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芯囚》 第一章 引子 1 2019年1月1日 ——未来是什么样子,三年后的未来是什么样子,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 这是不久的未来,平凡的一天,但是因为在日历表上,是公历的一年伊始,所以又显得不那么平凡。 自动驾驶的单人快车“天王星”,在三明治般厚实的5层快速路上高速穿行,风在轮毂之间穿过,隐约发出低沉的“呜呜——”的呼啸声。因为电脑联网综合管理交通的效率比传统的交通灯高得太多,今时今日已经完全淘汰了人类驾驶的汽车,平时大家的代步交通工具都是这种单人舱小车,不然根本发挥不出高速通道的效力。这个环轮小车是谷果公司的第三代产品了,越发精致和舒适,外形像极了一颗水煮蛋,抄袭了天王星“在光环上滚动”的概念,乘客斜卧其中,“有如回到子宫般的暖意”,当初公司甚至想把这个车型命名为“子宫”,但因为遭到男权主义运动的强力阻挠,不得不作罢。车载的量子节点电脑,能与巨大的数据库联网,导航系统加上实时交通识别,包括越造越复杂的多层高架、立交桥,计算机设计的行路系统简洁而高效,几乎全球的交通管理部门都让位给了电脑系统。为了达到客货分流的目的,地面道路用于货运,反倒低速而拥挤,可以想象,一个立体的城市,公路可以在建筑物上开出的门洞里高速穿行而过,是何等的妙趣横生。 而今天,又是一个雾霾天,能见度不足20米,若不是有电脑指挥的交通系统,根本无法让这个城市的人们出门,车辆系统根本运转不起来。一栋栋高耸入云的建筑,间隔也是越来越近,天气好的时候,警察局经常会接到投诉偷窥狂的报案,但有什么办法呢,人口密度太高了,警察总是劝说,以后你自己多加小心,关紧窗帘儿,旁的,也实在是使不出什么法子,要么你多祈祷雾霾天再浓重一些?回答却往往都是恶毒的诅咒,空气污染已经窒息到令人艰于呼吸了,也不靠这么点儿雾霾来保证隐私,当然,话说回来,靠警察来治理变态偷窥狂,也是杯水车薪,谁叫外面晃荡着5000多万光棍汉呢。而那些抬头也望不到顶的30层、40层的摩天楼,现在都是最基本的住宅户型了,住顶层自然是空气要好,偶尔也能沐浴一下阳光,但往往是要倒腾三趟高速电梯才能回家,即便如此,稍微有点财富的人,也都挤破头地争取往上住高一点儿,为了能更接近相对清新一点儿的空气。比方今天这个日子,只要是低于20层的高度,都是被湮没在一片茫茫雾霾之中,伸手不见五指,更不要奢望看见阳光了。城市人口密度如此之高,甚至有人提议,在楼房与楼房的顶层之间建造连接桥,让人们都到天上跑吧,反而省了电梯上上下下,效率会更高。连植被什么的,也不得不沿着建筑物的外墙,不断往上,层层叠叠地种植着,如果哪个楼盘的顶楼,能建成一个小花园,那就简直是奢侈豪宅的象征了,因为种在地面的花木、行道树,实在是因为没有阳光,在这一两年都枯死殆尽了。 这是一个国家中部的不大的城市,因为首都的人口太稠密了,许多科研机构、商业公司都被重新迁移到二线城市,即便如此,土地还是承载不了这么多人口。新移民带来了各种各样的问题,臃肿不堪的城区、越造越高的楼房,以及空气污染,水源短缺、耕地有限,又导致了粮食、蔬菜供应量不断下降,中产阶级财富缩水,更多的人破产之后,上街住纸板箱,沦为了流浪汉。许多人都面黄肌瘦、营养不良,而所有人都在为了努力争取下一口的饱饭而奔忙,铤而走险的抢劫、诈骗,已经成了家常便饭,导致各个城市的监狱都爆棚。街头巷尾遍布的监视探头,有时候根本达不到宣传的“让罪犯无所遁形”的目的,因为给探头供电的线头,都被东拉西扯地接驳到住户家中,能点一盏灯是一盏,能蹭一度电是一度,节操、道德、伦理,都是些礼崩乐坏的杂音而已,主旋律就是,活着,像狗一样的活着。听说隔壁c国的监狱人满为患,能抓的都抓了进去,而建立一支庞大的警察部队,导致鱼龙混杂,许多警察其实监守自盗,为了活命和黑帮分子互相勾结,在这拥挤的世界里苟活偷生,所以抓人,这样简单粗暴的方法,根本解决不了犯罪率居高不下的问题,反而白白要养活这么些闲人,经济负担更加沉重,举外债也维持不了国家机器的运转,快要达到国家破产的边缘了。 “日间新闻特别为您报道,今天早上六点开始,市立第三监狱的犯人们开始静坐示威,据悉是因为有人在犯人中散布谣言,称将减少犯人每天的粮食配给,并将使用犯人做人体实验。导致所有犯人从昨天早上开始,进行绝食抗议,今天一早,又开始在操场上静坐示威。我们的记者将持续从前方发来报道,关注事件进展,先进一段广告……”因为今天是元旦假期,安锦大夫难得休息在家,一早打开客厅里的电视机播放着早间新闻,一边在厨房里为丈夫和女儿准备爱心早点。安锦大夫是在大学附属医院皮肤科工作的,认真仔细踏实,在这越来越腐朽的世界里,是那么的卓尔不群,因为一直从事的都是室内的工作,皮肤显得不近人情的白皙,也没有色斑,不仔细看她眼角、嘴角的细纹,根本看不出她的真实年纪。由于自己平时工作繁忙,加班到八点回家都是稀松平常的事,而到了周末又经常要值班,所以安锦大夫非常珍惜能够有国定假日的机会,可以在家陪伴家人。今天做的是烤芝士面包和煎蛋、烩香肠,女儿乔淑雅最喜欢的西式早点,花光了自己刚发的超产奖,真是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相对来说,男主人是科研机构的首席科学家,而自己又是知名大医院的主任医师,所以已经竭尽所能,为自己的女儿提供一个相对完善的成长环境了,但总是能遇到不够尽善尽美、让人挠头的时候。 “早上好,掌柜哒~想死哀家了~七个小时不见,你又漂亮了!”安锦大夫的丈夫乔臻教授,也都快四十的人了,俏皮话却是不断,从背后猛地抱住了妻子,上下其手。“哎呀!死鬼,快死开!去去去,别捣乱,人家这儿忙着~呢~!啊~!”在家,他一直都是喊自己“掌柜哒”,调皮得像个孩子,人前却拘谨得要死,连一句亲爱的都不曾喊过,竟总是叫自己“安教授”,索然无味。恩爱不秀,等于无爱,这道理教了他几十遍有余,可这个人前就脸红、害羞的小老头,一直都是油盐不进,水米不吃的,固执地我行我素。他也早早地起床刷完牙,享受这难得的假期,在自己身上腻味完了之后,被自己赶去了起居室,端起了放在餐桌上的咖啡,一边伸着懒腰,左右摇晃脑袋,拉拉肩,走到了窗口,打开百叶窗,看到外面一片灰霾的天空,不由得皱紧了眉头,“今天又是重度污染吗?” 题外话 发文上线的时候,正逢植树节,谨以此文,感谢我的导师,郑树教授,南方有嘉木,嘉树下成蹊。 第一章 引子 2 “老乔,你听到刚才的新闻了吗?市立第三监狱的犯人们静坐示威、绝食抗议,说是要拿犯人们做活体实验?这不是无稽之谈吗,要做人体实验也得签署知情同意书啊,保障患者权益啊。话说,这市立第三监狱离我们这里很近啊,哎,现在要换个好点儿地段的房子怕是更麻烦了吧。”安锦大夫心里还惦记着刚才电视里播报的新闻,因为那个第三监狱,离这里也就两个街区,有时,风向顺风的时候,连那边的起床号、熄灯号都能听得清楚,所以不无担心地对着窗边的乔臻说道,从监狱和犯人,又扯到了房屋地段和换房子的话题上。 “嗯?确实很近啊,我去上班天天都路过的,不过犯人能有什么权力,是不是因为这个实验其实也没什么伤害啊,是什么机构在进行这人体实验,不应该这么草率吧。”乔臻嘴巴上无厘头地搭话着,当然,一定要就事论事,千万不能提及“房屋、地段和换房子”的话题的,那叫自投罗网,飞蛾扑火啊,千千万万不能去碰的红线。乔臻望着那浓稠得化不开的灰气,努力想看到对面大楼的蝇营狗苟的男男女女,但那些努力总是徒劳,伸头从飘窗往下望去,18层的高度,也根本看不到地面,十足十地活在仙境的赶脚……“这些犯人也是蛮拼的了,这样的天气,操场上静坐示威?不用做实验就已经快要挂了吧……”乔臻揶揄地说道,他时常都不得不拿出这样玩世不恭的态度,来掩盖当初,为了贪图便宜,买了这城市近郊的便宜房子,当时房价飞涨,来不及调查得太仔细,就下了单,好嘛,这火柴盒子一般的30层房子,离监狱和公墓都很近,好在妻子明事理,表示别的都好商量,只要离工作单位近就行,安之若素。经过5年的奋斗,好不容易,咬咬牙借贷了,按揭举债地买下了隔壁那户的套间,打通两个套间,终于也给女儿乔淑雅一个独立的房间,自己和妻子,也能有一个小小的朝北的书房了。 “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又似琼台镜,飞在青云端……小妈!早上好!难得休息天早晨……呵~呼~能不能不要把电视机开那么响啊……啊~”乔淑雅哈欠连天地从她的卧室出来,身着可爱的粉红色睡衣,却是头发蓬乱,揉着眼睛,口中念念有词的,却是奇奇怪怪的古诗,一边使劲儿嗅着鼻子,循着香味儿,一蹦一跳地来到了厨房,“哇,是什么这么香?!煎蛋、烩香肠?还有黄油烤芝士面包!哈哈!妈妈手艺最棒了!好烫……” “洗手了吗你?!”安锦大夫呼喝一声,筷子掉头,一下打在了乔淑雅的手上,发出“pia~”一声的脆响,面包片就应声掉落在盘子里。然后继续专注于翻弄锅里的那块芝士面包,头也不回地一挥手,指着洗手间,继续叮嘱道,“刷牙洗脸去,脏鬼,去去去,别在这儿添乱。” “疼、疼……”乔淑雅嘟着嘴、捂着被打到了的手背,双手叉腰,活络着肩膀、扭动着腰肢往洗手间走去,“小妈,你这做大夫的就是规矩多……嗯,真香,芝士就是力量!我去洗漱啦!” “我可听见啦,你再嘴硬,顶嘴看看,少做两块芝士面包,你看如何?”妻子对着洗手间房门口的女儿嫣然一笑,乔臻却看得两眸一滞,别过头去,再瞧一眼女儿,她已经13岁多了,宽松的睡衣遮掩不住,那一天天长个儿,正在不断吐露芳华的青春身体,暗叫一声“罪过——阿弥陀佛——”收回了目光,可那一剪杏眼柳眉,和吹弹即破的粉嫩脸庞,不着一丝粉黛,却浑然天成,资质天挺,和妻子一个模子倒出来的一样,再瞧妻子巧笑倩兮的模样,浑然看不出40出头的真实年纪,跟多养了一个大女儿一样。 “千万不要~小妈~我知道错了,立即、马上、迅速!洗好了就出来!一定要乘热吃!”女儿调皮的声音,和哗哗的水声,从洗手间飘出,这淘气的孩子,平时都叫自己妈妈“我姐、小妈”,不仅因为安锦皮肤白皙,保养得好,显得嫩相,却是相貌,也是随她妈妈,更大言不惭地调笑过自己这做爸爸的——“我叫我姐‘小妈’,不是便宜你了吗,听到的人都以为你有手段,讨了一个比自己女儿大不了多少的二房,而且,你又有上好的持家能力,让你的女儿和继母其乐融融,快感谢我!多给你长脸啊!这个月的零花钱能多给个七八百嘛~大王~”脑中飞出这个每次让自己想起,都偷乐个不停的桥段,让乔臻一时又对着洗手间门呆笑了一声,这颗开心果儿! 炮灰a和炮灰b、c、d小心的借着帮狱警分发防雾霾口罩的机会,缓缓聚集到莴苣身边,炮灰a小心地发声询问:“老大,您要我们帮你四处撒的消息,咱们已经对弟兄们都说了,你看,这什么时候动手啊?” 莴苣蹲在操场的当中间,百无聊赖地在地上玩着石子儿,摸起一个外形轮廓有些像马头一样的,举起来放在眼前,装模作样朝着太阳应该在的方向抬头看去,似乎在看这石料的透光度,背对着炮灰a幽幽说道:“闭嘴,你丫儿几个,有什么好着急的,等着看,我们外头接应的人会给信号的,逃出去,那是顺顺利利、稳稳当当的事儿,你哪儿那么多废话,安静呆着,别引起看守的注意,滚一边儿去,赶紧散开。”莴苣是他的代号,所有在武器所里的研究人员和军方派驻的特工,都不知道其他人的名字,只知道,用蔬菜名字命名的各种代号称呼彼此,比方乔臻在武器所里就是被叫做“甘蓝”的。 “老大,这煽动示威,和越狱,可tmd是两回事儿!我们跟着你,也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要是逃不成功,那可是吃枪子儿的麻烦事,这百八十斤就这么交代了。我们几个在这里安分地混下去,其实也就三、五年,出去仍旧是一条好汉,您开的价码儿,能再提高点儿成不?” 第一章 引子 3 说完了之后,炮灰a就嘿嘿地干笑,因为背对着他,莴苣看不到,就只能想象这家伙的狞笑,要多恶心就有多恶心。这家伙是因为聚众赌博出老千、斗殴、袭警进来的,被人敲掉了三颗门牙,说起话来漏风、笑出声来猥琐,而一双三角吊睛眼,无时不在叽里咕噜乱转,好像永远都是在琢磨上哪儿沾点便宜好,一副偷鸡摸狗的市井泼皮相貌。 “我可警告你,你这样的废物点心我可见得多了,做什么买卖不要本钱、没有风险,看你还算机灵我才找的你,没想到你机灵过了头,来我这儿吆喝这不要脸的价码,我呸,利令智昏!”莴苣心中正窝着火,想我堂堂国安九处的少校,要和这帮社会渣滓讨价还价,生怕自己搂不住火,一把拧断他的脖子,只好心中反复劝慰自己,稍安勿躁,稍安勿躁,荸荠答应自己这次任务完成得漂亮的话,回去就升职,现在还是稳住他们为第一要务。 炮灰a仍旧不依不饶:“老大,您别拽文词儿啊,我们可不像您这么识文断字,老粗一个,烂命一条。诶,可是,我们连你底细也不知道,听了你几句漂亮话,就要我们这么铁了心地跟你混到底?这煽动越狱的活儿的成色,和您给的价儿比,也太低了吧。我们也是,真的是一时头脑发热,没认清敌我斗争的大形势,做了帝国主义的走狗,人民公敌的帮凶。要不,您看,这么着吧,我们去向监狱长坦白从宽,把您老供出来,是煽动示威的头目,还打算里应外合越狱,这样我们还能有机会减刑,大家就皆大欢喜了咯~嘿嘿~嘶——”不用回头看,也知道炮灰a的大黄牙,嘬着牙花儿,眯缝着眼的形象。 莴苣眼里寒光一闪,缓缓回身,却见炮灰a和炮灰b、c、d已经小心地往后退开,拉开了点距离,四面围住,乍看之下自己身旁已没有了逃窜的缝隙,他们随时都能一拥而上制住自己,“不自量力”,莴苣从齿缝中挤出四个字。 此时此刻,婀锡娜研究所的办公大楼灯火通明,在一片雾霾中,外面看上去整栋楼还是明灭不定的晦暗,门口挂的牌子上,名义上显示这是一个附属于西南工业公司的商业研究机构。但稍微了解其历史的人都知道,其实它是隶属于装备总部的武器研究所,搬迁了城市、换了一个洋名,偏偏没头没脑地取了一个希腊女武神的名字,在形式上不伦不类、欲盖弥彰地,总算伪装得和一个民用机构一样了。而门口站立着的保安,却精气神一等一的倍儿棒,一看就是身子笔挺、孔武有力的,不好相与的主儿,一副鹰犬似的冷面寒霜,还想让人看不出这是个恐怖的所在?那还真是有鬼了!在25层的办公室里,研究所所长草菇,和勤务组组长荸荠隔着宽大的办公桌,面对面而坐,草菇双手拱在下巴下面,死死盯住荸荠那面无表情的国字脸,鼻息缓慢,那气氛凝固得就像一堵墙,似乎有无形的两只手,在不住地推着这气墙,硬硬地往对方劈头盖脑地撞去,而对面也是伸出两只手来,接住,又反推回来。 “‘李代桃僵’计划,这是你们国安的意思?”草菇用手指点着桌面上的一本薄薄的卷宗,猩红色的“绝密!!!”盖戳,醒目得很,而上面的三个感叹号,又格外扎眼,用的是国安的信封制式,里面的信笺纸,偏偏又是装备总部的,虚虚实实,看不真切。 “你有你的渠道,我有我的门路,知道就知道了,何必又多问,多此一举。”荸荠一改平日里嬉皮笑脸的模样,脸色铁青,腰板笔直,坐在客座位置的上,“名义上我是你的部下,可是你要明白,军阶咱们是一般大,直属上级又是不同系统,您最好说话还是客气一点,我的所长大人。” “那你们为什么不派自己的人去执行,从我这里拨人头,是什么意思?你既然是派驻在我所里的勤务人员,这样目无长纪,算什么?”草菇眉头聚拢,板寸的花白头发,像刺猬一般根根直立,直愣愣地瞪着对面的人,如果眼神能杀人,这荸荠怕是已经被轰成筛子,死得不能再死了。而且,这么大的行动计划,自己在执行当天才拿到手,偏偏又是自己处处受制的国安九处递过来的,合着自己不光是个棋子,还是个摆设。 “如果计划成功了,咱们武器所不也是受益方,您想想,这点代价值得的,而且,莴苣那么聪明机灵的人,肯定能把这事儿办得顺遂,您就拭目以待吧。”荸荠脸上的神色略微松动,公事公办的国字脸也从铁青色开始泛出微黄的人色,说话里也夹枪带棒地送过来不知是恭维还是奚落的私货,不过坐,还是坐的端正得不能再端正,平视的目光,和草菇针锋相对的顶着。 “你眼里还有我这个所长?还有脸自称,咱们,武器所?”草菇却不依不饶地继续发泄着不满,一时显露出孩子气般的追问,气势上就露了怯,对于敏锐的国安特工来说,不可能捕捉不到。 “够了!我们国安有国安的做事,和手段,你是不是和迂腐的科学家们混得太多了,连军队应有的基本素质都丢光了?你可是装备总部的人,你可对得起你背后那勇猛、果敢四个大字?!今天的谈话就到这里!项目计划有进展我会再通知你的,现在我要去现场指挥了。”荸荠猛地站起身来,惯性推得凳子往后滑去,脚后跟“啪——”地一磕,一个立正,敬礼,转身快步出门,扬长而去。 草菇无力地垂下头,双手搁在脑门上,眼睛盯着那份卷宗,《李代桃僵计划》,好个李代桃僵,那我是李,你们是桃儿?在大人物那里,面对面的伦理讨论,败下来一阵,就偷偷摸摸做这种小动作?还用的是我的人?到时候闹得动静,可不算小,距离居民区这么近,保不齐要出点乱子,看你们到时候怎么收场!在自己苦苦思索,一脑门子官司的时候,那边厢市立第三监狱里,却已经风云突变。 第二章 暴动 1 @@em class=&l394l394&根据相关法律法规和政策,此章节未予显示。/em@@ 第二章 暴动 2 “biu~当啷——”一颗流弹,击穿了乔臻家的阳台窗户,掉落在茶几上,发出一声脆响,弹头滴溜溜还在转动,顺着茶几的微小倾斜,滚落到了地毯上,掉下之后,仍兀自散发着热量,灼焦了地毯小小一片,房间里弥漫着一股轻轻的焦糊味儿,打破了芝士和煎蛋香味儿营造的温馨气氛。乔臻定定的看着地上这颗黄澄澄的弹头,又回身去看窗户上的小小破洞,纱帘上的破洞,幸好它,力竭了,没机会伤人。而厨房里忙碌的安锦,洗手间里忙碌的淑雅,只是被枪声惊到,停止了愉快地哼歌而已,对这不速之客的闯入,却都还不知晓。就让她们,继续安逸地忙活自己的事儿吧,乔臻就掏出手绢儿,把这余温灼灼的子弹捏住,裹好,揣在兜儿里,不想打扰母女俩的好心情。 尖利的警笛呼啸声,从四面八方涌来,天上直升飞机也是轰轰隆隆地制造出更多噪音,远处传来爆豆子般的枪响终于停歇,而这美妙而温馨的元旦早晨,也终于彻彻底底地被毁了。 “我得出去看看。”乔臻小心地隐在厚窗帘布之后,探出小半个脑袋,在窗前往枪声传来的地方眺望,可真的是雾里看花,什么都看不到,他就着急地要套上外套,往外要走。 “不许去!你可别做这种危险的事,你不再是毛头小伙子了!我们还是先打几个电话问问看吧。”安锦脸色煞白地从厨房出来,但处事一向镇静的她,不停告诫自己不要怕,当然,这时候更重要的事,是阻止自己丈夫去做傻事。 “外面的枪声,太可怕了,爸爸你别出去。”女儿瑟缩在洗手间门边,也这样恳求着自己,乔臻不由得心中一动,放下手里的外套,搂住妻女,把她们往主卧室里引去。淑雅还刚上初中,这俗世的冰冷残忍,自己和妻子自然是不肯让她委屈半分的,保护好这个掌中花,现在比什么都重要。让自己妻子、女儿相拥着坐在远离窗边的羊毛地毯上,拖来被子裹好她们,然后自己迅速去把窗帘拉上,卧室也不开灯,暂时昏暗一片,这时自己的手机响了起来。 接通之后,里面传来柔和的女声:“武器所的乔博士您好,这里是国安九处,我们接到通知,您的居住地距离今日发生越狱事件的市立第三监狱非常近,请您和您的家人停留在室内,暂时不要上街,目前局势尚未完全控制,警察及情报人员正在搜索危险分子,请您一定配合,您是我们国家智库的重要成员,请一定不要冒险,以尊体为重,谢谢!”丝毫不容反驳,命令般的语气语调,虽然客套得很,但总是令人听了极为不舒服,乔臻暗暗叹了口气,谁叫自己选了这条路呢。 “是谁来的电话?”妻子安锦起身,过来倚在他身上,温柔地问,然后把乔臻的手拉住,轻轻用力,握了一下他的大鱼际,这是自己熟悉的暗号,是妻子叫自己放心,有我,凡事,有我。 “是单位里,内部渠道得到的消息,外面还不太平,叫我们大家都不要上街去,家里人也是,为了保证安全,最好暂时呆在室内。”乔臻简单地向妻子转述,并过去抱着女儿肩膀,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双肩轻轻地抖动,却还是坐得住,稳当,是个坚强的女孩儿呢,听到那样剧烈的枪声,倒是没有哭,没有被吓坏,真不容易。 家中陷入一片沉默,大家都围坐在卧室床边的羊毛地毯上,尽量把身形隐到床架后面,不论哪个角度,窗户都看不到为止。三人不发一言,周遭昏暗一片,压抑的气氛是不言而喻,但是,一家人这么围坐着,又是多少年没有过的,很久没有一起这样促膝了。平素擅长说俏皮话的乔臻,因为刚才窗户上闯进来的不速之客,也是冥思苦想,一脑门的皱纹。安锦能觉察到自己丈夫,那种严肃思考的表情底下,定然是知道些什么,在思索些什么,不敢去打扰他的思路。作为妻子和母亲,她只能手拉着手,陪伴着自己的爱人和孩子,给他们鼓励,互相提振信心,这一天会过去的,我们的日子,会过得好起来的。但这是怎样的一个新年啊…… 乔淑雅知道自己的爸爸是给国家武器研究所工作的科研人员,每天刚下班回到家的一两个小时里,爸爸的思绪往往仍旧沉浸在工作的氛围里,或者爸爸不时需要在书房加班工作的时候,严肃少言,一张脸铁板一块,冷得吓人。但她记忆里,自己小时候爸爸最爱拿胡子扎自己了,听到自己“咯咯咯”的笑声,是爸爸能“哈哈哈”地开怀大笑的必需前奏呢。平时不忙的时候,爸爸也是个擅长说俏皮话的好手,调剂家里的气氛,哄妈妈开心,那都是手到拈来的轻松事情,似乎爸爸的肚子里是个杂货铺,什么样的段子都有,自己爱笑开朗的乐天性格,也多拜了爸爸的幽默感所赐。现在这样严肃冰冷的样子,简直拒人千里之外,这不是爸爸的原来本性,但好像曾几何时,这个面具一直戴着太久了,连回到家,要脱下来也是很困难的了。而妈妈因为是个大夫,小时候她工作就很忙,经常值班不在家,再加上后来妈妈加入了一个生物材料研究所,就更忙了,自己从小就会料理家事,还会简单做些烹饪,但烧的菜,怎么样也追不上妈妈的水平,这不,本来能在元旦早晨吃到妈妈亲手做的早餐,是个多么开心的完美假日啊。像爸爸妈妈这样的单位里,都有所谓的保密条令,特别是爸爸,平时绝少在家里谈论工作上的事,所以自己也一直以来,努力培养自己处变不惊、冷静观察的性格,细腻敏感,懂得察言观色,也会哄爸妈开心,一直是爸妈的心头肉,家里骄傲的小棉袄。但今时今日,这样的外部压力,还有爸爸紧锁的眉头,总让自己隐隐觉得会有不知来自何方的隐患袭来,妈妈虽然在低头思考,但显然就像是抓不住头绪,就像外面房顶上乱飞的苍蝇似的直升机的样子。 客厅电视机里不失时机地传来新闻播报员的声音,打破了家里的沉闷:“各位观众,目前从市立第三监狱和市警察总局传来的消息称,今日八点四十三分,有少量囚犯试图越狱,在刚才的围捕行动中,越狱逃跑者被悉数击毙,有住在附近的居民听到枪声激烈,请不要惊慌。我们的警察部队正在加强局部地区的安保力度和过往车辆盘查,请您放心,局势已在完全控制之中,局部街区将戒严一段时间,保证军警部队的疏通通畅,各位住户的生活所需用品,都会由专门的军警人员发放,给市民们带来的不便,敬请谅解。” 第二章 暴动 3 市刑警支队的支队长谷雨航,接到上级的电话的时候正在城东办另一个案子,结果命令说第三监狱有人越狱,死伤枕籍,刑侦支队必须去支援,连上级大人物都惊动了,自己不得不赶紧带着人马赶来帮忙。谷雨航到了现场后,警察们才敢收紧包围圈,谷雨航指挥着人一起慢慢朝南墙缺口走近,狱墙外面一片红灯、蓝灯闪烁个不停,照得每个人脸上都跟唱京剧似得画的花里胡哨,人人猫着腰、举着枪,小心地缓步上前的样子,动作僵硬得又跟皮影戏似的用线扯着。而此时,联络到的狱警,终于可以引导着民警和急救人员进入操场,搜索幸存者和伤员,看到遍地断手断脚、血肉模糊的场面,有如大屠杀一般,虽然是些囚徒,但也罪不至死,叫人看了心惊胆战又唏嘘不已。这市立第三监狱本来就是关押经济罪犯和小偷小摸的轻罪犯的地方,可子弹无眼,被打断的肢体,洞穿的胸腹,肠子流将出来,碎肉一滩一滩,而旁边的又有几具**迸裂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得到处都是,饶是训练有素的警察们,有几个也不住呕吐起来。后面跟进来的谷雨航,看到这场面也是让他身经百战的心脏,略微跳漏了几拍。“这事蹊跷,本来这些人都只是坐没几年牢就能出去的,又不是要关上半辈子的重刑犯,犯得着要大规模地越狱吗?”——多年的刑侦经验,让谷雨航心中浮起了一个大大的问号。这时候,已经有一队队的警察和医务人员进进出出,用担架往外抬着血肉模糊的人,或者尸块,而谷队长沿着水泥槽罐车撞击形成的巨大缺口,慢慢来回走动着,不时捡起地上的碎砖块,细细查看,轻嗅着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道、硝烟味道,不尽的苦涩。 “队长,现场清理完毕,监狱长提供的全部犯人名单有3742人,其中除去未参与静坐示威的35人仍在囚室中,当场击毙1577人,轻伤、重伤921人,失踪48人,幸存1209人,重伤员已经分别送往附近三个医院急救,死亡人员、失踪和幸存人员的名单尚在核对中。失踪人员可能包括,已经脱逃的犯罪分子,我们已经向市局各支队请求支援,并通知交警,设卡封锁临近街区,逐步排查。请指示下一步行动。”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谷雨航默默低下头去,这可是一大把人命啊,说打杀便打杀了?就算是人**炸的今天,和平年代的城市里头,也不至于十分钟都不到,就灰飞烟灭一两千人吧,新年第一天,这可不是个好兆头。想到自己老婆,昨天还去财神庙里专门捐了供奉,自己也随喜了5000块,求自己官运亨通,这不是开玩笑么,哪有第二天就中这头彩,不知是太灵验,还是太不灵验了。 “队长,不会吧,您还信这个?做咱们这行的,不是百无禁忌么,哪还能求神佛护佑呢。”身旁的肖警官打着哈哈,看向自己队长的眼神也有点戏谑。 “报告,肖组长、队长,在操场西面发现四具尸体,有点古怪,您看您二位,是不是最好去看一下。”手下的一个年轻警官奔跑上来报告,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看看肩章,原来是今年刚进来的实习生。 “古怪?什么古怪?赶紧直说,别绕弯子。”这事情果然就有了“古怪”,自己刚才的直觉没错,这里不合常理的地方,越来越多了,事出反常必有妖,嗯?操场西面,怎么不是南面这破洞这里? “您看,这越狱被枪打死的人,都应该集中在南面撞塌的墙那儿吧,我们急救队在搜索到操场西面的时候,也有死人被发现,是不是很怪?” “别tm废话,说重点,怎么可能呢……这四人怎么死的?” “是!”小伙子心中一凛,说这谷队长办案雷厉风行,真不是盖的,“初步查看表明,四人死于斗殴引起的严重外伤。” “斗殴?外伤?这帮人不急着越狱,却先起内讧?” 来到四具横死的尸体边上,实习生倒是已经圈出了现场,保护起来,方圆5米的圈子里,血污一地,那都是炮灰a嘴里喷涌出来的,其他三人,看上去都死得平静,几乎没有明显的外伤。 “你们都呆在那儿别动,不准进去!md,实习生就是实习生,你是不是走到现场,已经翻动过尸体了?这脚印还怎么提取?混蛋!”谷雨航一声爆喝,把刚刚还有点沾沾自喜的实习小警官,吓得一小哆嗦。 “先叫技术科来提取脚印,把方圆30米都圈起来,不准人进出走动,免得踩乱了脚印。你——死过来——”谷雨航勾勾手指,噤若寒蝉的实习警官只得跟着往远处慢慢挪步,直到立定在他面前,“pia~pia~pia~”在小伙子脸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三下,“你要晓得,你破坏了可能有重要线索的现场哦!但是,你敏锐地发现这里不该死人,又成功保护了半径5米的现场,嗯……还有但是,谁tm批准你去翻检尸体的?有没有戴手套?好嘛,功过相抵,我就不揍你了,但是邀功你也没份儿!” 谷雨航的话让实习警官心里如同有架过山车,一会儿俯冲,一会儿好歹平顺了,接着又是一个俯冲,脸上一阵白一阵红,不知道队长这玩的是哪一出,但心里又是叹服,真真是书到用时方很少,这些关于现场保护的《刑侦学》课程,是哪个学期上的来着……临场出警经验也是不足,才会出这么多岔子。 “说说看,你怎么判断他们是斗殴,伤重致死的?” 实习警官一敛神色,排空其他杂念,就一五一十地汇报起来:“地上的a,是因为钝器重击喉部,导致出血窒息而死;b的胸骨塌陷,可能是钝器击打胸部伤及心肺而死;c的脖颈折断,d又是被掐死的,所以结论是这帮人是和其他囚犯们斗殴,被虐杀惨死的。” “不,是一个人所为,”旁边一直冷冷看着的肖警官,突然说话,刚才他也乘机检视过尸体,已经有了自己的发现。 谷雨航赞许地看了肖警官一眼,“说说你的看法。” “四具尸体,比较紧密地排成了一个圆圈,间隔基本均匀的分布,死在了四面,说明当时他们想围攻某一个人,可这个人手段高明,他们连逃都没机会,就一个照面,直接被弄死了。你说的钝器,其实就是拳脚。”肖警官冷静地分析道,不凑近仔细看,是发现不了他脖子上胸锁乳突肌前缘,斜斜的蜈蚣一般的伤口,那是在一次解救人质行动中,被罪犯的刀划伤的结果,也给自己换来了一个三等功。 实习警官嘴巴大张,呈一个o型,塞下鸭蛋、鹅蛋,都是没问题的。 “这就是经验啊,小伙子,你要学的还很多……老肖,你去写个报告给我,尸体马上送去尸检,脚印叫技术科来提取,报告署名把这小子也带上。”谷雨航头也不回地走出操场,往南边的碎砖烂瓦上踏了出去,得尽早回到局里,理理思路,而心情,真是跌到了谷底,新年第一天,死伤上千,碰到了这样的无妄之灾,居然是这么棘手的越狱案,流年不利啊…… 第三章 匿踪 1 谷雨航第三天天刚蒙蒙亮,就早早的来到市局,坐在自己办公室里,脑子里不断地在反复串联已有的线索,而上班第一件事,就是去向局长汇报前一天越狱案的调查进展,他自己昨晚就差一点按耐不住,要给局长打电话了。这血腥异常、疑窦丛生的古怪越狱案,自己的刑警生涯20多年来,第一次,嗅到了巨大阴谋的味道,这不是一般的案子,绝不是。 “局长,这个案子有问题。”不及敲门,谷雨航就急切地推门闯入局长的办公室。 “嗯?你说第三监狱的越狱案?怎么,你小子的狗鼻子嗅出了什么不寻常的味道?那本来是他们狱警自己的事情,而周围的警力,封锁一个监狱那应该也是能轻松对付的,不过他们的武警,都担心犯人越狱规模太大,怕自己的预案对付不了,才连你们刑侦队都调过去的,……这动静,闹得有点大……开年就不顺,什么世道……”局长慢条斯理地顾自喃喃道,理了理自己的思路,然后身子往后靠上了宽大的老板椅,两眼朝天,盯着天花板,慢慢活动着僵硬的脖子。“你说说看,你们昨天调查出什么眉目了吗?不就是个越狱案嘛……” “您说的我都明白,我也说是,这都是人家一亩三分地里的事情,这不是我们刑警支队该伸手的,这不是打脸么。但命令来了,那就去,误打误撞,本来嘛,我们过去的时候也不当回事儿,在外围晃晃,做点协助而已,一开始我也只当是小实习生紧张过了头。不过,我看到了,就是看到了,这案子疑点可不止一个,您就算不放在我手里查,也得找个得力的小组去盯着。”谷雨航尽量语气平和、神色淡然,轻描淡写地说道,但跟领导讲话也是个技术活儿,巧妙地以退为进,迂回侧击,希望能引起局长的注意。 “哦,你倒说说看,有什么发现?” “第一,我到达现场的时候,发现一个奇怪的情况,有不少碎砖头,都散落在狱墙外面。您想啊,如果真是水泥车撞倒的狱墙,那应该大部分坍塌的墙体和碎砖头,都朝监狱里面倒下、散落,朝外飞溅的砖头应该很少,是不是?这是第一个不合常理的地方。第二,我查看过地上的碎砖,有一些有焦黑的痕迹,像是炸药爆破的结果……” “爆破?这越狱犯在外面接应的同伙,会不会能量太大了一点?用两部水泥车,已经是舍得下血本了……这车子出处,有调查吗?还有,我问你,有爆破,那不是会有很大的响动吗?周围人有听见的吗?” “车牌已经卸掉了,目前还没有接到哪个建筑工地有水泥槽罐车失窃的报案……您看,我们在审问其他幸存的囚徒的时候,好几个人都说,听到了两声闷响……” “可不是有两部车去撞墙的嘛,有两声撞击声,也可以解释啊。” “不过,据我推测,如果第一声响,是炸药爆破的声音呢?两部车撞击墙体要是正好是同时撞上的呢?那就只会发出一声撞击声了,当时情况混乱,那些罪犯、普通混混们,也不可能这么专业地分辨到底这两声响动,是怎么来的……要知道,第三监狱的墙体,基部的1米是钢筋混泥土的,上方的虽然是砖墙,但也有半米厚,光凭两辆水泥槽罐车,能生生撞开十米的大口子?所以,我的第一个结论是,越狱犯在外面接应的同伙,很厉害,不光能弄到炸药,爆破得很有分寸,而且同时控制两辆车,准确地同时撞墙,以掩盖爆破声,也是需要计算得很精准,手底下很有技巧的人才行……”谷雨航故意停顿了几秒钟,一边观察局长的脸色,一边能给局长缓一缓精神,多一点咂摸的回味时间。 “嗯……”局长眉头渐渐蹙拢来,右手摸了摸脑门儿。 “第三,我们在清场搜索的时候发现,在远离南面缺口的西面操场,有四具尸体,奇怪的是,他们四个并不是死于枪击,而是被殴打致死的。我们查了这四个人的身份,倒是没什么特殊的,都是因为小偷小摸被判了刑,才关到第三监狱的。但是,有别的囚犯供认出来,静坐和抗议,都是在他们四个的鼓动下,大家聚集起来搞的。尸检报告昨天技术科已经交出来了,都是一击毙命,手段狠辣,效率之高,超出我们想象,只可能是武功高手,或者……军队的特种兵才干得出来!其中一个死者的胸口留下了一个乌青鞋印,其特征与现场地面上的一个鞋印相符,技术科仔细勘察了,顺着这鞋印的去向,显示此人杀害四人之后,直奔南面缺口而去。很明显,这是一个有预谋的越狱计划,利用四个混混鼓动别人之后,又杀人灭口,自己最后乘乱越狱而逃,非常完美的犯罪计划,非常有力地执行方案,不简单。” “你的意思是说……会有军方的人,在监狱里面捣鬼?这是出于什么目的呢?” “目的,我们暂时还猜测不到,线索还不够多,没法儿推测。但是,军人……是的,这人绝对是搏击高手,一拳砸碎一个人的喉咙,一脚蹬碎胸骨,再拧断一个人的脖子,最后活活掐死一人,迅捷、利落,不是普通的花架子套路,或者散打之类的拳脚功夫能做到的,必然是军队的杀招才能这么有效率。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失踪人员的去向大部分已经明确,要么是压在砖墙、水泥车下面,成了肉泥,进入了死亡名单,但是,到现在为止,还有2人仍在失踪名单里,不知其所踪,一个叫韦康达,一个叫沈旷。这个韦康达只是个街头混混,案底有一尺多厚,应该不是什么厉害角色,但,这个沈旷……却是有着军情九处背景的……” “嘀铃铃——”局长桌子上的一个红色内线电话,这是却不合时宜地兀自响了起来,局长看了一眼电话机,再看一眼谷雨航,谷雨航就明白了,自己只得哂哂地站起身来,往外走去。背后是局长注视着自己,而那电话的“嘀铃铃”的铃声却一阵紧似一阵,在催促自己快走。临到走出门去,回身关门的一刹那,这不经意的一瞥,竟然看到局长听着听筒,霍地立起,口中低呼一声“老首长……” 这事儿不简单……手里的薄薄卷宗,似乎变得千钧重一样了,自己捏在手里,不自觉地卷拢又松开,卷拢又松开,慢慢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谷雨航隐约觉得,这个谜,自己是去解开它还是不解呢,解开了,是福还是祸呢?不解开,会不会躲起来做了缩头乌龟,以后自己还有什么心性,再能顶天立地呢?这一声“老首长”又代表着什么呢? “叩叩——”敲门声,“队长,”肖警官推门进来,急切切地抢上前来,手上攥着一份报告,“您看……” 第三章 匿踪 2 再说这脱逃的沈旷,原本是武器所的财务科的会计,因为手下走账都是千万、百万的来去,流动得极快,仅仅因为自己一时起念,贪墨了其中一笔350万的周转款项一个礼拜的时间,挪去炒股票小赚了一票。这么小的一件事,本来自以为天衣无缝,也真的不是那什么狗屁审计部门能管到的事情,却没能瞒过情报部门的眼睛,偏偏就被直接送上了法庭,判了五年徒刑,不得假释。本来自己也是哀叹造化弄人,命运多舛,这在这市立第三监狱已经呆了快半年了,直到元旦这一天,莫名其妙的越狱事件,就突然发生了,撞到了自己身上。 而这个时候,月黑星稀,沈旷只是闷着头走路,身上穿着从垃圾桶里淘出来的破衣烂衫,囚服是早早地就扔掉了,第一晚就把自己蜕皮似的蜕了个干净,活脱脱一条瘦骨嶙峋的蛇。唯一危险的,是自己左手腕上被纹上的罪犯条码,这个一时半会儿没办法找人,去用药水洗掉,所以只要露出来这个条码,自己就会有危险,会招来警察的。于是就故意弄些烂泥,把自己裸露的皮肤都涂得黑乎乎,油腻腻,头发一时半会儿还长不出来,就把这极薄的板寸缠在破布头之下,身上衣服单薄,却顶着个彭硕的脑袋,一看也叫人放松精神,以为是个精神有问题的流浪汉。这四天来,都只能昼伏夜出,白天不得不在垃圾房里睡大觉,混迹在流浪汉中,吃的也是残羹冷炙,乃至腐烂变质的蔬菜瓜果,就这样有时也得大打出手才能抢得到。街上还是有警车不时呼啸而过,这一个街区的搜索一点都没有放松,凌厉刺耳的警笛声简直刺激到自己的每一根神经,能让自己害怕得不由自主地战栗。即使远远地,听到警笛声,每次都能让自己浑身凝固,瑟缩到墙角,简直就好像要把自己的所有骨骼都折断,揉碎,好尽量缩成不起眼的一团,不会被任何人注意到,才将将能让自己觉得安全。从监狱逃脱的时候,眼见莴苣那些恐怖的手段,真的实在是太骇人,成了沈旷的白日梦魇,每天白天都睡不安稳,一点点风吹草动的细小声音,都会让他反复惊醒,到了夜里又要强撑着走路、觅食,饥饿、疲乏和对警笛的恐惧,精神压力极大,使得他根本没机会仔细想想自己能够去到的前路,其实只是在兜圈子,并没有离开第三监狱多远。 能让沈旷哀嚎着惊醒的噩梦里,不时闪回的,都是在那天雾霾的早晨,枪声、火光,还有断肢、烂肉,哀嚎、惨叫,交织纠缠着,在自己大脑里穿来穿去,完全不经过自己的同意,就强闯入自己的意识。而且,跟着那代号莴苣的人,虽然逃出了第三监狱,但因为情急之下不辨方向,就没得选择,只有紧跟莴苣,所以还看到了很多,那些不该看到的东西…… 当日里,其时沈旷也没有想得那么多,总之埋头跟紧莴苣奔跑,只要身后的警笛声在渐渐远离,就应该是在远离危险,远离第三监狱,这个炼狱般恐怖的是非之地。那么说,这个莴苣是个知道内情的人,不光手段残忍,利落灭口,而且知道事情会何时发生,又知道如何选择合适的逃亡路线,得以远离那一切凶案的暴乱之源。当时自己,想到这一层,心中大定,也就大着胆子,跟在莴苣身后,不紧不慢地跑着,依稀记得,莴苣原本是武器所里的勤务人员,也不知具体是负责什么事务的,和自己也只是算得上见面点个头的交情。现在,想不到,真的想不到,这家伙在第三监狱里,做出了这么多动作,编排了这样一出,惊天动地的越狱,而这又是为了什么呢? 跟着莴苣,大概高速地跑动有快5分钟了吧,毕竟自己是个文职人员,进入武器所的时候的军训,早就过了质量保质期了,自己腰上一圈救生圈般的肥肉,就是明证。而且在那监狱里,又无所事事,养猪似的养了这半年,吃的东西虽不多,但体力活动也很少,于是这体力就更加不济,在雾霾之中跑了这许久,沈旷觉得自己手脚足有千斤重,气也喘不上来了,胸口像是压着巨石,每一趟呼吸都似乎有一把钢丝刷子在抽拉着自己的气管一样,烧灼般的痛。不如就停下来吧,好几次,这念头都冒出来,闹腾得自己的脑袋里,满满都是“停下来吧,停下来吧”的声音,可是莴苣不停,他也绝计不敢贸然停下,因为,还有“还没安全,还没安全”这一句反复默念着,和“停下来吧”互相拉锯,磨得自己不光胸口疼、大腿肌肉疼,连脑仁儿也开始疼起来。 “桃李不言,是谁?”前面跑着的莴苣,突然慢下来,脚步放轻,紧盯着他的前方,沈旷似乎看到另一个身材高大的人,立在当场。莴苣报出切口,似乎自己也不甚确定,等着和他对上话,再有计较。而沈旷此时,也已经强弩之末,旁边一棵柳树,这是一个街心公园?不得不靠在树干上,颓然地缓慢坐倒,又竭力控制着自己的喘息声,不敢惊动他们,盯紧莴苣的方向,伸长耳朵,千万当心,不能漏过去一个字。 “下自成蹊,队长在前面车里等你,韦康达你跟我来。” “你少tm装模作样,辣根,你再拿这个混混名字叫我,我跟你急!” “别介啊,我觉得这个名字挺响亮的,为了安排你进去,还得我去弄死这个家伙,血那个飚啊,弄得我一身骚!” “啥?你给血溅到脸上了?哈哈哈,菜鸟,弱受。” “艹,哪儿能啊,我给他一掌拍晕了,浸到化尸水里,叫他尸骨无存,今后就算警察查起来,也查不到你头上了。” “我靠,好手段,你上哪儿弄那么多浓硫酸去,小心别在化学试剂商店留下个人信息,避开探头录像,呆鸟。” “这还要你教……” 两人一路低声谈笑着,身形隐没在浓雾里,远去了,原来也只是个接头的,不过,荸荠、辣根,这都是哪一号人物?听起来也是蔬菜代号,是武器所的人?这次越狱的事情,和武器所有关系吗?韦康达,这名字又是怎么回事,他的代号不是莴苣吗? 第三章 匿踪 3 越狱事件在社会上引起的轩然大波,终于在电视台不间断地播报进展的不懈努力下渐渐平息。安锦大夫在被乔臻劝说成功,躲在家里的三天之后,是说什么也坐不住了,如果只是通过可视电话了解她的病人的情况,根本没法安抚她那责任心超强的人格自尊。安锦不顾女儿和丈夫的阻拦,冲出门去上班了,只是包里,多放了几个乔臻给她准备的防狼喷雾、电击器还有一块用布包着的砖头。乔臻反复打电话给上级,询问事件进展,而那接电话的女人,只是透露还有两人在逃,别的什么也问不出来。乔臻暗忖,这世界可并不像电视上说的,那么太平就是了,自己也得回研究所工作,就只有叮嘱乔淑雅,好好请假,别去上学了,躲在家里,一定要关紧家门,不能出去。 这长长的一天,累死累活,终于到了晚上,安锦大夫一如既往,又加班了。何况三天不在科室里,大小事情,又得一一过问一遍,检查病历,加上向主任汇病人的情况,还有自己请假的缘由,千头万绪的,这天回到家都快夜里十点了。街道都是黑魆魆的,单人快车只能送到外面的快速交通路上,步行回家还有一小段路。走在小区的小马路上,路灯如鬼火般蓝莹莹、绿洼洼,只能摒弃杂念,加快脚步,努力往家里赶。心理焦灼一片,不会烧菜的丈夫,不知道又弄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杂烩给女儿吃,一再叮嘱女儿长身体的时候,营养要均衡,可是那生活能力约等于零的理工男,哦,不对,完全是个负数!乔臻所坚持的谬论,却是只要煮熟,都是有营养的荒唐歪理,自己的女儿,有时为了不至于饿死,又把肉麻当有趣地哄着她老爸,和自己对着干,想想也是荒唐加温馨的奇妙感觉。其实乔淑雅这机灵鬼,是最好老爸信心爆棚,然后胡乱弄出来的东西实在恶心透顶,连乔臻自己都难以下咽的时候,就可以叫外卖,真是情商超高、智商爆表,坏透了天去了。 “安锦——”路边草丛里,传来一声低低的男人的声音。 简直吓一大跳,安锦大夫警觉地向那低矮灌木望去,一个黑乎乎的人影,躲在半人多高的玳玳树后,“谁?谁叫我?不出声的话我就要喊了!”并下意识地往前面三岔路口的电线杆上的探头望去,估摸着自己在监视探头覆盖之下,稍微喘口气,左手往包中摸去,先把防狼电击器攥在手里,又把装着砖头的包,紧握在右手中,心中略定。 “别喊,是我,沈旷。”那人影却一动不动,并不往路灯下移出来,似乎胆怯得很,只为了能引起安锦大夫的注意,仍旧不适合暴露自己的样子。 “沈旷?你……不是……还在监狱里吗……”安锦下意识地往四周张望,突然一下子明白了,沈旷是前两天监狱暴动的越狱分子?居然逃到了我们小区里来了?“你为什么在这里?” “我,无处可去,刚刚,跑出来……你和乔臻家,是,距离最近的,我想着,就朝你们这里来了,你得帮帮我。”沈旷抖抖索索地说话,眼泪却不经意地已经爬满了那脏兮兮的脸孔,虽极力地控制着自己情绪,但真是怕自己会情不自禁地冲出来,跪地匍匐,抱着安锦的大腿痛哭流涕的,不过现在这时代,道路、小区,探头密布,稍不小心,暴露了行踪,一定会死无葬身之地的。 “你为什么要越狱,你那问题并不严重,也就五年时间就出来了。”安锦也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努力安抚着对方,而自己,惊吓之下,若不是自己努力控制着身体,怕是都要筛糠一般地抖起来了。 黑暗中,看那个影子,擦擦眼泪,“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我有事和乔臻商量,你得想办法把我弄回你家去。”沈旷开始冷静下来,明白现在说这些没有用,只有先找乔臻,这可能的知情人,商量出一个对策才行。而且乔臻是自己的发小,交情是从小学就开始,一直玩到大,而安锦,是他们两人的高中同学,两人一起争先恐后地追求过安锦,所以求助于他们夫妻俩,不虞会走漏风声。 “你开什么玩笑,窝藏罪犯,就算你是我老同学,这事我可做不来,我们家老乔也不会的。”安锦大夫听清了这几句话,就被沈旷这突兀的要求吓了一跳,直言拒绝。但又仔细咀嚼一下,稍稍回味出来,这个沈旷,头脑思路还是清楚的,即便这逃亡途中,来找自己和老乔,也是唯一值得一试的对策了……想想看,为了不连累家里人,还真的不能回家,只能来找自己和老乔,这多年的老朋友了。啊,呸!我家还有淑雅,我们的小公主要保护好!这个一肚子坏水儿的家伙!但是当初,谁叫他家里有两个孩子要养活呢,现在世事艰难,养活一个孩子都已经万分不易了,终于还是铤而走险,动了单位流动资金的念头,悲剧啊。 “我求你了,你就和老乔说,莴苣、荸荠,都和这事有关,他会想办法帮我的,我明天再来找你们,我先躲起来了,你们得快,我真的撑不住了。”沈旷连珠炮似的说着,然后就忍不住,又热泪夺眶而出,“你们真的得帮我,我也是生活所迫,才走上这条路的……嘤嘤嘤……可这越狱的事情,绝对是一个阴谋,我也是误打误撞,跟着跑出来的……”说完,七尺男儿,只是无言垂泪,弓着的背,一个缩小了好几分的身形,简直就像老去了几十岁一般——那还是自己认识的沈旷吗?而黑暗里,沈旷只得低低叹息一声,黯然地转身离开,在绿化带里摸索着爬行,从一个下水道井盖口爬了下去。 安锦一时怔楞,还站在原地,颠过来倒过去反复回忆,怎么咀嚼都无法想清楚刚才一分钟里传递过来的这么多的信息——沈旷?朝自己求救?说老乔能救他,莴苣、荸荠?这又是什么,这些蔬菜对他们来说象征着什么?自己对这个老同学也越来越不了解了,而且,在他们武器所工作过的人,都会变得这么神神叨叨的?自己家的老乔,也是在家说话越来越少,可千万不能跟这沈旷一样走上歧路才好,我得赶紧回去!安锦大夫横下一条心,把高跟鞋踩得咯噔咯噔的响,快步往家里走去。 第四章 医院 1 乔臻第二天来到武器所上班,但是走进自己的研究小组实验室里,清灰冷灶的,只有雪里蕻和莲藕俩人,在忙着捣鼓电脑,更觉得奇怪,“诶,雪里蕻,今天怎么没有看到葫芦?”而隔壁山药组的芦笋、茭白还有荷兰豆却是热火朝天地在干活了。昨天夜里,安锦和自己说了沈旷的事,现在他是觉得,武器所周围所有人,都是有嫌疑的,陷害了沈旷,说不定下一个就轮到自己了,不由得杯弓蛇影起来。对了,沈旷特别提到了荸荠和莴苣两人,他们勤务组不是出任务去了吗?不知道人回来了没有,得去探听一下。等等,难道……出任务?就是去搞越狱这件事?武器所的国安特工,和深陷牢狱之灾的罪犯们,越狱,有什么关系?乔臻不由得心里越想越多,越想越乱。 “哦,葫芦他家里有事,向所长请假,回家去了,说是要好几天呢。”雪里蕻并不抬头,他原本是乔臻还在大学里做自动化系讲师时候的学生,因为成绩优秀,直接通过国安九处的直通车,把他招来了武器所,成为了自己的部下。自己组里三个男丁,都是不怎么爱说话的主儿,气氛永远沉闷,而隔壁山药那组,因为有个荷兰豆是女生,不时爆发出笑声,一派其乐融融的样子,正应了那句老话,“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怎么不问问我同意不同意!咱们这工作是正要攻坚的时候,少了他,这进度要拖后多少时间?!草菇是怎么想的……不行,我得去找他!”乔臻还是一样的直脾气,科学来不得半点虚假,技术更需要精益求精,都必须坚持实事求是,可是,把做人做得如同做事一般简单明快,却不是件好事,太耿直而不懂得拐弯,也是他一直不得升迁的最大绊脚石,“对了,那这小子送到九处总部去给专家做鉴定的‘蒸锅’,有没有送回来?” “据我所知是没有,也不知道是不是锁在总部的保险箱里,反正要是回到咱们武器所的话,肯定是先送回咱们实验室锁起来的,这不是保密条令写得明明白白的嘛。”旁边莲藕搭了一句话,并扶了扶眼镜腿,也抬头向导师这边望过来,眼神迷惑,但却无奈地流露出认命的光彩来,看了叫乔臻极不舒服。 乔臻隐隐觉得这事有些不妥,本来,这鉴定的事情肯定是自己出面,偏偏出了个第三监狱越狱事件,为了安全,戒严了整个街区整整两天,自己被命令呆在家里,相当于被软禁了?而这些天,堵在家里的时候,蔬菜水果、鸡鸭鱼虾,居然是总装备部的勤务兵来送上门的,吃得比自己家里平时要好太多了。这些人还真是下了血本了?此外,鉴定本来是总装备部和国安九处联合进行的,请了好些个老专家,说到底那帮老朽的土老帽,哪里能够鉴定得了自己这5年来的心血,无非是做个演示,过过场,所里就能得到更多的经费,三个钟头最多了。为什么要留在总部,花了这么久的时间?而葫芦这家伙,居然没有把东西带回来,就请假了?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事出反常必有妖,这里面,有文章。心中想完这些,脚步就不由得更加紧了几步,向所长的办公室快速冲去,走廊上频频引得周围人侧目,甘蓝今天怎么了,这是又吃了枪药了,又要找所长开战了吗。 “辣根报告,小组进入潜伏位置,收到请回答。”三个身穿夜行衣的身影,缓缓贴上了军分区总医院住院大楼的墙根。这黑暗的角落被辣根一再确认,足以藏匿三人的行踪之后,其中一个黑影,用手摁住头套下的脑波通信器,使得机器贴紧前额,悄无声息地,发出了一条讯息。 “荸荠收到,1分钟后,清洁工将会出现在大楼货运通道,30秒后开始接管外围监视探头2分钟,注意行动窗口,完毕。”坐在停车场的黑色指挥车里的荸荠,镇定自若地发出一条命令,手上操作着仪器键盘,顺利地接入医院内部控制网络,并按照既定计划,开始行动起来。 一个老年清洁工,走路也左摇右晃的,“嘀——”一声,用胸牌刷开了货运通道的大门,一手推着清扫机、一手拎着瓶瓶罐罐就进入了大楼。门,在身后缓缓阖拢,只见在门最后合上的一刹那,门缝里伸进来四个指头,挡住了门的去势,并慢慢地又打开一道较宽的缝隙。贴地伸进来一个探头,播放了一声门关紧的“喀哒”声,清洁工于是也不再留意身后,就推着清扫机往清洁工具间走去。 一阵风似得,那身上原本穿着黑色夜行衣的三个矫健身影,却不知何时,套上了一件披风,迅速鱼贯而入。而在进入光亮之地之后,那披风迅速泛动着颜色变化,和墙面的上白下绿颜色,融为一体。只要穿着这些披风的战士,动作不是太迅速,这一身伪装披风的颜色就一直随着他们设身处地的变化,而不断变化着,不仔细盯着看他们动作的话,根本捕捉不到他们的位置,“潜入成功,向目的地接近,再次确认行动时间,完毕。”有如暗夜精灵一般,一言不发的三个人,悄无声息地摸到了楼梯间,开始登上楼梯。 “收到,确认楼梯间及四层楼面监视探头已接管,30秒,开启icu病房大门,请注意时间窗,继续行动,完毕。” 这三个鬼魅般的精壮男子,从楼梯间“噔噔噔”地快速跑到四层楼,步步生风,出门之后,直往icu病房大门走去,一边走,一边把一个鼻翼式防毒面具戴在了鼻尖,在将将到达门口的时候,“嘀——”一声,门应声而开。荸荠把开门时机拿捏得恰到好处,天衣无缝,也足可见这支行动小组的配合熟练,不愧为锐中的最精锐——国安九处。 第四章 医院 2 闪身进门,莴苣手上拉动了一个催眠瓦斯的释放器,“看我手势,”莴苣比了一个动作。左手手指张开,然后开始一个个手指扳下,数尽五个数字之后,icu病房里的两个医生和五个护士,都已经昏睡在办公桌前。辣根走到一个探头前,冲着监视器比了一个ok的手势。那边厢,葫芦马不停蹄地往一号床走去,看了一下床头卡,“目标确认,”他也比了一个手势,摘下背后背着的方匣子,打开来,拿出一个上面缀满了长针、短针的头箍一般的仪器,开始紧张地操作起来。 莴苣这时候,伸手进披风握紧抵在肩窝里的微型冲锋枪,站在大门后,进行警戒,黑洞洞的巨大消音器,在披风的敞口处,露出短短的一截。辣根按着床位一个一个地去查对床头卡上的姓名,他戴着的眼镜式显示屏上,名单在不断拉动着,核对上一个,就闪现绿色,直到他浏览完了两间大房间的病人名字。“辣根报告,核查完毕,病人名单确认无误,葫芦正在执行格式化,催眠气维持时间大约在1小时左右,请注意监视器动向,有异动及时联系,完毕。”“嘟噜噜——嘀——”第一个病人的格式化完成,葫芦向辣根比了一个大拇指,迅速卸下“蒸锅”,来到2床病人身边。 “荸荠收到,抓紧时间,注意警戒,完毕。” 辣根往病房的氧气总阀门走去,打开工具包,取出一个小螺丝起子,对着氧气总管,轻轻一凿,“嘶嘶”的漏气声不绝于耳,同时他又紧张地盯着眼睛式屏幕上时间的跳动,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看着葫芦机械地从一个床位移到下一个床位,每格式化一个人,三个人都会沉浸在无边的安静中,足有10分钟,端的是难熬。而门口的莴苣又百无聊赖地东看看西望望,走神儿似得乱瞧,要弄完21个人,可不是吹口气那么简单的,而过程,又是这么单调无聊,精神压力又偏偏在这安静的气氛中,被格外地放大了。辣根自己又开始琢磨起来,自己带着一个老油条、一个嫩青出任务,如果不是荸荠仗着军阶强压给自己,这破活儿,真不想干。而且,莴苣这家伙从监狱出来以后,来不及洗澡就一起出动了,老远就能闻到一股身上的馊臭味儿和汗脚的味道,直到这时候戴着防毒面具才稍微好一点,可记忆里的痛苦太深刻了,还是让人只要一靠近他,就产生错觉似得难闻味道,挥之不去,阴魂不散。 整整两个多小时的煎熬时间逝去了,可是,突然桌上的电话机响了起来,门边的莴苣和正在19床身边的葫芦,都射出热灼灼的视线,看看在房间正中央的办公桌,又聚焦到辣根身上。辣根掏出军用探头,接上自己的喉部扬声器。 “您好,请讲。”辣根通过探头,变声出来的女声,温婉而镇定。 “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是icu的值班大夫吗?” 辣根伸手翻看了一下办公桌上趴着的男医生的胸牌,“张大夫现在去洗手间了,您有什么事吗?” “诶,你们这这张大夫算脱岗吗?去洗手间为什么不随身带手机啊,当心我去医务部告你们啊!” “您有什么急事可以先跟我说,我一会儿转告张大夫,或者您看,过一、两分钟再打来?” “我这里是呼吸科,急诊送进来一个copd急性加重的老头儿,氧饱和度维持不住,用了无创正压通气面罩,也只有80几,还是得转到你们科去啊,系统里刚发了急会诊,我这不是打个电话再催一下,你们赶紧来呗。” copd、氧饱和度、正压通气、面罩、急会诊,这些关键词辣根通过脑波桥接的方式,不断输入随身电脑里,眼镜式屏幕上“倏倏倏——”地跳出来许多相关条目,马不停蹄地快速浏览,面色泛红、额头沁出一层薄汗。 “哦,是这样的,这位大夫,请教您贵姓?”辣根尽量温柔地吐露出这么一句。 “少……废话,”显然对方还是因为这甜腻的女声,生吞了两个脏字儿,“你就说你们那儿还有没有空床位吧。” “这个……我做不了主,您知道的,要不一会儿您再和我们张大夫商量好吗,实在不行,您可以联系行政总值班,试试看外科icu或者胸外科icu有没有床位?” “诶——你这小护士,你叫什么名字,这么推三阻四的,可别耽误大家工作,还有,老头儿的一条命啊,你担待得起吗?”可见,对面虽然唱着高调,但为了打听这个声音好听的护士,还是迫不及待地说出来“你叫什么名字”了。 “您看这样行不行,您先联系麻醉科急会诊,看能不能插管,我们这里张大夫出恭回来,我就提醒他给您回电话,去会诊,您看如何?”总算,屏幕上劈里啪啦闪现的文字中,出现了一些有用的信息,先把这人挡住再说。葫芦已经离开了19床,来到20床身边,还有两个。 “呃……嗯……”办公桌边躺着的这个张医生,毕竟是军医出身,也是人高马大的主儿,体力好是不是代谢药物也快点儿,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竟然克服催眠药的药力,逐渐苏醒过来了,发出了一声**。 “混蛋!”辣根心里狠狠骂了一句,捡起手边的一颗橡皮,往埋头操作的葫芦的脑门扔去,准确地把他的注意力砸向了自己,迅速比了个手势“撤!” 葫芦先呆了一下,而张医生的**却适时的响起“嗯……啊……”,听得他一头炸毛,赶紧就把刚刚完成的20床病人,脱下“蒸锅”,往箱子里装去,顾不上最后一个病人,一边整理着,一边往门口撤去。而莴苣这时也紧张万分,推开门缝,朝门外张望,瞄了瞄不足五米开外的楼梯间的通道门。 “好了,就这样,我要去巡视病人了,拜拜~惹~”辣根忙不迭地挂了电话,向莴苣比个手势“安全?” 第四章 医院 3 “叮——”电梯门缓缓打开,清洁工颤颤巍巍地推着清洁机出了电梯轿厢,却听见前头不远处“喀哒”一声,像是icu病房大门关闭的声音,嗯?他定睛朝前看去,是不是自己的老花眼越来越厉害了,刚才,难道那门是在缓缓地关上吗?“吱呀——”左手边又传来一声门轴的声音,奇怪了,是楼梯间的门吗?刚才开着?那里又有什么人走动吗?清洁工摇晃着脑袋,去按icu大门的门铃,自己的门禁卡是进不去这个独立单元的大门的,按了许久却还不见门打开。 icu的办公桌上,手机铃声大作,张医生终于悠悠醒来,一把抓起值班电话,接起来,还是刚才那个呼吸科大夫“你们怎么回事?那么久不接电话?!姓张的值班医生呢?” “我就是,您请讲。”自己居然睡着了?旁边的同事也都睡着了?张大夫伸手揉搓着眼睛,又张开五指梳理了一下一头乱发。 “就是你啊?出恭出那么长时间?便秘啊你?结肠有没有生出来啊?!” “你嘴巴放干净点儿!”愠怒归愠怒,总不能说出来,自己科室里几个医生护士,大家都在打瞌睡的丑事,“劳资拉屎关你屁事啊!想吃还是怎么着?!排队等着起!” “我去!刚才的小护士呢?不是答应了叫你来会诊的吗?!你是不是死在厕所里了?还是****吃嗨了啊?” 小护士?张大夫回身望了望护士办公桌,她们也都睡得很死,哪来的小护士?“叮咚,叮咚——”门铃儿这时候又响起来,急促地催个不停,简直就像奔波儿灞闹得不够,这边霸波尔奔又来添油加醋。张大夫只得先按动开门开关,把清洁工老王让进来。 “哦?今天是小张值班啊,怎么这么久都不开门啊,老头儿我都按了门铃儿快有三分钟了,可不像你平时的作风哦。” “嘀嘀嘀——”这时候墙上的氧气阀门开始报警,尖利地声音刺耳的难听,“嘟嘟嘟——嘀嘀——”而每张病床边的监护仪,又恰巧此时不约而同地开始各自发出报警声,张大夫回身一看,监护仪的屏显上,几乎每个病床的病人的氧分压都掉到了70几。“起来!起来!都起来!还tm睡!” 此时,夜已深,谷雨航仍坐在办公桌前,翻看着肖警官交给自己的调查报告,看了一遍,闭上眼想了一段,接着,又翻开来仔细又读了第二遍。碎砖上的焦黑痕迹,鉴定出来了,确实是粘附着c4炸药爆破产生的硝烟的残留。墙上的四个爆破点,已经被肖警官明确定位到了,位置是精确到了一厘一毫,针对半米厚的砖墙,拉开了足够距离,用药量非常少,只是为了震动到墙体,破坏结构强度而已,这也解释了两辆水泥槽罐车,为什么能够撞开10米的大口子。槽罐车里,并没有血迹,没有指纹,没有一丝丝司机驾驶的痕迹,估计是在车子发动之后,用什么厚砖块顶住了油门,作案的人跳车逃走。嗯,这两个人配合真是默契,同时启动,加速都是一样的均匀,这样,才能产生只有一声的车子撞墙的闷响。所以,对这伙越狱案犯的外部接应人员,结论有三:1、能使用炸药,精确爆破;2、精通车辆驾驶;3、里应外合,时机拿捏精准,执行能力很强。怎么看怎么像军方的特工,匪夷所思的是,他们的动机是什么?解救里面的这个家伙?可这家伙在里面,下重手杀了四个人,明显是为了灭口,但灭了口,犯罪嫌疑人一样是指向这个人啊……灭口的意义又在哪里?单单是为了灭这四个人的口? 思索着这些烧脑的问题,一阵疲倦袭来,谷雨航趴在办公桌上,就这么睡着了,电脑也开着,摄像头还正对着自己,如果有人在看的话,能看到这样一个,不着家的奇怪中年男子,打着鼾,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队长,今天西区的民警报告,发现了一个斗殴而死的流浪汉,根据样貌描述,很像是越狱失踪的韦康达,现在遗体在市殡仪馆里,要派咱们技术处的法医过去尸检吗?”肖警官推门进来,言简意赅地报告道。 “立即、马上、赶紧!!你带着席罗达去,他经验最丰富。”肖警官领命去了,而刚刚惊醒过来的谷雨航,却又陷入了沉思,这些军方的人终于又有动作了,可是韦康达被杀死?死于内讧?还是灭口?谷雨航用笔戳了好几下面前草稿纸上的“韦康达”名字,这个人本来只是个市井无赖,因为斗殴、诈骗和赌博,有过数次入狱的经历,时间都很短,为了还债父母留给自己的房子也卖掉了,最近都是混迹在流浪汉里的。从档案里的照片看起来,这人样貌一点都不起眼,脸颊瘦削,不过这次囚犯里和他相识的人供认,入狱之后又鼓动越狱的“韦康达”虽然明显驼着背,但眼看上去和以前身高似乎反倒又高了,人也变得比以前壮硕,这和街边寻垃圾吃的人显然对不上号…… 这份卷宗,已经慢慢地厚实起来,谷雨航却一点儿喜悦感都没有,材料越多,却好似线团儿的线头越来越多,扯哪一个,都会让这线团越绷越紧,却根本解不开这蜘蛛网。四个混混的尸检报告也出来了,确实如之前推断的,都是一击毙命,足以见得这个“韦康达”拳脚功夫有多硬,可现在,说什么流浪汉斗殴,给斗死了?难道马路上的那些吃垃圾的鬼,身手都有这么灵便了?我可一百个不信,活见鬼! 失踪的囚犯,还有1人,那个沈旷,到底是什么来头,从档案来看,不过是武器研究所的犯了经济错误的会计,一个文职人员,没有军队背景,也没什么权势……不然,也就350万的挪用款项的案件,根本犯不着进去……难道,“韦康达”潜入监狱引发越狱是为了把他弄出去?这家伙隐藏着什么秘密? 手机这时不合时宜地兀自响起,是局长? 第五章 冤案 1 “局长,您找我?”规矩地敲门之后,谷雨航推门进了局长办公室,却看见局长愁眉不展,坐在老板椅里面,颓唐的样子,自己看了,心头不免一阵阴云浮过,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啊? “第三监狱越狱的案子——”局长有意拖了一个长音,似乎是在深思熟虑,又似乎,是没有什么底气,需要自己给自己打打气才能继续下面的对话一般,“就查到这里吧,快点结案,报告交上来。”局长最终还是有气无力地说道,明显是疲惫的,但是口气却决绝、肯定,不容辩驳。 “说啥?局长!”谷雨航着急地插嘴,心里的火烧火燎的劲儿,简直按耐不住,就连脸都有点扭曲了,一个眉毛高,一个眉毛低的,“就今儿早上,刚刚收到的,西区民警发来的消息,有一个失踪的嫌疑犯被发现死在了街上,多重要的进展!肖子和席罗达我刚撒出去,我这会儿还等着他们带尸检报告回来呢,说不定就有大突破了!您看这事儿,社会反响巨大,不给广大人民群众一个真实的交代,怎么说得过去啊,我可是一直摸着自己良心在办案!积累的卷宗也有一寸厚了,没功劳我有苦劳,没苦劳我有疲劳啊——”谷雨航一边翻着嘴皮子,开头还晓得自己在汇报案情,后来根本连自己说了什么也不走心了,一边心里咯噔一下,这事儿真是一波三折,怎么,被上头捂住了?不让查了? “闭嘴,你满嘴跑火车个p啊,这是命令,执行吧。”局长愤愤地把双拳砸在办公桌上,震得桌上的瓷杯盖子一跳,发出“喀啷——”一声响。 “局长,那您给透个底儿呗,这也让我死心,死个明白啊。是上头不让查了?还是监狱那边的狱警觉得丢人丢大发了,准备那些个预案都形同虚设,被他们领导怼了?自己直接来找我们刑警队,又太丢份儿,所以不得不到我老上级——您这儿来哭过了?求我们收手?” “你哪儿那么多废话,死伤的这么些个人,名单也都对上了,失踪人员也都排查干净了,都是压死的,结论就这么下,我就给你两个字——结、案!”局长一瞪眼,嗓门儿也扬高了起来,语速急促,而最后两个字,几乎就是从牙齿缝儿里挤出来的,充满了食肉动物的野性齿音。谷雨航一看局长这幅吹胡子瞪眼的吃相,就知道这事儿没咒念了,而且,八成是上头压下来的,再争下去,也是自讨没趣儿,只有在局长面前先缩起来再说。 谷雨航转头心灰意懒地蹩回自己办公室,没想到那个实习刑警却凑上来,“队长,您看新闻了吗?越狱的重伤犯保外就医,那90多个人,分送到了三家医院,每一家免不了多多少少总要死个五六个、七八个的,这都是命啊……” “说重点!”谷雨航没好气儿地恨剜了他一眼。 “但剩下来的大部分都还算病情稳定,有些个转入普通病房,要么就干脆出院了。可送到军分区总院的那21个人里,昨儿晚上,说是出了责任事故,居然20个人都挂了,家属联名起诉那个icu当班的值班大夫张医生……” “我lv日的,我说怎么今天就非得要我结案,原来还有这么一出,走,跟我去军分区总院一趟。”谷雨航风风火火地冲了出去,又是20条人命,哦不,加上那个“韦康达”,总共21条。 在和所长草菇,关于葫芦能不能请假,该不该请假,究竟该向谁请假的莫名无聊的事,争执了许久,不欢而散之后,乔臻多少是有些郁闷的,其实他并不知道自己这肝火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只是为了发泄一通。当然,也只有他这样直肠子的人,敢于把火气发泄到上级领导头上,虽然绝大部分时间是争执科学问题,所以雪里蕻、葫芦他们,背地里都给他起了个绰号,叫“学霸”。其实,说到底,乔臻是为自己打抱不平,这鉴定居然背着自己进行,这种事在一个脑子一根筋的科研人员看来,简直就是打脸——兔死狗烹的赶脚。 第二天,乔臻——当然,到了武器所里,代号是甘蓝,在这里自己只是一个符号——还是按时来上班了,不过脸上却还是一脸不忿的臭脾气模样,和一对蹙拢的眉毛相得益彰,越发勾勒出一张不近人情的臭脸。这脸面上的威势之下,掩盖的,却是昨夜和自己妻子安锦长谈之后,欲盖弥彰的疲惫,眼袋也更明显了,眼圈也青着。沈旷的脱狱,还想到自己家里掩藏,这事情,是如何是好,虽说沈旷是自己的发小,还是自己妻子的高中同学,可是,窝藏越狱犯的事情,可不是开玩笑的,偏偏沈旷又提点到这事和荸荠、莴苣都有关。一股浓重的阴谋的味道,让人嗅得作呕,却又没什么身不由己地陷了进去,这些所有的破事,都紧紧围绕着武器所展开,自己,绝不可能置身事外,我,是不是这些人的目标呢?惶惑,阴冷的感觉,爬上脊背,是等着麻烦撞上自己,然后手足无措的等死,还是早早地下手调查,步步为营? 路过勤务组组长荸荠的办公室的时候,却看几个勤务兵进进出出,在搬些文件资料、案头摆设,还有几盆植物,好奇心大起,不由得驻足观望,甘蓝还和周围的其他人员打听,这是在干什么? 身后却响起了辣根的声音,“甘蓝组长,您好,我们勤务组荸荠组长升迁了,现在由我暂代他的组长职务,所以,我也可以坐坐大办公室啦。也是多亏了您的功劳啊,研制成功‘蒸锅’,顺利通过总装备部的鉴定验收,很快,就会有嘉奖令过来了,提早向您报喜了哦!”别过头去,看到的是一张堆笑的脸,嘴虽然咧得开,可那眉眼却没有在笑,甚至于,瞳仁里放出来的光,像是在打量猎物,叫乔臻觉得芒刺在背。 第五章 冤案 2 甘蓝是真心越发觉得,这武器所里面,人人都在盯着别人,随时,都能拿别人,来当做垫脚石踩上去,而被踩下去的那个人,估计都是万劫不复了。而乔臻自己,现在又像是一个牢笼里的困兽,别人都来围观,面前是自己创造出来的那一点点食物,是个人都想来抢走,而自己又以为自己能护住怀里的那块食物,偏偏,别人都嗅出来,这是一块好东西,能够借势往上爬,所以走过来走过去的所有人,眼睛都是红的。 旁边的普通工作人员,听到辣根的这几句话,也都附和着恭维甘蓝几句,噼噼啪啪地鼓起掌来,而自己本人听闻这意外之喜,甘蓝倒也心下没什么波澜,这些荣誉什么的,本就是铁板钉钉,自己碗里的肉罢了。刚才自己心里琢磨的事,刚好得了印证,你看,荸荠也因此升迁,那不过是鸡犬升天,终归还是咱们科研组得了道的缘故。想到这里,回想昨天和所长草菇置气的几句对话,反倒是显得自己小家子气了,不过葫芦这小鬼,才华横溢,一直都有奇思妙想,所以对“蒸锅”的研制可贡献不小。现在“蒸锅”虽然初步功能都达到了,但离尽善尽美的完工还有很大距离,要改进的地方还有很多,许多小部件的升级换代,还等着大家一起讨论,他不能早点回来工作可不行。 “诶,那你们组的莴苣呢?这几日也不见他?跟着荸荠一起升迁了?”甘蓝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却不料辣根脸上神色有异,看到之后,就赶紧别过头去,佯装朝文员们办公的大厅看去,寻摸莴苣的身影。 “哦,他啊,他领了任务,调派到其他单位去了,想必也是升迁,您知道的,咱们保密条令严格,不该问的我可不会去多问一句的。您说是吧,哈哈~”一丝异样只浮现在辣根脸上不到半秒钟,旋即他又露出眉眼开花的表情,遮掩他眼中被甘蓝捕捉到的那丁点不快,一边打着哈哈,一边点头哈腰、低眉顺目地,恭送着甘蓝离开。 甘蓝于是迈步往自己的实验室走去,心中却瞬间凛然,“不该问的,是不可以多问的”,这辣根说话真是绵里藏针,看来是有大来头,背后捣鼓着大动作呢,而这莴苣,也绝不简单,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呢? 转身就到了自己实验室门口,甘蓝用卡片刷开了门禁,又往角膜识别器里看了一眼,进了第二道门,而实验室却不期而遇了多日不见的葫芦,呆若木鸡的样子,旁边立着半身白粉儿,抱着灭火器的雪里蕻,也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好在灭火及时,没有触发火警,不然这会儿大家都会被浇个透湿,然后实验器材、仪器,全都一锅端,屁都不剩。这是怎么回事?甘蓝心中更加的疑窦丛生,不得不强装镇定地说道:“葫芦,你跟我来办公室。” 在逼仄狭小的办公室里坐定,旁边书架、柜子上,一摞一摞的书,杂乱地堆放着,把葫芦请进了客座,“葫芦,你本来是个可造之材,听说你昨天下午回来上班的时候,就浑浑噩噩的,今天做了什么?怎么还弄出了走水的事情?你以前做事的时候可从来不是这样不着调的,你到底怎么了?” “甘蓝……哦,组长,您……我,因为,回家了一趟,和家里人吵嘴了,心里不痛快,这最近,都不太睡得好,所以白天也没什么精神,做事老是出错,真的是非常对不起。”葫芦神色黯然地回答道,除了前面犹犹豫豫的半句,后面这一段,简直就像是魂不守舍,在背书一样,这小伙子到底怎么了?乔臻心底,不无担心,‘蒸锅’技术能发展到现在,葫芦在好几个关键节点上,都提出了很好的改进意见,没有他,也不会有自己今时今日的成功,所以对这个半是部下,半是学生的年轻人,自己不由自主地就生出许多亲近感来。可眼下,他这个样子,别说大事做不成,就连小事,都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出错,这孩子,还是那个思维灵动、智计百出的小伙子吗? 军情九处的办公楼里,地下20层,荸荠志得意满地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对面坐着的,是代号芜菁的九处处长,也是神清气爽地摇晃着手里的酒杯,“蓝牌尊尼获加,怎么样,荸荠,我待你不薄吧。” “处长,咱们喝庆功酒是不是略微早了一点,嘿嘿,东西我都带来了……”荸荠指了指脚边的黑色皮箱,看上去像是一个大方匣子,不是一个常用的随身登机箱,而脸上,却堆满了谄媚的笑容。 “咱们先不说这个,喝酒,不是为了庆功,是为了壮行,之前的任务完成的不错,下面有另一个任务交给你,”芜菁果断地截断了荸荠的话头,处长就是处长,目光灼灼,毫不掩饰地就看穿了荸荠的心思,强势地推出一出新戏,叫荸荠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哦,哦……”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荸荠微蹙着眉毛,看了一下自己面前茶几上的酒杯,没话找话地说道,“那武器所那边……” “现在,你必须立即出发,带着郭氧,哦,现在赋予他的代号是姜黄,去c国一趟,名义上,你们是去谈一项引进激光武器的技术,具体任务,我一会儿让人把计划书送给你看,看完记在脑子里,不能带任何纸张离开这里。”简单直接,芜菁并没有一丝废话,但,话里话外,透露出来的讯息却是海量的。 “那,东西呢?”荸荠还是心心念念的不忘这个,牺牲了一个莴苣换来的一步登天的机会,轻易就这么放弃?可不符合自己等价交换的原则。 “你和姜黄带着,到c国处理,其他的,任务计划书里都有,来来来,干了这一杯!”芜菁顾自端起杯子,碰了一下荸荠的酒杯,仰脖就把酒喝得干净,端的是豪气干云,可这也逼得荸荠不得不赔着一起,一滴不剩地喝下去。处长那杯搁着鸡蛋大的一块冰,自己杯子里可是实打实的酒,而且,芜菁这老狐狸,显然什么都知道,又什么都不跟自己说,几次想起开话头,都被掐断,他想干什么? 第五章 冤案 3 “听说这次行动里,辣根这个后辈出力不少?”芜菁此话一出,荸荠心头倒是不小的一惊,怎么?这是什么意思?他知道了那晚上的事? “是的,后生可畏,我已经推荐他接替我的勤务组组长职位,只等正式任命。”荸荠继续打马虎眼儿,希望可以蒙混过关。 “不过,你组里的莴苣还有葫芦,可捅了篓子了?”荸荠心下敞亮,这个芜菁,好嘛,正主来了,狐狸尾巴长不了了。 “已经收拾掉了,处长放心。” “放心?内忧外患!你这下晓得了,葫芦是a国间谍?这在你眼皮底下的事儿,你居然没有提前发觉?还有,市刑警支队关于这个越狱案的卷宗现在有一寸多厚了?要不要送到你办公室看一下?”芜菁眉眼舒展了一下,目光定定,直直地看向荸荠,似乎在看他的笑话,又似乎,在等着一个答案。 “卑职失察!”荸荠被激得啪一个立正,脸涨得通红,酒却醒了大半,芜菁你这老戏骨,到底在演什么?这队伍,我不是清洗了吗? “坐下坐下,我这么一说,也是敲打敲打你。莴苣和葫芦的事,你和辣根做得利索,对任务的结果也有加分。功过相抵,那我就既往不咎。做我们这个行当的,百密一疏,就会满盘皆输,不可不慎——”芜菁眯起眼睛看着荸荠,心想,劳资这多吃的7年咸盐,可不白给,你还太嫩了点,“兔子,你知道我在五处的时候代号是什么吗?” 荸荠心中一惊,自己在国安五处,刚出道时候的代号,可不是人人都能知道的,而且知道这个代号的人,大部分都住在坟墓里了,“处长,您,在说什么?”装傻充愣,能混得过去吗? “哈哈,”芜菁抚掌大笑,“我当初的代号,可是叫做,狐狸。”故意最后在吐露这个代号的时候,空开了一个半秒,芜菁仔细欣赏了荸荠的表情,老怀大慰。 老,老甲鱼!你这个老帮菜!“老首长,您看这是……”荸荠只能装傻到底,故意欲语还休,吞吞吐吐,反正现在脸红是不用装了,心里,却把芜菁的女性亲属全都无微不至的问候个遍。 “好了,我也不跟你打哑谜了,这个计划,能不能顺利收官,上头非常重视,你我肩上,担子都不小。这个技术,全世界都在争先恐后地发展,谁快一步,就能傲视群雄,这些大道理,你我都知道,”芜菁神色严峻,两个嘴角微微往下挂,就好似咂摸出了苦涩的味道,却只能抿紧嘴唇继续强吞,以前在五处打响的“铁狐”的诨号,将将能从这幅铁面上看出些端倪,“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四处的同志,探听到了a国初次试验失败的消息,可是,就为了这一点点消息,一条线被他们连根拔起,这会儿,怕是连累到西瓜,在被上头劈头盖脸地骂吧……你看,他们自己研制不成,就派间谍来偷,偏偏还就在你的身边,你说,如果不是我帮你摁住,你的前途,你的未来,是不是就折进去了……”芜菁缓缓地往沙发椅背上倒去,一丝疲累,不经意地爬上眼角的鱼尾纹和霜白的两鬓。“所以,我必须不断告诫你,不要出错,你以为天衣无缝,在我看来,简直就是个筛子,不,md,简直是个滤网,300目的。”眼中厉芒乍现,一眼看进荸荠的心里去,荸荠不由得开始反复回忆思索计划执行的过程,如篦子一般,来来回回梳理,寻找能被芜菁这老狐狸看破的弱点,这家伙能看破,说不定也会被刑警队盯上。 其实,在医院格式化越狱重伤犯人格的当天晚上,还有这么一段插曲。辣根、葫芦和莴苣从医院大楼跑出来,穿着伪装斗篷,慢慢往荸荠所在的指挥车走去时,葫芦突然发难,一把扯去了辣根头上的脑波通信器。三人立时错身,拉开距离,对峙起来。 “你想干什么?”辣根先发制人地问道,手却立马按上,肩下挂着的短枪,恶狠狠地盯着葫芦。 “我想带哥几个去享福,你去不去?”葫芦却把眼睛看向莴苣,因为他知道,辣根和莴苣两个,素来不和,都盯着荸荠那个位置,互相明争暗斗、牵扯不清。 斗篷底下,莴苣脸上,是什么表情,外人都看不清,厚实的嘴唇抿紧,不发一言,更不知道他的手,现在在斗篷里,有没有拨开冲锋枪的保险。 “哥们儿手里的这个箱子,现在价值连城,只要你们跟我去c国,立马的荣华富贵,军职、钞票、美女,应有尽有,你们想想吧?”葫芦把箱子抱在胸前,左手捏起一个手雷,拔了插销,明显是在威胁两人,要么一荣俱荣,要么,同归于尽。 “算了吧,老兄,这钱,你有命赚,没命花啊……”辣根轻蔑地笑笑,也不往莴苣那里看去,似乎算准了莴苣,这时候还在心理斗争,而自己,得从葫芦这里下手,破了他的胡思乱想才好。突然辣根长身跃起,“当——”一声,右手从手腕处断开,炮弹一般往莴苣面门飞去,一下就把他前囟撞得骨裂,脑震荡倒地,不省人事。而葫芦看到这诡异一幕,来不及发呆,辣根就已经窜到面前,左手握住那已经拔去保险的手雷,右手手腕的钝头却乘势把葫芦身体往后推倒,发力把后脑勺狠狠往地上撞去,也把他弄晕过去。连接着手腕和拳头的钢丝,在缓缓收回,连接上之后,辣根五指张开捏拳活动了两下,就捡起地上的保险,又给插回了手雷里,轻嘘一口气,擦了擦额头冒出的冷汗。 “辣根,收到请回答……辣根,收到请回答!”而荸荠此时坐在指挥车里,长时间得不到辣根的音讯,开始坐不住起来,踌躇再三,决定往病房大楼跑来看看,接应一下,“喀啷——”一声,关上门的同时,枪也上了膛。刚刚往病房大楼的背面跑来,就远远地听到“噗——砰——”,两声重重的肉ti倒地声,和“喀啦——”金属的撞击声,似乎是枪械也掉到了地面上。转过墙角,看到辣根一手提着箱子,另一手正费力地拖着地上的葫芦,往自己方向而来,还有莴苣躺在不远处,一动不动。 “组长,快来帮我,把他们转移到车里去,葫芦是a国的间谍,试图劝说我们带着东西叛国,把莴苣给伤了,我把他敲晕了,带回去慢慢审。” 第六章 疗愈 1 在机场的候机大厅里,荸荠和姜黄行李简单,凭着假造的身份,此时已用因私护照,顺利地登上了飞往c国的飞机。姜黄这个人,原本是在武器所做会计的,也就是沈旷出事以后,新调进来的,他本名郭氧,这次因为分派了去c国的任务,刚刚获得姜黄的代号。脸面可以说是普普通通的其貌不扬,甚至是有点难看,这反而有些容易让人记住他,宽大的梯形脸,下宽上窄,皮肤黝黑,和常年在露天里驾驶农用机械的农场工人一模一样。姜黄略显不安地坐着,不时看看舷窗外面,膝盖上平放着公文包,手不停地去捏这个包的边边角角。荸荠看他双手骨节粗大,布满茧子,两块槽头肉高高隆起,曾经装作不经意问起过,“小伙子好壮实啊?”姜黄就诚恳坦白,自己从小就地里帮着干活儿,家乡是山地,只有小型农机上得去,讨生活不容易,所以读书之后特别努力认真,只为了获得机会离开那里,不用再回去。也是因为自己这么用功,一路顺风顺水,读完大学,成绩也是出跳,能够在国家机关里做会计师,已经是天大的福分了,没想到这次还能去出国做任务,多长长见识,一时被幸福砸晕,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对了,这是自己第二次坐飞机,这句话,姜黄颠来倒去重复了好几遍,让本来就不喜欢吃姜的荸荠,更见得厌恶这个搭档。 “把电脑包放座位底下最好,不能捧着,起飞的时候不安全。”荸荠实在是看不过去,心生腻烦,这么装作随便地提点了一句,心中却连串暗骂“菜鸟,青瓜,嫩雏,s13……”。 乘客都已入座,飞机停在停机坪上,安全注意事项也已经播放过了,发动机也“嗡嗡嗡”地预热了快四十分钟,却迟迟不见动静,连航站楼都没有离开。因为要掩人耳目,自己现在和姜黄的身份只是一个不入流的投资公司职员,不能坐前面的商务座,而姜黄这小子,又傻不愣登地挑了机翼旁边的位置,耳朵里充斥着烦人的“嗡嗡嗡”噪音,荸荠心里的憋闷就更胜了。 “诶,来个小姐过来一下!你们怎么回事儿!到底飞不飞了,我们都等得饿了,给烧些热水来,泡泡面好吃啊!”机舱后面,传来一个年轻男子,嚷嚷着的,又骂骂咧咧的粗鲁声音,“先生,请您坐好,系紧安全带,我们的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一会儿飞机平飞后会有餐食和饮料供应,请您稍等。” “不是……人有三急,你知道不,吃饭这事儿不能等!你们饿着宝宝了!”这人看来不光粗鲁,还是个粗货,tmd还是个没智商的低级粗货,荸荠摇摇头继续低下头看报纸,这飞机晚点30分钟,那都不能算晚点,你上哪儿讲理去。 “组长,这事儿不对劲,”姜黄低低地说了一句,因为舷窗外面,闪着黄灯的机场地面勤务车辆聚拢来了好几辆,而机舱里,情势在慢慢地失控…… “md,水不开怎么泡面啊!”“啊——”空中小姐的尖叫,一下子把大家的目光吸引过去,这个不讲理的男子的表演还在继续,并且开始撒泼了,把碗面里的面条连同热水砸向了一个空中小姐,烫得她“吱呀”乱叫。接下来,男的空乘人员和乘警,七手八脚地赶过去,要降服这耍**的男子,推搡间殃及的周围乘客越来越多,前几排的人都起身,抓起行李要往机舱门走去,于是机头那里又开始争吵,让人下去,或者不让人下去的争吵叫骂声音,乱哄哄一片。 一个四十岁的女性,站起身面露惊慌,又茫然四顾着,然后只能乘着慌混乱没有波及到自己,赶紧跑到荸荠头顶的行李架上,拿自己的包,想要挤到机头去,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自己的包顺着重力往下坠,她也不得不顺势弯腰俯身,低呼一声“哎哟——”,因此而得势,凑在荸荠耳边轻声吐露出几个字,“首长,赶紧撤离。” 荸荠在折叠报纸的手略微一顿,然后把报纸往前面椅背一塞,拍了一下姜黄的胳膊,低喝一声“走!”就起身跟在这女人身后。再后面,就是人流裹挟着因为拿行李而落在了后面的姜黄,也汹涌地往前舱挤来。 前面机组人员因为人声鼎沸,群情激昂,挡都挡不住,不得不打开舱门,把乘客往外疏散。 “长话短说,”妇女撸了一下自己的披肩长发,露了一下耳后挂着的微型脑波接收仪,“机上有a国的人,如果硬抢失败,就要炸飞机,所以刚收到紧急警报,我的搭档大闹机舱,给你们机会撤离,我的代号是鼩鼱。” 荸荠不得不集中精神,跟在鼩鼱身边,往外面缓缓走去,“我是荸荠,这次行动,如果暴露的话,接下来的预案是?” “不动声色,您一会儿去候机楼12门旁边的洗手间,有我的组员接应,改乘下一班航班,姜黄改由军机接送。”鼩鼱言毕,马不停蹄地超前几步,拐向另一个方向而去,荸荠自己,朝着行李提取机踱去,放慢脚步,等着姜黄跟上来,眼神变得戏谑而机警,不时扫描蜂拥向行李机器走去的周围人的脸面,当然,想从神色里就读出谁是特工,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等行李的时候,隔着一个座位,边上坐着一个衣着光鲜的貌美女子,杏眼柳眉,肌肤光洁,嘴角的细纹和眼角的鱼尾纹,却也掩饰不住奔忙的疲惫,右手不停地敲打着电脑键盘,劈里啪啦乱响,左手打着电话,细声细气地说着话,“一个没素质的人大闹机舱,航班被取消了,哎……只能等改签最近一班飞机了……我们的学术报告还是大会第一个汇报呢,也不知道能不能赶上……”却引起了荸荠不小的注意,“是甘蓝的妻子?她也在这架飞机上?”以前从未见过面,自己当然不虞会被她认出,不过武器所所有人的配偶的档案自己都看过,记在脑子里,所以,不会看错的。 第六章 疗愈 2 “张大夫,您把事发当晚的事情回忆得越清楚,对洗脱您罪名也越有利,我也相信您是被冤枉的,这背后绝对有蹊跷,可从现在已有的证据来看,这责任事故的大帽子,要安在您脑袋上,那是半点难度也没有。” 一个一米九的壮汉,双手捂着脸,坐在审讯室的不锈钢椅子上,双肩却开始不住抖动,无声的抽噎起来。 “我们队长问你话呢,哭顶屁用,是不是男的啊你!?md,欠扁还是怎么着?!”实习警官喊了一嗓子。 “我,我也不知道……真不知道……”张大夫带着哭腔,眼袋都有两层了,也是一脸青灰色,显然这些日子都不曾好好休息过,说话带着神经质的尖利高音,谷雨航来之前,被反复提审过3次了,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这些话我都对你们说过了,那晚上,我们两个医生,三个护士,都睡着了,这在平时绝对不可能的……然后氧气阀就偏偏在我们睡着的时候泄漏了,几个重病人因为缺氧时间过长,脑死亡了,我们都尽到抢救义务了!我们icu的大夫不够,也呼叫了总值班,几乎动员了整幢大楼全部的内科、外科值班大夫,这可是同时抢救20个人啊!我觉得你们应该去告氧气阀门生产厂家,对对对!把他们抓起来!拷打,审问!这,这,这是他们的责任事故!!” “你们值班的医护人员,怎么能睡着呢!还说不是责任事故!?20条人命!够你吃枪子儿了!赶紧老实交代!”吼了一通,外加吹胡子瞪眼、龇牙咧嘴,横眉倒竖,这实习警官的表情倒是丰富得紧,但要说审问人的演技,真的是不怎么样。 谷雨航皱着眉头瞥了一眼这个实习警官,心想,你是不是电视剧看多了?审犯人,又不是菜市场吵架,你这么一直喊叫,一直吓唬,算哪门子的技巧?一点儿艺术感都没有,什么叫文武之道,一张一弛,连点节奏感都把握不住,能叫审犯人?冲头、小瘪三、菜瓜……能想到的侮辱性词汇,谷雨航脑袋里转了个遍,先把自个儿的情绪,稍微安稳一点下来。“那晚上,除了大家都睡着了这个疑点之外,还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哪,我提醒一下你,一共死了20个,对吧,那还有一个呢?这第21个越狱案的重伤员,为什么缺了氧还没死,他的伤最轻吗?这一个还活着,说明什么问题?” “对啊,这一个其实……不是伤最轻的,因为被打中了肾脏,他一直在进行持续crrt血透……我们好几次都怀疑他撑不下来了……而旁边那家伙,状态挺好的,本来白天就打算给他脱机了,为什么这小子活下来了?兴许是断氧时间他最短?” “什么叫脱机?”谷雨航小心翼翼地抓住张大夫说的每一个字眼儿,像好朋友聊天一般,互相提问,互相引导着思考,这就是和高智商罪犯周*旋的好处,引他入毂,比吓唬得他断片儿要有效得多。谷雨航心中非常有信心,这次,怕是让自己抓住了些关键点了,但是,到底是什么呢? “脱机就是脱离呼吸机的意思,那个人自主呼吸功能在恢复,有时已经和呼吸机的辅助通气在抵抗了,但是因为腰腹上有伤,怕他脱机以后不能咳痰,所以就继续镇静着,呼吸机帮助通气、排痰。” “哦……不该死的却死了,该活的却没活成,您是这个意思吧……”谷雨航若有所思,氧气,和该不该死之间,似乎没有联系啊。 “对!可……也不对,咱们医院里可没有该死,这一说,能抢救,都是全力以赴抢救的!”张大夫一看,又要被引导到责任事故的范畴上去,着急起来,努力又为自己辩白了一嗓子。 “别兜圈子!说重点!”实习警官又不适时宜地吼了一嗓子。“嗨——”谷雨航在心里长叹一声,身子不由自主地往椅背上倒去,伸个懒腰,双手又叉在脑后,一晃一晃地摇动着。 “对了,那天晚上有一个呼吸科的大夫打电话来请会诊,说是一个护士接的电话,但是当时,大家都睡着了啊,没可能是我们接的电话,有坏女人进来我们icu病房过?破坏了氧气阀门?”张大夫忽然神经质地跳了一下,又重重落进椅子里,椅子脚在地上摩擦了一下,发出一声难听的金属音“吱扭——”。 “案发当晚的监控视频,我们都看过了,哪有你说的女人潜入,是不是你们的护士睡迷糊了,接了电话,又隐瞒案情?老实交代!”实习警官又冲张大夫喊叫起来,用手指点着写字板儿,“笃笃笃”地乱响。 “够了!”谷雨航猛然一拍桌子,勃然大怒,“我说你个实习警官,你tm能不能不要咋咋呼呼!?一味地恫吓,你想问出什么来!动动你的猪脑!这个张大夫有什么作案动机?!要弄死他们?还要呼叫那么多值班大夫来救他们?你先入为主的认为这是个责任事故,那tmd我们还审个屁啊!回家睡觉去多好!?”右手情不自禁地拿起写字板儿,要往实习警官脑袋上楔,深呼吸两口,好容易才控制住情绪,“把录音笔往前倒倒,把这段话给删咯!快点儿!”谷雨航有一屁股坐下,“啪——”地把写字板儿丢桌上,气鼓鼓地瞪着桌上的一支笔发呆。 张大夫也被谷雨航这一阵儿的突然发作惊吓到了,瞪大了一双牛眼,难以置信地盯着谷雨航,“谢谢!谢谢你相信我是清白的!!太感谢了!” “我们现在来理一理,”谷雨航用手扶住脑袋,又开始发问,“所以现在疑点有三,是吧,一是医护人员不合常理地,都睡着了;二是在睡着期间,有陌生女人接了电话;三是,20个人不约而同地,都缺氧而死了,对不对?” “但这20个人,不至于会,都应该死……”实习警官怯生生地跟了一句。 第六章 疗愈 3 飞机落地,波折不断的航程,终于结束了,安锦推着行李车,往机场出口走去。一个笑容甜美的金发姑娘,举着一个接机牌,上面写着“欢迎安锦教授”的几个大字,往安锦这边抬望着眼。“安锦教授您好,恭候您多时了,我是大会会务组的安吉拉,请随我到酒店休息,您的演讲原定于早上第一个汇报,因为您的航班突发状况,所以特别把汇报推迟到下午进行,还请您见谅。”她引导着安锦推着行李车,向通向停车场的出口走去。“除了航班更改,您的旅途还愉快吗?”安吉拉礼貌而又关心地问候道。 “其他一切顺利,也特别感谢会务组为我定了商务座,座位更加宽敞、舒适,我在飞机上睡了好一会儿,不过,这个不会超出你们会务的接待规格吗?”安锦略有些受宠若惊,平素里简朴惯了,还是第一次享受到商务座的待遇。 “您太客气了,您是我们大会的特邀讲者,这样的待遇是再合理不过的。原本,您的报告就是大会开幕式之后,口头汇报交流的第一报告哦,是会务的重中之重。我个人也很钦佩您,作为女性在这一领域的杰出成果,您的团队对人造皮肤的创造性突破,使得手术切除皮肤癌的面积大大增加,能够极大的提高患者生存率。我冒昧地问一下,您的实验室还需要暑期实习人员吗,您看,我就要硕士毕业了,如果能有在您的实验室的工作经验的话,我今后不论找工作还是继续深造,都会有很大的获益。” “哈,安吉拉,您真的是太会恭维人了……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我的电邮地址,请把您的简历发过来,我会让我们的教学秘书,来帮您完成申请的。”安锦笑容可掬地把名片递给安吉拉,安吉拉开开心心地双手接下,仿佛双手已经触摸到了明亮的未来,有礼貌地鞠了一躬,作为还礼。 “真的太感谢您了!谢谢您安锦教授!”安吉拉按耐不住地开心跳跃起来,完全是一副青春勃发的少女心性。 “时间其实也是不早了,不用去酒店了,请您直接送我去会议大厅吧。” 在和安吉拉的谈笑间,安锦来到了会场入口,跟着安吉拉,先把自己的行李寄存在了酒店大堂,匆匆来到会议大厅的后排,坐了下来。 会场的灯光此时,已经逐渐晦暗下来,台上端坐着几位学界风云人物,花团锦簇,台下高朋满座,长枪短炮兀自喀嚓个不停。作为一年一度的全球学会盛事,不仅来参加的临床大夫很多,政府或者公司的研究机构的科研人员,大学里的教师、学生,也都是最热心的听众。因为今年的汇报,会有a国罗森伯格教授的突破性进展口头宣布,甚至多家全球性的媒体和政界的人物都出现在了会场。 “请您到台前就坐,下面马上就是您的演讲了,请先把讲稿交给我,我去安排工作人员放映您的幻灯片。”安吉拉一会儿,又跑回到安锦座位旁,打算引导她到会场的大报告厅前排就座,小声地通知安锦现阶段的议程安排,因为接下来就轮到安锦演说了。 “各位女士们、先生们,大家下午好,我是冒名顶替的,哦,不是,临时顶替的救火队长金云龙博士,”台上的这个发须皆白、仙风道骨的教授,双肩略塌,却精神矍铄,调皮地冲台下眨眨眼睛,“原定担任下午会场主席的罗森伯格教授,因病缺席,遗憾地错失为大家主持下午会议的良机,而且我们还因此不得不错过,他原本为大家准备的精彩演讲。不过请大家放心,今天下午仍旧是学术的饕餮盛宴!首先有请安锦教授,原本她是应该在今天上午给大家做本次会议的开幕式演讲的,可惜由于航班因素,不得不推迟到现在,但是精彩却不会迟到!”金云龙教授右手伸得笔直,五指并拢、指向讲台的方向,引得大家视线都随着追光灯,看向我们的会议焦点,安锦教授。 安锦优雅地缓步上台,在演讲台前立定,向台下撒去一片温婉的笑容,追光灯下,深墨绿色的套裙,显得知性而典雅,承托得她皮肤更显白皙,光华四射。而安锦胸口一枚小小的金色胸针,又是在灯光映射下,夺目璀璨,。 “安锦教授的报告题目是《触感型人造皮肤可提高皮肤肿瘤切除范围提高患者生存率》,点评嘉宾是赵晓刚教授和海森堡教授,大家有请。”现场掌声响彻一片,大屏幕上开始跳出第一章幻灯,白底蓝字,如安锦这个人一般,简练而素雅。 “谢谢大会能给我这个机会,与大家分享我们的发现,也热别感谢大会主席的介绍,”清脆而不失庄重的女中音缓缓响起,清晰地向台下传达着,这杜鹃啼血般的故事,这一项凝聚了一个研究团队三年心血的研究成果。故事内容虽然枯燥,但完全不是平铺直叙,听安锦娓娓道来这个既有缘起,又有磨难的整个故事,结论又是掷地有声,振聋发聩——“本项研究对人造皮肤的触感功能实现了创造性的突破,使得患者在术后能恢复皮肤触感,极大提高生活质量,因此手术切除皮肤癌的面积大大增加,能够极大的提高患者生存率”。 汇报完了全部的幻灯片之后,安锦教授又特别动情地总结道:“没有一项科学发现,是一帆风顺、唾手可得的,也没有一项技术进步,是不需要呕心沥血地刻苦演练和重复的。衷心地,与台下所坐的,诸多研究生们共勉,只有脚踏实地、实事求是地不懈努力,终有守得云开雾散,拨云见日的一天”。 台下一片口哨和掌声,气氛热烈,为了演讲的精彩,也为了安锦大夫的平易近人,和深入浅出的演讲汇报,这就轻松赢得了许多年轻人的心。面对几乎掀翻屋顶的热烈气氛,主持人不得不出声打断,这经久不衰的掌声——“下面有请下一位讲者,陈莹莹教授,为我们汇报《抗原修饰的免疫细胞治疗恶性黑色素瘤》,大家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