃喃道，“真漫长啊。” 白柒静静看着他，也不知说什么安慰他才好。她也想变成人形，却也知道这是急不得的事情，自己有时间慢慢等待，可说不定就算皈依寿数尽了，自己仍旧还是狐狸模样。 “呐，你能知道你变成人的模样吗？” “我没办法知道，除非到了化形的那天。”白柒跳上他的胸膛，缩成小小一团，一人一狐贴得及其近，她能听到皈尘坚实有力的心跳声，震的她耳朵发麻。 “真可惜，我还想看看你化成人形的样子呢。”他有点可惜的说。“听说书的讲，九尾狐一族可是世上最好看的仙了。” “说书的还说什么了？”她接着问。 “他还说……” 白柒竖起耳朵仔细听。 “他还说……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白柒抬起爪子狠狠拍上他的脸颊。 03.赴宴 上 这日白柒又窝在房里睡到日上三竿，白黎四处找不到她，干脆推门而进把她从床上拎起来。 “你干嘛你干嘛？”白柒睡眼惺忪的在半空扑腾，“快放我下来我要睡觉。” “还睡什么睡，你最近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本事都快赶上二哥了。让我一顿好找。”白黎把她拎到眼前，上下打量她几眼。 “我只是出去玩了而已，”白柒说，“而且我可没惹事，你总追在我屁股后边干什么。” “什么‘你你你’的，本事大了连三哥都不叫了？”白黎恶狠狠地说。 “好啦，我的好三哥，你究竟找我干什么？”自己还是狐形根本打不过这个修行千年的家伙，白柒只能选择妥协。 “你不是心心念念着上九重天去看看吗？”白黎把她抱回怀里，给她顺顺毛，“昨日西王母才派青鸾送来请柬，蟠桃大会，你去是不去？” 白柒刚听了个大概，就嚷嚷着：“这怎么能错过！当然是得去的了！”转而又抖抖耳朵，沮丧道：“可我还没化人形呢，去了多丢脸呀。” “我怎么不知道你是这么爱面子的人？”白黎笑道，“没化人形又如何，你仍是我们九尾族的小帝姬，到时候乖乖跟着大哥和我，谁敢笑你。” “我明明是更害怕三哥你关键时刻出差错。”白柒嘟囔道。 白黎闻言，眯起眼睛笑了笑，抬手就给白柒头上一个爆栗。 白柒因心心念念着上九重天走一遭，倒是把皈尘那边忘了个干净，一连几日都老老实实待在房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差边拔尾巴上的毛边数日子了。 白华来找她，见她难得安静的样子，不由得笑道：“你总有点姑娘家的样子了，多亏西王母摆宴，不然你又不知去哪里野了。”说着坐到床边，白柒自然而然跳上他的膝头，埋进他广袖玄裳里，感觉到白华宽厚温暖的手掌轻抚自己的后背，她不由得打了个滚，满意地哼了几声。 “明日就是蟠桃宴了，你可跟紧了我，莫四处乱跑。”白华教她，“若是被哪个殿里的仙人当灵宠捉了去，我可找不到你。” “大哥你又逗我，”她道，“九重天上哪个仙人不知青丘九尾狐，怎么会捉了我去？” “我说什么便是什么，带白黎去就不让我省心，何况还加个你。” 第二日便是白柒心心念念的蟠桃宴，虽然她也想好好打扮一番，可狐形的她终究是折腾不出什么花样来，便不了了之了。 而白华和白黎两人便不同了。 白华一身玄色对襟长衫，外罩广袖长袍，自双肩而下蜿蜒绣银丝花纹，腰间斜斜揽了一条腰带，下坠白玉祥云佩；一头墨色长发以玉冠束起，剑眉星目，更显几分冷峻英气之姿。 白柒蹦蹦跳跳到他脚边，却不敢和平时一样直接跳进他怀里，只围他转了几圈，啧啧道：“大哥你这身打扮上九重天肯定能迷倒不少女神仙。” “难道就大哥好看，”白黎从身后将她拎起来，笑道，“三哥可就是陪衬了？” “三哥你也好看你也好看。”白柒挣扎着。 她说的也不假，九尾狐一族本就天生的好皮囊，再用心装扮下，定是吸引人眼球的。 白黎笑呵呵的把她放下，这才让她有空仔细瞅了瞅白黎今日的衣着：身着一袭雪白直襟长袍，袖口处镶绣金线祥云纹络，腰束月白祥云纹的宽腰带，斜插一只碧色玉萧；墨色长发随意扎起，额前垂下几缕碎发，一双桃花眼正含笑看她，薄唇轻勾。 白柒脸上顿时飘过两朵红云。 “你们又闹些什么，还不快随我赴宴去。”白华开口道，说着便弯下身抱起还发愣的白柒，身形一闪便腾云而去。 “怎么不等我。”白黎笑笑，也一跃跟上。 04.赴宴 中 因被再三叮嘱不允许乱跑，白柒只能老实待在白华的广袖里，耳朵抖抖听见外面络绎不绝的高谈阔论声，硬是憋住了不敢往外冒头，生怕搞出点什么乱子来惹白华生气。 “白华殿下，多日不见。”闻声回头，白华就瞅见正朝自己躬身作揖的蛟龙道容。 “多日不见。”白华也回他一礼，似是不想多耽搁，“白华还未参见西王母，恕不奉陪。” 还没等迈开步子，就听道容开口道，“西王母摆宴，众仙哪有不来的道理，只是……”他拉长语气，颇有几分揶揄的意思，“在下怎未见白耀殿下？莫不是还留恋凡间不肯回青丘吧。也真不知是被什么迷住了。” 听到这里，白柒心里“咯噔”一下，白华是出了名的严厉，也是出了名的护短，若是别人有辱九尾狐一族，白华断是不依的。 果不其然，白华闻言也只是冷哼一声，道：“在下还不知道道容殿下有空管别人的家务事，不知令尊此番云游是否回来了？不会又给殿下带回来几个半蛟半人的姊妹吧。” “你……”道容的表情瞬间僵硬起来，他咬牙道，“白华殿下这般抹黑家父怕是不妥吧。” “还不是托令堂的福气，三天两头来青丘寻令尊的踪影，还屡次闹到天帝那去。白华想装作不知道，怕是也困难。” “你有种！”道容只知白黎牙尖嘴利，却不知看似温和的白华也不好惹，只得作罢，气哼哼一挥衣袖，头也不回地走了。 “该，让你嘴欠！”白柒乐呵呵地躺在白华袖子里。 这天蚕丝的面料实在舒服，她小小地打了个滚，实在是比皈尘的粗布衣裳好了不知多少倍。 才滚了一半，她猛然睁大眼睛：完了！她把皈尘忘了。 天上一日地下一年，也不知自己究竟是离开了他多久，那死心眼的皈尘是不是还一如往日的在寺庙后门等她。 这该如何是好。她急得在白华袖子里直挠。吓白华一跳，忙问她怎么了。 “大哥，我，我想回青丘了。”她半张脸埋在白华衣服里，闷声闷气的说。 “不是说好参加蟠桃宴，你怎反悔了？”白华不解。 “我，我忘记我还有事要办了。” “你能有什么重要的事，”白华匆匆打断她，“时辰到了，快进袖子里去，我这就带你进殿参拜西王母，你别惹什么麻烦。” 还没来得及解释，白华就将她往袖子里一揣，唤着远在一旁和七仙女攀谈的白黎，双双进殿向西王母道喜。 白柒无心看心心念念的蟠桃会盛况，只安静地缩在白华的广袖里，白华和其他仙人的攀谈声飘进耳朵，灌得她脑仁生疼。 不一会周遭的声音全散了，她正缩成一团想着皈尘，就听白黎说：“小柒今日是怎么了，在家时还好好的，现在反倒无精打采了。” “我也不知道，”白华回道，“刚才嚷嚷着要回去，怕是闷得慌。” “这还不好办，大哥你只管去对付那些老仙君，把小柒交给我便是。”白黎说着便伸手将白柒拎出来，见她耷拉着耳朵，笑道，“还这般样子做什么，大哥把你揣在袖子里你可是不开心了？我这就带你去好玩的地方。” 白柒抬起眼皮看他。 “你可别胡闹，出了事情怎么办？”白华呵斥他，伸手要将白柒抱回来。 “哎，”白黎抱着白柒后退几步，笑道，“刚才我还碰见东海龙王家的敖灵公主找大哥呢，大哥不打算去见见？” “胡闹。”白华瞪他。 “难道殿下就这么不想见小女吗？”敖灵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看来是小女自视过高了。”她身着月白色宫装，宽大裙裾挽迤三尺有余，外披白色银丝长袍；三千青丝以发带束起，垂一缕在胸前，斜插一只碧玉簪；薄施粉黛，却增颜色，巧笑盈盈，顾盼生辉。 “三公主哪里的话。”白华微微蹙眉，转身答。 白柒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女子，差点看呆了。 “嘿，我说你一个劲瞅什么呢？”白黎敲敲她的脑袋，“还不跟我走。” “你们可是又要乱跑？” “大哥我好生冤枉。”白黎瞅瞅三公主，道，“这不是看三公主找大哥有事，不能打扰，这才打算带小柒四处走走，定不会有什么事的。” “你……”“说的也是，小柒初上九重天，定是有好奇的地方，三殿下可带她去转转。”还没等白华开口，敖灵就答了句。 “好嘞那我这就带小柒走了！”白黎拎着白柒冲两人晃晃，“小柒快给大哥大嫂道别。” “大哥大嫂再见……”白柒配合地举起爪子挥了挥。 徒留白华铁青着脸站在原地，身旁还有脸羞得通红的敖灵。 05.赴宴 下 05. 白黎并未像白华一样将白柒装进袖子里，而是将她抱在怀里，走在无人经过的林荫小径，边给她顺毛边问：“你究竟是怎么了？” “我都说了我想回去。”白柒趴在他怀里无精打采的说。 “回去有什么意思，我这就带你去个好地方。” 白黎抱着她走了好几条曲曲折折的小路，越走越觉四周郁郁葱葱，又拐了几个弯才停下，白黎低头冲她说：“好了到了。” 她抬头一看，面前正是白黎说的好地方，用栅栏围起的偌大果园，她耸耸鼻子似是还能闻到飘香的甜味，正是蟠桃园。 白黎迈开腿就往园里走，嘴里还喊着：“看园子的小仙童可还在？我这可就进来了。” 话音刚落，就见桃园深处走出来个人影，不耐烦地喊了一句：“你怎么又来了？” 来人依凡间男子年纪来算，约莫只有十五六岁的模样，却生得极好看：细眉凤眸，左眼下方有一颗泪痣，鼻梁高挺，薄唇微张；身穿一件暗纹对襟藏青色短衫，长发以素色发带束起，腰间系着玄色腰带；袖子挽起至手肘上方一寸位置，露出藕段儿似的白净手臂；手里还拿着一把沾着泥土的铁锹。 “西王母召众仙开蟠桃会，大家都想着吃蟠桃却只有我想着来看看守桃园的小仙童。不领情也就罢了还嫌我烦，”白黎不答他的话只低头逗弄怀里的白柒，“我真是痛心呐。” “嫌你烦你不还是隔三差五照样来。”少年瞪他。低头看见他怀里的白柒时稍微一愣，丢掉了手里的小铁锹，脸颊上染上薄薄一层红晕，支吾道，“这，这是……” “嘿，我就知道你喜欢，特意带来给你看看。”白黎伸手抓起白柒的爪子，冲少年挥挥，“来打个招呼。” 然后白柒亮出爪子狠狠挠了他一下，从他怀里跳出来后傲娇地甩甩尾巴。居然把她当宠物带出来给人观赏。 “哎，小柒你怎么还挠人呢。”白黎捂住手背委屈地叫唤。“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妹妹。” “我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三哥。”白柒仰着头怒道，“你是抱我出来给人玩的吗？” “这，这是你妹妹？”少年总算是弄清了眼前的情况，带点惋惜的说，“我还以为是普通小狐狸呢。”如果是九尾狐仙的话，就不能让他抱在怀里顺毛了，想想就叹口气。不过还是蹲下身子，对上白柒水汪汪的大眼睛时粲然一笑，“我在桃园里呆久了，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说着伸出手掌，“我是桐生，看守桃园的仙童。” “白柒。”她把爪子搭在桐生的指尖，“你就随我三哥叫我小柒吧。” “小柒你好。”桐生朝她勾唇一笑。 “我说你们俩。”白黎坐在石凳上，修长白净的手指点点石桌，又指指眼前正腻歪着的俩人，道，“多亏我你们才能认识好吗？倒把我忘得一干二净。” “你要庆幸今日带了小柒来。”桐生端来一壶清茶，抬手给白黎倒满，瞥了他一眼，“不然我早就将你赶出去了。” “还有茶，待遇比起以前倒好了不止一个层次。”白黎端起茶轻啄一口。 而桐生并不接他的话，只是取来一筐又大又红的鲜桃放在白柒面前，道：“小柒来尝尝我种的桃子味道如何。” “这，这可以随便吃的吗？”白柒惊得不敢抬爪去碰。 “当然了，这不过是我从凡间带来的普通桃树结的果。”桐生笑嘻嘻道，“若不是有资历的神仙谁敢吃蟠桃，不过那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除外，将蟠桃吃了个干净不说，还闹得西王母的蟠桃会都开不下去。” “这我倒是听说过的。”白柒伸出爪够了只桃子，咬了一口，桃子的清甜滋味在口中炸开，她一连咬了好几口，嘴边沾满了汁水。 “看样子味道不错，我也尝尝。”白黎看得有几分羡慕，也要伸手去拿。 “这些都是小柒的，你抢什么？”桐生忙伸手将筐子移开，又对白柒说，“若是喜欢，就等回去的时候多带点。” 白黎一只手撑在桌上，另一只手抵着腮，酸酸的说：“好歹也相识一场，连只桃子都不给我。”说着又扯扯桐生的衣袖，期期艾艾地看着他。 “你怎么这么烦人！”也许是被白黎的一双桃花眼看得慌了神，桐生红着脸转过身，从框里摸出一只桃子扔给白黎，“给你给你。” “还是桐生好。”白黎笑呵呵地接过桃子咬了一口，尾音还带点上扬。 06.桃子 06. 约莫在桐生那呆了大半个时辰，白柒从最开始的好奇又变成了忧心忡忡，她趴在石凳上看着白黎和桐生两人一个死皮赖脸的骚扰一个满脸通红的闪躲，不禁甩甩尾巴，想起了说不定还在等她的皈尘。 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去见他，白柒打了个哈欠，无精打采地想到，不会等白黎想起来带她回去时凡间已经过了一年半载吧。万一皈尘到时生气不理她了该怎么办？她抬眼瞅瞅桌上框里的桃子想，不如给他带一筐桐生种的桃子吧。 等白黎想起来该带白柒回去时，白柒早已经趴在石凳上打了好几个盹了。桐生拍拍白黎的肩膀让他别出声，又从屋里拿出一件外衫轻手轻脚给白柒披上，然后对白黎轻声说：“桃子还带吗？” “当然带了，你没见小柒多爱吃。”白黎伸手揉揉桐生的头发。 “别摸我头。”桐生向后躲躲，但仍是依着白黎的手在自己头上乱摸，嘴上抱怨着，“你老这样我怎么长得高。” “当然长得高，我可是给你法力加持呢。”白黎对着比自己矮了大半个头的桐生说的一本正经。 “胡说八道！”桐生低头骂他。 后来白柒是裹着桐生的外衫在白黎怀里醒来的，她眨眨眼，似梦非梦的问：“三哥，咱们这是回去了吗？” “嗯，马上就到青丘了。”白黎冲她眨眨眼，示意她看身旁正板着脸的白华。 “大哥。”白柒搞不清状况就一跃跳到白华身上，蹭蹭他的手背。“蟠桃会热闹吗？” “回回都热闹，”白华冷峻的表情有几分动容，伸出另一只手给她顺毛，说道，“等你化成人形时再来参加，就能坐在宴厅里吃蟠桃了。” “不管什么蟠桃，我今天可吃了最好的桃子。”白柒露出吃得圆滚滚的肚皮，逗得白华绷不住严肃笑出声来，又揉了揉她的耳朵才作罢。 等回了青丘，白柒还没来得及算算日子，就急忙往包裹里塞了几个桃子，准备偷溜出去找皈尘。 “刚回来往哪跑？”白黎堵在门口问她。 “我，我这是出去看看朋友。”白柒往后退了几步，有点心虚。 “哪个朋友？说来听听。” “三哥你又不认识，说了你也不知道。” “你不说怎么知道我知不知道。”白黎凑近她，看到她背上的包裹，疑惑道，“你还准备送点礼物？这装的是什么？” “桐生给的桃子。”白柒实话实说。 “你倒是胳膊肘往外拐，不说把桃子拿出来给家里人分分就算了，还打算拿出去送人？” 这家伙分明就是冲着桃子来的，白柒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三哥说得对，我这就挑最好的给大哥和三哥。”权衡之下，她只能忍痛割爱，打开包裹将里面最大的两只桃子挑出来。看着白黎诡计得逞后捧着桃子转身慢悠悠离开，她心想，鬼才信你把桃子送给大哥吃！ 见白黎走远了她才把包裹整理好，往背上一甩，虽说少了两只桃子分量轻了不少，但她还是觉得肉痛，白黎就是趁着自己还不能化形才一直欺压自己，这笔账她算是记上了。 07.认错 07. 当白柒背着包裹蹦蹦跳跳到了寺庙后门，却发现平常一直半掩着的门关得死死的。她左看右看硬是找不到地方钻进去，只好绕到了一处较矮的围墙下，四爪并用吭哧吭哧地爬了上去，也难为她还背着一包桃子，指甲在墙缝里扣着已经渗出血来；不过她硬是咬着牙翻身爬了上去，不顾浑身土和灰，也不理爪子上的血迹，一溜烟就往皈尘卧房里跑去。 要说她为什么不用个术法翻过墙头，那只能说她还没化人形，就算天大的本事在身，也是使不出来的。 “皈尘，皈尘。”她跳进开着的窗户，轻声叫他。 没人回应，整个屋子都是静悄悄的。 白柒抖抖浑身的土灰，转头把背上的包裹解开，看看里面的桃子，幸好都还没压坏。她有点得意自己的翻墙技术了。重新把桃子包上，白柒无聊地在屋里打转。看看皈尘屋子里简单的摆设，真是家徒四壁。她撇撇嘴。 等了许久也不见皈尘回来，她却乏了，打算眯一会再起来等他。瞅瞅自己浑身雪白的狐狸毛都成灰色了，她也不好意思上皈尘床上折腾，毕竟他洗衣物的时候还得算上师兄们的份，也是辛苦呐。 想了想她还是跳上了板凳，团城一团合上眼睛。 白柒睡得很浅，因为没有足够大的地方任她四处乱滚。她是被“吱”一声推门声惊醒的，急忙睁开眼，就看到站在自己身前的皈尘。 从他俊朗的脸上看不出欣喜，只看到他微微蹙起的眉和抿起来的唇，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装着她的影子，却没有像以前一样走上前来把她抱在怀里。 “你回来啦。”山不就我我便就山，白柒自知自己有错便主动上前开口讨好。 谁知皈尘压根不理她，径直坐在板凳上翻起佛经来，这样冷冰冰的对待白柒过去十年从未受过，不由得急起来，在他脚下打转转：“哎，你怎么不跟我说话啊。是我啊我是小柒啊，我回来看你了呀。” 皈尘仍是充耳不闻，脸上也没有半分动容，他仍旧用修长白净的手指捻过印满了“阿弥陀佛”的纸张，急得白柒直跳脚。 “我知道你生我气不想理我，可是我也没有办法呀，我大哥和三哥带我上天去参加蟠桃会去了。我没化成人形也用不了术法，自己一个人根本回不来，只能等他们带我回来。我一回来就来找你了一刻钟都没耽误。”她解释。 “什么蟠桃会，需要你去一个多月都不回来。”皈尘总是答了她一句。 白柒听他回答便喜出望外，既然还愿意同她讲话，那就说明还有机会。她连忙答道：“九重天上一天便是凡间一年，我去那不过待了一个时辰，若是化成人形了就得进宴厅拜见西王母听她唠叨，一时半会的才回不来呢。” “真的？”皈尘合上佛经，居高临下地用眼睛瞪她。 “当然是真的了，我还给你带了桃子呢。”她使劲点点头，用嘴把包裹扯过来，打开之后露出里面又大又好的鲜桃，有点献殷勤的意思。 “这桃子寺庙里也有，你背来背去的不嫌沉吗？”皈尘终是憋不住了，不顾她还浑身脏兮兮的就把她放在怀里抱着，还一如既往地给她顺顺毛。 终于享受到以前待遇的白柒舒服地眯眼，嘴上还不忘加一句：“我还以为你会当我带给你的是蟠桃呢，本来还想笑你的。” “你可是真当我傻了？”皈尘答，“再怎么说我也知道西王母的蟠桃可不是凡人能吃得上的，你就是敢带我也不敢吃，怕遭天谴。” “看来是我小看你了。” “当然了。”皈尘笑着捏捏她肉乎乎的爪子。 “嘶。”她吃痛地叫了一声。 “怎么了？弄疼你了？”见她忽的叫出声，还浑身颤了一下，皈尘不由得狠狠皱起眉，连忙小心翼翼地托起她的爪子，用大拇指揩揩，还轻轻吹了吹。 “不是。”忽然受到更高级的待遇让白柒心里飘乎乎的，但怕他看到爪子缝里的血迹不得不把爪子抽出来，她以前怎么就没想到这么好的办法求好待遇呢？ “你流血了？”还没等把爪子抽回来，就被皈尘的拇指按住，这回力道又大了几分疼得她呲牙咧嘴，但这回就没有人给吹吹了，皈尘拧着眉问她：“怎么搞的？给我实话实说。” “还不是怪你！”白柒这回就委屈了，硬是抽回爪子拍到皈尘脸上，忍着疼说，“以前我来时后门都是半掩着的，今天来了却关得死死的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我不翻墙根本就进不来。都是你！” 皈尘眸子暗了几分，也不说话，只是把她的爪子轻轻移下来，低头用指尖轻轻揉着。 半晌，他才憋出一句话来： “你一连那么多天都不来，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白柒听到这话后才后知后觉的发现皈尘的声音真好听，低沉又有磁性，传到她耳朵里简直跟有什么在挠一样酥麻酥麻又痒痒的，她赶紧抖抖耳朵，故作镇定地说：“咳，不论怎么样，我都是会来的，以后记得别关后门了。” “好。”皈尘抬头看她，琥珀色的眸子似是要把她装进去一般溢满柔情。 白柒庆幸自己的狐形看不出来脸红，忙把头低下去继续团成一团。 皈尘轻笑，手有一搭没一搭地在她的背上顺毛。 他的胸腔忽涨了一团气，卡在喉咙那火辣辣地疼。他硬生生咽了回去，动作尽量小得喘了几口气，免得惊动正在自己怀里的白柒。 既然小狐狸都回来了，那么有些事情，还是不说给她听了吧。 08.桃树 自从那日和皈尘说清缘由又死皮赖脸缠了一通，白柒又少不了三天两头往寺庙里跑，只是皈尘都像是有预知的本领一样，回回去都正巧遇见皈尘在后门等她，见她来了就俯下身子用手把她一拎，揣在怀里就往里面走。 倒是省了她担惊受怕四处躲藏，她把小脸埋进皈尘衣领里。 皈尘伸手捏捏她的耳朵，然后把手拿出来，她看不到他淡色的薄唇勾起的弧度。 不过今天皈尘倒没把她带到卧房内，而是在窗前停下步子，道，“看这是什么。” 白柒闻声便冒出脑袋，映入眼帘的就是一棵约莫三尺高的桃树苗，树干有杯口大小粗，蜿蜒着浅褐色的花纹；树冠上抽出几根细长的枝条，上面零零散散的冒出了嫩绿的新叶。 “这是谁种的？”她扭过头来问。 “其他人怎么会有这等闲情逸致，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他们能把菜园子管理好就不错了。”皈尘伸出手指点点她的鼻尖，“当然是我种的了。” “你怎么想到种桃树了，成天忙还不累吗？”白柒凑近他，问道。 “前几日随师兄上山砍柴，无意中发现的，便带回来栽下了。”皈尘笑笑，“过几年就能有桃子吃了，你定喜欢。” “再说你大老远从天上给我带桃子，把自己折腾成那个模样，我有些过意不去。”皈尘语气里带着些歉意。 “有什么过意不去的，你都等了我一个多月。过意不去的是我才对。”白柒缩缩脖子。 “既然觉得过意不去，那有空便过来替我浇水捉虫吧。”皈尘浅笑。 “我总觉得你这些年来越来越狡猾了，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和尚！”白柒冲他做了个鬼脸。 “我也没想到你是这么笨的神仙。”皈尘勾起唇，“凭你这小个子能做些什么，玩笑也听不明白。” 白柒被他说得脸上一红，可又不想失了面子，便反驳道：“小个子怎了，我可是快一千岁了！”说到这里不禁洋洋得意起来，“说起来，我可是看着你长大的呢。” 皈尘听了她的话先是一笑，而后眼中又蒙上一层晦涩，他静静地把白柒托起来，抱在怀里，还将脸埋进她的绒毛里蹭蹭。 一千岁，对于他这样的凡人来说，是多么漫长啊。 深夜，寺庙里漆黑一片，只剩皈尘的房里仍点着一盏油灯。 他起身关上窗，免得风吹得灯芯摇晃。 坐回位置上不久，就听得狂风吹打桃树苗的声音。他轻叹一声放下手中才翻阅了两页的经书，从床边的木柜里找了一件不知打了多少补丁的棉衣，又扯了条腰带，顶着风出门去。 忙活许久，皈尘才堪堪把树苗牢牢裹了起来，又偷偷摸摸去柴房找了几根粗木，斜插在地上将树苗围了起来。这样上上下下折腾一番，他才安心，回屋前还一步三回头去看那桃树。 不知它结出的桃子，小柒喜不喜欢。 白柒这几天才知道凡人家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意思，并非她自己情愿，只是大哥白华看她三不五时往外跑，总担心她的安全，毕竟她还没到化成人形的时间，若是遇上了道行高的山精猛兽定是危险的，于是就勒令她这几天不准出门。 不过白柒倒不担心皈尘像上次一样生她气，也不担心他再苦等自己，她趴在床上扭头用嘴边顺毛边想，大哥最多不过关她三四日，到时再去找皈尘也是一样的。 正美滋滋打着小算盘，就听得屋外嘹亮的一声喊：“小柒！快出来！爹爹回来了，刈过来让爹爹抱抱！” 白柒一听这声音，吓得直接从身上咬下来一撮毛，来不及叫疼也来不及喊出声就见门被猛地推开，来人直直向她冲过来把她扑了个正着，白柒用爪子抵着他的右脸，奋力挣扎，从嘴里挤出来的话都有点咬不准音：“这么多年你还是没变！别抱这么紧！臭老头！” “哎？小柒不想爹爹吗？” “想想想！但想也不是这么个想法，你就不能先放开我吗？”白柒咆哮。 鸡飞狗跳地折腾大半天，白柒才成功让她那老没正经的爹——现任九尾狐帝君白璟离她三尺远。 “小柒，听话，”白璟委屈地坐在一边，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家小女儿，“有话好好说，先把尾巴放下。” “你离我远点我就放下。”白柒咬着尾巴恶狠狠地从嘴缝里挤出几个字。 “好好好，那你轻点咬啊，咬破皮就不好看了。”白璟摆摆手。 见他终于正常了几分，白柒才放心下来，“呸”一声吐出被叼在嘴里的尾巴尖，抬起头审视自家比她还爱四处乱跑把所有事都交给大哥处理自己乐得逍遥自在的老爹。 平心而论白柒是极度爱看她老爹的脸的，用青丘山上其他女狐仙的话来说就是：光看白璟帝君的脸就可以干吃下三碗饭！话是不假的，白柒舔舔爪子，毕竟她老爹年轻时可被人誉为仙界十大美男之一。 此刻白璟正斜倚着床榻，本就松垮穿在身上的宽袍更是大敞开来，露出里面的月白色用金丝绣边的里衣。黑色长发并未束起，如水般倾泻下来；他伸手支在矮桌上，细长的凤眸正盯着眼前的白柒，高挺的鼻梁因侧光而投下淡淡阴影，薄唇微张。 白柒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对于这种在其他女狐仙肖想已久的画面，她丝毫不感兴趣，毕竟就算她再爱看美人，也不能对自己老爹花痴。她低头继续顺毛，舔过被扯下一撮毛的地方时顿了顿，抬起头一个白眼就扫向仍紧盯自己不放的白璟。 白璟被这个白眼扫得莫名有点心慌，他抬起手蹭蹭鼻子，终是把目光移开，问：“小柒你终于承认自己被爹爹的英俊迷住了啦？” “一把年纪了怎么还这么没正经的。” “小柒不要这么说嘛。”白璟笑嘻嘻地凑上来，俯下身子和白柒视线平行，还趁机伸手摸摸她被扯秃的地方，道，“爹爹这么做可是因为爱你哟。”见白柒没伸爪子挠自己，白璟便变本加厉整个人扑上去，将白柒抱在怀里使劲揉搓，“还是小柒摸起来手感最好，哪像你那三个哥哥，压根没有一点团子样，摸起来都硬得扎手。” 白柒被他在怀里揉搓压扁，心里的怒气又呼呼往外冒，心道这老家伙出去云游一点音讯都没有就算了，一回来就欺她还是狐形硬是将她抱着揉着玩，天冷了还把她当暖炉使，真没一点长辈样。她挥起爪子挣扎，数次拍上白璟的脸是都是软绵绵的肉垫，她没亮出指甲，若是把老爹这张如花似玉的脸刮花了，他指定能在家嚎上一天。 09.往事 09. 今晚的饭桌上有些不和谐的因素，白柒嚼着嘴里的米粒，心想。 打着云游的名号四处游山玩水并且信讯全无的老爹白璟突然回来，一直替他处理族里大小事务的大哥白华自是对他满腹怨言的；更何况白华是第一个被白璟抱在怀里揉搓的狐狸团子，当时的白璟下手完全是没轻没重，把还是小狐狸的白华折腾得够呛，父子俩的梁子早在万年前就结下了，如今的白华对他更是没好眼色。 白璟好歹也算有自知之明，知道白华浑身上下冒出的寒气是冲着他的，也就不敢随心所欲抱着白柒顺毛，而是老老实实坐在位置上吃饭。边吃还边想，如果现在他和白华干一架，到底谁能赢？ 白华见他没什么动静，也执起筷子。倒是一直静不下心的白黎开始骚动，他凑近白柒身边，对她耳语：“小柒，你觉不觉得气氛不大好？不如你说句话来缓解一下？” “……”白柒正要张口说他没眼色，找死也别拖上她时，就看见白黎嘴里被白华一筷子塞进一只鸡腿；她转头怯生生地看着今日一句话都没说的白华，和不知为何笑盈盈的老爹。 只见白华神色如常地端起酒杯啄了一口，冲她说：“少跟白黎一起捣乱，专心吃饭。” 白黎见状只好缩缩肩膀低下头啃鸡腿，期间还被白璟小声调戏了一句。 “你爹我都不敢惹你大哥，你还敢迎着他那臭脾气就上？”说着还冲他举举杯，“佩服。” 用过晚膳后，白柒摸着圆鼓鼓的肚皮，今晚被老爹和两个哥哥轮流塞了不少饭菜，撑得她辗转难眠。在床上打了好几个滚之后仍旧睡不着，于是她干脆睁开眼，打算去院中走走。 “小柒你也睡不着？”屋里早熄了灯，即便她在夜间也看得清周遭，仍是被这突如其来响起的一声吓得差点跌下床。身侧的黑影伸手将她兜在怀里，又马上伸手来顺她因惊吓而炸起的毛，白柒顿时就明白过来了，她伸出爪子在来人脸上一顿乱拍。 “老爹你大半夜不睡出来吓人干什么？！” 白璟任她一顿骂，也不说话来打趣。等她消了气才伸出指尖燃气一簇火光，一挥将桌上的灯盏点亮。白柒看他只穿着里衣披头散发的样子，眼眶周遭还带着一圈黑影，便知他的心病又犯了，她乖乖趴在白璟怀里，默不作声。 “爹爹又想起你娘了。” 半晌，白璟才低沉着开口。 白柒浑身一震，低垂眼眸听他的下文。 “明知她不过是羽化再入轮回，”白璟轻语，“可我总是放心不下，不知她何时才能归位。”他的手颤了颤，“所以我不愿呆在青丘，而是云游四海不想伤神；千年来也不曾关心你，你可怨爹爹？” 白柒摇摇头。 她直起身子蹭蹭白璟的侧脸，看他垂着凤眸沉默不语的样子，心里也是塌陷了一片般的苦涩。 既然如此，那这些天她的毛就任他随意顺吧。 在家中闲散了三日，在加上还时不时被白璟捉去顺毛，白柒就是想逃去看皈尘也没法子，只能耷拉着耳朵在白璟怀里任他折腾。 白华本来在一旁摆了棋盘自己对弈，看见白柒被折磨地无精打采的惨状也于心不忍，便开口道：“父王下手还是轻些，小柒身子骨弱，免得折腾坏了。” 白璟闻言，两手将白柒举到眼前，仔细打量一番。 “说的也是，小柒哪像你们一样皮糙肉厚？” 白华两指倏地用力，“咔”一声，黑色棋子被截成两半。 “爹爹您就不能放开我吗？”白柒被折磨了一天，实在不胜其烦，便开口，“您要真想给人顺毛就找三哥让他化成狐形任你玩，大不了我去把他给你骗来。” “哎？”白璟瞪大了眼睛看她，有点无辜的回答，“可是爹爹只想给小柒顺毛啊，小柒这么不情愿是嫌弃爹爹了吗？”说着说着就开始念叨，“爹爹活了这么大岁数只有你一个女儿，都说女儿是爹的贴心小棉袄，可到了爹爹这为什么就被嫌弃呢难道小柒不爱爹爹了吗……” 为了避免白璟再说下去反而惹得白华怒掀棋盘，白柒立马乖乖趴在白璟大腿上团成一团，视死如归道：“爹爹随意吧。” 修长白净的手指在白柒的耳骨上捏捏，白璟挑起眉，眼里闪烁一抹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