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云散》 第1章 楔子 金霞晚, 凤凰灵雪人间散。 神仙断, 九天离苑, 万年占算。 “如果掉下去,我这么小,你要是找不到我怎么办?” 天上红霞撒落,他站在云朵上,听着着梦里那个小小远远的声音,不是很愿意醒过来。虽然这个梦他已经做过千百遍。却仍是看不清、看不尽,“我会找到你的。”梦里的他这样说。 “要是,你忘了我呢?” “我还是会找到你。”他说着,不容置疑。 “如果,我自己都忘了自己呢?”那个小小声音说。“你看,我都不知道我算是什么。” “只要你能开心就好。”他这样说着,在梦里,他永远看不到那个声音的样子。其实他也同样看不到梦里的自己。风吹了起来,霞色舞动出奇异的金光,空气中有一阵花香拂过。 “我们,能下去就好了。”那个声音说。 梦里的自己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天际,叹了一口气。 这一声叹息,便是从梦里来到身上。 他起身,院子里有风吹进来。 走到窗畔,发现今年春天没有开花的那棵梨树一夜绽放了,花瓣随风旋转,有一瓣吹落在他的肩上。 “你,还好吗?” 1丁梨 2谈连山 1.丁梨 天气很热,跑着步的时候却因为惯性似乎并不觉得累,但刚才有只虫子突然进了眼睛,她终于还是停了下来。 丁梨没带手机,也没办法照到那只倒霉溺死在她眼里的小虫子有没有出来。 眼睛可能是人体最敏感的器官,一粒沙子都可以划伤它,这个重要的部位就像一个娇惯的小孩,遇到一点难过都要哭喊半天。不过她觉得应该是已经出去了,因为那只虫子要是乱扑腾或者在她眼睛里动,应该会流更多的眼泪。把头侧过去用袖子随便抹了抹,她觉得可以撤了。 性格决定了她一向过得比较糊涂,再加上她的生活方式比较特别,也无需对自己太多管束。所以到底跑了几圈这种事情,最好不用去想,省得麻烦。看看公园门口那个大钟,大概跑了40分钟左右吧。她想。如果进公园看表的时候没有看错,呃,如果表不是昨天看的……日复一日的生活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参照物,她经常会把记忆的格子乱放,尤其是她很久没出远门了。 走在马路上,觉得眼睛好一会儿了,身上的疲倦就突然袭来。 她是个耐力不错的人,但这种天气又闷又热,走在路上久了人也会喘。跑步的公园处在人口密集的地区,她为了避开人多的时段就在下午太阳还在凶的时候出来跑。尽管是个错误,却因为身体比较特殊的原因还是只能选这个糟糕的时段。 丁梨散开头发,用手把它们梳得高一些。发圈和发根早都被汗水弄湿了。她不是个容易出汗的人,来跑步也就是为了能出点儿汗,所以本来并没有觉得不妥。只不过今天的天气确实让她喘不上气来,有种可以突然坐下来的休息的冲动。 她不喜欢超越极限,都是用慢速的方式来跑,在这种酷热的天气里,温水煮青蛙式的难过果然还是会出来。开始觉得没有刚才跑步时的那种惬意感了。 这很奇怪:所有的宣传都在告诉人们出一身汗会让你多么多么的舒服,但她从来就不觉得出汗舒服。现在更越发想着刚才没停下就好了。如果跑到太阳败退的时候再停下。小风一吹,可能还好些。 虽然难受,却没停地走着,她没有那么在意自己,又或者说,她对这个看似羸弱的身体有莫明的自信。 只要,周围没有太多人。 走出一段林荫道就是十字路口,望向天空,她深吸了一口气。 今天的云彩跟平时的不一样。 天上有一大片白色的积云,这在空气质量不怎么样的地区并不是特别常见,理论上,它们应该是有点儿脏脏的,并不是云不干净,是为那一层浮在空中的尘嚣脏了视线。不过昨天晚上下了一场大雨。可能还是有点儿用处的。丁梨望着那些云彩,她喜欢这种线条、这种亮度,不过它们太多了,很快铺满了天,现在抬头只有一角的淡蓝色,这种构图她不是很乐意接受。她决定把它记下来,改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她还小的时候就喜欢望着天上的云朵发呆。那些比棉花糖还有质感的白色团子现在是她神往的唯一世界。 她喜欢江南夏日里,满天的云雾和细碎的雨滴;风沙大漠中,偶尔一见的那摸卷云;草原上方纯粹的蓝调下那些白得发亮的大朵;还有海平面上被朝阳染成桔色的艳丽云霞;飞机上看到的厚厚的棉絮堆子,或者几层几层的细碎散在空间中的那种快乐感觉。 丁梨知道她似乎错过了一个绿灯。但是没关系。她又不赶时间。 2.谈连山 车停在路口,他也不知道市政部门怎么想的,这么小个路口,前后左右就他一辆车,居然还安排个红绿灯。他受宠若惊的等着,四下望了望,gps坏了,林湾那个死鬼跟他说看到公园再右转。公园在哪儿?左边这小破林荫道就是公园了?拿起手机要打电话,结果居然就在这时没电的自动关机了,他叹了口气,老姐在旁边一定会叨叨他吧! “我说你吧,就是不听我的,我们学校的赠品又不要钱,一条充电线放你车里又不占地儿,这下好了,手机没电都没办法充!多不方便!” 贾宝玉说女人“出了嫁,不知怎么就变出许多的不好的毛病来”,但是其实从很早以前,还是在有懵懂的性别意识的时候女人们就开始烦了,跟嫁不嫁人完全没有关系。这是天性,无关歧视。只不过有人乐在其中,有人天生受不了。 谈连山把手机往副驾上一丢,侧头看着眼前斑马线,近而望着红绿灯。所有着急过路口的司机都这样,总要先盯着绿色的那边,觉得这样就能快它一秒出发。 他的眼睛从红绿灯向下,瞄到站在左边路口的女孩。她穿的是运动短衫短裤,腿还挺长挺细的,不过没胸,嗯……也不一定,从线条上看,她里面穿的是个运动背心。只不过她似乎有点儿傻。绿灯不过马路,却在大热天里站着望天呢! 因为她仰着头,脸看的不是很清楚,但她挺白的。要不然他也不会注意到她。那种白,跟她老姐遗传自老妈那种瓷娃娃似的白不一样。有一种清透的感觉。她下巴的弧度很好看,要不是大白天的,可以想象伯爵大人上去咬一口是什么样子。 连山很不喜欢特别瘦的女孩,好像她们的骨头能从皮肤里冲出来刺到别人一样。这样的刚好算是及格,虽也瘦的有那么点让人心疼,好歹从她脸上的弧度可以看的出来还算适度。 他在驾驶位上稍试着站了一下,想去看清那女孩的脸,他车的底盘还挺高的,却只能看到一点她的眼睛,他毕竟没有站在她旁边,无法看到她全部的眼神,但她眼里似乎泛出那种好友林湾看到钱时的星星点点。这天上有什么东西吗?连山看了一眼后视镜,放下窗子,一股热气冲进车里,他探出头来看。 她,肯定是有问题吧!缩回位置上的连山想。怪可惜的!这么灵的样子。 灵?他不知道哪儿来的念头,反正是这个感觉。虽然他因为自己的特殊原因最不喜欢用这个词形容什么事。 随即他笑了笑,上一次这样迫切的看一个女人还是上高中的时候。这么唐突一定是因为天太热了! 一抬头。呃?!他居然,错过了一个绿灯! 拜托,这种时候要是电视剧,不是都是演有人在后面按喇叭吗?! 他叹了口气,转头看着那个女孩,她就那样一动不动的看着天,这天上有什么吗?他看不到,她却看得到?想到这一层,他竟然觉得对方的这种行动是一种挑衅,毕竟看到不该看的东西是他的特权。想到这一层,他有些失笑,挑衅什么的,人家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看呀! 连山忽然想起小时候邻居家的小薇姐姐是个疯子,不过疯的不太严重。就是偶尔穿着薄薄的衣服站在风口里发呆而已。其实生活不是电影,没有哪个疯子圆圆润润温和漂亮的。他听家人说那姐姐没疯以前还算可爱,但自己记事起她就是那个样子,人疯了以后真的一点儿也不好看,精神不正常的人是不可能像小说里写的那样符合一般审美观的。即使小薇妈妈把她梳洗打扮,那双长期发愣用的突兀眼睛和直勾勾的眼神、脸部和身形因为精神问题造成的歪曲、僵硬的肢体动作,都随时传递着不正常的信息。 这个女孩大概是刚得病?他想。 呸!谈连山,你是不是傻呀!人家得没得病不关你的事!你又不是医生!看人一眼就说人家有病!你才有病呢! 他回过味来。那女孩正低下头,看着自己伸出的手。然后,她摸了一下脸,有一种不太甘心的感觉。她再度望着天,不像刚才那样高的角度,让他能继续看清她的容貌。 她,还真挺好看的。那种,很有灵气的好看。不是黄毛丫头的机灵,而是气质上的灵动。虽然她那怨老天的表情似乎只有14、5岁般大小,但显然她没有那么小,这样就衬得她有些傻呼呼的。如果她脸上有那种知性的狡黠,大概会更漂亮。嗯! 他正想着,女孩的脸上就出现了他期待之外的笑容,她似乎叹了口气,云淡风清的笑了一下,并不聪明,却潇洒莫明,那一霎间,他的心似乎停掉了一样,发起呆来。 挡风玻璃上开始落下大雨滴,让他回过神来,打开雨刷器。 不意外的,发现自己又错过了一次绿灯。 那女孩跑了起来。穿过他面前的人行道。连山的眼睛从左向右跟着她,直到她消失在下一个路口,这个时候后面终于有人按喇叭了! 他只好开动车子,下意识的往左转,然后他便看到了一直在找的那个公园,只要循着路右转,他就可以看到一条商业街,应该是他跟林湾约的地方。他现在都已经能看见略热闹的景象了。此时,他开始后悔刚才在发呆的路口为什么没有右转。 “谈连山,你是不是傻?!”他给后视镜里的自己一个怒视。然后他发现这个路口不能掉头,但很幸运的,那个公园没有想的那么大。他选择了左转,兜了个圈子,回到刚才的路口右转。却只看到一条老街,两排旧楼。他在附近兜了几个圈子,也没有找到人。 3.陶泽 4.丁望天 3.陶泽 陶泽在楼道里避雨,他来的比较突然,没想到这么热的天气丁梨会出门。 就算半隐闹市间,她出门倒也不会不带手机,大概是去跑步了。 认识她10年,陶泽有这个自信。 他们两没约时间,所以看着雨下起来他倒是小松了一口气,丁梨是个什么事都会成风魔的人,要是没有发生变数,跑到太阳下山也是可能。但凡学艺术并且最后有点儿成就的,都会因为缺少别人的管束而形成所谓的艺术家脾气。要是能克制好才会成为当代名家。毕竟这个世界就是要跟人打交道,不会推销自己和玩点儿权术,在所有行业的高级层面上全是死路一条。 丁梨这一点其实倒不是做不到,收敛也可以的,但她本身就是追求极致的人,脾气也不是养出来的,而是生来就有,她很少会为难别人,同时也很少真的妥协什么事。平时倒是不明显,她的内心特别想表现的跟普通人一样,可惜就是做不到。 陶泽正烦躁要不要点根烟来抽。就听见一阵跑步的声音。她回来了。他不会听错。 他走到门洞边上,看见丁梨在雨中出现,满身是水。 但凡下雨丁梨都不会躲。这种性格让她生过病,她也还是没改。 她捋了一下自己的头发,看见阴暗楼道里的陶泽,“你来了!吓我一跳!” 她的样子不像是被吓到了,不过她任何时候都是这样的,什么事情只要说出来,似乎这种情绪就马上过去了。 “你就不能找个地方躲一会儿吗?”他说,她的身体根本就谈不上健康,尽管她自己努力让别人不这么想。 “谁知道下这么急!”她无所谓的掏出钥匙打开门。 陶泽也不好多说,她晓得跑回来就很不错了。 门打开是丁梨的客厅兼画室,满屋子的墙上,除了家俱门窗,所有的墙面上画框挨着画框,都是她画的云彩。 “你坐。我去洗个澡。”她没跟他客气。陶泽是她的经纪人,这几年来跟她见面最多的人。 他看着她进屋,转身坐在她客厅的沙发上。丁梨出身书香,家教很好,从来不会在不该放东西的地方搁杂物。这一点跟很多自认不羁的艺术家不同。他认识一个不太有名的插画家连衣服都不会洗,家里的床上会放没吃完的饭盒。很多人以为生活不能自理跟艺术成就正比。其实不能好好管理自己基本生活的人往往一事无成。 不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问题。 丁梨的问题是,她可以卖画,但是她不卖云彩,所有的。 即使她把大把的时间和精力用来画云彩,即使她愿意完全按照老板们的要求做画,甚至不属名。 她是天才,加上童子功的画功,用色、构图都无懈可击,想画什么都比别人容易和快。但精准和美之间的微妙差别只有专业的人能看得出来。 如果只是画得和照片一样,要画何用? 丁梨把她的美全部关在这间屋子里,关在她心里。她不在乎别人承不承认自己,她从来就不在意外面的世界,她的世界比别人精彩多了。 陶泽喜欢坐在这儿。让他坐一辈子都成。 是的。他喜欢丁梨。一往而深。 有些人让人神往,因为那些人灵魂的某一部分并不属于这个世界。因你抓不住,才美。 4.丁望天 在美院时,丁梨人送外号丁望天,美校的同学最爱开玩笑的梗,就是这棵呆梨一定是他们那一届最后得上颈椎病的人。盛传她的写生作业分为两种:一种是勉强当作业的草稿纸,构图简单几笔,重点意思一下而已;另一种是不确定在哪儿画的精品,而那些精品画里几乎只有云。 他比她大四岁,他四年级的时候丁梨高中休学提前考入美院一年级。那时候他才气没褪,在学校也是赫赫有名。他们在一次联合画展上认识的。陶泽记得她那天穿了一件白t恤,只在衣角上画着一只变形的美院校徽。他想她大概是被整了,穿的是备展时的衣服。 那活动挺大,会有很多收藏家出现。学生如果耍艺术家脾气是不会有人热脸贴冷屁股的,所以大家虽然平时表现的清高,那天穿的却都是正装。走过去一聊,她说筹展前的动员会自己发呆睡着了,没听到而已,她无所谓的说反正开展人就太多了,她也得走。 那时陶泽并不知道她在人多的地方会晕倒。只知道丁梨的呆是出了名的。 他看着这个小师妹,竟不觉得她像人家说的那么傻,便问她为什么开会的时候要发呆。 “那天的云很美。”她笑了笑,淡泊坦然。 陶泽眨了眨眼。那是一个女孩子说到喜欢的人才会有的眼神,她说起心爱之物,竟然眼睛里放着光。很久以后,他才明白自己早在这个时候就爱上了她。 “那天的?”他问,云彩对他来说不过是随手一勾的事情。 “每一朵云彩都是不一样的。” 这话本身的逻辑没有问题。如果你不能深切体会,就像是跟不养狗的人说每只金毛都是不一样的。道理人都会懂。重要的是领悟。她是在领悟之后说的这样的话。那时候的他却不是很明白。 “每一朵啊!”他附和了一句,从很早以前,他的这种社交品格便注定了自己没办法成为一个达人。他回想当年在学校之所以成名。外貌比重可能还要大一些。“你叫丁梨?”他当时看着她的画问,角上有一朵梨花,这是她的签名。他们当时没有经过正式的介绍,那个叫闹闹的学妹只是随口说了一下带过:“这位是我们班的丁望天。这位就不用介绍了吧!咱们美院的校草!”彼此在学校也算有名,一点便知。不过他一直以为她名字那个li,是离别的离、黎明的黎,或者厘米的厘,这样听起来有艺术感。居然,是梨花的梨。她可不像个农村来的孩子。身上白白净净的,好像没怎么晒过太阳,难道是天生丽质? “嗯。”她轻答。 “春天生的?”他看她那样子,倒像是梨花绽放里的雪白清丽。 她摇头,不好意思的笑笑,并不解释。 “哦,你们家是种梨的?” 她笑着继续摇头,“不是!”但仍没有解释。 陶泽迷失在她的笑容里,也忘了要问。 这事到了很久以后他才知道。丁梨是秋末冬初一场早雪后出生的,那时候她爸爸看到她生下来如冰似雪的一团很可爱,反正女孩子一早没打算按家谱取名,就想叫她霜雪,取秀眉霜雪颜桃花的意思,讨个长寿安康的好意。但爷爷说雪会化的,取了不吉利,便不肯。回家时爷爷看着家里院子那棵梨树上落着雪,就说,叫丁梨吧。咱们家的梨树快100岁了,耐得了寒,受的了风,开花的时候也是雪一样的白净。 凤林千树梨花老。可惜这名字并不好。爷爷说雪会化不吉利,可梨也是离,爷爷奶奶在丁梨记事后不久去世,父母在她上大学的时候就先后没了。这事是丁母葬礼上她跟陶泽讲的。 丁梨失去了最后一个亲人,她最好的朋友就只剩下了天上的云彩。 对于陶泽来说,丁梨一直是一朵云,他够不到,抓不住,也,配不上。 5林湾 6霍子苑 5.林湾 全球最大连锁店卖着世上最难喝的咖啡。不得不说,这玩意儿就像麦记之于中学生,有着标志性的存在意义。约在这种地方一定不需要费力气解释。再说,他的手机还能在这座位旁边充电。 连山从地库里出来看到大厅外面还在下雨,心里一直想着刚才那个女孩八成就住那个小区。大概也不会淋很久的雨吧! 他走进店里,看到林湾站起来跟他打招呼。就径直朝他走了过去。 林湾是他发小,一个楼里住着长大,同一个小学,中学还同班,只不过此人高中辍学,现在靠着家财做小生意。连山的父母都不喜欢林湾,可自己也没什么朋友,所以一直都有来往。上大学那会儿姐姐常跟他叨叨让他少见林湾,说这种人是小人,要是顺风顺水的时候是不会想起朋友的,这几年林湾确实并不顺当,只勉强过得去,所以有空还是可以出来吃个饭的。连山对这个朋友从来没有什么寄望和要求,对他来说朋友本该如此,若是为了事业、生活的方便需要而交的朋友,那其实也不能算是朋友了。所以他今天打电话的时候自己还挺意外的。 “来了!”林湾朝他朝了朝手,并没有起来。 “你说能找到人,真的假的?”连山坐下。瞄了一眼,有插座! “骗你干嘛?我表弟,我跟你说过吧!以前画画的,现在开画廊,手里有几个画家。你说那事儿,他分分钟给你找人搞定!” “画家?”连山将手机插上充电器,往后一坐,看着开机画面,他犹豫了一下,说:“我可请不起!” “好像不贵!”林湾点头。 其实连山知道必须要请更专业的,他之前通过同事在美院那边的关系以及在网上找了一些绘图手,结果是都不行,这跟他要求太高有关。其实他的要求并没有具体跟林湾提过,他只是打电话扯闲篇儿的时候无意中提到自己要找一个画画的,林湾就上心了。 被自己手机开机声打断思絮后,连山说,“可是,我要画的是不署名的。” “我表弟手里的画家差不多都是这样的!” “哦?”这他倒第一次听说! “嗯。我听他说过,太张扬的画家也不好管,有了名气的变成暴发户离开他的也有。” “这样啊!”连山点头,他并不抱什么希望。如果穷学生为了钱帮人做个作业,画个情书,弄个道具之类的不署名他比较理解。已经可以卖画的画家居然还有这样生活的?不过他之前确实对这个行业一无所知。在接触了一些自诩的画家和匠人之后,他开始明白一些绘画上的门道。也许他需要的确实是更职业级的人才。 “见见看嘛。说不定价格比你想的便宜。” 连山其实并不担心价格的问题,他刚才那样说完全是下意识的给林湾一个警告。说实话,这事能够办成的话,他把一年工资奉上都不是问题,只不过他不希望林湾骗他,这是朋友的底线,赚朋友的差价是不厚道的。他要缺钱可以开口跟自己要,能给的尽量给,就是事成了自己主动给他一笔钱都好说。30年的朋友下套骗他,或者等事情成了在中间抽成,不管是当面还是背后都很尴尬,以后还怎么见面? 可是林湾没说话。连山因此还是有一丝担心。只是并没有再提。 “我表弟说晚上跟我们一起吃饭谈这事。你可以把要求跟他直接说。省得我在中间解释不清楚。他手里人多,你说的具体些,他好知道找什么样的人。” 他这话一出,连山便基本放心了,直接谈确实比较好。可是怎么约的这个时候?“晚饭?这还早呢!”他一抬表,虽然他来迟了,可才4点! 林湾也就是离着远,要不然肯定狠狠拍他一下。“我说你行啊!这一两个小时能赚出金山银山来是怎么着?” 连山马上赔笑道,“不是那个意思。” “我跟你说个事儿。”林湾拿出电话给他看照片,“我的妞。” 连山当然知道林湾交了一个女朋友,有段时间了,确实没见过,所以接过来看,“有点儿小啊!”从打扮就看得出来,最多25,林湾35了,虽然这两个年龄看起来并没有外貌的明显差别,但是其实内心变化还是很大的。现在这个社会,别说小10岁,比自己小3岁的人都不一定能同步思维,这种年龄差,看的书、听的音乐甚至感兴趣的话题都完全不一样,思维方式有时候根本背道而驰,谈恋爱坐在一起能聊什么? 林湾一脸得意,接回手机看着屏幕上的女友,“小才好啊!哥们儿准备就这个了!” “啊?!”他愣了一下,“定啦?”不过,林湾从来是个简单的肉体饭,也没什么好替他担心的。 “是啊!晚上一块儿唱k,我介绍她朋友给你认识!” 连山觉得信息量略大,基本上他刚才还存有那么误会林湾的小愧疚,现在又觉得他也太忙叨了!“忙的那个人是你吧!” “嗐,我表弟说中午没空。本来叫我媳妇儿下午跟你见见,然后几个人赶一块儿吃顿晚饭的,可我媳妇儿说要加班,晚饭前没戏了。我也没辙啊!” “见你女朋友倒是没问题,唱k就算了吧!我年纪大了。”打个照面就好了,去卡拉ok,当他是中学生吗?难怪人家说老男人跟小姑娘谈恋爱容易各方面变幼稚。 “我靠你丫说谁年纪大呢,我比你大半年多呢好吗?”林湾叫道,“这不是有小姑娘介绍给你吗?” 连山叹口气,心说我不是变着法儿的跟你说我不想见姑娘吗?他好歹30多岁的人了,说让他跟小姑娘的朋友一起唱k是什么意思还能听不出来吗?“我算啦,太小的不适合我。” “说是身材特好!你反正晚上没事儿,去一趟呗!” 连山看林湾剃头挑子一头热,只好想了一下,一会儿找机会走人就是了。他又不是帅出天际的豪门公子,还怕人家姑娘拉着不让他走吗? 6.霍子苑 “怎么想起来找我?”洗过澡之后的丁梨穿着家居服泡茶。回过头看坐在沙发里的陶泽,他正望着角落那幅云霞,这是她三年前在新疆画的。 丁梨看了一眼他看的那幅,她想起那天可真美!晚霞有些带着金色光芒,有点儿像她在很久以前梦里见过的地方。不过,她已经好久没有做那个梦了,她都不记得那梦里还有什么了。要是,能再梦见就好了! “我跟人约了在附近见面,就想过来看看你的进展。”他敷衍道,实际上本来他应该去跟表弟喝杯咖啡谈公事,然后再回父母家里吃饭。但他选择了用林湾做借口不回家吃饭,接着用本来应该在画廊理帐的时间在丁梨门外等她。 外面还在下雨,怕把屋里的画弄湿了所以没有开窗。连丁梨这种在沙漠边上画画能画一天的精神忍耐体质都开了空调,这说明天气热的本来就让人不想做任何事。陶泽劝自己有个很好的理由,他来这里也不过是找个机会让自己开心而已。 身上的热劲儿散的差不多,接过她递的温茶,陶泽侧身看坐在旁边的丁梨。她蜷坐在沙发里并不说话。刚才她问他是想知道有什么要事,既然他已经回答了,就没有必要再说话。 陶泽跟丁梨天生的气场相合,经常被人误会是老夫老妻,他们两个确实不需要太多费话也不会觉得尴尬。丁梨不是那种人家催就会照做的人。画就在那儿,他看了就知道了。她对工作很少误期。答应下来的时候就已经估量好了自己的实力,如期完成并不费力。做事情简单一点儿,人人都会省心。 丁梨想着刚才那片云彩,眼神望着窗外的雨、房檐上落下来的小水柱、空气中形成的水雾,这种层次感很舒服,她有一点儿出神,直到手里的茶已经凉掉了也没有说话。 陶泽知道她又入定了,只是坐在原处看着她,她的沙发不大,所以他们离的一米不到。她却好像在另外一个世界里。 对陶泽来说,丁梨太干净了。 她把一切事情都分的很清楚。总是能在世俗之外给自己留一个全身。他并非为了她的这份干净而成全,只是他觉得如果把这个女孩推给世人,他将会失去独享这种美的权利。所以他选择说服她,成为她的经纪人,不出售、也不展示她最好的作品,帮她接一些工匠式的工作来维持淡然的生活。这个行为的代价是丁梨不再跟他以朋友的方式交谈,他必须要找些冠冕堂皇的借口来关心她。 从另一个角度上来说,他不否认自己利用了她来赚钱。因为怕她飞了,他很小心的使用着他们的友情。尽管在他心里,他不认为那是友情,也不认为是自己造成了这种友情般的疏离。 一个人很难真正面对自己的丑恶,正是这种对自我的无法直视,让他觉得根本配不上丁梨。 他是一个可以为了生活的舒适去骗人的艺术贩子,会在灯红酒绿左拥右抱的世界里纵情欢愉,醒来后却空虚无比。别人都说他是个性情中人,其实那些人什么也不懂,他们只道这世界上有一种潇洒是应有尽有,却永远不会明白手中空无一物内心仍然充实的乐趣。 陶泽15岁的时候,他的绘画老师说他到了一个关卡,如果迈不进去,那他永远都会是一个门外汉。他却没有明白,他望着门内的安静详和,又忍不住回头看喧闹繁华,犹豫间开始享受那种两边皆可望尽的优越感。最终那道门关上了。 他后悔也已经来不及。自欺欺人的时候,他相信大多数人和自己一样。可惜有些人的存在就是对他这种目标性极强的放浪不羁的一种讽刺。 丁梨仿佛是这种讽刺的升华,她不讥笑他,也不可怜他,她甚至不会在别人面前轻易表现出自己对这个世界的不经意、不在乎。 这种中和,让他舒服。 他对于丁梨的依恋是完全的。所以很多事情他都不敢想。 他看着她,她不怕别人看,一般的女孩子都会受不住,她却不是,从17岁认识他的时候就不是。陶泽以前用盯人战术搞定过近三位数的女孩子,青春期的尤其不受控制。人的想像力是最可怕的事情。问题不在于你看着她,而是她想像着你看着她。丁梨却不是,她觉得这个世界跟她关系不大,这就很可怕。所以在他感觉到不舒服的之前还是先开口了,“子苑的葬礼,你去不去?” “子苑。”丁梨点头,从她的发呆中回神,子苑是她在美院的同系同班的同学,山岳画家,还送过她几本画册,一本影集。对啊,这人每次出了东西都一定要给她一份!可惜自己从不出画集,没办法回赠,“霍子苑。”她叫着那人的名字,笑了一下,是个有趣的姑娘。 “是啊。我前天打电话跟你说了。后天。”子苑的葬礼因为她病重的父亲执意参加,为取得医生同意不得不延迟了几天。 “……”丁梨想了一下,这件事他确实说了,只是她不太有实感。霍子苑身体不好,休过学,比自己大三岁,可今年也不过30出头,居然是病死的。“我明天能画完,后天应该有空吧!” 陶泽有些意外,他没想着丁梨会去,不过是为了有个事情跟她说,事实上他根本就不希望她去,丁梨的身体情况很特别,她不应该去人多密集的地方。 对于丁梨来说,所有的友情都像是君子之交,淡如水,即使她为一个人难过,也不会拘泥于形式,非要勉强自己去参与繁文缛节。她也不太会在人前表现自己的关心。也许窗前一杯茶,月下两行泪更适合她。 丁梨看了他一眼,淡笑一下,“我喜欢她的画儿。” 7表兄弟 8洪窦 7.表兄弟 连山一直知道林湾有个从小到大都是别人家优秀孩子的表弟,不仅功课好,而且才艺佳,出了社会也是精英,没花家里一分钱,毕业几年就住豪宅开名车。过他没想到这个人还是一表人才,跟林湾有那么点儿不沾边儿的错觉。 陶泽穿着讲究,乍一看外表得体、谈吐风趣平和,是个精致可靠的商人,不过举手投足的不经意间确实有些艺术家气质,至少比连山之前见那几个自称艺术家的要强多了。只是连山不太喜欢他,这个人太无懈可击了,一个学艺术的人这么密不透风,他不是很习惯。 由于陶泽只是负责找画家的,所以自己没打算耗费功夫在认清此人的人品上。 寒暄了几句,趁林湾离开座位去跟女朋友打电话,陶泽开了正题,“我听说你想复制一幅画?” “对。”连山点头,对方挺精明,在林湾不在的时候提起话头。 “什么画?” “一幅水彩。” “水彩?”陶泽疑惑的挑了一下眉,他这样的美男子挑眉是很性感的。只可惜他面前的谈连山是纯爷们儿。 “对,而且尺寸不大。”他比划了一下,“也不是名家之作。” “画的什么?” “风景。” “什么风景?” “大山还有房子。很多树,”他想了一下,“没有人。” “多久以前的画?” “15年左右。” “需要做旧?” 他犹豫的想了一下,“不用。” 陶泽觉得很有意思,他笑了笑,“所以你要找一个专业画家来做这件事是为什么?”这根本不是个事儿,不是旧画就没有难找的颜料纸张,不是名家也就没有太复杂的笔触要模仿。优秀的学生都可以完成。 “画只能看一次。最多半小时。” “为什么?” 连山克制着自己不要错开陶泽的眼神,因为他要说谎就得表现的坦然,“那个地方不能拍照,也不好进。” “你应该知道这样是很难的。”陶泽点头。 当然难,要不然他也不会找了那么久也没合适的。如果人眼能到这个标准,博物馆做复本都不用扫描仪了,看一看就能复制的人就像音乐之于莫扎特一样,只不过他觉得原画不是什么大作,画的也不复杂,应该有机会。“不需要100%的复制。两幅画不可能同时出现,只要相似度高就行。”事实上他需要这画的景色尽量复原,因为他要找的是这个地方,而不是为了得到这幅画,可是原作本来就有可能有艺术加工,所以不能差的太远了。 连山意外陶泽嘴角的那一抹上扬。他知道这个人有办法,只不过需要点条件。这一霎他又注意到陶泽的眼神看了看自己身后的远处。那应该是林湾站的方向。 “你有我电话,明天我们谈价格和细节。”他说。 连山点了点头,“你有把握?” 陶泽笑了笑,重新拿起筷子,不经意的问了一句,“要去的那个地方安全吗?” “是,政府部门。只是不太好进出。”他继续撒了个谎,这个没有准备,他自觉说漏了什么,装的没事一样。 陶泽却警惕的抬了一下眼,“林湾说你是在外企做电子研发的。” “我是。”基本上没想好对策,他现在只能耍赖了。 “那为什么你能看那幅画两回?”他夹着菜,并不是刻意的看着谈连山。 连山有些后悔刚才没有想办法,现在已经晚了。 好在陶泽只是笑了笑,“我希望你说的安全是各种意义上的。我不想我的画家受伤,最好也不会因此惹上麻烦。所以我会跟着你们去。不让我进倒没关系。” “那当然!”对于连山来说,障眼法只能在一个人面前使,要不然他会忙不过来。 “聊上了?”林湾走回来,坐在原位。 “对啊。”陶泽点头,“你电话还挺勤的!刚不说一会儿就见了吗?” 连山也顺着话题。一会儿就变成了林湾新女友的讨论会。他觉得林湾虽然一直对这个表弟心情复杂,却从来都是被他放在手掌里玩的。陶泽这个人不简单。 8.洪窦 林湾的女朋友刘雯雯只有23岁,去年大学毕业,目前在一家公司当助理,两个人在网上玩游戏认识的,一拍即合。带来的那个朋友是她同学,雯雯叫她豆豆。小姑娘的全名叫洪窦,这个名字美其名曰取父母的姓氏,但其实还挺失败的。红豆这个谐音在21世纪的今天,听起来俗气侧漏。透着一股父母未完成的玛丽苏心愿。 洪窦长得不错,看得出就因为这个优势,她也不打算努力工作,她不是雯雯这样踏实的女孩,会为了一份无法养活自己的工资加班卖力,豆豆毕业一年找了5份工作,销售觉得压力大,文员感觉没意思,大公司进不去,小公司不想呆,目前赋闲在家。作为过来人,连山其实很想跟她说漂亮女孩子一开始找工作特别容易,年纪大了就会发现这个社会对女人比男人要严厉很多。他很多优秀的女性同学都在自己这个岁数上进入了尴尬期,有好些比她还漂亮优秀呢!不过现在的年轻女孩自尊意识都很强,要说了,她们还会在社交媒体上说今天又遇到一个大男子主义,小看女人什么的。 反正在社交媒体上证明自己是个女权主义者跟她是不是要吃软饭并不矛盾。 豆豆连这份可能的违和感都省了。连山猜她大概是打着要找一张长期饭票的计划的。作为她的大学同学,雯雯自然会介绍一些适婚男人给她认识,可能已经介绍的差不多了,连岁数差这么多的自己都上了名单。这个年纪又没怎么摸过社会的女孩基本上都小女孩心态,觉得30多的男人只要不是电影明星全是老大爷。只有刘雯雯眼神儿生了病才会真的喜欢从小就没靠过谱的林湾。 连山觉得自己不是很合适。他工作一般,家里也不是大富,嫁给自己的话,既要做家务,又不能天天买东西。他性格也不是很好,一共谈过三个女朋友,都是人家提的分手,全是一个理由:你对我不上心。他有个麻烦的姐姐,还有比姐姐更麻烦的妈,并不是不会顾别人的感受,只不过他没那个耐心。 按理说,如果一个女孩要考虑一轮年龄差的异性,除了经济因素,会照顾体贴人绝对是期待值的一部分。这一点,见了他的面就会失望。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豆豆一直拉着他问长问短,好像粉丝见明星一样,弄得他没机会走。结果林湾倒说要送雯雯,推说她家远先走了。剩下两个人,洪窦还在那里高唱,倒不是不好听。可惜他们两有代沟,今天晚上的这些歌他都没有听过,连她有没有在调上都不确定。连山叫了服务生结账。小姑娘兴奋的说一起去酒吧如何,他不置可否的笑笑,两个人走出门外,他叫来的车子就在那儿,开了门让她上去,就把车门一关,“早点儿回家。”说着给了司机一百块车资。他不确定够不够,但也没多给。 “你不送我啊!”女孩子扒着门要出来。被他挡上。 “抱歉。”他挥了挥手,示意司机赶紧开车。 送走她,连山看看月亮,突然想起下午那个女孩,不知道她现在在哪儿,回去的时候绕过去,会不会遇上呢? 这个ktv岁数比较大,所以停车场还挺远的。他刚走到,就看见洪窦站在他车边上。吃饭后来ktv的路上三个人都坐他的车,她当然找得到。叹了口气,他没有给车解锁,索性站在原地。 “怎么着?想把我甩了?” 按理说这个岁数的小姑娘来点儿娇嗔是应该挺可爱的,但他不喜欢。15岁的小姑娘这样他都会觉得蛮横。他姐就很蛮横。10多岁到奔四的今天从没改过。看他妈就知道,这辈子都不会改。这种表情坐派,有人看一时会觉得可爱,想象这种脸色给你摆一辈子,是得多恶心。 “怎么不说话了?你还不开车门?”女孩子鼻尖一扬,眼神里满是对自己智慧的骄傲。 连山懒得理她,转身就往停车场外走。 “喂,你去哪儿啊?你怎么这样啊!”洪窦追过来,想拉他的胳膊,开始撒娇。“你刚才可不这样!” 连山哼了一声躲开,刚才他给她脸,现在她不要他也没办法。 “钱我还你!我不差钱!”她扯过他外套一角,把一百块塞在他兜里,“我就是喜欢你。你别生气了!” 他没停。前脚还趾高气昂,没两秒就变成小媳妇了?!这个岁数的姑娘这么会哄男人,她应该没少交岁数大、脾气怪的男朋友。这么漂亮!为什么要跟自己过不去呢! “谈连山。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她指着自己。 连山虽然不是记性很好,但也不傻,洪窦这种外貌辨识度,就算气质再差些,自己也不可能认错。没见过就是没见过。 “咱两玩过游戏啊!银河志道。我们都是太阳系联盟。我是最上铃!你是谈易经啊!” 连山翻了个白眼,心里骂道:谈少仪,你个神经病! 第6章 9.谈易经 10电触 9.谈易经 “我根本就不玩游戏。”连山停下来,瞪着她拉过来的手。 她理会到他的意思没有去碰他,只是嘴上还是不饶人,“你别装了!不是你哪儿来的那么多照片?” 他无奈的皱着眉问,“谈易经?” “对啊!”她眨眨眼,“怎么了?” “他跟你说我长这样?”他继续后退,远离她又准备拉过来的那只手,指了指自己。 “我有你照片啊!”她拿出手机,调出照片来。要递给他,他没接,就自己翻了起来,“你看,好多呢!”说着停在一张他刚洗完澡擦头发的照片上。 他叹口气,“你多大了?” “24!我下个月就过24岁生日了!” 看着她满脸神气,心怀期待的样子,连山就摇头,这个国家的基础教育到底是被狗给吃了。“你看我像是在家里天天举着自拍杆的人吗?” “……”对方愣了一下,眨了眨眼,然后目光回到手机上,再转回他的脸,似懂非懂。 “这里有我自拍吗?” 她仔细划了一遍,“……没有。”接受失望的盯着他,“所以给我发照片、跟我打游戏的那个人不是你?是你男朋友?” 连山被这个答案弄得哭笑不得。要是她说女朋友自己肯定不会否认,男朋友?回头传到林湾耳朵里是个什么版本他就不好说了,介绍个男同性恋给自己女友的闺蜜,林湾应该会被女朋友骂死。再说如果不是个女的,怎么能打发掉这个女孩?搞不好她一定要见自己那个所谓另一半,要把那个莫须有给掰直了!“是女朋友。所以你别再跟着我了。” “哈啊?你女朋友这样你还不甩了她?” “我跟她在一起太久了,不会分开的。”那其实是他姐,他想甩也甩不掉。 “那你还出来跟我见面?” “我是被林湾诳来的。”他转头往停车场外走。 “喂!你至少送我回家吧!”她追了上来。 他也没看她一眼,径直继续走,“你说了你不缺钱,门口有的是车。” “你不怕我被人劫色啊!” “你的备胎应该比我车里的多。” “……”洪窦看了他一会儿,笑了笑,“你还挺逗的!” 连山听见她笑忍不住回了一下头。一旦一个女的表现出看不懂你的挖苦,那事情就会比较麻烦。连山不想磨蹭了,伸手拦车。 “那不是你女朋友吧!”洪窦脸上又换掉了刚才的娇嗔,神气活现起来。 连山没看她,也不理她。女人很奇怪,有些地方傻,有的地方却异常的精明。不过她刚刚这种智慧,或者所谓的第六感通常来自于异性的欺骗案例。也挺可怜的。这个时候他很后悔刚才为什么否定她的推测,应该说:其实我被一个同性恋老爷包养了,我没跟林湾讲。 “你说过你有个姐姐,是你姐姐对不对?”她看没有回应,继续说,“你的照片是在一个挺大的房子里拍的,你该不会现在还跟父母姐姐住在一起吧!” 车停下来,连山拉开门,“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你上不上车?” “我会查到你住哪儿的!”她看着他,抱起自己的胳膊。 “我先走了。”他上了车,跟司机说先开车。车进了主道,司机又问,他于是说:“云台路。”他不知道为什么,就想绕到那女孩消失的附近去看一看。果然这区比较古老,晚上10点连灯都关的差不多了。 “你要去哪儿?”司机开车被他指挥着兜了一圈,有点儿心虚的问他。担心是遇上了打劫。 连山没有注意到司机的想法,只是在自己的思路上徘徊:按刚才出租车出现的频率,那女孩应该已经走了,如果她要坐公车的话,也差不多离开那个区域了,“回刚才上车的地方。”他掏着兜,里面是刚才洪窦塞还他的一百块钱。他拿起来,被电了一下。 10.电触 连山看到是一个女人的视角,她正在卧室收拾行李,客厅里坐着一个男人,看不到脸,打扮上年纪大概40岁左右,翘着腿,挺有派头。 连山听到洪窦的声音,所以收拾行李的人应该就是她,这是她自己的记忆。 “你不要后悔。”她说。 男人没有说话。空气中似乎有烟,他只是没有闻见烟味,在电触里他很少会闻到什么真正的味道,只是知道相关的信息,就跟做梦吃东西也尝不到滋味一样。 她开始拉抽屉,从里面往外拿东西。应该没有找到她想找的,便着急的翻动起来。 男人在远处终于开口,“别找了,除了戒指,别的都可以拿走。” “孙培锡,算你狠!” 连山从电触中回神。原来他遇到洪窦并不能算是个偶然。她认识孙培锡。什么时候认识的?那个人一年多前就失踪了呀!难道?她把他给杀了? 本来分手记忆在一个年青女孩的身上可以算是深刻,印在上面也不算过。不过想到孙培锡的失踪他就觉得不寒而栗。有点担心洪窦接近自己也不是命中注定,也许她知道自己也在找这个人? 可他的行动轨迹不太可能让她知道啊! 连山下了出租回来取车子。发现挡风玻璃上夹着一张纸条。 虽然短暂,但他今天已经历过一次电触,应该不会有第二次被动。他有直觉,这纸条上肯定也有记忆,一个人在激动的时候特别容易想起以前的事,那些事情便会留在所接触的物体上。 他想着,就将纸条拿下来。上面是洪窦的签名和电话。他坐上车,看到四下无人,将车门反锁,把纸条攒在手里,一阵麻麻的感觉蹿到他的脑子里。他确实看见了孙培锡,他的样子仍然很模糊,不知道为什么,孙培锡在任何地方留下的影像都不清楚。 那是在一个珠宝店里。洪窦的自我意识很强,观察能力却不好。所以她手上那枚戒指清晰无比,连山却从她的眼里看不清店里的钟,他试着把意识迁移到孙培锡身上,当然是不行的。可就算自己把这些当时售卖的款式都记住了也很难判断时间。他没有分心,一直静静的等待,最后看到了孙培锡在卡单上签名。 他从电触中回到现实。打开空调,把纸条展开,将号码输在自己手机里。丢在一边。 三年前。 三年前的6月16号,他居然在给洪窦买戒指,这个王八蛋,果然有小三!而且品味居然差到去包养小自己20岁的大学生! 至于洪窦?她是不是那种单纯让人包养了的女大学生他就不知道了。反正谈连山不信自己真的有那么大魅力。在没有确实的把握之前,他不准备拨这个电话过去。就洪窦跟孙培锡的亲密程度来看,她记不请他的脸很可能不是个偶然。 连山看着他才丢开的那张纸条,眼里有一点血丝,他感觉自己心里浮出了一点杀念。那纸飞了起来,倏的一下在空中燃烧,燃成如飞蛾扑火一般的火苗,火星四跳而起,在空中消失了。 谈连山想到了爷爷跟他说过的话:命运一旦找上你,就无法回避。 第7章 1.云台公园 这个公园小到只有大概平方23公里,按照指示牌,最长的漫步林荫道不过1200米。只是再小的公园其实都会有死角的,更何况这个小地方居然有三个门。谈连山绕了一圈之后决定坐在正门口最近的亭子里等。她昨天应该是从这个门出来的,所以在这里等到她的可能性最大。至于为什么没有坐在门口,实在是正门连廊下的老头儿太多了,都集中在那儿下棋打牌,在禁止吸烟的牌子下面不停的抽烟大叫。影响五感。不如这里观察的清楚。 其实门亭里就坐着公园管理员,但他们不会去管那些一边赌钱一边抽烟的人们。中国是一个人情社会,很多该制止的事情会碍于面子成为莫明的所谓常情。其实任何一个社会都会存在一种现象:大家都在克制自己守规矩的时候,有一小部分人就死性不改,利用别人的宽容、道德与规矩之间的缝隙做很多不应该做的事情。只不过在这片误解了中庸涵义的土地上,有时候事情甚至可以颠倒过来。 连山坐在那儿想的却是另一个层面:如果这些剥夺别人到公园来呼吸新鲜空气的老人们是在无视别人的权利,他这种如同跟踪狂的行径,是不是已经在侵犯别人了。 他有点儿克制不住这种“犯罪”的欲望。他昨天晚上基本没睡觉,一开始确实在想自己一直在查的事情,毕竟孙培锡算是一条重要的线索。可后来他躺在床上决定睡觉开始,就不断的回忆着看到她的那个情景。如果有人能电触到他今天摸过的所有东西,应该会看到同样的画面吧!不过谁会像他这么倒霉拥有那样的能力呢! 几年前他就开始后悔小时候妈妈让他学画的时候他坚持不学,到现在怨念更深。如果不是他人生第二节绘画课就翘掉,他说不定三年前就解决了困扰自己的问题,或者至少放弃用画寻人这条路。其实,他肯定没有才能,应该还是要回到找别人画画这条路上来的。但万一有的话,现在的自己应该拿着那女孩的画相到处问人,等等,那样可能更变态! 那女孩来了他要说什么? 还是,陪着她跑步? 连山不知道。他从来没有干过这种事。 他只是完全放弃了自己是个变态的想法,就这样放弃自我合理化的看着门口,这个行动把回忆变成一种期待,似乎只有这个时候他才能够安静下来。 丁梨今天没打算来公园。她昨天跑过步了,并且又一次差点中暑,还淋了雨。身体好像没什么事,可也不想再经历一次呼吸不畅的出汗之旅了。根据她对天气的判断,今天的模式应该是一样的,不到晚餐时间就会下雨。 她把手上的画画好了。这是一个相当无聊的工作:把a画背景里放上b人物。委托人是个有钱男人,画是送自己女朋友的礼物。他女朋友一直相信自己男友会画油画,这画似乎是求婚的一部分, 今天是最后的修饰。画好了等干掉还是需要些时间。不过已经没必要再继续下去了。两个门外汉站在一起基本上只能讨论像不像和好看不好看这种问题。对意向和笔法没有什么好纠结的。所以她并没有完全按原作那别扭的方式来,画的一直比较流畅。 画完她想了一下自己似乎没有明天去葬礼的衣服,她唯一的全黑正装是冬天穿的大衣。这种天气穿过去她也可以入殓了。 于是她在附近的商场找了个人少的餐厅吃了顿非常难吃的饭,接着在楼上购物区买了条裙子。回来的时候路过公园,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进去看看那棵芙蓉树。今天到现在还没下雨,不知道芙蓉花上的水干了没有。她喜欢木芙蓉,看起来脆弱,其实比什么都坚强。 走到那棵树下,她捡起地上的芙蓉花,它没有干,所以不香了,木芙蓉淡淡的香味总让她想起她失去的那个梦,是的,她记不起来的那个梦……她蹲在地上举起有些湿的花对着天看,花丝几条几条粘在一起,显得脏兮兮。但也因此颜色显得很饱满。 绘画的习惯会让很多东西变美。一片平凡的景色如果只是写实的画下来、照下来,便失去了意义,因此要挑战寻常的视角,所以任何丑的东西她都可以发现其中美的方面。这是一种习惯,所以她总是制止自己去过多的看一些东西。比方说买衣服的时候要凭第一感觉,又比方说如果遇到一个长相奇怪的人不可以一直盯着看——即使她会在对方的脸上发现美的地方,人家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丁梨对旁人的目光一向不太能注意到,曾经因盯着别人看惹过麻烦。 她并非完全天生的这样避世,但确实在与人交往的问题上处于一个搞不清状况的位置,加之从小在外写生的经验让她很容易关闭耳朵和余光。所以她刚才又发呆了……直到芙蓉花间的光被什么挡上。 丁梨抬头,她看见一个男人,他穿了一身休闲服,戴着墨镜,看样子他平时不怎么晒太阳,白晳的脸都晒红了,大概这种天气还不足以把他晒出个墨镜眼来。他摘下眼镜显出一双漂亮的丹凤眼,一般这种眼睛往下看会显得特别冷酷,他倒还好。丁梨跟他对视了一下,不明所以。她挡他路了还是怎么的?她把芙蓉放在地上,正准备站起来。他却蹲了下来。 他鼻子长得好,让他的五官比例非常完美,笑起来十分好看。唯一的缺点是他作为男人有点白了,这个人的皮肤大概来自比较强的遗传,丁梨见过这类人。肤色很干净,很不容易老,所以没办法判断年龄,很多人能从眼神里判断,她却不行,她对这个社会一知半解。令她惊讶的是,她似乎见过这种眼神,只是忘了在哪儿。 “我叫谈连山。”他说。 他声音蛮好听的,自带低音,和他的小白脸有点儿不配。倒是和他高大的身形比较相衬。 丁梨眨了一下眼,她没约过什么人,陶泽也没有帮她约过谁啊!“你找我?” 连山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了,他是找她,可不是她问的那个意思,“你好。” “你找我做什么?”她问。 “我想认识你。” 他看着她,她眼睛先是看了看天,再回到他的脸上。她那个不可思议的表情可真好玩! “你要找我画画吗?”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答案。 “……你会画画?”他犹豫的问。 “……那你为什么要认识我?”她平静的回问。 他意识到她脸上的懵懂消失,开始穿上一付对付他的铠甲,立即慌神,“我,没有恶意。” “我见过你吗?”她问。 “没有,但我昨天见过你。在外面的路口。” “路口?” “十字路口,你看着天。” “哦。”她点头,笑了笑,想起昨天的那片云。它们现在在自己的速描本里。她有点儿野心想画一幅大的,不过她需要找个理由把陶泽昨天晚上跟她说的工作推了。她不是很想见委托人,只要是陌生人她都不是很想见。 他意识到她不是在跟自己笑,就问:“天上有什么吗?” “云彩。”她点头,侧头看了看天。 “……”所以她昨天居然看云彩看了那么久!她到底是有点儿疯?还是太奇怪了? “很奇怪对吧!如果你就是想问这个的话——”她改坐在地上,将腿伸向旁边,轻轻拍了拍。“你就可以走了,我就是喜欢看云彩,跟你没有关系。” “你腿麻了?” 她并不回答他。 连山于是改坐在她旁边。“你画云彩?” “……”丁梨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她没想到他一猜就中。 “那就是啰!”他看着她点头。 丁梨叹了口气,上一次有人追她,她还穿着背带裤在学校楼道里画涂鸦。这个行为实在已经久违了。害她完全没有防备。 谈连山对她这个反应挺欣慰,她没拔腿跑掉就很不错了。他看着她警戒的样子,又想大概是因为腿麻了还没办法站起来才不走的,“我扶你起来活动一下好不好?” “不用。” 任性的人分两种,一种任何事都要别人帮忙,另一种不管遇到什么都要自己处理。前者有时候会试图向别人证明自己是可以完成的,实际上却完全做不到。同是任性,两种人的脑回路是完全不一样的。这女孩显然属于后者。 他看她敲着腿一副忍得想叫出来的表情就想乐。“画云彩是不是很难?” “当然,它们会变的嘛。”她顺口回道。然后她便意识到自己不应该脱口而出给他搭控的机会。只好看了他一眼,表明态度,“我不打算认识陌生人。” “那我们熟了再认识吧!”他笑着点头。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就冒出这么一句来。难道他有当花花公子的天赋? 丁梨看着他的笑容,突然泛起了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他很像一个人。只是自己不能确定。她皱着眉,“你刚刚说你姓tan?哪个tan?” “谈话的谈。” 第8章 2-5 云台 2.云丘 “你坐在这儿干什么?” 7岁的丁梨把目光从天空上的云彩移到声音的源处,那里站着一个女人。20多岁,很漂亮,肤色健康,一头长发,大眼睛,漂亮的鼻子,还有无可挑剔的身体线条。比画上走出来的还好看。丁梨看着她,说,“看天。” “天上有什么吗?”女人坐在她旁边,也看看天。 “云。那朵。”她指着其中一朵,“它已经坚持很久了,还没有变其它的形状。” “你挺有意思的!”她不经意的拿起丁梨的速写本。然后她笑了一下,“原来,你眼里的云彩这么美!” “你又没看!”丁梨看着她刚刚落在自己速写本上的眼神。 女人笑了一下,“我叫谈惠风。谈话的谈,恩惠的惠,东风的风。你叫什么?” “丁梨。” “你家在这儿吗?” “不。”丁梨摇头,眼睛没有离开谈惠风,等她的交换答案。 谈惠风笑了笑,“我家在这儿。嗯,将会在这儿。” 丁梨点了点头,刚搬来的! “你怎么来的?”谈惠风问。 “我爸妈带我来写生。” “哦!”她点头。笑了一下。 3.云台路 丁梨看着谈连山,又想起谈惠风的笑容,她不由的退了一下,急急的站了起来。 连山跟着她站起来,不知道她是怎么了,总觉得她好像有点儿害怕自己。 她并不看他,拿起自己的袋子就往公园外边走。 连山跟着她,“怎么了?” “你不要跟着我。”她说,声音不大,几乎像是在跟自己说。 “什么?”他没有听清。 “我不想见到你。”她走快了。 “刚才……你认识我吗?”他觉得她态度转的非常奇怪。 “不认识。”丁梨回头,脸色惨白的看着他。“我也不想认识。” “我姓谈有什么问题吗?” 丁梨没有回答。继续向前走,他也没说话,一直跟着她离开公园。 走出那片林荫之前,她突然停下来,转身对他说,“你不能再跟着我了!” “你说了原因我就不跟!” “你对我来说太危险了。”丁梨很郑重的看着他说。 “我哪里危险?” “你放过我吧!”她朝他摇头。 “什么意思?”连山看着她,“你没有见过我啊!” “谈惠风,跟你什么关系?”丁梨眼睛里满是畏惧。 他一愣神,完全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她是我姑姑。” “我见过她。你笑起来跟她很像。”但是丁梨没有笑,语气里没有了刚才慌张,有些认命的跟他说。 “你见过她?什么时候?”他扶着她的双臂。“你认识她?” “你放开我!” 他愣了一下,回神道,“对不起。” 她咬了咬唇,有些泛红的眼睛不再闪避他的目光,“你跟我来吧。” 一路上,她什么话也没说。 他跟着她,到了她住的那个破旧的小区,走上楼。 打开门的时候,他震惊在那里。满屋子的云彩,油画和水彩都有,好美! 他盯着那些画看,完全忘了还要问她问题。 这女孩,真的不一般。她看到的世界竟然是这个样子的!略一侧头,他看见她站在自己边上,递给他几张卡片。 丁梨几乎迫不及待的脱手丢给他,好像这些东西她早就不想要了,“这都是她寄给我的。” “她为什么要寄给你?”他看了看卡片只是一般的名信片,甚至没有任何问候。 “你为什么不自己看?”她冷冷的看着他,“你应该跟她一样吧!” 连山沉下眼,他看着丁梨,“你们怎么认识的?” 丁梨指了指离门最近的那个抽拉式的画架,“最底下那张。” 连山走到画架边上,把最后一张抽出来。这是一张简单裱封好的水彩,画的是一层卷云,相对于挂在屋里的那些,功力略显一般。隔着封套探触对他来说有点费力,但是看这个封起来的年代,也相当久远,这种封画的方式老旧,扯开应该就会坏掉。他摸着角上在封套外画的字,居然是20年前,也许可以从这里开始。 4.云台 “你的画我很喜欢。”谈惠风看着那画册。 “谢谢。”小丁梨笑笑。 “你能,送给我吗?” “啊?”她愣了一下。虽然这是练习册,但是有些可能会用到。没想到她会提这种要求。 “我只要这张。”她指了指封面。 “你要它?”丁梨摇了摇头,她有些摸不清头脑。 “对。”她点头。“你每一次画画的时候,都先会碰到它,所以你看到的所有印象,和你画的所有画,都会在上面出现。” 丁梨眨了眨眼,她没明白。 “是这样的。”谈惠风拉起她的手。 丁梨感觉到一阵刺痛,随即,她便看到了一幅幅自己曾经见过的景色。都是她经历过的。那些触动过她心灵、想让她拿起画笔的瞬间,都可以看得到。 “这,太棒了!”丁梨在晃神的时候说道。 “你眼睛里的世界真美!” “可是我还不能完全画出来。”她说,她虽然是个孩子,但是明确的知道自己的能力还太稚嫩了。 “我想将来你会的!” “谢谢。” “我真想看你将来画的画。”谈惠风狡黠的一笑。 “有机会我让你看!”丁梨点头,少年老成的说。 “可以吗?” 丁梨点头,站起来,因为已经听见妈妈在远处叫她,“如果你一直住在这里的话!”她看了看山坡,那里有一片野花。她应该还会来这里写生。 “我可能会走。”她说,然后笑了笑,“你如果答应我,让我想看你的画的时候都可以看到。我就有办法。” “什么?” 谈惠风笑了笑,眼中带着一丝小孩子无法察觉的狡诈,“作为交换条件,我会在你有危险的时候告诉你。好不好?” 丁梨直觉不是什么好事,她退了一步,“我会遇到什么危险?” “现在还不知道。”谈惠风说着,在她手上写了一个字。“这是我的电话。” “电话?” “你要找我。在手上写这个字就好了。” “?”丁梨看着她写的那个字在手上闪现着蓝光,是一个羲字。“什么意思?” “你写这个字,我就会感应到你。我们就可以说话啦!” “真的?”丁梨有点不相信,她回头望了一眼坡下的母亲,那边已经在催了。 “你回去可以试试。”谈惠风说着,瞬间在她掌中挑出一条星芒。 丁梨的手疼了一下。“那是什么?” 谈惠风笑了笑,将那缕星芒装入一个小瓶子,“我用它来看你的进展,还有你的安危。别担心。你不会有什么影响的。” 丁梨觉得有点儿冷,她不确定是山坡上起风了,还是什么别的原因,总之,她感觉很不好,“我得走了。” “电话联系。” 5.云台路 看着小丁梨跑下山坡的样子,谈连山真想过去掐着姑姑的脖子大骂,她怎么能抽走一个7岁小姑娘的一缕魂魄?看来姑姑确实用这个能力干了不少坏事。难怪爷爷对她的失踪不提半个字! 连山是凭窗看画,虽然回神,却没有放下,想着怎么跟丁梨说,他想来想去,都觉得没脸说。 此时窗外的光线变少,似乎开始积云了。他垂眼放下画,走到远处站着的丁梨跟前。在这个不大的屋子里,她真的是能站多久就离他多远。 丁梨后退了一步。可惜身后就是柜子,她的脚后跟敲了一下柜门才意识到这一点。 “别怕。让我看着你。”他说着,看着她的眼睛。“我需要知道一件事。” “你还没有看那些卡片。”她以防卫的语气回问。 “从7年前开始,她没有再寄对吗?”他刚才看了时间,知道最晚的日期。 丁梨点头。 那么这些卡片对于他寻找姑姑是起不到至关作用的,“你,”他有些不是很想问,但是为了她,他还是问了,“你最近三年内,有没有生过一场病?别人都说没什么,你自己却非常不舒服?” “……”丁梨皱了皱眉。点头。她其实经常晕倒,习以为常,每一次都很不舒服。那次却是她第一次清楚的觉得自己要死了,由于和平时晕倒的症状不同,她主动就医,被救护车接到急诊室,她醒来依然像她每次晕倒一样:医生说她只是感冒而已。 “能不能。让我看看你的右手?” 丁梨朝他伸了过去。 他吸了一口气,接了过来。在上面写那个羲字。 “你,干什么?”丁梨往后抽,显然她力气没有他大。 她看见她手上的羲字浮了起来,像浮云一样被风吹散。她不知道为什么松了一口气。“你刚才做了什么?” “……”谈连山垂下眼,有些寂寥的叹了口气,他其实是报着一丝希望的。但他看到这个字印的消失,就明白了他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报那万分之一的希望。“你不用再怕她了。”他松开她的手,“她已经死了。” 丁梨眨了眨眼,她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不过也许这是可以理解的,这家人都不正常。他们不需要寻常的方式来确认什么事。 过了许久,连山问她,“你生病是什么时候?” “前年的秋天。”她想了一下,“9月。银杏还没开始黄的时候。” 他点头,又问:“你病了多久?” “两天。我在家里失去了意识,半醒的时候叫了救护车。” “我可以,把这些卡片带走吗?”他问。 “我希望你把那幅画也带走。”她看着他。 窗外电闪雷鸣,雨,终于开始下了。 6.雨窗 7.台阶 8.云台路 6.雨窗 丁梨望着外面。她想着那个男人是不是已经离开。她觉得没有。他没有伞,想必是在楼道里躲雨。他手上拿着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东西,然而那些东西是怕雨的。 看起来他和他姑姑的关系不错,又或者并不是很好,是他需要从姑姑身上求证些什么。如果这种奇怪的超能力不是他们家每个人都有就很好解释。他必须要找到他姑姑,解答很多他们两个才能明白的事情。 再或者,还有一个很合乎常理的推断。从他一开始的语气来说,显然谈惠风失踪了。而且是很长时间。作为亲人,他想要找到她,却在自己身上意外知道了姑姑已经去世的消息。 这无疑是最靠近现实的答案。 因为一个拥有超能力的人找到别人不困难。可他很有可能找不到一个跟自己拥有一样能力的人。 这样看来。他遇到自己,是一种偶然吗? 还是谈惠风的鬼魂在作祟? 丁梨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她打了一个寒颤。雨似乎越下越大了。 7.台阶 连山坐在台阶上,望着外面的雨。 他觉得自己没有脸坐在这里。他两个小时前还寄望于自己第一次的一见钟情,是啊,他当时甚至不太愿意承认自己对她一见钟情。他还以为活到34岁,自己终于有了一件主动想做的事情。片刻间一切都是白费。 他很肯定,他喜欢她不是一种偶然,也肯定自己真的喜欢她。她身上有一种东西吸引着自己。说不定姑姑也是这样才非要抽走她的魂魄。 这当然是禁忌的法术。他甚至没有查到怎么去操作,连是秘术还是咒术都搞不清楚。爷爷说过,姑姑是个急功近利的人,让她遗传到这种能力、不!生下她就是他的失误。果然没有错。 从种种迹象来看,姑姑是一个冒险家、投机份子。比很多男人胆子大、野心更大。对于她的死,他其实早已经很理智的分析过了,只不过一直不太敢相信。这里面有一个很隐晦的原因:要让他承认姑姑真的死了,就等于揭出了一个非常可怕的事实。这事他连想都不愿意。 他们毕竟是亲人,这种事情是不应该发生的。 他总是会不由的站在姑姑的位置上考虑。即使她曾经伤害过自己,可他没想到姑姑真的连无辜的小孩子也不放过。谈惠风15岁觉醒,一直痴迷于此道,她当然应该明白如此简单的道理:人的魂魄是与他们的岁数成比例的,这意味着丁梨在那次与姑姑见面时就失去了七分之一的自己。否则她岂止可以画出那满屋的云彩?她甚至可以画出异世界的一切美丽!细想之下,她也许还为此失去了一些东西,比方说一些细小的、处理情感的机能。 姑姑简直就是杀人凶手。 他就是凶徒的亲族,他没有办法在一个被害者面前介绍自己,而他手上那些姑姑所谓的回报卡片,根本都是一堆噩耗。他看到丁梨所经历的事情,一次又一次的,姑姑通过附在卡片上的一种他没见过的咒术警告丁梨家里人的事故、病痛。丁梨却每次都回天无力。因为命运就是这样的,有时候她的努力都会变成命运的一部分。 这道理是爷爷告诉他的,姑姑一定也被告知过,只是姑姑并非爷爷那样的人。谈惠风生不信命,也不像爷爷那样安于平淡。说不定姑姑是在通过大量的通告来试验命运的精巧,这种事她未必做不出来。那么,还有多少个受害者?是跟丁梨一样有才华的孩子?还是有着特殊用途的普通人?连山不知道,他只知道让他找到姑姑的葬身之处,他一定会将她的残余也烧成灰烬,她那样的人是不配以任何一种方式存于世上的。 尽管,他在见到丁梨之前还想着能够救回姑姑,甚至为她的死感到了一丝绝望。然而他无法原谅这样的姑姑,她这么做是可耻的。 连山听到楼道里有声音。 丁梨的门开了。她走出来。 台阶上被她屋里的光照到,窗外闪电划过。她出现在这幅逆光的黑白画里。 坐在那儿的连山转过身看她,她手上拿着一把伞。 她说:“送给你了。” 8.云台路 谈连山上了车,把画和卡片从衣服里拿出来。擦水,然后将伞上的水在车外抖了抖,插放在副驾的脚垫上。 那是一把很普通的伞。连山却只想对着它叹气。 因为丁梨送给他了。 中国人,有些事情不需要说出来就能表达意思。 连山小时候去给在班上的爸爸送伞,出门的时候被奶奶叫下来纠正,说那个叫拿伞。不管是家人,还是朋友,都不可以说是送。就算没打算还,伞这个东西,也是要用借的。 送伞,就是以后都最好不要见了。 连山知道这样很不应该,可他心里确实有点儿恨起姑姑来。若不是她做了那种事。他至少不会让第一次一见钟情的女人讨厌。现在姑姑已经死了,他怎么可以这样小心眼儿? 他闭上眼,还是看到丁梨递给她伞的表情。 她很漂亮。身上有一种跳开尘世的静谧。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她失去了七分之一魂魄的结果。但他知道7岁的她也不像是个尘中之物。 如果姑姑已经确定死亡,他也没有必要再复原那幅画,可他现在有个新的想法,丁梨说她病了两天,所以她的那七分之一魂魄还没有死透,可能在这个世界上的某个地方。若是姑姑视她收集来的魂魄为珍宝,说不定会在死前封印它们。那么他便可以替丁梨找回她缺失的人生。 如果,那些部分还完好没有被污染。 如果,她还可以接受那一部分的话。 第10章 1丁梨 2谈少仪 3陶泽 1.丁梨 家里其实有两面镜子,只不过那一块大的买来是为了画特殊效果,因此放在画架的最里面。若不是为了画画丁梨根本懒得去拿。站在狭窄的洗手间镜子前,就算翘着脚尖也照不到自己的全身。衣服没试就买回来真是不应该。想想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就随它去了。 看了看自己家的大门……她很久没有见到密集的熟人了,何况在葬礼上可能会遇到一些喜欢说个没完的人。想到这儿有点儿害怕。 始终不可以不动啊!要不然以后还怎么出门? 丁梨看了看自己。便决定不再继续编造不出门的借口。拿了手机和钥匙,还有封好的礼金。她用了一个手包来装,它其实是个画笔包,她出门一向用画布袋子,很少有别的事,真的没有其它合适的包。 一下楼她就接到陶泽的电话。“喂?” “你出门了?”他问。 “嗯。” “我来接你。” “不用了,你家那么远。”丁梨走向车站。“我坐车去。” “坐车?天这么热,要中暑的。” “我身体很好。很多人都坐车啊!”她特别强调了自己身体很好之后意识到自己这样其实是非常心虚的表白。 “你太久不出门了,哪里还习惯人的味道?” 丁梨走慢了两步,她确实有点儿被说服了。要说夏天的公车。最可怕的就是遇上不开空调的司机和满员的车。 陶泽当然知道她的软肋。丁梨不能呆的地方就是:饭点正中的大学食堂、火车站、高峰期的电梯间、公交车和地铁里。并非她娇气,单凭她那股子倔劲儿,就算被丢进大漠,她也能给你活着走出来。可她似乎真的是个仙女,人一多就容易晕。小时候似乎还好,高中以后就越发严重,连在普通学校上课都有困难,高中休学后干脆考进了美院,上大学第一次集体写生,她在大巴里晕倒后,又在混宿间失去意识的事情全校都知道。整个一个女版卫玠。“我大概10分钟就到了。你乖乖在家等我。” “这么快?” “我当然早就在路上了。”以为他是谁啊! 2.谈少仪 “让你做点事情怎么这么费劲!说好了8点起来把家里窗帘洗了,结果你9点才起。你们公司老板也不管你!班都可以不去上,弄得你现在这么懒。” 连山抱着个大箱子从屋里走出来,进了车库。根本没有看一直在旁边唠叨的女人。心里嘀咕着他soho怎么了,不是soho职位他还不找这份工作呢! “还有我不是让你穿体面一点儿!怎么又这身啊?你说你,好歹也是个社会人了,连身有牌子的西装都没有吗?” 连山叹了口气,把箱子放地上。 “哎,你怎么放地上啊!咱家车库好几个月没洗地了!” “你有空唠叨我,不知道开一下车门啊!”连山气道,这箱子又大又沉,他哪里腾得出来手去开门。 “哈啊!你翅膀硬了!敢跟姐姐顶嘴!”她伸手要拍。 他把她手一挡,“谈少仪你够了啊!” “我要不是有急事。肯定狠揍你一顿。”谈少仪没有一丝悔意的白了他一眼,她已经太习惯鄙视和欺负这个弟弟,“快点儿!”说着拉门就上车了。也没管他。 连山把东西放上车后座。就叹了口气。 坐上车,少仪就看着他,“怎么着?又对我表示不满?” “你要不就找个搬家公司吧。东一箱西一箱的,也没省油,也没省劲儿。”她这样老鼠搬家似的搬法,总有一种拖拖拉拉不是很想嫁的态度。 “又不是我的油,又不是我的劲儿!”少仪眨了眨眼。看白痴一样看他。 谈少仪今年三十有六,正经大美女。这个大的概念相当的配她。人家说女人过了30岁就行情不好,在她这里通通用不上。她长得大气,气质也在别人看来潇洒不羁,最重要是好看,五官精致,肌肤赛雪,身材窈窕,仪态万方。性格嘛,在外面是拿得住事,撑得了场面,心思细腻,沉的住气,容人有度,不拘小节,拥有男女通吃的好人缘和不分老少的异性缘。她要是隔壁家的姐姐,他估计也可以用完美来形容她。可惜是他亲姐。这一切的优点,都没能投射在他身上。哪、怕、一、丁、点儿! 他眼里的谈少仪,完全是一外一个人:颐指气使,性格乖张,睚眦必报,喜怒无常,此人的缺点根本罄竹难书。他那个未来姐夫就是完全不了解她才要娶她的。 “怎么着?又心疼我们家子荣了?”少仪拍拍他,看穿弟弟的心事不需要一点儿难度,“你哪儿来那么多悲天悯人啊!留着这点儿情绪,一会儿哭吧!” “哭什么呀,你那未来小姑子我又不认识!”没听说过去不认识的人的葬礼上大哭的,又不是蹩脚的公案小说! “本来想让你们认识的!”她耸了耸肩。“那姑娘人可好了!哎,真是可惜。” 连山看了一眼她,姐姐的语里能听出来她并没有太可惜,活在世上经过三次生肖的轮回。生性再敏感的人也应该这样淡然。否则早被这个社会打倒。姐姐的惋惜仍然看的出来,她是真觉得对方是个好姑娘,只是做人要适度,不熟就不要随便掉眼泪,这点她倒是不矫情。 姐姐跟霍子荣本来就是相亲预备结婚,所以不存在什么深厚的不得了的感情,也更不会有所谓的爱屋及乌,既然这样,勉强装得自己是个感情丰富的人没有什么意义。 然而连山确实做不到姐姐这样。 如果可以选择,他还真的希望能跟她换换。让她接受自己这样的命运。去经历所有的无法选择。其实作为一个女人,姐姐也曾经经历过一段不是每个人都能挺过来的悲伤。她能够撑到现在可能说明她比自己坚强很多很多倍。说不定,她要是有灵力,确实会变得跟姑姑一样冷血。 在很多时候,女人比男人们冷静,她们会在稳妥的自保和大公无私的奉献之间毫不犹豫的选择前者,她们凭的是一种名为第六感的直觉。即使只对自己生产出来的亲人负责,她们也有一个非常伟大的名义:母爱。大多数的时候人们很难分清楚这些是非,一旦分析起来,男人确实会被很多外部因素所影响,当他们自以为是的想着天地大爱的时候,其实也只是害怕别人指摘他们是懦夫或伪君子罢了。如果一个人拥有了改变命运的能力。也许就应该像姑姑那样鄙视别的生命。 “你想什么呢?开车啊!” 3.陶泽 陶泽侧头看了看丁梨,他总觉得她今天有点儿不一样。 当然,漂亮是肯定的,她好久没穿裙子了,这种简单的款式没什么漂亮可言,于她却是非常适合的。记得有一年他去画室找丁梨,她穿了一件白色的连衣裙坐在模特台上,黄昏下她回头望着自己的样子真的是美极了。 他很气那个学妹跟丁梨要求画她的时候没有叫上自己。当然想来也是不可能。且不说那学妹确实另有目的,丁梨自己就是个大问题。 作画的时候,若是画室坐满了人,丁梨宁愿在楼道里坐也不要在中间找个缝站。如果被人知道她同意被画,搞不好几个系的人都要跑过来占位置,直接把她看杀。 所以那个学妹当然托模特的福最终绘画成绩不错。可他还是不知道丁梨为什么要同意。不可能是为了那件学妹亲手做的裙子。因为根本没见她再穿过。 “昨天发生了什么事吗?”他没看她,似有似无的问。 “为什么这么问?”丁梨看着窗外。 “你情绪跟前天差太多。” “哦。”她没有解释。陶泽永远比她想的还要了解自己。他只是尽量不表现出来而已。丁梨知道他这么做也是为了让她自在一些。也因为这种自在,她会觉得对不起他。 “中午一块儿吃饭好不好?” “有公事?” “……不行吗?”他问。她的原则确实是没有公事就不会跟什么人吃饭。就算他们两能算上是朋友。但他成为她的经纪人之后两个人就一直保持着这种状态,即:他的借口不够官方就会被拒绝。 “没什么胃口。”她丢给他一个借口,丁梨心里其实明白有一条线不可以越过去。如果她想一直跟陶泽保持合作关系的话,最好就是不要伤害他。接近他就等于是伤害他。她这辈子接近谁的结果都是一样的。只不过陶泽太了解他,也太在乎她。他的情商和智商都比自己高,她甩不掉他,心里也不是很想这么做。她明白这种感情并不是经常被别人误会的那一种,她只是想让自己看起来像个人,陶泽几乎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联系,如果没有他,自己其实就只是一个孤魂,连人都算不上。 陶泽知道她想保持距离,那都不重要,他想陪陪她,她今天看起来需要人陪,“是不是中暑了?我下午带你去喝个茶吧!” 她知道自己不答应他还会继续问的,最终点了点头。 他看了她一眼,便笑了,有时候他真想伸手过去摸摸她的脸,让她开心点儿。“夏天不能闷着。不如想想去哪儿采个风吧!” “我想一想。”丁梨看着窗外的云,去哪里采风其实都是画云彩,她不是不想画别的,只是她这辈子大概只有那么点力气和精力了。下一次陶泽戴上黑领带,可能是为自己呢…… 第11章 4.谈易经 5霍子荣 4.谈易经 “嗯。你这么说的话。”谈少仪大大咧咧的坐着,就差把脚放在挡风玻璃下面了。“是有这么回事!” “你是不是闲啊?!招惹小姑娘干什么?”连山不确定是不是洪窦主动勾搭姐姐,而且他并不打算让姐姐知道有人在为了姑姑和姑夫的事情接近他们。可这家伙拿自己的身份出去招摇始终是不妥! “那人家游戏打的好,被膜拜为大神能怪我吗?”少仪翻了个白眼,指了指自己,“可我谈少仪是什么人啊!秀外慧中的谈家大小姐,龙源大学最年轻的博士导师,怎么能让人家知道我天天晚上在玩游戏解压?” 谈连山差点儿就直接呵呵了,“那霍子荣知道吗?” “我又没打算在那个家玩!”她看看白痴弟弟。这家伙就是天真,女人一辈子得有多少秘密呀,为什么要什么事情都像心灵鸡汤一样展开来看呢!有时候她真的怀疑她跟弟弟被生反了性别。看他整天婆婆妈妈的,真是活该找不到人娶!“你说那女孩叫什么?” “洪窦。哦,最上铃。” “啊啊!我记得!银河志道。她装备真好!”妥妥的人民币玩家! “你到底发了多少我的照片出去?”他撇了一眼姐姐,听这语气人还不少啊! “不知道,”少仪耸了一下肩,“但凡跟我要照片都是传你的啊!要是有一天电竞大会给你发邀请函不要惊讶!” 连山一口老血都要喷在挡风玻璃上了!“人家要照片你可以不给啊!” “那怎么可能?我要面子的!只有丑八怪才不给照片!长得丑也会影响我组队的!别说!你这个小白脸无论招姑娘还是招壮丁都是万试万灵!”她说着便拍了拍弟弟的脸。她虽也貌美如花,但如果被八出年龄职业来,也够那些小朋友酸上自己好几年的,学校那些老古董要是知道了就更没完了。所以她才没那么傻传自己的照片。 “你能不能不要这样?!” “我这样有什么不好?顺便给你招个亲,如果,”她换了个姿势,更是显得嚣张。“有姐姐我看着顺眼的姑娘,也能介绍给你。其实,那最上铃,她照片没怎么修,应该长得不错,可惜有点儿拜金钻营,姐姐我不太喜欢!” “……你都骗人家,还能指望有好姑娘?”他瞪了少仪一眼,他就应该在小学六年级的时候任她淹死在那个破游泳池里! 少仪露齿一笑,“我几时说要给你介绍好姑娘了?要不然我学生里有的是啊!你看咱爸给你介绍过他朋友家里的大家闺秀吗?” 连山翻了个白眼,他的重点是她骗人,她又扯到哪儿去了!“跟你说不清楚!” “你看吧,你多大了,34了吧!咱爸34的时候,我都,”她说着歪了个头想,“上小学3年级了。你说吧,你这名字,什么意思?‘象山之出云,连连不绝’。懂什么意思吗?你就是个传宗接代的工具!你怎么一点儿作为工具的职业道德都没有呢?” 连山对着这个逻辑套路简直无语,叹了口气。反正姐姐从小就跟自己活的似乎不是一个世界。在她的次元,有她的规则,所有的东西事物都是按照她的逻辑无序的码放着。也许,每个女人都是这样的。他妈这样,他姐这样,洪窦这样,其实他三个前女友都这样。 丁梨,可能也这样。 “怎么啦?你开车可别走神啊!”少仪把腿一收,扶了扶安全带。她这个呆子弟弟可不得了的,一发起愣来真是什么事儿都出! 连山很高兴他这个习惯扫人兴的姐姐这个时候打断他的回忆,他实在不愿意想起来昨天的事,“总之你以后不要再发我照片了!” “看我心情啰!” “还有你取的什么名字啊!土不土啊!” “我一开始叫谈易,结果没文化的太多了,老瞎问。我写的直白一点好懂啊!” 她还挺有理?!“你玩个游戏要什么文化?” “我写同人文都是用这个名字的。” “什么东西?”他完全没听懂。 谈少仪朝他摇了摇头,“……跟你解释是对宅世界的一种污辱。” 连山这回白眼都要翻到脑袋后面去了。他姐果然有病。 5.霍子荣 一个大学教授配一个出版社总编辑,在世人面前是一幢门当户对的天作之合。其实霍子荣和谈少仪根本就是各方面不配。 很多人听说谈少仪要嫁给霍子荣的时候都是一付鲜花最终还是插牛粪的表情。 两家门槛虽是齐平的,可一个自己奋斗,另一个全靠家里。 谈少仪的历程是:文艺少女,文艺青年,文艺学者,文艺味道十足的大学教授。——当然,对外确实是这样的。 霍子荣的学路是:成绩掉车尾,出国买学位,托父母关系进机关事业单位,半商半文化人的四不像斯文——呃,也许不是败类。 内里已经不配,更糟糕的是霍家少爷出身丹青世家,却永远一付土里挖出来的掉渣气质。身高跟170的少仪平齐却比她胖了好几圈,因而显得矮了一大截。他这人不管是穿名家设计还是奇装异服都难掩本身那种不合时宜的巨大气场。出口勉强算是斯文,略具学识,比连山这个全家公认没文化的强些。可不要说是文化气质,他身上恐怕连个学生气质都不曾有过,永远一付村口大爷的憨厚模样。 姐姐青春年少时也交往过不少男友,有帅有丑,她本身太好看,也就没有那么外貌协会,所有对男人外表的挑剔和吐嘈都留在自己这个倒霉弟弟的身上。任他身着合体定做的礼服,姐姐也能挑出哪里不好看来。可她对于外面的男人却很有涵养,从来就不会挑剔别人配不上她的装扮。 在连山来说,他知道姐姐无非是图霍子荣踏实平庸。说实话连山虽然同情这个即将倒大霉的男人,却不是很喜欢他。 原因咧: 第一层是,他觉得这个人太听姐姐的话,也没办法跟他说什么。包括自己要找人画画的时候,本来通过霍家的管道会很方便,他却还是舍弃了。他在爷爷告知自己有这个超能力的时候就已经定好了原则:一辈子不对不知情的家人说半个字,也不会对他们使用自己的能力。 第二层是,霍子荣看着太老实,就是这层“太”老实,让连山觉得他当上总编很奇怪。在学历派书呆子云集的地方,霍子荣就是仅仅做个托关系进来的伏案编辑都可能会被欺侮。他竟然当上了总编。大智若愚也许不能算是坏事。坏在他身上那种交集有违事理。 当然姐姐一向自信比他会看人,所以也就无所谓。毕竟霍子荣对姐姐是相当上心的,这一点就足够了。人无完人,他就算有一万个心眼儿,只要不用在姐姐身上,那就不能说是坏事。 最后一层是,连山隐约感觉到霍子荣非常怕他,他也说不清楚,就是有这种感觉。平白无故的怕一个人不是什么怪事,怪的是,怕的那个人是自己。连山从小到大,只觉得妖怪会怕他,没见过哪个大活人这么怕他的。 “连山也来啦。辛苦你跑一趟。”子荣拍了拍他,力道又轻又飘,仿佛只是为了显示他们很熟而勉强拍过来的。他们俩一个矮胖一个高瘦,身材的差异让这动作远看有点儿滑稽。 “我顺便有东西要他搬过去,一会儿就不陪伯父伯母吃饭了。”少仪指了指弟弟,抢了话。 “要搬东西啊。你可别累着啊。” 连山好想翻个白眼,因为霍子荣是对他姐姐说这话的。 “有他呢!”姐姐看看弟弟。谈少仪做事滴水不漏,婚事是定了,可还没办事她就不是霍家的人,霍家的丧事来出席就好了,走的时候最好有个比较能理解的借口,认识七姑八大姨是一回事,陪他们吃饭就是另一回事了。 霍家是白发人送黑发人,这种场合多少要注意一下的,所以大妈们不会一直嘻嘻哈哈的拉着人聊天。连山看看霍子荣跟姐姐在手上腻味就点了个头去角落上坐着。他是非常不喜欢这种场合的,特别是奔三了之后,红白喜事他都觉得自己像一坨招苍蝇的东西。不知道为什么有那么多人要当苍蝇围着他介绍对象。 介绍人无非两种:一种觉得世上男女都太挑了,他们认为只要一男一女各自单身就可以马上扯证生孩子;另一种对自己手里的那货有一种责任,看见某一方面出众的就像扑减价货的阿姨一样冲过去。后面这种其实跟未婚想要随便找陌生人结婚的男女犯了一样的错误:明明在心里有个天平,且认为自己配不上对方,却有一种非要淘便宜不可的执着。其实只要心里有这个么以物量人的天平,最终失衡的一定先是自己。 连山觉得霍子荣就是这样的人,他图的是姐姐的外貌和名声,他觉得自己淘了个大便宜。可他早晚会后悔,且此人颇在乎面子身份,大概是不会离婚。姐姐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说女人啊,就是比男人理智! 第12章 6霍子苑 7丁梨 8谈连山 6.霍子苑 连山看着霍子苑的奠桌上。不同于一般人是放照片,那里摆的是一副她的自画像。是油画。笔画简单,构图清楚。他没见过这个女孩,从自画像看来是挺圆润可爱的,比她哥哥好看太多。 上香的时候他在香桌边的骨灰盒上发现了她的照片。看来她还是个写实派。 葬礼的规模不小,他把白玫瑰放在鲜花台上发现那里已经摆成了小山。不过这家人有点奇怪,一般都是停棺在那里办仪式的,他们却一边烧着一边办悼念会。霍子苑是病死又不是烧死,连遗容都不给看真是想不明白。听说是怕霍老先生太伤心了。反正姐姐只是问了一句,具体怎么回事他也不是很清楚。 追悼大厅的花圈、挽联都是名家手笔。霍家在绘画界也算有名气。上面三代家里兄弟姐妹都是做这一行。只不过到了霍子荣各种不成气候。霍子苑比子荣小8岁,想必父母也是看出儿子没戏才又生了这个闺女。 厅里有几副霍子苑的画。大气磅礴,不像一个小姑娘的手笔。一个胸中能装下河山的女人这么早就去世实在是一种遗憾。巾帼英年,听说是采风时意外接触了什么东西导致慢性中毒。发现的时候是在个小县城的诊所,她小时候因为肾病休学过两年,还以为是旧病复发而大意,回来晚了给耽误了。 霍家爸爸非常的伤心,本来身体就不好,这时候看更是憔悴异常,听说他病的很严重,这次是强行出院来办丧事的。想来也是,除了他们谈家这种要继承招惹事非血统的,能接衣钵的人没了都会很难过。 想到家里这个血统,谈连山以前一直觉得姐姐年轻时受过伤,所以不想结婚,若她真的跟霍子荣有了小孩,会不会是下一个倒霉鬼呢?反正连山自己没指望要孩子了。 他突然想起丁梨。 以前遇到别人问人生大事,他都是一笑置之,有了这种不想得到的遗传才不会想去结婚生子。即使在短暂的、有女朋友的那些时日里,他也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可他刚刚想小孩子的时候,却想到了丁梨。想起她在十字路口那个笑容,还有她发呆的样子。 林湾跟自己说:他跟刘雯雯第三次约会,他从商场里出去小摊上给雯雯买她想吃的烤白薯,回来递给她时,雯雯说大冷天的让他去买手都凉了,先推回去给他捂手,那时候他觉得这姑娘要是跟他过,给他生个孩子就好了! 连山在爸爸妈妈眼里见过这种平淡美好的世界,他本来以为不会发生的事情似乎要发生的时候就突然结束了。他有点儿不甘心。但丁梨都不一定记得他的名字。他觉得昨天晚上没睡好,现在居然有点儿眼花了。 7.丁梨 丁梨走进灵堂,看着四周的画。比起上次寄的画册霍子苑又有进步。她觉得太可惜了,这一屋子名师挽联,有一半的人到了霍子苑的年纪就没有任何进步了,子苑却是一直在成长的。 丁梨很羡慕这种成长。她觉得自己没办法做到,她整天都在做梦,所以更欣赏这样不断突破自己的人,同时又有一种做不到的无力感。 她很难过。才华是不会因为有不朽的价值而留在这个世界上的。它会因为很多的原因离开这个尘世。包括宿主的死亡。 那些妄图用鸡汤解释才华可以永恒的人其实不知道,作品远远没有才华本身来的美妙。只有拥有它的人活着,一切才有意义。 当人死了,所有关于这个人的真实就会烟消云散。留下的,只有他们投射在世间的影子。一个人真正所想和他所写、所画、所表现的都不一定是他的全部,甚至可能不是他真实的部分。然而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人,他们叫评论家、研究家,他们挖坟似的把这个人的生平罗列在纪年表上,接着分析他们的每一种行为,最后拍板决定这个死去的人是一个怎么样的人。这样他们就满意了。也不管真实的想法。 不过你不能说,人活着就会有人懂啊! 丁梨懂霍子苑的画。但她不懂这个人。 霍子苑只有1米6。70多公斤。在美院时她还没什么肌肉,整个人肉嘟嘟的。却每次画画都非得要奋力爬高,也是同届中的一朵奇葩。跟丁梨正相反,她所有的画都是俯瞰视角。她的画随时随地的透着一股凌厉,有种扑面而来的杀气。 丁梨看着那幅自画像,一直盯着看。她愣了好久,陶泽才在后面搂她的胳膊一下,带她离开那个位置。丁梨有一点疑惑的看着陶泽,可是她不知道要怎么说。 “怎么了?”他轻声问,已经察觉了丁梨的不安。她很少把心情,特别是负面的心情表现出来,这个慌张的样子已是非常害怕的表情。 她哑然的摇头。接过工作人员递的白玫瑰,正要放在花台上。她转过头,突然看见了谈连山。 8.谈连山 连山很高兴丁梨终于看见他了。 事实上从她进门,他就全程盯着她。 原来陶泽跟她认识,那么那个陶泽要给他介绍的过目不忘画家十有八/九是她。他其实已经跟陶泽谈好了价格,现在要怎么办呢? 丁梨肯定不想看见他。所以当时他坐在远席没有走过去。 看到霍子荣跟父亲介绍她和陶泽,连山有点奇怪,他怎么也认识丁梨?是丁梨跟霍子苑认识?还是陪陶泽来的? 连山很不愿意想到丁梨跟陶泽有什么别的关系。他于是抛弃最优逻辑,直接假设丁梨跟霍子苑是同学。这也很有可能,尽管霍子苑似乎跟陶泽岁数差不多,但她因病休过学。而且美院的招生年龄比较宽泛,丁梨跳级也是可能。连山给自己找了一个很合适的推动理由:丁梨大概不会去参加一个陌生人的葬礼。 她站在画像前的时候,他肯定了这一点。同时把自己是自欺欺人的想法成功埋葬。 但是为什么她要看着那画那么久? 连山想着,有点儿担忧的站起来,朝那个方向走过去。 陶泽拉她的时候,连山没有看到她的表情,只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他当时很想把陶泽的手从丁梨身上拿开。是的,他差点儿就这么做了。尽管离的很远。可他能做到。只是他凭什么这么做呢? 她又不是自己的。 连山停在那儿,却没有办法继续像刚才那样躲着不被她看见。他的心里甚至一直在说:看我,你快点儿看到我!如果你主动看过来,那就是命运要我们见面。那样你就不可以再逃了! 她拿着玫瑰朝他的方向转身的时候,连山便走了过去。 此时他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丁梨晕倒了。 连山当然没有机会去救她。陶泽将她抱了起来就走出去。连山很犹豫的要不要追出去,周围的人开始窃窃私语,他捡起了丁梨掉在地上的那支玫瑰。最后还是追了过去。 远处的谈少仪还在跟旁边的人议论刚才倒下的那个女孩是谁,就见弟弟跑出去。她立即站起来。霍子荣走了过来。她只朝他点了个头,说:“我出去一下。” “去哪儿啊?” 少仪挥了挥手,没解释就跑远了。 9医务室 10电触 9.医务室 火葬场是一个很清闲的地方,医务室虽然存在,但通常没人,这并不意外。 要不是地方离市区太远,陶泽一定会带丁梨直接去医院。不过他也知道她晕倒的毛病:每一次都看起来很严重,医生最后往往又都检查不出个所以然来。丁梨的身体其实挺好的,只是人一多就会晕倒。他果然不应该叫她一起来。 有关于丁梨的很多事情都是说不清楚的,陶泽知道这其实非常的不妥,可似乎没有别的办法去解决。 把她放在床上时,她虚弱的看了他一眼,“我没事。” “是老毛病吗?”他抚了抚她的额头问。 “嗯,歇一会儿就好了。”她说,“可是……” “什么?” “那画儿。” 陶泽看着她眼睛里的恐惧,犹豫了一下,还是问:“怎么了?” “子苑的画。杀气好大。” “你不是一直说她的画杀气大?”他握起她的手,冰凉的。便去找东西给她盖。“别想那些,你好好休息,要不然我现在就带你去医院。”他不想提这种事情,怪力乱神讲多了只会平添烦恼。 丁梨想要点头,也没有力气,只是闭上了眼睛。 连山站在门外并没有进去。他看着陶泽脱下西装外套给丁梨盖上。心里有一种莫明的火。几乎没办法控制的想要冲过去、揪着陶泽的领子问他到底跟丁梨什么关系。但他想到了姑姑。他朦胧的意识到,姑姑到底对丁梨伤害到了什么程度。 他转过身,听到有人跑过来,这个跑步的声音他不用想都知道是谁。 谈少仪跑到医务室门口,却没有看到连山。轻推了一下门,她对回身的陶泽点了个头,意识到弟弟并不在这间屋子里:“哦,对不起。打扰了,呃,她还好吗?” “不知道。”陶泽淡淡的看了少仪一眼便把眼神回到丁梨的脸上。她看起来还好。可这是说不准的。他都不能确定丁梨现在是睡过去,还是又晕了。 “我,帮她看看?”少仪微笑了一下。 “你是医生?” “……不是。不过我会一点儿。”她说着拿起丁梨的手腕,心数脉搏,看了一眼手表。然后看着丁梨的脸。她白的很透亮,所以没有血色也不会显得脸色很惨。少仪皱了一下眉,想到自己不应该说什么奇怪的话,便道:“她的脉相不虚。应该没有事。这是老毛病吧!” “算是。”他点头。 “她这个脉相有点奇怪。”少仪摇了摇头。她这个不清醒的状态似睡非睡,似晕非晕。 “什么意思?” “像是受了惊吓。”她说,随即点了点头表示对自己的肯定,“具体我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歇一会儿应该就没事。” “你说你不是医生?”难道他听错了?这会儿又说的这么详细笃定! “我大学谈了4年的男朋友是学医的。跟着他上课,多少会一点儿啦!”她向上扯动嘴角,朝陶泽伸了手,“谈少仪,我未婚夫是霍子荣。” “陶泽,我跟子苑是校友。”他浅握了一下少仪的手,看看床上,“丁梨是她同学。” “她跟子苑关系很好吗?” “……”陶泽歪了歪头,他一般不愿意去解释所谓艺术家之间的事情。解释起来总让别人看起来很装13,很矫情。可他们就是这样的。 “哦!神交!”少仪点头。 看着她那付释然而绝非嘲讽的笑容,陶泽明白此人智商情商各种不普通。“你,姓谈?” “是啊。谈话的谈。” “你是不是有个弟弟叫连山的?”陶泽觉得这个世界有点儿太小了。 “对啊!他也来了。我刚找他呢!” 10.电触 连山在一间空的停棺房里把门反锁,他手里拿着那只玫瑰,有些犹豫。他觉得自己现在像一个地道的瘾君子。好像在偷偷摸摸的吸食着跟丁梨有关系的东西。 他虽然劝自己是为了她的安危这样做的,心里却有一个极小的声音一直在提醒着着:除了他,似乎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人能伤害到丁梨了。 他却还是触动了这个机关。 他坐在灵堂再次看到她的时候就明白一件事,他的心理、身体甚至灵力已经三维的被她吸引。他一夜未能合眼的看着丁梨的那些卡片里的记忆,就已经打开了他欲望的大门。 他看见丁梨走进那座灵堂。她的眼里只有画。似乎是避开人的技巧已经到了一定的高度。她眼里的那几幅画居然比他看到的美上数十倍。她看到的山像是刀斧劈过的尖锐,她眼里的河是流动能看出动力走向的存在。风从画面上吹出来,气势如虹。 连山用灵力所看到的一般来说都是情景的再现,如果媒介主人对待事物有强烈的意识,他就会看到意识和感观的混和体,他看过爸爸和他一些学者朋友的笔记,真正做学问的人眼里一切的文字都是如影像一样的存在。他们脑中的世界是极其精彩和层次分明的。那不是超能力,是他们智慧和学识积累起来的宝塔。一切知识如果无序的堆积最后毫无意义。只有当他们建造知识塔的时候那些层次才能够显示出来。丁梨眼里的世界也是如此,在她意识里看到的是霍子苑作画的过程,她怎么起笔,怎么让山川河流运作起来。一草一木,如何升华。 连山给姑姑拿走丁梨的魂魄找了一个完美的理由:这样的眼界,这样精彩的世界,是他们这样的普通人只能羡慕却无法达到的高度,姑姑预见了这个高度,所以她要占为已有。 只是当他看到丁梨眼里的那副霍子苑自画相时,他突然不再羡慕。 父亲曾经说过,一旦突破自己所研究领域的大门,就会有很多危险的东西掉下来。看来学画也是一样的。 在连山的眼里,那自画像只是一张非常生动的人物画,最多是能看出线条明朗清楚,没有多少修改,说明作者的功力很好,作画的时间也有限。 但丁梨看到那幅画的时候。她的感觉非常糟糕。好像有无数的刀从画里飞了出来。尽管之前的画他也感觉似乎有猛烈的风吹过来,那些感觉却只是一种气势使然。这一幅此时让他不寒而栗。他没想到的是,丁梨那瘦瘦的身躯比他勇敢多了。甚至还迈前一步。于是他看见了丁梨眼里的东西,那是一张相当狰狞的脸,霍子苑在画里,像个妖怪一样看着丁梨。 连山被这个情景弹回到了轻风吹进来的停棺房。他才意识到这屋子的窗户根本就没有锁上。不过这不要紧。他低头看着那支白玫瑰,它瞬间干了。这是他自救程序的一环。一旦他没办法主动从一个电触事件上出来,灵力就会烧掉那个接触物,这原理有点儿像保险丝,是为了保护能力的宿主。 他现在很肯定的是丁梨之所以会看到那么危险的东西不是因她的学识范围。 姑姑抽走了她的灵魂一部分。一般来说这部分是随机的,可能单一,可能混合,如果碰巧那部分没有被分给任务,那人就走运了。他起先判断被抽走的是处理感情的位置。大概也确实有成分在内。丁梨对于人的感观是跟别人不太一样的。他看过她父母的葬礼,她都没有流下眼泪。他只是知道她在阴雨的家中,窝在角落里,喘不过来气的难受,她似乎不会哭,不懂宣泄。 很多东西在失去之后可以通过别的东西弥补,这就像是大脑切掉了一部分,有些人还能顽强的使用新的区域来做努力。一块掌管感情的灵魂丢了,你可以借用另一片还在的灵魂兼济的掌握这个技巧,只要他们还留有一小个细胞就能复制重组,最多是有些局促。可姑姑抽走的魂魄里,有一部分是没办法复制的。她把它们整个拿走了。而这部分本来就不容易复制。 它是人的精神免疫区。用来抵挡一些不好的东西。一般的免疫方法是忽视。世间浮灵无处不在,好的坏的一起无视是最寻常的守护。这种忽视是无形的,无法训练。也许丁梨天生这部分就比较弱小,所以能够感知的事情也比较多。但显然现在丁梨的感知高于她的防御能力太多倍。她还没有疯掉纯属走运。 连山觉得他不可以再放任了,如果他找不到丁梨失散的魂魄,他也必须用别的办法补救。现在,第一件要做的事情恐怕还是去收拾一下不该存在的东西。 他手上的玫瑰开始化成灰,慢慢酥开,落在地上之前就被风吹得无影无踪。 第14章 1姐姐 “你着什么急啊?”谈少仪被推上了车,系着安全带。 “我公司有事,送完你就走。” “哦。”谈少仪点头,她其实巴不得被拉出来,不过是讨厌被他催。 倒也不是见不惯场面事,只觉得有些无聊。霍家的面子是很大,名家送挽联的居多,来的却都是些附庸之流。讲的说的她都觉得有些贻笑大方,又顾着未来公婆的面子,也不能让人家觉得自己卖弄,还不如因为弟弟有事“不得不”先走一步。 连山上车前不经意的看着建筑的方向,少仪捕捉到了这个细节,她没有主动提及。平时损他是一回事,想要套真话就不能用寻常方法。 谈少仪认识连山34年。别人她可以看错,这个弟弟绝对不会看错一分一毫。她没说话,任车在路上行驶,等着他先开口。如果他有想问的事情,就从那里入手。 车开下高速,连山仍然没有讲话。他有必须要知道的东西,但可以不通过姐姐。他之所以要这么急着把她送回来就是为了让她避开可能的麻烦。他预感到霍家的事情没有那么单纯,原本没想对这个未来姐夫使用自己的灵力,现在看来还想保持风度有点儿难度。 他从小到大唯一一次对姐姐使用能力是在小学六年级的时候,那是他觉醒的原因。 那个寒假,他们姐弟去姑姑杭州的别墅小住。一天早上姑姑约他晨泳,他来到地下的室内游泳池,却只看到即将溺死的姐姐。这是他第一次目睹姑姑的残忍,然而那个时候姑姑却用一个十分充足的理由掩饰了她的无情:她不能生孩子,所以少仪和连山姐弟两个中肯定有一个继承了谈家的血统,他们绝对不可能死。 眼看着到了市区,谈少仪看着弟弟,她有点儿高估了自己的耐心。于是劈头就问。“你认识那女孩?” “谁?” 她测量到连山答的时候犹豫了两秒钟。大概是打了很多遍腹稿来避开自己的追问。少仪不动声色,轻描淡写的继续说,“刚才晕倒那个女孩。” “哦,我是想看看她怎么回事。” “可我在医务室没看见你啊!” “我出去时接了个电话,就岔过去了。”连山主动看了她一眼,表示自己的诚实。“她没事吧?” “嗯!不过那女孩脉相有点儿奇怪。” “你这个赤脚医生还能在专业的面前卖弄?” 少仪有点儿奇怪,连山居然能迈过她的陷阱,她明明看见他往医务室去了,虽然最后他不见了,但他真的不知道那里没有医生?“他们医务室没有人。” “哦。”连山点了点头。 他开始消极对待话题,这让少仪有点儿棘手,“怎么啦?看见人家漂亮姑娘有主儿了,羡慕啊!” “说什么呢你!” 少仪笑了笑,她知道提对了地方,“那女孩好像是个画家。跟子苑认识的。” “是吗?” “男孩是她经纪人。不过我看他们两还挺合适的。” “哦。” 谈少仪心里笑了笑,这家伙露馅了,“那男孩子叫什么来着,陶泽!” “啊?难怪看着眼熟!”连山觉得自己可以去演戏了,这语气太自然了! “认识?”这小子还装?刚才她说人家两个很配的时候他那句回答都带着醋味儿! “前两天见过。他是林湾的表弟。” “哦!林湾那个传说中的表弟!这个世界还真小啊!”她点头。这个回答还有那么点儿滴水不漏的意思。她挖了两个坑都让他趟过去了,前所未有的小心!“你也是的!居然熟人不看光看美女。不过那丫头是挺好看的!” “你又来了!刚才还说人家脉相奇怪!” “她是奇怪啊。我看她的身体绝对不是能随便晕倒的人。可我刚开始按她脉息的时候确实像快死了一样,只是马上就又平和了。后面就一直正常,似乎人也有了血色。不过我又不是专业的医生,总不能跟她男朋友说你女朋友刚才鬼门关走了一道吧!就问是不是老毛病。好像确实经常晕倒。这是疑难杂症。要是崇华还在就好了。” “……” “怎么我不能提他吗?”少仪耸了耸肩。 当然可以。谈少仪才可以提他。连山却并不想多谈这个人的事。他曾经是姐姐的初恋男朋友。英年早逝的医学院骄子。 少仪看了看弟弟。凭他这一点细心,她愿意在女画家的事情上暂时放他一马。当然只是暂时。因为这件事有一种熟悉的味道,似乎跟她在意的事情在一个连环上。 印象中弟弟只有两件事情一直跟她撒谎。 第一件是她上初中二年级的寒假去姑姑远在杭州的别墅度假,她早上跟姑姑约了在位于地下一层的私人游泳池里游泳,结果她睡过了头。在梦中,她梦到自己溺水,连山站在岸边喊她,却不过来,她看见他好像撞在一堵看不见的墙上只是一直敲。 那件事情是她人生第一次的未解之谜。她醒来的时候以为自己做了一个极真实的噩梦,还为此和连山莫明发了一顿脾气。当天下午她下水游泳之前发现自己那件本来没有进过水的新游泳衣上有一股淡淡的游泳池味道。 这件事情让她非常警觉的意识到连山和姑姑联合起来骗她。她当时的思维方式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她觉得这种欺骗一定有不寻常的原因。假设自己溺水被救了为什么不能说呢?搞不好她有梦游症?那天晚上她一个人回到游泳池边上仔细查看,发现了一件她认为有价值的东西:一块小木头。很小很小的木头,只有大拇指盖那么大的一块,上面有层老漆,像是从什么上面敲下来的。她看着无比眼熟,就收了起来。 一周后回到家里便找到了答案,她看见三年没有出过远门的爷爷拐杖上缺了一个小角,就是她找到的那点。那个别墅是姑姑那年夏天才买的,爷爷根本没有去过。 这件事情让谈少仪开始疑惑家里一定有什么秘密是她不知道而且没人打算告诉她的。她后来没去当警察绝对是给这些骗她的家人留面子了。 第二件事让她断定了第一件事情的遗留问题。姑姑在三年前正式失踪了。事实上她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连姑夫都不一定能找到她,呃,如果那个花心姑夫真的有找过姑姑的话。本来她失不失踪也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可知道姑姑失踪的那天,连山不见了一下午,他晚上打过电话来说跟朋友去登山。奇怪的是,两个星期以后,他开着一辆从湖南租来的车回到家里。车上坐着说去湖南旅游、十分憔悴的爷爷,回家后不久爷爷就住了院,三个月后便去世了。 本来少仪以为第一件事只不过是她年少时的脑洞,记忆有时候会被主人篡改,她大概是吃错药了什么的。但20年后的这件事让她明白爷爷、姑姑还有连山之间,有一个秘密。这个秘密让她这傻了吧唧的弟弟偶尔变成另外一个人:仔细冷静、讳莫如深。 少仪觉得她此时再问连山只会把他逼得一言不发。所以她可以等一等。不过这一次她必须要知道原因。 因为她有一件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未解之谜应该跟这个家族隐情有关,而且,她曾经在自己的初恋廖崇华身上摸到过女画家那个脉像。世界上有些事情很巧,其中一些就只是很巧,而有些事,却是因为一个人行动轨迹产生的连续效果。如果她猜的不错,这件事跟姑姑有关,所以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搞不好,能要了她弟弟的命。 第15章 2弟弟 连山把东西放在姐姐跟霍子荣的新家就出来了。 他知道姐姐一定在盘算他的事。他也知道她一定会再问自己。暂时来说,他没打算去想这个事。他驱车回到了火葬场的灵堂外。祭奠预定结束在下午3点,现在人却还是很多,在离那幅画最近的窗子外面他停了下来,靠着墙、深吸了一口气。他已经差不多有三年没有这么大的动作了。 起势是要很小心的,在隐藏自己之前,有那么一个过程是有可能被看到的。 连山的灵媒是火炎,这让他比别人容易暴露。爷爷的就很风雅,是竹子,从地里平白的生长出来,爷爷可以自带背景的走在竹叶飘落的世界里。 不过这个没的选,是天生的。 火焰包围着连山。他在一霎间之后消失在火中,连火也不见了。 灵堂里吹来一阵无名的风,每个人都捂着眼睛,花瓣吹的满天都是。这个时刻很短暂。谁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是有人去把大门关上了。 桌上的画还在。 在别人看不到的视线里,连山接触到那幅画,他的碰触随即遇到了抵抗,像有东西在往外推他。 看来是个硬货!他的手上出现了一柄长剑,剑身碧色,泛着青光,他挥剑在画上劈出一条口子,里面流出黑色的烟躲着他跑。他确定这大概是个不成器的结界,就一个纵身跳入那条口子,消失在画外。 画的里面是一片黑暗,只有一盏妖色的红灯。连山收起长剑,将手一挥,有一片火团在他前方为自己服务。 “你是谁?”有个声音鬼魅般的响起。 “你又是谁?”他问,没有一点闯空门的愧疚。 “你怎么进来的?” “你知道也没用,你出不去的。”他向前走了几步。“你有两个选择,第一,老实出来告诉我你是谁。第二,等我把你打出来。”他看了看黑暗里,叹了口气,“每次都这样!”说着翻手召出长剑,在空中劈出一个十字,十字闪着火光,燃开了一条白色的缝隙。他右手一挥,将剑掷了出去,投在一个东西上,那团黑乎乎的东西便烧了起来,像是在烧头发一样的安静,红色的焰心和金黄色的火舌下只发出噼哩啪啦的细小声音,并不剧烈,这显示对方是很微弱的东西。空间里的黑烟慢慢散去,他低眼侧头看向那团黑色,朝它走了过去。 连山没有长着丁梨的眼睛,那东西便看起来并不可怕,只是一片不完整的魂。由于怨念集中在这画上,出不去,也死不了,世上的人统一管这种东西叫怨灵。这家伙大概自己都不知道别人怎么称呼它。妖孽就是妖孽,他们有时候不是不想老实回答,有些根本就回答不了自己是谁这种问题。他看着剑在它心口引起的火焰。一抬手,剑便带着那怨灵浮了起来。 他看它的脸,倒是有几分霍子苑的模样,“原来是本灵。”怨念生恶鬼,鬼一般都是人想出来的,虽然占着本体的魂魄,却跟本体多少有些区别。这个似乎是霍子苑自己主动分出来的。 那黑团应该很痛苦,但是它并不知道怎么表示痛苦,显然人性并没有留在它身体里,这说明霍子苑的想象力非常的丰富,这不意外。只是没有丝毫人性的怨灵极为弱小。它在灵剑的攻击下,连说话都很困难:“你,是谁?” 连山其实也不喜欢被问这个问题,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这个超能力带来的附加工作叫什么,除了他所使用的是灵力以外,爷爷从来就没给过他什么岗位说明,更别提培训了,他遇到过的妖怪也有很多不知道叫什么,“我说了你也不明白。你还是告诉我你是怎么回事。我这一剑从你身体里拨出来。你就死了。” “我。我是被害死的。” “你是谁?”连山用了一个很简单的问法,也不想用确认型的问法,他又不是来跟她攀亲戚的。怨灵并不会知道自己和本体是不太一样的,他们只是人比较坏的那个部分强行或者被迫留在人间而已,这个还要更不济,它就是个想出来的东西。 “霍子苑。” 果然!“谁害的你?” “我哥哥,霍子荣。” 连山愣了一下,他曾经设想过这个可能性,不过这可是最糟糕的假设。他基本上想一下就自动给忽略了。“……他怎么做的?” “我有慢性肾病,他把我的常备药换了。” “你确定是他换的?”他问。 “他换了两次,第一次是我出去采风前。第二次,是我发病时他去江西看我。” “你没有跟别人说吗?” “我妈知道后帮我哥把证据销毁了。我生病后我爸也住院了,他们将我们隔离开,不让我们见面……我报警,他们跟警察说我病糊涂了。他们,24小时盯着我,封锁了我的网络,我写的日记、信全都让他们烧了……我只在临死前要求画了这幅画。” “你妈会帮你哥害你?”虎毒不食子啊! “我临死才知道她不是我亲妈。我爸心脏很不好,医生说,手术没办法做了,拖不了两三年,上次住院时,他立了遗嘱,要把画室和收藏都留给我。他们两个都知道了。” “你确认什么证据都没了?” “我哥的同学是远同医院的医生,叫陈延平。他帮我入院的时候查过我的体征,曾经拿走我一颗药去化验,后来我就没有再看到结果。我快死的时候他来看过我,跟我说对不起。” “他为什么不帮你?” “我吃的药是我哥骗他开的,而我进远同医院的时候已经死定了。如果他揭发,我哥就会说他是帮凶。” 连山吸了一口气,这事有点骇人听闻,想想霍子荣那张脸,又不是不可能,他于是问:“有什么事能让你哥害怕的?” “……”霍子苑想了想,“他怕蛇。小时候跟我爸进山被蛇咬过。他到现在都怕。电视里有蛇都会换台。” 连山笑了笑,他终于知道霍子荣为什么有点儿怕他了,原来本能是一种强大的存在,“你妈呢?” “当然是怕他的宝贝儿子一无所有。” “我帮你报仇,你可以上路了。” “你为什么帮我?”怨灵看着他,它似乎也不太会表达诧异。 “你画儿画的不错。”他手一抽,剑从怨灵中间拨出,那团烟便散了。他不需要跟不应该存在这个世界上的东西客气。那个善良的霍子苑早就离开了,它不应该污染这么美好的存在。 “谈小青,该你露脸了。”连山坏笑了一下。手上出现了一条青色的小蛇,环在他的手腕上。 第16章 3小青 小青咝咝了几声,继续在他手腕上缠动。 “没空陪你玩。一会儿喂你吃点儿好吃的。”他说着挥剑切了一条口子,从画中跳出。 走进这种别人看不见的世界是很奇妙的,一切都像在沙尘中一样,周围的人动作缓慢。如果有超级慢速摄像机应该能够拍到他的样子。但这种东西发明出来之后,他们应该会进化的更快点儿。至少自己是这么理解的。 连山走到霍妈妈旁边,伸手去触她手里的纸巾,灵魂不会撒谎,只是有时候会被表相蒙蔽。所以他决定跟精神比较脆弱的帮凶查证。一看之下,霍子苑确实非常冤枉。霍子荣跟他妈妈说自己换药只是一时贪玩,想戏弄她一下,结果惹出事来不想被判成杀人凶手。霍妈妈虽然非亲生,对子苑一向也是不错,只不过关键时候仍向着儿子。连山感觉她的思维回忆已经开始乱序了,这是精神崩溃的前兆,所以他大概是不需要再对她做点儿什么事情了。 觉醒的那一年,爷爷跟他说过拥有灵力的人不应该用这种能力为所欲为。但这个标准只有心作为天平,就算歪了也不会有人知道。连山一直觉得自己做的还挺好的。可惜这个霍子荣牵扯了姐姐,他必须严格的来处理。谈家全是招惹凶灵的命格,这一点毫无疑问。一旦找到他们家头上,那么便可以不客气的以御敌之法待之。 霍子苑已经变成了一堆骨灰,他不能指望那个缩头乌龟的陈医生突然良心发现。连山走到霍子荣边上,他从他手中抽出一条光丝,那便是他的魂魄了。他在魂丝上面轻点,就可以看到霍子荣的记忆。连山有些玩心大起,看了看霍子荣跟姐姐的记忆。除了相亲约会,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记忆点。看来他也没有那么爱姐姐嘛! 连山一直很奇怪姐姐为什么选这个人。于是找了一会儿,只看到一个对霍子荣来说似乎比较重要的场景。姐姐跟他说:“如果你真的想好了不要小孩子,我可以跟你结婚。” 但姐姐为什么这么决定,霍子荣却没有问出来。 这个人大概是真的爱姐姐。只不过他贪欲太重了,配不上凶命谈家。 “小青。”他一挥手,魂丝便大团的出现在空中,铺了一片,“把姐姐的部分都吃了。”他姐姐不能跟杀人凶手扯上什么关系。这种人的感情是异于常人的,他们感情强烈的诉求对像往往都是破坏的目标。把关键的部分剔除掉,霍子荣仍然会认识姐姐,只是她也就在他眼里变成了一个普通人。这样会安全的多。 小青愉快的爬上魂丝团大吃起来。不小心咬出个大团来。又回头看了看连山。 “哎,你好歹也是条蛇,怎么这么不精细,比狗还不如。算了算了,你随便吃吧!”连山叹口气,他已经没介意为什么他的灵兽是这么不气派的蛇,但20多年了还是这么不能好好派用场的小迷糊,也是够愁人!算了,反正咬多咬少都是一样的,“只要把姐姐那些吃干净就好了。”这个时候他还真是羡慕姑姑,她那灵犬,神气就不说了,后来被爷爷给没收了她也图个清静嘛!小青这小宝贝真的是没治了!要是它像点儿样,估计自己第一次见霍子荣就能把他吓个半死,那家伙还敢出来害人?!不过这又能怪谁哩?还不是自己不争气!人家的灵兽越养越大,越像主人。可是他的灵兽连个头儿都没有长过。现在还是一尺长半寸宽。 看它吃的差不多了。连山伸手在满天的魂丝上一指。上面起了一阵波动,有一团红色的线在上面蹿动了起来,试图躲开连山驱动的灵波。最终被定在一个位置上。“小青,过去。” 那红色的地方是霍子荣的元神。看到小青盘动在魂丝间移向自己,便抽动的厉害。 小青到了跟前,也没有下口,用舌信触了一下。便回头看着连山,它没吃过这东西,甚至有点儿不晓得能不能吃。 “你样子凶一点好不好?”连山有点儿无奈。 小青裂开嘴,征求他的意思。 他看不出狰狞,倒是觉得傻了吧唧的,于是扶了扶额头,他也不应该指望一条这么小的蛇能凶到哪里去。伸手将火团推到了小青身上。“给你加点特效。”火在小青的外形上罩出了一条蟒蛇一样的轮廓。“这是元神,吃了长身体哦!只能咬一口,自己把嘴巴张大了!” 小青唰的一声就扑在那片红团的上面,咬了一大口下来。整个魂丝网一震,突然黯淡了下来。 “贪吃!回来吧!”他说着伸手,小青盘着魂丝爬回到连山手上。他突然看见小青的鳞片变得有些深了。它迅速的缠上他的手臂,消失在他身上。 连山对着那魂丝团吹了一下。它们像鱼网一样收回了霍子荣的身体。 连山没有回头,在漫天的烟尘和花瓣中离开灵堂,走向一团远处的火焰。 他走出那团火焰便已经来到门口。里面传来霍子荣的大叫和哀嚎。灵堂里乱成一片。他没有回头看,也没有担心霍老先生会不会受不住这一连串的打击。 这个世界上大部分的事情都没有什么因果,一个人倒霉就是倒霉,走运就是走运。有因果的悲哀,那才叫命运。所以当因果发生的时候,更无需在意、执着于结果的残酷。 对于霍家人来说,遇上他是偶然或是必然,都没有那么重要。 第17章 1跟踪狂 2浮生轩 1.跟踪狂 连山没有想到自己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他本来应该迅速离开,却走到了医务室。 当然丁梨已经不在那儿。 但是她躺过的床还在。 他躺在那床上,看着丁梨的梦。她意识模糊的时候看到的世界是一抹金色的晚霞,云在其中流动,那画面并不清楚,连山只是感觉丁梨对那片几乎没有变化的天空有一种异乎寻常的留恋,然而这片天空很快消失了。白茫茫如雪的梨花缓缓的从天而降,天空是蓝色的,带着一两成粉红的感觉。梨花还带着淡淡的香味。 连山其实不确定这个香味是不是丁梨也可以闻的到,这有可能是她自己身上的香味儿。他反正已经做了这么多变态的事情,多一件也无所谓。于是他深吸了一口气,感觉着被梨花埋住的那种奇怪又舒服的滋味。 他蛮想就在这里躺下好好睡一觉。毕竟他刚才用了太多的灵力,有那么点儿疲倦。只不过外面开始喧闹起来,有人在给霍子荣找医生,他似乎把自己的头撞破了,有人扶着他正冲这边来。连山知道没办法在这里继续耗了,就从窗户翻了出去。接下来去哪里他已经想好了。 他刚才摸到床的第一下就碰到了陶泽的记忆,他在跟丁梨说话。知道他们会去浮生轩。 2.浮生轩 丁梨坐在被封好了顶的四合院里。这样的院子里有空调,一年四季都能坐在这儿喝茶,也可以看天。尽管有那么一点儿叶公好龙的讽刺,但确实舒服。 这个摇椅是新的,她闻上去感觉刚刚拆掉外包装似的。 坐在摇椅里很舒服。她小时候家里也有一个。有一年春天,她躺在椅子上看着梨花飘落,她还记得自己从满是梨花的摇椅里醒来时被妈妈气的问怎么在这儿睡。姜汤是辣辣的,给她灌了一大杯,结果还是感冒了。不过她并没有因为这事沮丧,她那天下午做了一个梦,她很喜欢的那个梦,有金色的霞光,淡淡的香气,还有,她似乎忘记了的一件很重要的事。 “望天小姐。你又发呆呢?” 丁梨的视线转到旁边,坐下来的女人穿着一身带古风的连衣裙,给丁梨倒了杯茶。 她接的时候却被女人扣住了手腕,“学姐,我没事。” “学姐看的出来。可是有人不放心呀!”女人笑了笑,继续诊脉,“你说你也挺奇怪的。狠起来比男人还能扛事,却有这个林黛玉的毛病。” “林黛玉是咳血。我没咳过。” “小孩子说话没个忌讳。”她瞪了丁梨一眼,“你是不是最近又不好好吃饭了?” “我吃的挺多。” “但是瘦了耶。”她放了她的手,“你这样的身子可不能再瘦了。你也是学画的,太瘦了脱光了可是很难看的!” 丁梨笑了起来,“不用担心,我洗手间的镜子会起雾。” “我的傻丫头,身材是给自己看的吗?”她双手去搓了搓她的脸。“陶泽这个傻瓜还没把你搞定,我都发愁了!” “学姐!”丁梨无奈的叫了一句,这个学姐什么都听不进去的。 “你又不耐烦。我就不明白了,你说你们俩,一句话不说都知道对方想什么,为什么就不早点在一起呢?” 丁梨很无奈,来这儿是陶泽的妥协。要么去医院,要么来浮生轩。她是好久没来了,竟然忘了这个康梦学姐比医生还要不好对付。学姐是陶泽的上一届。她岁数比别人大,大学先读了5年医科,后来要成住院医生的时候弃医改学了油画。结果是在美院各种临床,比校医的接诊率高。毕业后嫁了一个青梅竹马的商人,现在开个小画轩,平时接办一些画展,周末教小孩子画画。学姐生平好热闹,最见不得人耍单儿,她觉得恋爱是灵感的源泉,没谈恋爱就画的好的人更得谈,才能画出绝世杰作。平均见两回面,便有一回是在跟丁梨说让她找个男人,当然那人最好是陶泽。 “又不说话。我真是看不明白你。陶泽到底哪里不好了?” 丁梨摇了摇头,她不想提这种事。陶泽没有哪里不好,他太好了。所以他不应该在自己身上浪费时间。 “哎!你知不知道他的画廊天天有几个千金小姐坐在那里就为了看他一眼?” 丁梨笑了笑,上学的时候不也是吗?那时候他还三不五时的换女朋友呢!追求者也没少过。 “你还笑得出来,怎么好像我在夸你自己受欢迎似的!”康梦叹了口气,要是丁梨是矫情的女孩,她早就掐死她不知道多少回了。康梦总感觉丁梨像是活在一个隔着玻璃的世界里。谁也碰不到她,她也碰不到别人。“哎,不说了。你们今天去霍子苑的葬礼了?” “嗯。” “那丫头,果然命不长。”康梦摇了摇头。 丁梨看着她,不知道学姐也会说这样的话。 “我带她看过我医大的教授。她的病一直都不轻。别看她老是活蹦乱跳的。她只是在透支自己。” 丁梨点了点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就像她一样。丁梨知道自己其实也是在透支。只是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够如愿。 “所以啊!”康梦不想多提生死,她就是因为这个才转行做画的,“你得找个男人疼你才行!” 丁梨笑了笑,她怎么能每句话都扯回来?有伴侣的人多趋同倾向,恨不得天下双双对对,老把他们看成是在逼自己的人,往往也是心里有疙瘩罢了。她只是笑笑,若是能活的长久,她也该是有番道理的,只是现在想不得这些,康梦再这么说,她无非觉得欠陶泽的更多了。 “怎么都跑这儿来了!”陶泽拿着电话走过来,他刚结束一个通话。 “你们家望天喜欢这儿啊。”康梦递了杯茶给他。 陶泽皱眉看了一眼康梦,示意她别再调戏丁梨了。在接过来的时候还是下意识的望着丁梨。然后他跟康梦说,“安排好了,你下周找个时间把画运到我那里就行。” “多谢啦!”康梦笑笑,“人家说生孩子傻三年,我还没生呢就开始了。连事情也记不住。居然能安排重了!”她怀孕才4个月,都没有显怀。两个画展安排时间有重叠,只好来搬陶泽这个大救兵。 “你运气好。我那儿刚撤了一个区。要不然也没地方。”他坐下,看着丁梨问康梦,“她是不是瘦了?” “对啊。我刚才劝她呢。”康梦别有深意的望了一眼丁梨。然后朝陶泽笑笑,“身子倒还好。还算健康。就是得好好吃饭。” 陶泽看着丁梨,意思很明白,我说你不听,熟人见面都说你不好好吃饭了! 丁梨叹口气,刚才来的路上他要带她去吃饭,因为已是中午,确实也不想让人陪她饿肚子,结果自己基本没吃。她一直想着那画的事情。她知道感觉这种事情是说不通的。所以也从来没跟别人认真解释过。 这件事情说起来就很微妙,陶泽其实是相信她的直觉的,可他总觉得她的直觉会给她带来麻烦,永远都是用忽视、不要再提的方法来解决,今天也是一样。平时是她不想跟他说工作以外的事情,今天正好相反,她要说,他又不停打岔。 陶泽其实知道她想说霍子苑那个事。他更希望她忘了。每次丁梨晕倒都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她好像是人家说的八字太轻,容易让不干净的东西缠上。陶泽不信这些,只是丁梨身上发生过很多奇怪的事确实没法解释,他就是想尽快让别的事情冲淡吓坏她的那种感觉才带她来这儿。丁梨喜欢这个温暖的院子。虽是夏天,但这种可以看到阳光的地方还是能照暖心间的。她需要这些东西来给自己添点儿血气,她那个屋子里的画很美,却冷冰冰的,他觉得丁梨一个人住在里面了无生气,好像一个牢房。她不应该把自己关起来。 “你们两又神交呢!”康梦看着这两个人就觉得有意思,他们俩永远装得公私分明,其实大学时就一付老夫老妻的默契样子,那时候陶泽那几个女朋友简直就是摆设一般的走马灯。只要丁梨在视线里,陶泽的眼睛不会放在别的地方。 康梦观察过陶泽,他毕业之后有一阵子纵情生色,绝对是为了忘掉丁梨,可惜没用。他这种男人最骗不了自己的感觉。他现在并不掩饰自己的好感,也不去管那些扑上来的莺莺燕燕。丁梨不是石头,她那样内心嫩的像花瓣一样的人,应该早就被他融化了才对。康梦很心疼这两个人,现在不是100年前,怎么会有这种相守到老都不在一起的事情?“哎呀,你们两个闷死了!晚上我坐东还陶泽这个人情。望天小姐赏脸坐陪吧!给你补补!” 第18章 3.兰亭宴 3.兰亭宴 “你姐姐还好。” “哦。”连山拿着电话。 电话那头是妈妈的声音,“可是她问我你怎么知道霍家出事的?” “呃,我同学在那边当警察啊!前两天我还跟他一起吃饭来着。说起过姐姐要结婚的事。”连山已经编好了理由。他下午打电话给妈妈让她去姐姐那个新家,就是怕姐姐知道情况一时冲动跑去霍家的现场。 现在他目的已经达成了。自己家的立场来说,妈妈肯定是不赞成插一脚进去的,最好连电话都不要打,等对方事情平定下来再说。要是爸爸那个书呆子,应该会以未来亲家的身份过去关心一下。所以他打好了招呼要妈妈守口如瓶,消息会在明天后天才开始散播开来,霍家虽然人丁单薄,远房亲戚却都在现场,没必要此时就卷进去。 “你朋友对你的事还挺上心的?”妈妈虽然本来没有什么警惕性,但被姐姐那么问,自然是有点儿奇怪了。 “是对我姐上心好吗?他见过第一次就念念不忘。”连山不算撒谎,他有一打这样的同学。“总之您别让姐姐去掺合。具体怎么回事过两天就知道了!” “霍家都没人接电话。你姐刚才说算了,着急也没用。” 连山心中略松一口气,但是没有表现出来,“哦,那就好。您今天晚上陪陪她,别让她乱跑。” “嗯,你也问问你同学,是什么事儿?” “他也是协助,不过我会打听的。如果姐姐接了霍家的信儿要去那边,您马上给我电话。”连山嘱咐了好几遍。连他那个平时唠叨的不得了的妈妈都烦了。他才挂了电话。兰亭宴的门口还是没动静。陶泽的车还在外面。 连山刚才等的功夫在车里睡着了。还好开着条窗缝,要不就给憋死了。 他先是驱车去了浮生轩,没想到那画廊居然闭门谢客。后来丁梨、陶泽和浮生轩的老板娘三个人去了兰亭宴。这家的菜听说很贵。想来用不着丁梨花钱的。 他一直犹豫要不要进去。如果这顿饭结束,他总不至于还要跟着丁梨和陶泽回家吧! 连山觉得在丁梨的事情上他很容易失控。 要是丁梨晚上跟陶泽在一起,那他一定会妒火中烧的。有些事情,说起来可以接受,但不能看见。他也知道自己这样不正常,可是他正常了34年,也差不多够了! 连山叹了口气,再等下去不是办法,不就吃顿饭吗? 他下了车。想起早上姐姐说他没件像样的西装,不禁叹了口气。 “以为我就跟你们这些学弟学妹混啊。”康梦笑笑,喝了口汤,“不过魏临沫我也是服了他。红了以后就没踏实过。她上一个老婆天天来我这儿哭!”她无奈的想想那可怜女人,可惜可怜之人必有可狠之处,这可怜女人前两年也是那个抢人老公的小妖精。康梦再看看丁梨和陶泽,“想想你们俩这样单纯的也是难得!” 丁梨无奈的明白她又要开始说教了。决定先去逛逛这个一个菜比别的地方贵20倍的奇怪地方。“我去个洗手间。” “你又跑!”康梦看着她。 丁梨知道,这世间有很多承受不来的好意,只朝康梦笑笑就离开了雅间。 陶泽看着康梦,“你别再逗她了。” “我再不逗她你都老了!”康梦就是这样的,她觉得对的事情就不管别人的感受,尽管她看的出来别人的为难也还是要说。“魏临沫那个不要脸的都换了3个老婆、生第4个孩子了!哎!长那么丑!画儿那么龌龊的男人都要留后。你们两个要是有个小孩子该多好啊!别的不说,肯定漂亮!” “你再这样,我以后也要少见你了。” “哎,要我说,你早晚死了心吧。你看她还没跟你呢,就给宠成这样了。真跟你在一起还得了?!” 这个地方倒是挺漂亮的,尤其这个大堂里当隔壁墙用的巨画,看了很舒服。它是用圆形的各色玻璃球仔细码放出来的,里外很多层。再用透明液体封上。两个方向所看到的画面截然不同,是用了双面绣的灵感。说它是画是因为这个造型艺术是原创的,它不是那种用现成素材和造型灵感碰撞出来的道具。构图清晰、有灵气,看上去非常暖和,也很有古风。 丁梨仔细的欣赏着,却突然从画面透明的位置上看到对面站着一个人,那人正看着她。她后退了一步。几乎是立即拔腿跑开。但她好像根本没有动,她感觉自己动了、却完全没有!周围的一切都停了下来,变得雾茫茫的,谈连山就那样从画墙中穿过,走到了她跟前。丁梨看着他,突然想起自己也没有什么立场觉得陶泽的避口不谈很反常,他只不过是太了解自己害怕的样子有多狼狈,不想拆穿罢了! “你别怕。”连山看着她,觉得这话无济于事,他要不是用了灵力控制她的举动范围,她怕是早就跑出餐厅了。“我有事和你说。”他拉起她的手,她的手比想的要软,同时也比他预想的还要凉。 “我不想知道。”她朝他摇头。 他拉起她,“听话。”说着拉着她走到了餐厅的院子里。 丁梨看见时间一点点的回到周围的世界,她有点儿明白不是他把时间停下了,而是他用脱离这个维度的办法让时间和空间与他无关。不过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她现在只想逃!这个人是怪物,他们全家都是怪物!他们所做的事情只会让人痛苦! “我知道你想走,可是你听我把话说完再决定好不好?”连山停下来,看着她。 丁梨朝他摇头,“我不相信你。” “你没有选择。你必须相信我。”他握着她的手并不放开。“而且你不想知道霍子苑的画是怎么回事吗?” “……”丁梨咬着下唇,看着他。 连山觉得有些委屈,而丁梨看上去比他委屈好几千倍,她确实无辜,自己这样逼她真的是个混蛋!“你,你别怕我好吗?” “……”丁梨看着他,再看看周围移动缓慢的空气,明白他的小心翼翼,但她感觉他身上有一种更强的气息正在冲出来,弄得她很不舒服,“我不听完你说话,你就不会停下这里的,是吗?” “……我不是想逼你。” “我可以听你讲完,但你要放开我,而且我不喜欢你用这种方式跟我讲话!” 陶泽走在大厅里左右看着,丁梨也走的太久,他真的是不放心。她这个晕倒的老毛病没个准头儿。她这几年是没怎么犯,不过如果按照出门的比例,实际上是频率越来越大了。 其实康梦说什么都没有用。 他知道自己配不上丁梨,他利用她赚钱,也没有康梦说的那么痴情,他同时也知道丁梨没有因为他的行为看轻过自己。正因为有这样的不平衡,他才更加觉得配不上她。 他仍想保持着关心她的权利。 反正,她也没打算—— 陶泽看到屋外走廊上的竹林里有丁梨的影子。他能认出那是她的身形。 他出门走了过去,“丁梨?” 丁梨回头。 虽有竹子挡着,但陶泽看着她好像很不舒服,走快了两步,“怎么了?” “没事。” 她笑的有点勉强,好像吓着了。陶泽再走近时视线变得比较清晰,他看到了谈连山。“你?”他有些疑惑的问丁梨,“你们认识?” “刚认识。”丁梨退了一步,“如果你说的那个工作是给他画画的话,我不做。” 陶泽看着丁梨,觉得她刚才声音有点儿哆嗦,双手放在她肩上轻轻按了一下,“你是不是不舒服?我送你回去?” 她点了点头。“我去跟学姐说一下。”说着跑回了大厅的方向。 陶泽看了一眼连山,看他的样子,倒也像是受了一番委屈似的,“你做了什么?” “……我没法跟你解释。” 陶泽看着他,“那么,谈先生,生意就当我们没谈过吧。我麻烦你离她远一点!” “你不懂。她会有危险的!” “我看那危险就是你!”陶泽丢了一句话给他,便走了回去。 第19章 4云台路 5谈宅 4.云台路 陶泽坐在车上,没有开锁,“你还是住我那儿两天吧!我家地方大。画室也宽敞。” “不用。”丁梨没有看他。 “那人是不是跟着你?”陶泽以前见过跟踪狂,不过跟着丁梨的倒是第一次见。他不确定以前是否有过,竟有些后怕起来。 “……他,不是坏人。”丁梨看了看陶泽,“我只是不想给他画画。” “你这样我更不放心了。”那谈连山要不是坏人,平时喜怒不形于色的她怎么会怕成这个样子? “我没事。”丁梨笑了笑。 “丁梨。”陶泽看着她,“我不想难为你。你要是不说实话,我就从今天开始在你楼下看着你。要是那家伙来了,我就跟他打一架,问清楚怎么回事!” 丁梨看着他,也确实没办法,“我不想说。如果你不放心的话,我就去你家住几天。反正他也不会一直跟着我。” 陶泽点头。“我陪你回家收拾一下。” 5.谈宅 “爸?”连山走进客厅,看见父亲在那里坐着。 谈安善放下手里的书,“你妈说去你姐姐那儿了。她们两今晚都不回来。” “哦。我知道。” “连山啊。”他拍拍旁边的沙发。“过来。” “……”从小到大连山都是放养型的,爸爸从来不喜欢管他。这么严肃的叫他过去很少见。其实姐姐虽然说谈了婚事,也在往那边搬东西,却一次都没在那儿住过,爸爸不会是看出点儿什么来吧! 他坐下来,看着父亲。“爸。” “有件事情,爸爸一直没跟你讲过。今天趁你妈和姐姐都不在。爸就跟你说了吧!” “嗯!” “你也知道爸爸跟你姑姑差了16岁,在我眼里,她基本上算是跟你们一起长大的。可是你大概不知道,她本来是不该出生的。”谈安善看着儿子,“你爷爷很少占卜,可他从来在你姑姑以外的事情上没有出过错。他一直以为我就是谈家的继承人。他说他算过不止一次,关于你姑姑的事却每一次都出错。你奶奶身体本来就不好,年纪大了突然怀上你姑姑,医生又说如果流掉对她的伤害更大。那时候你爷爷突然就明白了。他用他的方法试过,证明我没有谈家的灵力。他跟我实话实说,说这种是命运是逃不掉的,既然我没有被这种命运找上,就应该自己洒脱的不去管。” 连山一直觉得云淡风清的爸爸有一种置身世外的恬淡,原来都是装出来的,他不禁对这种深藏不露表示出敬佩,点了点头。 “我跟你爷爷后来都没有再提过这件事,这是我对他的承诺,我不应该知道的秘密最好也不要再提。”他看着儿子,“你爷爷也是一样,就算能够用这个能力去挽救家人的生命,他都不会去做。” “爸,我不是为了……”他突然想了一下,如果不为姐姐,他会做那么多事吗?他没再说,只是看着父亲。 “爸爸不能干涉你什么。只是不希望你变成你姑姑那样。” “这一点您可以放心!”爸爸其实不知道姑姑到底做了什么,但是他已经看出姑姑从来不是一个善人。 谈安善看着儿子,想了一会儿,还是问了:“……你查了很久了,她是不是已经不在了?” “……”连山点头。 “是不是……”他朝儿子摇头,“算了,我还不知道的好。”说着站起来。 “爸!”父亲何等的聪明,怎么会猜不出来?他只是不想知道。不想知道姑姑是怎么死的,而爷爷又为什么病故。 “刚才的话,我们就当没发生过。爸爸相信你。但是你必须要照顾好自己再去管别人。你懂我意思吗?” “您放心。”他点头,眼睛却看着别处。父子多年,爸爸不说话不等于他不懂自己。谈连山明白父亲已经看出他的变化。 谈安善摇了摇头,“爸爸知道是劝不住你的。规矩一旦破了,就很难回头。爸爸活了61岁,今天才知道什么叫做命运。怎么奢望你今天就懂呢?” 第20章 1陶宅 2谈家 1.陶宅 陶泽从卧室里出来。客厅里有咖啡香,早餐摆在餐桌上。 丁梨早上起来的非常早。她做好了早餐就会去画室。住在他家一个星期,也只有两次晚餐和一顿中饭是一起吃的,别的时候他不去画室都见不到她。早餐是一直是她做的,也一定不会跟他一起吃,这是她的原则。不过陶泽觉得这样已经很好了。 这房子是三年前买的,地方很大,画室他基本上就是给丁梨准备的。自己只在里面画过两回画。买了这房子以后,只有父母来呆过一阵子,为丁梨准备的房间更是没有人动过,可惜她一直都不来。不过她住了两天就喜欢上院子里那棵银杏树,难得她要画点儿活物,他也是乐得让她住下来。 他找人查了一下谈连山,这家跟霍家马上要结亲了,霍子苑的葬礼上却出了事。连记者都来了,把事情弄得挺大。霍子荣似乎是进了精神病院,子苑的母亲受不了打击,自首说霍子苑是她杀的,调查组已经进入了远同医院。昨天听说连主治医生都被协助调查了。谈家虽然没被这件事情缠上,谈连山这个星期应该也过得不是很轻松才对。 陶泽喝了一口咖啡,想着怎么劝丁梨住下来,或者至少换个离自己近的地方。他实在是不放心她住那个地方。那个旧楼四周邻居有一多半都搬了出去,没有门禁,防盗设施也装不到位,今天坏路灯,明天大停电的。以前他也就是总借口去看她。现在他意识到可能会有更多的麻烦,突然就不放心了。 另有一件事他还悬着:谈连山找画家这事是碰巧找上自己的,怎么会又那么巧的偶然认识了丁梨?丁梨就是不肯说。陶泽也不能逼她。所以这回一定要给她搬个家才行! 吃完了早餐,他走向画室。那是他特别设计的地方,画室有一半在院子里,玻璃顶,可以看星星看天,看云。院子里有个小花园,坐在画室便能一览无余。 丁梨坐在一个最好的角度画那棵树。现在屋子的左右架子上都是她的习作,个个角度、个个时段都画遍了,才开始了现在手上那幅正式的。她画画一向如此,仔细认真的像在做实验。 看着她专心的背影,陶泽就觉得很踏实,他喜欢丁梨的云,可她每次要画云的时候,总感觉她要飘离这个世界似的,没错,好像有另一个世界通过这些云彩在叫她。上学的时候他就这么想过,他甚至嫉妒那些云彩,好像丁梨望着它们是在等它们来把她接走一样。 从很早以前开始,陶泽就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丁梨是抓不住的。哪一天她要是飞了,自己该怎么办。 他不知道。 他就这样看着她的背影,有些发呆。 “你没出去吗?” 陶泽回神,看着叫她的丁梨,她坐在那儿回头看自己。早晨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她脸上,灿烂无比。 “没事的话下午陪我去超市吧!” 他点点头。走进来坐在离她比较近的椅子上。他家在别墅区,离超市有点儿远。没车不方便。“中午跟我去外面吃饭吧!” 丁梨想了一下,陶泽家里确实也没有什么可以吃的。“等我把这一层画完。” 他笑了笑,点头。 2.谈家 连山被闹钟吵醒,他不太明白这个闹钟是怎么回事,自从4年前跳到现在这家公司以来,他就告别了每天上班的烦心事。而且今天是不是周日啊!再说这年头谁还用闹钟?有手机嘛!所以说……他睁开眼,看见姐姐坐在他床边的椅子上,手里提着一个闹钟。“你干嘛?!” “叫你起来啊!”谈少仪冷冷道。 “你抽风啊!出去!”他有些起床气,大叫了起来。 “快点起来,帮我搬东西。” “搬什么东西啊!” “把我东西搬回来。”她把闹钟往他身上一丢。“给你10分钟。早餐外面,我请。” 连山眨了眨眼。 霍子荣在灵堂大闹,把自己一路怎么害霍子苑的事情大叫出来,当场几十个人都看见听见了。可是人也疯了,于是霍母就护子心切的自首说是她干的。 这事情一出,姐姐自然跟霍家的婚事吹了。警察又不傻,仔细调查之后霍子荣收监治疗。他们去了警局,被拘留的霍母并不想见姐姐。父亲和姐姐一同去看过病中的霍父,对方一句家门不幸便是无尽的后悔,要不是当年他跟学生偷情生出个孩子来,他老婆也不至于成阶下囚。 姐姐被记者叨扰了两天,事情就过去了。此事被传了多个版本,姐姐也在其中一个版本被中伤过,警方昨天晚上已经出来辟谣,远同医院的陈延平也被收审的事情一出,对他姐姐揪着不放的网民倒是少了,反正风一吹,过两天又有新的新闻了。 既然婚事吹了,房子是人家的,之前一点点搬过去的东西全得搬回来。姐姐答应霍父帮忙处理一下房子的事,顺便给他找了个律师和一个房产中介。看来老爷子是要自己安排后事了。连山觉得他肯定也很难办,毕竟儿子还是儿子,老婆也还是老婆,疯了进了局子也得管呀。这一家都命短,不知道谁先没了。只是霍家的远房亲戚已经蠢蠢欲动,也不用多管闲事了。 “你也不用……请我吃这么豪华的早餐。”连山看看姐姐,这个超五星级酒店的早餐其实没什么人在餐厅吃。他们坐的还不是自助区。右边就是万丈深渊,哦,不,俯瞰城市美景的靠窗座。尽管今天天气糟的像在雾里吃饭。 “你说我会傻到在家里问你事情吗?”谈少仪切着香肠,听说是空运的,也没觉得多好吃。 “你想问什么?” “谈连山我告诉你,正着问,反正问,你都得给我解释清楚了!别以为能用模糊的局部回答来搪塞!” “所以呢?”他吃着面包,并不在意她怎么说。反正他铁了心的不告诉她。 少仪于是单刀直入,“你根本就没有同学是那区的警察,你怎么知道子荣出事的?” “我回去找那个女孩,怕你笑话我所以没说。” “哈啊?!”少仪笑着点头,“你出息啦!” “你才知道!”连山有些得意,反正丁梨眼里他就是个流氓。 “你当时不追?!大老远的把我兜回城里再回去追?” 连山特别欣赏像姐姐这样的人,他们从小守规矩,特别优秀的踩着最高的标准,傲视一切人创造出来的能力。因为只要他们学了,就比别人优秀。所以他们的思维一定是先理性的,永远按照逻辑来问话,若姐姐这个时候一只脚迈到桌子上,拎着他的领子说:你不说我就把你从这里丢下去,这玻璃不碎,你脑袋也得碎在这儿!——这样的话,他兴许会说实话。但,优秀的人都是讲道理的人,这一点对他这种流氓太合适了!“我有恋物癖。我去拿她睡过的床单。” 少仪讽刺的笑了一下,“打算用自己是变态这招来掩盖了?床单呢?” “我回去时看见你未来老公躺在上面,太恶心了。”他扯动嘴角,“其实有件事情我正好要问问你。” “我还没问完你呢——” “你既然不喜欢霍子荣为什么要同意嫁给他?”他抢问道,“是不是你们做了什么交易或者约定?” 少仪挑了挑眉,眼睛里像有星星在闪动,“你不知道么?” “我不知道。我问你啊!” “谈连山我们来换一下情报吧!”她转了转果汁杯子,“你告诉我你跟姑姑和爷爷是怎么回事,我告诉你我为什么要嫁给子荣。” “我跟姑姑和爷爷?” “装傻?”看他这眼睛眨的,想去演女一号吗? “如果你觉得是的话!”他耸耸肩。 “谈连山,我不跟你开玩笑!我觉得你有很多事情没有告诉我。可我知道你在查什么。我知道你在找一个画画的,可以用眼力复制一幅画。你根本不可能进到什么档案古籍馆,你是在找姑姑记忆里一个很重要的点。也许是一个地方,或者一桩房子。你试着形容过,别人却没办法理解你描绘的那个图画。所以你必须找个人通过你来看到那幅画,这样,你就可以拿着那复制出来的画去找到姑姑!” 姐姐是个聪明人,连山不意外她有此推论,所以只是试着把话题往别的地方推一下,“画儿的事情你听谁说的?” “你有多少个朋友,我比你还清楚。”她笑了笑,“我先前也奇怪你为什么就是不找子荣帮忙。枉我自负聪明,有时候还是会败给你的直觉!” “你几时觉得败给我了?” 少仪歪歪头,举起果汁喝了一口,“第一次是在你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我下学要跟朋友去滑冰,你那天在我学校外边等我,非让我带你去吃汤圆。结果我本来要去滑冰的那个冰场上掉下来一个大吊灯,砸伤了好几个人。” “那天我是真的想吃汤圆。”那时候他还没觉醒呢!不过,有可能是爷爷干的。他对姐姐异常疼爱,若是发现会受伤,想办法避免也不违反爷爷的大原则。呃,但是,搞不好真的是他的直觉……总之不能在这个地方对姐姐认输! “第二次是我跟你说姑姑的杭州新别墅很大,要去看看。你死都不肯去!我硬是让爸妈出面把你跟我一起送到了姑姑那儿。” 当时姐姐鬼迷心窍了要去,那应该是姑姑用的什么咒术吧!姑姑在行的事情他都不成,他只会用灵力,尽管爷爷也是,却比自己优秀多了。“结果不是什么都没发生吗?” “谈连山,都20多年了,你撒谎撒上瘾了?”她看着弟弟,“我知道我差点淹死,不是梦、是真的差点淹死!” “又来了!”他放下叉子,“还能不能好好吃饭了?” “你别再装傻了。我告诉你,我的第六感有时候也会灵的!我的直觉告诉我如果你不跟我讲实话,你会惹上一个很大的麻烦,搞不好连小命都没了!” 连山迅速的想了一下,他当然是不能让小青把姐姐的记忆都吃干净,所有跟他的重要记忆都吃掉了,姐姐就会变成一个傻子。 一个人在你的生活里扮演了太重要的角色,拥有了太多重要的记忆就会成为你灵魂的主体部分,没办法被抹掉。 不过,连山也不打算说真话,按照姐姐的认为事情即将危险化的这个预感逻辑,若是他真说了,搞不好是他们家要断子绝孙,连姐姐的小命也会没了!现在不要把她扯进来才是上选,“咱们家确实有秘密,但我不打算告诉你。我死也不会说,你死,我也不会说!” 寂静的空气在两个人中间冷冻了1分钟。谈少仪拿起杯子向侍者示意续杯。她看了看弟弟,“你会后悔的!” 如果后悔有用的话,他想,爷爷说不定还活着呢! 东西太多,连山那车根本没办法装下,所以开着家里的三厢车去运了一趟,此时到了谈家楼下。他看了看旁边的姐姐,刚才收拾东西的时候除了必要的话她多一句都没有讲过。“我的车停在里面,我先把它挪出来,再把这车停进去。”两个车都放车库的时候中间也就走个人,搬东西不方便。 谈少仪显然还在生气,所以只是看了看他。 连山没想到一下车就看见一个早就被他给忘干净的人。 “你和你姐长得还挺像的嘛!”洪窦抛着手里的钥匙扣,大概是辆名车的钥匙。她倚在墙边,似乎是拗好了造型。每个人都是自己生活的主角,有些女孩却总以为是自己是所有人的主角。她得意的一笑,换来的却是连山的无视。“哎,你别走啊!” 连山闪开她从背后伸过来的手。他知道这很奇怪,他自己是一个跟踪狂,在讨厌别人的跟踪的同时,却还想着怎么去跟踪丁梨。这让他莫明烦躁,根本不想理这个女的。 “谈连山,我都找到你了,你怎么也给个好脸色吧!” 连山也不想跟她比谁眼睛大,只是道:“你要找那个人在车上。” “我承认我是外貌协会。我看上的可是你这张脸和身材!” 连山鼻子哼了一声,比他好看的男的有的是,犯得着这么追着自己? “你等等,你等等!”洪窦张开双手挡在车库门外。“你到底看不上我哪儿?” “你看上我什么?” “我都说了,脸,身材!” “你当我傻?”连山看着她。“你跟刘雯雯是一个系的没错,可大学就一起吃过两回饭。” 她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他已经抓到了这个细节,马上回道:“那我不是为了你,尽量跟她套近乎吗?” “你不是为了我,你是为了谈易经。所以你去找车上那个人!” 洪窦收起脸上那一派天真,“找你也是一样的。” “找我?”连山苦笑,“找我有什么用?” “看样子,你查过我,当然知道我为什么找你。” 话说明白就好了!“你也查过我,应该知道我帮不了你。” “你是谁啊!”谈少仪的声音从连山身后响起。 连山回头,笑了笑,指指姐姐,“谈易经。”然后再指指洪窦,“最上铃。哦,或者应该这么介绍,孙培锡的某一任情妇,洪窦。洪小姐,这位是孙培锡太太谈惠风的侄女,谈少仪。” 少仪失笑,看着洪窦,“这年头真是奇怪啊!” “既然你们两个都知道了,我也不怕挑明了问,你们到底把孙培锡藏哪儿了?” 少仪笑着摇头,“世界真是颠倒了!你还有脸跑到我们家来问?” “本来想给你们留面子,结果被拆穿了。我还不如直接问。”洪窦毫无愧色的看着谈少仪。“狐狸精,小三,你们怎么叫都行。孙培锡欠我一套房子,我现在需要用钱必须出手,差他一个签字。人要在你们手里,你们给个弄个签字也行。” “孙培锡——”谈少仪是大家闺秀,难听话跟弟弟说多少都可以,外人面前是不吐半个脏字的,“还有他的钱,你稀罕,我们谈家不稀罕。你要是再来纠缠,我们报了警,记者来的肯定比警察还快。你最好给自己写个痴情一点儿的剧本。要不然没人同情。” “孙培锡说过,谈惠风是个怪物,她失踪之后自己一定会有事!” 少仪看着洪窦突然问,“你哪个学校毕业的?” “南大。” 少仪笑了起来,“我问你小学啊!” “你什么意思?” “小学生都明白的事情,大学自然不会教你。夫妻两个谁先失踪,后者必然嫌疑最大!警察没立案他就跑了,你现在找我们受害家属要人?我觉得你的小学语文老师应该为你的糊涂脑袋负点责任,下次我公开课的时候说不定他会在,我可以找他谈谈。让他好好反省一下!” “孙培锡说的没错,你们谈家女人就是这样不可一世,才不招人待见的!” “‘其雨怨朝阳’。”少仪点头,看她不懂,“他不过买椟还珠的眼光,看上的自然不是本质。”然后她笑了一下,“他是不是也甩了你?你别太纠结了!这种人不相信自己的眼光很有问题。也不愿意去花时间适应别人。他在我姑姑身上花了快20年的时间,都是白花了。何况你。”她轻轻拨开被绕晕了的洪窦。“我们这儿挪车呢,小心点儿。” 第21章 3超市 4谈家二楼 3.超市 丁梨站在收银台边上排队,这个地方是最乱的,可以听到收银机开关的咔嚓声,抽屉还会在接触里面弹簧时发出叮的一声。扫码机的嘟嘟声有远有近。有孩子吵着要把堆头的糖放进结账区。有人的购物车撞到了一起。东西装袋的沙沙声。开关钱包的哒哒声。 其实丁梨很喜欢热闹。她除了画从林荫道中跑步时仰望天空的景象,也想画满是人群活动的菜市场。只是热闹会带来很多不好的后果。她觉得老天爷似乎给她选好了风格,没办法改变。 站在这里离超市的生鲜区比较远,海鲜的腥味和榴莲的臭味乘着冰柜的寒气一阵阵的吹过来。附近的面包房里人造黄油的味道非常重。旁边那家咖啡厅的咖啡香味说明用了很好的豆子。还有,竟然在这样浓烈的气息中,透出了一丝让她高兴的花香,转角的那个小花店,刚刚摆上了一盆新鲜的百合,因为是在空调屋子里,这个时候在外面本该晒蔫的花都开着,尤其是百合的香味,阵阵吹了过来。让人舒心。 陶泽看着她并不说话。她沉迷在周围世界里的样子特别可爱,丁梨是个感官很发达的女孩子,用老师的话来说,她的画是透出声音和香味的。只可惜她没办法画到一些人群聚集的景象。那种地方她连拍下照片来回忆都会不太舒服。这里的密度刚刚好。 他有时候觉得如果丁梨没这个害怕人多的毛病是不是会走画画这条路。她那么喜欢生动的世界,说不定会做更有意思的事情。 要是她只是一个活泼开朗、感性灵动、不会画画的姑娘,自己是不是有机会爱上她呢? 收银小妹抬眼瞄了一下面前的一对男女,女的该说她呆还是怪呢?男的倒是真帅。仔细看,女的其实也很美。这么匹配的情侣太少了。连电视剧里都不一定有,最近她的男神就跟一个长得很普通、演技还超烂的女演员演了个恋爱对手戏,伤心死啦!还不如看这种清新淡丽的情侣,可惜她也只能看这么一会儿,“一共……”她还没说完男人的卡就伸了过来,比女的还快了一步。两个人眼神交流互相不让。这倒是很有趣。这男的一看就不差钱,居然找了这个有个性的女朋友!好玩! 收银小妹接过卡就听见男人说:“我家的东西怎么能让你付钱?” 哦!原来这两个人才住在一起不久!不过这也算难得了。很多女孩子没跟男孩牵手就不花一分钱了。 “……”可能,这女孩真的挺漂亮的,收银小妹一点儿也不觉得她微微噘嘴的样子做作,竟然也跟那个男人一样看笑了。 “那你帮我买点花好不好?”他笑着哄她,“我想放家里。” 丁梨点头,走去花店的方向,康梦没有说错,陶泽总知道她在想什么,她喜欢那些百合的香味,但是她是不会主动买的。 她也不用问他要买什么。本来花就等于是给自己买的。他们两个的品味经常出奇的相似。她喜欢陶泽的新家,所有的布置、画室和庭院。她住的客房就像是给她预备的。每一个细节她都觉得很舒服。比自己家还要舒服。她本来只带了两件衣服准备住三天,结果却呆了一个星期。还好他家里有烘干机。要不然她回去拿趟衣服,真的能在他家住上两个月。 她想看着那棵树变成金黄色。那一定很美。 可这样是不应该的。 要不是因为谈连山。她也不会来叨扰陶泽。她那天确实是怕了。那个人有魔法,他还知道她家的位置。尽管当时她嘴硬,但自己真的也觉得再一个人呆在那个家里要出问题的。 只是陶泽的家也不能一直住,他虽然说要她来做房客,但她明白这样是绝对不行的,即使陶泽同意她付房租,也是相当不妥的。借住是暂时的,租住就表示接受了这种同一屋檐下的决定。他们两个不能这样! 丁梨买了一大捧花。她心里有腹稿,想着怎么装饰房间。她突然觉得做个家庭主妇也挺好的,只可惜她没有那个命。 4.谈家二楼 谈少仪下楼前,听到连山屋子里有翻动的声音,她停下来看吓了一跳,“你干什么呢?”说完才发现其实她今天上午已经决定自己先去查线索,以便当面打他的脸、逼他就范,所以在此之前不再理他了。不过此时也不管那么许多了! “收拾东西。”连山打着包,并不看她。 “你要搬出去?”看这样子不像是要走一两天。 “对。” “干嘛?”少仪睁大了眼睛,然后决定不把自己的意外表露的那么明显,“那妞刚才已经走了,你跟谁私奔啊?” 他愣了一下才想起姐姐说的是先前在门口不肯走洪窦,他站起来从屋子里走出来,准备把门关上。 “谈连山你什么毛病啊!我还没急呢,你先急了!” “姐。” “啊?”成年以后,少仪显少听见他这样叫自己。大部分时候她只能在他介绍自己的时候说姐这个字。“你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那个画家?对!一定跟她有关!” “我不想骗你,不过我有事要做,你别管了。”说着就要关门。 “好好好,你赢了,我有事跟你说,你听完了再决定是否跟我坦白?”谈少仪挤着门,她也是下了决心的,这件事她要是说了他肯定会跟自己讲实话,因为实在诡异非常。 连山却觉得她就是缓兵之计,仗着力气便把门关上了。 “谈连山!”她大敲着门。过了一会儿妈妈从楼下上来,问,“你干什么呢?” “连山说他要搬出去!”少仪指着门里。 “哦,是啊。他说要出个远差。” “您就让他去啊!” “他都30几岁了不让他去?”妈妈拍拍女儿,然后说,“你别敲了,他刚才已经走了。” “走?!”谈少仪眨眨眼,她忽然看到走廊的那个窗户外面,已经看见了黄昏的景色,她刚才明明还看有阳光的呀!她拧开连山的门,发现屋子里已经没有人了。谈连山!你个混蛋!连我的时间也偷! 第22章 1梦境 2银杏 1.梦境 “姑姑?”12岁的连山走进游泳池所在的地下室。猛然看到姐姐在池子里,已经快淹死了。他马上冲过去,“姐!”后面的话还没有说清楚,他就知道他那个1500米区运动会冠军的姐姐为什么会在水里上不来。他撞上了一层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又不像玻璃,透明的挡在那里,他撞上的时候,感觉是贴在棉花里,他使劲的敲着、叫着,却还是过不去。 一定是撞邪了! 他想着要拿什么东西冲过去,就看到岸边的椅子上,姑姑正坐在那里看着他。“姑姑?你快帮忙,姐姐——”他吃惊的看着姑姑正用一只手挥动手上的光芒,让他撞上的墙变得更加蓝,那种幽蓝看着很瘆的慌。“这是什么?你在干什么?” 谈惠风看着连山,没了平时那份亲人的样子,漂亮的脸更显得她的笑冷酷无情。“就剩你了。连山。” 连山看着姑姑,有些摸不到头脑,她是不是疯了?“你什么意思?这是什么东西?你快点儿弄开,我姐要不行了!” “要停下来,你就得从那墙穿过去。” “姑姑,你别闹了!那是什么东西?根本穿不过去!” “这是灵墙。用灵力堆起来的。会越来越厚。除非你用灵力劈开。” “什么灵力?你是不是我姑姑?”他走近她,姑姑的身侧突然出现一只大狗,混身泛着跟灵墙一样的蓝光。让它显得像一只幽灵狗。那狗站了起来,比连山还高,简直是一只狼一样的存在。它朝连山扑了过来。连山被他咬在喉咙却不觉得疼,他突然明白这个东西跟灵墙是一样的,是姑姑幻化出来的。 他用力推着那只大狗,在视线的缝隙中看到姑姑站了起来,她手上拿着一对长刺。家里的书架上有本兵器谱,他读过,认得这种东西,那是峨嵋刺。那对武器通体泛着跟大狗一样幽幽的蓝色,应该也是她灵力的一部分,可是东西上面细节俱在,他看的很清楚,甚至比眼前的这只狗还要清楚。“姑姑,你干什么?你别闹了!姐姐很危险!” “我说了,你要救她就把墙劈开。” 连山觉得姑姑的语气从刚才就异常的平淡,好像个陌生人,“你到底要干什么?”她是不是疯了? “少仪没有灵力。就剩下你了。影风咬不动你,说明你身上有灵力!”谈惠风的嘴角上扬,带着一丝邪气。 连山使劲挣脱着那只狗,“你,说让我劈开。我根本就没有东西可以劈开!” “武器在你心里,你想到它就会出来。” 连山才将那狗推开一些,就差点被她的武器刺中。“姑姑?” “少仪是我推下去的,水里有东西拽着她,你要是穿不过这堵墙,你们两个就全死在这儿!” 连山感觉迎风而来的峨嵋刺马上要到自己的面门,他意识到那狗虽然伤不了他,这武器却是可以的。一霎间好像什么都停下来似的。他倒在地上看着姑姑和那只狗似动非动,他这样蹭着退后了几步,猛然站起来跑远,回头看姑姑竟然扑了一个空,他刚才是不是真的出现幻觉了? “好啊!居然还有这种事!”谈惠风说着便丢了一根长刺过来,连山凭着直觉躲了一下,那根长刺划过他的胳膊。 果不期然这东西真的可以伤他!他大臂上面出现了一道口子,连山看着那根伤了他的刺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到了姑姑手上。自己身上一疼,感觉血顺着胳膊流下血来。 他正想抬手去看,却觉得血从手上流下,没有如预想的那样滴离自己的身体,而是顺着什么东西滑了下去。他看着自己的右手,竟然握着一柄长剑,青色的剑柄被血染上了红光。他看着姑姑走过来的样子,自己似乎又让时间慢了下来。他看着姑姑,她全身寒光四射,让人畏惧。连山吼了一声,双手用剑□□了那堵灵墙。从中间扯开,便跳入了水中。 谈连山感觉到一阵清凉,从12岁的那场恶梦中醒来。他拨开脸上的小青,“谁叫你出来的!” 小青自顾自的在他枕头上乱爬。 连山想,大概是做梦时散出了灵力,把它召唤出来了,小青喜欢凉快的地方,所以不爱在会唤出火焰的主人身体里呆着。他起身,也没有收回小青,他们之间有一条看不见的灵丝连着,他随时可以让它回来,再说,在这个屋子里没有必要控制任何灵力。 这是姑姑的私人地下室。私人地下室的意思就是可能连他那个姑夫也进不来。 这座小丘上的林荫道、宅地都是属于姑姑名下的,姑夫在结婚时送给姑姑的。然而姑夫孙培锡却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地下室的存在。 或许,他是知道的,这个人很奇怪。先不想他也罢! 别墅地处偏远,这个地方并不是他们夫妻的正式婚居地,只是姑姑很喜欢住。宅子有三年多没人来过了,孙培锡自姑姑失踪后应该就没到过这里,这一点连山不能100%的肯定,毕竟孙培锡很奇怪,他到哪儿都似乎不会留下太多的痕迹。孙培锡一年半以前被确定失踪,他的公司立即陷入托管状态继而被拍卖,部分财产封存。这里因为是属于姑姑的,而两人都是失踪状态,按照法律还不能视为孙培锡的财产,不过没了自动划账的水电和家政服务,现在跟鬼宅也差不多。为了不生支节,连山是潜进来的。 地下室里全都是典籍。可说是姑姑穷其一生的收藏。 她天生灵力特别弱小。对于占卜推算、灵毒诅咒这些事情非常在行,姑姑的好胜心异于常人,所以她在知道自己有这种超能力之后就开始钻营文献。因此她在灵术的对抗中虽然不能直接取胜,但是往往能笑到最后。 爷爷在离死前告诉连山有这个地方的存在,并曾警告过他不要碰姑姑的这些东西,很多都是他们不应该看的禁/书,有些传世古董销毁太过罪孽,所以最好全部封存。现在想来,爷爷一定是在姑姑死的时候才知道她收集了这么多,否则可能早就让她不能施展了。 连山之前没有处理掉这些,至少在他认为姑姑还有活着可能性的时候没有这么做。而今,他必须接触到所有的禁术。他不应该再为了自己的原则放任姑姑留下来的那些烂摊子。 换个角度说,如果此时堕入魔道,他说不定还能轻松一点。 2.银杏 陶泽起床时,天刚开始亮。走下楼,去看画室。他有点担心丁梨,她这两天都几乎没有休息过。 两周前丁梨完成了那幅画。然后她说要回家拿点衣服。接下来她颠倒了作息一般的在画室里工作。上一次这么拼的画一幅画还是三年前丁梨在新疆采风的时候。 陶泽知道她这种时候不想被打扰,但她从昨天中午就没有吃东西了。 他走进去,拂晓的晨光照在画架上。 画有很多种,创作却是不一样的。丁梨两周前完成的那幅如比实物,只不过更安详宁静,有一种树下可以触碰的清凉感觉。 这一幅,却是她寄托了想象的。窗外的银杏树还是绿的。她画的,却是金黄色的叶子挂了满树、铺了一地。阳光从树影中间透过来,温暖和煦,每一片叶子如她亲见一般,比那棵院子里的树真的变黄时还要美。陶泽有的时候确实嫉妒她拥有这样可以透视时空的才华。他转过头,看见丁梨坐在离画最远的那个椅子上,靠着椅背睡着了。她大概只是想从这个角度看看,不小心睡着了吧! 他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她,她真的很累了,也可能是对画太满意了所以没有醒。 陶泽于是把她抱了起来。感觉她比三周前在子苑葬礼上又轻了,真不明白自己怎么能让她在眼皮子底下又瘦了。 他把丁梨放在她的床上,试了试她的额头,并不发烧,可能只是单纯累了吧。 将她的鞋放下,盖上被子,他看着丁梨的脸,用手拨了拨她脸上的头发。 “你在哪儿?”她呢喃道。 “丁梨?”他握起她的手,轻声问。 丁梨没有醒,她只是在说梦话,“你还好吗?” 第23章 3焚稿 4苏醒 3.焚稿 连山坐在地毯上,看着那一墙的典籍,他这两周已经把所有的东西都看过翻过了。一切他该记的,不该记的也都记到了脑袋里。他学别的东西并不见得这样聪明,不过有关自己超能力的事情,似乎这些技艺都不需要太复杂的记忆过程,灵力是天生的,能学到的宽度和广度都早已决定。对他而言,背这些东西是再容易不过。不过哪怕他全都背下来了,也不见得全部掌握。甚至他现在还是对毒蛊一筹莫展。他完全就没办法使用自己的能力去做那些东西,不是不忍,是根本不能做到,只是对如何破解明白一些端倪而已。 现在的问题是,他该出发了。这屋子里的东西怎么办?这间地下室大部分典籍对世人无用,可其中的一小部分是普通人也可以使用的禁术,由此便能窥探找寻能驾驭魂灵的人。姑姑大概在人生的后期主要使用这些咒术和秘术。她的灵力在受到了爷爷的监视的情况完全无法使用,仍能够自由的做坏事多是因为这些。 连山很确定的是,任何一个人想看这屋里的东西,他都会打断对方的腿。可他真的有资格毁掉它们吗?有些帛卷和竹简已经存在了几千年。连爷爷都没有毁掉他们,自己这么做是不是太过分了? 让他给这些东西加上一道封印,就没有人会进来了吗? 他不确定。 爷爷说他没有遇到过同类。但爷爷听自己的奶奶说过,这个世界上还有别的支派。他们的死活不论,要是谈家有谈惠风这样一个逆徒,别人家说不定也有。那么一些危险的技艺被普通人所掌握也未可知。 连山决定好之后,他叫了一声,“小青回来。” 小青趴在书架的顶端,那是它找的一个阴凉角落,这个地下室因为连山的存在,有一种莫明的灶气,它吐吐蛇信,示意自己好不容易找了个凉快地方,不想回来。 “那你就别回来。”连山指了一下自己行李的堆积处,那里成了一个独立的浮球空间。他将落在角落的衣服用灵力丢进里面,在收拾的过程中,让那个装行李的空间走到了地下室的门边。最后门一开,东西就推了出去。 他随着关门的声音站起来。手一挥一幅手稿便从书架上来到房间的正中,在空中烧了起来。火没有熄灭,也没有变大,他的手指一动,手稿就飞上去续火。 小青快速的从书架上面滑动下来,一不小心跌在地上,接着急速的滑到了连山的腿上,缠起他的脚踝发起抖来。 “晓得回来了?这么不听话!让你褪个皮!”他继续使用灵力,推动火焰到竹简区的边上。并不理小青想要回来的要求。灵兽的威力决定它们能做什么,在主人持续使用灵力的时候,小青这么小的灵兽想回来也是很难的。 火继续烧着,纸越来越少,连山开始挑出竹简,放在火里,这需要更多的时间。不过他的火是不会吸收地下室的氧气的,温度也不会升的太高。至少他自己不会觉得难受。竹简烧起来有些噼啪声,他于是投入了更多的帛绢让它们更容易燃烧。连山在一片竹筒中发现了一些不一样的火焰,那是完全的金黄色,跟他的火似乎不是一团。他挑出那一片已经被烧到一半的竹简。这一卷他看过好几遍,确实不是很懂,想着,里面有灵文飘了出来。 此文付有缘者得见,余乃绍兴周铜,身负周氏祖传御灵之血,成化7年,余妻顾氏携吾独子丰儿回门,惨遭仇家谈宗一门追杀,将亲子之血炼制毒蛊害吾,毒已入髓,余来日无多,料此手记必落入谈贼之手,若得此简,谈氏必如获至宝,余又恐周氏之玉为谈氏所得,为害天下,固此以余一缕魂魄护玉入简,使简文变幻。必得真火烧制方能释出。有缘人得此简书之真文,不可擅用,并当善用此玉,方不愧对天下苍生。 连山看着下面的简文,明白了之前为什么看不懂,这里面的手记是非常高级的御灵术。玉缓缓落下,他握在手里,那玉似乎跳动了一下,似乎是不想承认这个新主人。他将灵文记在心里,便跪在了地上。小青此时已经热得要命,从他指缝里盘了上去,消失不见。 “晚辈谈连山,我祖先杀害前辈一家,本来不该收下此玉,但是家门不幸,我门中又有逆天之人,晚辈现在要清理门户,在此多谢前辈,事成之后,定将此玉转赠有缘人。竹简所记不会透露半个字。望前辈之魂早日得所。”说着恭敬的磕了一个头。 那些灵字在空中消失,有一缕青烟飞过来,在谈连山的脑袋周围转了一下。便化成灰落在他眼前。 4.苏醒 丁梨梦见一片金色的霞光,这一次的天空却比往日清楚一些。她有些高兴,她终于又做那个梦了。一定要看着究竟,可是无论她怎么动,却似乎还是只能看见这一片天。她有些失望,为什么她就不能看?明明有很重要的东西在那儿等她,她知道的。她难过的在梦里哭了起来,她也只有在梦里才能哭,她哭的很伤心,仍不放弃的往霞光的那个方向运动着,只是心里有个小小声音跟她说,她马上要醒了。 丁梨睁开眼。她觉得特别累。 以前也会这样。只不过这种感受逐年的加剧了。每当她想用画云彩的那种激情画别的东西就会这样。她明白自己就快死了。这件事情不用任何人提醒。她比谁都知道。就算她每一顿都吃很多,每天都锻炼身体,身子壮了结实了,她还是会死。她身上的那种累不是体力造成的。 可是她其实还想再画一幅画,也算是对这个世界的一种了断。 只是她觉得不应该在这里画。 丁梨有些回神,记得自己是睡在画室里的。多少年了。她经常在一些尝试挑战自己的时候晕倒在画室。所以她为了满足自己的创作欲望,只能画那些云。她是个很知足的人,有能画的东西就行。反正云彩每一朵都是不一样的,而且他们的时间很短,要记住他们,是需要很强的能力的。丁梨明白,在她心底最深的地方,一直都藏着一朵云,她仿佛永远是一半在天,一半在地,想要离开人世,又怕离开了抓不住那朵云彩。 她侧过头,看见自己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水。那应该是陶泽放的,这说明她并不是自己梦游回来睡的。 她望着那杯水,陶泽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她这辈子似乎是要注定辜负他了,人世间情份都好还,只有这一种,她最没有办法。这样想着,她突然有点儿不舒服起来。 她想,要不是她不会哭,此时应该可以流下眼泪。 第24章 5地下室 5.地下室 12岁的连山将姐姐拖上岸,察探她的呼吸,姑姑走过来。他侧身看向姑姑,一指她,剑便已在手上,“你别过来!别碰她!” “你不马上救她,她会死的。”谈惠风抱着自己的胳膊,一付你随便的样子。 “你不是我姑姑,你是恶魔!”连山大叫,对他来说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这个人是个装成姑姑样子的魔鬼。他将手中的剑掷向她,意外的并不费力。他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用的是灵力。 剑在空中被一个东西打落在地。连山以为是对方的防御。但他捕捉到了姑姑眼里惧怕的眼神,自己眼前随即出现了一片竹叶,这阵风吹过来的人是他的爷爷。 谈庸言看着局面只用了三秒钟,便一掌推出几只竹叶镖将谈惠风钉在墙上。爷爷走过来在少仪的脑门上轻按,有一串轻柔的绿光带动她肺中的水流了出来。她咳了几下。 “爷爷?”连山呆呆的问,他现在有那么点确定这是他应该在一千多公里以外的爷爷。 “少仪没事了,你不用担心。”他说着用灵光在少仪的天门上一指,她便再度睡了过去。 “爷爷?” “连山,你别怕。这是我们家的秘密。你姐姐不知道比较好。”他站起来,转身招手,那几只竹叶镖飞离了谈惠风的身体,“孽障。你疯了不成?要害你侄女?” “爸,少仪不会有事的,我就是想知道他们两个谁才是继承人。”惠风跪在地上,声音里害怕多过了悔过。可她的眼泪还是流下来了。“医生说我生不了小孩,所以少仪和连山必定有一个是有灵力的。我只是想早点叫他们觉醒,好把我会的都教给他们。您也知道,我命数不长。万一晚了就来不及了。” 谈庸言走向她,伸手将刚才用来挡飞那柄剑的东西召回到手里,是他近几年一直在用的拐杖。谈庸言55岁的时候因为右膝风湿配的,其实他并非一定要拐杖才能走路,只是不想用灵气帮自己支持身体。他走过来,举杖便打了过去,一棍棍打在女儿身上,“你差点儿要了孩子的命。怎么还要狡辩?!” “爸,爸,我只是一时鬼迷了心窍!不是要害他们!”见父亲没有停手,她救着饶,眼泪纵横。 谈庸言见自己打了几十下在她背上,她却一直没有用灵力来抵抗,最终还是心软停了下来,“你这逆子!钻研邪术,精于左道,还要教坏子孙不成?亏得你生不了孩子!要是能,不知还要做出什么事来!从今日起,不许你再用灵力伤人!也不许你教连山如何驾驭!让我知道你再敢犯,我会亲手清理门户!” “爸,我再也不敢了!我,我发誓。”谈惠风已经泣不成声。 连山当时看着她那个样子,实在是觉得很异样。那时候他年纪还小,深一层的事情都想不到。也不会去猜忌。实际上,他后来意识到姑姑一定有非常害怕爷爷的原因,好像爷爷在的时候她的灵力就真的会不怎么好用了。否则像姑姑那样唯我独尊的脾气,怎么会那天看到爷爷的前后就像两个人似的。 “你跟我发过的誓,一件都没好好做到。”谈庸言伸出一根手指,点在她的天灵上,“影风出来。” 话音刚落,那头灵犬就出现在了姑姑的身侧。看到爷爷便跪坐了下来,停在他脚前。 “爸?”谈惠风警觉不是好事,于是看着父亲,哭声立止。 谈庸言用拐杖一挑,将灵兽身后的一根本来看不见的线挑起来,它随即而断,“从今天起,影风就在我身边。你再敢用灵力伤害别人,我会立即知道。” “爸,不要啊!没有影风,我遇上恶灵怎么办?遇到对头怎么办?我灵力天生弱小,您是知道的!” “我谈家一百年来孤于世上,没有遇到过不能对付的恶灵,也没碰到过他族。你要是有善心,会遇上什么坏事?”谈庸言一转身挥袖,影风便跟入了他的衣袖。 中断了回忆的连山叹了口气,如果爷爷那个时候把姑姑的所有力量都封印了才好。或许,他也做不到。 他皱了皱眉。爷爷已经死了,这事他找不出答案的。 所有的东西都烧光了,连山从一片火焰中穿过,走出唯一的门。他坐在自己的行李箱上,靠着那门,开了一下天眼,发现外面现在是白天。 这些天除了上厕所,他都没有走出来过。 他现在觉得身上很疲倦,带进来的东西和水三天前就都没了。他摸了摸脸,大概是长胡子了。两周没洗澡,身上有没有味道他就不知道了,不过真火是洗尘垢的,想必也不会太糟糕。地下室的火应该越来越大了,他背上的感觉却是只有一点点热,他在这里布下了新的结界,火势不可能漫出来。姑姑之前应该也在这里布下过结界,但三年前爷爷来过就失效了。 如果说之前他还不想承认很多事,连山现在觉得什么事情都可以接受了。这屋子里那些邪恶的东西只要姑姑曾经试过百分之一,她都该死。 爷爷三年前的绝口不提就是最好的证明。他一定是用禁术将姑姑困死在某个地方。爷爷死前都不跟自己讲真话,还用很多自己根本不知道的灵术将记忆封死,防止他探查。就是为了让他不去救可能还有一丝活命机会的姑姑。 其实连山对姑姑的感情是很复杂,那件事之后姑姑一直对自己很好。他因为年幼也相信了她的那套理论。 最近想起爷爷当时的话,其实还是有深意的。 他记得爷爷让姑姑离开地下室。对姐姐进行了记忆的清理。 爷爷是个极风雅的人,所以他的灵力具化成竹林、武器是竹叶和竹棍、灵兽是一群云雀。看着那群小东西是很治癒快乐的事情。可惜爷爷走了就再也看不到了。 “连山。听爷爷的话,好好看着你姐姐。不要让姑姑过分的接近她。”谈庸言用灵力帮连山愈合手臂上的伤口。 “可是,她的目标不是我吗?” “想要的,未必会说出来。伤人的,有时候不一定是灵力。” 连山直到爷爷死后很长的时间都没有明白。他在这间地下室终于有一点理解了。爷爷是想告诉他,姑姑不是一个会把心机写在脸上的人。她说的也不是实话。 姑姑不能生孩子,她那天要是把他们两个都弄死,谈家就没有继承人了,那么按照奶奶高龄生下姑姑的那种巧合,势必会产生奇迹。也就是说如果把他们两个都弄死了,谈惠风再对自己母亲做些不利的事,她说不定可以生下一个继承人。尽管医生断定她不能生,但奇迹就是奇迹。 要是这个推理说不通,那么还有一个更可怕的解释,爷爷一定是在姑姑还不能完全控制灵力的情况下就用高级的法术把她控制监视了,所以她一辈子不能反抗。因此她只好去找下一个可以控制的人,也就是自己。只是姑姑没想到爷爷用的可能不是她在那些禁/书上看的那类法子,所以她在袭击自己的时候被探知了。这也比较说的通。由此,连山想到了生小孩这事,他觉得姐姐对被骗这事耿耿于怀,很可能不光是学霸心理在作祟。一定是因为自己没有遵守跟爷爷的约定。好好看着姐姐。让姑姑得到了什么。 连山打了一个寒颤,放在以往,他一定会觉得这事太可怕了就拒绝再去深想。现在不行了。他没时间了。姑姑作的孽可能有些连爷爷都没有探知清楚,他必须阻止悲剧的蔓延。 第25章 1纸墨谈 2复诊 3 林荫路 连山坐在丁梨的画室里。她不在,但他必须要找到她。 他已经知道她15天前回来过这里,却没办法探知她去了什么地方。这其实是个不好的暗示。他现在已经不是半个月前的自己。一个活人接触过的东西,他碰了这么多还是不知道她要去哪儿,非常的不详。他只是看到一棵很美的树,银杏树……居然不是一片云彩。 连山坐在沙发里,他突然站了起来。走向眼前的那面画墙,他的手放在其中一张画上触动它的过往,他看到的竟然不是那片美丽的云当时在丁梨眼里的样子,他看见的是一个大花园,有一个小男孩跑向他的母亲,在花田埂上摔了一跤。母亲看着身上沾了泥的儿子一边哭一边从地上站起来的表情。 连山往上碰触,上面的那一张,是冬季黄昏的时候在积雪的河边,一对老夫妻携手的背影。然而他转身到新的画墙上去,却只看到了云彩。虽然异常的美丽,但是想要透出来的景象却模糊不堪。这些画里当然还是有一部分就只是云彩。不过大部分都不是。 他没有忍心再看下去。 跟单纯的用技巧做画匠不同。每每被一件事情所感动,丁梨便想要作画,但真正在用心画的时候她的身体就会不堪重负,最终只能画云彩,她的意念却很强烈的注入了这些画里。从画的时间顺序来看,丁梨的身体正在逐渐衰弱,她已经没办法通过画云彩来表达自己真的想画的东西了。 为什么是云? 因为她跟姑姑见面的那天,她画的是云吗? 还是,云里并不承载任何灵魂的重量?一个本来可以给画中注入生命的画家,其灵魂却已经轻到了不能负起生命影像的程度? 连山知道,他只是不想承认。 姑姑将丁梨七分之一的灵魂封在另一个地方,她极有可能没有加封保存,而是培养,所以那份单独的灵魂每大一点,真正的丁梨就会失去一部分自己。然而另外那个地方的魂魄即使现在拿回到手中,也不能保证可以使用了。培养魂魄方式很可能是禁术,便会污染人的灵魂。丁梨正在逐渐死去,或者说,她现在已经不能算是一个人了。 连山很着急。这种不冷静让他困在这个屋子里将近一个小时,他看不到她到底在哪儿。银杏树是这个城市里常见的三种树之一。他根本没办法知道这棵和别的树有什么不一样。 他的灵力弥漫在这间屋里,寻找细节,看着窗帘被灵力带飞起。他突然想到自己一直以来的原则是灵力的事情用灵力来解决。不把自己的生活搅浑。可他现在家也不回了、工作也辞了、连电话都不接了。为什么还在忌讳? 要找到丁梨。他去问陶泽就好了。 2.复诊 康梦走出医院,有些走神的想着刚才的事情。陶泽的车开到门口。她坐了上来。“不好意思,我老公临时有事,要麻烦你接我。” “反正我找你有事情要谈。”他说,本来他打电话是想跟她谈公事,正好康梦的先生有事先走叫她打车回家,他想路上也可以说,就来接她了。“你怎么样?检查顺利吗?” “挺好的。就是……”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我那个主治医生可能要换人了。” “有什么问题吗?” “她倒是没问题。就是这个世界太奇怪了。”她摇摇头,“你知道霍子苑她哥哥怎么害死她的?” “不知道。”陶泽知道大概情况,不过是因为查谈连山得知的,不想跟康梦提这个,所以就敷衍答了。 “用换药的方式。远同肾内科的陈延平也被警方调查了,准备起诉呢。” “哦。”他倒是知道有个医生被调查了,但是没想到能跟康梦扯上关系。不过这也太巧了! “陈延平是我主治医生的老公。现在私立医院是看重名声的,所以开出了一个价格让她走人。” “这个世界真小!不过医院把事情扯到一块儿去,确实有点儿过分。”一个医生有没有医德是自己的事,跟配偶的人品不能划等号。 “我跟婷华上学时就认识了。真为她可惜。”婷华是康梦同届里最优秀的学生,在医学院就比她那个双胞胎哥哥还出色。 “这个世道就是这样,老行业更是看关系的。不过有本事的人不用太担心。过些日子事情淡了,她再工作也不是难事,就当放假吧!” “她还真是倒霉。”康梦摇摇头。“一直遇上各种事。哎,不说她了。你找我什么事啊?” “哦,想拜托你帮我看几天画廊。” “哈啊?”康梦意外起来,陶泽这几年都是工作狂状态,根本没出过远门,谈生意办展览都是事情办完就回来。这事听着真新鲜! “丁梨说要去采风。我想陪她去。” “你们两什么好上了?”康梦略惊讶的看着他。 “不是。” 她看他比较无奈,也没有调侃,而是问,“丁梨什么时候叫你陪过她?她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你顶多送她到地方就回来!” “这次不一样。”陶泽皱着眉。 “哪里不一样?” “我不放心。”陶泽说着刹车停在十字路口等车灯。 “怎么?” 他看着面前的红灯,眼里流出一点难以掩饰的恐慌,“我说不清楚,但她好像在安排后事。” “可,她身体还好啊?”她虽然不是什么名医,正常人的脉相总是看得出来的。 他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就是觉得她要走了,我就再也找不到她了。” “……”康梦看着陶泽,他说的话轻描淡写,但是她能看出他内心的慌乱,陶泽是真的爱丁梨。他可以为她去死。所以如果丁梨要寻死。他一定会活不下去的。“好啊,我帮你看着。” “谢谢。” 在浮生轩里呆了一会儿,陶泽出来取车,才发现康梦的就医袋子忘在他车里了。他下车准备送过去。却在关车门的时候看到了谈连山,满脸胡子,人有点儿颓废。 “我在找丁梨。”连山直接的说道。 陶泽瞪着他,一点儿没客气:“她害怕你。” “我必须见她。” “陶泽!”康梦正好出来。走到陶泽的身边。他把袋子递给她,她笑笑,“我真是越来越迷糊了。你放心让我看画廊吗?” 陶泽点头,“彼此彼此,刚才应该提醒你的。” “哦,你朋友吗?”康梦看了看连山走过去就伸手,“康梦,陶泽的学姐。” “谈连山。无业游民。”他伸手握了一下,却突然收起了笑容,“你认识,廖婷华?” “呃,你怎么知道?”康梦眨了眨眼。她看了看医院的袋子,她去的是妇产医院没错,医生可是很多的。 连山礼貌的笑笑,“碰巧。”他现在连谎话都懒得编了。要不是因为刚才在跟康梦的握手过程中看到她意念里,那个自己15、6年没有见过的人,他怎么可能会犯这种错误?! “碰巧?”康梦歪歪头,回头看看正试图把她往自己身后让的陶泽。 “我跟谈先生还有事聊。学姐先回去休息吧,有事我们通电话。”他说。 “呃,可是……谈!啊!”她叫道,“我想起来了!天呐!你不会是崇华女朋友的家里人吧!” 连山点了点头。 “这个世界真的太小了。”她摇摇头。“我在医学院读过书,崇华和婷华高我两年级,所以,那是你姐姐?妹妹?” “姐姐。” “她还好吗?其实婷华后来还是经常提起她。我也见过的,叫少仪是不是?长得跟你有点像。” 他再度点了点头。他现在明白了一件事,如果事实都简直粗暴摆在眼前,那他姐姐就是个红颜祸水,跟谁谁出事。这个世界也真是不可思议。廖崇华的双胞胎妹妹居然嫁给了陈延平。这从另一个角度上看,根本不是他姐姐在害人,而是廖家变着法的害他姐啊!命运是很奇怪的东西,他有点儿说不清,可能这些人始终是要纠缠在一起的,无论用什么方式。 “太可惜了。”她摇摇头。“不过你姐姐过得好就好了。” 陶泽有点异样起来,廖家兄妹他全不认识,此中缘由他也不清楚,但似乎让康梦知道使陈延平进班房的霍子荣其实就是谈少仪的未婚夫,似乎是会毁掉她一部分世界观的。于是他打了个马虎眼。让谈连山上了自己的车。 3.林荫路 车停在一个街边花园旁。陶泽下了车,没有走进那个没门的公园。只是站在门口,他拿出烟点了起来。吸了第一口有点儿不舒服。他好几周没有抽烟了。丁梨在的时候他不会去想要抽烟。这是一种习惯。不仅因为他不想让丁梨吸二手烟,更因为她在身边时,他根本想不起来要抽,即使他们只是早晚打个照面,只要感觉自己马上可以见她,这烟的事情就想不起来了。此时,他不知道为什么,只想把这根烟一吸到底,然后走人。 连山看着他说,“我要见丁梨。” “你是什么人?”陶泽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他不是普通人。绝对不是! “……她是不是在你家?”连山直接问了。他刚才在车上找到了线索。 “她不想见你。” “她又晕倒了?你以为她睡着了,其实后来发现是又晕倒了。”他看着陶泽。看对方吐了一口烟。他接着说,“她画了两幅画,不是云。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拼命的画画了,所以她现在显得异常憔悴。在第二幅画结束之后,她做了一桌子菜,兴高采烈的跟你说要去采风。你问她要去哪里,她说要去有水的地方。你觉得不是,她就像是要找一个地方消失。” 陶泽把烟在便携烟缸里熄了,看着他。 连山摇了摇头,“我并不是不想跟你说我是什么人,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算什么。有些事情你大概是不会信的,但丁梨经常晕倒不是因为生病,那天在霍子苑的灵堂也是。” 陶泽轻轻一笑,苦涩中带着消沉,“你怎么知道我不会信?” 连山摇摇头,“你不是一个信命运的人。”其实陶泽跟自己一样,他们这种人看上去洒脱,却不及爷爷的十分之一。老觉得自己是例外,可以挑战不可能,无视命运。连山知道,自己到现在还是这么想的,却不得不相信有一种东西已经在牵引自己了。 陶泽看了看他,“的确。但是丁梨就是我的命运。”他叹了口气,“你能救她吗?” “坦白说,我不能确定有把握。可除了我,也没人能救她了!” 陶泽点头,“你跟我回去吧。我出来时间有点长了,怕她趁这个机会失踪。” 第26章 4银杏树 5画室 6银杏树 4.银杏树 丁梨做了一个梦。她有点不甘心,这是一个久违的梦,但不是她一直想要找回的那一个。 而这一个,她一直不太喜欢。那是一个非常漂亮的湖泊,远山上有一片绿树,红黄树叶星星点点的出现。那应该是一个初入秋天的山谷。湖的颜色是蓝的,蓝的有些妖艳,她在梦里从来不会去踏足或者碰触那片湖,不知道为什么,尽管她梦里这个湖很美,却从来不喜欢那里。她记得自己画过这个地方,陶泽还跟她说他找到这座山和这个湖了,要带她去,她拒绝了。 丁梨恍惚的醒来,看着落在身上的半黄半绿的银杏树叶。她坐在树下面,居然睡着了。 她只是来跟这棵树道别的,却睡着了。 画室通往花园的门打开,有一阵冷空气从里面吹了出来,她起身,看见陶泽站在屏门下。她略有歉意,他一定看见自己在客厅的行李了。但是随后她看见了站在陶泽身后的谈连山便退后了一步。 “我跟你说过了,不要再来找我!”她说。 连山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 陶泽走了过来。 丁梨朝他摇头:“不要逼我。” “他想救你。我们都想救你。”他拉起她的手,发现异常的冰冷,这夏末的傍晚,她的手却这么凉。 “我不跟他走。”她继续摇头。 陶泽看着她,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是这个世上丁梨唯一信任的人,如果他不能劝她,还有什么别的人可以吗?“我知道你害怕,我会跟你们去。” “你更不能去。”丁梨抽出手,双手扶在他的胳膊上,看着他的眼睛,“他会把你也害死的!他的姑姑就是这样,看起来无害,最终是要害到别人一无所有!你不能相信他!” “但我不能看着你这样下去了。”陶泽朝她摇头。只是画一幅画就能要了她半条命。可是不能画画的她活着又了无生趣。如果说她之前只是在毒气弥漫的屋子里模糊的等死,现在却是挣扎着想要更快的解脱一样。陶泽明白,一定是谈连山触发了这个状态的开关,使得他和丁梨都变得没有退路。他们不能在假装没事的过那种可能没有明天却云淡风清的默契日子了。他也没有时间去怪这个闯入者。他想让丁梨活着。仅此而已。 丁梨有些绝望的看着他,松开了放在他胳膊上的手。 他抚了抚她的头,把她的头轻轻揽到自己的肩上,“我希望你好好活着。” 5.画室 客厅里,陶泽坐在沙发上,丁梨说她要跟谈连山单独聊一下。所以画室的门是关上的。 画室里。丁梨让连山坐在椅子上,自己找了个离院门很近的地方放了把椅子。 “你不必这样怕我。” “你让我不舒服。”丁梨摇了摇头,“谈惠风身上是一种水的味道,你不是。而且你比我上次见到的时候,更让我觉得不舒服。” “抱歉。”他知道丁梨异常的敏感,寻常人是感觉不到这些的。所以根本就不知道要怎么控制。 “你用不着觉得抱歉,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并不像现在这样,我想大概你是为了找到我才去学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她看着他惊讶的表情却一点儿没有得意起来的打算,“抱歉是有错的人说的,现在你还没有对不起我。谈惠风是谈惠风,她害我就剩这么点儿命术了,我要是能报复当然不会放过,可你上次说她已经死了。你现在要是火上浇油,我也没办法。毕竟你们家人有蛊惑人心的能力。” “我跟我姑姑不一样。” “可你仍然叫她姑姑不是吗?”她立即回道,“而且你一直在找她。” “我现在还是要找。我跟你说了,她把你的魂魄抽走了,必须要找回来。而且……” 丁梨惨笑了一下,“而且你发现,我被抽走的魂魄正在慢慢把我身体里的魂魄带走是吗?” “你知道了?” “这是我的身体。我当然知道我在一点点的死去。只是在你没有出现之前,我完全可以当成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等着安详入土。” 他看着丁梨,之前的她好像活在一个梦里,现在的她,如此真实,她知道自己可怜、却又不需要别人同情,仿佛仅只是同情也会让她觉得有负担,是的,她好像不想欠任何人的情份,包括自己,包括陶泽。“……我想救你。” “你凭什么?” “凭你现在已经无法过你的安稳日子。”他说,事已至此,她早没了退路,“我是唯一可以救你的人。我爷爷死前把姑姑困在一个地方,并且让我无法探知她的存在,现在她已经死了。如果我找到她的魂归之所,就能知道她把你的魂魄存在什么地方。只要找到了。就有办法救你!” “你爷爷?你们家还真是专心毁人不倦!” “我爷爷只是在清理门户。姑姑一开始没有害你,后来对你的魂魄用了禁术,在施法的时候没有使用灵力,那跟灵力是不一样的,所以我爷爷并不知道。”他解释了一下,她可以误会自己,但是爷爷没有做对不起她的事。她不应该误会一个已经离世的老人家。 她明白了他的意思,“你说找到我的魂魄就能救我。怎么救?那些还能回到我身上吗?” “……” “你自己都不知道?”她冷漠的看着他,“谈连山。我虽然活在象牙塔里,但是并不傻。我们在谈条件看诚意的阶段。如果你不说实话,就不用谈了。”其实,她最希望不要谈,她也活够了,让他费这个力气去救,自己都觉得多余。 “……要看污染的程度,如果已经被污染的很严重,就不能回到你身上。可如果有希望,我就会尽力做到。而且只要在你的临界点以前找到那个地方,你就还能继续活下去。只要稳定下来,我一定会找到办法为你续魂!” “我的临界点是什么时候?” “这取决于你的意志。” 丁梨表情淡然的问了一句:“所以按常理我早就该死了是吗?” 谈连山看着对自己不愿靠近的丁梨,她拥有一种天赋,让她对于可能会影响自己的事情视而不见,淡泊处之,永远保持着一颗非常简单的心,而需要的时候,她是可以把这些开关全部打开的,她的思维是透亮清晰的,这让他想起初次见她的那个路口,他曾经期待她脸上的那种狡黠聪明的表情。现在他算是看到了一半,因为她没在笑。他点了点头。“我看了一幅古卷。上面说有种仪式之后大部分人会在7天之后就陷入沉睡。没有人会活过一年。你上一次生病应该是我姑姑真正死去的时间。她死之后,灵符就不会有人控制,倘若她之前曾经控制过这个离魂仪式的速度,应该也会从那个时候解封。你经常晕倒吗?” 她点头,“16岁开始。” “……”连山不忍看她的眼睛,那就是说,如果姑姑用了这个仪式,它也早就开始了。 “我有事问你。” “什么?”他看着她,她似乎没有纠结自己的生死。这让他很失望。 “上次见面,你说你看见了霍子苑的怨灵。送她上路了。” “没错。” “那么,霍子荣是怎么疯的?”她看着谈连山。看他不回答,就直接问,“你是不是可以在心智上做手脚?” “我有可以做的事情,也有不可以做的事。” 丁梨点头,“修改别人的记忆呢?” 连山朝她摇头,“我只能消除。但是,”他本来想要忽视的,可他看到了,只有半秒钟的时间,丁梨眼睛望着画室的门外,他不想挑明,所以继续说了下去,“如果一个人已经嵌入了另一个人生活里,消除掉记忆只会让他变成疯子或是傻子。”连山很难过。他看到了丁梨不愿意表示出来的哀伤。不管丁梨是出于爱还是善良,反正陶泽对她来说是与自己不一样的,这样就足够他的心流好久的血了。他知道自己没资格,可是他确实嫉妒了。 丁梨反倒没有纠结这件事,只是问他:“所以霍子荣是因为忘了你姐姐才疯的?” “不。那种没有良心的人不会因为别人疯的。我让灵兽在它元神上咬了一口。” “你们做这些事情不用别人批准吗?” “天谴算吗?”他有些戏谑的问。 “所以你爷爷把你姑姑杀了然后死掉了,你认为这是天谴?” 连山没想到丁梨会这么说,还是吃了一惊。她很聪明,也不在乎连山听到这句话是不是高兴。他甚至明白丁梨是故意这样说的,她想让自己离开,走的越远越好,最好跟她没有半点儿关系。 “你知道我是怎么来的吗?”他说,“我本来去找陶泽,想要把他打晕,直接从他身上获得你的位置,然后到这里来把你绑架走。可是我遇到了陶泽去帮忙接康梦,出于礼貌跟她握了手。” 他伸出手来,他之前还是需要一些媒介的,现在进步到了这个程度,“我没有察看她的意思,如果不是康梦身上有很强烈的记忆是不会直接让我知道的。她才从一个叫廖婷华的医生那儿复诊回来,而这个廖医生刚刚跟她说是最后一次接诊自己了。廖婷华本来有一个双胞胎哥哥叫崇华。是我姐姐的初恋,他们两个谈了四年的恋爱,那是我姐第一次想要结婚,可是廖崇华死了。他死了16年了。我姐姐一直都没有嫁人。最近终于在要嫁给霍子荣的当口,那个廖婷华的丈夫又鬼使神差的成了霍子荣害死他妹妹的帮凶。也由于这个原因,廖婷华被看中名声的私立医院开除了。” 他看着丁梨,她脑子很清楚,知道他在说什么,“我跟陶泽的表哥是发小儿,却一直都没有见过陶泽,我是在遇到你的那个下午才认识他的,有些是命,有些不是。是命的那些,兜兜转转总会找上你来。要是天谴,我真的不知道是谁在惩罚谁。” 丁梨看了他一会儿,她此时想的出神的是自己丢的那幅画,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如果自己跟这个人去了,就一定可以再看到那幅画,找回到那个金霞满天的梦,那么就算死在那里,她也是求仁得仁了,不过这些并不需要告诉谈连山。她叹了口气,“我与谈惠风纯粹萍水相逢,想必她害的人不少。” “我有预感。”他点头。 “你说的那幅画,在你记忆里吗?” “是。” “你是想画出来,再挂出去问在哪里画的?” “没错。”他再度点头。 “你就那么确定那幅画的重要性?”万一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东西呢?也有可能不是写生所画,有艺术加工。 “我翻了很多姑姑的东西,她在不停时期会想起那幅画,而且我爷爷也记得。所以我想爷爷当时应该是通过那画儿找到我姑姑的。” “你不是说她是因为你爷爷的私刑才失踪的?”既然这样他爷爷为什么还要凭线索找自己的女儿? “我姑姑一直半隐居,好几个月都不会打一个电话。最长的时候两年没有在我家出现过。她失踪那年在云南的别墅里度假,我姑夫接到电话去见她,才发现她失踪了。在此之前没人知道她在那个别墅。” “你爷爷当时可以去问你姑夫啊。或者,按你们家的方法,是不用问的。”碰一下就行了! “我跟爷爷都不会对家人用这个能力。当然除了我姑姑。所以我不排除你说的这个可能,但是我姑姑和姑夫的关系不是那么亲密,而且依我对爷爷的了解,他是不会去见我姑夫的。他们两个结婚我爷爷就不同意的。” “你的意思是,你家里其他人不会这个?也不知情?” “没错。” 丁梨看着他,“那你姐姐这么倒霉,是老天惩罚错人了?还是你姑姑对她做了手脚?” 连山皱着眉摇头,“这件事情我不确定。我也没有看过姐姐的思想。”但是,是不是有必要看了呢?就算他之前说了那么多的狠话! 丁梨站了起来,走到他跟前,“你让我看看那幅画吧!” 画室的门开了。丁梨走出来。对陶泽说:“我饿了。我们出去吃饭吧。” “他人呢?” “他有事要去准备。”丁梨笑了一下,“你放心。我已经跟他说好了。不会有事的。” 6.回程 连山走在路上,这是他第一次运用灵力走路,也算是对之前地下室所学的实践。并不算难。由于步行的速度快到可以追上汽车的速度,也可以节省时间。 他现在放弃了很多的原则。不过他感觉不重要了。 他在哪里都可以感觉到丁梨的位置。因为她的手心上有他留下的灵印。 只要能够感觉她活在世上。别的事情都显得微不足道了。 第27章 1.画魇 谈连山站在一个略阴森的大房间里。这是一个私人陈列室。里面放的全是画。看似随意码放,实际有规律:画室左边四分之一的空间上放置了收藏用画架,上面将画朝着门口方向横放着,右边四分之三则全部都是竖放的。 今天下午他让丁梨看过自己收集的那些记忆。姑姑多次站在同一个地方欣赏的那幅画。丁梨说她见过一幅油画跟连山要复制的水彩画所画的一样。要是连山已经翻找过近十几年的新画册都没找到,那么它现在应该还在那个屋子里。他倘若找不到答案,她会仔细的再看一遍,帮他画下来。 连山起初并不明白,丁梨却说你去了就知道了。 他只是摸了几幅画就明白了。横放着的,全是屋子主人临摹别的人画作。而竖放的,则是全是各地收集来的画,作者都不知名,价格也很低。连山能够探知这个人所做的事情,他把一些小画家或者学生的画作低价买下来,按照原构图重新画一幅油画。他这么做已经有十年了。连山能够理解这个人,他看到了这个叫魏临沫的画家之前是多么痛苦的发现自己已经油尽灯枯,再也画不出东西,而别人又是多么的崇拜他,他奢侈的生活更让他无法回头。除了用他仍然不错的鉴赏眼光去伪造辉煌,这种人也想不出别的办法来。 横放的画明显比竖放的少很多,架子有点空,这说明很多仿画被他出售了。这个横放架子的画也有一些是朝内摆放的,有些甚至没有完成,连山看了几张,似乎是魏临沫没办法买下又试图模仿的画、甚至还有他买下之后模仿好的作品,依照连山的判断,那些是他觉得没办法拿出去买的。有可能是技术原因,也可能是情理上不行。他没有细看。 只是画太多了,挨个抽出来也费时,一一翻找太花时间。他只好挥起手,让画像投影在空中,用灵力一页一页的翻动。画有几百张,他突然觉得做个电脑也挺不容易的。 本来是左边架子一张右边一张的翻,连山继而发现横和竖的画里翻了十几张都没有重复的,这大概意味着原画都被魏大画家处理掉了。这个人也挺狠心的! 最后连山决定还是先看魏临沫自己画的那部分。因为很显然他又犯傻了,如果原画在姑姑那里,魏临沫只可能有临摹的版本。 这个时候,连山在陈列室外间门上设的灵术开关动了,他一边继续翻画,一边用灵力听外面的动静。 有个人在密封门外打电话,是魏临沫。 连山所在的位置是一间暗室,他是穿墙进来的。这里设计上完全避光隔音,外面人根本不可能看到他在里面。而魏临沫所在的外间已经是一个摆放收藏品的地方,比较隐蔽。 魏临沫应该是一个人过来打电话的,在自己家里这样小心。连山有些意外。 “你再打电话也没有意思了。抚养费我好几年前就一次性付过了。也是你不让我见娇娇的。她现在考不上重点高中,就去普通学校读吧!我也不是金库!” “老魏,你别这样了!我也是没办法才求你,咱两离婚10多年了,我找过你几次?娇娇这次是发挥失常,她平时成绩很好的。要不,我带娇娇来见你好不好?” “你连姓都帮她改了!现在回来跟我要钱!见我,叫我爸爸?娇娇心里会怎么想我?我给不给钱她都不会念我的人情。你不用再说了!我现在也不只娇娇一个孩子要养。你看我排场挺大的,可是哪一样不要钱?” “要不,你给我一幅画?我送个礼也——” “高楠,你别太过分了。你知道我一幅画要多少钱?画一幅要多少心血?你怎么能轻轻松松的就说这种话?当年要不是你贱卖我的画,我也不和你离婚。这事你怨不得别人。娇娇的事你自己想办法吧。一个女孩子,读书读的好有什么用?净要强!小心将来跟你一样让男人怕。” 谈连山觉得这位前妻也是多余跟魏临沫这种人张嘴,跟他离婚就肯定该知道这个人的品行。不管好坏不会帮忙不说,还要把责任都推给别人。不论他女儿这事是不是真的需要去奔忙,他都不可能花一分钱,出一点力。搞不好就是救命钱都不一定情愿出。这种人很多,不重情义,只追求快乐,且比较聪明,会把自己的软弱、自私都隐藏的好好的,借口一箩筐,自己什么都不做。 一般来说,几十岁的人不会不懂人情世故,想来这位前妻也是性子刚烈有余,生存智慧却没有长进,又或者她之前曾经要过钱、都奏效了。这个也是可能。把前夫当成买奢侈品的备用提款机也不失为一个办法,毕竟他确实有钱。 谈连山不知道他有几个小孩,这种人要是不养出几个讨债鬼,个个都乖乖懂事。爷爷泉下有知不知道作何感想。 连山正想着,就听见外面的声音有点奇怪了。来了个女的。大概,嗯。应该是在接吻。接下来,连山庆幸他刚才没开天眼。 “你怎么跟过来了!”魏临沫结束了一个湿吻,问怀里的女人,手在她的身上没闲着。 “你老婆去给孩子喂奶了。”女人道,然后声音小了起来,“魏老师,你可真坏。” “谁坏啊,你不过来勾引我,我是能咬着你?还是能吃了你?” 男的说话小声了一点,连山没打算扩音去听,反正都是些无耻的话,他们换个地方说比较好。 “不要,你画室的床太小了。我们去酒店好不好?” “要不我们就在这儿吧!” “在这儿?你疯啦!” “我这层有间客房,床大,隔音!” “去你的!你老婆知道了还不跟你离婚?” “离婚不就合你的意了?” “哼!我才不嫁你呢。你看你哪个老婆有好下场了?这个当了你一年多小三,才上位嫁给你三个月,你就要跟她离婚?” “孩子生下来有个名份就行了。我都跟你两年了。咱们两时间才长呢。论资拍辈,她跟你,她才是小三。” “得了,得了,你少来!要不是我不想要小孩。说不定早成你的下堂妻了!” “不要照样嫁我呀。我都四个孩子了。天天各种事烦,还是你好!” 又是一阵没出声,连山有点儿烦了,接着听那个女的道:“你坏死了!反正我不在这儿。也不去画室。” “依你,我们去酒店。你上去敷衍她一下,说我们要去见个金主。” “哎!你这老婆确实比上一个好哄!” 听上去她似乎是走了。不过接下来怎么办呢? 连山想了一下。魏临沫已经将外面的陈列室反锁,打开了进这个暗门的机关。咔嚓一声。 魏临沫吓了一跳,这屋子里向来没什么人进。知道的就不多,他三任老婆也只有一个知道这里的存在。而且门是锁上的呀!“你是谁?” 连山抬了一下眼,畸形的教育环境中有的人会有很好的艺术气质,但是没有文化素质。魏临沫就是这么一种人,身上有一种难脱的粗野感觉。在连山看来,此人还不如陶泽像个真正的艺术家。“你不需要知道。”他本来可以安静的走,等魏临沫撤了再回来,但见到这种把作贼为画当成光明正大在搞的男人。他实在也不需要浪费什么时间了。“反正你也会忘掉的。”他说着,手指轻轻一动,魏临沫像被一个具大的力量拖着领口到了连山近前。 “你,你,你是什么人?” “问你点儿事。”连山反手在空中捻出一根金色的羽毛,一脱手,它便飞到了魏临沫的眼前。后者眼睛直直的看着那根羽毛。 连山觉得这个法子倒是不错,姑姑的卷宗还是有些用的。这玩意儿是个搜索器。比起把所有的画儿抽出来找要方便很多。也省得让小青帮忙时它没轻没重的找错地方或者咬到不该咬的地方。他想了一下,没有让魏临沫看自己的记忆,而是直接说了一个关键词:“丁梨。” 羽毛飞转起来,非常多的影像即将同时打开在他眼前。他于是补了一句,“真实的部分。”话音刚落,要浮起来的窗口很多就缩了回去。连山这个时候很想抽这男的好几个嘴巴,有那么多女人还要幻想一个比自己小那么多的女孩,他怎么配?! 连山看了一下,基本上集中在此人30岁前后两年的时候。也就是距今10年前后,那时候的丁梨是个标准的呆萌艺术少女,魏临沫利用成功校友的身份接近过她几次,丁梨帮他画了一幅画,属他的名。连山知道丁梨对于那些并非本心创作的画态度很坚决,她只是拿绘画技术赚钱,最好也不要让别人知道是她画的。但连山没想到一个17岁的女孩就可以不在乎属名权。根据他自己推测,丁梨当时需要一笔钱。他知道,他从姑姑那些卡片上推算,那应该是她父亲的丧葬费。当时丁梨父亲病危她要筹钱接受手术,魏临沫说他可以先付钱,只是开始作画时丁先生就去世了。丁梨挣的钱变成丧葬费,她没有毁约,而是完成了画作。 他截取了一段记忆,应该是丁梨看到那画的情景。这个姓魏的混蛋居然把丁梨骗到了这间暗室里,企图占她便宜。 丁梨走进暗室低头看了一下,魏临沫走近她,在企图上手的时候魏临沫被丁梨推了一下,立马表现的很尴尬。“你不是缺钱吗?我给你。你画一幅画才多少钱?你跟我一晚,我就给你十倍!” 丁梨看着他,眼睛里寒光一闪,“我未成年你知道吗?” “你考虑清楚了!十倍!我不开玩笑。”魏临沫相当自信的说。他不喜欢强迫,那样少很多乐趣。不过他太想要这个女孩了,他比较犹豫,但还是想先用利诱。 “再过10年,你女儿长大了,就会有跟你一样龌龊的人问她这样的问题。”丁梨看着他笑了笑,丝毫不怕他,抢在他更脏的话之前说道,“但是再过10年、20年,你也一样会继续问很多女人这个问题。因为你也只能问这个问题了。”她说完瞪了他一眼,好像看到一堆活动肮脏的垃圾一样绕过他,走到一个画架边上,扒着他那些画作看,露出带些轻蔑的神采,“你画不出来了。只能从别的地方弥补。这屋子会越填越满,你也会越来越力不从心。只能从别的地方寻求安慰。” 魏临沫看着一向平和的丁梨,此时她脸上的表情是无情的嘲讽。一个画家最悲哀的事情莫过于此,就算他对这个女孩再有兴趣,她也不能这样践踏自己的自尊,“你够了!你不怕我杀了你?” “临沫,你在里面吗?” 丁梨说,“你老婆来了!” “这屋子是隔音的。”他笑笑,志在必得。 “在这儿呢!楠姐,我们在挑画,您进来啊!”丁梨朝他点头,“我留了一条缝。” 魏临沫看着地上那个墙缝。丁梨进来的时候在地上丢了一个木制的画夹子。 “怎么跑这儿来了!你什么时候修的这个门呀!这么怪!”高楠走进来,“哎呀,你这里画儿这么多,怎么都能撑过这次画展了。为什么还让小梨帮你把画画完呀!” “你懂什么!” “我不懂。我就知道小梨不能饿着。来来来,娇娇说要跟你一起吃饭呢。” “谢谢楠姐。” 丁梨最后一次见魏临沫是在那天的下午。他送她出门。 “车就不必了。”丁梨看着他掏钥匙。“我也不敢坐你的车了。” “我可不是霸王!” “你当然不是,你怕我把你江郎才尽找人代笔的事情说出去。”丁梨看着他,眼睛里有诚意,她人简单,不犯我就好。“我收了你的钱,就不会说出去,但你以后不能再来找我。” 魏临沫笑了笑,表现的很淡定。“我们可以走着瞧!” “学长。你听说过吧!他们都说我能见鬼。” “啊?!” 丁梨的眼睛里多了几分锐气,“三个月前你画的最后一幅画到现在都没有卖出去。挂在天文斋。我劝你早点把那画收回来烧了。要不然你这辈子都拿不起笔了。” “你一个小毛孩子想吓我吗?” “我吓你?”丁梨看着他,眼神没有一点波澜,“我是可怜你女儿。你知道孙教授上个月自杀了吗?3年前封笔时他也画了一幅这样的画,挂在学校的大展厅。上面趴着个东西,你看不见,我看得见。那东西,你要不烧,得你死了之后才会消失。”丁梨丢下这么一句骇人的话走了。 魏临沫愣在当场。 谈连山明白那种感受,不相信怪力乱神的人只会觉得丁梨疯了。突然之间什么也画不出来的魏临沫却知道她不是在开玩笑。灵感之所以叫灵感不是没有原因的。就像丁梨会赋予画作生命一样,那些没有生命的画也是需要灵魂滋养的。所以当一个原本可以创出灵感的人无法这么做的时候,他就会一点儿办法都没有,提起笔来画不出任何东西,就算要模仿,也只能照猫画虎,无法添改。本身要只是个画匠便体会不到这种难过。一个人一旦被赋予了某种天赋之后又失去就会异常难过。 即使是自己,突然失去这只会惹麻烦的灵力大概也会难过的,当然现在他也不希望失去了。 丁梨的魂魄太轻,她因此可以看见一些不干净的东西。连山虽然没办法看到丁梨眼里的那个东西,但是他知道,他在简书上见过。 那是画魇,它的出现会逐渐反噬掉画家所有的创作能力和技艺,这对于有些视艺术为生命的人来说是很致命的。连山并不觉得魏临沫这种人会为了不能画画而选择自杀,显然他只剩下复制粘贴这点本事了仍然无视艺术家的自尊选择抄袭。 连山看了看天文斋的那幅画。不是他要找的。那画确实很难看。他一个外行都看得出来画画的人根本就是头脑混乱不知道要干什么。 要是丁梨知道魏临沫后来会跟他老婆离婚,连女儿也不管了,她是不是会选择旁观不语呢? 连山想着,决定还是速战速决。他拨动了一下那片回忆的角落,指着那副油画。“出来。” 第28章 2山溪 3通讯 2.山溪 十年前的魏临沫看着面前的那副水彩。用笔不算讲究,构图也不复杂,可色调好,又能透出一种干练豁达的情怀,这画应该很好模仿,改油画虽然会失掉一些飘逸,但应该会别有风韵。他想,如果知道来处,说不定可以跟这个作者买一两幅来。看自己能不能从这个人的画上找些新的灵感。他这几年都被掏空了。这种清新的风格真的是看起来就豁然开朗。他决定回去就模仿一幅,说不定会有灵感出来。 “这画谁画的?连签名都没有!”他回头看拿起酒杯递给自己的孙培锡。 “我老婆。”孙培锡随意的说着,“她跟我叔叔学画的时候画的。” “你老婆有天赋!” “我叔叔也这么说。”孙培锡坐在沙发上,优雅的喝了一口红酒,“不过,她干什么都有天赋。也腻的比较快。这画是我们俩结婚时画的,有好几年了。她后来就没再动过笔。” “你老婆真有意思!” “没意思我娶她干什么?”孙培锡笑笑。 “比我媳妇儿有情趣多了!整天就跟我说孩子的事。”说完这话他突然觉得不太合适,毕竟孙培锡结婚几年了还没有小孩子,不知道是不是不想要,魏临沫其实比孙培锡小几岁,是通过孙在美院当教授的叔叔那层关系认识的,朋友几年也算合脾气。但孙家少爷是贵公子,能帮他在商人中间打高知名度,所以不想得罪,“还是你们这样好!晚点儿生也好。” “我老婆生不了。”孙培锡点头,并不在意,“我也不想要。” “你还年轻,不要也好。” “我老婆说了,外面女人生的可以抱回来。她养。” “啊?!你媳妇儿真不是一般人!” 孙培锡叹了口气,给自己点上烟,“最近为这事我还跟她吵一架。这不,又出去了。” 魏临沫想了一下,这房子是孙培锡结婚时买的,他来过孙家几次,都没有见到过孙太太,两个人的婚礼没有大办,他根本没见过这个女人。要不是她在家里的几张照片,他真怀疑有没有这个人。“你老婆这么喜欢旅游?” 孙培锡摇头,懒得解释,吐了口烟,眼睛瞟了一下那画,“八成又去那儿了。” “这地方是广西吗?”他看山形很像。 “眼力不错。我家有个别墅在那儿。她还挺喜欢去的。” “你也不去哄哄她?” “怎么哄?跟她说我同意在外面找个女的生孩子?我在外面玩是一回事,孩子怎么能乱生!” “没准儿她就是试你呢!” 孙培锡叹着气掐了烟,“你不了解她。就是因为她是认真的,我才会跟她吵。” 魏临沫真心搞不明白这对夫妻,只是装作关心的样子道:“分开几天也好。你看我,出门半个月,我老婆什么毛病都不挑我了。” 孙培锡俊秀的脸望着那幅画,表情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好久才悠悠的说了一句:“希望吧!” 谈连山看着这段记忆。他一直觉得孙培锡是世纪大渣男,拐了他姑姑又不好好照顾,还在外面拈花惹草,让姑姑整天折腾把自己弄失踪了。现在想想这个人也是可怜。喜欢上一个魔女,又拿她没办法。 反正这两个人的价值观都不够严肃,也是活该! 只是,眼前这个价值观更不健康的男人要怎么处理呢? 连山用灵力推开最里面的架子,让那幅画从地毯下面跑出来。魏临沫把画藏的很隐蔽,但是一个普通人只要亲自藏的,他就肯定能找到。 连山皱了皱眉,他唯一奇怪的是:孙培锡是个普通人,为什么他失踪了自己找不到他?连关于他的记忆也几乎没有清晰的?他能想到的就是孙培锡修习过姑姑收集的秘术。 仔细想想,魏临沫眼里看来的这些记忆里,孙培锡的样貌难得的清楚,连山之前找的那些记忆,包括洪窦见过的都非常模糊。想来应该不是大画家才能卓绝,肯定是孙培锡在此后也跟姑姑学了些奇怪的东西。 姑姑别墅地下室里明明就没有孙培锡的任何痕迹,自己却连一点法术的痕迹都没有看到。一个普通人不可能比他道行纯清。所以有些事情要反过来思考。也许,那屋子里的东西根本有一大部分都不是姑姑找来的,而是孙培锡找的?他看过,并且非常小心的经手看的?没有直接碰过它们?这种行为,是姑姑吩咐过的?还是他原本就知道这些禁忌? 连山粗略的看了一下,魏临沫的其它记忆,即使跟孙培锡有关,也都是酒肉过往,几乎是没提过姑姑的。 连山叹了口气,能有这么一个线索就不错了。他把画拿在手里成卷。一指金羽毛,正是刚才魏临沫进来的情景,他把自己那部分直接用真火烧掉了。记忆自动回到最后一段,就看到在收藏室里跟魏临沫抱在一起的女人。连山直觉一起,在魏临沫身上用灵力扫过,找到一根很短的头发,应该是那女人额头的虚发。他拿起来捻了捻。就笑了一下,“冤孽呀。”他于是让门缝变大了一点,任收藏室的门锁打开着。收回金羽毛的同时,魏临沫就倒在地上,身体卡着门。 他的情妇就在下楼的路上,这个女人本来就是要他的钱,最近要不出来正想换码头,让她发现这里一定会有好戏看的。要是姓魏的先醒,那大概是运气使然了。连山从建筑中间穿出去。天已经渐黑了。这种时间去孙家再合适不过的。 3.通讯 连山走在路上。他突然很想听听丁梨的声音。 这事想来非常矫情。除了今天下午丁梨都没怎么跟他讲过话。但,他还是试着看她睡了没有。他可以通过跟她建立的通讯方式来探知她的大概状态。只不过不能看到她而已。 丁梨居然反应到了,她的魂魄果然很轻,这种频率的震动她都有反应。“你在找我?” “看你睡了没有。”连山回答,这不是答案,他是想跟她说话,虽然客套话不是他想说的。 “你说用这个你看不见我。” 听出她话里的指责,他便说:“确实看不见。” 丁梨看着手上的字在亮着,那个易字还挺扎眼的,她觉得自己不应该同意跟他建立联系方式。“我还活着,你不用操心。” “我打扰你了吗?” “……”丁梨想说没有,但她感觉自己的人生都被他给打扰了,又没有什么办法?“你找我什么事。” “画我找到了。” “哦。”这她不意外,那画若是谈惠风画的,孙家只要还有地位的一天,魏临沫不敢把那画卖了。 “……我看了你跟魏临沫在他暗室的对话。”他还是问了,有话讲总比没话说要好。 “嗯。” “我没想到你也可以那么精明。” “你今天下午没感觉到吗?” 他其实很想忘了她今天下午跟自己问问题的那个样子,“呃,你为什么要告诉魏临沫他的画上趴着一个东西?”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哦。”他在想,如果她不想说,自己可以聊什么?他喜欢她,但是他们两真的没有别的话题。 丁梨其实倒没有不能说的事情,“魏临沫的女儿非常崇拜她父亲,就像我小时候一样。我不知道那个东西会不会害死他,所以就说了。” “这样啊!”他明白丁梨是很善良的人,只是她自己并不愿意别人这样说她。所以也就没说别的。要是知道魏临沫对自己女儿那个态度,丁梨还会不会告诉他呢? “我知道他离婚了,也知道他跟女儿关系不好。不过那画上的东西始终不是人,没什么好后悔的。” 她的思路这么清晰,居然连他想问的都说了,连山觉得思想这样通透单纯的人确实不应该在红尘中打滚,陶泽对她的照顾可以说是一种最好的保护,他不禁惭愧于自己对那个男人的嫉妒,“你说的对。” “所以那是什么东西?” “画魇。跟你想的一样,它出现之后绘画技能就会完全消退。烧掉让它消失是一个很好的办法。”他很高兴她问了一个自己可以解释的话题。“不过我没见过。书上说它有两个头。六只眼睛。很难看吗?” “其实不难看,像个小狗。总是自己跟自己玩。” “小狗?” “嗯。两个头互相追。它的羽毛和尾巴都很漂亮。所以一开始我并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不过,孙教授的那只跟魏学长的不太一样。我能看的比较清楚,细节也多一些。” “孙教授,就是孙世禹?” “对。” 连山觉得说了会让她不舒服,于是想了一下怎么问,“……你见过他家里人吗?” “……见过他侄子两回,叫什么我忘了,我只知道孙教授没结婚。你认识他?” “我不认识孙世禹,但他侄子孙培锡是我姑夫。” “……” “现在还不确定他接近你是不是个偶然。” “当然不是。”丁梨吸了一口气,“我第一次见他那天,丢了一幅画。” “什么?” “我当时还在美院上学。”丁梨想着那幅画,那画丢了以后,她就一直没有做那个她喜欢的梦。她就是想找回来,这事跟别人说不清,她甚至没办法告诉别人自己画的是什么,其实,连她自己都不记得了。想来应该是孙培锡在中间作梗,不过她也不想跟别人说,就算是丢了,那也是她最宝贵的东西,她不打算跟世上的任何人分享。 “就丢了?” “……我第二次见他,是毕业以后。他买了我一幅画。本来我没留意。但他确实说过:‘我更喜欢你画的人像。’我当时出售过的画里没有人像。丢的那幅却是的。” 连山没有问她画的是谁,他害怕会是陶泽。 丁梨其实不记得她画的那个人是谁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像那画不见了之后,她整个心就一直空落落的。她不禁发起呆来,连山后面的话她其实没有再听。 第29章 4.孙宅 “啊,没办法。加班嘛!”谈少仪拿着咖啡,举着电话,“学校宿舍挺舒服的。您放心!” “怎么突然这么忙?不是放暑假吗?”妈妈在那头问。 “哦,有个课题小组临时组建。我们缺人手。” “你记得吃饭啊!” “学校有饭吃。您放心。我都奔四了,还不能好好吃饭吗?” “妈是担心你。”毕竟霍子荣那边的事还没完全消停,这个孩子也是运气不好,总赶上这样的男人! “知道,知道。先挂了吧。我有事。拜拜。”少仪把电话一关,丢在旁边。屋里没有开灯。她在几乎没有光线的屋里喝着咖啡。咖啡是冰的,为的是不发出香味。她已经等了一天。就不相信连山不会来。 暗夜里有一点火光,少仪坐在厨房的操作台上,就那么看见弟弟从墙里穿了进来。 “你怎么在这儿?!”连山吓了一跳,这个地方怎么会有人?!还是他姐!!! 他意识到不好,回了一下头,这么说自己怎么进来的,姐姐全看见了? 这家伙居然这么冷静! ……算了,算了,谈连山,你忘了这个人是谈少仪吗?有什么事她做不出来的? 冷静! 淡定! “等你啊!”少仪点头,率先开口,语气沉稳平淡,她喝了一口咖啡,“认不认输?” 他没理她,又问,“你怎么知道我会来这儿的?” “切!”少仪放下咖啡,离开操作台,“你那点儿小心思还想瞒一个大学教授?你当你姐是吃素的?” “你怎么进来的?”这里明明被法庭托管了。准备拍卖。 “姐姐我有门路,不用像你这样跟做贼似的!” “你别管我的事!” 少仪无视他的认真严肃,“你在姑姑家学的什么邪门歪术?” “你知道我去姑姑家了?”她不会才是学了什么邪门歪术吧!连这都知道? “要不我来这儿干嘛?”少仪笑笑,“你有过墙梯,我用的可是张良计!” 谈连山知道他智商是斗不过姐姐的,只好无奈道:“你别跟着我了!” “你给我个理由?” “你会出事的!” 少仪叹了口气,“我早就出事了!” 又提那次溺水!“你不是没死吗?” 少仪看着弟弟的眼睛,“我不跟你绕圈子了,我之前还犹豫过要不要说,那天你要走的时候我就已经决定了跟你讲实话,现在亲眼看见你从那墙里穿出来,看来一切都是有可能的。”她顿了一下,吸了一口气,“我怀过孕,但是我的孩子不见了。” “什么?”连山傻在那儿。“什么、怀孕?” “我跟崇华的孩子。”少仪的手下意识的放在自己的肚子上,“崇华出事的时候我才发现的。他弥留的时候我跟他说一定会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可是后来它不见了。突然之间的从我肚子里不见的!” 连山看着姐姐,这才是她一直揪着自己不放的原因。这也是她决定嫁给霍少荣的原因。她不是不想要孩子,她是失去过一个孩子,太害怕了。 连山回想那个时候,姐姐是跳级上的大学。大一16岁就开始跟大她3岁的崇华交往。妈妈一直后悔同意他们在一起,虽然姐姐是18岁成人礼的时候才跟父母讲的,可其实父母之前已经默许,崇华的确是个万里挑一的老实优秀孩子。可惜他在医学实验的时候感染了病毒,发病到去世仅仅4天。姐姐最后只能隔着玻璃跟他分别,连手都没能握一下。回想她当时那个状态,连山确实发现有异常。 他记得葬礼那天姐姐到了墓地,却没有下车,表情安详。3个月后的一天,她突然失踪,还是自己在崇华的墓前找到了姐姐。 “姑姑做的是不是?我就知道是她!我怀疑过她很多次!每次都莫明奇妙的放弃了!”少仪摇着连山的手臂,“你们一定都会什么妖法!姑姑把我的孩子怎么了?” 连山看着姐姐,事情发生在16年前,她的孩子如果生下来,该有15岁了。姑姑原来折磨了姐姐这么久,他竟然一无所知。但是,“我不知道。”他说,他确实不知道。“你可以坐下来。让我看看。” 毫无疑问是姑姑做了手脚,她使用灵力会被爷爷发现,所以用的都是禁术级的咒术,虽然干净,但是痕迹完全存在。 仔细想了一下,崇华死后自己父母的反应都很平静,不过一二年间,连母亲在背地里也再没有提过此人,是不是也是姑姑做的手脚呢? 另外有件事情就更奇怪,连山发现姐姐的记忆很多地方是被清理过的,但姐姐有孩子这件事情为什么没能被姑姑消除?他非常的不解。按理说,姑姑知道姐姐不是会善罢甘休的人。就算是全世界都以为她在说梦话,她也有办法继续查。对于一个学究来说,探源求本是一种习惯。何况这事对于姐姐又非同小可的重要。怎么可能善罢干休? 除了这一件,记忆其实被清理的相当干净。就连崇华在姐姐的记忆里都显得有点儿模糊,可姐姐清楚知道自己怀孕。怀了19周。 姐姐当天入睡前还在想必须要跟父母坦白了。醒来却发现原本已经有点遮不住的肚子变平了。她的变化和自己的平静的生理状态完全不成比例。所以姐姐的反应很快,她立即就去了医院抽血化验做检查。医生说她是假孕,她知道不是,她明明还留着之前的孕检单据,但当她决定去医院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藏的那些单据都不见了,所以她再次就医的时候故意选择了另一家医院,以免成为研究对象。 后来的医生态度还是有点不信,她只好把检验报告修掉了名字拿给崇华的妹妹廖婷华看。婷华说有几项指标显示这个人是在怀孕,不像是假孕。然后聪明如廖婷华便直接问她是不是把孩子做掉了。姐姐当时怕家人反对一直没有讲过,除了崇华、就只有此时家中无依、孤身一人的廖婷华知道她怀孕这件事。所以婷华自然而然的认为姐姐最后决定不要这个孩子了。婷华对当时年仅20岁的姐姐表示理解。但姐姐一句话没说就离开了婷华实习的医院,走出大门就失去知觉,之后她醒来是在家里。妈妈跟说她是她在崇华的墓前被发现的。 连山记得那天他把姐姐背去墓地附近的医院时,姐姐不像是睡着的,更不像是晕倒,她像是在灵魂出窍,这很可能是有人洗了她很重要的记忆之后,她自己的身体保护机制做的休眠反应。连山回想了一下自己那天为什么会去墓地。这根本就不是偶然。 连山放开姐姐冰凉的手,借着月光觉得她的脸色有点不好,“你要不要喝点热水?”这屋里明显有电。想必瓦斯也是有的。 “你看见了?”她略有期待的看着他。 “洗的很干净。”他摇头,站起来走到灶台边上找东西弄水,“不过我记得,我那天去墓地找你是因为一通打到家里的电话。墓地工作人员打过来的。说看你神情恍惚的,掉了一个包在附近。我去的时候问工作人员在哪儿捡的,他告诉我之后,我先去了你掉包的地方,之后迷路了。” “不是因为你笨?” 连山无奈的看了看姐姐,这时候还能开玩笑!“葬礼那天咱们家开车去停在另一个停车场,不是从那个入口进去的。其实那个入口可能离崇华哥的墓更近一点。但你下葬那天在停车场根本没进去,不太可能知道那条路。” 也就是说确实有人把她的记忆拿走了,她当时应该是凭直觉去找姑姑问清楚,只是被她洗刷了记忆,少仪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就问:“就只是姑姑?爷爷呢?” “爷爷不会做这种事的。他可受不了你不开心。”从技术上说,爷爷的灵力是不一样的,很干净,也很果断。姑姑不是一个直肠子,所以她的禁术用的很诡异。 “那他为什么不管?” 他用姐姐带来的矿泉水放在壶里加热,这里的水早停了,就是有应该也得放出去很多才可以喝,“他不知道。他已经监视了姑姑的灵力。所以姑姑害你用的是不被允许的咒术或者什么秘术,我们统一叫禁术……我明白了。”连山点头,“她要那个孩子,要它继续长大。所以你不能忘了它的存在。因为它开母体太早,没有母亲的意志,它会死的。” “什么意思?我的孩子还活着?”少仪看着他,站起来,整个人都像被什么东西给点燃了。 他摇了摇头,这只是猜测,倘若那孩子降生了,姑姑就没有理由还不给姐姐洗脑,可是让一个孩子16年都没有被生下来又不太可能,所以一定还有别的原因。“我不知道。但如果活着,我肯定会去找。” “带我去。”她走过来。 “我都不知道要去哪儿找?!” “那你来这儿干什么?” “我来找那幅画上的线索。” “那画?你一直在找那幅?是不是挂在客厅那幅?”她看看连山,指指楼上。 “你见过?” “还说你不需要我?”少仪挑了挑眉毛。 连山真的服了她,“你说不说?” “我跟那个洪窦联系了。” “哈啊?!” 姐姐这种人,最好没有什么坏心眼。要不然她可真的是能害死很多人。 她的思路很简单,首先知道连山的目的并找到他,接着在他面前确定他有超能力,最后跟他坦白自己怀孕那件事寻求合作。 所以在此之前她做了大量的收集信息和铺路工作。包括运用关系找连山那辆车的gps行驶记录,监控机场的进出人员名单,甚至找到了他在超市买东西的清单,分析他可能失踪的时间,把他之前接触过的人分成两批:有线索的和没线索的。这个范围相当大,不过按照她对弟弟的了解和逻辑的准确把握,不太辛苦的就完成了。这些人里包括洪窦——她本来在不需要分类的那一栏。但连山在与朋友的交谈中曾透露过一个信息:是家里人画的,不是专业画家。全家上下能画画的人数过来,爷爷和爸爸画的都是水墨,姑姑画过水彩和油画,谈少仪自己的画全都在家里,没什么可不让人看的。这时候她便确定连山要找的事情跟姑姑有关。所以洪窦也就改上了有线索那个名单。 姐姐通过网络约洪窦出来,说看她可怜,给她想想办法。两人一聊,这姑娘就把话都告诉她了。原来孙培锡跟她分手是在两年前,他是在她大二的时候包养了洪窦,2年之后她升大四的时候分的手,时长2年2个月。 具体的时间线是:孙培锡先跟洪窦建立了关系,姑姑在1年后失踪了,随后又过了一年孙培锡才跟洪窦分手,然后此人就失踪了,比警方所说的时间更早一点。大家一直以为他消失了1年半,但是实际上他在洪窦面前消失了2年1个月。除去故意躲避洪窦的3个月,跟警方还有4个月的误差。警方认定他的最后一次出现是单人的。少仪认为这个发现很可能是非故意的暴露。洪窦为此跟他最近几年的情妇都联系过。整理了一下最后还跟他维持关系的有三个人,分手的时间跟洪窦都是前后脚。也就是说他确实在2年前找机会主动失踪。而这段时间谈少仪正好来过一次孙宅。 那次来这儿是因为姑姑失踪1年,有些事情警方只联系配偶,孙培锡却从来不打电话过来,爸爸妈妈有些担心,又不想把孙培锡逼的太紧,所以派她来问问。 连山记得这事,本来应该他来的,可他不喜欢孙培锡,姑姑结婚多年,两边的关系都安抚的很好,只是从来不正式见面。包括一些特殊场合,比如爷爷、孙培锡的父母、叔叔去世的时候。 “但是他当时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用你,中情局般的眼光?”连山问姐姐。 “他的情绪表现就好像从来没跟姑姑结过婚一样,所以他一定是受了特务训练。”谈少仪点头。她觉得孙培锡很有问题,那个情妇洪窦就够说明问题了,她见了那女孩两次,两次对方态度截然不同,她要不是精神分裂,就是被下了降头。所以自己对那女孩的口供是有挑选的,不过这不是主要的论据,“楼上那个客厅,从姑姑结婚以后,我去过5次,全部陈设只添不减,除了那幅画。” 也就是说,姑姑或者孙培锡,他们其中一个人把那画处理了。 第30章 5书房 6院子 5.书房 谈少仪坐在孙家书房里。捧着一杯热水。看着用灵力寻找线索的弟弟。她现在已经问了一些关心的问题,她虽然不懂他在干什么,好像很厉害的让灵尘飞的到处都是,但明显就是在瞎找。“你说她用的是某种咒术,咒术和灵力都是不能逆的吗?” “理论上都可逆,但需要代价。” “什么代价我都可以付。” 连山觉得姐姐从刚才就一直在问问题,基本上已经脱开了基础的范畴。于是他收了手上的动作,看着她说,“它们都是可以直接催毁记忆的。用灵力催毁记忆就像橡皮擦铅笔字一样,如果擦的人灵力弱小,就会留下痕迹,即使擦的干净如果修复者的能力非常强也能恢复。简单的说,一个人的灵力比另一个人强几十倍,他就可以恢复对方破坏的部分。反过来很可能连被擦除的位置都找不到。如果实力相当,就没办法进行。禁术比较像是推倒一面墙,砖还在那里,但是有可能已经成了粉末。”他看着姐姐,“所以需要找到咒术的方式,然后逆推回去。这个代价有可能是你付,也有可能是施法的人付。” 少仪点头说出一个事实,“姑姑死了。” “所以如果需要她来付,你就没办法恢复记忆。”连山不排除有世外高人可以逃离这些法则而得到想知道的一切,但他反正没见过,就不能给姐姐解释这种事。省得她去拜师求仙也要把这事搞清楚。万一,万一她把所有的记忆都找回来,人却疯了呢! 少仪脑袋里完全跟他转的不是一回事,她无奈的翻了个白眼,“你已经找了很多遍了。不可能找到什么线索。” “上次我来时还不知道那个画画的地方是孙家的产业。”这是个新线索,他可以顺这个找。 “如果他需要把那幅画处理掉。这个地方一定比较容易暴露。孙培锡本事很大,消失一套房子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少仪喝了口水,“所以,你在这里找的线索,不应该是孙家的地产清单,对别墅的回忆,对广西的线索。”她眼睛上挑了一下,“应该是孙世尧还有他老婆宋诗文的回忆。” “?”他愣了一下,要找姑姑的公婆?啥意思? “你知道这房子原来是谁的吗?”少仪看看白痴弟弟,就他这样还想找人?“宋诗文从她父亲那里继承来的,孙世尧跟她结婚之后曾经在这儿住过。后来她过给了儿子当结婚礼物。我以前调查过姑姑,当然也没放过孙培锡。他投资地产,但从来不给自己买房子,因为他父母都是地产大亨,他们家在全世界风景秀丽的地方都有别墅。包括,我当年差点儿淹死的那个杭州别墅。” 什么?!“杭州那房子不是姑姑自己买的?他们两那时候就认识了?” “很有可能。”少仪看着弟弟,“当然也可能是他们是通过买卖那所别墅认识的。当时姑姑买那个别墅是为在杭州做生意方便,同时还有一套公寓可以选,可姑姑买下那套别墅低于市价70%。” 连山点头,房价太低一般都是死过人、出过事,这么大的房子买了再转手可不是那么轻易的事情。但姑姑可不怕鬼。“可是我一直以为姑姑主动认识他的。”孙培锡也算富可敌国,认识他不无好处。 “连山,有件事情你总是忘掉,我必须提醒你:姑姑和我都是美女。” “……”连山叹口气,选择跳过了她这句话,“所以你的意思是孙培锡想认识姑姑就把房子放低价卖给她?不是真的闹鬼?” “孙家从来就不缺钱。孙培锡生意做的很好,除了那房子从来没卖过家产,据我调查他对生活其实并不挑剔,家里有别墅的地方就住别墅,没有房子就住酒店。祖上传下来的房子也不过是送了几幢给姑姑,基本上都不动。” 连山歪着头,“可是他失踪不到两年,连这房子都归法院了?” “盘子铺的越大,越需要精密的控制。越有本事的人,自由的时间就会越多。孙培锡就算要人间蒸发,挪走大量奖资金,他掩盖的痕迹也不足以这么快就暴露。如果不是他已经顾不上了,公司不可能这么快就陷入危机。”少仪喝了一口水,“所以他大概已经死了。” 一阵寂静之后,谈少仪放下水,“姑姑和孙培锡同岁,你要找的,是这个屋里子超过45年的东西。” 6.院子 “为什么是这儿?”连山有点儿累了。他停下来歇了一会儿。 少仪看看他,“你不是说用灵力不会累吗?” “我没用灵力当钻头过啊!”这算哪门子的主意啊?让他挖镇宅石? 少仪一付监工态度,双手抱胸,“那也就是可能会累,你以前不知道啰!” “把灵力具化成这个样子是很难的!” “具化?哦!原来不是你变出来的!”少仪看看他手上的钻头,“你还真是笨,你的灵力没有穿透力吗?” “那也得到一定深度才行!我刚才看过了,太深了看不到,只能挖!” “那你就挖嘛!啰嗦什么?”没有用的事情解释也不过是浪费时间而已,效率就是这么流失的! “我——” “肯定是这儿。”少仪看着弟弟质疑的眼光。“让你多读书,都不听,白叫了这个名字。这是风水!有钱人要埋些东西在地下才算踏实。笨蛋!” “我——”怎么看不出来? “你不知道为什么埋在这儿是因为你笨。我是个读过书又有社会常识的人,当然知道啦!”少仪插起腰,指着那个地方,“你别磨磨蹭蹭的。人笨就应该多干活儿!” “就——”一定是这儿? “跟你说了n次了,没有别的办法就是没有!” “但——”这里这么大! 少仪叹口气,觉得这弟弟天性愚笨也是可怜,“你是不是傻?一个人再怎么滴水不漏,在家里总能留下点儿线索。你的灵力可以穿进别人的意识都看不到。说明姑姑或者孙培锡肯定有一个人会使用你刚才提过的那种所谓秘术,把屋里能看得见的东西里,跟他们秘密有关的东西都封上了。或者有可能,这个秘术是有关于他们想保护的秘密,你一定读不到。” “可是——”这就太高级了吧! “很难找很难学是吧!你用用脑子?你觉得姑姑是正常人吗?那个孙培锡喜欢上一个疯子他就正常了?这房子当初姑姑结婚没有翻盖过,周围的树都有几十年的数龄,你怎么在任何地方都没有看到过孙世尧和宋诗文的影子?” 那就表示,姑姑那一屋子书,也有她公婆的份儿?!这家人大概一直修习咒术和秘术,有这个传统,反过来也解释了孙培锡为什么那么着迷于姑姑。“好吧,我继续挖。” “不过,”少仪看了看天上的星星,“最糟糕的假设就是他们将自己本身变成了秘术的一部分,这样他们想要不为人知的事情就将永远是秘密,换个角度说,如果他们愿意,就像他们从来没存在过一样。这样的话,就白挖了。” “那有没有可能姑姑和孙培锡都没死?”连山问。“比如得到了什么长生不老的仙方?” “那种欲望随时从身体里冒出来的人你觉得长生不老会让他们放弃财富吗?” “也许孙培锡把钱都转移出去了?剩了个空壳子,所以才倒这么快!” 少仪点头,“你这个点很出色。我非常欣赏。不过你忘了两个人。爷爷还有丁梨。” 连山明白一半儿,“……爷爷这关是不太好过,可是丁梨?” “我们假设姑姑和姑夫是合谋失踪,他们骗过了爷爷已经很困难,还在之后开启了长生不老之法,孙培锡转移财务与姑姑汇合。那么,丁梨的大病怎么解释?你说她的魂魄可能被姑姑拿去祷祭,她从16岁开始就逐渐死去,到25岁,她丢失的魂魄突然就没有了保护。如果姑姑不是没能力保护她的魂魄,难道是把她的魂魄存着,到那个时间点就给吃了吗?你刚才跟我说祷祭是为了跟神明换东西,丁梨16岁的时候这个仪式就开始了,姑姑要是换来了也就罢了,没换来拿走用做它途,不会有报应吗?”跟神做交易,想想也知道应该是举手无悔的! “所以你觉得丁梨的事情是怎么回事?” “我觉得,姑姑一定是失手了。她的仪式失败了,导致丁梨离魂的这个过程非常缓慢的进行,可姑姑一开始不知道。丁梨的魂魄一定掉在什么地方,上面还有姑姑的封印。所以姑姑发现后才一直给她寄卡片。因为她想确定丁梨的魂魄是不是已经替代了本体。” “你什么意思?姑姑以为她抽走的那部分魂魄经过仪式之后返回了本身?所以才发了卡片通知她有危险?实际上只是试探她和本身有没有不同?” “对啊,一个本来要死的人却没有死,你不觉得姑姑会很想知道原因吗?你说过被抽走的部分如果污染了很难回归本体,要是部分受污染却回到了本体,就变成了一个新的丁梨,跟达成契约时的那个丁梨不是同一个人,那么应该读不到姑姑的卡片。可她读的懂。于是姑姑继续给她发卡片,为的不是警告丁梨会不会遇到危险,而是在寻找她那部分魂魄的去向。” 他点了点头。 “这只是我的猜想。还需要真凭实据。而且我们仍然不能解释姑姑为什么不亲自去找丁梨,非要跟她逗闷子。所以事情说不定还有另有变数。毕竟,我们对姑姑面对的世界知之甚少。”少仪看着频频点头的弟弟,“对,就是因为你太笨了才知道这么少!” 第31章 7玉环 8电触 7.玉环 连山看着电钻已经直直的钻进了洞里看不见,抬头问姐姐,“你觉得丁梨的魂魄会在哪儿?离姑姑消失的地方远吗?”他总有预感觉得会在一起,又不确定,主要是没有真实的逻辑指证这一点。 “我所有关于这些事情的消息都来自于你这个不太好的老师。不到两个小时,你现在就开始问我这种凭空出来的问题了?” “你聪明啊。” “哈啊!”她做了个鬼脸,认真道,“我觉得,自己并不是很想思考这个问题。” “哦。” 少仪看了看弟弟,“我们来做一条时间线。姑姑逼出你的灵力是在22年前那时她23岁,2年后25岁时抽走了丁梨的魂魄,29岁偷走了我的孩子,30岁嫁给孙培锡,34岁时开始了一个仪式以失败告终。姑姑平生所狠无非两件事:第一件是灵力低于爷爷和你,为这件事她修习各种禁术;第二件她没有成功解决的却可以串起她这一连串的举动。” “她想要个孩子。” “对。”少仪看着远处,若有所思,“她生不了孩子,所以她一直在想办法,因为她觉得自己太优秀了,她的灵力和智慧需要有人来继承,单单收养是不行。她得到了一种方法,需要用一些天才的魂魄来集成。所以她开始收集,在收集的过程中发现我怀孕了,这对她来说可能是事半功倍的好事。于是她放弃了原来的计划,偷走我了我的孩子,用什么方法我并不知道,但我想她一定想要假装生孩子,所以嫁给了孙培锡。最终还是失败了。”少仪顿了一下,这也是她为什么不想思考这些事情,“最终,她回到了原来的那个尝试,开始了仪式。” “有没有可能是两件事情有关系?我的意思是——”姑姑会不会为了那个仪式即需要一些魂魄,也需要一个胚胎? “你觉得姑姑会等我们两个结婚生孩的时候完成这件事吗?” 连山点头,他明白了姐姐的推理依据。姑姑个性非常主动强势,在计划制定的时候是不允许这些不可控因素的,她一定多管其下,各种尝试,不会静待时机,等着看别人脸色。 “姑姑八成已经死了。我没办法向她报仇。但万分之一的希望,我也会去找我的孩子。所以谈连山你给我听好了。我不希望再发生你突然在我面前消失的事情。” “哦。” “还有就是,你差不多挖到了。下面那个东西应该挺精贵的。别弄坏了。” 这个东西在连山用火烧掉浮尘之前,像个巨大的甜甜圈。 灰都不见了,就是一个很明显的白玉环,表面非常光滑,玉质极佳。这种成色应该是价格不菲,但是居然给埋在地里。有钱人真是有病! “如果你觉得这是迷信,你自己又算什么?”少仪笑笑。 “难道不是吗?”因为他有超能力就应该相信所有的不可知力? 少仪笑了笑,“你这样倒是很让我意外。” “难道你希望我开个卦摊吗?”这方面好像爷爷算的还是很准的,但是爷爷其实也不算个完全相信命运的人,他只是认为随缘才是福气。 “我觉得你最好是相信一点。”她摇头,表情有点严肃,“防止崩溃的最好方法就是相信一些不符合自己世界观的东西。” “……”连山点了点头,他明白姐姐的意思,对于一个20岁的女孩来说,失去挚爱的男友之后又失去了跟他的孩子,如果她完全用现实的眼光面对的话,可能早就疯了。 8.电触 一般来说,电触是一个很短的过程,如果没有灵力的牵引,连山不会看到太多的东西,即使只是一个片段,他在里面渡过5秒,生活里也不会超过1秒。他为此很无聊的做过实验。 所以当他松开这个玉环的时候,他突然有种想哭的感觉。他看到了近500年,这枚圆环的每一次被埋葬。 “你中邪啦!”谈少仪拍了他一下,“果然人家说不开光的玉不能随便带哦。” “孙家有500多年了?”他苦着脸。 “是宋家。”她纠正。 “哦!对!”房子是孙培锡母亲宋诗文的。 “你不用自卑,咱们家还更早呢!”少仪点头。“有线索吗?” “明朝的时候他们曾经住过广西。” “完了?”少仪眨了眨眼。 “要不你看看?” “哎,怎么能笨成这样!”少仪无奈的握上他伸过来的手。 少仪指了一下山下的牌坊,“这不是线索吗?你是不是瞎呀!这是江南风格的建筑。” “那你能察到喽?” “费话!”她翻了个白眼。“你知道那时候在山里弄这种完全汉式的建筑是多显眼的事吗?” “我不跟读书人吵架。”连山叹口气。 “呃,你停下!停下!” 连山突然之间停下,看着姐姐所指的方向,她说:“你看他们家祠堂上写的什么再走!” “……周?”连山说道,“我有跟你说过姑姑竹简里那块玉的事吗?” 她叹了口气,他当然没说过!“这就是为什么我说你不是个好老师。” “所以说宋家是继承了周家的血统,来报复我们家的?”连山现在坐在孙家的客厅。看着抱着笔记本电脑的姐姐。 “继承了周家血统没有错,我想他们应该没有御灵血。”少仪没有停下来手上的东西。她在搜索一些半公开的古籍,她是大学教授,权限很大。 “为什么?” “如果有的话爷爷早就有麻烦了。” “……”连山不知道要怎么去理解这句话,是理解为宋家上门来跟爷爷挑战呢?还是姑姑会联合孙家对爷爷不利? “我知道你到现在还是不愿意太接受。”少仪没有抬头,“但是姑姑就是个大逆不道的人。如果能够摆脱爷爷的灵力管理。她一定会选择对抗,甚至动杀手。” “其实我们家真的那么久吗?”连山问,“我在拿到这块玉的时候就很想问了。” “都跟你说元初就有了。家谱你肯定没看过。” “那玩意儿有什么可看的?不过我听爷爷说他的灵力是奶奶教的?” 少仪随手把手边的垫子丢了过去砸他,“一代只有一个继承人,女的当然就招人入赘,你果然是傻。我们家算完了!” “我是想说……” “像我们家这样疯狂的保留血脉也就算了,他们换了很多次姓还这么激进的家族,周家也是挺疯的?” 他点头,“我就这个意思!” “所以说你笨!只有灵力受传者知道秘密的我们家,跟全家都会咒术、秘术的周家,你觉得哪个更恐怖?” “你觉得他们全家都会?” “前面的我不认为全知道,但宋诗文和孙世尧应该都会,他们还教会了孙培锡。” “理由呢?” “问你啊!这房子上次翻盖是60年前,而这三个人就像没出生过一样。你不是说孙世禹都有影子吗?” “……他们——” 少仪笑笑,“单细胞小孩,你觉得爷爷是那种看到自己女儿要嫁个有钱、人品又差的人就反对的不得了的小气鬼吗?” “他们交过手?” 她摇摇头,“我不知道。也许没有。” “爷爷没跟我说过。” 少仪抬了一下头,“所以我想,他大概认为事情已经结束了。所以丁梨的事情他不知道。” 连山点头,这也跟他想的一样。爷爷不是一个狠心的人,而且不可能坐视丁梨的死去。除非,他也没办法。 “那么,你想爷爷是为什么要杀了姑姑?” “……”他看着姐姐,这个话题真的要摆在台面上说了吗?真的好吗? “你最好再过滤一下看过的那些秘卷,凡是跟制造生灵有关系的篇章,就算仅有只字片语,我们再去找原文就好。” 他点了点头。 “谈连山小朋友,你知道姐姐的重要性了吗?” “……你饿了?” “冰箱里有吃的。”她点头。 连山咬着三明治,看着姐姐,他还挺怕她接触到那些危险的东西。因为那类普通人可以修习的咒术秘术有非常大的风险,如果本身有灵力就安全很多。 谈少仪嚼着吃的看了他一眼,“你在担心我吗?” 连山歪了歪头。他是担心她,并不想承认。再说承认了她肯定讲一堆费话。 “我心里一真没有抱什么希望。所以能很明确的告诉你,现阶段我不会碰爷爷不让你碰的那些东西。可如果我的孩子真的还活着,而且需要我的保护。我不能跟你保证还可以这样平心静气。” 连山点了点头,他明白自己这种级别,确实不能指望姐姐相信自己,并把责任完全托付给他。 “你也不用忧心过度。我们两个大活人,怎么可能输给死人?”她喝了一口水,抬头看着天花板,眼镜又瞄向窗外,“我总觉得,宋家和孙家那些各地的别墅,是一个星盘。” “星盘?” 她点头,看了一眼桌上的玉环,“再怎么要风水也不需要这么折腾这个玩意儿。所以他们可能是想召唤什么东西。比方说——” “御灵的能力?” “好歹也你聪明一回!”她笑着点点头。然后打了个响声。“那块玉呢?” “哦。”连山伸出手让小青从手上出现。小青的尾巴上卷着那块玉。他拿下来递给她。 少仪看看那小蛇,再看看弟弟,“这什么?” “我的灵兽。” “连块玉都拿不起来还灵兽?”少仪鄙夷的看看小青。“这就是一条虫子!” 小青朝她吐了吐舌信。 少仪一瞪它就立即回到了连山身上。 “唉。”少仪一付看他没药救的眼神,摇摇头。 “小青还是有派得上用场的时候!” “小青?!”哈啊?! “嗯。” “瞧你起的什么名字?难怪长不大!”少仪翻了个白眼。 “虽然它到现在都没长大过,可说不定会长大的!而且爷爷的灵兽也不大!” “哦?”爷爷的?这个她比较有兴趣知道! “是一群云雀。” “一群小鸟?”她抬了一下眉。 “嗯。” 她继续问:“也不长个儿?” “嗯!” “……哦!!”少仪点头,“我明白了。你之前说姑姑的灵兽是这么高的一只狗?” 他看着姐姐比划着那个高度,点了个头。“你明白什么了?” “天衣无缝,人无完人。” “这两个成语我明白什么意思。”但是她到底想说啥? “真是笨。”她嚼着东西,看着手里的玉。又瞄了瞄那个玉环。“爷爷跟你说,姑姑是在15岁的时候觉醒的。你看到姑姑的灵兽时候才不到8年,你那条虫子22年了还这样,说明姑姑的灵兽天生个头就不小。就像她人一样,锋芒毕露。所以灵兽这种东西,大概是你们灵力外围无法良好控制的那部分东西产生的副产品。能力越强的人灵兽反而越弱。你想,狗狗一开始再小,也比蛇和鸟大呀。” “……所以这算好事吗?” “如果按这个方向推理,那当然是好事,可是如果发散想问题的话,也许姑姑找到了喂神兽的办法,那样就可能长大一些。只不过爷爷没有使用过的话也许是带点邪气的东西,嗯。等一下!云雀也不可能变大呀!你数过爷爷有几只云雀吗?” “没有。你的意思是,它们可能增加过数量?”他眨了眨眼,“那你觉得小青还有希望吗?” “谁让你养蛇的!我不喜欢蛇。”谈少仪耸了耸肩,然后把玉放在圆环的中间。 第32章 1拜访 2母爱 1.拜访 丁梨坐在椅子上,看着参观自己房子的谈少仪。她是个大美人,比她姑姑好看,比她弟弟还要白。谈惠风的肤色比不过少仪,长得其实也偏妖艳,谈少仪一看就是秀外惠中,所谓的相由心生。丁梨可以看得出来她很聪明,却并不想显示自己的聪明。不过她姓谈。自己怎么也不可能那么喜欢她。尤其一进门的时候,她看了自己长达30秒。 丁梨明白谈少仪会在意自己绝对是因为她感觉到自己弟弟份那份异于常人的感情。不过她对于谈连山是不是真的喜欢自己是持怀疑态度的。她的魂魄比别人轻,尤其是这几年,很容易被人忽视。谈家的这种能力会让他注意到一些不像人的东西,譬如自己。她虽然不像,好歹也是个人。 如果谈连山好久没有恋爱了,把这种感觉错误的认为是喜欢也是很正常的。丁梨觉得很有可能,谈连山说他会被动看到一些东西,这种人谈恋爱怎么可能顺利呢?就算没什么经验,这事也不需要费脑子想就能得出结论的。 进门说了两句话之后三个人就各自站定一言不发,丁梨看他们姐弟两个没有说话的意思,就站起来道:“我去收拾几件衣服。要去哪里?”事实上,她才从陶泽家里搬回来,行李都没有拆,只要天气不要差太多,也没必要整理了。 “广西。”沙发上的谈连山回答。 “山里?”她问。 “是。”他点头。“可能要一个星期以上。” 丁梨点头。走进屋子,把门带上了。 谈少仪看着弟弟,好半天他才意识到姐姐在看自己,回过神望向她。 少仪坐在他旁边,小声说,“哪里好?” “哪里不好?” “不喜欢你这一点不好。”少仪朝他摇摇头,弟弟以前的三个半女朋友她是都见过的,哪怕他一个都没带回来过。她可是个负责任的姐姐,不管女友的任期多么短,她都要摸底的! 基本上谈连山小朋友不属于颜控。好在从小长在一个俊男美女云集的家庭里,他对于审美的把握还是在一定合理的范围内的。可能因为他从小就知道自己是与众不同的,也就不会去特立独行的喜欢一些挑战亲友眼光的人。 少仪对于人生另一半是否要门当户对是持肯定答案的。古往今来都是例子不需要深究。有相似背景和文化的人们价值审美也都会趋向一致。连山并不是特别追求极致的人,不会像有些男孩子那么挑剔。他的三个半女友都大致是一类:长相中等,学业事业一般,性格开朗。最后一条非常重要。他这几任都是倒追他成功的。 要命的也就在此,连山确实是个会欣赏别人优点的好男孩,可他的样貌谈吐和内心显得有些出入。除了第一任那只能算半个的女朋友还没接吻就转学了,其他三个都是女孩先提的分手。连山是长得有点侵略型的帅哥,是女孩会默默喜欢的类型,他给人的感觉是如果喜欢你一定会追过来的那种,所以还敢跟这样的男人主动的女孩往往都希望自己拽的是一匹汗血的野马。而真正体会到内心平静的连山时,对她们来说,就像自己看到小青时一个反应。 丁梨,第一就是长得太漂亮了,她是那种气质美,少仪第一次见她只是躺在床上,就觉得五官不错而已,会说会动的丁梨显出了气质,越看越好看,还带一点儿仙气可能就是她缺少魂魄造成的。这种女生有些不食人间烟火,不是每个男的都能欣赏。特别是自己弟弟这种不太聪明的傻瓜。 再者,丁梨举手投足没表现出一点热情甚至友善式的好感,即使对于自己皆然。这种情况其实比有敌意还要糟糕。谈少仪起初怀疑这个女孩是不是没有感情细胞?但看过她的画却觉得丁梨心里藏了一个大世界。一个能把云彩画出感情的女人,应该是个多么情感丰富的人? “我知道她不喜欢我。”谈连山看着姐姐,他的话透出来的意思就是你可以不说这个吗? “再说一遍。” 连山看着她,最讨厌姐姐摆出一付老师的样子,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再说一次,于是很不高兴的看了她一会儿。 “我让你再说一遍。” “什么?” 少仪不管他是不是烦躁,只是冷静的看着他:“说:你、知道、她‘不’喜欢你!” “我知道她不喜欢我。”他无奈的点头说。 “再说一次!” 他皱了皱眉,只好重复了一次。 谈少仪点了点头。她在帮弟弟做心理建设。一个人如果需要承认某件事实,而该事实又会伤到自己,人们往往会用一种比较轻松的口吻讲出来。这时候说话人想要说服的不是自己,而是别人。他们只是想告诉别人,道理我都懂,却不想跟自己说事实就是这样残酷。丁梨固然可怜,可她弟弟也是世上无二的,谈少仪不想因为他对这个女孩的沉迷而毁了自己,他必须要摆清楚自己的立场,因为他们这一趟也许是攸关生死的。 随后,谈少仪继续看着屋里那些画,很遗憾的想着一个事情,这个丁梨,其实不属于这个世界,那么,她也应该不属于任何一个人。 2.母爱 “我们可以走了。”丁梨关上画具的盒子。回头看连山。 “等一下,陶泽马上就到。”谈少仪关上电话,在窗边看着两个人。 丁梨看着连山。这跟昨天说好的不一样,她对他提了要求的。 连山想解释。可也没什么机会。 “我不可能跟我弟弟把你绑架走。你男朋友会急疯的。”少仪说道。 “他不是我男朋友。” 连山先是气姐姐故意说什么男朋友来刺激自己,又为丁梨的反驳而高兴,不过好吧,他承认丁梨反驳是为了陶泽考虑。 “这不重要。”少仪摇头,她像丁梨这么大的时候已经不会这么讲话了,可见丁梨心仍然是个小姑娘。少仪自己是老师,老师一开始就是要装成老江湖,尤其在过了30岁以后,这个社会对女人异常的苛刻,她不能因为一些听起来像事实的话而故意放任不好的事情发生。 即使丁梨无亲无故,她仍需要在这个世界上有个能交待的人。自己弟弟绝对不可以,丁梨只要出了事,他就是杀人凶手,板上定钉。 陶泽是个陪行的最佳人选,他主动要帮忙的,此人看得出对丁梨非常用心。同时,有他在丁梨可能还舒服一些,毕竟丁梨不喜欢他们姐弟。 只不过小姑娘也是固执,她不想让陶泽卷进来。谈少仪很感叹这种情怀,她不觉得丁梨对陶泽的感情是男女之情,倒像是一种歉疚而产生的责任感,且不管这种固执是出于爱还是善良,这种选择对于一个柔弱的生命来说都算是可敬,此时少仪却并不想仔细分辨这种感觉,她没有那个时间,“必要的时候我会帮你甩掉陶泽,但我希望你能有个陪行的人,就像我跟我弟弟一样。” “你到底为什么要一起去?”丁梨问道,谈少仪始终没说过。她明白谈少仪的顾虑,他们都很清楚会去的地方不是什么世外桃源,很有可能回不来,尤其是自己。而且危险就是危险,谈惠风夫妇就是真的死了,也不能保证一个像谈少仪这样的普通人去了就能安全返回。 “我可以跟你讲个大概:我姑姑也拿走了我一样东西,所以我要去她死的地方找一下。”谈少仪不想跟丁梨说太多这种事情,说多错多,陶泽也会来,万一他们两个有一个不要命的看到普通人的禁术并使用了,会对事态有非常不好的影响。所以她已经跟连山做过预防教育,只要让丁梨和陶泽觉得那些法术就算看到了使用方法常人也是没有作为的就好。当然少仪也不知道这样能撑多久,她这个傻弟弟就算出了社会,却比她这个象牙塔里的人还好骗。其实带上陶泽蛮好,鲶鱼效应,有他在弟弟还能机灵点儿。 “你丢的东西很重要吗?”丁梨看着她,眼波淡然如水。 少仪点头。 “比你的命重要?” 少仪笑笑,再度点头。 丁梨看了她一会儿,转头看见自己墙上的一幅画。 谈少仪并不明白她在看什么。因为连山其实有关丁梨的事情有一件没有告诉姐姐。 就是她画上的那些秘密。 丁梨是个非常聪明的女孩,她看的那幅画连山正好碰触过。这个动作说明她已经猜到姐姐丢的是什么,然而她非常善意的避开了发问引起的难过和尴尬,只是点了点头。 第33章 3男朋友 4空姐 5柳州 3.男朋友 谈少仪觉得丁梨是个十足的小孩子。她的这份固执真的让自己感觉到无奈。 从第一次见面,她就发现陶泽的眼睛里只有丁梨。如果不是自己曾经拥有过廖崇华这样的梦幻男朋友,眼前这个男的简直不是现实中可以存在的人。 走进机舱,谈少仪坐在窗边。飞柳州的航班陶泽在去机场的路上订了商务舱,并不是他要讲排场,而是怕经济舱人多丁梨会不舒服。丁梨其实对他一些细小动作上的照顾是摆清界线的,但这种事情她完全像个被宠溺的孩子,并不反驳。谈少仪也明白,她反驳了也不会起什么作用。现在只要是对她有利的事情,不要说是陶泽,就连自己弟弟也会不给她让步空间的。 少仪很少会像现在一样真实的感觉被爱是件辛苦的事。她自认是比较阳光的类型。跟谁交往都不会压力很大。 跟崇华谈恋爱的时候自己还是个小姑娘,也是被悉心呵护过的。只不过后来想起来都是泪。失去孩子之后,她差不多有三年的时间连人都不想见,要不是为了家人而强颜欢笑,她可能也走不出那个低谷。所以她能明白丁梨为何这样害怕与人建立关系。 谈少仪在人生最低谷的期间确实曾经后悔过,后悔到她觉得当初如果没有遇见崇华并跟他在一起,自己的人生会很不一样。丁梨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牵挂,她也不想制造出什么牵挂。在丁梨来说,死的比例无庸置疑,活的可能微乎其微。这种情况跟少仪当年没办法平等相看,毕竟那个时候自己只是心要死了,可是家人的守望还是让她渡过了难关。 少仪后来交过不少男朋友,在大部分男的看来她各方面条件都好,所以自己不乏追求者。她承认自己交往的目的只是为了打发时间和让家人安心,每一个都不太走心,因此她从未在那些男人眼里见过崇华看自己的眼神也不能说是别人的错。甚至在内心的一个角落里,她也不渴望那种眼神,她其实很怕再投入一段那么认真的感情里。她不想再被感动,包括结婚对象都最好是自己一辈子不会喜欢的窝囊废。仔细的想想,也许她只是不愿意承认自己害怕被爱吧! 霍子荣疯了以后都像不认识她一样,其实连山做不做手脚,子荣也不会把自己当成女神或是家人。她选择他也是出于他这种自私的性格。相比那些为自己无缘无故付出的男人,这样的男人她不需要欠他什么。是的,在完成了事业目标,不得不考虑结婚这个问题来让父母安心时,她才发觉被爱是件辛苦的事。从大的方面来看,她一直都被家人爱着,没有感觉到什么压力,反倒是不相关的人会给她这种轻微的不适感,一旦觉得被爱是很辛苦的事,那么跟无情的人结婚也不是什么难理解的问题。 谈少仪坐在那里看着走廊另一面陶泽帮丁梨放行李。确实感慨良多。自己其实不是害怕欠别人什么,只是不想再付出什么了。 归根究底,只有她自己才是最重要的。谈少仪昨天晚上明白了一件事情,她一直以为自己是没有变的,为崇华,为年青的那个自己留了一个空间。但她早就变了,即使崇华活过来,她也不想要他看到现在的这个自己。她知道就算找回他们的孩子,也没有办法让她回到以前,只是一想到这种可能性,心里还是有一种久违的暖意。 少仪知道有件事情很不可思议,她的暖意并非来自崇华,而是因为孩子。她心里其实对崇华的存在一直是怀疑的。崇华太完美了,不像一个真实的人。他在世的时候,她曾经摸到过看似健康的男友的脉搏像丁梨晕倒以后一样,不止一次。在他死后,他唯一在世的亲妹妹也没有特别伤心,周围的人也很快忘了曾经有这么一个人,当她第一次意识到孩子无故消失的时候就更加这样觉得,所以她主动疏远了婷华。因为她不想廖崇华的存在真的就这么消失了,否则谁还会记得他们的孩子?而且,她在启程之前也一直不敢细想。要是,他确实不存在,那么她怀孕这件事情就从几万分之一的偶然变成了一种必然。一切都成了阴谋。 4.空姐 头等舱的空姐小黎见过很多有钱人。其实人分很多种,有些人觉得自己花了钱就可以不说谢谢,有些人甚至认为客气的涵养就是装蒜的变异。遇到这些人小黎都是默默服务就好了,毕竟她拿了工资,人家又没有借机打骂她。只不过有钱人也真的是长得千奇百怪,难得头等舱今天像偶像剧一样,第一排坐了四个俊男美女。她真的是多看了很多眼。 多年的代购经验让小黎可以熟练的计算出几个人的身价。最有钱的肯定是那个穿灰蓝休闲装的大帅哥。从衣服到鞋、从表到箱子,都是有品味的牌子里有品味的选择。一点儿也不显富,从上到下穿的都是风范。 他女朋友穿的衣服小黎不确定是买的,好像是在哪里定做的,反正就是觉得没见过的款式。小黎觉得穿在自己身上一定很不伦不类,像地摊货。那女的她只看了几眼,飞机没起飞就戴眼罩睡了。她的皮肤白晳通透,脸上也没什么血色,似乎身体不太好。男朋友一路看着她,只要了一杯水放在自己那里。 相比这边的安静,另一边虽然没有太多话,却显得活泼多了。从旅客名单上应该可以看出来两个人是亲戚,很有可能是兄妹。 那哥哥身材不错,绝对比灰蓝休闲装的帅哥还能脱衣有肉,不过竟然皮肤到把自己比下去。小黎只见过一个男明星有这么好的皮肤,真的像传说的那样拍电影不用上妆。这男人白白嫩嫩的险些瞎了他那张型男的骨相。 同样的遗传,他妹妹真的是明艳照人,一样是白,她比那位苍白如林黛玉的小姐显得健康有活力多了。举手投足一付大家闺秀的派头。她看的那本书小黎都没有听说过。 小黎比较确定四个人是认识的,他们只是起飞后就没有彼此再讲话。如无意外,那个哥哥也是喜欢那个林妹妹。却不知道她有什么过人之处。小黎分饮料的时候留意过她的手:瘦、白、手指很长,感觉很有力,没有留指甲,这很像是这类清新风格的女孩会做的事情:不化妆,不保养,野性生长。其实自己也因工作不能涂有色的指甲油,但是都有好好保养,不会像她剪的这么秃。以前飞国际长途夜航多,小黎见过很多天然美女真的是这样不化妆也美的,且给人的感觉就是对保养毫无兴趣,不过算来算去这样的毕竟少数!其实另一边坐的那个妹妹也是没有化妆,很天然。 就天然纯朴这方面来说,小黎觉得这个苍白小姐是完胜的,她注意到此人已经剪到秃的指甲缝上有些东西,手跟脸和脖子比并不算细嫩。 小黎认得这种手,她交过一个美院的研究生男朋友,这女孩一定是画画的,八成是油画。 想起那个男朋友,除了生活没规律跟自己老碰不上以外什么都好。他们同居的时候,怕她嫌自己手上的颜料,每次画完画都洗的很干净。 要不这趟回去,给他打个电话吧! 5.柳州 丁梨摘掉眼罩看着头顶。往常她都可以睡到目的地的。这次没有。还在平飞呢! “醒了?”陶泽看着她,他也没想到她可以这么快醒。这架飞机坐满了人,她一进来就已经不舒服了。以前每次出去采风,他都是会送她。近的就开车或者租车去,远的一般也是选人少的火车车次,几次坐飞机都是不太好的经历。 丁梨吸了一口气,她确实不舒服,在飞机里到处都是人的意识,她一躺下就会做梦,这些意识会像春天满天的蒲公英一样,扰得她不能呼吸,通常她就直接晕到目的地,根本不是在睡。今天谈连山也在附近,有他在连晕倒都成了奢望,她总感觉附近有一团火,随时会把她烧死。 “喝水吗?”他仍然轻声的问,拿着手上的杯子。 丁梨点头,接过来就喝了。她挺难受的,叫服务员也是麻烦陶泽,一样的。 “再喝一杯?”他问。 她摇头,她不太想麻烦别人。 “接着睡?” 她犹豫了几秒钟,发呆的看着眼前的时间图,还有35分钟才降落?她真的没有睡多久啊!“那边下雨了?”她看着那个屏幕上写着目的地的情况。 “好像是。” “……”丁梨有点陷入发呆的感觉中,但是她没有想太多,突然笑了一下,“我记得有个室友是柳州人。” “闹闹?”丁梨的室友他都认识,尽管她因为身体原因有四分之三的时间不住学院里,自己仍为了丁梨曾经跟人家套过近乎。 “嗯。”她点头,“她家里带的螺蛳粉好辣!” 陶泽看着她笑,就觉得很感慨,自从他成为了丁梨的经纪人,或者再早一些的时候,丁梨就很少跟他分享私人感觉了,前些日子住在他家开始有那么一点点变化,也没有很明显,可能从他在画室对她说出真心话的那个依靠开始,她就不再那么泾渭分明了。他不太想知道她为什么这样,直觉来说不是什么太好的原因。反正他喜欢这样的丁梨,就像时间从来没有从他们中间溜过去一样。“怕辣你还吃?”她平时不吃辣,一吃就脸红,总要喝很多水。 “她每次从家回来都要煮了请我们吃。我看她那么开心,就觉得挺好吃的。”她笑了笑。“可惜嫁到国外去了,不知道她还能不能经常吃。” “她那么闹,在哪里都是一样的。”陶泽对这个女孩的记忆是她大部分时间没在画画,专门跟各种人组各种party。到最后跟一个国外公关公司的老板结婚。学院没有读完就手一挥走人了。 丁梨嫣然一笑,想想闹闹那个样子,确实到哪里都是平趟。“想想我还没去过柳州呢。你去过吗?” “大学采风去过一次。路过。” “哦,订错票的那次吗?”丁梨记得这个事,当时学校是让陶泽所在的年级做毕业作品,大致分了几组,结果他们那组负责牵头的地理不及格,把去桂林的车票定成了在别的地方就下车。导致其中有几个人没有补到票,住了一晚才去的桂林,陶泽就是倒霉者之一。“我还以为是个小地方!”柳州是个很大的城市,他们又不是几百人出门,不太可能有人补不到票,实在不行,坐巴士也到了。 陶泽摇了摇头,他觉得说这个事情有点尴尬。 “……”丁梨看着他想了一会儿,“因为钟凡吗?” 他点了点头,钟凡就是那个骗丁梨换了一身裙装画她画像的人,这个人本来既不是毕业班也不是绘画专业不该参加采风的,但钟凡和他们负责人熟,做了点手脚就掺和进来了。来了不说,还用了些办法让跟他火车同铺的几个人都滞留了。最离谱的是那天晚上钟凡摸进他的房间。这事其实只有他同屋那个室友知道,此人嘴巴也很严。只是钟凡被拒绝后回来反应有点儿大,有些人就猜是被陶大少爷始乱终弃了。陶泽在大学也有过不少女朋友,不过他的原则是不会碰认识丁梨的人,哪怕她们后来有交集都可以。就是不能反过来。特别是钟凡,他想要钟凡那幅画才跟她熟的,结果钟凡最后告诉他之所以她会画丁梨,就是为了要接近他,那画老师评完分就让她给烧了。这种事情让他非常受不了,他很少能全方位的拉黑一个人,钟凡创了这个先例。尽管此人现在还经常来画廊找他,他依然是闭门不见。 丁梨朝他点头,“你是不喜欢她。” 陶泽从来没找她解释过这件事情,可她没有多问,证明丁梨一直知道这个传闻,对于真假的判断,她用的是一句肯定句,代表她是相信自己的。他知道这种默契在他们中间很久了,久到很多人都以为他们是夫妻关系,他们甚至不需要过多的解释。只是有时候,他也有想知道的事,“你为什么会让她画你?” “她骗我说,我丢的那幅画是她拿走的。”她笑笑。 丁梨丢画这事他知道,丢画是她刚入学的时候,他们两还不认识。此事是闹闹跟他说的,说是就一会儿功夫不见了,丁梨当时一个人在学校后面的小仓库里画画,那里根本就没有人,闹闹听说了之后把这事传成了校园怪谈的水平,好多人去小仓库找刺激,“那后来呢?” 丁梨尽量不去想那幅画。她知道自己心里其实很想、很想,再看见那画,这是她的秘密,她似乎没有办法跟别人讲,也没有必要讲。她甚至没有告诉同行的人们,她不是为了活下去才答应谈连山的,她就是想看再看到那幅画,再做一次她喜欢的那个梦。“她当然没有拿那幅画,我被骗了嘛!”她摇摇头,无所谓似的。 “那你还收下她的衣服?” “不收我就更亏了。”她笑了笑,“所以我也不喜欢她。” 陶泽一直想问她丢的那幅画的事情,刚要开口,就听到了广播。 “女士们,先生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