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猗猗匪君子》 第1章 楔子 灵族被灭那一天,是我永世也不想记起却永世也无法忘记的日子。 那日我阿爹阿娘携了各自的法器一直在终阳山脚浴血奋战,可叹我年少天真玩心太重,加上父母娇纵异常,平日里只会上窜下跳到处惹祸,上阵杀敌的本事却是一点也没有。如今被阿爹祭出的这个法器捆住双手双脚,即便我拼了所有修为也是动弹不得,只能无奈的听着洞府外冲天的厮杀声。 我心急如焚,对着看守我的婢女失声痛哭道:“书瑶,我要去看看我的阿爹去帮我的阿娘啊!我求求你把我解开吧……” 书瑶双眼红肿非常,呜咽道:“九公主,奴婢……奴婢也没有法子啊,君上说了,他说不用担心,他们,他们定会平安归来的……” 我又竭力试着打开身上的法器,仍是无果。窗外不停的响着震耳欲聋的号角声,我急了,“那你快去找伏胥哥哥来!他定会帮我的!你快去!” 她眼中滚下两行泪,转身背对着我,我只看到她抽搐的肩膀,我怒吼道:“我的话也不听了吗!你快去丘于山跑一趟,伏胥定有法子救我灵族!你快去啊!” 就在这时,我听到了我毕生都不想听到更不愿意相信的话。后来我想,要是我不问书瑶,不问一点点关于伏胥的事,也就不会在自己已经千疮百孔的心上多撒一道盐了,那样的话,我在临死前都还有个好的念想,念着昔日的伏胥。 那该多好。 随着天空一声轰鸣,我身上的法器刹那间便自动解开,我心头一震,手脚松开的法器却像是转到心头,死死的捆住。 我的阿爹死了。 是啊,法器的主人修为散尽灰飞烟灭了,它自然锁不住我了。 我撕心裂肺的喊了一声,跌跌撞撞的甩下书瑶,按上云头直奔终阳岛。那日漫天密布的乌云汹涌翻腾,阵阵狂风在我耳边呼啸。我脑中一片空白,踉踉跄跄的不知从云头摔了多少次才到山脚。 我一向不爱哭,那日却像是把两万多年来的眼泪全数流了出来。天地在我泪眼中尽是混沌模糊一片,我看不清汹涌天河,看不清炽焰焚空,看不清连天烽火,也看不清弥漫硝烟,我唯一看清的就是在千里长空下伏胥的那一张脸。 伏胥站在两军大战的交接处,手握上古神器轩辕剑,眉目间看不出悲喜,如墨的黑发和着玄衣在血流成河的土地上空纷飞婉转。 我记得在丘于山潇湘竹林中见过一次他身着战袍手提利剑的模样,彼时他手起刀落之间的雷霆之气让我顿感九州失色,时至今日,他终于把剑锋指向了我。 只看了他一眼,阵阵刺痛便猛然从胸口袭来,当我的身体像心一样沉下云头时,才看到阿娘被染红的白袍,她带着一身累累伤痕站在尸首成堆横卧的土地上,沙场已是一片触目惊心的猩红。阿娘抱起摔下云头的我,神族大军旋即涌了过来,将我们团团围住,我想在最后唤一声娘亲,喉头却像梗了一根刺,嘴上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记得阿娘在我脑门上劈下一掌,满目爱怜,轻轻掀动双唇。 阿娘在世上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是,“我的九儿,不要记得这些吧。” 在我闭眼前,恍惚中又看到伏胥俊朗风流的面容,好像看到他着急的飞奔过来,用力把我拥在怀里,目光沉沉,眸子里全是滔天的怒火。又好像看到他一贯将我捞在怀里的模样,似笑非笑的唤我,“兮儿。” 呵,真是可悲啊,我到死前居然还念着他的好,还念着在丘于山见他的场面,猗猗绿竹,清辉月光,君子如玉。那夜他拇指和食指轻轻握着一个白玉酒杯,在幽幽竹林深处席地而坐,满头青丝不加修饰束缚,柔顺的披在背上,一双眸子古井无波深沉冷淡,却在一睁一闭间刹时让三千大千世界黯然失色。 他说:“你别怕,就算你没有一点修为,我也会保你一世安稳。” 他说:“只要你喜欢,就算寻遍世间,我也要和你的意。” 他说:“我活了这么十几万年,遇到你后,心中第一次有了海枯石烂天荒地老这样的想法。” 他说:“我要娶你,和你一生一世。” 彼时像蜜饯儿一样让我为之所动的话,堪堪此时,一字一句都像变成无数冰刀,狠狠的揉在我心头。 伏胥亲口说了这么多情话,却是假的,全都成了临死前折磨我的心病。真正的他,却是从书瑶口中得知,“九公主,你糊涂啊,奉天帝之命起兵攻我灵族的,就是……就是伏胥上神。” 呵,真是可叹,从婢女的口中,我才知道被我救回来的叫沐颜的小妖,正是偷了阵法图让我灵族满门被屠的女子。从婢女的口中,我才知道我一直心心念念的伏胥,正在终阳山脚对我子民大开杀戒。 天是什么天?他说慈悲为怀,怎么又屠我族人?那些礼法道义却是在哪里?口上的道德纲常又在哪里?你神族和魔族的恩怨,为何要我灵族上下几万子民陪葬? 阿娘,你只叫我不要记得这些,可尘兮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这些森森白骨,这些猩红鲜血,这些无端杀缪,叫我如何能忘? 阿爹阿娘,往昔的宠溺温情我尘兮忘不了。 伏胥上神,今日刻骨铭心之痛我尘兮忘不了。 灵族子民,你们成河的流血我尘兮忘不了。 第2章 拜师学艺 我从青阎山转往督蒙山拜师学艺这一日,卯日星君大抵心情甚佳,差当得极是上心。此刻阳光不厚不薄,天边还零星的布着几朵略有雅致的祥云,这拂面清风,也是急徐安排得当。 刚进课室那一刹,我满心欢腾与期待,深深以为同门师兄师姐们会按常理出牌,情绪高涨的对我的到来聊表欢迎之情,继而再兴致勃勃的猛扒我的八卦。哪知眼前,师兄们正激动万分的扎住一堆讨论得热火朝天,连扔个眼神过来瞟我一眼都懒得。 我自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傻挫挫的站在门口,心中默念啤酒饮料矿泉水,瓜子花生方便面的同时,静静听他们神神叨叨的叙话。 一说:“你们知道吗,再过一炷香的时间,丘于山的伏……”此男子说到这里,微微抿嘴,双手恭敬的对着东方做了一个揖,又顺便避了他的讳后,这才从新肃然又崇拜的开口:“丘于山的上神就要来授课了!” 此语一出,满堂哗然。 又一说:“大师兄你唬我们的吧!我听家父谈起过此位上神,说是他常年在独居山中,早已退隐三界,不问红尘,连天帝都请不动!怎么会答应来此授课?” 又一说:“对对对!我也听说过,说是天帝亲自去丘于山请他收了膝下唯一的皇嗣做徒弟,上神一口就回绝了哩!” 又一说:“大概上神觉得一个人太无聊了,四海八荒这几万年又没有什么大的战事,就算偶尔有场战争也是同小妖们意思意思娱乐身心的仗,于是乎……” 那位被唤作大师兄的人沉沉喝道:“胡说!上神定是算出往后天地有一大劫,心系苍生,特来教导我们日后拯救众民!上神胸襟是何等的宽广!七师弟莫要胡乱猜测!”大师兄说完又一脸诚恳的作了一个揖,满目向往。 我不禁暗暗赞叹,好一个忠肝义胆掏心掏肺的铁杆粉丝啊。 又一说:“兴许上神听闻我们这个班级弟子敦敏聪慧,有心指点一二。这才……” 这句话简直雨露均沾啊,一下夸了在场的所有人。是以,被众人欣欣然默认。 说到这里,我要解释一下我们这个班级,真真不是由我这样普通的弟子组成的。这个班级有许多打怪的实力与杀敌的经验,因此称为实验班。而不才的在下之所以能侥幸进来,说来惭愧,不过是我那身居财神要职的干爹与我同样身居要职的亲爹带我走了后门,不然,凭我这半吊子修为,怕是连拜师时上山那一路的磨难都挺不过来。 又一说:“大师兄,你可是目睹过上神的风姿?” 大师兄会心一笑,故作高深道:“我虽尚未有幸与上神会面,但却有一幅根据史书手绘的丹青。” 语罢,众人又是一片哗然,即刻将他团团围住,叫他将画拿出来的请求声此起彼伏,大抵大师兄看关子卖得差不多了,众人的胃口也被吊起来了,这才缓缓的、轻手轻脚的、小心翼翼的、恭恭敬敬的拿出一卷画来。教室里的鸦雀无声了半晌,旋即又是不绝于耳的赞叹。 众师兄这般表现,将我的胃口也高高吊了起来。我对课业师父之类的事从来不感兴趣,但是站着听他们吹了这半日的牛,虽然心中明白师兄他们同我一样年少,略有浮夸,但还是有些好奇这位被他们吹捧得神乎其神的上神长什么模样,于是也矜持的走上几步伸脖子瞟了一眼。 哪知只这轻轻的一瞟,在我心中激起的猛浪却久久不已! 大师兄纤纤玉指略似女子的那手中轻柔握着一方少女粉的谢公笺,其上的那男子,决然无疑是我三万多年来见过最丑最奇特的人,没有之一!我一脸卧槽,暗暗大呼什么鬼!这督蒙山和青阎山不过隔了一汪东海,品味怎么就奇特成了这样! 只见他们啧啧称奇的上神东南西北极不对称的各长了一个脑袋,目眦欲裂的神情上,是他那盘根错节又杂乱无章的头发,三只比腿还粗壮的手臂握住一把似刀似棍似斧似枪总之就是四不像的武器。值得一提的是此位上神的腿,不仅粗细不一,长短也不一,幸好生了一双比赤脚大仙还胜了很多筹的超级无敌大脚,不然凭他双腿巨大的高度差,别说四个脑袋,就算长了四十个脑袋也不够摔。 造物者真是良苦用心啊,体贴非常啊,我佩服他。 暗自唏嘘后,我强忍着笑虚心求教:“大师兄,我常年在凡界厮混,你画这上神长了三只手,这……这寓意怕是有些不好。” 众人急忙看住我,一脸诧异,大师兄最先回过神来,缓缓肃然道:“上神长了三只手,自有他的道理,但绝不是你想的这般低俗。为什么上神偏偏长了三只手,而不是其他数量,这该是一个极高深的道法问题。你常在凡界,沾染了太多凡尘浊气,须好好悟才是。”他说完后甚是关切的看了我一眼,这才反应过来般大吃一惊道:“你……你是新来的十一师妹吧?我昨日听师父说过,今日因为上神的事情,师兄居然把这件事忘了,实在不该,来来来,大家互相介绍一下。” 次奥!我心中万只羊驼奔腾而过,悲情又郁闷,我特么在这里袅袅婷婷风姿绰约玉立了(自我认为)这么久居然都没一人注意到?!我特么这存在感也太低了吧?!这位上神来授课也真特么会挑时间!偏偏选在我初入督蒙山本应风驰电掣的打入内部好让师兄在日后高抬贵手的放我几次水的这日! 为了应大师兄的那一番苦口婆心的谆谆教导,我努力压着悲怨与失落之情绪,摆出一副受教后羞愧不已的表情回应,又一一认识了在场的八位师兄。 客气的寒暄一番后,几位师兄又沉浸在对那位丑陋神秘上神的天马行空的臆想中不理我了。。。。 又一说:“大师兄果然描得一手好丹青,我常从史书上读得上神的飒爽英姿,说是目能穷千里,耳能听八方,手持轩辕剑,身披铁铠甲,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真真就是画上这般模样哩!” 语罢我又窥了一眼上神三只手里握着的四不像,呵,原来这就是上古神器轩辕剑,又长见识了。汗颜之余,心中又油然生出许多担忧,若是这位授课师父果真长得这般吓人,我怕是在他的课上也会噩梦连连睡不安生。 在跟着师兄们违心的附和了约一炷香后,窗外便响起了一阵不紧不慢的脚步声,课室中的鸦雀刹时又是一番无声,大师兄呆愣片刻,旋即满是浮夸的惶恐和兴奋,手忙脚乱的招呼我们行礼。我心中一个白眼后,乖乖学着师兄们那般在地上跪得五体投地,恭敬无比。 我之所以从青阎到这督蒙山来,其中缘由真是非常难以启齿。说得好听是各大仙山优秀弟子之间的交流学习,实质上却是因为掌门对我忍无可忍,借这个名义不动声色的将我赶了出来。说来惭愧,五百多年前我这吊儿郎当的性子能去那人才济济的青阎山学艺,也是靠财神和我身为北荒荒主的阿爹的面子。但我年少天真娇纵,整日和那里的三师兄游手好闲到处惹祸,常把掌门师父气得吹胡子瞪眼,一来二去的就成了掌门的心头大患,直欲除之而后快。 哈,那厢此招既拔了眼中钉,又给足了我爹和财神的面子,还祸害了督蒙山这个劲敌。 被变相的赶出青阎这仙山后,经过长达两日的饮泣思过自我反省,顿悟,觉得委实该让我年迈的前师父大大失望一番,便是在督蒙山做个规规矩矩的普通弟子。因此,我瞧着这位大师兄虽略显浮夸娘气与聒噪婆妈,但是很有威望和号召力,是一棵很值得讨好的大树,是以对他非常恭敬温顺。 闻着众师兄的吹捧,我对这位抢我转校生风头的似乎极为牛逼的上神很是感兴趣,于是乎,在他缓缓正气的走过我身边时,急忙拿眼神儿使劲儿瞟。 第3章 倒霉催的 需知,此时我做出的这个五体投地的姿势,卯足劲儿也只能看到那位神秘上神轻轻掠过的一个天青色衣角。 由于跪着百无聊赖,我便开始细细观察那如青瓷般温润中略略闪着珠光的料子,之上,玉色绸丝浅浅的绣着一抹潇湘竹叶暗纹,他那带起徐徐微风的袍低下那双脚,还好不是跛的。 这位传闻神奇凶悍又高冷的上神架子端得很足,从门口走到讲桌的几个步子走得那叫一个仪态大方,那叫一个高贵典雅。最可恨的是他已然坐下良久,却也没有叫我们起来的意思。待我们腰酸背痛眼发昏之际,才压着声音庄严的招呼了一声:“都起来。”声音干脆又沉稳。 我方起身,还未将双腿盘起来,也顾不上身上的疲惫,就急忙以双膝跪地的姿势递上毫不矜持的目光,炯炯的将他望着。 督蒙山这授讲道法的扬道斋地处方位乃是坐东向西,此时正旭旭高升的朝阳便从这位上神身后涌了进来,透过刻着清梅窗格,给他略显清瘦的身形塑了一道金灿灿的光圈。 我方才跪得久了,猛抬头的望他这眼看得不甚真切,略略醒目后,才望见他被过滤成清梅模样的阳光下,点亮的那一边鬓角,墨色发丝被祥云状的白玉簪绾起,一双狭长幽深的眸子带着点点晨曦,嵌在那张看不出悲喜的俊脸上。 等等!这这这……这位被师兄们传得金光闪闪此刻也果真是金光闪闪的上神我倒是有幸认识啊!堪堪就是前两日我招惹得很是到位的伏胥啊! 我如冬日被迎头泼下一桶拨凉拨凉的冷水般,傻了。 大师兄,你特么过来对比对比!你那丹青上让我直呼什么鬼的东西和我眼前这让一般女神仙一见就春心荡漾的美男子到底有什么干系?!你特么这骨灰级的臆想能力可以啊!简直让我用力跪啊!你特么也忒怂了吧,不就一个名讳吗?还带着一帮师兄避来避去!早知道这位三只手的上神就是伏胥,本姑娘早就逃之夭夭躲回北荒老家了! 我急忙把头深深埋着,暗中义愤填膺的吐完弹幕后,一脸卧槽。又心下琢磨,这伏胥虽然看着琼枝玉树般年轻,但毕竟二十来万岁了,大抵记性不好,已经把我掀他洞府毁他桃林伤他心尖尖上人的事忘了,只要我低调做人谦虚上课,该是能全身而退。 跟着几位师兄规规矩矩落座后,又低眉顺眼的打开道法课本,在这番低眉顺眼中,偷偷窥了两眼伏胥。 此时他不像我在丘于山见他那般倜傥风流的模样,换上的是一副宝相庄严的做派。对于他的长相,诚挚的平心而论,好看。还好我往日看三哥那张俊脸一看看了三万多年,这才略略把持得住。不过认真比较的话,我不得不说句吃里扒外的话,伏胥比我三哥还要好看些!三哥似乎少了几分他身上的雷霆之气和孤傲沉着的姿态。 罪过啊罪过,三哥别打我。 此时伏胥以手支颐,静静的将我们望着,确切地说,是望着我。我大感心虚,将头低得更彻底,生怕他记起前几日我做的混帐事来。 伏胥轻轻掀动双唇:“谁是大师兄?” 我的那位具有强大号召力的大师兄被偶像钦点,激动得不能自已,有些结巴道:“回师父,正……正是弟子柳央。” 伏胥对他略点点头,“往后,你便辅佐为师的道法课吧。” 大师兄柳央听完激动得双目泛出泪光,又坚定的猛点头。 不过就一个老得可以做我们祖宗的远古神祗,怎么就摆出这幅模样。心下正在鄙视时,那位祖宗上神已开始授起道法课来。我又是一惊,此番乃是伏胥的第一堂课,就不来段什么课堂纪律啊什么理想目标啊什么下马威啊之类的前,戏?! 我正在例行在道法课上思绪神游的公事时,不知何时伏胥已将他的铁杆粉丝为他臆想出来的丹青拿在手里,幽幽开口:“你们这幅图画得很有意思,葵倾,你来用道法的思想解释一下为何这个妖魔生了三只手。” 妖魔…… 我和各位师兄一样将笑意憋得辛苦难忍,直到意识到四面八方扫过来的那排山倒海的目光之时,才猛然想起师父他唤的‘葵倾’,堪堪正是不才在下我。 哇特谢特! 没想到他不但没忘了我,还将我的名字记得如此熟稔。 殊不知我所有功课都是略微脱班级后腿,唯独这门道法课我是差得没脸见人,以前在青阎山每次听这门课程我都非常积极的和三师兄打瞌睡。于是乎,对于伏胥这个突如其来的提问,我只好磨磨又蹭蹭的站起来,一番期期又艾艾之后,才猛然想起大师兄教训我的话,沉思道:“三只手,呃,为什么偏偏是三,值得深思,这个三不是普通的三,得需要我们仔细去参……呃……” 我硬着头皮也编不下去了,方抬眼,伏胥已走到我面前,之前面目上的孤傲与沉寂消失得渣渣不剩,用他那比我高了一个头零一脖子的身量站在我课桌边,似笑非笑的望着我,缓缓开口道:“这个三,你参出了什么?” 我实在是啥基隆三摘犹自可三千里地山河三节还乡兮挂锦衣知,七弦琴无心弹,八行书无可传,九年环从中折断,十里长亭望眼欲穿,百思想,千系念,万般无奈实不知,无法将这道法谈,若是赏我即刻坐,万谢千恩说不完。” 师兄们早已笑得不可自制,伏胥嘴角也衔了丝笑意。我见势,急忙摆出一个春暖花开的笑脸,抬头说人话:“师父,弟子不知,可否坐下?” 伏胥眸光一动,微微道了声‘嗯’,我这才得以解脱苦海,却在坐下的那一瞬,望见课桌上我翻开的道法书上的字墨刹时消失殆尽,那微微泛黄的纸笺上赫然浮现出一排清瘦隽雅的字迹,“葵倾,你这改编的《怨郎诗》中,却是携带了软软的求饶,为师听了甚是受用。” 望着伏胥课上同我说的这句算是小话儿的东西,我不禁讷讷抬眼抬眼,看着他此刻他脸上庄严与正气的神色,和那孤傲与沉寂的气质。搁以前,若是我见了伏胥这般论道时的高冷做派,定要暗骂此人爱装逼。但是今日,望着伏胥阳光下的绝美的容颜,听着他稳健低沉的音色,忆着前两日他在丘与于山中对我的景象,我不禁暗暗激赏,此男子这逼装得简直炉火纯青啊有木有!简直空前绝后啊有木有!简直让我赞叹不已啊有木有! 若不是有了前两日对他认识的基础,我在心中将伏胥定位定是这样:一位志趣高雅品味绝尘博学多才又高冷雷霆道帅得掉渣的吾等小仙半点猥亵歪歪不得的上神。 想到这,我便回忆起前几日第一次遇见伏胥的情景,正神游,门口就悠然走进来一名男子,一袭暗金袍子,衬得浑身贵气,虽睡眼惺忪,却分毫掩不了那一副俊朗桀骜的皮相。 他朝伏胥恭敬作了一揖,“师父,弟子牧莘来迟了。” 伏胥浅浅点头,便让他进来。我顿感惊喜,道法课一向都安排在一大清早,我委实是个爱睡懒觉的人,如此看来,以后也有望多睡会儿了。 这位来迟的师兄看着我身旁的位置,一屁股坐下来,懒懒的半躺着打量我,慢吞吞道:“你比被换走的竺关好看多了!” “啊?” “你不是青阎山来的吗?同你交换去了那里的弟子就是她!” 哦,原来那名货真价的实品学兼优的女子叫竺关。 在这一听便打瞌睡的道法课上我自是百无聊赖,便与这名牧莘师兄讲小话儿。 经过约半个时辰道法课上和这位五师兄的交谈,我觉得他吃喝玩乐逃课惹祸花天酒地这些兴趣爱好颇得我胃口,瞬间对他陡生好感,由衷的觉得这是一个值得深交的酒肉朋友,两学渣(我认为他是)之间堪称一见如故心心相惜。 正在同他喁喁叙话,畅谈昔日做混帐事的风光,却又被伏胥抓个正着,“葵倾,为师看你话多得很,一会儿晚上下课后到我的从禹殿来一趟,把今日我讲的道法内容复述一遍吧。” 我望着伏胥那身青瓷色长袍下衬得愈发凛然的脸,如同五雷轰顶般怔了怔,急忙瞟了瞟大师兄,还好他正在无比虔诚的奋笔疾书,等下再去借他的笔记来用他一用。 我郁闷又悲情,从前在青阎山每次在课堂上同三师兄讲小话递纸条,被抓到的无一例外都特么是我!如今到了督蒙,又是只有我一个受罚!我特么这倒霉催的! 第4章 天后生辰 是夜。 我不情不愿的慢吞吞挪到从禹殿,正在门口犹豫踌躇着,就听到伏胥上神不急不慢的声音:“怎么还不进来?” 我吱呀一声推开门,两步用作三步的走到他跟前,讪讪笑了两声:“师父晚上好,晚上好。” 伏胥正在品茶,拇指和食指轻轻的握着一个檀木杯子,嘴边擒的那丝笑沉浸在茶碗里氤氲的雾气中,道:“葵倾,怎么不唤我竹子小妖了?” …… 对这个大我好几轮老的能让我叫一声祖宗的上神,唤他竹子小妖这个可爱中带着无礼,亲切中饱含嚣张的称号,确实有个让我深感不足为外人道的故事。 此事略显拖沓冗长,需切切回忆一番。 话说三日前。 自从师父桑离找到理由将我送出山后,他高兴得手舞足蹈,准我五日的公假收拾行李卷铺盖走人。只不过我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回北荒唤了个宫娥一日便收拾妥帖搞定了! 再说,这往日我都是同三哥或师兄或东海五公主乔冉厮混,现今师兄被关在青阎山中勤学苦练,三哥和我唯一的女性朋友乔冉的关系依旧你侬我侬如胶似漆,那郎情妾意的情感蹭蹭蹭飙得我无法靠近,加之我又不愿上山面对师父那一副随时天都快塌下来还就他长得最高的神情,于是乎,被单下了。 我正值年少,喜欢热闹,独自看了两日凡界买来的话折子后越发感到孤独寂寞冷。第三日听说九重天上的天后庆九万岁生辰,一时冲动,心巴巴的想去瞧瞧。 这日,我特意换了一身青春洋溢又靓丽活泼的鹅黄色长裙,费劲收拾一番后,招来祥云直奔九重天。无奈我并没有请帖,南天门那几头身形比我大上好几倍的黄黑大老虎让我背脊阵阵发凉。 硬闯不得,只好另做打算。 正在我寻了一僻静的地方深思之时,便看到一个身着翠绿衣衫的女子驾着祥云徐徐飞来,本姑娘暂且称她小绿。这小绿看着不似其他神仙那般高冷凶悍,好似容易欺负。我大感欣慰,随手捞了块碎步系在在脸上挡了她的去路,哪知这小绿看着柔弱,开口却很是铿锵有力:“你这厮是哪家小仙,可知挡的是谁的路?” 小绿这话问得很没有道理,我明摆着是挡了她的道嘛!我没心情同她纠结语法错误,只耐着性子简明扼要的说明我的意图。 她一听,更加恼怒,高喝道:“放肆!我家伏胥上神你可是知晓?他的帖子可是敢抢?” 我摇摇头表示不知,也无意白费口舌与她啰嗦,在她措词之时捏了一个定身决。唉,她的修为,和她面相一样无力,却有一副金嗓子,难得,难得。我看着请帖上一尘不染的墨绿,拍拍小绿的肩道:“我瞧着这碧盈盈的帖子,颜色很是好看,借来耍耍!” 我平日爱看书,却只看闲书,对凡界那些公子小姐的情爱故事涉猎不少,时常用来下酒,史书一类最是让我头痛犯困。是以就连对这四海八荒的仅有的两三位上神也是一无所知。这厢提起伏胥上神,孤陋寡闻的我真真没听说过。只是他既然阶品高为上神,天后生辰请他,却胆敢只派个童子来交差,定也是个很不得了的牛逼人物。 我为了不掉这位牛逼上神的份子,也端出一派泰然自若高深莫测的架子来。这副神情还是几百年前在凡界用过,久别重逢,还好尚未手生。 九重天上之建筑自是金碧辉煌大气磅礴,寿宴之情景自是热闹非凡歌舞升平。众仙一听我是伏胥上神派来的,立刻扫过来一堆堆亮晶晶的目光看着我,愣了又愣,旋即又七嘴八舌的讨论开来。 一神仙唏嘘道:“转眼一晃,我已有……呃,有四万年多年没见过伏胥上神了,今日终于上神终于是肯出山了。” 四万多年,啧啧啧,原来他是个高冷不可亲近的年迈上神。 又一神仙看着我道:“是啊!上神和这位仙子不问世事,这几万年也从不踏出丘于半步,如今终于赏脸让我们一睹了您的风采。在下实在是幸运啊!” 原来是个多情的怕吵的上神。唔,等等!他们居然把我当作了伏胥金屋里那位娇滴滴小娘子?阿弥陀佛,本姑娘比小绿好看多了好吗? 又一神仙对我道:“这位仙使,何时上神的丘于山才容我等小仙拜访拜访啊?” 我讪讪干笑两声,随口打哈哈:“快了,快了。众位仙友先聊着,我去会会天后祝寿。” 找了理由开溜后,我急忙捡好吃的往嘴里塞,只是那些啰嗦婆妈的神仙还是不放过我。一个个都来敬我酒,再顺便拉着我唠嗑,无一例外都是在回忆当年伏胥的峥嵘岁月和光辉历史。我却只想留着肚子吃这些比我北荒宫中好吃许多的佳肴,无奈难却他们的千般盛情。 看着那些只增不减前赴后继找我闲聊的唠嗑大军,我只好信口瞎侃,胡乱杜撰些伏胥的近况搪塞他们。不过一些伏胥上神最近爱吃桃子喜欢睡懒觉在读言情小说一不小心就走神发呆云云。就这些我根据自己的习性编来的吧啦吧啦,他们却听得津津有味兴趣盎然,连累得我身心俱疲。 正在我累得想要开溜时,一名穿得金灿灿的神仙取下头上的同样金灿灿的簪子递给我,情深意重道:“这位仙使,在下听闻伏胥上神同你情深意重,依着上神的性子,同你的婚事怕是不会宴请他人了!五万多年前我飞升上仙时上神对小仙有过救命之恩,今日不知上神会让仙使出来了,没来得及准备,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望仙使不要嫌弃笑纳才好!” 我怔了怔,接过他还算阔绰的出手,欣慰的笑道:“好说好说,这位仙友客气了。” 又一神仙讶然道:“仙子果真要同上神共结连理了?” 我琢磨着费劲上一趟九重天没捞着好吃的,干干陪他们说了这么半天闲话,顺道骗点份子钱也很是不错!这一寻思,便立即学着戏折子里那些女子娇羞的笑了笑,轻轻的点头。 众仙一看我这样子,心中明白□□分。纷纷拿出身上最值钱的东西使劲儿劝给在我手里,我也就如他们所愿半推半就的笑纳了。 看着眼前小山一样的宝贝,顿感欣喜,与他们瞎侃时便更加卖力,递过来的酒也一杯复一杯的全数下肚。我酒量向来不佳,在这些神仙的簇拥下醉了之后,居然胡诌歪歪出许多与他的风月之事,诸如伏胥习惯……【马赛克呼啸而过】。 众仙听得他们无比尊敬上神的桃色新闻,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且惊且喜的傻愣着听我醉后的一派胡言胡言,记史星君甚至还拿出《古神史册》面红耳赤又一脸银笑的奋笔疾书,时而给我使个眼色,认真道:“仙使说慢些”,时而将册子摆到我面前,询问道:“仙使这个词用得不甚好,可否容小仙替换替换?”最后沉思良久,凝重道:“仙使,你看伏胥上神的这一章轶事用这个章名可好?” 我仔细盯着看了许久,只见那方纤细的竹简最右方豪放有力的写着这样几个字,《韍窢賞邥悳麘嚴仺莳》,此章节名中我委实一个子不识。深觉丢面儿,急忙恨铁不成钢道:“非主流!关于我家上神的字墨,怎可如此肤浅庸俗?!怎可这般浅薄粗俗?!” 记史仙君一脸受教的神色,虚心求教道:“仙使教训得是,可否赐一章名?” 我琢磨良久,方琢磨出一个深邃素雅清丽脱尘的名字,拍他肩得意道:“就叫《我与伏胥上神同居的日子》吧。” 众仙沉默良久,异口同声吼道:“好!” 我大感受捧,继续胡编乱造巴拉巴拉,也不知何时,身边的神仙齐刷刷的消失干净,又簇拥着一个身着素白瓷色泽衣衫的男子站在我面前。 我醉得迷糊,抬眼望得这名男子在天后宫宴这样的场合却连三千发丝都尚未束起,如泼墨般披在身后,腰间一块绿盈盈的玉看着像个稀罕宝贝。 醉眼朦胧中看不清他的脸,只晓得好看,失色九州。趴在桌子上醉得迷迷瞪瞪,伸手拉着他的玉:“这位仙友,我瞧着这玉不错,当作我与我家伏胥上神大婚时的份子钱如何?” 男子弯腰笑着看我,幽幽开口:“你要和他成亲?” 我闻到他身上的一阵阵木质香气,“对啊,快把份子钱给我。” 他伸手捋了捋我的头发,问道:“那你们何时成亲?” 我觉得他很是婆妈,用力一把将玉拽了下来,“都行。” 他附在我耳边说了一句什么,并未听清,只感受到他呼出的铺天盖地的温热气息,又迷迷糊糊的被他一把抱了起来,往外面走。 我急了,醉得神神叨叨,死乞白赖的抱着他的脖子哭诉:“三哥,我不走我不走!份子钱还没有收齐,好多好吃的也还没来得及尝呢!” 男子似是宠溺的笑了笑,低头将下巴抵住在我头上,道:“我叫天后将所有好吃的打包送到我丘于山,你先回家同我成亲。” 我迷迷瞪瞪道:“三哥可是说真的?你怎么知道五妹跑到九重天来了?哦,对了,三哥要同乔冉成亲了吗?” 他紧紧的将我抱在怀里,缓缓道:“我不是你三哥,从今日起,我是你夫君。” 我醉得有些犯困,还未捋清楚他这句此刻对我来说信息量巨大话,便合眼睡了,没听到在我们身后响起的那一片整齐恭敬又激动不已的声音。 他们说的是:“小仙恭送伏胥上神。” 第5章 绿竹猗猗 迷迷糊糊不知睡了多久,醒来却发现自己好端端的躺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床上,一时有种不知今夕何夕之感。又赶紧费心费力的回忆,忆起自己在九重天上诓了那些神仙很多钱后,好像就被一个男子打横抱着走了。我急忙慌乱的摸了摸袖子,顿悟。 卧槽,原来我特么被劫财了! 我火急火燎的冲出房间,到处查找,却是人渣渣也不见,放眼望去四周都是一片幽幽竹林。我认路的本事可是差得和我的道法课成绩一样没底!此刻真真束手无策,只得到处乱闯乱撞,又飞到上空仔细瞧了瞧,才得知这其中布了个阵,知道了却还是无能为力。 说句老实话,就算不布这阵法,眼前这看来看去都一样的竹子也能将我关得妥妥的! 正当我气急败坏将要炸毛之时,手臂上却被人用力一拉,旋即跌进一个宽大的怀抱里,只听得头顶一个男子低沉的声音:“不要再丢下我一个人。” 需知我酒还未醒透,脑袋甚是昏沉,听他这样没头没脑的一句话,顿时愣了。傻傻的被他抱了片刻,清明台这才慢慢开始工作,出于本能的急忙推开他,“竹子小妖,本姑娘当然不会丢下你一个人,识相的话,快些把东西还我,送我出这个鬼林子,本姑娘要回家睡觉了。”待我端着架子说完这一番话,才闲下来仔细的打量他。 此时天空一勾弯月,缀着繁星点点,不急不徐的清风轻轻扬起他的发丝,墨绿竹叶的掩映下,衬得那他愈显淡雅飘逸。我心中不禁暗暗赞叹,唔,这张脸长得真是极好,一个美貌的竹子妖啊! 还未等我回过神来,他便又一把把我捞在怀里,抱着几个腾挪便带回了刚才的房间。此人像是个登徒子,趁我不注意便多次揩油,我决定要教训他!待他将我放下后,便立即用力砍出一记劈山掌,无奈他轻而易举的便拿住了我的手,眉眼里莫名生出许多笑意,“我的葵倾可是害羞了?我不过抱一抱你便羞成这样,往后我们成亲之后你可如何是好?” 哇特谢特! 我讷讷开口:“啊?” 他将一碗像药一样黑乎乎的东西递给我,又捋了捋我的头发,笑道:“你不是在九重天上当着众仙的面说要与伏胥上神成亲吗?我便是伏胥,是你的夫君。” 我五雷轰顶道:“啊?” “份子钱都收了,难道要反悔?” 我急了,甚是激动的站起来狡辩,“你说的我都不记得!莫要诓我!天色晚了,我该回去了,伏胥上神,就此别过。” 伏胥一把拉我坐下,“别闹,来把药喝了。” 我惊讶得目瞪口呆,有些语无伦次:“这这这……你居然要对我下药?你……你也太心急了吧,哦不,你也太龌龊下流了吧!” 谁知伏胥强忍住笑,伸手轻拍我的头,“这是醒酒汤!小小年纪,成日想些不正经的!看来往后你在凡界买来的话折子,我都要先认真筛选一番。再说了……”伏胥顿了顿,满是倜傥风流的笑眯了眼:“你再怎么不愿意本上神也不会下药,顶多就是霸王硬上弓嘛!” 我大感尴尬与羞愧,使劲掐了他一把,狠狠道:“呵呵呵,老不正经的!”又低头喝了那醒酒茶,像是放了糖,有些甜。 望着伏胥此番形容,深觉这个传闻中的上神和传闻中简直大相径庭,也深觉此地不宜久留,放了碗便开口:“药喝了,我就告辞了。” 伏胥又一把拉我坐下,笑道:“北荒五公主葵倾,可是饿了?白日里,你死乞白赖不走,说是要吃天宫里的东西,我答应了你的,给你打包了很多。” 我讶然道:“你怎么知道我身份?” “从天宫抱你回来的路上你自己说的。” 我这才猛然记起在天后宫宴上的更多事来,貌似自己一直在与那堆神仙胡扯,其中还说了一些臆想出来的同伏胥的风月之事!不禁暗自唏嘘,自己果然与酒无缘,不仅酒量差酒品差还爱断片。我嘿嘿干笑两声:“我可说了什么不合适的话?嘿嘿,醉酒话当真不得,如有冒犯,望上神多多担待些!嘿嘿,承你好意,醒酒汤我也喝了,该回家了!” 哪知伏胥再一次拉我坐下,像是在演一处十八相送,“冒犯说不上,但你的话我可是要当真的。” 我恼了,熟门熟路的搬出自己一贯的强盗理论:“呃,今日确实不该借你名义在天庭收钱,但如今我既然把东西尽数留下了,你便只当我乐于助人,替你收了你和你宫中那位仙子成亲的份子钱便是!我也就大方洒脱些不捞提成了!至于劫你请帖的事,唔,根本不算事儿,上神你最后不是也入席了吗?所以,你赖着我忒不像话了不是?” 伏胥从袖子中拿出那些所谓的份子钱,笑道:“别的随你怎么算,我只计较你的一句话。” “嗯?”我疑惑。 “你说要与我成亲,本上神同你只算这笔账。”他缓缓笑着,不急不缓的道。 呵呵呵,我懒得和他白费口舌讲道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丢下他刷的一声便飞了出去。只是一炷香时间不到又同样刷的一声飞了回来,原因是我特么怎么也破不了伏胥在竹林下布下鬼阵!只能原地踏步。唉,我这两万多年活得窝囊! 我回来看到伏胥笑得一脸春风,正优雅的喝茶,顿时炸毛了!捏了个决将他的茶壶碎了一地,朝他吼道:“本姑娘要回去!” 伏胥岿然不动的施法子,将茶壶重圆,沉沉开口:“唤我一声伏胥哥哥便放你走。” 哈哈哈,死不要脸的!知道吗,你四万年前开始闭关的时候我还未出世啊卧槽!叫你哥哥?妈蛋你逗我玩了吧?!你知道你老得都可以当我祖宗了吗啊喂?!这特么变态吧?! 我强忍住笑和不让心中的弹幕蹦出来,很是难受,本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精神违心喊了一声:“伏胥哥哥。” 由于是违心,我将这四个字说得非常温吞,哪知他却受用非常。听了之后眉目间便顿时生出许多感慨的神色,目光深沉幽怨的看着我,与我相隔仅一尺不到的距离,恍然之间却像是隔着千山万山。 我寻思着他大抵是回忆起很久很久很久很久以前年轻时的青葱岁月,一时有些悲春伤秋惜花怜月,才做出这幅神情。果然人上了年纪就容易伤感,好一个不服老的上神啊! 听我喊了后他很是爽快,直接教我一个口诀便离开了。我站在竹林中试了试,果然奏效。才腾云飞了十几里路,觉得自己终究在丘于山受了委屈,要知道我葵倾生来两万多年,从未受人威胁啊我去! 我越想越气不过,越想心里那把肝火烧得越旺。调转方向杀了一个回马枪,施法将他的半片竹林都砍了个干净后,又顺便将他房中我骗来的彩礼钱并上从九重天带下的蟠桃一干东西装入袖中,再顺手将那个房间掀了个地儿朝天,心里这才舒坦了! 待我处理好所有事情招来祥云准备打道回府时,却遇到了小绿。她一脸吃惊且惶恐的瞪着我,脸色白得吓人,良久讷讷道:“你……你是……九……” 看她吞吞吐吐半天也没抖一句话出来,大概这位传言中伏胥心尖尖上的仙子没料到我这厢劫匪如此胆肥,居然跑到她上神家中撒野来了,一时反应不过来,失了金嗓子。 我懒得和她啰嗦,怕她愣完之后过来找伏胥来对付我,便伸手一掌让她晕了过去,唉,小绿这厮修为真真太不像话!居然连续两次栽在我手里!亏她还是如此牛逼的远古神祗伏胥的人!定是那位上神遇到她后,终日只顾男欢女爱,没教她学艺,才让她荒废到我都能解决。那些神仙说他四万多年都未出山,哎,这些愁死人的孩子哟! 那日我回了北荒宫中正遇到乔冉和三哥在依依惜别,惜别完了三哥兴高采烈的冲进我房中,激动道:“五妹,我有个大八卦听不听?” 我折腾了一天,身心俱疲,但想到要是此时我泼三哥凉水,日后他定是不再与我八卦了!我这位名葵宋的三哥,四海八荒的杂事消息来得非常快,不好得罪。于是赶紧和他的意做出兴致勃勃的样子准备洗耳恭听。 三哥做好一副要与我长谈的模样,喝了一口茶道:“你可知远古神祗伏胥上神?” 呵!又是他!我有些不好的预感,还是点点头。 三哥讶然道:“小五,你太让为兄失望了,居然知道这些正事。” 我狠狠的白了他一眼。 他继续开口,说了许多伏胥昔日的风光和高冷作风,这些话我在九重天听得多了,不耐烦的打断他叫讲重点。 三哥说:“你可知今日伏胥上神在天后宫宴上同一位大家都未见过的仙子表白了?” 我假装做出惊叹状:“不是说那是他一直养在山中的仙子吗?” 三哥又说:“嘿嘿,你就不知道了吧!你之前听的定是盗版!说今日赴宴的并不是那位沐颜!” 原来小绿叫沐颜,我又做出惊叹状:“有这等事?” 三哥又说:“更污的在后面!说是伏胥上神见那位仙子醉酒之态妩媚动人,一时没把持得住情不自禁的当着众仙和天后天帝的面亲了上去!” “啊?” 三哥白我一眼:“嘿嘿,这消息劲爆吧!” 我此时才正真大惊:“你都是听谁说的?” 他拾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口酒,缓缓道:“四海八荒的,大概都知道了今日伏胥上神的性情之举。” 我急忙又问:“那你可是知道那位仙子是谁?” 三哥摇摇头,猛然看了我一眼,“哟!说是穿了一身鹅黄,你今日倒有些巧!” 我干笑两声将三哥打发了,认真的回忆了在天庭我喝醉后的事,委实不记得这一桩!人言可畏啊人言可畏!以后出门要多加小心,万万不可遇到今日同我唠嗑的神仙!同那位万人敬仰的伏胥上神更是不能再重逢! 只望长路漫漫,永不再见。 呵,没想到三天不到,他就成我授课师父了。 第6章 授课杂事 正当我聚精会神的回忆那件让我既羞愧又理亏还头大的往事时,伏胥像摸狗一样摸了摸我的头。我才醒悟,此时我正在他房中准备复述他早上的那一节道法课。原本我借了大师兄的笔记仔细捋过一遍,但由于忆起了那个冗长复杂的日子,资讯有点爆炸,临时抱的那顿佛脚忘得很是彻底。我急忙拿出我瞎侃的看家本领,讪讪笑了两声,“嘿嘿,师父,你渴了吧?来,这壶茶有些凉了,弟子去重新沏一壶来!” 伏胥肃然道:“嗯,你大师兄刚泡来的,大抵有些凉了。” 说起我这位大师兄乐戎,为人很是不错。我开口借笔记时,他二话不说便大方的递给我,还自告奋勇的要帮我补习,只要一同他谈起伏胥师父他便两眼放光,一脸向往,我从未见过如此矫情又真诚的矛盾结合体。 我抹了一把额头道:“呃,师父,弟子今日的道法课还有许多疑点,望师父指点。” 伏胥放下茶杯,“我叫你来复述,你却想我重讲一遍?” 我摆出深恶痛绝状:“这个嘛,弟子记性不好,大多忘了。但是弟子对师父罚我的缘由记得很清楚,我知错了,往后绝不会在师父课上说小话!” 他顿了顿方开口:“道法是有些无聊,偶尔说说小话也可以,但不要与你牧莘师兄。” “哦?”我不解。 伏胥上神严肃道:“就是不行。” 我汗颜回答:“哦。” “你往日在青阎山时道法佛法学得就不甚扎实,以后要抓紧些。” 我讶然道:“师父怎么知道?不是今日才来授课吗?” 他又严肃道:“不要多问。” 我特么懵逼了,他现在摆出这副为人之师的架子,让我很是不习惯!老是想起他在丘于山拿话逗我的那位竹子小妖,难道,难道根本不是同一个人?我木然开口:“师父果真是伏胥上神?” 伏胥眉眼生出丝丝笑意,伸手捋了捋我的头发,“怎么?才两日不见就不认得你夫君了?” 他果真是伏胥。 翌日。 我刚一睁眼就急急洗漱狂奔,毕竟每日第一堂课都是伏胥的。自记起九重天那事后,我多少有些不自在,怎么说我也是个大姑娘,居然当着一堆大老爷们的面臆想和伏胥的风月之事。。。再加上我本就被青阎山变相的赶了出来,若在督蒙也捅了篓子,阿爹怕是不会饶我! 是以,即刻起,我打算做个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修仙弟子。 只是理想是一回事儿,现实又是另一回事儿。比如此时在伏胥的道法课上,我脑中全是一团浆糊,上下眼皮子一直厮磨缠绵。我忍得难受,索性成全它们,睡个舒坦,决定明日才开始实现我的宏伟目标。正当我就快沉入梦境的朦胧时刻,却闻得伏胥授课时那低沉稳当又一本正经的声音愈发大了起来,我以为此乃错觉,继续认真的打瞌睡,偏偏被坐在临近的牧莘师兄拐了一个手肘子。我瞌睡醒了一半,抬头满眼不耐烦的瞪他一眼,眼风却扫到身旁伏胥那抹素白颀长的身影。 听着他近在耳边叙课的声音,我瞌睡又醒了一半,低调的坐着。伏胥见势,微微牵动嘴角一笑,随后便踩着缓慢的步子坐回讲坛。 我心中一阵白眼,呆坐良久,睡意又波涛汹涌的朝我袭来,耳中伏胥的声音也越来越飘渺,待我强撑不过倒头睡下时,又被一拐子,又特么是牧莘,座旁又特么站着伏胥。 我无奈的一撇嘴,挺胸收腹的坐好,又挺又收的坐了半晌,伏胥却全无离开我位置的意思,依旧在这儿站着授课。我悄悄一记白眼,横竖他也不走,干脆像泄气的皮球一样坐得弯腰驼背求个舒心。 待闻得课毕铃响,我心中暗暗欢呼雀跃,这样忍着瞌睡听伏胥在耳边讲课的日子实在难受!伏胥依时停住口中的巴拉巴拉,却还是站在我身边,肃然道:“葵倾,你对课业这样不上心,委实需要人来监督。等会儿的课,你可得用心,不然被为师发现了,可是要罚你的。” 我木木哦了一声,心中却在吐槽他的多管闲事,需知这剑术并不是他来教导。 在青阎山一向最不积极的我换了地方也是一样,只压在十位师兄的最后,拖着慵懒的步子往幽栖谷赶。牧莘见我掉在最后,放慢速度,半躺在祥云上上眯着眼看我,道:“师妹,今日道法课若不是我提醒,你兴许就被上神罚了!” 我没甚精神,不以为然道:“就算师兄不提醒,在师父面前睡着,他又能怎样!” 牧莘一跃跳上我脚底的云头上,笑道:“我敬你是条汉子。” 他这张嘴,有几分三哥单独同我一起时倒是有几分相像。 都贱兮兮的。 这日阳光,毒得很。 由于此乃我来督蒙山的第一堂剑术课,委实不知这师父在教授剑法时要先拿着剑蹲上整整站上半个时辰!说是要凝心静气,在与手中握着的剑静处时,达到心意相通,人剑合一。 师父,你想偷懒就直说,若是一个时辰都要你舞刀动枪的忙活,弟子也觉得忒残酷了些。 我一向以为剑术都是能动手就别瞎吵吵的科目,却未料到还是要听这位师父巴拉巴拉的开场白,我自动屏蔽之后,认真回忆在北荒躺床上看的那凡界寻来的一话本,写得很是精彩,可惜没带上山,还有最后的三分之一没翻完。 这话本讲的,说是戟城中出现一杀人不眨眼的狂魔,夜间出没,食人五脏。由于这杀手凶残无比,见过他的人都无法活命,直到遇见命格里的那个他。很是凑巧,那个他正正认得这杀手的脸,于是一本善良无辜的男子当日便被打断了双腿丢到一山洞。他心中委屈,深觉遭小人陷害,满腹怒火与憋屈,却在憋屈之时,在这洞中石壁上寻得一绝世武功秘籍! 我不知道为什么凡界无人问津的总是有秘密,总是有惊喜,总是能成就大侠。 此话本讲述的便是此男子一生坎坷的命运,写书先生很是会概括全文内容,很是会起名字,书名叫:《李二狗传》 正当我回忆到李二狗练得绝世武功欲出洞寻仇人时,地上却赫然显现出一道影子,我方抬眼,便望见伏胥游魂般停在我身旁。我懒懒的低头继续练仙姿,让李二狗继续寻仇人。正在我这李二狗一刀架在他仇人的脖子上,让他说遗言时,伏胥在我头顶幽幽开口:“你这静思,思绪却一直在神游,委实不像样了些。” 我正欲答话,那在阴凉树下的大石上等我们站仙姿差点等得睡着的剑术师父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作揖恭敬道:“小仙不知上神会到此处来,接待不周,望上神见谅!” 伏胥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又望着我道:“这位弟子精力不甚集中。” 我无语道:“师父,弟子一静思就忍不住胡想。” 剑术师父一闻我此言,急忙道:“上神,小仙会叫她注意!” 伏胥稍迟疑,又正色道:“既然忍不住胡想,就让为师监督你跑圈儿吧,这样就方可静下心来。” 我讷讷道:“啊?!” 牧莘一脸幸灾乐祸的神情,剑术师父也急忙给我递眼色,蹙眉道:“还不快去?!难得上神愿意指导!” 发可! 督蒙是这临近东海这一片仙山的统称,由此,我修道的地方最常见的便是各式各样的小山丘。此时伏胥安排我跑这山丘虽不高,却被他安排要跑上整整十个来回! 伏胥丢下一句:“葵倾,切记不可腾云或是用轻功耍懒,若是为师发现了,定加倍罚。”后,便飘然坐在一石凳上,拿笑脸看我。 呵,我特么生来仙胎,来这督蒙山是为了修个上仙的阶品!你叫我跑圈儿?!有没有搞错?你看一个修仙的人在这山上瞎跑觉得很好玩儿吗?你不觉得画风很诡异吗?你自己的道法课上了就算了嘛,闲得蛋疼吗?! 我木然一句‘哦’之后,便一脸幽怨和愤恨的上路,只在第一圈上山至半山腰时,便呼哧呼哧的喘气。我琢磨着伏胥只叫我别用法术偷懒,并没有规定我用多少时间跑完全程!如今我瞧着这山上景色颇雅致,时而一泓清流,间或一株怪柏,比在那火辣的太阳底下站仙姿好得多,若是慢慢踱十圈儿能将今日余下的课在这仙山上耽误了,也是极好的! 一路轻松加愉快的逛至山顶,吹着小风儿,又好运瞧见了我平日爱养的月见草!如今来这督蒙寝房中,总是觉着缺点生机,思及此,欣欣然哼上小曲儿,低头开拔。兴正浓时,却闻得身后伏胥缓缓开口:“葵倾,你此番是在做甚?” 我扬起手中那一把月见草,认真道:“握草。” 强烈的阳光在他身下投出一抹浓重的阴影,迅速逼近,将蹲着的我罩个严实,道:“太阳这样烤人,怎么也不找个阴凉的地方躲躲。” “啊?”我懵了。 “今日这日头毒,寻个借口带你出来,却不知你喜欢晒太阳。” 我将他这句话琢磨一阵,顿悟,“您和弟子那教授剑术的师父可是有仇?” “……” “师父,其实弟子不喜欢晒太阳,也不喜欢跑圈儿,——呃,这剩下的九圈半,怎么办?” “陪我走一走。” “师父来来来!这边请,您小心脚下,莫硌着了。” 第7章 凡界纵马 在伏胥上神这位师父的特别关心下,不但让我在其份内的道法课上忍瞌睡忍得糟心,其余所有课目他也要来霸道恶劣的插一脚,将我管得紧。 这几日我过得规规矩矩兢兢业业,远远比不得我在青阎山胡闹那段日子来的潇洒痛快,彼时我还是排行第十的弟子,时常同三师兄卜元以欺负十三师弟为乐。 我的这位十三师弟喻帛的为人,很是虚伪!此番惨痛打压后得出的感受,还要从他几百年前入学那时开始说起。 十三师弟进青阎山比我和三师兄晚了好几百年,初见时,看着很是规矩听话,不似我和卜元那般桀骜猖狂。只是没想到几天之后,他便大大颠覆了我对他的印象,简直令我对他刮目相看!因为每次我与卜元师兄私下里吐槽道法课佛法课的百无聊赖时,他都兴致勃勃的来参一脚,条理还甚是清晰,上课我们传纸条讲小话时他也积极的主动帮我们打掩护,后来更是直接参与了进来,于是我觉得他这人还是很有趣的。 就在我们逐渐熟络之后,师父桑离大概也把他划到差生一类。一日我们三个在他佛法课传纸条,就午饭吃什么这个事情谈论得热火朝天,无奈被他抓个正着。需知我这师父最大的爱好便是逮机会叫差生起来回答问题,再翻来覆去覆去翻来的训一番话。这次他又兴高采烈的让我起来,我自然是一句话也憋不出来。谁知那日师父心情甚佳,打破了一堂课只叫一名弟子起来的常规,又叫了喻帛。想到有人同我一起挨训分担唠叨,我大感欣喜。殊不知喻帛一开口,又让我对他的印象大大的颠覆一次!他常说佛法无聊,论起来那叫一个滔滔不绝,那叫一个一泻千里! 师父愣了愣,我也愣了愣。 不过好在那次我也少听了顿唠叨。 自此之后,喻帛在佛法课上出风头的劲儿更是一发不可收拾!每次我被师父叫起来,他必要主动请缨同师父探讨一番,测试成绩也是好得让我们咬牙切齿。虽然这样一来师父每次都欣慰得没空教训我,但我伙同卜元师兄不约而同的认为喻帛他为人虚伪,甚至觉得他是师父派来的奸细,想让我们在课堂上羞得无地自容!好在我们坚强,心里承受能力不错。 日子一长,我们便开始渐渐疏远喻帛师弟,继而开始戏弄欺负他。 如今到了督蒙山,再没有人同我闹了,一时觉得有些惆怅。这日,吊儿郎当的五师兄牧莘约我课毕后下山,孤独的我便欣欣然应了。 我的这位五师兄的为人,很值得提一提。每次早上的道法课都会迟到,让我羡慕得紧!我也是个极爱睡懒觉的人,以前也是隔三差五的迟到,每十天两日的公休更是不到午时绝不起床。但现在每日第一堂课都是伏胥上神的,我既要早起又要坚持不打瞌睡,很是苦逼。每次大师兄上完道法课精力都充沛得如打了鸡血般,我却像霜打的茄子。 凡界如今正是阳春三月的景致,满山的桃花开得很是烂漫,万里晴空下,如粉云般蒸腾而上。我同牧莘师兄一番吃喝玩乐斗鸡走狗后,信步闲逛,不知何时已走至一马厩旁。牧莘望着一溜油光水亮的马匹,提议道:“今日这里景致不错,我们一道骑马去趟郊外散步如何?” 我一听,来了兴致,挑眉道:“散步无趣得很!不如就比比我们俩谁挑的马跑得快些,怎样?” 牧莘眼睛清亮,笑道:“赛马?可敢定个赌注?” “赌什么?”我挑着马匹的空挡回答。 “你若是输了,下次饭钱由你付。” 这简单,“若是我赢了呢?” 牧莘把玩着拇指上温润的白玉扳指,笑得一脸邪气,缓缓道:“不会。” 我哼了一声,迅速抢来一匹骏马跃身跳上冲往前方,闻得他一句:“若是我输了,以后的饭钱酒钱全都该我付。” 我就喜欢这样大方的个性。 谁知这位三师兄也不是个好惹的主,不仅面相风流做派风流骑起马来更是像风一样,很快就赶上来从我身边流过。我年少气盛,哪里愿意落了下风,卯足了劲开始追。 此时天已微微暗了下来,道路看得不甚清澈,加上牧莘那匹骏马打了鸡血般跑得卖力非常,渐渐的就将我远远甩在后面,寻不见他的踪影。 我心中略不服气,胡乱挑个方向乱跑,却倒霉催的闯进一个幽深的竹林。 如今我这四面楚竹的情况,委实让人心烦。在我看来,这四海八荒中,竹林最特么容易迷路,那一棵棵竹子都像孪生兄弟般长一个模样! 我无计可施,胡乱叫了师兄几声,自是没人应。正当我踌躇又心烦之时,气得捏诀要将这片竹林尽数砍了之时,却看到了他。 只见竹林上空那方黛灰色的天空猛然被一片幽幽青光点亮,在那团缭绕弥漫的瑞气中,隐隐约约浮现着瓷白光滑的衣袂料子,须臾间,那匿蒸腾青光下的颀长身影便带着疾风扑向我这方土地。 那瑞光将整个竹林的活物震得发不出丝毫声响,叽喳返巢的禽类也刹时停住!在这中静谧中,伏胥从那巨无霸脊背上飘然降落,带起的风卷起一地落叶,不偏不倚的落在我胯.下这马背上。 此刻天边悬了一钩弯月,星辰闪闪,伏胥一袭白瓷色的袍子缀上星光,衬得那双眉眼愈发幽深,混着他嘴角浅浅笑意,看得我脑中一阵虚幻感。 他掀动双唇,吐在我耳边的声音像是在呓语:“葵倾,怎么跑到这里来了砍竹子了,让我一顿好找。” 伏胥的气息弄得我耳朵发痒,急忙在马上俯着身子离他远些,震惊道:“师父怎么把乔冉她三叔西海龙王给骑来了?” 我望着停在伏胥身后那巨无霸,没错,是龙,龙,龙!记得乔冉乃东海红色龙王的闺女,他三叔便是西海那青幽幽的龙王敖景了! 只是不知为何,当我虔诚震惊的问出这番话时,那看起来比东海龙王不知霸气多少倍的巨无霸似乎用异样的眼光瞟了我一眼。 “这并不是西海龙王,乃是苍龙眦缶。”伏胥此刻正坐在我身后,那浑厚有力的低沉音色在我耳边心尖环绕着。 天之四圣,东宫青龙,西面白虎,南方朱雀,北星玄武。我虽学术不精,但毕竟在仙山上耳提面命的灌了那么几百年,基础中的基础还是知道的。这青龙、白虎、朱雀、玄武是远古时期父神母神留下四大神兽,本是我道家用来调阴阳、避邪魔的圣物。 犹记书中,乃是此般描摹这青龙眦缶的:东方龙角亢之精,吐云郁气,喊雷发声,飞翔八极,周游四冥,来立吾左。此外,还有一说法:青龙者,东方甲乙木水银也,澄之不情,搅之不浊,近不可取,远不可舍,潜藏变化无尽,故言龙也。 这神兽眦缶,牛逼。 将它当作交通工具骑……骑下凡的伏胥,更是牛逼。 知道那巨无霸的身份后,我当然知道它和那西海龙王根本不可同日而语!是以,这才明白了它在听我将自己认错后,为何会对我投来那蔑视傻逼的眼神。 我惊得发愣,道:“师父,今日在怎么如此大动干戈?” 其实我想问的是,你是故意拿出这装备来显摆的么? “知道我的葵倾又迷路了,来将你带出去。召这眦缶来,不过图它快些罢了。”伏胥气息沉缓,语罢又将我一把捞起轻轻贴着他的胸膛坐好,笑道:“你要砍竹子玩,丘于山那位竹子小妖的树随你砍,怎么跑得这样远?” 咋又提这茬儿。。。 我干笑两声,说起与牧莘赛马之事缓解尴尬,伏胥听完轻轻一笑,将手上的折扇递给我,我不明所以接过来随手打开,却只见一片白面,之上不着点墨,正欲问个所以然,伏胥却双手环过我的腰,握着我牵缰绳的手驾起马来! 骏马霎时朝天嘶吼一声,脚下旋即生出疾风,激起一阵纷飞的尘土,将我额前的碎发吹得杂乱非常。 我在马背上心神恍惚,待伏胥入市集慢下来时,我方镇定心神,沉思道:“唔,那家马厩里定都是母马,见着俊俏的公子哥才这般卖力尽职,难怪我比不过牧莘师兄。” 伏胥眼角满是笑意,将头磕在我肩膀上,缓缓道:“葵倾,你觉得本上神同你的牧莘师兄,谁更俊朗?嗯?” 我他被这没头没脑的举动和言语惊了一惊,吓得翻身一跳下马,没有答话。伏胥浅浅笑着看我,“可是害羞了?” 我讪讪开口:“哪里来害羞一说,没有的事,没有的事,弟子只是觉得师父大抵喝醉了,下马让您老人家坐得舒坦些罢了。” 伏胥听完又快速的一把将我捞上马坐在他前面,笑道:“哪里醉了,我这四万多年来头一次这么清醒。若是想让我舒坦些,那就乖乖坐着。” 毕竟天色已晚,市集只三三两两的路过几个路人,略显安静。天边偶尔送上一阵徐徐微风,带来几丝淡雅花香。虽是宜人的夜色,我却在这缓缓前行的马背上很是不适。 需知此时伏胥坐在我身后,他极为有力的心跳声像是贴在我背上般,震得我背脊发凉。当看到那家马厩赫然出现在眼前时,我急忙像抓住救命稻草般兴奋道:“师父,弟子和你骑的马正是在这里偷的!” …… 同伏胥一起乘那青龙眦缶回督蒙山时,我激动难耐,只想火速跑回北荒,将这一壮举告知三哥,毕竟这是一件值得骄傲且牛逼的故事。 此刻月牙已斜斜的坠在天边,却还是清亮,衬着凡界万家灯火点点,愈显影绰朦胧,颇有些雅致。 这般景色,伏胥却说了句非常没有情趣的一句话,“葵倾,你将我丘于山竹林砍了大半,这笔帐怎么算?” 呵呵。 亏他年纪这么大了还记着这些芝麻小事儿,不容易啊不容易。我心中暗暗唏嘘后木然回答:“师父,您老可记得刚在凡界与我说过,您丘于山的竹子随弟子砍这事儿?” 伏胥肃然道:“本上神没你想的那么老!说过的话自然记得!竹子随你砍,只要帮我栽了补上就好了。” “啊?!”我讶然。 “那里的竹子,共有四万五千八百一十二根。” 我目瞪口呆的开口:“师父,你竟无聊成这样,日日数竹子。” “这四万五千八百一十二年以来,我亲手每年种下一棵,当然记得。”伏胥说完,轻柔的捋这我的头发。那眉目间的情绪,我怎么也读不懂。 我感叹:“一年一棵,师父你挺懒的。” 伏胥脸色一僵,道:“既然你勤快,就去将你砍下的竹子种了补上吧!记得,不可用法术。” 我傻了。 虽然自己算术不好,但但但,简单除法还是难不倒我,这两万多棵树,要我忙到地老天荒吗卧槽?我急得跳起来,激动道道:“不行!” “又想耍赖?” “怎么是耍赖?谁叫师父将趁我喝醉了将我拐到那个鬼林子了?” 伏胥自顾自说道:“公休本也无聊,那明日一早就去我的丘于山耕作吧!” 呜呼哀哉。 督蒙山。 是夜,在我睡得正起劲儿时,却被一阵不依不挠的敲门声吵醒。我愤然起身,看到一脸疲惫和焦急的牧莘师兄。正欲发火,他却抢先一步开口,怒然道:“你可知我今日找了你一夜!” 他将我吼愣住了,好一阵儿才想起白日里的事。因为被伏胥一搅和,便把与他赛马的事生生忘了干净。我缓和气氛道:“下次的酒钱我来付,师兄,早些回去歇着吧。” 牧莘更恼,蹙眉道:“我还以为你丝毫不将与我约好的事放在心上!” 我见矛盾升级,正欲认真开口解释,却只看到他在浓墨般的夜里留下一个暗金色的背影。 第8章 同往北荒 早些年,我读过凡界愚公移山的故事,说的是这愚公突发奇想要将家门口的太行王屋两座山移走。呵,听着很是好笑,但他可是来认真的,还拿出什么“子子孙孙无穷匮也”的豪言壮语鼓动了全村的人陪他一起折腾。殊不知这句子子孙孙无穷匮也大大刺激了阎王手下的鬼魂,他们终日皆惶恐不安,生怕被安排投胎到那片土地上,继而因为鬼愤在地府引起一场□□。 你想,叫你一辈子挖山你愿意啊? 于是乎,这阎王急忙将情况禀告至九重天上,天帝再三斟酌,派下两个大力士下凡轻松加愉快的将山背走了。 我一直在想,愚公大抵爱那片土地爱得很是深沉,才不愿搬家而去搬山。果然人上了年纪,就容易固执。思及此,我很是理解伏胥上神为何认真的算起昨日骑马后与我谈起的债,很是理解为何他非要逼我种竹子赔他,还不可用法术。 只是我忙活了一炷香后,发现凭我这副懒骨头,要种两万多棵树真真如同硬搬太行山!我对坐着喝茶的伏胥谄媚的一笑:“师父,依弟子看,砍了这些竹子后您的宫宇还亮堂些,要不就不种了呗?” “不行。”伏胥面无表情道。 我愤然甩了甩手上的泥巴,就地坐了,也不顾才换的衣裳。 伏胥见我半晌都没有起来的意思,放了茶杯,嘴角衔着笑走过来。蹲着看我:“怎么还像个小娃娃,不依你就坐地上。” 我费劲挤出一滴眼泪,双眼扑闪扑闪的看着他:“师父,弟子真的不想栽树啊!” “也可以,只是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伏胥若有所思道。 我猛点头。 “下月初一我要去青阎山宣讲道法,到时候你便同我一起吧。” “呃,师父你要弟子同你去讲道法?弟子什么也道不出来啊!”我怔怔的望着他说完我的顾虑。 哪知伏胥又摸我头,笑道:“要葵倾你来讲,怕是要将师父的脸丢干净。此番要你同我一起,不过是为着有人与我说话解闷罢了。” 我双眼亮晶晶道,“师父你真体贴人,弟子别的不行,瞎侃唠嗑倒是一把好手。” “是啊,你能在九重天那么多神仙面前讨论我与你的闺阁之事,还诓来许多份子钱,委实是把好手。” 我愣了愣。 “你年纪不大,怎么论起男女之事来这么轻车熟路?” 我又愣了愣。 “那日记史星君奋笔写下许多你杜撰出来的风月之事,你该怎么赔我?不如就将这些事一一与我……” 我讪讪干笑打断:“师父真会说笑,弟子却是什么也记不起来了,嘿嘿,记不起来!” 伏胥没答话,眉目里突然无端生出几丝怅然,眸子里的光也有些暗淡。喃喃道:“记不起来……”又怔了片刻,才伸手将地上坐着的牵我起来。 我对他此番突如其来的情绪搅得一头雾水,难道他真是因为年纪大了以为是自己记错了?现下还正在心中感概岁月不饶人?想到这里,我不好再打扰他老人家抒发心中愁思,独自回房喝了口茶解渴后,便欲腾云回督蒙山。 刚兴冲冲的飞上云头,伏胥便起身一跃,站在我后面,道:“我送你回去。” “师父,弟子还是腾得稳云头的。” “我也要去督蒙山。” “哦,不同道儿,弟子想回北荒一趟,带几个话本子。” “我送你。” “不用劳烦师父了,我自己回去就好。” “我乐意得很。” “这趟路也不远……” “别推了,不然就回去种树,或者,你想在我这处过夜?” “……” “你放心,到时候本上神只在门口等你,不会让你三哥看到。” “师父我们走吧!” 呃……我就是这么没出息…… 北荒。 三哥正整理公事,见我回家,放下手中折子,颀长的身子半躺在椅子上,俊美的脸上垂着眼皮,懒懒道:“哟,五姑娘学成归来了?” 我一努嘴,道:“还差点火候,此番正是回来寻几本精神粮食。” “你生来仙身,怎么修来修去五百多年了,也不升升级?”三哥又在嘲讽我。 “等本姑娘升了上仙,就得空好生喝三爷的喜酒了。哦,对了,三爷得抓紧些,若是以后我的婚事走在你前头,人家会不好意思的。”他一个恋爱谈了五百多年,照样没将别人娶到手。 三哥抿了一口茶,抬眼望着我沉思道:“老天果然是公平,虽让你生来仙胎,却……” 我傻傻接话:“悟性却低?” “他没有你想的善良,不但让你悟性差,还让你长成这样。所以,你成亲的事,莫要抱太大希望,还是好生修道,将来抄刀去抢一个夫君回来,这路比较靠谱儿!。” 不是亲哥! 我本欲和他贫贫嘴,却想着伏胥还等在宫门口,便未答话,急忙回房捡起几本闲书,又跑到他房中,道:“三哥,你可是有看到前几日我读的那本《李二狗传》?” 三哥揣着手,耷拉着眼皮,缓缓道:“呃,这李二狗将他自认为的仇人杀了后,又去寻那杀手,由于深夜,卯足劲儿打下一掌后李二狗才发现他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一番叙话,这才知道他原是自己孪生弟弟,在他弟弟死后,也就自尽了。” 卧槽!居然剧透!不是亲哥! “哦,还没跟你说他这弟弟李三狗为何食人五脏,你要不要听?” “不听!”我狠狠白了他一眼。 “他还有个哥哥你知道叫什么名字吗?” “李一狗?” “李大狗。哦,那书在还我案上的,要不要看?” 我没好气道:“不看!”都剧透了,还看个鬼! “现在就走?怎么急?”三哥跟在我后面问道。 毕竟伏胥还在门口等我,若是被他瞧着了,这几日耳根子怕又不得清净了,我急忙道:“别送了,马上就公休回家了。” 三哥从袖中拿出一碧盈盈的簪子,将我抓住往我发髻上折腾,又在我头顶开口:“前两日陪你三嫂在凡界置办这些女孩子的东西,瞧着这个你兴许喜欢。” 三哥果然一直念着我。 我方一出门,便看到伏胥,他站在我门口那株活了上千年的桃树下等我,满树纤细的叶子在他墨发和衣袂的飞舞下,也好似染上了淡淡的仙姿。 他顺手将我手中那摞话本拿在手中,眼风却往我背后扫,又微微颔首。我一扭头,我的娘,那不是三哥是谁! 伏胥笑着开口:“葵宋上仙。” 我望着三哥脸上瞬息万变的神色,最后也正色作揖,恭敬道:“上神今日同五妹一起来的?怎么不进门喝口茶?” “嗨,师父怎么来了,好巧哦,好巧。”我尴尬道。 伏胥对着三哥轻轻一笑,道:“来帮她拿书。” 我一听,装模作样的咳几声,伏胥却还是幽幽开口,“开始她不让进门,现在她还不让说了。葵宋上仙,这日天色晚了,改日再来讨茶喝。” 喝你妹! 在三哥那意味深长的目光下,我很是心虚,和伏胥上云头往督蒙赶时,依旧在想以后三哥打趣我时怎么答话。 伏胥笑着开口:“这簪子可是你三哥送的?” “嗯。”他倒看得仔细。 “葵宋上仙很会挑东西。” “哦。” “是在恼我没帮你瞒住他?” “没。” “你就这么怕你三哥?” “哪有。” “怕什么,早晚本上神都要娶你,早晚都要见你家里人。对了,改日你阿爹云游回来,你定要通知我去拜会一番。” “啊?”我目瞪口呆。 伏胥折扇一开,虽是不着点墨的白面扇,却分毫掩不住他周身倜傥隽秀的风采。他眉眼含笑看我道:“份子钱还在你那处吧?” “亏师父您老人家还念着这个,改日我还你就是。” “你若再不好生说话,本上神这就折回去提亲。” “师父也觉得这簪子好看?弟子也很喜欢!就是不知自己戴着是否合适,师父怎么看?”我堆着一脸笑发问。 伏胥笑着帮我理了理发髻,道:“你戴什么都是好看的。” 真会聊天儿。 我笑着弯腰躲开他在我头上的手。 “你认为我老?” 他冷不丁问出的这句话让我一愣,这才想起自己那一口一个的‘老人家’,又谄笑道:“哪里的话,哪里的话!师父本就不老仙身,何来老不老这一说法?更何况师父仙姿卓越,更显风华正茂,且您这正茂的风华中,又带着不可冒犯的庄严与别人艳羡的稳重,弟子羡慕还来不及呢!” 伏胥自是看得穿我的伎俩,但还是笑了,道:“没几天就是道青阎山论道的日子了,那日公休,你可不许耍赖,若是四月初一清晨我在门口等不到你,我可是要来进门问你三哥的。”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我为了躲掉种竹子的工程,答应了伏胥上神陪他青阎论道,一开始我天真的以为是个极容易交差的任务,以为我只需要站上几个时辰,或者找个神仙多的地方嗑嗑瓜子聊聊八卦便完事儿走人。直到那日,我特么才开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悔不当初! 第9章 青阎论道 四月初一。 其实在四海八荒的这些神仙听闻伏胥在督蒙授课时,便齐刷刷的将督蒙山堵死了,吵着要一睹他的神姿。听大师兄说,等着伏胥的不但有神有仙,还有一位极为美艳的九尾狐,日日守在门口。我听着这不像是勤奋求知的程门立雪段子,倒像是昔日情人找上门算账的桥段。定是场好戏,改日这九尾狐若是再来,定要出去瞧瞧热闹,哪知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寻不见,我只好怪大师兄无中生有。 再说这伏胥,望着督蒙山门口堵着的粉丝,无法劝退,只得答应择日在山中设坛讲法。这青阎山的掌门一听,不乐意了,说他偏心,道在督蒙讲,这坛怎么也应该设在他那儿。伏胥还是无法,又只得应下。 今日四月初一,正值花事。青阎山遍地的海棠花开得正好,一眼望去,满目嫣红。我以为伏胥上神来我的母校只是单纯的与我昔日的校友论论道聊聊人生,哪知我只却猜对了后半句! 记得我刚上九重天那一日,连伏胥的名字都没听说过。经过大师兄乐戎絮絮叨叨对我将近一个月的洗脑,我才知道为何这四海八荒的神仙要将伏胥上神传得这么牛逼! 说是父神母神开天辟地后,六界还是出现了那么几位高贵的神祗,其中一位更是高贵,乃是父神母神的独子,伏胥上神。 后来几万年间,各族间权力争夺得厉害,继而经过了几番腥风血雨的峥嵘岁月,现下除了伏胥,其他几位远古神祗都光荣牺牲了。顺便说一句,这位伏胥上神可不是侥幸生还的,很是有真才实学,不然也就不会在神族和妖魔的诸多战役中建立了那么多的丰功伟绩赫赫战功了!于是乎,如今他虽然没任职务,退隐三界,幽居丘于,却也能让才十万多岁的天帝对他无上恭敬,更别说那些读着以他为中心的名人轶事类史书长大的小神小仙了。 依大师兄的说法,一日伏胥忽然不问红尘,欲闭关清修,且一修就修了四万多年!由于经过开学时伏胥上神的丹青事件,我觉得他那个版本的八卦不可信,且一点也不猛。还是自己在九重天听来的比较可靠,也认同他是携了那位叫沐颜的仙子在丘于山二人世界了四万多年,还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不管哪个版本,这位众人一致认为很不得了的这伏胥上神,都实打实的四万多年没出来交际了。是以,一听到他要在青阎山设坛论道,各路神仙都非常踊跃且迅速的赶了过来。 我方同伏胥到青阎,便惊了。那叫一个人山人海,海山海人。其中,就有那日在九重天上有幸听我大谈伏胥风月之事的一干神仙。悲惨的是,直到此时我以伏胥弟子的身份站在他旁边陪同他论道时才知道这个事儿! 伏胥论道的讲坛设在一棵高大苍翠的万年青下,右侧是一涓涓溪流,流水声浅浅淡淡。伏胥一袭素色白袍,三千发丝被一墨绿发冠松松挽着,眉目皆是脱尘淡雅的气质,悠然出口的一字一句却又像带着无比的庄严,令人突生敬意。 此时我在他旁边站得很不是滋味!那几个被我收了份子钱的人自然一眼就认出了我,看我的眼神也是非常的意味深长。我猛然想起那日三哥葵宋与我说的那段八卦,说是伏胥上神消失四万多年后便在天后面前同一位黄衣仙子深情表白,最后还亲了她。 三哥怎么措的词来着?哦,说是伏胥上神见黄衣仙子醉酒之态妩媚动人,一时没把持得住情不自禁的当着众仙和天后天帝的面亲了上去。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束,我的娘,我又赶巧不巧的穿了一件鹅黄色的裙子! 去他爷爷的妩媚动人!去他奶奶的把持不住! 我看着众位神仙时不时低头耳语几句,时而掩嘴轻轻一笑,时而一番眼神交流。他们虽是来听伏胥上神论道的,但要是此时我师父将道论完了,他们定要高兴得手舞足蹈,赶紧找个僻静宽敞的地方沏上一壶茶将我们的八卦讨论个酣畅淋漓!不知今日之后又要传出多少个版本! 要是有人认出我北荒五公主葵倾的身份,我的娘,以后怎么混啊! 我一上午站得心不在焉,只晓得伏胥在滔滔不绝的讲道法,至于论了些什么我真真一句也没听得进去!往日道法课我都昏昏欲睡,今日这一堂课我却是清醒异常,心中一直盘算计谋。 一等伏胥上神讲完,急忙要遁,正在我将遁未遁之时,身边这位宝相庄严的伏胥上神一把拉住我,笑眯眯的开口,“急什么?我看众仙友对你很是感兴趣,大抵对你那日在九重天说书的印象深刻。你暂且别走,待本上神将你正式介绍给他们。” “做什么?”我讷讷道。 伏胥抿了一口茶,笑道:“这样的话,以后他们想听我们的私房事了便好找你了。” 找你妹! 我狠狠的剜了他一眼,道:“本姑娘要去茅房,谢谢。” …… 一离开伏胥我便迫不及待的开始找卜元,让他给我提供一个藏身之地,正在我准备问路之时,却遇到另一位故友,我的十三师弟喻帛。他大概没想到时隔一月能这么突然的遇到昔日欺负他的师姐,只楞楞的看着我。我没空与他话说曾经相对无言,急匆匆的问他,“师弟,可是知道你卜元师兄现在何处?” 喻帛终于是反应过来,却是答非所问,“你怎么回来了?督蒙山待着习惯吗?听说那里……” 我急促的打断他,“我很好,你快说卜元师兄在哪里!找他有事儿!” 就在此时,我却看到几位神仙朝着我走过来,我只好暂时厚脸皮叫曾经被我欺负的喻帛带我去他的房间。他虽然满头雾水,但还是从了我,一关上门便又马不停蹄的发问,“你又逃课了?故意逃课来找三师兄?你可知他……” 我甚无语,又打断他,将陪伏胥上神来论道的事言简意赅与他道明。 谁知他惊得呆若木鸡。 我心想大概是看着昔日道法渣渣都不懂的学渣师姐如今跟在道法大神伏胥身边,一时有些难以置信。哪知他却目瞪口呆的开口,“伏胥上神当着众仙求……求婚的黄衣仙子就……就是你?” 哇哦,这又是哪一个版本? 对于摊上这样一个极难处理的冤案,我内心早已奔腾着万只草泥马。早知如此,就不一时贪心骗份子钱钱了,悔不当初啊悔不当初。念着自己出去定是会被八卦到底,索性再厚着脸皮就与喻帛呆在一处。他近来大概有烦心事,眉宇间颇忧郁,没说上几句话。我闲着无聊,干脆开口同他叙话,笑道:“师弟,今日你怎么没去听伏胥上神论道?” 喻帛木然道:“我虽思慕上神,但今日人多,我占不了好位置。”说完又补上一句,“不过,道法我本就觉得无趣。” 一听这句话,我就想起他在师父桑离课上的一泻千里,他为人怎么还是这样虚伪!我一时有些上火,“哼,那你以前怎么每次在师父喊我起来后,便开始踊跃的论道了?” 喻帛一愣,正欲开口,就响起了敲门声。打开一看,我的伏胥师父怎么来了! “葵倾,怎么耽搁这样久?众仙友都在等你。”伏胥站在门口道。 “等我做什么?呃,弟子……弟子身体有些不适,师父自己去论你的道吧。” 哪知伏胥却不放过我,径直走进房伸手给我把了一脉,“你这个借口找得很不到位,跟我走。” 我满眼泪水的看着他,“师父,弟子不想去啊!” “你可是想回丘于山种两万多颗竹子?”满满的严肃。 我使劲掐了自己一把,又摇摇头,眼中憋出来的泪水滚了下来,非常是时候!急忙忽闪忽闪的望着他,以为这招还能奏效,他却在我耳边低语道:“葵倾可是要我抱你去?” 我不禁抖了一抖。 正当他起身做出要抱我的样子时,急忙擦干泪水跑到战场。 可怜我的喻帛师弟,这一天的时间里受了这么多惊吓。 与伏胥走在去论道现场的路上,我做小伏低的各种谄媚,哭诉道:“师父,要是有仙友问起,万万不可同他们说我北荒宫中的啊!弟子家教严,要是,要是阿爹知听到这些空穴来风的谣言,弟子,弟子怕是要被剥一层皮啊师父!” 伏胥一眼识破我自诩炉火纯青的演技,笑道:“葵倾何时怕过你阿爹了?不是一向都是他们拿你没办法吗?” “呃,哪里的事……师父,弟子真的怕我阿爹……呃,您一会儿可万万提不得当日在九重天的事啊……” “别想骗我,你的事我清楚得很。” 我汗颜,仍然不依不饶,“师父,师父,师父,师父,师父……” 待我大抵喊得伏胥头痛欲裂时,他终于是舍得开口:“我本就没打算提那事,也没打算道破你的身份。等哪日你自己愿意了,那也不迟。” 得,您老慢慢等! 只是天有不测风云,我万万没想到事情是这样发展的。 第10章 幕幕往事 就在伏胥说我是他督蒙山弟子时,有一个红色的神仙很是踊跃的站了起来。 我一瞧,这倒霉催的,原来是东海龙王!我唯一女性朋友乔冉她爹! 记得不错的话,我与他已经有五百多年没见过了。脸盲的我之所以认识他,是因为我并不是色盲,需知这东海龙王的皮肤乃是极其喜庆的大红。我心中正在祈祷他不要记起我,他便激动开口:“这……这位仙子可是北荒荒主宫中的?” 哎哟我去,我怔了怔,欲狡辩,又一仙友踊跃的站了起来,同样激动开口,“我也想起来了!三百多年前荒主生辰时小仙去赴宴,这位仙子正是荒主宫中的!” 我急了,拿眼神向伏胥求助,他掂了一褐色淡雅的檀木杯,缓缓品茶,饶有兴致的神色,像是在看戏。 我摆出一张笑脸,笑得极为娴淑道:“仙友没看错,小仙正是北荒宫三公子葵宋,今日乃是男扮女装,特意前来陪上神。”语罢娇羞的望了一眼脸色铁青的伏胥。 此语一出,满堂哗然。 一神仙怔怔道:“原来是断袖情深。” 我看着伏胥差点将一口茶喷了出来,脸色白一阵青一阵,在他发作之前赶紧撒腿溜了。貌似听到他低声说了一句,“葵倾你这样调皮,本上神一会儿便去你北荒提亲,娶你回家好生管教。” …… 哪知我这次跑出来,却遇到了我开始想要寻的卜元师兄。一个月不见,他没甚变化,只是他身边跟着的那位女娇娥,咦,怎么那么眼熟?我一向脸盲严重,但这张脸却觉得是熟悉得很,偏偏又一时记不起是谁。正当我苦苦思寻大感头痛之时,她便开口帮我,“葵倾姐姐记不得竺关了?” 我恍然大悟,原来是小贱人。 这个别致又缺德的绰号其实并不是我起的,实在要拜我的好姐妹东海嫡长公主乔冉所赐。 唔,这是一段有些久远的历史了,我得切切回忆一番。 话说这竺关,其实是乔冉他爹东海龙王某个侧妃的女儿,也就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可不知为何她们两个见面就掐得热闹起劲儿得很。不过这样的事凡界的话折子里也很常见,大概就是一个家族庶女与嫡女的矛盾。 再说我这位姐妹乔冉,面相看着虽是温婉大方又端庄,在我面前却很是放的开,每次称呼她这位传闻剑戟森森妹妹都是小贱人,小贱人她娘便是老贱人。是以我一直都不知道她真正的名字。竺关,嗯,取得还是很不错的。 之所以脸盲的我也记得她,乃是与她有一桩非常曲折离奇又误会重重的恩怨。 我同竺关打交道是在五百多年前,一日我从凡界厮混回北荒家中时,见三哥葵宋正在救一名奄奄一息的女子。我仔细一看,巧了,正是竺关。 我时常听乔冉义愤填膺的唾弃竺关同她娘如何争宠如何小人得志,每次她在我耳朵边数落她们母女时,作为她的好朋友,理所应当与她同仇敌忾,免不了一起说两句意思意思,但是从未与之打过什么交道。说句心里话,我心中对竺关,真心没有什么嫌隙。是以看到三哥救她时,二话不说挽起袖子开始帮忙。 那日她像是腾云跌了,大概运气太差,跌得很是严重,要是三哥再晚一点发现她的话,她那双腿定是保不住了。阿爹常年出门在外游历四方,其余哥哥们早已经分封搬了出去,救苦救难的大任便落在我和三哥头上。 我们两个费心费力的折腾,时而换药时而疗伤时而输真气,巴心巴肺的忙着。在我们同心协力的熬夜奋战下,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是搞定。 毕竟很少熬夜,我忙活完了便四仰八叉的睡了两天。谁知就在这两天里,发生了许多事情。由于她伤势严重不宜舟车劳顿,三哥又知道我睡觉时打扰不得,本着帮人帮到底的精神,亲自细心照料了她两日。 我的这位三哥,虽然平常爱拿我打趣,但我对他却是实打实的喜欢。他为人风趣,面容极是俊朗风流,这竺关一醒来后便同凡界许多报恩段子一般不可救药的看上了我三哥。无奈我三哥却没有对她的以身相许心动,每次她找上门来都严词拒绝。 这档子事我自然在第一时间就火急火燎的赶去通知了乔冉,她热血沸腾,一把拉着我往北荒赶,想要等着看这出妾有意郎无情的好戏,顺便看看我三哥。只是这一看看出事儿来了,她与我的三哥感情如同天雷勾动地火般熊熊燃起,烤得我无法靠近被他们冷落许久。 我虽一直知道三哥招桃花,但没想到他桃花频率如此之高!哪知这厢不甚曲折的爱情故事,在竺关那厢理解来却活生生离奇得让我苦笑不得。 事发那日,她指天指地的在东海龙王面前哭诉,还几欲哭晕过去。哦,竺关是这样讲述她被救之事的。 她说乔冉因为从小妒忌她比较得东海老龙王的宠爱,因此在那日她腾云之时使了绊子让她跌个半死不活,再支出自己的情郎我的葵宋三哥演一出英雄救美的段子,继而得到她的心,继而再反复践踏蹂,躏。 我也有幸在一旁看了这么一段让听者伤心闻着流泪的卖力表演,听得那叫一个恍恍惚惚心惊肉跳,内心被她丰富的想象力深深折服,又对她严重的被害妄想症深感同情。 谁知在我和乔冉明事人看来一派荒唐冤枉的发言,偏偏在她糊涂老爹听来就是证据确凿的事。那时我年少轻狂,听着我三哥被污蔑,怒火中烧,又想起巴心巴肝抢救竺关的无眠的夜,更是怒不可遏,撸起袖子就开始干架。 可我这番略显冲动的举动在东海龙王看来正是我恼羞成怒了,心中更是对竺关编的那个故事深信不疑。 现在想来,那时我年少,处理事情很不稳妥,火气忒大了些,修为却很是一般。彼时毕竟在东海的地盘上,应该搬点救兵才开始撒野才对,再不济,也该早些祭出自己北荒五公主的头衔。如此的话,也不至于吃后来这些亏。 以我的本事,在东海捣捣乱摔摔东西还是可以,但对付东海龙王他派出来那些质量虽不高但数量很强大的虾兵蟹将明显不足。但值得嘉赏的是我这姐妹乔冉,那日她很是义薄云天,操着大刀就开始帮我对付她爹! 那龙王见他闺女这作为,气得目眦欲裂,决定亲自出手处理我。我哪里招架得住他,只几招便把我治得服服帖帖。待三哥来找乔冉时,遍体鳞伤的我方得救。还好他正同乔冉爱在兴头上,平均一天要来东海找她三次。 三哥一把将我搂在怀里,大发雷霆,双眼却又沁出许多泪,“五妹,谁将你伤成这样?三哥今日定要他去见阎王!” 我觉得三哥气糊涂了,我在东海受的伤,自然是那位火红火红的龙王干的好事儿。 我第一次见到那样的三哥,第一次知道我那位看似不务正业的三哥修为原来这样好,第一次见到所谓的血流成河。不过后来三哥才告诉我,那是因为血流在海水里,所以看着才像成河。 那日我三哥葵宋将手中的剑舞得我眼花缭乱,一招一式间满是雷霆之气,也就是那次之后,我再也没有觉得三哥娘娘腔。待他将长剑驾在龙王脖子上时,才看到在地上泪如雨下的乔冉,她说:“葵宋,放过他吧,他毕竟是我父王。” 后来我阿爹知道这件事,往日我都是被他宠上天的幺女,哪里咽得下这口气,又杀去东海酣畅淋漓的打了一架,这才把竺关这个小贱人口中的实话打出来了。 只是就因为这一出跌宕起伏杂花生树般的闹剧,三哥和乔冉的爱情也搁浅了好一阵。 我北荒阿爹这边,厌恶东海龙王的黑白不分,还出手伤他幺女,这个亲家简直是冤家。东海龙王那边,觉得自己确实错了,加之是女方家,不好意思提出结亲的事。其实这些都不是主要原因,最重要的是当事人三哥和乔冉继那事之后便没有联系了。 心中自然爱得惊天动地,表面上却很是不动声色。 还好没过多久,他们便双双忍不住了,互相想知道对方的消息,但又都拉不下脸,便只好劳烦我在北荒和东海之间日日跑,加上我心中对他们的事着急得很,呃,那段日子真是过得身心疲惫。 后来我在凡界遇到下山来游玩的卜元,一顿酒喝了之后我便同他把我的烦心事儿说了。我醉酒后一向神神叨叨,大概表述出了纰漏,他理解错了,拉着我在市集路边的一名满脸是痣的江湖郎中手上买了一包药。 彼时我还是个纯洁懵懂的无知少女,以为那是仅仅是让人说真心话的药。偷偷把它倒在酒里后便约来他们两个,看着时机差不多了就撒腿跑了。 再后来,他们虽然很快便爱得如胶似漆回到从前了,乔冉却接连两次见到我都操刀就砍。我起初的理解是,乔冉被我下药毒傻了。因为卜元将药给我时叫我一定不要一次性服下太多,我想着乔冉酒量很是不错,大概喝了太多。 后来我才知道,那药被郎中多次转手多次掺水,已经没有多大效用了,我三哥那次也只是亲了她的嘴而已。可怜我却不知道乔冉在我下药后那两次砍我不是真心要砍,只是做做表面功夫! 女人嘛。 在那之后,我阿爹和三哥顿悟,觉得我性格委实太招人打,但是念着我这幅性子已经惯了两万多年,改是不改不过来了,但送去多学点本事也是可以。便刻不容缓的伙同财神将我送到青阎山欲让我修成上仙。 记得我在那里遇到卜元师兄后,立即卯足劲儿痛痛快快的打了一架,因为我觉得他将乔冉毒颠了。谁知一架之后,我们便相见恨晚般成了一起厮混的好友,经过他的耐心细致的一番解释后我这才知道他给我的药是什么药。也就是因为他与我终日不思进取,我虽生来仙胎却修了五百年也是原地踏步,还是一个小仙子。 …… 唔,这一番往事,我回忆得阵阵感慨。这五百年来因为那挡子事儿,我从未见过东海龙王和竺关。我本来记性就不好,在牧莘师兄说督蒙山与我交换的弟子叫竺关时居然一时没想起来!世间上的事,真是巧得很。 此时竺关对我笑得恭恭敬敬,那句葵倾姐姐却让我很是厌恶。没想到这竺关到了青阎山,这么快便与卜元走在一路了,我顿时对卜元也生出不爽来,但还是端着架子的打了声招呼才离开。 只是我还在躲那堆热爱八卦的神仙,又只好厚着脸皮找了喻帛。 第11章 丹青事件 经过母校青阎山上午半日的一番折腾后,我终于是脱了魔掌。 临走时非常诚挚的与师弟喻帛道别。说句心里话,喻帛师弟没甚对不住我的,就是成绩好了点。现在看来,他好似比我那位连瞧都懒得来瞧我一眼卜元师兄讲义气多了,不计前嫌不说还好吃好喝的供着我,那卜元,真是狼心狗肺见色忘义重色轻友啊! 哪知认为脱了魔掌只是我单方面的想法,因为扶胥再一次找到我后郑重其事的道:“葵倾,叫你陪我论道,你却几次三番的丢下我,还是同我回去栽竹子吧。” 还好在我软磨硬泡的攻势下,只将今日剩下这个下午的时间磨过我就可以阿弥陀佛了。这次扶胥非常体恤我,体力活都是他亲历亲为,我只在一旁浇水加油助威。约摸一个时辰之后,他终于是累了。 我急忙跑回房喝了几口茶,毕竟也费了一个时辰陪他话家常,口干得很! 再说说伏胥这个上神,平日大概看我年纪小,爱拿些话逗我,但真枪真刀与他正儿八经叙话时,他就怂了,话少得可怜又可恨。我虽不是像大师兄乐戎般聒噪的人,但无聊时便喜欢唠唠嗑,是以这一个时辰里零七碎八将自己的诸多童年趣事说与他听。 我喝饱了茶,自以伏胥上神也该礼尚往来同我侃一侃他的峥嵘岁月,毕竟听闻他是个很有故事的美男子。认真道:“师父,你听弟子说了这么多童年丑事,不如也同弟子讲讲你的光辉岁月,让弟子好生无地自容一番吧!” 话毕,我心中赞赏自己,能将话说得如此无懈可击,待我在美人靠上寻了个舒坦姿势竖起耳朵准备洗耳恭听时,伏胥脸上的笑意忽然褪了下来,眉目中流淌出许多怅然,没有答话。 他也忒小气了。。。 大抵他年纪大了,这几万年来四海八荒的又一直没有机会展示他的威猛神勇,是以不太想回忆往昔。想到这里,我理解他。继而非常体贴的转移话题,拿过他手中的折扇打开,急忙谄媚的看着他,“师父你这扇子上的字写得真好看!” 哪知他忽然笑道:“葵倾,这是一把白面扇。” 呃,我低头一看,果然,像是前几日在凡界与他纵马时那把。我干干笑了两声,“怎么不写字上去?” “你帮我写吧。” 我又干笑两声,“呃,弟子的字很是见不得人。” 伏胥笑道:“来,我教你。” 待伏胥将我带入藏书房时,我就见着了传闻伏胥心尖尖上的小绿。哦不是,是沐颜,嗯,看来我最近记性有长进了。 认真算起来我很是对不住她,统共会过她两面,但每次都出手将她撂倒了。这是她第三次见我,大约是被打怕了,双眼猛然间溢出许多泪水,看得我颇感惭愧,急忙安抚她:“不要怕,我以后不会再打你了。” 哪知她此时眼泪更是如决堤之洪水,来势汹汹连绵不绝,又断断续续的憋了半天,呜咽道:“公……公主……” 我一时不知如何处理这位同她家上神一般略显神神叨叨与矫情的泪人,表情尴尬。伏胥很是体贴,寻个理由便将她支走。 我拿起伏胥那支看似很是贵重的毛笔,心下正唏嘘,五花八门的戏折子每日不离眼,但这字真是好一段时间没写过了!伏胥纠正了下我的握笔姿势,笑道:“你还是左撇子?” “你是右撇子?”我反问。 “嗯,我是右撇子,但左手也能写字。” “哇哦,师父你真棒。不过,什么叫还是左撇子?” 伏胥顿了顿,一把拉我坐在他温暖宽大的怀里,“我教你写字吧!” 我急忙从他怀里跳出来,讪讪道:“我喜欢站着写!” 他嘴角微微上挑,携着笑,折扇一开,满是风流。说实话,他此番这样笑起来很是容易让人晃神。在我神怔之际,伏胥伸出左手握住我拿笔的五指,直接就在折扇上落笔。我本以为要事先做做准备活动热热身子,未料他很是舍得,这么一把扇骨都是由白玉制成的玩意儿如此草率的由我糟蹋,心中对他的大方阔绰赞叹得不能自已。 我全然不知道他要写什么字,只被牵着鼻子走,旋即,折扇上便静静的躺着八个很工整漂亮的小楷:绿竹猗猗有匪君子 我轻轻念了出来,哪知被他笑着纠正,不是念“奇”,念“依”。我对着他哼了一声。 伏胥虽说教我练书法,但来来去去都只写我们两个的名字,由于我的名字不好写,心中虽鄙视他厚颜无耻,但也将伏胥二字写了许多遍。我觉得有些乏了,得了他的许可准备转转他大得可以让我腾腾云翻翻跟头的书房。 我望着书架上一排排整整齐齐的藏书,大都是些比较严肃的正经读本,自然不合我胃口。闲逛一番,偶一抬眼,却望见东隅赫然挂着一幅丹青。 画得不是别人,乃是我。 这让我想起一个多月前大师兄乐戎给伏胥臆想出来的那幅画,好在伏胥手下留情,没将我画作四不像,能让我一眼认出来是自己不说,还能让我在惊讶又疑惑之时啧啧称赞他一番。 画上的人儿身着一袭我爱穿的鹅黄色衣裙,在一片幽幽竹林中煞是耀眼。不是自夸,我自己看着都天真又可爱,继而油然生出持续悠久的自豪感来。 伏胥上神这幅为我臆想出来的丹青,让我很是喜欢。说是他臆想出来的,绝不是冤枉。需知我几次出现在他的桃林的经历都是非常不堪回首,要么就是心急气燥的找出路,要么就是无比哀怨的栽竹子,万万不会笑得这般无忧无虑纯洁烂漫。 正在思考他臆想我的丹青出来挂在书房的原因时,却让我回忆起一段绵长的往事来。 这比在青阎山回忆竺关那事儿还要久远许多,还是一千多年前我同乔冉在东海和北荒无法无天的那段日子。 那时我与乔冉臭味相投,日日到处厮混。 一日她东海来了一位远方同她家族关系很是盘根错节的表哥,说是来同他父母一同来与龙王商议婚事。 彼时乔冉听闻此位公子是个眠花宿柳的花花公子,才区区五万多岁的年纪就有了好几位妩媚小妾。她同我又一直都是憧憬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小女生,因此面都懒得去会。只是这位花花公子的爹同乔冉的爹又鬼迷心窍的非要将他们凑一块,乔冉急得很,急忙利用我筹划出一个法子。 唉,需知这个法子很是伤我的自尊。 乔冉在玩耍惹祸方面虽与我一拍即合,但她面相很是温柔大方端庄秀丽,我就呵呵呵呵了。她叫我以她的身份在道上把那位花花公子劫住,痛痛快快的打他一顿,让他在心中产生惧怕,继而知难而退。 乔冉长了我七千多岁,修为法术比我高得多,于是体贴的安慰我到时候会倾力相助。彼时我觉得干架很是好玩有趣,便欣欣然应了。 世事难料,又应出一堆破事儿。 那日我们很是顺利的在东海水道上将花花公子劫了,只是后面的发展很不如我的意。我与乔冉,平日横着走只是因为旁人惧这我们的爹,我们却天真的以为自己很是牛逼。于是那日开始是我惨败,后来是我俩惨败。 只是在这惨败的过程中,这位花花公子动心了!却不是对着乔冉,而是对着还懵懂无知的豆蔻少女老子我! 只记得我们酣畅淋漓的掐完架后,那花花公子笑得很是花花公子,搂着我说:“本少主娶定你了!记住,爷叫乐戎。” 乔冉被退婚后高兴得手舞足蹈,我却日日被那花花公子守在北荒门口骚扰。那时太年少,很不擅长处理感情上的事,只晓得躲在宫中看话折子不出来。那乐戎却很是闲得慌,在门口没日没夜的守着,直到第七日,他才被迫放弃。 放弃的原因却是这样的,那时我阿爹和三哥晓得有人居然敢疯狂的追求我,兴高采烈的去调查他,调查到的却全是风流行径。于是三哥和阿爹便一口咬定他是专骗小姑娘的采花大盗,二人合力将他大打一顿,因为他并没有还手,伤得很是严重,不得已放弃了对我的等待与守候。 但乐戎不愧是花丛里的老手,非常懂得讨女孩子的欢心。他被一顿打之后,曲线救国的去找乔冉帮忙追我。 记得那日我去东海,赶巧不巧的便遇到了他。乐戎一见我,便递给我几个红彤彤的大蟠桃,眉目中换上认真的神情,缓缓道:“大公主说你喜爱吃这个,今日我随着父王去了九重天,给你带来的。” 我惊喜中又有些不好意思,但确实口渴,笑着接过来就啃。只是我不知道,这个举动让他生出许多误会,让他以为我只是年少害羞,心中是有他的。继而他利用乔冉讨我欢心时便非常一发不可收拾,日日送些酸诗给我,或者送来一堆堆凡界五花八门的杂书,再或者到处找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来。 后来乐戎突发奇想,出手阔绰一掷千金,悬赏众仙求我丹青一幅。于是乎北荒那些小仙面对高得很不得了的赏金变得很是糊涂,明明没有机会见我却买来许多宣纸臆想作图。 正因如此,北荒的宣纸一张难求。我觉得万万不可放过这个天大的商机,急忙把北荒的宣纸也拿出去高价出售,倒是赚了不少。 第12章 妖族君上 我面对伏胥房中我那幅丹青,准备继续回忆和乐戎这段既略带伤情与荒唐的往事时,伏胥不知何时站在了我身后,伸手从背后轻轻抱住我,他比我高了一个半头,微微低头才能将头磕在我头顶。 我顿悟,跳出来高声道:“师父你居然描我丹青卖钱!” 伏胥一脸无语,道:“你以为本上神是你吗?连我们的分子钱都敢提前收。” 我没搭话,捏了个决将自己的丹青取下来,“既然不是用来卖钱,那我就拿回家了。我不怪师父偷偷描我画像,侵犯我肖像权,师父也别收我艺工费了。” 伏胥嘴角衔着笑,“这笔账随你怎么算都行,只是有一点,你一会儿好生坐着,再让我描一幅便是。” “要是我不答应呢?” “以后每轮课业,准你在我的道法课上迟到三日。” 算了算,也就是每十天可以迟到三天,还是非常划算的啊卧槽!我笑着点头,抬头看天,“师父,今日有些晚了,下次吧,弟子先回去了。” “在我这里过夜吧。”伏胥拉着我道。 我讶然,讷讷开口:“这这这……这不太合适吧……” “你又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伏胥脸上的笑更开了。 我呵呵干笑两声,愣着没说话。 “嗯?”他忽然半蹲着把脸凑在我眼前,此刻,一丝残阳从在窗格中流淌,正好点亮伏胥狭长幽深的眸子,温湿的气息从他挺拔的鼻下和他衔笑的嘴角中呼出,一阵阵打在我脸上。那俊朗的眉眼里,满是戏弄。 我又干笑两声,急忙遁了。在空中听到他在我后面说要送我,我不想他再来啰嗦,择了一条绕一些的路径走。 我寻这条回督蒙山的路饶了可不止一点点,因想着明日可以迟到,干脆绕回家探探我三哥与乔冉,顺便把伏胥这画挂在房间里,也好每日顾影自怜。 正当我在云头醉心欣赏自己的丹青之时,耳边却轰然响起一个非常陌生中带着熟悉感、低沉里透着的声音,“小葵葵,你可知道,我找你一找就是几百年。” 这句小葵葵让我云头肉麻的抖了一抖。 我从小到大有过很多称号,阿爹唤我小五,三哥唤我五妹,宫娥唤我公主,在山上学艺之时便一概都是师妹或师姐,当然更多的人私下称我那个猴孩子。但是,这让人听一次掉一次鸡皮疙瘩的小葵葵,四海八荒只有一人用过。 乐戎。 犹记得一千多年前,每次与乐戎会面,他都穿得很是花里胡哨,但那些颜色亮丽的料子穿在他身上却丝毫不显娘腔,反倒是衬得气度风流。如今我望着他这一袭玄衣,缀着眉宇间新增的肃然,满是威严磅礴之态,让我甚是不习惯。而他这番找我的话,更是让我听得一头雾水。 我木木问道:“少主……哦,是君上,君上找我这话,从何说起啊?” 冷辛看着我手中打开的画,眸子骤然暗淡下来,苦笑着开口:“从前我寻得一个翡翠画框,因想着是你最爱的墨绿,便到处求你丹青。哪知这四海八荒中,却没有一人能将你的神态画好。如今过了一千多年,我方能看到画得这般好的画,也算是了了一桩心愿吧。” 我暗自唏嘘,今天真是一个神奇而梦幻的日子,故人络绎不绝的来与我重逢。 其实在伏胥那里,是我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回忆起他,没想到这便遇到了。冥冥之中自有注定,这句话真是一点也假不了。 从唏嘘中自□□的我笑道:“嘿嘿,君上说的这翡翠画框可是还在?你看我这丹青刚好画着满眼的绿竹,想着该是极配的。” 乐戎神色一僵,旋即又牵着嘴角,道:“你倒是一点也没变。”说完顿了顿,又开口:“这样也好。” “君上这话说得不讨喜,怎么也该意思意思说我长漂亮了啊!嗯,君上你先去忙,我得回家补补觉,呃,就此别过了。”我笑着答话。 哪知他却一把拉住我,“葵倾,将你这幅画留下可好?就当给我留个念想吧!” 我伸手扯出被他拉着的衣袖,回他冷笑:“君上这是何故?” “你明知道我……” “别说了吧,我记性一向不好,不喜欢唠以前的嗑。”我自觉笑得无懈可击挑不出破绽。 “你还是不相信我?” 我今日忙了许多事,此刻我真真是困得很,没精力与他话说从前,更不想纠缠不清。我决绝的甩下他腾云而去,刚走几步却又被他不依不挠的拽住袖子:“葵倾,我们谈谈吧,过去的事,我想要与你说清楚!” 谈谈?我忙着回家向三哥显摆我的丹青再好生睡个觉,哪里有空与你谈谈?谈你妈。 我一掌挥下,将我的袖子嘶啦一声劈烂后,留下乐戎怔在原地,呆呆的望着从我袖子上扯下来的那块衣料,神色萧索。 继续走了一段路,本以他不再找我婆妈,却未料到今日他似乎非要与我杠上一杠,疾步上前用力一把抓住我。我已半点耐性没有,撸袖子就开始打。只是我哪里敌得过他,无论是一千年前风流倜傥的少主,还是如今的稳重庄严的妖族君上。 可怜我只招架了几招后,就被乐戎一个刀手劈晕。 时过境迁,乔冉愈发温柔如水娴静淡雅,三哥专一成熟不再处处撩妹,和乔冉整日给我生产狗粮;竺关修为突飞猛进,一跃升级为督蒙山的优秀弟子;乐戎性子大变,沉着冷静牛逼范儿,早已不是当年那个登徒浪子。 偏偏老子我,不但修为没甚长进,脾气也半点不改,老是吃亏。 …… 待我醒来之时,已经被冷辛带到了他妖族青徽宫。我葵倾最厌恶的事就是被迫接受,但我不会傻傻的以为自己可以大开杀戒突出重围了。 我望着床边守着的规规矩矩的那一溜宫娥,急忙管理好表情,无比娇羞道:“君上呢?怎么人家刚被他带回来就找不到他了?人家……人家……” 一名看着很是懂事,大约能管事的宫娥道:“这位仙子,君上刚守了你许久,后来族中有要事商讨,这才走了。不过仙子不用担心,君上大约半个时辰后就回来了,要是仙子饿了,就起来用些晚膳吧。” 我笑道:“君上说了,我在他的宫宇里可以自己挑房间。我睡觉认床,不如你现在就带我在宫中挑一挑。” 我看她有些犹豫,取下一个手镯塞在她手里,又拉着她的手开口:“一向宫中女子都要有个心腹,我瞧着你机灵,正好同我好生单独叙叙话。” 她嗫嚅道:“可是,可是君上叫我好生守着仙子,说怕你乱跑。” 我立刻娇羞的看着她:“你怎么这样糊涂,君上怕我乱跑。那是因为……呃,因为想要我留着精力晚上好……呃,我认床得很,要是一会儿君上回来才开始折腾,他怕是要不高兴了,到时候你怎么交待?” 唉,这位宫娥太傻太天真,挺好骗。我拉着她在青徽宫转来转去,寻一个僻静的地儿将她撂倒后便腾云飞走了,自然不忘将自己的镯子取回。 只是伏胥那里讨来的丹青,改日再寻个机会讨回来。 北荒。 我家时,本以为三哥思念我思念得紧,未料一见到他,他便一把拉住我正色道:“五妹,今日同伏胥去论道的上神是不是你?” 我吓得一抖,猛然记起我拿他身份整伏胥的事儿,急忙做出大惊状:“三哥你在说些什么?” “今日大家都在传,说是陪着伏胥上神的弟子,乃是我男扮女装去的!”三哥认真的望着我。 我又做大惊状:“有这等事?” “不是你去的?” “哪里是我!今日我犯困,睡了一整天!” 三哥眼睛一亮,笑着看我:“五妹,别骗我了。” “嗯?” “每次你说谎就会掐自己的食指。” 我看看布着几个掐痕的手,嘿嘿笑了一声,旋即鬼哭狼嚎的满宫寻阿爹护我。 …… 我不但被三哥抓住,还逼着阿爹的面把同伏胥的事一老一实的交待了。我本以为阿爹要因为我上天庭胡闹去丘于山胡闹在伏胥论道时胡闹的事将我骂上三天三夜,哪知阿爹好似找不到重点,理解上出了偏差。 他在听我说完后,愣了好半晌,方拉着我的手,满眼泪光中装着激动与欣慰:“小五,阿爹错怪你了,原来你在青阎山学艺时如此用功,现在还拜在伏胥上神座下!你定要好生修炼,这样的话,将来惹祸了也没人打得过你!阿爹一直放心不下你,现在看来,倒是多虑了!” 我很是汗颜,但不想让阿爹失望,只好装作信心满满般坚定的点点头。在阿爹笑得一脸烂漫离开后,三哥才开始满是探究的看着我。将信将疑道:“五妹,伏胥上神今年已经……呃,让我算算,呃,他今年已经二十多万岁了,你真是那黄衣仙子?” 我不解的点点头。 三哥道:“你可知阿爹今年多少岁?” 我又不解的答:“三百年前十七万岁。” 三哥肃然问我:“伏胥上神比阿爹长多少?比你长多少?” 我以为三哥要考我算术,如实道:“比阿爹长十万岁左右,比我长二十多万岁吧。” “嗯,很对。” 我一头雾水,“然后呢?” 三哥沉默半晌,又忽然笑眯眯的起身,慢步走到门口后停住,轻轻摇着折扇转身看看房顶,又看看我,这才郑重其事的幽幽开口,“五妹,你被一个大你很多轮,呃,可以当我们祖宗的伏胥上神,看上了,调戏了,轻薄了。” 我也沉默半晌。 看上了?调戏了?轻……轻薄了?!!!!! 傻愣之后,急忙抄起鸡毛掸子追着三哥满北荒宫跑。 第13章 美艳狐妖 翌日。 我正专心致志沉醉香甜的睡梦中,三哥猛地把被子一掀,掀我一个透心凉。我昨日忙着与三哥打闹,此刻渴睡非常。睡眼惺忪拉过被子,“三哥再让我睡一会儿。” “那位看上你的伏胥上神来叫你起床去上课了。” “我可以迟到的,莫要吵我,困得很。”我拉过被子和头和脑的盖住,瓮声瓮气道。 “葵倾,我的道法课都过去大半了。” “嗯。嗯?!” 我急忙一个鲤鱼打挺儿翻起来,拢了拢被子,看到床边笑着的伏胥和三哥。 傻了。 只见伏胥颀长的身量着了一袭淡青色的缎子衣袍,唇角含笑,温和自若,混着窗外含着晨曦的朝霞,煞是受看。 伏胥缓缓道:“怎么这么晚还不上山?” “葵宋大爷,这是你亲妹妹的闺房啊!”我看着三哥幽怨道。 三哥笑得不可自制,“这么乱的闺房?” 不是亲哥。 伏胥四处瞟了瞟,也轻轻笑着,道:“葵倾,走吧,同我一起上山,你师兄们都在等我回去上课。” “啊?”我惊诧道。 “开课半个多时辰了,任未见你,你大师兄又说你昨晚没回山,我便到北荒来寻你了。” 真是认真负责细心体贴的人民教师啊。 我头大得很,急忙收拾同他一道上山。三哥在我们将走之时,倚在宫门口笑得一脸春风,眼角眉梢都是看戏的神色,说道:“伏胥上神,还是你有制五妹的法子。” 制你妹! 殊不知等到了督蒙山我与伏胥一同走进课堂时,我才真真是头大。 此时道法课基本都要结束了,众师兄疑惑万千且兴趣盎然的将我和伏胥死死望住,课室里安静得我直犯尴尬病。我讪讪笑道:“昨天从回来的路上跌了,嘿嘿,跌了,师父看我没回来,跑去看看。” “葵倾,你倒是告诉为师,你跌住哪里了?”伏胥凛然沉缓反问。 我哑言,摸了摸面皮,涩然笑道:“嘿嘿,跌了头,跌了头。” “莫要说假话,明明就是你睡懒觉,为师去北荒唤你起床。” 我又傻了。 本是一句家常小话,伏胥却说得严肃正经,颇有些他在讲坛上论那令人不明觉厉又感虚无缥缈的道法时的姿态,语话轩昂,吐千丈凌云。那般正气庄严,让人忍不住跪下来拜他几拜。 精分啊精分。 道法课方毕,大师兄急冲冲的跑过来,一把将我到一个僻静的地方,认真的观察几番四周的情况,又几番欲言又止。 我不耐烦的皱着眉头催促了他好几次,等不及想要抽身离开时,他才咬咬嘴唇,断断续续的开口:“师妹,我听闻,听闻昨日上神携了一名男子在青阎山设坛论道,可是真的?” 我点点头。 谁知大师兄乐戎又是一番欲言又止后才开口,“我……我……我还听闻那男子是……是你三哥葵宋上仙,可是真的?” 我又点点头,因为怕他又要一番欲言又止之后才啰嗦开口,我催促他道:“大师兄你有话便快些说完,我要去茅房。” 哪知他果然非常果断,道,“伏胥上神可有断袖之情?葵宋上仙可是喜欢上神?我与上神可是有戏?” 哇哦。 我资讯有点爆炸,这次我真要去茅房静静。 …… 话说,这伏胥上神忒爱计较。 那次他答应描我一幅丹青,换在他道法课上略略迟到几日,大概因为直到现在我尚未让他画,他就死活不履行他的诺言,却不知我的心酸苦楚。 需知督蒙山假日公休不似青阎那般关上一个月放出来十天,而是每一旬下山三日。于是乎这短暂的三日我很是不愿意花半天时间去他丘于山竹林中,再加上我的拖延症早已是病入膏肓,不知不觉中拖了又拖,转眼就是一个多月。 但是我守规矩的时日一长就坚持不了耐不住性子,这一个多月时日子里,往往道法课都开讲了我还躺在床上与被子厮守。每每我迟到的清晨,每每都有伏胥上神不依不挠的敲门声,每每都要搭配一些威胁。 有时是这样:“葵倾,你要是再不起床,为师便进来喊你。” 或者是这样:“葵倾,你要是再不起床,为师便一直站在房门口等着。” 再或者是这样:“葵倾,你要是再不起床,为师便将你师兄们全唤来,在你房门口教授道法课。” 但更多的时候是这样:“葵倾,前几日天帝差人送了许多蟠桃与我,你要是再不起床,为师便分给你的师兄们了。” 这位伏胥上神将说到做到一词贯彻得很是彻底,他真的会进房间来叫我,真的会一直站着等我,也真的会将师兄们搬来我房门前授课。只是他口中说的蟠桃之事,不甚真实,每次都只带来一个,略有些小气。但由于他这般说到做到,导致他每次对我的威胁都很是奏效,我日子也过得很是苦不堪言。 这日公休,三哥携乔冉凡界踏青,我手边的戏折子正好翻完,我在百无聊赖中琢磨许久,觉得是时候去找伏胥还许诺他那丹青了。 只是我今日大概因为出门没看黄历,过得很跌宕起伏激动人心。 ………… 今日天色阴沉,水君大抵要布阵强雨下来。 刚跃下云头,走到丘于山竹林仙障外正准备捏诀进去时,却被一名甚是美艳又温怒的女子怒喝一声,挡住去路。我甚是不解,愣过神后探了探她的元神。 狐妖,还是只道行不浅的狐妖。 这狐妖极是不客气的开口:“你这厮黄毛丫头是谁?为什么私闯伏胥的住所?” 我想着这几万年来仙族同妖族关系一向和平稳定,神妖之间互相有来往实属正常。她大抵是同其他神仙一样是来拜访伏胥的,虽然她态度很差,但我今日心情不错,便非常客气的回答:“我是伏胥上神在督蒙山的弟子,此次前来,呃,乃是为了寻师父解答一些道术上的疑惑。” 哪知这狐妖一脸怒气,皱着眉头呵斥:“你撒谎!伏胥他的宫宇从不许外人进,你区区一个小弟子他怎么会许你?” 莫名其妙。 我耐心的解释:“大约我是上神收的弟子,他便将进去的仙诀教与我了。” 这狐妖更是激动,一把拉住我的袖子:“你说伏胥将进去的决教了你?我不信!” 为了消除她的疑惑,我好心好意的捏诀进去了一次,又很体贴的跑出来,热心笑道:“你看,我没骗你吧?你想要进去吗?我教你口诀吧。” 看她愣着不说话,以为此乃默认,正当我准备开口教她,她身后一名装扮略显奇特怪异的小妖心急的站出来,“姥姥,她定是那日同上神一道设坛的那弟子!” 狐妖听了紧蹙眉头看着我,又为了解除她的疑惑,我出于热心的猛点头又开口:“对呀!我就是,小姑娘你眼神不错!” 哪知此时狐妖气急败坏的抓住我衣领怒吼:“你胡说!我查过了!那日陪着的是北荒葵宋!哪里是你!”她吼完居然扒开我的外衣认真观察一番,接着吼:“你明明就是女子!” 妈的智障。 老子耐着性子客客气气的接待她,她居然如此不识抬举!我也恼了:“你这个妖精,真是莫名其妙!神经病一只!”吼完正欲捏诀进丘于山,却被狐妖暴跳如雷的几招拿下,三下五除二将我打晕带回了她黑漆漆阴森森的狐狸洞。 人在江湖飘,还得道行高。 ………… 在我醒来同这位被唤作姥姥的狐妖很不客气的交涉一番,知道整件事情的真相后,让我暗中唏嘘了许久。 她原来是苦恋伏胥四万多年的一只老狐狸,今日又没忍住汹涌澎湃的相思之情去打扰伏胥。一如既往的碰了一鼻子灰之后还被我这个黄毛丫头很到位的刺激了一番。 只是我年少气盛,也是个受不得气的,因为这狐狸精对我很不客气。 她将我粗暴的捆来之后,便立刻在她潮湿阴冷的狐狸洞里,一桶凉水泼得我浑身打颤,加之我自认先前忍了她许久,心中一把肝火熊熊燃起,不顾现下对我来说非常不利的形势又刺激了她一番! 从前我是个嘴上不饶人手上也不饶人的人,如今双手被她束住了腾不出来,口头上便愈发讨打起来,专挑让她难受的话侃,毫不客气的拿出我的看家本事胡诌踩她痛处。 我将伏胥与我之间的小事一番添油加醋扭曲是非,说成让人脸红气她眼红的风月段子,又将伏胥对我的态度一番胡编乱造天马行空,说成骗人感动激她暴动的情深意重。 她气得浑身乱颤,在我编到伏胥与我深情拥吻之后提出成亲这段时,更是勃然大怒,气势汹汹的几步冲到我面前,双手狠狠捏着我的肩膀咬牙切齿的怒吼:“你说谎!伏胥……伏胥他说过,他说他再也不会爱上任何人!他怎么会娶你?你在胡说!伏胥他谁也不爱!” 我又很是到位的笑着补刀:“这样的话你也信?我的伏胥这样说,不过是用来对付你这个老妖婆痴心妄想的骚扰罢了,亏你天真!”这老妖婆的心理承受能力甚是不佳,双目已些许生出泪意,我急忙作死的火上添油:“快把本姑娘放了,我要去与他成亲!” 此时老妖婆怒不可遏,迅猛的朝我胸前劈下一掌,劈下我葵倾这两万多年来口中吐出的第一口鲜血,有点咸,有点腥。我他妈又作死的强撑着开口:“你这个死老太婆!死妖精!要是师父知道了,定不饶你!” 老妖婆忽然冷笑:“好啊!伏胥四万年都不愿见我一次,我到要看看他会不会来救你!也好问问他,当年说那些终身不娶谁也不会爱的话是不是真的,问他你们要成亲的事是不是真的。” 我这番作死的话很有成效,直接导致她当下便决定,定要将我折磨三天三夜,在我半死不活后再通知伏胥,看他来不来救我。 其实很多事情,就是一句话惹起的。但是人活一口气,憋来憋去也只是难受自己,爽了别人。还不如拼个两败俱伤。 第14章 伏胥哥哥 老妖婆同伏胥一样,对说到做到这个词贯彻得也很是彻底。 她痛痛快快的狠狠揍我一顿之后,又马不停蹄的将我关在关在寒冰室里。不给吃不给喝就算了,我毕竟是仙身,无甚大碍,只有不让我睡觉这一点最是让我忍无可忍头痛欲裂。 因为不让我睡觉,在老妖婆的狐狸洞里这段日子我过得黑白不分,也让我不能在睡梦中捱过身上的痛楚。我数不清楚身上有多少伤口,因为我意识模糊,数着数着便忘了,再加上老妖婆为了让我一直醒着,派几个小妖轮班,每隔半个时辰便浇我一桶凉水,昼夜不停,打断我为了熬时间而数伤口的工作。 每当那些寒得刺骨的凉水一浇下来,我就要急忙把身上的水拧干,不然衣服立刻就会在寒冰室里结冰。 我使不出仙术,每次拧衣服时,手上的伤口便被扯开,疼得我忍不住流泪。后来我浑身冻僵,也没有一丝力气用来拧干衣服,在它们迅速结成冰后我一点也不敢动,因为稍一动弹,冰块就会刺到身上遍布的伤口,真的很痛。 此时,我倒希望她们快些迎头泼我桶凉水,那样的话,至少可以将冻在身上的冰稍稍融化些。而且身上更冷之后,感觉就不那么痛了。这段时间过得很绵长,我数不清伤口便开始数她们泼了我几次水,但是数着数着便又忘了,我只希望这三天快些过,那样的话老妖婆就会通知伏胥来救我了。 我想,到时候一定要叫伏胥将老妖婆的狐狸洞掀了,也要伏胥将她打得半死不活。 就在这么想的时候,我眼前老是出现伏胥的幻象,却很奇怪,每次幻象中的伏胥,无一例外都是那次他教我写字的场景,每次都是他笑着说“没事,我教你。”的那副神情。我迫切的想知道他对着老妖婆发怒的样子,却一直想象不出。 因为每次伏胥唤我,都是笑着的。 因为欲知道自己已经被折磨了多久,便有气无力的问来泼水的小狐狸:“小妖精,这是第几桶了?”唔,没想到说话都会扯得伤口痛。 她没理我,抬手,将水从我头上哗啦一声倒下。动作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刺骨的凉水轰然灌进我的耳朵,涌入我的双眼,短暂的失聪失明般。 我觉得很冷,从来没有这么冷过,真的。 我觉得很痛,从来没有这么痛过,真的。 看了许多次伏胥的幻想,在他真正站在我面前时,也以为是假的。 他穿着一袭我从未见过他穿的玄色,提着一柄凛凛威风的青黑利剑,飞奔过来抱着我,满是泪意的眸子里装着滔天的怒火,他有些颤抖的开口:“葵倾,告诉我,谁将你伤成这样!” 这个时候,我忽然想起五百年前在东海龙宫受了重伤,三哥去救我的场面。伏胥大概也是气糊涂了,明知故问的说出这样的傻话来。 大概因为想到了三哥,我忍着周身的痛楚有气无力开口时,说了一句很不打紧的话。 “伏胥哥哥。” 伏胥哥哥,伏胥哥哥。 伏胥看着神情憔悴满身伤痕的我,眉眼里皆是疼惜与怒火。他急忙慌手慌脚的输给我许多真气,看着我奄奄一息的模样,用力抱着我开口:“葵倾,你感觉好些了吗?” 我只轻轻开口:“师父,你抱轻一点,好痛。” “好。这样呢?会不会好些?”他关切道。 “嗯。师父,葵倾好冷,想要回家。” ………… 大抵伏胥很介意自己的年纪,于是乎听我唤了他那一句“伏胥哥哥”后,替我报仇时便异常卖力。 他为我搭起一道异常温暖的仙障,猛然临空冲向一直沉默无言的狐妖。狠狠道:“虞冬,今日是你逼我对女子出手的。” 伏胥此语一出,旋即伸手扶刀,在他凛然抽出剑的那一瞬间,天地刹时风云大变,阵阵狂风怒号,滚滚乌云翻腾,腾腾沙石纷飞。伏胥将那把青黑交加的利剑舞的我眼花缭乱,一动一静间全是凛然与霸气,一招一式中满是雷霆与勇猛。 这样的伏胥,我是头一次看到。 眼前这幅九州动怒的景象,看得我在原地一愣一愣的,心中用力跪的同时惊叹得不已:好他妈牛逼的剑啊! 伏胥挥出的阵阵剑气在狐狸洞穴中撞出轰隆隆的巨响,在护着我的仙障上击出白惨惨的亮光。那些没来得及躲的小妖被那剑气伤得当场毙命,临死前甚至来不及有半点挣扎,来不及有一声哀嚎。 须臾,便流了一地殷红的鲜血,躺了一片的雪白的灵狐。 眼前瑞瑞的剑影忽然间停了下来,那名叫虞冬的女子,已奄奄一息的躺在伏胥剑下,一袭白袍上满是猩红的血渍,此时,她口吐鲜血的姿势倒是像极了我当日的模样。 虞冬忽然苦笑几声,绝望的看着伏胥,道:“我也活了十多万年了,生死早已看开。今日只想问你一句话,只想问你四万年前,四万年前你说的终生不会再爱上,终生不会娶了谁的话是不是真的?如果,如果是真的,那她为何会说你要娶她?———你告诉我,告诉我她说的都是假的,都是骗我的对不对?” 伏胥冷冷的开口:“我会娶她,只是你,怕是等不到那一天了。” 沉默良久,虞冬才讷讷开口,语无伦次的怒吼,却满是呜咽与绝望,“伏胥,你为何要骗我?你可知,当初,你的那句谁也不爱,我也算是可以用来安慰自己。如今听她这样讲,我便不惜赔上一条命,来换你亲自对我说。只是,我一直都想知道,为何四万年前你那般决绝的躲在丘于山中,为何一次都不肯出来?你可知我一次次在山外等你时的心痛?可知这四万年来我心里想的全都是你?为何你一次都不愿意见我?哪怕是一次,你都不愿意吗?——难道,难道亲自出来,亲自出来断我念想你也懒得吗?——伏胥,你永远不会知道,我爱你爱得有多辛苦。” 伏胥转过来看了我一眼,我脑中迷糊,没看清他的表情,只听到他毫无起伏的声音:“那四万多年,我谁也没躲。” 虞冬又猛然吐出一口鲜血,哀婉道:“那我问你,你为何不愿见我?你可知,那年你携兵攻我妖族,用剑指着我叫我走的那副神情,我便心心念念四万多年,梦中出现了无数次。呵,造化弄人啊,如今,你的剑终于还是落在我身上了。这也是我欠你的,能死在你剑下,我觉得极好。”她顿了顿,又苦笑着开口:“伏胥,现在我倒是希望,希望你今日是骗我的,我倒是希望,你真的如你四万年前说的那般,谁也不会爱。” 虞冬这番话,听得我心里莫名生出许多伤感。其实我想,虞冬心上的痛大抵不比我身上的痛弱半分,她这般,为的不过就是一个‘情’字罢了。正欲让伏胥就此罢手,却让另一个人抢在了前头。 此人,正是一个月多前我见到的那位。 妖族君上,乐戎。 乐戎身着一袭银色长袍,细密的绣着深灰祥云暗纹,头上的白玉发冠温润柔和,满脸的神情肃然正气。 此时,我很是可笑的以为,乐戎是念着昔日的情谊,为我来的。直到他对着地上的虞冬痛心喊道:“姑姑。” 这声姑姑,又让我记起往日许多事来。 一千多年前乐戎对我说过,他说自己的母亲是一个凡人,生下他后不久就去世了。彼时他的父王还是妖族君上,因为发妻的逝世,悲伤了很多日子,加之政务繁忙,便无暇看管乐戎,都是虞冬将他一手带大。那时他还认真的对我说过这样的话,他说:“小葵葵,改日我带你去见我姑姑吧,姑姑听我说有了真正喜欢的女子,说想见见你,我保证你一定也会喜欢我姑姑的!” 谁知这改日一改就是一千多年,此刻我还是以虞冬情敌的身份与她会面,虽然我这情敌身份是假的,但也让她从一开始就当真着。果真是造化弄人啊,老天爷真特么会安排,我佩服他。 此刻我困得很,不想再呆在这满眼血腥的狐狸洞中,只欲回家睡个天昏地暗,便对着伏胥的背影轻声喊道:“师父,我们回去吧。” 哪知我因为受伤后没甚力气,又被虞冬在冰室里泼凉水泼感冒了,说出来的这句话声音很是低沉,乐戎那厮便自作多情的以为我是因为他才开口求情,急忙神色复杂的看着我。 隔着灵气汹涌的仙障,隔着遍地的尸首,乐戎那俊美的眉眼中,似盛着三分无奈,五分痛心,剩下几分,我认不出。 他缓缓道了声:“葵倾,谢谢你。” 其实我本来也不想取虞冬性命,但既然乐戎这么想了,我也不好推脱,只好做个顺水人情,默默受了。开口喊伏胥,“师父,弟子想回家了。” 他微微愣了愣,转身轻柔的抱起我往外走,走进弥漫的雾气。 第15章 隅隅叙话 此刻暮霭沉沉,雾气浓郁。 伏胥祭出神剑后,怒震九天,就连当他抱着我在云头走了半晌,草木亦久久悲鸣。空气中夹杂着少许的尘土,满满的,都是雨后清新的泥土气息。我被伏胥抱在怀里,望着他瘦瘦的下巴,和脸庞清晰明了的线条,之下那略略凸起的喉结,不知怎么,此时看来,像是给他添了许多英气与摄人的气概。 伏胥长得真好看。 多亏伏胥给我搭的那道仙障温暖异常,又加上输给我许多真气,让我瞬间多了许多精神,只是意识依旧迷糊得不行。正是这番迷糊,让我说了很多不着边际的傻话,以至于在后来偶尔间想起时,都让我很是羞愧不已;也在许多年后,一字一句都变作利剑般,成了折磨我的心病。 我看到他刚才使的那把牛逼得很不得了的剑,抬眼望着他的脸,道:“师父你这剑很厉害啊,多少钱买的?” 伏胥幽深的眸子与我隔着一层淡淡的水雾,朦胧中,含着宠溺的笑意,那张失色九州的容颜,像装满了冬日里浅浅温柔的阳光,目光也像是带着夏夜中点点星辰,刹时让我看傻了眼。 唔,发烧了果然恼火,看人都带着金星。 他道:“没有花钱,这是轩辕剑,葵倾要是喜欢,送给你可好?” 哇哦。 原来是传说中的上古神器轩辕剑,难怪这么牛逼。 我摇摇头,认真道:“我不喜欢用剑,从前阿爹与三哥也给过我许多,但是记性我不好,带出去打一架或者砍砍树之后老是忘记拿回家,因为这个事,我被他们唠叨了很多次,唠叨得我想发脾气。而且我听三哥说过,好剑都有些重,我也懒得拿。对了,我阿爹一直用的都是大刀,也超级重的,我拿着只会砍到自己的脚。师父,你的轩辕剑是上古神器吧,重不重?” 伏胥嘴角衔笑,看着我说:“也不是很重,等你的伤好了,我给你试试。你嫌佩剑麻烦,与我回丘于山吧,我送你一个轻巧,也不会弄丢的法器如何?” “什么法器这么好?呃,难道是斗战胜佛的金箍棒?我不喜欢棒,看着不好看,也不适合女孩子。而且有人在我之前用过,我再用的话,显得很没有个性和创意。” “你放心,不是金箍棒。” “那是什么?不会是净坛使者的九齿钉耙吧?哈哈,那个更丑唉。” “一会儿到了丘与山你就知道了,你别说话了,先休息一下。” “不行,师父,我要回家。我家有个规矩的,不许在外过夜。我平时要么回北荒,要么就呆在督蒙山上。这次我都三天没回家了,阿爹与三哥定急得到处找我。师父,以前你父母管你这个事吗?让你在外过夜吗?” “哪里是三天,你昨日才下山,统共就两日。” “但是那个老妖婆说要折磨我三日后,才去通知师父救我啊?——怎么她改变主意了也不告诉我一声,真不够意思。” “你回北荒那日后,晚上你三哥便到处找你,找到了丘与山,以为你在我宫中过夜。于是我也开始寻你,只是没想到你被虞冬劫了。葵倾,师父让你受苦了,都是师父不好。” “啊,三哥居然认为我会在男子家中过夜,真不了解我!我要回去找他算账,赖他赔我几套漂亮衣服,嘿嘿。”我顿了顿,又道:“嗯……还是算了,师父,我不想回家了。” “想在男子家中过夜了?” “不是,我带着这身伤痕回家,怕阿爹与三哥见了难受。而且依着他们的性子,一定会跑去杀了那个老妖婆的。” “她这般伤害你,为什么不想杀了她?” “我看她也挺可怜的,觉得狠狠打一顿就够了,而且师父不是说已经毁了她毕生的道行了吗?她也挺惨的。——对了,师父,她喜欢了你四万多年,你怎么一面也不愿意会?师父不喜欢她吗?我看她长得很漂亮啊,要是我不叫住师父,师父是不是真的要把她杀了?” “嗯。只要是敢伤害你的,我都要杀。” “师父,做你的弟子真好。难怪你以前都躲着不出来,我看崇拜你的神仙多得很,是不是因为想要拜你做师父的人太多了,你怕收的弟子太多,他们被别人欺负后,你没空去替他们出头?呃,要是那样的话,师父肯定天天忙着打架。不过你这轩辕剑这么厉害,处理事情也挺方便的。” 我想了想,又道:“不过师父你现在怎么又想收徒弟了?是不是经常一个人住,有些无聊了?你山里又只有一个人陪着你,诶,她叫什么来着?哦,对了,叫沐颜,还挺好听的,以前我小时候在凡界带一只猫回北荒,她浑身青黑,胖胖的很可爱,我唤它甜久,师父,你觉得这个名字好听吗?” 伏胥沉默半晌,道:“嗯。师父以前的四万多年过得很无聊。” “我也怕无聊。所以喜欢跑出去玩儿,或者看折子戏。师父你以前在山中都做些什么啊?也看折子戏吗?唔,你不会天天数竹子吧?我最不喜欢算术一类的东西了,看到就头疼,诶,怎么现在头也有些疼,难道对算术的厌恶程度又突飞猛进了?” “有时候会看。” “太好了,改天我们换着看吧,我以前在凡界买来的翻完了,现在又受伤了,肯定很久都不能去凡界玩儿了,师父,你去过凡界吗?” “那次你在竹林里迷路我去过一次。你若是想看折子戏,我去凡界帮你买。” “好。凡界很好玩的,我以前经常去,有一次还不小心和乔冉进了青楼,嘿嘿。师父,你下去一定要好好玩儿,你知道哪里最有趣吗?” “不知道。” “长安,我喜欢这个名字。师父应该多下界去看看,以前我刚去的时候老是迷路,但是多走几次就好了。师父怕迷路吗?现在只要不是树林,我就不怕,弟子是不是很厉害?” “嗯,师父怕迷路就找不到你了。” “哈哈,师父你真笨,凡界的路其实都很好认的,下次我带你去玩儿。” “好。” “师父,真正聊天的时候,我觉得你的话好少啊!我话一直都很多,以前三哥老是嫌我吵,不让我说话。对了,你认识我三哥吧?他叫葵宋,他是不是长得很好看?不过就因为这样,三哥总是说我长得不好看,说我以后嫁不出去。乔冉也长得很好看,他们两个还是因为我认识的,我很厉害吧?五百多年前他们闹矛盾了,我还买药帮了他们,师父,你知道是什么药吗?——嘿嘿,你肯定不知道!我也不告诉你!” 伏胥关切的看着我说:“葵倾,你烧糊涂了,在我怀里睡会儿吧。” “我糊涂了?有吗?没有吧。对了,师父,你不会是要把我抱在丘于山去和你一起睡觉吧?我要回家,阿爹不让我在外留宿的。” “嗯。放心,我带你去督蒙山。你别说话了,快睡,乖。” “师父你是不是嫌弟子吵,嫌弟子话多啊?我三哥以前也老是嫌我话多,不让我说话。以前我……” “师父不会嫌你话多,只是怕你累了。而且你发烧了,有些糊涂,好生睡一觉好得快些。” “师父你才糊涂了,我们又没躺在床上,怎么睡觉?嘿嘿,师父糊涂了。对了,你不可以将我带回丘与山哦,我阿爹不许的,因为他说……” “好。你别说话了。” “为什么不能说话?我们又没有玩木头人。师父是嫌我话多,嫌我吵吗?以前三哥就经常嫌我吵,不让我说话。我的三哥你见过吧,你觉得他长得好看吗?乔冉也长得好看……” 伏胥皱着眉头,满目怜惜,“你到底怎么才停嘴,好好休息?”又补充道:“等你伤好了,师父就天天听你说话,不会嫌你吵,不会嫌你话多。” “师父要我不说话吗?嗯……我有个办法,只要你白天和我一起玩木头人,晚上和我睡觉我就不说话了。这个办法好不好?弟子是不是很聪明?我……” “好。师父现在和你玩木头人。” “那晚上了?要和我睡觉吗?不和我睡觉的话,弟子就会一直说话哦,以前我三哥被我烦得……” “要和你睡。好了,我们开始玩木头人。” “师父,等一下,我要先换个姿势,你将我抱得有些紧。” “弄疼你了吗?” “有一点点,但是没事,以前乔冉许久不见我也会把我抱得……” “开始玩木头人了,你不要说话。” “好。” ………… “葵倾,你睁着眼睛干嘛?” “监督师父啊,木头人是不许动的,要是你动了呢?以前我有次和三哥一起玩儿,我不小心睡着了,他就偷偷走了……” “师父不会动,你快把眼睛闭上休息。乖。” “不行,除非师父也闭上,这样才公平。不然我……” “好。师父把眼睛闭上了。” ………… 第16章 同榻而眠 我好像睡了很久,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到的都是些童年趣事,这次,是这一桩。 小时候我一直有个毛病,就是话多。 我不爱喝酒,因为我千真万确是属于几杯倒的人。我喝醉了之后酒品也不好,话多到常人无法理解的程度。记得小时候在北荒宫中喝醉时,每次都要拉着三哥唠叨,有次我絮絮叨叨滔滔不绝的唠了两个时辰后,他差点被逼疯了。幽怨的给我一个定身诀,顺了顺气之后觉得有些对不住我,还是将我解开了。但又受不了我连环炮似的口头攻势,急忙递一缸鱼给我,叫我同它侃。 但是没过几次,那缸鱼就死得一条不剩。三哥一口咬定是我的唠叨把它们烦死的,彼时我还只是年仅几百岁的小娃娃,居然就傻乎乎的信以为真了,继而伤心愧疚了好几日,还扬言不再碰酒。 虽是指天指地的发誓,但是时间一长,便忘得一干二净。 后来喝酒后又重蹈覆辙,拉着我的在凡界带回的一只猫久久叙话,就是那只甜久,但是谁知道它很快也死了。我伤心欲绝,埋它时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三哥看我整日沮丧懊恼,茶不思饭不想,话也日益变少,怕我伤心傻了,急忙想出法子安慰我。 三哥说:“五妹,你这说话能烦死的本事,是天上地下都独一无二的啊!你伤心什么,三哥看来羡慕得很哩!” 听他又提起我的伤心事,我又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呜咽道:“有什么好的?我都不敢说话了,怕你与阿爹都被我唠叨死了,那时葵倾怎么办啊!” 三哥笑着安抚我道:“不用怕,只要你以后不喝酒就没事了。而且你想,以后要是谁惹你不高兴了,你就灌两杯酒下肚,说话将他烦死!这样省事儿多了对不对?” 我正年幼天真,居然又他妈信了。 后来南荒的某个公主来宫中给阿爹祝寿,不知怎么惹了我,我便依如实依着三哥的主意灌了几杯酒。开始那公主确实被我说得心烦,但后来便是恼怒,后来直接操家伙打我。我醉得迷迷瞪瞪,居然开始同她唠叨小孩子打人是不对的君子动口不动手云云。直到三哥闻讯赶来,才将我拯救于水火之中,三下五除二的那公主打得满地跑着找爹娘。 我醒酒后仍然深感委屈,到处找阿爹去教训三哥,却将北荒宫翻来覆去都找不到,急得嚎啕大哭。 待我准备抬手擦眼泪时,才发现手中抱着个大人,高得很,以至于我怎么也看不见他的脸,我哭道:“阿爹?你是我阿爹吗?你怎么长这样高了,是不是也嫌葵倾话多太吵?故意长得这样高,将耳朵离我远些?” 哪知这个人的脸虽然离我十万八千里,但他开口说话时却像是近在我耳边,温热的气息一阵阵打在我脸上。 他说:“葵倾,我是你夫君,我永远不会嫌你吵。” 我在梦中猛然一惊,急忙准备看他,却老是睁不开眼,待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眼皮掀开时,我才正真大吃一惊。 我的娘。 这这这,我怀里抱着的这个在梦中高大无比的人,不是伏胥是谁! 我迅速取回双手后猛地一下坐起来,目瞪口呆道:“师……师父,你怎么跑到我床上来了?” 伏胥笑得一脸春风,探究的看了我好一阵,这才开口:“葵倾,你回来后就一直发烧,一直胡闹,睡觉时还非要我一起睡。” 我又惊了一会,脑中委实迷糊,什么都不记得,讷讷道:“师父,你唬我的吧?我没有这么厚颜无耻吧?” “葵倾,师父不会骗你。”伏胥也从床上坐起来,像摸狗一样摸着我的头,缓缓笑道。 我讷讷道:“果真有这档子事?” “嗯,你还说了一句话。” “什么?” “你说,要是我不同你一起睡觉的话,便要不停的与我说话,直到将我烦死,再亲手把我与甜久葬在一起。” 果真有这档子事。 好囧,真的好囧。 正欲将伏胥支开,门口却响起三哥葵宋的声音,我有些慌了,急忙抬脚一下将伏胥踹下床,我的个神! 还好他反应快,没直直的摔在地上,待伏胥整理仪容打开门后,三哥与阿爹便几步疾走到我床边。阿爹顾不上与伏胥客套寒暄,径直坐到我床边,全是疼惜的抓着我的手。 他那双因为长年舞刀的手掌布满了厚厚的老茧,硌得我微微发痛,这丝痛处却让我感到很幸福,记起年幼时我说过的话,我说,阿爹,以后葵倾也要舞大刀,等练出您这样的老茧,与人干架时只需要赶上去给他啪的一巴掌,定叫他毁容哩!那时阿爹轻轻笑过之后,又低头装出发怒的模样,道:女孩子舞什么大刀,你好生跟着绣娘绣花,也好练出几分你阿娘的神韵。 正在暗自唏嘘我的性子与阿爹的想法差得有多远时,阿爹便开口将我从唏嘘中拔了出来,道:“小五,你告诉阿爹,哪个王八羔子将你伤成这样?阿爹定要碎尸万段!” 念着我这位阿爹也是个很说到做到的性情中人,为了不让他忧心,我急忙胡诌出一个理由将他哄住,待他一阵絮絮叨叨的叮咛嘱咐后,才放心的走了。想着我负伤不宜路上颠簸,便留三哥在督蒙山上守着我。 我心中暗自舒了口气,还未舒完,三哥却一眼将我望住,蹙眉道:“五妹,你老实与三哥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我打小就与三哥一道混,可以说,他比阿爹还要了解我。我只好如实开口:“不打紧不打紧,不过惹恼了一只狐狸!” 哪知三哥眉头蹙得更深,激动的怒喝道:“乐戎还在纠缠你?看来他一千多年前还没被打够!这次定……” 他理解出了很大的偏差,我急忙打断,将事情的起因经过一老一实的与他说了个清楚透彻。待他的疑惑也解开时,他才舒了眉头。 大抵话说得多了,有些犯困,三哥看在眼里,了然起身离开。在门口却正好遇到不知何时出门端汤药的伏胥,他摆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转头笑道:“五妹,你昨天死皮赖脸拉着伏胥上神陪你睡觉的模样,真真像极了小娃娃!让我想起小时候你喝醉生病时的胡闹,记得有一次你也是发烧,哭喊着非要那九重天上挂着的月亮。我被你恼得无法,急忙上天请了嫦娥仙子,寻思着大概也能解你念想。哪知你很是会折腾,非要拿出乔冉送的那一抱大的夜明珠,让嫦娥在上面跳了半个时辰。” 这件事我印象很是深刻,因为那次嫦娥仙子腿扭得很严重。 三哥顿了顿,看着端了汤药的伏胥,眉目里忽然有些惆怅,旋即又笑着开口:“如今你受伤,伏胥上神能这般将就着,让三哥大感欣慰,阿弥陀佛谢天谢地终于有人与我换班了!” 听着三哥的话,我忽然也无端的伤感起来,念着许多他以前对我的好,这是我葵倾一辈子也忘不了的,急忙对着他的背影喊道:“三哥你想得美!我一辈子都是要缠着你不放的!” 伏胥听着也是笑,将药递给了我。我最怕苦了,一脸犹豫的望着这碗黑乎乎的东西。 “放心,师父不会像你那次在丘于山想的那般,对你下药。”伏胥肃然道。 我嘿嘿干笑两声,怕他继续拿话打趣逗我,伸手将碗端起来将药一口饮净。伏胥看了,随手往我嘴里塞了个东西。我抿了抿,是糖。 伏胥笑着问我:“甜不甜?” 这不废话吗。 我木木点头,“甜。师父知道我爱吃糖?” “嗯。” “师父能掐会算,真是厉害!改日也将这掐掐算算的本事教与弟子可好?” “不用是算的。” “那是用什么?” “心。” 算命本就是用心来算嘛!正欲纠正他的逻辑错误,忽然想起一件很要紧的事来!急忙正色开口:“师父,我阿爹不会看到……看到我们睡……睡在同一张床上了吧?” 伏胥笑着摸我的头,安抚道:“你阿爹连你在外过夜都不许,我怎么会让他知道我们同榻而眠的事,你放心吧。不过你三哥葵宋上仙,倒是开明得很。” 他这么一提,我又想起那次三哥将他往我房间带的事来,不禁暗骂了三哥一声。此时睡意阵阵袭来,便躺下准备睡了。哪知伏胥一看,也跟着躺在床上,我目瞪口呆道:“师……师父,你这是做……做甚?” 伏胥笑眯了眼,在我脸上吐着热气开口:“你不是要为师陪你睡觉吗?” 我讶然道:“师父别在拿弟子打趣了,弟子发烧时的糊涂话罢了。”说完正欲爬起来,伏胥却伸手一把按住我,“好,我不逗你了。你好生躺着休息,明日我带你我丘于山。” 我不解道:“啊?” “我那里有个擒灵洞,适合养伤,你去待一段时间,伤好得快些。” “这……这不太好吧?” “又在胡想什么?葵倾放心吧,到时我叫沐颜陪着你,我也与你三哥说过了。” 在我“哦”了一声后,伏胥才摸摸我的头走了。我旋即便沉入一个香甜的梦境,殊不知醒来后又发生了一桩桩离奇有趣又令我惊了又惊的事。 第17章 浓情告白 我昏天地暗痛快的睡了一觉醒来,本着呼吸呼吸新鲜空气而下地推开门时,却看到一个让我很是意想不到的人物。 牧莘。 牧莘师兄褪了昔日的倜傥风流,满目的憔悴疲惫,又甚是关切的将我看着。 我不禁有些感动,需知我这几日睡得很没有规律,此次便破天荒的在大清晨醒来。据我在督蒙山两个多月以来对他的了解,我的这位牧莘师兄很是爱迟到。这样与我这般爱睡懒觉的人,居然大清早的便守在我门口。 于我而言,要是谁无故扰我清梦,定要将他上至十八代祖宗下至十八代子孙骂个干净,于是乎,心里便陡然生出诸多感动来。 他怜惜的开口道:“师妹,你好些了吗?” 也许人在心急时就会说出许多傻话,就如三哥和伏胥的那般明知故问。我从半死不活变成下地走路,恢复得当然不止一点点。虽然觉得牧莘忽然有些傻气,但那腔感动之情却只增不减,故情深意重的答了句:“我好多了,劳师兄挂念。” 大抵第一次看我在他面前这么正儿八经,他怔了怔,道:“你要是死了,我也不想活了。” 我怔了怔,被他这很是浮夸的不想活了四字吓得心惊肉跳。唔,果然晚起毁上午,早起毁一天。琢磨着他该是忽然起个大早,回不过神,有些犯傻,只好将他招呼到房间里。 牧莘急忙扶我坐在床上,仔细掖好被角,那般小心翼翼看得我一头雾水,恍惚间觉得他并不是往日的师兄牧莘。 我见一切都被他打点好了,互相沉默半晌,忍不住嘿嘿笑了一声,“师兄,我没事的,你去歇着吧。” 哪知他忽然激动起来,坚定的看着我:“我不走,我要陪着你。” “啊?” 牧莘顿了顿,方认真的缓缓开口:“师妹,自从你受伤后我就一直急切的想来看你,无赖你却一直昏睡着。在你昏睡的这两日,我想清了许多事。” 我准备竖起耳朵洗耳恭听,道:“嗯?” 他一番欲言又止之后才开口:“葵倾,我喜欢你。” “啊?!” “我想一直同你在一起。” ………… 这这这,这是表白吗卧槽?!我顿时有些懵了,这这这每日同我讲小话同我递纸条同我吐槽师父同我如兄弟般的牧莘说喜欢我? 又沉默半晌,他看我没答话,继续深情的将我望着,沉沉道:“你还记得吗,上次你下山前,同我争了一番。后来我知晓葵宋上仙与师父到处寻你不得,那一刻,我很怕,怕你再也不回来了。那时我在想,要是不与你吵最后那一架,那该多好。” 他说的下山前吵那一架,我很是记忆犹新。 那日我们在佛法课上讨论起游山玩水一类的事,我说凡界好玩,他说天界有趣。说了几句之后大家都愈发激动起来,继而低声细语的论来论去慢慢升温成热血沸腾的吵来吵去。佛法师父忍无可忍,一怒将我们赶出课堂罚站。殊不知这个一怒怒得很是时候,我们两个为了不白费师父体贴的惩罚,出课堂后更是吵得一发不可收拾。 因为就这个话题,我有过童年阴影。是以硬着脖子说坚持说凡界好,最后以他说下次一同去九重天探探究竟为结局。 在我们结束那番唇枪舌战之后,佛法老师在课堂门口浑身气得乱颤,怒目圆睁的盯着我们,牧莘笑着对他做了一个揖,道:“师父,弟子讲完了,您回去继续上课吧,我们站好就是。” 想到这里,我愈发不理解牧莘为何要大清早的跑来表这个白,正欲开口,却被他抢了先机。 “这两个多月以来,我们几乎日日处在一起,每次那三日假期,我却也都盼着能早些遇到你,常找借口与你一处。记得有一次我们凡界纵马后,我到处寻不得你,想着你说过,你在竹林中最容易迷路,便在离我们最近的那片竹林中,找到半夜。从前我时常会找着你争两句,每次吵的却不是我真心。开始我以为这些都只是因为自己往日胡闹惯了,一时闲不住。直到昨日,我才知道,这些,全都是因为喜欢。” 我怔怔的望着他,一时不知如何处理,答了句:“然后呢?” 牧莘看我此般表现,脸上挂着苦笑开口,“你可知道,昨天我看到师父抱着浑身伤痕的你,那一刻,我只恨不能代你受了这些伤痛,还不能将你救于水深火热之中。我看你一直昏睡,便想起往日同我一起的你,那般有灵气,想你再起来同我说说话,那怕是同我吵一架也好。那时我便决定,你醒了之后,我就再也不要离开你。我往后定要护你周全,哪怕灰飞烟灭也不会有片刻的犹豫!” 他放的这番猛话,要我是在折子戏里看到的,大抵会嫌做作矫情。特别是那灰飞烟灭四字,定是会骂写书先生轻狂浮夸。但是放在眼下,虽然有些突然,我却觉着好似看到牧莘的一腔情深。记得从前因为嫌麻烦,将一些感情拖出许多糟心事。是以深觉应该好好措词,拒绝他。 哪知他抢了开口说话的先机,“师妹,你心中可是有我?” 我大感尴尬,讪讪开口:“嘿嘿,你是我来督蒙山最亲近的师兄,心里自然有你,嘿嘿,自然有你,你是我师兄嘛!”我说完还很是应景的拍拍他的肩。 牧莘神色复杂的看着我,眼眸暗淡,“你心上放的,可是师父?” 我心中蹬的一下,惊诧道:“啊?” 他肃然道:“那我问你,你喜不喜欢我?愿不愿意同我一起?你不要装傻,也不要糊弄我。” 我摇头。 “你心中可是有其他人?” 我又摇头。 “师妹。” “嗯。” “往后我还是会这般对你好,前几日我们争凡界好还是天上好时,你答应改日同我一起去辨辨,可是记得?” 经过从前做过的一些糊涂事的血泪教训,我觉得感情的事还是该说清楚些。我笑道:“师兄还是算了吧!反正我说的对!一定是凡界比较好的!嘿嘿,就不同你一道去了。” 牧莘愣了愣,叹了口气,背影有些寂寥,在他轻轻打开房门之后,我却看到门口赫然立着的三个人,一个是卜元,一个是喻帛,剩下那个。 这不是小贱人是谁!哦,不对,是竺关。 此时虽隔得远,竺关脸上的表情我却看得很清楚,只是虽看得清,也不大好形容。好似有些失望,好似有些落寞。 她低低的对着还在我房门的师兄,唤了句:“牧莘。” 我才猛然想起,竺关就是同我交换的品学兼优的那名弟子。顿时茅塞顿开,立刻理解了竺关摆出这副复杂神情的缘由。 她定是听闻了我被老妖婆打得半死不活的事,高兴得手舞足蹈,急忙跑过来准备看我半死不活的样子,却看到我还算是有精神也活得好好的,是以有些失望。而那丝落寞,约莫是听到他的师兄对着我这个成天只知道上窜下跳的女子表白,觉得很是不甘心。想到这里,我同情她,对竺关笑道:“多亏你好心,与师兄们一道来看我!如你们所愿,我今日好多了。” 她一听,大抵又被刺激一番,扭头走了。哪知她一走,卜元那个狼心狗肺的家伙就跟着跑了,连招呼都不进来打一个!倒是喻帛,满脸关切的走了进来,开口说了句,“葵倾,你好些了吗?” 我心下一惊,就在刚才,牧莘也傻傻的说过这句明知故问的话!难道喻帛这大老远的跑来也是为了与我放一番猛话?!仔细想想,我的红鸾星也是静默的一千多年,难道如今一发作起来便要来个大发的?!这这这,我急忙抢先开口,提一提以前的不愉快,让他断了心思,不然以后见了无端尴尬。 我笑道:“好多了,嘿嘿,好多了。亏你好心,从前我那般欺负你,你还来看我,嘿嘿,我没甚大碍,师弟回去歇着吧,回去歇着!” 喻帛的脸上我看不出悲喜,他只是默默的递给我一杯茶,这才轻轻笑着开口:“看到你这般,我放心多了。只是你说起从前的事,我早已忘了。” 我讪讪笑了几声,忽然觉得有些对不住他来,从前他也是这样,被我和卜元排挤后一直沉默寡言。便开口道:“师姐对不住你,从前不懂事。你以后要是有难处,我定……” 他打断我:“是我的错,很多事情没亲自开口向你问清楚。——其实以前我在道法课上的那般畅谈,不过是自以为能解了你的困境,哪知你却以为我故意让你难堪。在你与卜元师兄疏远我时,我以为是因为你喜欢卜元,所以才这样。”喻帛停下来看我一眼,又继续开口:“当初我想着你往日对我好,于是还想着尽力帮你,对课业也更上心。直到你走后,我才知道,如今想来,好笑得很。” 我听完暗自唏嘘了一声,看他也不只是做做口头上的人情,觉得更是对不住他,急忙开口安抚:“终究是师姐对不住你,不过这样也好,你课业也精进了许多不是?以后也要再接再厉,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嘿嘿,你说对吧?” “葵倾,你怎么忽然这样懂事了?” 伏胥。 我看向门口,他果然端着汤药站着。 他穿着一袭白袍,背后是薄薄的雾气,缀着细碎的阳光,越发显得他仙姿卓越。 第18章 取名轶事 喻帛看见伏胥,恭恭敬敬的作揖之后,与我寒暄几句方走,也算是贴心。旋即,伏胥笑着将药递给我,道:“今日来看你的人倒是多。” 我豪迈的将药一饮而尽,嘴里便被伏胥塞进一颗糖,我含含糊糊的开口问他:“师父怎么知道?” “我自然知道。” 我害怕他听到牧莘那些话,要是与他讨论此事该又被他说话打趣了,只默默坐着。 伏胥忽然正色道:“葵倾,你看看有哪些需要收拾的,我帮你准备下。” “做什么?” “昨天说好的去养伤,这么快就忘了?” 哦,是有这么一回事,但我此刻却很是不想动,懒懒道:“师父,改日再去吧!” “你这个凡事爱拖的性子,是该改改了。”伏胥严肃道。 我笑笑:“哪里是拖,弟子今日实在不想动。师父,定是伤口又严重了!” “你的情况我清楚得很,莫想能骗过我。”伏胥说着从墟鼎中拿出一个红彤彤桃子递过来给,我立刻喜形于色,笑着接过来,道:“师父,我们该走了。” 丘于山。 由于我身上的伤没好利索,路上腾云我都是被伏胥抱着。当我看到伏胥口中说的那个擒灵洞前时,忽然有些发愣。大抵看着那洞口的袅袅寒气,让我想起虞冬狐狸洞中的寒冰室了。 此时我头顶便响起了伏胥的声音,他说:“葵倾别怕,有师父陪着你。” 这洞中虽然飘飘寒气,却了无严寒。擒灵洞侧沿淌着条清溪,两边满满的全是月见。里面是个房间摆设,备用很是齐全。我看着床边的一摞书,随便捡起一本翻了翻,貌似颇合我胃口,“师父也看凡界的话折子?” “你说过想看,便从书房给你拿来几本。” 我笑道:“师父书房竟然有这样有趣的书?” 伏胥顿了顿,才开口:“不是我的。” 我又随手捡起另一本赞叹:“书的主人品味倒是不错!师父改日帮忙引见引见吧,也让我同她多借些书来看。” “……” 听他没答话,我便将眼睛从书本上移开看他,却是满脸的怅然落寞。唔,我大约提起了他的伤心事,只好乖乖闭嘴。 他将我在床上安顿好,掖了掖被角,“我前两日说要送你个防身的法器,你可是记得?” 我摇摇头。 伏胥忽却然笑了,道:“你肯定不喜欢用剑,因为怕丢,也嫌懒得拿。” 我大惊,“师父果然能掐会算!不要这般小气,也教教弟子吧!” “要是葵倾好好养伤,伤好之后,我定毫不保留的教给你。” 这笔生意很划算。我欣欣然点头,又疑问:“拿师父要送个什么好东西给我?” 伏胥认真道:“不会让葵倾弄丢,也好携带。” 我正欲开口,伏胥却笑着继续说:“也不是你心里想的斗战胜佛的金箍棒,那不适合女孩子,也不甚有创意。” 我又是大惊,他这番话与我现下心中想的居然分毫不差!他这掐掐算算的本事,定要好生学来糊弄糊弄三哥!想到这里,我拉着伏胥的袖子道:“师父,弟子定好好养伤,你要弟子做什么我都答应,你定要将这读心术教给我!” 伏胥摸着我的头问我:“可是当真?” 我急忙如捣蒜一般点头。 “你伤养好了,我便教你。” “师父,那法器到底是什么?” 伏胥凝神片刻,忽然对着洞门口唤了句:“进来吧。” 旋即,一条绿盈盈的绢巾便灵动的飞了进来,周身都是晶莹剔透的墨绿,通体带着幽幽绿光,阵阵灵气,看着甚是讨喜。 这碧绿的绸巾停在我床上,支起自己身上的一角,那一角上生着一双水盈盈的大眼睛,转来转去的看看伏胥又看看我,方张开肉嘟嘟的嘴巴,一开口,却是个小女娃娃的声音:“上神,这位漂亮姐姐就是你说的葵倾姐姐吗?果然很漂亮唉!嘻嘻,太好了!” 绸巾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忽闪忽闪的将我望住,我认真的看着伏胥,肃然道:“师父,我与敌人干架时是拿这小娃娃做法器,是用来萌死别人吗?” 那生着一双小娃娃脸的绸巾大抵直听懂了我话中一半的意思,欢快的一蹦达跳在我肩上,用那张莹润的脸蹭着我,“葵倾姐姐,你也觉得我乖吗?你喜欢我吗?上神说了,让我以后跟着姐姐,现在终于有姐姐与我说话了!以前上神从不理我!” 我记得以前每次见到竺关,她都要皮笑肉不笑假情假意的唤我一声姐姐,就因为她,让我很是厌恶姐姐这个称呼。现在这绿莹莹的绸巾虽张口闭口都是奶声奶气的姐姐,却很讨我喜欢,忍不住伸手摸她软绵绵的小胖脸。 伏胥笑着看我,“一万多年前我在山中竹林中看到她时,只是一条没有生命的绸巾。我将她带到擒灵洞后,她才开始吸食这洞中的精华仙气,如今,已修得一副仙身了。你将她带在身边,必要时可以帮你一帮,平日也可与你解闷儿。”他停了一下才看着我开口:“与你说说话是正经的,有师父在,不用你与别人动手。” 我暗自唏嘘一声,伏胥的地儿果然牛逼得很不得了啊,一块布都能修个仙! 此时那可爱得紧的绸巾又跳到我面前,软着嗓子开口:“”姐姐姐姐,我还没名字呢!上神说要你来给我取! 我急忙抹了两把汗,讷讷看着伏胥道:“千万不要让我取名字,早些年我深受其害。” “你倒是与我说说,怎么深受其害了?”伏胥摸着我的头问。 关于取名字这件想起来就让我头大的事,需从七百多年前说起。 彼时,我与乔冉去凡界厮混,由于在凡界用法术会遭到反噬,我们下凡时一向都是规规矩矩凡人模样。一日我们看着许多假道士在市集草草摆个地摊给人算命,这假道士虽满口胡言,但生意还很是红火!我们两个灵机一动,也想靠糊弄糊弄凡人赚点零花钱,热血沸腾的买来一个摊子即刻开张。 只是我们两个俨然一副小姑娘的模样,也不懂端端架子,开张半日却是无人问津,两个人在烈日炎炎下唉声叹气。 临近天黑,我们颓然收拾东西准备走人时,却看到一个衣衫褴褛的中年男子站在我们地摊前。此男子瘦骨嶙峋,一脸蜡黄,却问我们,他身无分文,能不能免费算上一算。我想着人生的第一份工作收益也忒惨淡了,有个顾客留个纪念也还是不错,于是欣欣然应下。 只是这一应便应出了事,此男子很不好打发!待我随口胡诌约一炷香的时间后,他木木开口,“我问遍了京城所有的大师,怎么你们每个大师说的都不一样?但是这些我都不管,大师,我只想知道怎么才能吃饱饭,不这样穷!求求大师帮我指条明路吧!” 我一听,犯愁了。原来是叫我帮忙脱贫致富,但这凡人命数是老天爷的事儿,我怎么帮得了?但念着他一口一个大师虽喊得我很飘飘然,便兴起又胡乱瞎侃一会儿,给他出了一大筐法子。哪知此男子太迷信凡界算命一说,我彼时身处京城中的所有道士都被他一一拜访得干干净净!此时乃是死马当作活马医才找了我!而且这凡界的假道士与我很是有默契,我编这筐法子与他们无一例外撞了个一点不剩! 我被他烦得焦头烂额心浮气躁,但还是本着善始善终的美德,冥思苦想了一个法子,故作高深缓缓道:“刚才我凝神替你开了天眼,拜访司命星君之后,得知你这穷命是改不了了。” 他急忙一把拉住我袖子,眼眶里满是泪水,呜咽道:“大……大师,你救救我吧!大师一定有办法的!” 我又故作高深的叹了口气道:“你我今日相识乃是缘分一场,我就破例帮你一次。需知凡人命数都是注定好了的,无法作改动。念此,此番我只有这条路能指你一指。” 此男子激动道:“大师请说!” 我又故作高深的看着远山,良久道:“你的名字取得不好,需要换一个。我一向与司命星君交好,回去便和他说说,在司命簿上用你改后的名字从新添上一个命数。如此一来,就不会违反仙规了。” 他热血沸腾,眼睛睁得老大,道:“大师说改成什么好?” “你现在叫什么?” “罗铁柱。” 我沉思半晌,道:“便改个罗金柱吧。” 此番我演这大师演得很是卖力,他看得很是受用,连连点头,又对我打千作揖千恩万谢,我这才解脱了。 又过了大约三十多年,我故地重游。在路上被一个大腹便便周身金光闪闪的老大爷一把抓住,他看着我激动得愣住开不了口。我还以为我遇到了想将我拉去做小媳妇的地主老财,正在暗暗赞叹自己的美貌时,这老大爷扑通一声跪在我面前,讷讷道:“大师!我罗金柱终于是找到你了!” 我一向记性不好,在他绘声绘色神乎其神的将三十多年前的事重述一遍之后,我才略略记起。其中罗金柱有一句我记得很是深刻:“那日我见大师走时,头顶一朵紫云跟随,久久不散!就知大师定是高人!没想到大师早已修成长生不老的仙身了!” 与他这一重逢,又生出一大串事儿来!这罗金柱三十年中从穷得叮当响变得富得当当当后,对我当年那番胡诌深信不疑,觉得我改了他的命数。还在祠堂塑了一个我也看不出来那是谁的我金身,日日供奉。 对此,我不做解释,笑着受了。于是一传十十传百,短短三日,来找我换名字改命数的人简直汹涌澎湃,罗金柱大门口也被围得水泄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