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根天下》 第一章 风雪妖娆金樽晃 (一) 明正德二年,岁暮天寒,残鳞败甲。 入夜,南昌城仇府张灯结彩,繁弦急管,门庭熙攘。 此时,仇家偌大的府邸,挂满了鳞次栉比的大红灯笼,洋溢着红彤彤的喜庆,与漫天纷飞的洁白雪花互相辉映,更显暖意。 引诱着前来道喜的人们哆嗦着脚步向府内涌去,每个人脸上都呈喜眉笑眼状,偶尔熟人相逢,寒暄不断。 府内的家仆、丫鬟也穿插其中,忙忙碌碌的布置着仇家公子的婚典摆设。一时间,觥筹交错,喧嚣尘上。 面对满座亲朋,一身新郎官打扮的仇家公子仇昭雪,心中感慨万千。再转头看向高堂,只见红烛摇曳,照得父亲满面红光。心里又想到陌儿一袭红装,应该是分外娇羞,不禁心头一阵暖洋洋。 一股寒风递送,钻进了仇昭雪的袖口,令他浑身一颤,大脑清明。忽然间他想起两年前,自己莫名其妙的来到了这个世界!不!准确来说应该是穿越回到了明朝! 等到仇昭雪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处深宅大院之中。 原本还以为是复古建筑,在周围一群陌生人七嘴八舌的解释下,才意识到自己是真的穿越了,而且还成了明朝官宦人家的公子哥,果然与小说情节一模一样!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仇昭雪很快就适应了,他心想“既然来了,就应该充分的扮演好这个角色!” 然而仇昭雪来到明朝两年时间,除了被父亲逼着练武习文外,唯一收获就是得知自己有一个未婚妻,也是父亲的养女仇陌儿,不仅长得煞是好看,且才学斐然,和自己算是青梅竹马,平时喜欢穿着玄色衣裙,手持诗经在仇昭雪身前晃悠,口中碎碎念,其实一直留意着仇昭雪的一举一动。 通过两年相处,在父亲的撮合下,仇昭雪和陌儿走到了一起。 如今仇昭雪已是加冠之年,陌儿恰好二八,两人在父亲的催促声中,于今年岁腊成婚,一则是仇昭雪该长大成人了,二则再过几年也好让父亲尽享天伦之乐。 风雪拂过,几道红菱展动,垂挂的红灯笼在屋檐下摇头晃脑,整个仇府都沉浸在安详之中。 仇昭雪热情的招待着众人,在宾客调笑下,有意无意的回应着,目光时不时望向陌儿闺房的方向,见陌儿还没有出来的动静,就只好搓手顿足的渡步来回,有种难掩的兴奋。 “恭喜仇公子!千金易得,佳人难求啊!陌儿姑娘贤良淑德,日后定是你的贤内助啊!哈哈”一个身穿锦衣,年过半百的肥胖富商看仇昭雪有点惴惴不安,走近几步安抚道。 仇昭雪冁然一笑,恭敬的说“李老板过誉了,陌儿尚小,难登大雅之堂。倒是听说你家公子不日也要婚娶了?以李老板的身家和李公子的才貌,定然是大家闺秀才能般配!” “哈!仇公子的消息可真够灵通的,不过我家犬子可不如你文武全才,洪武以来,重农轻商,我们商人被排斥,气运一直不顺,现在是好不容易给犬子相中了一家大户的金枝玉叶,听说他们老爷不喜欢商贾。两天前,媒婆、聘礼都上门了,也不知道事情成不成?诶!”商人叹息一声。 “以李公子的人品相貌,人家也没有推脱的理,李老板尽可放心,真若不行,让我父亲出面为令公子提亲,这婚事便十拿九稳了!”仇昭雪果断的说道。父亲仇启在南昌城中乐善好施、仗义疏财,帮人提亲这类事情也没少做。对仇启而言促成一桩婚事可是天大的功德,本应当仁不让,所以仇昭雪毫不犹豫帮父亲答应了下来。 “早闻仇大人和仇少爷皆有君子之风!在下感激不尽!” 仇昭雪见富商撑着肥硕的身躯向自己深深的鞠了一躬,赶忙上去搀扶,心想明朝确实是一个特别的朝代,由于朱元璋自幼是农民,被地主和商人剥削,早就对此深恶痛绝,建国以来对商人约束极大。商人社会地位低下,就连谈婚论嫁都要多费一番周折,难怪大明经济如此低迷。 李老板走后,仇昭雪走到父亲身边,附耳低语,把李老板的事情述说了一遍,仇启本就欢喜,听闻李家公子也要婚娶,顿时喜上眉梢,满口答应。 “新娘子来了!” 媒婆突然的呼声响彻了整个仇府,大家闻言望去。 两排婢女中间,袅袅婷婷行来一红纱遮面的女子。一身俏丽红装,玲珑浮凸,姿态端庄,从乌黑的云鬓到崭新的绣鞋无不打理得一丝不苟,宛如凡尘仙子般,虽在人世,却不染尘俗。 仇昭雪缓步迎上,透过红纱注视着陌儿灿若星辰的眼眸,喘息间含情脉脉。他牵起陌儿纤细的指尖,感到温润如玉。陌儿白皙的脸上一抹绯红,即便红纱遮掩,也有一份不可言喻的娇羞。 在座不管男女无不投来艳羡的目光,仇昭雪身姿挺拔,眉目俊秀,是不可多见的美男子,而陌儿更不用说,是南昌城出了名的美人儿,这对璧人在众人心目中本就是天作之合!仇启老爷子更是一脸欣慰,喜逐颜开。 仇昭雪牵着陌儿,柔声笑道“小娘子,美艳不可方物啊” “油嘴”陌儿羞涩低头,娇嗔道。 两人戏谑,众人都被小两口的幸福感染了,哄笑不断。 “你们看,还没成婚就这么恩爱,以后还不子孙满堂啊!”媒婆也在一旁起哄,众人嬉笑。仇启老爷子笑得鱼尾纹深显了出来,嘴巴也合不拢了。 红烛滴腊,杯盏推换。 “一拜天地”仇昭雪和陌儿相视一眼,跪伏下去。苍茫天地,雪花悠悠,落盖头,缀红妆。 “二拜高堂”两人互执其手,高堂鉴白首。 “夫妻对拜”君卿相望,并蒂结发。 仇昭雪俯身窥陌儿秀容,薄纱揭起,红霞满脸。有些看痴了,平时的陌儿素颜朝天,雅致得紧,眼前的陌儿粉黛微饰,明眸朱唇,小脸娇嫩欲滴,美得惊心动魄。 不知为何,仇昭雪心中突起一丝不详的预感,唯恐眼前的美丽会刹那凋谢! 作者的话: 真心是一本荡气回肠的好书,不管你们信不信,反正我信了! 。 第二章 风雪妖娆金樽晃 2 (二) “站住,你们是什么人?”忽條宅外传来家仆喝声如雷。满座宾客纷纷看去,只见大门轰隆直晃,仇昭雪心中的不安越发强烈了。 随之响起一声凄厉惨嚎,大门被砰然撞开,赫然见到仇府看门的家仆瘫倒在地,身首异处,血液洒了一地,染红积雪。 此时屋外冲进一群粗野大汉,十余人身穿破旧皮草,均手持利刃,气势汹汹。其中一人的短斧正滴着鲜血。 “怎么回事?”仇老爷子大声喝道,院落冲出十余个手拿笤帚、扁担的家奴,和这些大汉对峙起来。 所有宾客议论纷纷,张皇失措,谁也没料到仇府置办喜事,会有人前来捣乱,甚至到了杀人的地步。仇大人在南昌城颇具盛名,广结善缘,怎会有人和他过不去呢? 一些养尊处优的达官权贵看到家仆的惨状,不禁恶心欲呕,双腿发软。仇昭雪心中惊骇,自己的预感竟然应验了,急忙从内堂取出一柄长剑,以作防身之用,把陌儿揽到了身后。 “哈哈!我大老远就嗅到美酒佳肴的香味了!你们还不信!这回没话说了吧?”一个敞胸露腹的壮硕大汉狞笑着和同伴说道,一只污黑的大手抹去嘴边的口水。 “老夫乃礼部郎中,尔等闯我宅邸,杀我家仆,意欲何为?”仇启眉头紧锁,忧心忡忡,心想偏偏我儿大喜之日横生枝节,看对方来者不善,要是两方动武,这场婚礼还不毁于一旦? 仇昭雪负剑走在人群前,陌儿低头躲在他身后,一双小手拉着他的衣角。 他一眼看去,心中不免一惊,这群人双眼深陷、体格健壮,严寒之下有几人依旧裸露着胳膊,没有什么不适的感觉,大概是江湖中人,绝非普通地痞强盗那么简单。再说普通地痞强盗会到朝廷命官家中杀人吗? “嘿嘿!这次你确实没有说错,可你也就说对了一半,酒香、肉香之外还有女子香啊!”一个鹰鼻鹞眼的猥琐大汉淫笑道,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仇昭雪身后的陌儿。吓得陌儿欠了欠身子,紧紧的贴到仇昭雪后背,不敢露脸了。 “哟!眼睛够贼的啊!看来真是花容月貌!我们又能风流快活啊!哈哈”为首的大汉狞笑道。 他的声量颇大,满坐宾客听了,不免心生厌恶,恶匪们不理会主人家问话也就算了,还自顾自调戏新娘的样貌,满口脏话,无礼之极。 “大胆!无耻匪类!不知死活!”仇昭雪怫然作色,今夜是他的婚典,别人上门找茬,自己没有理由退避。 寒风急转,雪花乍扬。 恶匪闻言,齐齐看向仇昭雪,各个面目狰狞、凶神恶煞,匪首笑道“哟,新郎官,我见你生了一张花旦脸,杀了怪可惜的,不如爷爷我大发慈悲把你卖到窑子去做个男娼如何?” “哈哈哈哈!”其他恶匪纷纷大笑。 仇昭雪双颊潮红,心中怒不可遏,要不是陌儿在身后拽住他的腰带,他早就冲出去和群匪拼杀了。自认两年勤学苦练,功夫已是炉火纯青,前不久武举中一时大意落败,不然以他仇家的家传剑法——逆麟剑法,定然独领风骚。 忽然间,恶匪中身材消瘦的蒙面人冷声道“夜长梦多!”声音嘶哑刺耳。 仇昭雪原先没注意到他,定睛一看,才发现他在这群匪中是那么突兀!不像其他恶匪手持刀斧,而是翘着兰花指,拈着一缕丝绢,显得阴阳怪气。 “嘿嘿!好久没尝过活人的血肉了!”袒胸露腹的大汉叫嚣着,举起手中的屠刀,径直往人群密集处胡乱砍杀! 杀机一触即发,众人魂不附体,争相逃窜,凡是阻拦的家奴均被屠刀砍翻。 “救命啊!”宾客各自抱头乱窜,奔走呼救,没出大堂,刀光闪过,纷纷人头落地,鲜血飙飞,淋洒在红菱之上。就算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抑或是襁褓中嗷嗷待哺的婴儿,他们也绝不心软,。 霎时间,仇府仿佛炸开了锅,沸反盈天。 一个恶匪舞起板斧,向一个妇人砍杀而去,妇人放声尖叫,眼看就要横死当场。须弥间,“嘭”的一声,只见一柄长剑生生架住了板斧...... “哈哈,原来还是个练家子!”匪首揭去面上的血液,满脸嗤笑道。 恶匪把仇昭雪、仇启和陌儿逼到大堂中,意在让他们无路可逃。 一个五六岁幼童正被恶匪用钢叉刺穿身体,上下举动,哇哇惨叫,声嘶力竭,恶匪则满怀欣喜。刚才被仇昭雪从斧下救下的妇人,则被恶匪用钉耙拖着,只剩下赤裸尸体,下阴处血肉模糊。 “你们这帮禽兽!”仇昭雪悲愤万分,怒视着恶匪们。 “哈哈,你说我们禽兽?没错!我们还要做更加禽兽的事情!”匪首说完,几个恶匪淫笑着袭向仇昭雪背后。 “不好!”仇昭雪慌忙回身,为时已晚,陌儿已被匪首抓住,挣扎尖叫无用。 父亲仇启急于相救,被恶匪一肘打昏过去。 仇昭雪眼眶欲裂,眼角撇到那个远离人群、背对自己的蒙面人,此人无疑是这群恶匪的领头人,心中萌生一个念头——擒贼先擒王! 于是乎飞身刺剑,心想擒住此人威胁恶匪,他等三人必然逃脱。心念之余使出逆麟剑法中的天星陨坠!这一剑动若惊鸿,剑锋所向,剑气凌然! 哪曾想,蒙面人不慌不忙,翻手间向仇昭雪掷去一枚钢针。 “晃荡”一声,长剑断成两截,仇昭雪翻身倒地,疼不欲生。仔细一看,右手虎口之上插着一根钢针,钢针一半已经没入手掌,针口处一股黑气升腾,迅速扩散蔓延。 “大人!真要放过这小子?”匪首恭敬的问道。 “普天之下,身中阎王贴的人还有人能够活命?你若不放心再砍上几刀,以防万一!”蒙面人刺耳的声音响起,言语间人性丧尽! 匪首躬身请示“这女娃怎么处置?” “咳咳”蒙面人捂嘴咳嗽两声,瞄了眼匪首一脸淫笑,平静的说道“你们看着办吧?” “你们放开我!雪哥救我!雪哥...雪哥...”陌儿一边挣扎,一边呼喊,却尽是徒劳,身上的婚服褴褛,只剩下贴身的内衬了。 。 第三章 匪贼杀戮黑夜长 (三) 离世之际,仇昭雪忘绝了剧痛,耳畔回荡着陌儿的呻吟声,和众匪的愉悦闷哼声,心如刀绞,肝肠寸断。 “求求你们!放过犬儿!恳求你们!老夫献出所有金银!”不知何时,仇启缓缓醒来,如犬狗般四肢疾疾,用苍老的身躯覆盖在在仇昭雪的身上,口中苦苦哀求。 匪首晓有兴趣看着父子俩,口中的大刀悬空,迟迟不下。 面如死灰的仇启双膝跪地,低埋着脑袋,口中喃喃“老夫愿一条老命和倾尽家产为代价换在下儿女逃生,望众位成全。” “父亲你......”仇昭雪因为毒素蔓延的缘故,神识模糊。隐约看到父亲跪地磕头,自己只能在一旁看着,恶匪把一丝不挂的陌儿压在身下,自己唯有束手旁观。 这种屈辱比让他死伤一万次都要难受!恨不得引颈自裁!可又无力,真当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猛然感到窒息,喉咙一甜,呕出一口黑血。 “哈哈!你是不是当官当糊涂了?你们三人落在我们手里,你家的金银珠宝本是我们囊中之物!居然还敢和我讨价还价!老东西想死是吧?好!老子成全你!”匪首说话间,就一刀挥向仇启。 “慢着!我答应你的条件!”蒙面人喝住匪首,正视仇启说道。 “怎么?”匪首疑惑,不知蒙面人是何用意。 “俗话说得好,男儿膝下有黄金!朝廷命官除了跪过皇上,行君臣之理!就是跪过父母,行子孝之理,你跪我们,我们不是君皇,就是你的父亲!于情于理都应成全你!你死后,放过小子和女娃不是难事!”蒙面人对匪首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多说。 眼神对望间,匪首深知蒙面人的意思,将断裂的长剑踢到仇启膝旁。 “我身为大明官员,死也要有气节!”仇启面无表情的听着蒙面人羞辱自己,不拾断剑,爬起身来,径直走到屋檐下,伸手扯断一条红菱!抛掷过梁,踏着积雪的础石,红菱绕过褶纹横生脖子。最后深切的看了仇昭雪一眼,便泄去双腿的力气,很快就撒手人寰。 “不要...不...要...父亲...”仇昭雪意识迷糊,感到浑身麻痹,显然毒素已经遍布全身。父亲就在他面前自缢而死,这种伤痛犹如万箭攒心!一时间昏厥了过去。 天宇冥冥,风停雪霁,零星点点的雪花飘落,沾满梅花枝头。 后院错错落落分散着各种尸体,在萧瑟中冻得僵硬,斑斑点点的血迹被一层单薄的积雪覆盖,但还依稀可辨。 大堂之中红烛燃尽,微弱的烛火随风熄灭,仇昭雪在凄冷中转醒,挣开眼睛,视野清晰,看来所谓的阎王贴并没有要了他的性命!心中担忧陌儿的处境,环顾四周,不见踪迹。 突然,后堂传出杂乱的脚步声,急忙埋头装死,眯眼窥看。走出的正是那群恶匪,都懒散的系着裤带。 “那小娘们真水嫩!我支持不到半个时辰就软了!哈哈!”鹰鼻鹞眼的恶匪意欲未尽的淫笑,双手搓动,脑中似乎还在意淫。 仇昭雪闻言,心头一阵剧痛,心扉皆碎。 “诶!要不是你们几个使那么大劲!到我的时候也不至于死了!害得我对一具尸体瞎费劲!”另个恶匪说道。 仇昭雪眼前一黑,又差点昏厥,连呼吸都短促了!恨不得起身和他们拼个你死我活!奈何四肢动弹不得,手腕脚裸处传来钻心的疼痛。 这才看到自己的手脚血流如注,污血汇聚。俨然手脚经脉被挑断了,不仅武功全废,从此手脚无力,沦为废人!也因此阎王贴带来的剧痛也随着四肢经脉的鲜血尽数排出,体内残留余毒,也好过一命呜呼!但是对于此时的仇昭雪来说,苟活于世简直是无穷无尽的折磨。 “嘿嘿!人家娶的媳妇让你享受了!还挑断那人家男人的手脚筋!” “呸!死人一个,还在乎这个嘛?我们让小娘们也下去陪他,应该感谢我们才对!”匪首不屑的说道。 仇昭雪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烧!他听恶匪的每一句话都感到撕心裂肺的痛楚!但他的心中一直在默念着“我一定要忍!一直要忍!不能妄自送了性命!不能让父亲和陌儿永远含恨受辱!我要用这些畜生的血肉祭奠你们的亡魂!我绝不放过他们!” 这时候,十余人边说边笑抬着一箱箱财物,有恃无恐的走出仇府,驾着马车扬长而去。“咕噜咕噜”马车的车轮滚动,在雪地上压出深长的沟壑。 仇昭雪等到众匪离去,他使劲攥紧拳头,一种由怒而生的意识唤醒了他潜能,虚弱不堪的身躯摇摇晃晃的站立了起来!可要知道他的手脚筋已经被挑断了......一步一挪的移动,抱住孤挂着的父亲,费尽浑身气力才把仇启从红菱结上放下。 之后连滚带爬的跑到后堂,一幕惨不忍睹,一具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尸体歪斜的躺在绣床之上,一双美目呆滞的圆瞪着!死不瞑目! 仇昭雪的悲痛无以复加!默默脱下自己外衣,裹住陌儿的尸体,用手掌轻轻盖下她的眉目。眼眶再也捲揽不住,热泪决堤,涕零盈襟。 “不报此仇誓不为人!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一阵雪花拂过,掩盖了痕迹,满目雪白。园中的含羞的梅花被这阵寒风吹醒,翻开棉白的被褥,在枝头悄然绽放!一曲悲歌嘹亮悠扬,百转回肠! 。 第四章 公子落难街乞食 (一) 南昌城繁华如常,皑皑白色在忙忙碌碌贩夫走卒的脚步下冻解冰释,街道上人流不息,叫卖声、马吠声不绝于耳。不远处孩童哈出热气烘着小手,再轻轻敷在冻红的小脸上,双紧盯着路旁的小贩,确切点说应该是小贩手中升腾出温饱香气的焦黄地瓜。孩童的眼睛流露出渴望,不由的吞咽着吐沫,哈气取暖的动作也戛然而止了。 “老板,地瓜多少钱?”一个衣裳单薄的男子看了眼小贩,继而看向外焦内黄的地瓜,缩了缩脑袋,双手互抱的问道。 小贩瞧了瞧男子,见他蓬头垢面精神萎靡,又身着奇装异服,上衣只剩内衬,下身则是红裤红靴,自觉是一个流落街头的乞儿,没给好脸色“大的三文钱,小的两文钱,要买就卖,不买快走!” 男子听小贩极为敷衍的语气也不恼,伸手在腰间摸索了一番,掏出四个铜板,一脸惭愧“老板,我就四文钱,能给我一大一小嘛?” “你存心找乐的吧?我做小本生意,让你一文钱,就断了自己的生计,你快走吧!别耽误我做生意。”小贩烦不胜烦的厌弃道,心想为了五文钱的地瓜居然还和自己斤斤计较,真是个穷光蛋,手在男子眼前晃了晃,示意让他快走。 男子被小贩驱赶,心中也着实不好受,奈何两日没有吃食,肚子饿得咕咕直叫,只好硬着头皮,从冻得僵硬的面皮上挤出笑容“老板,我要是有,自然给你了,你看我全身上下叮铃当啷就这四文钱,你就当发发善心,让我一文钱吧。” “我说你这人!怎么不要脸啊......”丑话还没说完,小贩猛然觉得男子看些面熟,欲言又止,最后无奈的说“好吧,看你可怜,就让你一文钱!”说完,接过四文钱,用纸包起一大一小两个地瓜扔给了男子,便不再说话,低头忙活起来。 男子赶忙道谢后,颤抖着双手收起地瓜,一瘸一拐的走到路边,对着那一脸期待的孩童伸出一小个的地瓜。孩童愣愣的举头望着男子,薄薄的冰晶覆在他长发,容颜温煦不显悲喜,一双黑灰色的眼眸波动着悲凉之色。 孩童头上裹着破布,小脸通红,身躯没有长开,辨不出是男是女,一口幼稚声调扬起“给我嘛?” “嗯”男子轻应一声。孩童面露喜色,欢快的接过地瓜,看了看男子,又看了看地瓜,虽是孩子,但是受了人的恩惠却不知所措。不等他说出感激之话,男子转身离开,在风雪交加下男子紧了紧身上的薄衫,脚步蹒跚,未免凄凉了些。 “诶,真是可怜”卖地瓜的小贩幽然叹息。孩童闻言,目送男子在大雪纷飞中绝尘,瞳孔中流露出莫名的哀伤。 沉淀的白雪铺出银亮的路途,追寻着男子的脚步。开始时一个个脚印相距差不多,很有规律,之后脚印渐渐杂乱,相距也越来越短,最后在一处空巷消失了。只见空巷身处,那名男子嘴唇发紫,倚在泥墙边全身哆嗦。男子身上的内衬绝不足以御寒,只能抱缩成一团来减缓温度的流失。僵直的手臂探入衣怀,掏出外焦内黄的地瓜,捂在手心取暖。 不过多久,地瓜温凉了下来,男子不舍的用双手捧起地瓜,奈何衣袖滑落,手腕处瘀血未清的伤疤赫然在目,双手颤抖不止,险些连地瓜都抓不稳了,只好把干裂的嘴唇凑到地瓜前,连皮带肉咬上一口,甘甜鲜美,入口即化。可男子冷面寒霜,看来即便是山珍海味在他吃来也是味如嚼蜡般。 “报仇,我真是痴人说梦!如今仇人的去向都不清楚,还谈何报仇?何况我手脚经脉尽断,又有余毒缠身,苟延残喘已为难事,报仇更是难上加难,该如何是好?父亲、陌儿你们若在天有灵,可否指引我一条明路?” 男子心中苦涩难当,滴滴眼泪夺眶而出,不错,此人正是仇昭雪,他葬了仇启和仇陌儿后,还未片刻休息,官府的差人在恶匪走后接踵而来,仇昭雪本想求救,哪知每个人官差都是黑纱蒙面,显然是有备而来,他们二话没说就开始井然有序的掩埋尸体,清理血迹。 这才让他猜测到官差是来毁尸灭迹的,这还了得,这就意味着自己家的灭门惨案绝非是一场意外,而是一场精心筹划的局!得到这个结论,不容多想,已经吓得仇昭雪急匆匆如丧家之犬从后门逃窜了出去,一路滚爬,远离了仇家府宅才趴在地上急促的喘息。 原先不运动还好,一运动仇昭雪猛然感觉气血上涌,虚汗淋漓。仇昭雪知道这是后遗症,原因之一是阎王贴上的毒素还有部分残留在体内,其二是被挑断手脚筋后,身体五劳七伤,以后也休想再练什么武功了。 离开了家门后,一身寒素的仇昭雪无处可去,一路如孤魂游荡,几天下来身上不多的十来两银子也花得干干净净,倒不是十来两银子少了,而是这年头天灾人祸,颠沛流离的难民实在太多。心地纯良的仇昭雪,想到自己的遭遇更是倍加的同情他们的处境,倾尽所有换得他们一时温饱,一不小心竟忘了自己的现状。 寒风瑟瑟中,仇昭雪昏昏欲睡,眼皮张合后逐渐入寐。梦境是温暖的,就像是火炭烘烤,炙热耀眼。 陌儿甜美的笑靥,诵诗时的滔滔不绝;父亲含蓄的呵责,教导时的尽心尽责;在梦中整合成断续的景象。风雪拂过,鲜活的面孔被吹成黑白斑驳,陌儿为保自己全尸,可以任由恶贼糟蹋侮辱!父亲吊死红菱时一声不吭的倔强!自己怎么敢忘却?怎么能忘却? “孩子,父亲说过多少遍,生当作人杰,死亦做鬼雄!我教过你,大丈夫要能屈能伸,不是为了一直屈,而是为了更好的伸!你一定能完成你的誓言!父亲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 “原来你可以眼真真的看着我被那群人侮辱,自己却贪生怕死?你这个懦夫!你对得起我嘛?你对得起我嘛?” 梦境中,父亲鼓励鞭策自己!陌儿严词质问自己!仇昭雪蹙眉切齿,冷汗沿着额头向下流去“不!不!不是这样的,我一定会报仇的!陌儿,父亲,就算是粉身碎骨我也会完成我的承诺,我要把那些狗贼碎尸万段!来祭奠你们的在天之灵!” “呵呵,是嘛?”陌儿冷笑。 “言而有信才好!”父亲严厉的呵斥。 “啊!”仇昭雪惊呼一声,从梦中醒来,陌儿和父亲惨死的模样还记忆犹新,不免后背冷飕飕。 冬季的天空依旧肃杀萧索,不知何时了,他的身上已经盖上一层厚厚的积雪。自己居然没有被冻死,真是不幸中的大幸,仇昭雪心想大概是父亲和陌儿在天有灵希望自己不要这么卑微的死去。 “对了!”仇昭雪大惊大喜,几日来自己沉浸在悲伤之中,全然忘记了一个人。刚刚一觉惊出一身冷汗,突然间才想起来了,心想只需要找到此人,自家的灭门惨案自然会水落石出,到时候父亲和陌儿在九泉之下也能宽慰。 仇昭雪心中所思所想之人正是父亲仇启的忘年之交,名叫王阳明! 父亲曾和仇昭雪说过,当年自己有幸结识一同科举的王阳明,说此人文才韬略古今罕有!日后必当是人中骄楚!仇昭雪何尝不知道王阳明是伟大杰出之人,却不知为何,精通明史的仇昭雪回到明朝后,不但没有对这段历史认识得更加透彻,反而越发混淆不清!就连王阳明这等圣贤都只留了模糊的印象。只记得他是这个时代一个极为重要的角色。 “听父亲说,他在南都兵部任职,既然是父亲的朋友,他决计是会帮忙的。若在兵部,手中当有实权,不怕报不了大仇!我要赶去南都!”仇昭雪心下踌躇,计划已定,胸臆间的复仇之火又熊熊燃起了! 他抖落了一身积雪,再度启程时,风雪漫漫,前景一片苍茫。 。 第五章 公子落难街乞食 2 南都在南昌的下游,仇昭雪一路向东不知行了多久,已近黄昏,一想若无风雪应该是晚霞满天了。路人逐渐多了起来,风雪好像被人气驱散了,阴霾的天宇透露出丝丝红亮,乱琼碎玉化作乌有。 “卖肉包子喽~新鲜的肉包子喽~” “酱牛肉,好吃的酱牛肉!” “百花酿,飘香楼五年一次的开坛!” 沿途飘香四溢,两旁的店面生意红火,路人进这家又转去另家,吃喝不休。 仇昭雪饥寒交迫,一天就吃一地瓜,任人都是受不了的,何况他手脚经脉尽断,身体虚弱不堪,再加上风雪无情的吹打,没有倒下已然是个奇迹了。 这时仇昭雪趁着风雪之日,想要找一份临时的伙计图个温饱,如果能攒下一些盘缠,去南都的途上也不至于饥寒。要知道南昌去南都一路,并不是平坦大道,而是山路崎岖,荆棘丛生,时不时的还有匪贼流寇杀人越货,他倒不担心,自己一副穷酸模样,不会引起匪寇的注意。 人满为患的飘香楼,仇昭雪孤零零的站在飘香楼外,看向里面人来人往,热闹得很,三三两两的小二欢喜的忙碌着!深吸一口气,酒香沁入心脾,好不舒爽。 这家酒楼生意显然好过其他家,食客络绎不绝,两三个跑堂小二绝对是忙不过来的,自己前去讨个跑堂的伙计,也好过在外忍饥受饿。 思虑定下,仇昭雪跨步走入酒楼,人气喧腾,冰冷的身体瞬间回暖,看其中已是乌压压坐满了客人,小二们来去匆忙的端茶送菜,根本也没注意到自己。索性径直的走向在柜台前娴熟敲打着算盘的胖妇人。 “诶呦!可把您盼来了,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啊?”胖妇人不愧是生意人,低头算账都警觉的发现了仇昭雪,目光还没从算盘上移开,就嬉皮笑脸的说起客套话。 仇昭雪走进,看肥胖妇人锦衣华服,面容更是涂脂抹粉,一层厚厚的粉妆下不知道隐藏了多少坑坑洼洼。 “我是来找生计的,不知道贵酒楼缺人嘛?” 胖妇人听来人说不是来照顾自己生意,而是来吃喝挣钱的,顿时没好气,正眼瞧了仇昭雪下,脸色一变说道“一身臭味儿,还以为是哪来的臭要饭的!” 仇昭雪这几日受惯了冷嘲热讽,被一个妇人当众辱骂是臭要饭的,心中愤懑,面色不免有些尴尬,强忍着怒气说道“掌柜说得不错,家逢不幸,流离在外,你若不收留我,我真当要去街头行乞了。” 八尺身材的仇昭雪本比胖妇人高出一个脑袋,此时微躬腰肢,垂下脑袋,却比胖妇人矮了一些。 “哈哈!你行乞是你自己的事情,与我何干?不必央求我!我这还算忙活得过来!即便我同意,小二们也不愿意多一个抢饭碗!你去别家吧!”胖妇人干净利落的回绝了仇昭雪,不多看他一眼,低头继续敲打着算盘。 大概是生意做惯了,胖妇人说话的声音颇大,引来多数客人用鄙夷的目光打量着仇昭雪。仇昭雪自己也感受到小二们投来不善的目光,他们齐齐放下手中的活看向仇昭雪。活是忙不完的,若是饭碗让人给抢了那就完了。 “此地不宜久留”仇昭雪一个念头浮上心头,在客人的唏嘘声中灰溜溜的走出飘香楼,就在脚步即将跨出门槛的时候,听到身后胖女人的呼喊的声音“做个杂工吧,去后院劈材、洗衣!一月三钱银子,吃食就和我们一起,睡觉就到后房去。” 此时此刻,仇昭雪还是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没想到这掌柜表面严厉,内在还是个热心肠的人。 他循声回头,感激涕零“谢谢掌柜收留!日后绝不忘您的恩情!” 胖妇人低头算账,好像并没有听到仇昭雪的话语。仇昭雪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这妇人根本没说收留他的话,是自己饿得昏头,产生了幻觉。 这时候,胖妇人看仇昭雪还呆愣愣的伫在门口,不耐烦的喝道“你不劳作,今晚是没饭吃的!” 听胖妇人这么说,仇昭雪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下,自己并有听错,连连应道,在一个小二的带领下进了后院,听见身后有客人说“掌柜的真是菩萨心肠!以后吃食都到你这边来,免得你抱怨,做善事无好报!哈哈!” “哪里啊,诸位见笑了,天下不是很太平,我看他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可怜啊,我若不收留他,别处就更别想了!都是我心太软了,以后还希望你们多多捧场才是!不然我这一大家子该怎么养啊!”胖妇人回道。 “好!一定!” “别家酒楼都不去了,我就上你们飘香楼!” “诶~飘香楼酒美,掌柜子心肠也美!”众客人纷纷调笑道。 “诶呦,瞧你说的,来小二,每桌上一壶酒!我请!”胖妇人笑得花枝乱颤。 仇昭雪听他们欢声笑语,凝冻的心起了一丝波澜,自觉是来对了地方,心想“在这里劳作一些时日,就有盘缠去南都了,父亲、陌儿,你们一定保佑我报仇如愿啊!” 一个月的时光如白驹过隙般,南方日暖,转眼就到立春了。冰河溶解,冰块漂浮在微波中,万物萌苏,雪满乾坤被春意一扫而光。 飘香楼后院,一身麻布衣裳的仇昭雪瞪目切齿,额上的青筋暴跳。 在他一刀刀全力劈砍下,好不容易才把一截柴木劈开,不容放松,又再放上一截柴木,继续劈砍。其实这时的仇昭雪,双臂酸痛麻木,举起放下间都是疼痛难当,这无疑是对手筋断裂的他伤上加伤。 即便如此,好比别人一个时辰就能做完的活,他需要两个甚至三个时辰来完成,工效很低。胖妇人对此,大加辱骂仇昭雪,说他就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仇昭雪一般遭遇胖妇人大发雷霆,都会选择默默承受。 经过一个月的相处,他很快的认清了胖妇人的真面目,之前所谓收留自己的善意全是伪装出来,是专门伪装给客人们看的,令客人们都以为她是大慈大悲之人,而自己很不幸的成为一个托,真情流露的陪胖妇人演完了这出戏。 当然,事后胖妇人并不没有嘉奖他,却出尔反尔,之前允诺都不算数,一日三餐均是两个馒头一碗清汤,由于后房已经被杂工跑堂们挤满,自己只好睡在柴房的稻草堆上,还好天寒地冻的是抗过来了。 不过,这些对于无家可归的仇昭雪来说,已是莫大的恩赐,让掌柜对自己和蔼可亲那近乎是奢望。可是另一件事情让仇昭雪十分无奈,一个月的时间早就到了,胖妇人只字未提酬劳的事情,仇昭雪询问其他人,也都对他不理不睬,无计可施的他只能继续等待。 晌午,仇昭雪把一捆捆劈好的柴木背到厨房去,步入厨房,三个伙夫皆不在,炉火烧得正旺,炖锅发出“哗哗”水沸的声音,好像在炖煮着什么。他原本放下柴木就要退去,可百无聊赖下这个炖锅中的东西牵扯出他的好奇心。 仇昭雪记得这个炖锅是从胖妇人特意买来的,每有大客前来,胖妇人才会拿出一用,自己从来不清楚里面炖了是什么山珍海味?心想自己就看看,一只手已经压在锅盖上了,微微挪动锅盖,蒸腾的水汽夹含着一股异香飘出。 “这是?”仇昭雪往炖锅里看去,漂浮在汤汁上的有人参、鹿角、甲鱼尽为大补之物,以前在家中自己偶尔会吃。但触目还有一块块白肉,他始终没有辨别出来,原以为是鸡肉,仔细一看又不像,低首用鼻子一嗅,发现空气中的异香正是从这肉中飘出来的。 “你在干嘛?” 突闻身后传来生意,仇昭雪一惊,刚起身转头,就见蒲扇似的巴掌迎面打来。 “啪”的一声,正好打在仇昭雪的左脸上,用力不小,他左脸上留下五道清晰的红指印,再加上他腿脚不稳,被这股力道打了个踉跄,险些跌坐在地上。 “叫你劈柴,不好好劈!躲到厨房来偷懒!你这个狗东西,看老娘不打死你!”说完,狂风暴雨般的拳打脚踢全部落在仇昭雪虚弱的身体上。 仇昭雪知是胖妇人,解释不及,就被一巴掌扇得眼冒金星,一口气还没吐纳,又被一顿暴打,一息间咳嗽连连。 “偷懒!看老娘我不废了你!” 别看胖妇人脑满肥肠,打起人来可毫不含糊,招招凶狠毒辣。刚说了“废了你”,一脚就猛踢仇昭雪的裆部。措手不及的仇昭雪眼睛圆瞪,双膝一跪,伏在地上一动不动了,他着实没有想到胖妇人这么狠辣,这一脚踢得他痛不欲生,心里酸苦难言! 。 第六章 荣华散尽冷暖知 (三) 胖妇人看仇昭雪痛得直翻白眼,手脚乱颤,心中怒气已消。之前自己算账的时候,发现居然少了二两多的收入,怀疑是伙计偷拿了,怒气冲冲的去找伙计们的麻烦,不巧正瞧见仇昭雪在厨房偷懒,于是一股脑的就把火气全撒在了仇昭雪身上。 “别在地上装死!快点起来,顺便把炖锅送到二楼去!”胖妇人厉声喝道。 “是...是”仇昭雪害怕再受皮肉之苦,急忙颤巍巍的撑起身子,伸手去拿湿抹布来端烧得滚烫的炖锅。 “还不快点!”胖妇人看他慢吞吞的,一脚踹出。 谁晓得仇昭雪还没有站稳,身后又中一脚,全身前倾,半张面孔紧贴上了灶前的炭火。 “啊!”的一声惨嚎,仇昭雪的右脸瞬息被烫得黑红,颇为骇人。 胖妇人眼看不妙,扭头就跑。 “我的脸!我的脸!”仇昭雪右脸上从太阳穴直到脸颊都殷红似血,他痛苦的捂住右脸,近乎疯狂的嘶吼着。 这时候,飘香楼的伙计们闻声而来,看着倒地不起的仇昭雪,既无上前搀扶,亦无关切问候,只是冷眼旁观。 最后几人面面相觑,作鸟兽散。没有一人愿意多管他人闲事,更何况只是一个流浪汉,一个与自己漠不相关的人。 仇昭雪此刻的心冰冷到了极致,没想到在此处会是这等境遇,蓦然笑话自己进来时还以为来对了地方。如今,相比一个月前,他身体更加不堪重负了,心神疲惫万分。 “来,用皂子抹下脸吧”一个精瘦的小二蹲下,对他说道。 仇昭雪茫然看向此人,看他一脸讨喜的微笑,一眼就认出此人是掌柜身边的红人,许多食客都点名要他伺候,这都亏了他的一只巧嘴,能说会道,巧舌如簧,说得客人欢天喜地。平日里和自己没有什么过深的交集,这种时候别人对自己不闻不问,他却能上前关心自己,顿时心怀中满是感激之情。 “多谢!”仇昭雪道谢一声,连忙接过他手中的一把皂子,敷到右脸上,灼烫的脸皮霍然凉爽了一些,痛苦也减少了几分。但是心想自己以后是成了阴阳怪脸,丑陋无比,走在路上都要让人嫌弃,不免哀思如潮。 “我有事相求。”精瘦的小二谄笑着忽道。 仇昭雪一愣,果然是有所求才来安慰自己的,心下犹豫,嘴上支支吾吾道“什么事?” “放心,是小事!我家中有急事,需要出去一趟,你帮我把这盅补药送到二楼风雅阁去,有大人物在等着呢!”小二轻松的说道。 “哦”仇昭雪看去,小二所说的不就是放在炉灶上,自己先前看到的炖锅嘛!便好奇问道“这里面是什么东西?” 小二惊愕,后释然道“难怪你不知道,这可是掌柜的秘方,传说有延年益寿,滋阴补阳的功效!尝过的人满口称道!” “里面到底是什么啊?你试过吗?”仇昭雪更加好奇了。 “嘿!我可不敢,虽说客人吃过的好东西,我们会先尝上一尝,不过这东西没人敢碰!”小二神秘兮兮的说道。 仇昭雪骇然,这小二可是出了名的胆大妄为,据说有一次还偷喝了掌柜的人参汤,想起胖妇人的凶恶,这种刀口舔血的事情都做得出来!居然不敢吃这炖煮的东西,这盅莫非里是毒药不成? “算了,不和你卖关子了,老实告诉你,吃这东西会长阳寿,也损阴德!它名叫无根汤,是用上好的人参、鹿茸、灵芝做药引,用不满岁的婴儿做主料烹制而成!是补药中的圣品!” “什么?婴儿?”仇昭雪目瞪口呆,他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听差了!突然想起炖锅中翻腾的白肉,胃中翻江倒海,几欲呕吐。 “是啊!好多年前南方大旱,土地种不出粮食,为求生存,百姓们就流行易子而食!可要想,哪有父母会忍心吃自己儿女啊?和别人换着吃就安心多了!哪时候不知死了多少小孩,每家每户还研究出五花八门的吃法,红烧的,气蒸的,火烤的,皆是残忍至极!其中最为著名的就是无根汤!不少人还吃上了瘾!至今有钱人还在花大价钱从别处购婴儿的尸体回家滋补,没钱的就挖墓、杀人来满足自己的食欲!因此也成就了飘香楼,此楼成立以来都这这个道汤作为镇店招牌,每月都有大人物风雨无阻的来喝汤,不然飘香楼凭什么是南昌城首屈一指的酒楼!别家店雕梁画栋,歌台舞女样样俱全,就是没有我们飘香楼懂得投其所好!对于大人物来说珍馐、美女只能图一时之乐,悠久的岁月才是他们日思夜盼的!”小二一口说完了骇人听闻的事情,他不愧是胖妇人身边的红人,果真有一条三寸不烂之舌。 仇昭雪呆立不动,他若早知炖煮的是人肉,是万万不会去碰那盅东西的。虽说古时饥荒,百姓们确有食人的行为,易子而食不在少数,可心念一动,饥荒吃人乃是无奈之举,现在风调雨顺,对于不少达官贵人来说,吃人竟然成了怡情养身之法!吃的还都是刚出世的婴儿,当真是丧心病狂,令人发指! “我先回去啦,麻烦你了”小二笑眯眯的,不及仇昭雪反应过来,已然趁着掌柜不在意,背着小包袱,一溜烟的跑出了飘香楼。 “你...”仇昭雪喊道,看小二早已跑远了,心中懊悔。看向炉灶上的盅,又有一股恶心作呕的感觉,慌张冲到水缸边干呕,继而用清水洗脸,右脸传来丝丝疼痛!水波幽幽,映照出他右脸一大块灼伤所致的红斑,心生恨意,久久不能自持,双拳猛打水面,水花四溅,倒影斑驳。 过了许久,他仰天苦笑,想起父亲和妻子遇难受辱,自己除了报仇外已了无牵挂,别说是灼伤的只是半张面孔,就算是整张脸又有什么大不了的!想到此处,一股信念盘上心头,径直走到炉灶前,拿起盅后就向二楼行去。飘香楼内宾客如云,一眼望去尽是摩肩接踵的拥挤,唯独仇昭雪顺畅无阻的上了二楼,倒不是仇昭雪见缝就钻,而是客人们看到仇昭雪面目可憎,惊得纷纷避让。他自知面丑,也羞于见人,速速离开人众。 步入二楼,喧哗渐绝,荡漾着江南小调!入目安放着两排雕花精美的紫檀木座椅,只有少许客人端坐饮茶,神态悠然,他们并没有发觉仇昭雪的存在,即便发现了也懒得撇上一眼。 仇昭雪脚步轻缓的继续往内走去,很快展现在他眼前的是一排独立雅间。他百无聊赖下扫眼看去,雅间上的房名韵味十足,有潇香阁、红袖阁、天涯阁等。 直到风雅阁出现,他才伫下脚步,只听见雅间内有动静,好像有两个人在对话,一个沙哑的声音“焦芳,我听说你考科举的时候,考官遗漏了你的名字,你一怒之下冲进考官家里,赤手空拳打倒了六七个护院,吓得考官亲笔加上你的名字才肯罢休!哈哈佩服!初生的牛犊不怕虎,好胆量好功夫,难怪阎王这么宠信你!若是平时,我非得带上五六个侍卫才敢出门,今天有你在,倒是不必了!” “呵呵”另个人似乎听出话外之意,发出两声摄人心魄的冷笑,雅间内归于平静。 仇昭雪不敢怠慢,把盅放于身边案几,俯身轻拍了两下镂空的红木房门,说道“我是来送汤的!” “怎么才来啊!快进来!”风雅阁中传出喑哑的声音。 仇昭雪推门而入,瞧到有三名歌妓抚琴吹箫,妩媚动人。阁内居中处,两个身穿黑纹锦衣的男子,一个中年男子负手等待,面露焦急之色,一个年轻男子倚窗闭眼,置若笷闻。 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尖着嗓子喝令道“可知道我是谁?让我等这么久,懂不懂规矩?” “来了,掌柜说了,这东西需要小火慢炖才有滋味!”仇昭雪低眉顺眼的应了声,恭敬的把本根汤送到桌上,刚准备退去,又被中年男子喊住“慢着,这汤是你们炖的吧?没有乱动手脚吧?” “是的,大人请放心”仇昭雪看向中年男子,男子也在一脸狐疑的审视他。目光相撞,仇昭雪看清了这个男子,自己竟然认识此人,父亲仇启在朝为官,回乡这段时间拜访了南昌城不少的达官显宦,这人就是南昌城赫赫有名的镇守太监刘天德,而刘天德见仇昭雪面目恐怖,有些诧异的收回目光,冷声道“哼!下去吧!” “等下”就在这时,年轻男子睁开眼睛,瞰向仇昭雪,响起了阴阳怪气的声音。 仇昭雪大惊失色,黯淡的目光一亮,这个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了,至死也不会忘却!没错,他完全可以认定这个说话的年轻男子就是不久前率领恶匪们在他婚典上屠杀众人的蒙面人!他特殊的音声是常人想要模仿也模仿不来的! 年轻男子平头正脸,和刘天德一样面无胡须、苍白失色,还有一层挥之不去的阴冷,仇昭雪甚至怀疑这男子同刘天德一样是太监。他缓步到仇昭雪面前说道“我看你有些面熟,特意喊住你,我们在哪里见过吗?”语气像是在审问犯人般。 一幕幕血腥凶残再次浮现在他的脑海里,牵连出勃然的怒火,仇昭雪全身紧绷起来。一刻间心有余悸,想到自己身体无碍都不是此人的对手,还差点丧命,此时如若不顾性命冲上去,分明是找死,只好强压住怒火,冷静了下来,颤抖这声音说道“没有。” “呵呵,没有?”年轻男子轻笑,笑容邪异,让仇昭雪不寒而栗,见他脸色忽变,声色俱厉的喝道“如果没有,你眼中为何闪过一线杀机?难道我们萍水相逢,就得罪你了?”声音干哑刺耳,加上语气中的杀意令仇昭雪心惊胆战,不一会后背汗湿了一大片。 风雅阁中的歌妓齐齐停下拨动琴弦的细指,瞧见情况不好,识相的依次退出了雅间,跑下楼去,大概是去向掌柜报告了。 “小子不敢啊!小子从未见过大人,何来杀机啊?”仇昭雪收敛了怒火,理智的装出委屈的模样。 年轻男子看仇昭雪愁眉苦脸,依旧没有放松戒备,眼睛一直在仇昭雪身上打转,仿佛仇昭雪稍有不慎,就会被他抓个显形似的。 “诶呦!我说焦芳,你是不是多心了啊,你长居京都,首次来南昌城,怎么会认得这种市井小民呢?再者说这小二长相丑恶,真若见过,印象必定深刻才是!又何必这样费解?”刘天德以为焦芳嚣张跋扈惯了,一想到南昌是他的管辖地界,如让外来人为所欲为,自己面子上可挂不住,便开口解围道。 “哼!说的不差!”焦芳冷哼一声,自认为是多疑了。 “两位大人慢用!小子先行告退”仇昭雪看准机会赶紧告退,暗自庆幸着,自己要不是面目全非,今天就在劫难逃了。胖妇人毁我右脸,虽非有意,实为天意啊! “焦芳?”仇昭雪记下了这个名字,反复斟酌着,刚退出雅间,就见胖妇人打扮的花枝招展,风风火火的冲进门来掇臀捧屁的说道“两位大人,小店有没有招呼不周的...请多多包涵...小女子惨淡经营全靠诸位大人捧场!” 在胖妇人不经意的掩护下,仇昭雪亦步亦趋的窜下楼去。 与此同时,风雅阁内胖妇人站于门口,叽叽喳喳说个没完没了,使出浑身解数奉承两人。刘天德与焦芳听而不闻,好像没发现胖妇人,自相谈笑。 “来,焦芳兄弟,来品尝下这圣品!保证你在京都没有尝过!”刘天德轻笑道,将盅里的汤汁倾入两个金莹剔透的琉璃碗,再均了均,推一碗到焦芳眼前。 “呵呵,无根汤,只闻其名,未曾得见!”焦芳捧起琉璃碗,闻了闻飘散的异香。 “哈哈,京都富饶,哪有人家愿意卖儿卖女?就算是死胎都要土葬,自然埋没了这等圣品!其实就算有了婴儿,如果没有特殊的烹饪方法,也不能够鲜美如斯。” “我听闻传言,常年食用此汤,可延寿十年!要是让燕京的当朝大员知道了,还不争先恐后的求汤,这么说来,烹饪方法可贵重了呢”焦芳眉梢上挑,别有深意的看向胖妇人。 胖妇人格格一笑“大人谅解,此汤是小店的镇店之宝,烹饪方法如闹得众人皆知,还不断了小女子的生路啊?” “掌柜说的是啊!焦大人快快品尝下!”刘天德急忙意识到无根汤的重要,听焦芳所言,这东西在权贵官宦间绝对深受欢迎,如今烹饪方法只有飘香楼有,飘香楼所在的南昌城又在自己的管辖之内,欲延寿长命之人何其之多,到时候还不踏破门槛的来求自己。 “呵呵,好好”焦芳讪笑答应,他何等精明,一眼就看透了刘天德的心思,嘲笑其鼠目寸光,这种圣品若进贡给阎王,讨得他老人家欢心,飞黄腾达即是顷刻之间的事情,他却奇货可居,真是愚昧之人。 刘天德岂知焦芳心中所想,自个翘起兰花指,捏起琉璃碗,聚精会神的抿了一口,神情舒展,转而和胖妇人笑道“掌柜,你们飘香楼怎么请了个阴阳脸的伙计,着实吓了我一跳!” “哦?”胖妇人疑虑,才想起新来的伙计不就是被他一脚踢到炭火上,烧伤了半张面孔,吴公公所言定是此人,笑道“公公见笑了,那厮是小店一个月前新收的伙计,说家中突变,无处可去,小女子见他可怜便留他在店里帮忙。” 刘天德笑吟吟,神情透着女态,目光蔑视胖妇人,他和胖妇人认识多年,深知她绝没有这么好的良心,冷嘲热讽“掌柜好心肠!” “呵呵”胖妇人被刘天德的讽刺,干笑两声,气氛一时尴尬。想要岔开话题,就看焦芳对眼前的无根汤滴水未沾,谄媚的问道“这位大人,不合胃口嘛?” “一个月前?家中突变?”焦芳似乎没有听到胖妇人的话语,蹙眉不展,自言自语,他猛然拍案而起,喝道“不好!” 胖妇人和刘天德皆膛目结舌的望着他,不知何意,又见他身形无比迅速,冲到楼下。但见人来人往川流不息,哪还有仇昭雪的踪影?愁眉不展的脸更加凝重了。刘天德气喘吁吁的追了下来,问道“何事啊?” “无妨,一条漏网之鱼而已!”焦芳看胖妇人尾随而来,不愿细说,一语带过。 。 第七章 祸不单行运不济 (四) 晨曦的芽儿有露珠悠然低垂,随风一拂,破散了开去,化成沥沥晶莹。 似是而非的春天,抑或是冬季的蔓延。幼嫩的春色中遗留着寒意,盘踞在苍穹的阴郁并无远去,这让人产生幻觉,似乎冬日的气息还在不舍的缠绵。 山间小道上,起早的一家三口已经开始一天辛勤的农作,套着厚重大袄的村夫一边呐喊着,一边挥舞着锄头。荆钗布裙的村妇叹息着冬日的漫长,若是再续个十天半个月,他们家日子可就不好过喽。扎着丫辫的小女孩哭喊着要爸爸妈妈陪她玩耍,山间古道上荡漾着黄莺似的脆嗓。 远看陡峭的山道上,有一抹萧索的背影悠哉游哉前行着,细看之下,原来是一个头蒙破布,一身寒素的怪人,没错,这怪人就是五天前在飘香楼落荒而逃的仇昭雪。此刻,他举步维艰的走着,每跨出一步,都能听见他的一声闷哼,可想而知,他是费了多大的气力,承受着多大的苦痛? 他逃出飘香楼后,工钱自然是打水漂了,身上只有积攒下来的四个馒头,不过好消息是,在打听之下得知去南都有一条捷径,只需越过徽地山区,再行一段官道,便可到达南都!念及此,不管受多重的伤,他全身都有用不完的力量。 “啪”的一声,谁知前些天淫雨绵绵,山路湿滑,仇昭雪脚步不稳,竟从山道上翻滚了下来,样子颇为狼狈,一身污秽的麻衣就像是从泥潭里捞上来的。过了片刻,仇昭雪倔强的爬起身,发现遮面的破布不知掉到哪里去了,露出左脸诡异的红斑,和右脸白皙脸庞形成了分明的对比。 南昌城 富丽华贵的马车奔驰在大道上,路上的平民百姓纷纷避让,有的惊魂未定,有的唾弃大骂,有的默默忍受。 马车内空间充裕,两个面白无须的男子并肩而坐,是焦芳和刘天德不假。刘天德身为南昌镇守太监,手握兵权,权威远在其他南昌官员之上,乃名副其实的土财主。不过他知道这些全要仰仗刘瑾,没有他在皇帝身边美言,自己这个镇守太监绝不会过得这么安逸。 “焦芳兄弟,这次又要请你在阎王身前美言几句了,小小心意,望请笑纳!”刘天德看焦芳心事重重的模样,从身后拿出一沉甸甸的盒子,送到焦芳面前,又看焦芳无精打采的瞄了一眼,并没有伸手来接,心下觉得这焦芳实在是傲慢无礼,要是他人,自己早就怫然作色了,可焦芳虽是文官,有李首辅撑腰,还是刘瑾的心腹,这么强硬的后台,自己怕是得罪不起,只好自解尴尬的笑道“焦芳兄弟,为什么事情烦恼啊?莫非是飘香楼的丑陋小二吧?其实我也觉得事情有蹊跷之处,那小子处处都透着古怪!他为何刚见过我们就逃得无影无踪?难不成以为我们要杀了他?呵呵!” “必须斩草除根!” “啊?”刘天德惊了一跳,急忙问道“怎么?他是?” 焦芳瞥了他一眼说道“不瞒你说,这次阎王让我来南昌执行的任务是空绝任务,空前绝后,赶尽杀绝!我要让天下人知道,得罪阎王的下场!” 焦芳说完,刘天德的疑惑更甚了,焦芳方才把事情的经过大致的透露告知刘天德。 听完,刘天德恍然道“哦,原来是仇家的儿子,我说怎么有些熟悉。” “怎么?你们有交集?”焦芳目光一厉,暗下手中无故多出一根钢针。 “没有,没有!只是他父亲曾经来拜访我,仅此而已。”刘天德立马否认,要知太监刘瑾有一个外号就做活阎王!被他下令所要暗杀的人,没有一个可以活命的,所谓阎王要人三更死,不能留人到五更,自己何必自寻死路。 “没有最好!” “哈哈,你说这小子,全家死绝了,只剩烂命一条,活在世上受人白眼,还不如死了一了百了!”刘天德笑道。 “这正是我所担心的,一个人能忍受这样的羞辱,本身就需要更大的勇气!” 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州。逶迤带绿水,迢递起朱楼。 在夕阳的普照下,官道金辉流溢,如一条康庄大道延至远方。从五湖四海汇聚而来的百姓们陆续进城,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对六朝金粉地的心驰神往。 这时,在人群中有一道极不起眼的人影,他粗服乱发,面上有沾染厚厚的干泥巴,身上的麻衣如同草皮,比起流落街头的乞丐都惶恐不让。他举目看到巍峨的城门上篆着南都城三个赤字的硕大牌匾,不免心潮澎湃“终于到了!终于到了!” 仇昭雪看着镀满金漆的牌匾上,南都城三个大字铁画银钩、苍劲有力,在夕阳的余晖下泛着金光,仿佛在向所有人宣说自己震古烁今的辉煌! 仇昭雪刚想走入外城,就被两个官兵模样的人无情的拦截了下来,喝道“你是什么人?进城做什么?” “我是来寻亲访友的!”仇昭雪低应了声。 “哼!看你就不老实,这里可是南都,给我规矩点!”一个官兵拽了拽仇昭雪的衣服,弄的满手淤泥,眼神中闪过一丝嫌弃,便在仇昭雪的脑袋上重重的扇打了几下,才把淤泥抹在了仇昭雪的一头乌发上。仇昭雪深埋脑袋,忍气吞声着,依旧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是!是!”仇昭雪连声应道,却由于双腿无力,就改成四肢伏地,如一只从猎人手下窜逃的狗。 守城的官兵闲来无事就喜欢欺负百姓,调戏妇女,又看仇昭雪懦弱,变本加厉的在仇昭雪身上抽了一鞭子,但是他们没有想到仇昭雪的衣服撕裂了,潺潺的鲜血溢出,却一声不吭。 “这人不会是傻子吧?怎么不叫疼的?”一个官兵说笑道。 “八层是,看他德行,三分像人,七分像鬼,南都城都是富贵人家住的地,哪有他的亲戚!”另个官兵索然无味的说道,似乎对仇昭雪被打的反应并不满意。 “哈哈,等入夜就有人来换班了,我听说春满楼又有新的花魁了?要不一起去看看?” “好啊!肯定又是一个美人。上次那个女人可以清白人家的姑娘,传言被公公买去充当军妓了,诶!真是可怜,不知道有没有給官军们折磨死!”一个官兵扼腕叹息道。 “什么清白姑娘?那可是前朝大员谢迁的孙女!谢迁得罪了八虎,下了大狱,家中男丁全部发配充军,女子糟践侮辱避免不了!充当军妓不算最惨的,或许熬过一阵子,会被赏给有功将士做奴婢!好过死了之后随处一扔,葬于野兽之口。” “什么?谢迁可是当朝一品大员啊!战争英雄啊!说入狱便入狱了?就算这样,也不应该这么对待他的家人吧?”官兵惊愕道。 “嘘!不可乱说,小心被八虎的眼线听去,性命不保!” 两人相顾色变,心生怜悯,亦无济于事。 入城后,仇昭雪看外城满是民房排列,街巷纵横,百姓康健,行业兴隆,一片欣欣向荣的美好景象。 他询问了数人,得知官员居所是在内城,便加快脚步向内城走去,路上难免又被官兵一阵盘问,方得以脱身。早猜想外城都繁华如此,内城只有过而无不及的道理,定然是软红十丈,富丽非凡,然亲眼见到内城飞阁流丹,阆苑琼楼,才暗叹不愧是六朝金粉地!不愧是中原政治、经济的中心!想当年,朱棣义无反顾的迁都北上,也并没有给南都城带来丝毫的变化。 仇昭雪走进内城,除了不如外城人声哗然,其余不管是建筑,还是街道都比外城庄严、宽广。六部井然有序的伫立,雄伟的京师皇宫拔地而起,俯瞰着整片吴楚之地。 行不多时,仇昭雪到达兵部门口,打听之下,了解到王阳明住在内城一个极为偏僻的角隅,几番周折终于来到王府门前。仇昭雪想起一路上的艰辛坎坷,顿时眼中噙着泪水,嘴角忽扬忽抑,哭笑不得。 “啪啪啪”仇昭雪用尽气力拍打木门,飘起了一阵尘埃,迷了他的眼。但是,接着不管他如何敲门,院落内一片死寂,仇昭雪的力气由于心中的愤恨更大了几分,木门已经被啪得及噶直响,似乎要倒塌了,他心中油然生出不祥的预感。 “有人吗?里面有人吗?王叔可在?我是仇昭雪,仇启是我父亲,有人听到吗?能开门呀?小侄有事相求!”仇昭雪急赤白脸的呼喊着,双手不住拍打,过了一炷香的功夫,仇昭雪气力尽失,伏在木门上,透过门缝间的张望门内动静,只见野草疯长,燕居堂上,霍然心情大跌,这府邸显然已是一两个月没人光顾了。 “不要再敲了!闹得我心烦意乱!王大人两个月前被贬官了,这是座空宅,你就不要白费力气了!”突然宅院隔壁的一个妇人从窗户中探出脑袋对仇昭雪厉声喝道。 仇昭雪闻言如遇晴天霹雳,一时不知所措,等回过神来,那妇人已经转回屋内。 “怎么会这样?王阳明被贬官了,这还得了?还有谁能帮助自己,难道老天爷真要逼我无路可走嘛?”仇昭雪瘫在木门前,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眼眸中希望逐渐黯淡下去,变成了黑灰色。 “自己唯一的希望就这么破灭了嘛?这可如何是好?父亲、陌儿,我对不起你们!我对不起你们!是我没用!我没用!你们说的不错,我就一个懦夫,一个废物!”仇昭雪如泣如诉,用脑袋猛撞石墙,“碰碰”直响。 “你没事吧?为什么哭了?”不知何时,身边多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看她凤眼粉唇,明媚动人,宛如一束洞彻暗夜的暖阳。 。 第八章 豺狼当道朝野震 两个月前,南都皇城奉天殿上整齐划一的跪伏着百多六部官员,而高高在上的一人手持黄卷、藐视众人,用阴阳怪气的声音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南都六部官员联名维护奸佞之徒,乃混淆黑白、以文乱法之举,本该罪为从犯,然皇上念及尔等都是昏庸老迈,不忍重罚,则一律罚俸,杖责四十为勉,钦此!” “谢...主...隆恩...”鸦雀无声的大殿上蓦然响起稀稀疏疏的呼应。少数官员暗气暗恼,紧咬牙关,大多数却是诚惶诚恐,栗栗危惧。 “嗯,那就散去领罚吧!”那人冷笑着收起黄卷,昂首阔步穿越跪伏的人群,向殿外走去。 “焦大人,请慢!”突兀的一声雄浑响彻大殿,先闻人声,后见跪伏人群中挺立起一英俊男子抢步上前,拦住了手持黄卷的焦芳。 “他不要命了嘛?”殿上所有官员生出同样的心声。 “守仁,回来!”一个年老的官员低声疾呼,已然面无血色,花白的胡须都张扬起来了。 焦芳挑了挑眉毛,轻笑道“你是何人?” “在下南都兵部武选司主事王阳明”英俊男子稽首道,剑眉星目间英气逼人。 焦芳眯眼一笑,心想自己居然被一个六品芝麻官拦去了去路!又看这男子非比寻常,不仅是模样俊逸,言语中还迸发出浩然正气,想看他到底要做什么,便晓有兴趣的说“你有何事?” “请焦大人赐教,朝中奸佞是谁?”王阳明的身躯如一根挺直的长枪,不卑不亢的问道。 焦芳被王阳明身上传出的压迫感,却还是面不改色的冷笑回应“哈哈,朝中奸佞自然是以刘健和谢迁为首的文官!莫非你糊涂至极,忘了自己上疏担保的人嘛?” “哈哈,焦芳大人此言差矣,先不说满朝文士,单说刘大人和谢大人皆是经历四朝的治国贤臣,谢大人浴血抗敌,刘大人言振朝纲,同李首辅被荣喻为‘断侃谋’,如果他们尚且算作奸佞之人,那全天下几人忠义?何人圣贤?难道以刘瑾为首的宦官们才是国之栋梁!”王阳明大义凛然的说道。 “你是在质疑皇上的英明吗?”焦芳一语道出,殿上众官不由一怔,纷纷噤若寒蝉。 “下官不敢,就想论一个“理”字!”王阳明郑重道,他现在不知,这个“理”字将会成为了他一生追求的东西。 “哈哈哈,和我论理?你配吗?”焦芳老羞成怒,旁若无人的放肆大笑。他实际上是用笑声掩饰心中惶恐,他原先决计想不到会有这么一个人跳出来为难自己,并且让自己十分难堪。 “配!按照官阶,阁下吏部侍郎一职区区三品,南都百官还容不得一名三品官员颐指气使!”王阳明咄咄逼人。他说得确实不差,焦芳是燕京的吏部侍郎,官阶不过三品,相比南都六部的尚书们,一般只有听教的份。之所以能够惩戒百官,是因为刘瑾进言让皇上封其为钦差大臣。百官明知他是狐假虎威,却不得已屈服于他的淫威之下。 “你们还跪在这里做什么?不去领板子嘛?”焦芳惩忿窒欲,自知说不过王阳明,而迁怒百官。 “是是,下官告退!”战战兢兢的百官如潮涌似的退去,再也不回头多看一眼。他们明知焦芳驱走他们,是为要对付王阳明。他们深知南都六部的含义,虽道迁都后南都的六部依旧存在,其实名存实亡,平日里无所事事,可喻为养老送终的绝佳宝地。这次联名上疏纯属一时气恼,事后想想,于自己无关痛痒,可惜悔之不及,刘瑾的报复已经到了。 “戴大人,你不走?怎么?你也有话要说?”焦芳看殿上还有一骨瘦如柴的老者,一眼就认出这人正是南都给事中戴铣。 “我想请焦大人放王阳明一马,他年少无知,得罪了大人,老朽代他赔罪!”说完,老者对焦芳深深的鞠了一躬。 “哼,放他一马,皇上的威严搁哪里?”焦芳冷哼一声,扭过头去。 “戴大人,请自重,不必善为我辞,王阳明别无其他长处,唯有一颗赤胆!朝中奸佞迟早大白于天下,劣迹斑斑终会水落石出!”王阳明不想连累戴铣,瞪着焦芳的剑眸中寒光闪烁。 “守仁,你是百年不出世的奇才,我不忍看你折损于此!”戴铣疾言厉色的说道。 “岂有此理,来人!请戴大人下去受罚,廷杖四十,不可马虎!”焦芳大怒,身后两名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当即把戴铣架了下去。 王阳明心急如焚,他岂能不知焦芳弦外之音,“不可马虎”四个字的潜台词就是狠狠的教训!他怎么能眼真真看着孱弱不堪的戴铣被毒打,急忙一手探出,抓住一个锦衣卫的肩头,猛然用力,听到“咔嚓”一声骨裂,这个侍卫疼得呲牙咧嘴,叫苦不迭!王阳明想趁机去扣另一个锦衣卫的手腕,只觉得胸口刺痛,就见焦芳一只手掌紧贴自己的胸口,指缝间还夹着一根钢针,心下大惊! “王阳明,你是飞蛾扑火!自取灭亡!”焦芳手中的钢针正是阎王贴,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暗器,因为锻造阎王贴的玄铁针就是用剧毒反复涂抹、浸泡,所以一旦触及皮肤,会导致全身麻痹,一时半刻便送了性命。 阎王贴源自于江湖势力唐家堡,被江湖人士视为毒药、暗器独步天下的唐家人均对此物避而远之,其威力可见一斑。后来,锦衣卫为了重新设立神机营而拉拢唐家堡,由此,不胜枚举的毒物、暗器流入禁军,阎王贴便是其中之一。正德以来,太监特务归一家,焦芳身为东厂厂主刘瑾身边的红人,身怀此物也属正常。 可让焦芳奇怪的是钢针刺入王阳明胸口半寸不到,就像碰上了石板不能再进去半分,惊骇道“金钟罩?你是少林弟子?” 王阳明默不作声,但是显然已经默认了焦芳的说法。一名年轻官员竟然是江湖中泰斗少林中的弟子?要知道王阳明从小性格乖张,但对佛道儒更是表现出充分的兴趣,这一身的少林绝学尽是从少林高僧那里求索而来,一直深藏不露,就算是他的父亲和妻子都未曾了解。 “呵呵,你刚刚那一手,是少林擒拿功夫中的龙爪手吧?”焦芳阴笑道,心想王阳明已经身中阎王贴的剧痛,纵他外功深厚也支持不了多久。 王阳明没理,双手向下一震,把胸口的阎王贴往体外逼出。这下使得焦芳惊慌失措,发现自己根本抓不牢手中的钢针,眼看着钢针被逼出王阳明体外,脱手落地。如果要比真功夫,自认未必是王阳明的对手,于是大喊“来人!王阳明以下犯上,违抗圣旨,速速抓拿治罪!”焦芳话音刚落,从大殿外涌进一群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以十面埋伏之势扑向王阳明。 王阳明纵使天大的本事,全凭双拳两脚绝敌不过这么多禁卫军,又不想连累戴铣,只好束手被缚。 “王阳明,我要让你看看,戴铣维护你,落得什么下场!”焦芳威吓道。 在王阳明被缚得同时,手无缚鸡之力的戴铣被拖出了出去,伴随着廷杖之声骇人心魄,殿外响起忽高忽低的哀嚎。没过多久,哀嚎声逐渐消失,殿外一片寂静,王阳明猜想戴大人上了岁数,体弱多病,这样刑法下岂有活命的机会?果然不出意料,一个锦衣卫冲进殿内,向焦芳报告“戴铣体弱,死于杖下!” “什么?死啦?”焦芳有些慌了,跟随刘瑾以来杀人无数,可这次不同,这是在南都,曾经的旧都,而且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活活打死,虽奉皇命,若是惹怒百官,刘公公必定洁身自好,那自己成了众矢之的,念及此魂飞体外。 殿外响起一连串的脚步声,南都六部百官看到戴铣惨死的样子,顿时同仇敌忾掳袖揎拳,再次集合冲入大殿,焦芳见此心胆俱裂,幸好在锦衣卫的保护下侥幸逃脱,自然无暇顾及王阳明。 逃出内城的焦芳依旧马不停蹄。 “大人,我们去哪里?”一个锦衣卫问道。 “暂不能回京!去个好去处,南昌!”焦芳冷声道,他如果现在回京,南都这帮人的折子也刚好递到燕京,自己就处于风口浪尖了,还不如一避风头,让刘厂主解决了此事再回去。 “为何?南昌与金陵相隔徽地,路途遥遥!”锦衣卫问道。 “南昌城富庶,仅次于南都,我若大驾光临,好比如到宝山,岂有空手而归之理,回京孝敬刘厂主,他还会怪罪你我?再说这次上疏的大臣,还有几人是南昌的,一并收拾了,刘厂主就该嘉奖我了!” 。 第九章 时来命转有真情 (一) 仇昭雪怔怔的盯视着眼前的少女,年约碧玉,生得妩媚俊俏,特别是一双凤眼靡靡,魅惑众生,一身红粉罗衣透出妖媚的韵味。 仇昭雪的目光呆滞,很快转作悲伤,低下头去。 “你怎不回我?”少女幽怨的说道,抽了抽小鼻子,好像有些生气了。 仇昭雪充耳不闻,倚在门边佯装入睡,他满脑都是如何为陌儿和父亲报仇,哪有心思去搭理。 苦思冥想中仇昭雪只觉得香气扑鼻,额前的乱发撩动,似乎有人故意拨动自己的头发。猛一睁眼,发现那少女把脸凑上前来,正在聚精会神的观察自己的面孔,两人鼻子几乎要碰到一起了。 “你做什么?”仇昭雪如触电般的向后退缩,奈何后面是木门,结果撞了个结实。 “嗯,是灼伤的,真是太不小心了。不过你运气不错,撞上了我!”说完,少女就从胸口酥软处摸出一个精致的白瓷瓶,放在耳边摇了摇,嬉笑道“这瓶是香肌美肤丹,恰好三十颗,每日服一粒,半个月后脸上的红斑就会淡化,一个月后红斑就会消失。” 少女面如桃花,脸颊微红,美目注视着仇昭雪。 仇昭雪大感意外的看着少女,两人四目相对,心想这少女出现得蹊跷,又想起自己这多天来的遭遇,起了警惕之心“姑娘,我们萍水相逢,我的事情似乎不劳你烦心吧?况且我只是一个无名乞儿,与姑娘交谈都有辱你的名声,你还是速速离去,不要惹人蜚语!” 少女听仇昭雪这般说辞,嘟了嘟嘴,一副极不高兴的模样说道“师尊说的果然不错,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就连你也嫌弃我。我好意赠你移花宫的养颜圣药,想替你治好脸上的伤疤,你非但不领情,反倒凶我!”最后一声略带哭音,少女低眉顺目,长长的眼睫毛搭了下来,眨眼间睫毛下起了一层水雾。 “你!”仇昭雪见少女手指揪在一起,低下头抽抽搭搭,就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这一时间竟乱了阵脚。若是让人看到,还以为自己轻薄于她,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只好妥协“我接受你的好意便是!” 少女破涕为笑。 仇昭雪一怔,勉为其难的说道“多谢姑娘好意。” 少女笑吟吟,乖巧可爱。 仇昭雪是不愿和这少女纠缠,哪知刚起身就感得一阵晕眩,又跌回地上,心知是五脏庙闹腾,肚子偏偏不争气的叫了一声。 这一幕落在了少女的眼里,惹得她忍俊不禁的浅笑“嘻嘻,你叫什么名字?” 仇昭雪看她笑话自己,没好气的回道“仇昭雪!” “哦,我叫凤茜,你可以叫我凤儿,我师尊也是这么叫我的!”少女莞尔一笑。 “凤儿?”仇昭雪心中嘀咕着,这称呼未免太亲密了。 少女看出仇昭雪顾虑,笑道“你也可以喊我凤姐姐,移花宫的小师妹们都是这么喊的!” 仇昭雪嘴唇勉强泯出一抹虹霞“姑娘,感谢你赠我的丹药,你一个女儿家家在这里和我一个乞丐絮叨,让人品头论足的就不好了!” “你嫌弃我?”凤茜蹙眉。 仇昭雪啼笑皆非“没有。” “那我请你吃饭吧,刚好我哪儿有好些吃食!”凤茜一把拉住仇昭雪。仇昭雪满是尘泥的手被凤茜柔若无骨的纤手一握,顿时六神无主,听到吃东西三个字,更是垂涎欲滴,不知不觉的跟着凤茜去了。 不出半柱香的功夫,一座华丽的亭台楼阁屹立于两人眼前,门梁上悬挂着金赤牌匾,书有三个大字“春满楼”,仇昭雪才识不低,一眼就看出三个字笔势凌厉,矫若惊龙,定然是出之于名家之手!又见楼阁上女子成群,舞绢揽客,倚门卖笑,莺莺燕燕尽是你侬我侬的情话。仇昭雪骤然蹙眉,这春满楼俨然是一家红粉青楼啊! “住这儿?”仇昭雪心中疑惑,这丫头,莫非是青楼中的粉头?怪不得她不怕和我一个乞丐一起,坏了名声!不对!他如果是青楼女子应该贪慕虚荣才是,自己一无是处,一无所有,她能图我什么? “来吖!今天可热闹了!”凤茜笑眼弯弯,扯动仇昭雪的衣摆。 仇昭雪看她笑靥无邪,料想她也许是一失足才流落风尘,心中起了恻隐之心。没有多想,随着凤茜进了春满楼!果真如仇昭雪所料,春满楼,名副其实的春色满楼!步入楼阁,就可闻到弥漫在空气中的脂粉香!触目皆是油头粉面的风尘女子,唯有几个颇有姿色、气质温婉的女子塑之高台。 当凤茜领着仇昭雪迈入门槛,四面八方投射来无数惊异的目光。仇昭雪留意了下,大多是来自男子,他们或许是在惊叹凤茜的美貌!抑或是在疑惑凤茜这可人儿的身边怎么会有自己这样的丑陋乞丐! 一个体态丰润的徐娘上一秒还在和客人嬉笑打闹,下一秒则是冲过来抱住凤茜的盈盈细腰,声泪俱下的说道“诶呦,我的小姑奶奶,你这是去哪里溜达啦?害得我找得昏头转向的啊,你若再迟来个一时半会,我就不用开张做生意喽!” 仇昭雪看眼前的半老徐娘一定就是这春满楼的老鸨,心中更加确定凤茜就是青楼女子的想法,不由叹息一声。 “阿妈,你别催促啦,师尊怪罪下来,又要训我了!”凤茜细腰一转,轻而易举的挣脱了徐娘的熊抱,小嘴一撅。 “诶呦!我的小姑奶奶,我不是作戏给这些衣食父母看嘛!不然怎么交代?”老鸨听闻凤茜这么一说,顿时慌了,故意压低声音说话,不断的给凤茜使眼神! 仇昭雪心中生疑,能让老鸨这么客气的,凤茜必定不是寻常的青楼女子,口中所念的师尊,又是何人,连老鸨都这么畏惧。 凤茜嘻嘻一笑“好啦,我不回来了嘛!” “从京都外道而来的钱大人点了惊鸿舞!你可要尽力为之啊!”老鸨对凤茜说道,一双贼亮细小的眼睛瞄向高楼上一个身着劲装的年轻男子。 男子端坐静雅,一手斟茶,另一手抚摸着下巴的山羊须,神态怡然。 凤茜瞟了年轻男子一眼,漠然点头。 “誒?哪来的臭乞丐,什么时候进来的?来人,给我拖出去!”老鸨瞧到凤茜身后,衣裳褴褛的仇昭雪,登时一吼,白痴亦能看得出仇昭雪是身无分文的卑贱乞丐,何况是风月场所的人精。刚说完,从门口窜出三四个彪形大汉,狞笑搓手的围上了仇昭雪。 “阿妈!他是我朋友,不准无礼!”凤茜颦眉嗔道。 闻凤茜言语,三四个彪形大汉不知所措,看向老鸨请求指示,老鸨摆了摆手,表示无可奈何。 谁知凤茜又说“他是春满楼的贵宾,你们要好生招待!” “好好,你说什么我尽照办,小姑奶奶去舞一曲,免得得罪了钱大人!”老鸨连连应道。 “嘻嘻”凤茜对仇昭雪挤眉弄眼的一笑,转身径直向春满楼中央款款走去,仇昭雪脸色一红,所有人的目光一同凝聚到这个尽态极妍的倩影上。 老鸨招待仇昭雪到一桌独坐,他看着桌上的瓜果点心,饥饿感被牵扯了出来,拣起一个殷红的柑橘,剥去果皮,拌下一片含入嘴中,舌尖缠绵着丝丝甘甜,咽下却是百般酸苦,酸湿了眼眸,苦痛了心坎。 遥看舞台上,凤茜尽褪稚气,窈窕婀娜的身姿诱得众人血脉喷张,流云飞袖翩翩悠荡,又令人心神宁静。一身红霓裳翩舞纷飞,惊鸿艳影,犹如一只峭立梧桐的凤凰展翅高飞的姿态。 仇昭雪见景,托起桌上一壶美酒,引颈过喉,顿感畅爽淋漓,荣辱皆忘。 金陵入夜,市集热闹,春满楼内靡靡之音绕梁不绝,灯火辉煌似昼非夜,众人渐渐神识迷离。 “雾雨轻挠美人背,赏丝竹罗衣舞纷飞,姑娘酒肆灯花泪,以黄金销尽一宿媚” 。 第十章 时来命转有真情 2 一壶美酒下肚,仇昭雪就感觉四肢百骸都酥麻麻的,说不出的舒服,耳边回荡着余音袅袅,看着凤茜在歌台舞榭上做了一个后仰翻身,细柔的腰肢好像没有骨骼一般,顿感眼前一亮。他看了看满座客人的神情,均是纷纷动容,却只是眼睛发光,暗自赞许。 仇昭雪猜想到这青楼也是高雅场所,来人皆是文人骚客,拍手叫好之举自然不多!再说他们未必看出其中的门道,凤茜那一手漂亮的翻舞是需要一定功夫底子的。这无疑是在仇昭雪眼中给凤茜蒙上一层神秘的面纱。 一片宫商渐渐淡远,凤茜曼妙的舞姿停下,红霓裳依旧飘舞,四周响起了有律且热烈的击掌之声!凤茜笑容恬淡,客人们炙热的目光汇聚在她的身上,老鸨欣喜的笑着,似乎舞台上的并非倾国倾城的美人,而是一颗灿灿发光的摇钱树。 “小姑奶奶,舞得真好!快让阿妈亲近下!诶呦,吃了什么啊?看把小脸涨得!”老鸨把胖脸贴上去,要亲吻凤茜。 “诶呦,我的心肝宝贝!快和我去拜见钱大人!”老鸨拽着凤茜的流云长袖就往高楼走去。 不少客人至始至终注视着凤茜,看着她上楼离去,都有失落的情绪。 凤茜知道还有应酬,惊鸿舞可是很消耗体力的,庆幸吃了两块桂花糕,不然早虚脱了。又想着和阿妈安排的贵宾说三道四,粉唇一抿,高傲的眼角低落了许多。 老鸨何等鬼精,心知凤茜面对这些虚与委蛇的应酬有百般的不情愿,说道“小姑奶奶,钱大人可是师尊安排你接见的,待会不管他做什么,你也要忍耐着!” 凤茜闻言,浑身一颤,心下有些莫名的害怕,阿妈这么说话,这客人肯定不好应付!不像从前那些客人,随便找个借口就能脱身。思虑间,两人走到了楼上,那年轻男子已经静坐等候着。 “诶呦!钱大人,近来可好?”老鸨看到年轻男子比看到了亲生父母还要亲切,一副胁肩谄笑的样子,脸上五官更像是绽放的菊花,显得有些扭曲。 那被称为钱大人的年轻男子笑道“老板娘,别来无恙,这位就是凤茜姑娘吧?”说完,一双色眯眯眼睛移到凤茜的身上,上下打量着。 凤茜被他这一瞧,感到全身不自在。老鸨见此,赶忙插话道“正是,正是,凤茜姑娘是新来的,也是我们春满楼今夜的舞娘!不知道多少富家大族的公子哥闻讯前来哦!” “好!好!国色天香,就算是后宫佳丽中也没有几人可以与凤茜姑娘相提并论的!”钱大人做出一个请手势,却见凤茜心不在焉的看向别处,其实她自上楼以来就没有正眼瞧过这个年轻男子。其实她是在挂念仇昭雪,不知为何,她总觉这个男子总有吸引人的味道,看见他独坐一桌,自斟自饮,看似快活,每每饮酒,眼神忽明忽暗,口中叹息不止,好像有着无尽的忧伤,心中不禁起了好奇心“他是一个怎样的人啊?” 钱大人脸色难看,但很快被老鸨所察觉,赶忙道“诶呦,钱大人,你看!小丫头没见过世面,看到你这样的仪表堂堂的大人物都痴住了!”私下用手拍了下凤茜的香肩,凤茜这才回神。 “小女子见过钱大人!”凤茜嫣然一笑,百媚俱生。 钱大人面色转好,笑道“凤茜姑娘请坐吧?” “谢大人”凤茜袅婷的坐下。 “你们慢聊,我就先去招待其他客人了!”老鸨很识趣的退去,不管凤茜如何用眼神向她示意让她不要走,她全当看不见,气得凤茜气呼呼蹙着眉头。 “凤茜姑娘,你可知我的身份?”钱大人挥了挥后,身后一干带刀侍卫退到楼下。 “不知”凤茜说道。 “哈哈,不瞒你说,我是锦衣卫都统,钱都尉!当今圣上的贴身侍卫!”钱宁颇为得意的说道。 “哦?不曾听说。”凤茜平淡说道。 “这!”钱宁不知道凤茜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心中暗骂此女有眼不识泰山,继而笑道“呵呵,凤茜姑娘,我开门见山了,我觉得像你这样美若天仙的女子流落风尘,我都为你感到可惜啊!这种虚掷光阴的生活乏而无味,有没有打算另谋出路?” 凤茜想了一会,嘻嘻笑道“鲜衣美食应有尽有!” 钱宁冷笑,还以为什么出淤泥而不染的女子,原来和俗物一样,离不开吃穿享受,这还不好办?于是说道“哈哈!凤茜姑娘,我带你去一个地方,那里的吃食是天底下最美味的!那里的林罗绸缎就像是用天上的晚霞织成的!我保证你吃用不尽!”说话间,手掌向凤茜放在桌上的纤手摸去。 凤茜眼疾手快,迅速用双手捂住嘴巴,打个个哈欠,笑道“钱大人,小女子乏了!” “你!”钱宁还想沾点便宜,却没有得逞,眼前若是别人,就算是女子他也要恼羞成怒了,可眼前之人偏偏是一个千娇百媚的小丫头,芳龄决计不过十六岁,他顿时像是泄了气的皮球,提不起半分怒火。 “钱大人,小女子身体不适,想要回房休息,望请见谅!”凤茜起身恭敬的说道,接着就准备离开。 “慢!”钱宁喝住凤茜,又柔声说道“刚才姑娘令我欣赏到了鸾歌凤舞,我还没谢过姑娘呢,来!我敬姑娘一杯!” 凤茜看了看桌上的一杯温酒,问道“喝完,我就可以走了吗?” “当然可以”钱宁心想叫你敬酒不吃吃罚酒,这杯酒里我放了媚药,就算是贞洁烈女也要变成yin娃dang妇,今晚我就先要了你的身,还怕你以后不听我的? “嗯!我喝”凤茜端起桌上的酒杯,用流云长袖遮住酒杯和下半张脸,随之仰头,一饮而尽。 “好!凤茜姑娘豪爽!是个性情中人!”钱宁赞赏道,心下大喜,在他看来这小美人今天是难逃他的掌心了。 突然,楼下声音嘈杂,片刻后箫管琴笛发出的音乐断绝,只剩下人声哗然。 “今天是倒霉透顶了嘛?先前来了个丑乞丐,现在又来一个老乞丐!”楼下传来老鸨懊恼的声音。 。 第十一章 时来命转有真情 3 “你们这是干嘛?他只是一个老人家。”楼下又传来铮铮之声,凤茜循声向下望去,不出她所料,出声之人就是仇昭雪。 此时,春满楼中所有人的目光尽数落到了门口,就见到老鸨双手叉腰,一个鹤发童颜的老乞丐被春满楼的几个打手压倒在地,不断挣扎。仇昭雪则是仗义的护着老乞丐。 “哈哈!俗话说的好,人以类聚,物以群分,这两乞丐还真是一家的!”一个花花公子笑道,身边的青楼女子捂嘴轻笑。 老鸨黑着脸喝道“春满楼乃是吟诗作对的高雅之所!可不是救苦救难的观音庙!你这老乞丐好不要脸!也不看看这地方是你来的嘛?” 一旁的仇昭雪怔住了,当然明白老鸨是在指桑骂槐,骂老乞丐的同时,也在骂自己,顿时心中一涩,在众人讥讽的目光下无地自容。 “哈哈!儒家所说有教无类,今夜这是有嫖无类啊!”一个须眉男子笑道,听他一说,在场嫖客、舞姬都纷纷忍俊不禁,更甚者有人笑得前仰后合。 仇昭雪暗骂一句“斯文败类!” 老鸨的脸色颇为难看,这毕竟是她的地盘,被两个突如其来的乞丐坏了衣食父母的雅兴可是大大的不好,于是她轻蔑的说道“老头儿,我看你年纪大了,老迈昏庸!一时间走错了地方!不过我有好生之德,看你老无儿养怪可怜的,让人给你包点瓜果甜点!” 听老鸨这么说,大家认为一般乞丐早就应该磕头道谢,然后拿着施舍灰溜溜的离去才是!可这老乞丐就不是这样,他的双腿是残疾的,膝盖之下没有小腿,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即便如此,被四五个虎背熊腰的大汉压住,他却没有停止放抗,几次都要挣脱了,好像这些大汉不能完全压制住他。 “唔唔唔”奇怪的声音从老乞丐的嘴中传出,似乎要诉说什么,却发不出声来。 众人惊奇,突然有人说这老乞丐没有舌头,是一个哑巴!还有人不信,两边争论不休。老鸨就想遂了大家的心愿,就命令一个龟公撬开老乞丐的嘴,看看到底是不是如之前那人所说。 “你们怎么能这样?”仇昭雪想去阻拦,却被一个打手用力一推,脚步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终究没有阻止他们不人道的行为,就见到老乞丐的嘴被龟公用筷子撬开,果然,牙齿一颗不少,但是鲜活的舌头却只剩下半截。 这下众人才释然,难怪这老乞丐说话含糊不清!原来还真是没有舌头的缘故。 这时候趴在地上的老乞丐面红耳赤,挣扎愈加激烈! 仇昭雪见这么一个又老又哑又残的老乞丐就像是这些人手中的新鲜玩意,任由玩弄!将心比心,设身处地的一想,任何人受到这样的羞辱都会奋起放抗!念及此,他真想上去把老乞丐救下来。 正在此时,一道倩影出现在眼前,原来是凤茜从楼上下来了,她对仇昭雪俏皮的一笑,继而走到老鸨身边,亲切的拉着老鸨的手臂,娇声道“阿妈!你还不放了这老人家!我看都觉得可怜!”与此同时,凤茜又成了万众瞩目。 “这不是凤茜姑娘嘛?小生这厢有礼了!”一个英俊小生对凤茜作揖。凤茜还以微笑,并不答话。其他公子哥看先机被人抢了,立刻眼睛一红,争相大献殷勤。 “这位就是凤茜姑娘吧?刚才那段惊鸿舞堪比月中嫦娥啊!” “胡说,就算是嫦娥下凡也不比凤茜姑娘万一!” “凤茜姑娘,我的父亲是御史!我是举人!” “凤茜姑娘,我早闻你的艳名,今日一见惊为天人啊!” 一时间,大家的注意力全放在凤茜的身上!男子争先恐后的献媚,而一些青楼女子的脸上明显有羡慕嫉妒的神色。 “老板娘,凤茜姑娘既然说要放人!你就打发了这老乞丐吧!”钱宁从高楼上缓步走下,身后一群侍卫跟从,话音中官腔十足。 “是,是,大人吩咐的,我一定办好!去包些吃食给这老乞儿,再请他出去!”老鸨反应迅速,催促身边鸡胸龟背的龟公赶紧去办! 满场骤然变得落针可闻,有眼力尖的人均能看出此人不是一般人,单凭身后一干侍卫来看,就知道是非富即贵的主!再看老鸨的反应,更能确定此人非同一般的地位。 “今夜见姑娘宅心仁厚,在下很是敬佩,还想与姑娘一叙!不知可否?”钱宁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右手捋了捋山羊须,语气中包含着威胁的意味。 凤茜听闻就想立即婉拒,可感觉头晕目眩,身体一阵燥热,吐到嘴边的话又无力说了。不少人也看出她的异样,她白皙的脸颊涌上一阵潮红,像是贵妃醉酒般,别有一番美人韵味,引得一干男子迷醉。但是谁都没有发觉钱宁脸上有一丝难掩的喜色。仇昭雪则是看着凤茜,一副担忧的模样。 看凤茜没有答话,老鸨赶紧接话道“诶呦,钱大人,瞧你说的,这还需要你老亲自开口啊?凤茜姑娘能够得到大人您的垂青,可是她三辈子修来的福分啊!” 老鸨话音刚落,不少男子均恼怒,再看这个钱大人身后侍卫众多,就敢怒不敢言了! 凤茜此时的眼眸好似秋水荡漾,脸颊渗出了少许香汗。她这才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异样,四肢越发无力,于是便轻倚在老鸨身上,哀怨的叫了声“阿妈,我不......”可能是媚药的效用奇特,她声音很低,根本没有人听见。 “呜呜!” 忽然,一道好像狼狗般的身影飞扑了上来!吓了众人一跳,纷纷避让! 这身影速度之快,令人咂舌,钱宁一看,这人影显然是奔自己来的,顿时惊慌失措,吓得连连后退,不知道被什么东西一攀,摔倒在地,眼看就要被扑上了!一道人影突然挡在钱宁的身前,飞起一脚,将扑来之人踹出一丈以外,撞翻了一桌酒席后,又重重的摔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事发突然,凤茜双腿一软,跌倒了一个人的怀里,抬眼看去竟是拿手遮住右脸的仇昭雪,俏脸一红,但再看仇昭雪的囧样,又不禁吃吃的笑了“你不是说自己是乞丐,干嘛藏挫啊?” 仇昭雪听她这么一说,没好气的回应“我是你领进来的,总不能让你丢你的人吧?” “无事,我不在意的!你拿下来吧!”凤茜嬉笑道。 这时的凤茜在媚药的作用下更加妩媚,娇躯萦绕着脂粉香气外,还有丝丝的汗香味,眨眼间就让仇昭雪有些心猿意马。 “哼!”仇昭雪冷哼一声,把凤茜从自己怀里推了出去,让她自己站好。暗骂自己大仇未报,怎么能胡思乱想。 凤茜毫不生气,猜到仇昭雪是有心事。 在一连串的变故中,众人早鸟兽散了,看事情平息了,再次围拢了起来!这时候老鸨从一个桌子底下钻了出来。 转眼间就看到众人的注意力尽在那个飞扑袭击钱宁的人身上,只见是撞翻桌椅,倒地不起的竟然就是刚才的老乞丐,心中大感意外。 “死了没有?”一人好奇问道。 “不知道,你上去看看。”老鸨让一个打手上去检查下。那打手见识过老乞丐的疯样,心有余悸,蹑手蹑脚的向生死不知的老乞丐挪步。 “那厮竟公然袭击我!我要诛他九族!把他架起来!”钱宁从地上爬起来,掸去锦衣上的浮尘,恼羞成怒的说道。 “江彬领命!”挡在钱宁身前的侍卫应道,上前推开那个打手,上下打量着昏迷不醒的老乞丐。 老乞丐七仰八叉的倒在地上,破棉袄下隐藏着瘦弱的身躯,花白的头发披散开去,面容上不免有些褶皱,但还算比较平整光滑,裤腿在膝盖以下是空荡荡的。 仇昭雪见这老乞丐身有残疾,却还能以手代脚的移动,速度更让不少有腿脚的正常人汗颜!心中疑问这老者到底是什么人?如果不是身受极刑,又怎会落得这种境地?这老者恐怕曾经是非常之人。 “大人,是熟面孔!”那个叫做江彬的侍卫应该是侍卫的头领,指令两个侍卫把老乞丐架了起来。 “哦?”钱宁仔细端详奄奄一息的老乞丐,有意保持着一段距离,大概是被刚才如疯狗般的老乞丐吓唬到了,瞧了半晌,他惊觉道“我说是谁呢?原来是大名鼎鼎的王岳!王公公!” 钱宁声音不小,像是有意为之,春满楼中不少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议。 “王岳?王岳是谁啊?”一个高冠博带的男子问身边的朋友。 “王岳,有所耳闻,好像是燕京的大人物吧!”他的朋友思量半晌,缓缓说道。 “你们有所不知,王岳此人可是太监!堂堂司礼监太监!皇上身边的大红人!”一个年迈的老者惊呼道。 四 “呵呵,可惜是曾经的大红人!如今则是被南都净军驱逐的老乞儿!一个口不能说、腿不能走的阴阳人!哈哈哈!”钱宁听众人议论,接话道。 众人静默无声,人言啧啧在他的笑声中截然而止,没有人敢于多说一句,害怕招惹到此人。 司礼监乃大明十二监最有权势的太监部门,司礼监太监,也就是大内皇宫中除了皇上,真正掌握权力的人,真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这曾经如日中天的王太监,为何沦落至此,就不足外人道哉了。 “他是太监?”仇昭雪方才知道,心中有一种不可言喻的感觉,屠杀他全家之人,不就是当今最强势的太监手下嘛?那么这个老太监,说不定知道其中曲折! 凤茜低语“不要多事!” 他也下意识的点了点头,他本就不准备保护这个老太监了,不管是从焦芳的举手投足,还是南昌镇守太监刘天德与其狼狈为奸,都是似乎有一抹挥之不去的阴柔气息,他确信这气息是属于阉人的,他厌恶这气息,也厌恶阉人。 “剥掉他的裤子,把他扔到大街上!让世人瞧瞧,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家伙,最丑陋的一面!”钱宁狰狞的笑着,模样有些疯狂。 “是!大人!”江彬亲自走到王岳身前,大手在他腰间一扯,那破旧宽大的裤子就自动滑落了。 “哈哈哈哈”一阵突如其来的哄笑,春满楼中无论男女看到王岳的下体纷纷大笑,但是姿态不同,那些青楼女子虽然流落风尘,却保持着女性的娇羞,最多仅是掩嘴轻笑,而文人骚客则截然不同,他们是笑得豪放不羁。 目前没有发笑的只有两人,便是仇昭雪与凤茜,凤茜早早的闭上眼,不忍去看,也羞于去看。仇昭雪却看得真切,他纳闷了,真的这么好笑吗?一个正常人受到残忍的宫刑,变成了抱残守缺之人,他所面对的恐惧与羞辱恐怕是无以复加的!但是你们竟在笑!如果不是无路可走,谁愿意去当为人所不齿的宦官! 此时的王岳,依旧昏迷不醒,可见江彬刚才一脚是有多么结实!随后,钱宁拂袖而去,几个侍卫把王岳扔到了离春满楼不远的闹市上,只盼着翌日那些路人围观这个又聋又瘸的老乞儿。 “钱大人好走,望你下次光临!”老鸨一脸谄笑,目送着钱宁的马车缓缓离去。 夜过三更,那些酒足饭饱的客人过夜的过夜,离散的离散。 忽然一个青楼女子快步走到老鸨身边,附耳说了些话,就见老鸨面色大变,四周张望着,方才瞧见也在观望的凤茜。于是乎冲上前去,一把拽住凤茜的胳膊说道“我的小姑奶奶,师尊来了,在等着我们呢,还不快走!” “哦”凤茜口上应道,还不住的寻找什么,其实她要找的正是仇昭雪,刚才钱宁一走,众人是如释重负,场面瞬息回到了之前,依然的轻歌曼舞、低唱浅斟,唯独少了一人便是仇昭雪。 “还瞧什么呢?走吧!”老鸨拉着凤茜,就往一不起眼的雅间走去。凤茜无奈,师尊前来必有事吩咐,她可不敢懈怠。 两人透过珠帘,走进雅间,只觉得檀香袅袅,氤氲靡靡。老鸨走至书架,用手依次波动了书架上的书籍,忽然书架就如活过来一般,自行向侧平移,在两人眼前露出一条狭长的通道,幽暗森然。 原来这是一处暗门,不知通往何处,大概是春满楼下别有洞天。此时此刻,凤茜与老鸨面色肃然,再没有之前在风云场所的矫情风韵。两人相视一眼,老鸨先行,凤茜紧跟,逐步走了进去。 就在两人踏步入通道的同时,身后的那排书架又平移了回来,挡去了退路,漆黑一片的通道中石壁上的油灯相应的亮了起来,却只有两盏,勉强照亮眼前一丈的距离,之后她们每走一丈,身后的灯火熄灭,眼前的灯火燃起。 作者的话: 此书要签约了,只有高质量的历史武侠文才能通过看书网的签约,可惜了本是买断的文,我没有顺着责编的意思改动,很是遗憾,希望诸位继续赏光!! 。 第十二章 漂泊浮萍本无根 通道中很阴寒,凤茜缩了缩脖子,只感觉有人在她背后朝她的脖子吹风,不禁心生惧意,弱弱的说道“阿妈,这通道的布局又变了,你可要小心吖!” 她刚说完,一面石壁发出沉闷的声音,移动着挡住了之前所看见的去路,反而露出了另一条去路。 “这是通道是师尊请唐家堡家主唐天行亲手设计的,石梯墙壁后都有齿轮带动,还隐藏着机关暗器。”别看老鸨一身敦实,却也害怕,步步为营,蹑手蹑脚的踏步向下。 “那如果走差了呢?”凤茜好奇的问道。 老鸨冷笑,这声音在黑暗中仿佛地狱恶鬼的窃窃私语,只听她说“只有按照师尊所教的方法行走,才能正确通往地下,若走差了,绝对是危机四伏!甚至会被永远困在这个迷宫中,直至死亡。” 凤茜是一个年方碧玉的丫头,虽然身处江湖势力移花宫,却很少接触宫中要事,这个地道平时都是师尊、老鸨、或则是其他师姐领着走,决计不敢相信会是如此凶险!如今听闻,说这地道是龙潭虎穴也不为过啊,于是小脸吓得煞白,脚步都有些蹒跚了。 可惜她不清楚,地道有如此效用,当真是鬼斧神工!天造地设!当年唐天行为了制造这条地道不知耗费了多少心血!唐家堡也不愧是机关暗器的世家大族! 两人一前一后,在地道中曲里拐弯,灯火忽明忽暗,终于不远处出现了明盛的灯光。两人渐渐走近,灯火愈旺,当他们离开地道,直接步入一座雕梁画栋、金堆玉砌的宫阙。 大殿正道上,铺满嫣红色的毡子,凤茜的锦鞋踏在上面软绵绵的,身体都变得轻盈了许多。两排俊俏的宫装女子挺立在两旁,皆在媚笑着。殿上一个坐在宝座上的面带薄纱的华衣女子,竟然是那么的雍容尔雅,美艳绝伦。 “经天纬地、无所不能、功参造化师尊吉祥!”老鸨止步,对着殿上倒头就拜。 凤茜也随之跪拜,呼道“凤茜参拜师尊,祝师尊万寿无疆,运气绵长!” 两人跪倒在地,等了良久,四周万籁俱寂,落针可闻,就连人的喘息声都消失了。 “起”那个绝色女子艳红的唇瓣微启,玉白的纤指勾引。 “谢师尊!”两人齐齐起身,老鸨已经有冷汗滑落,凤茜却凝视着绝色女子,衣着炫美外,那薄纱下的脸蛋美得令人头晕目眩。自己的容貌如何,她是不太清楚的,而别人却说自己是个美人儿,但是她明白自己相比师尊来说,恐怕是有所不及。 “今夜之事......”绝色女子说道,声音无比轻柔,让人浑身舒畅,她突然声音一厉“敦儿,你可知错啊?” 老鸨陡然一个哆嗦,再次跪倒,喊道“师尊,弟子不知啊!” 凤茜为之一惊,他绝没想到师尊一开始就要治罪,也不知阿妈犯了什么过错,就见她诚惶诚恐,局促不安。 绝世女子轻笑道“呵呵,那个钱宁在凤儿的酒中下了媚药,你清楚?” “什么?”不光是老鸨连同凤茜也是惊骇不已,凤茜恍然,师尊所说定是真话,自己身体的不适原来是媚药造成的,这个钱宁实在可恶! “我不知啊。”老鸨面无人色。 绝色女子娇笑“凤儿是我么移花宫的圣女之一,宫中规矩,圣女终身不嫁,更不能辱了清白之躯!若不是我们移花宫的冰肌玉骨功有化解百毒的功效,不然今晚就毁了移花宫的百年之规!你作为她的护法,居然放任不管,罪不容恕!来人,剪去一尺青丝!以示惩戒!” 言毕,两旁女子手中彩带飞舞,擒住了老鸨的四肢。老鸨吓得面色大变,连连哀求“师尊,不要啊!不能剪啊!您怎么惩罚我都行,请不要剪我发!” 绝色女子笑而不语,冷眼旁观。 凤茜惊愕,她自幼就生活在移花宫中,其中规矩耳熟能详,移花宫全是女子,所以江湖上一直传闻着这么一句话,一入移花,永世不嫁! “移花宫弟子,每月剪发,发线长短与之前一致,但是每立一功,可多蓄发一寸,待到长发及腰之时,便可离开移花宫!此后生死姻丧与移花宫无关。” 由此看出移花宫规矩森严,数不胜数的移花宫弟子都是为了这一条规矩而活着,都想有朝一日能离开移花宫。 听说阿妈十二岁被移花宫收养,长大后一直为移花宫做事,花了三十年,立下指不胜屈的功劳,头发终于快要及腰了,可惜一次的过错就得剪去一尺,抵过了十次功劳。 “师尊,请您绕过阿妈,她是分身乏术,喝下媚药也是我自己粗心大意!”凤茜看着一个移花宫弟子按住老鸨,另一个拾出剪刀,就要剪断老鸨十年的辛劳,于心不忍,只好央求绝色女子。 绝色女子面色有些阴郁,依旧没有说话,老鸨却向凤茜投来了感激的目光。 “师尊,三思啊!我对移花宫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求求您!”老鸨苦嚎道,泣不成声。 绝色女子嫣然一笑,忽地说道“好吧,我拧不过你,鞭刑三十!” “谢师尊,谢师尊宽宏大量。”老鸨高呼道,随即她口中喊出一声惨嚎,身后出现一道狰狞的鞭伤,一个移花宫弟子手中拿着一条黑色的铁鞭,接二连三的挥打,宫阙中传出此起彼伏的惨嚎。 凤茜哪忍心去看,早就背过身去,她本想搭救,可惜想起师尊的脾性,若得寸进尺,必惹怒了她。 “凤儿,你去后殿瞧瞧果儿,她这几天没见你,怪想你的!她也是圣女,可惜性子太野,还需要你多调教!希望下次不要再有出逃的事情!”绝色女子说道。 凤茜一怔,急忙应道“弟子领命!”接着就跟随一个移花宫弟子去了后殿。 到了后殿,就看见两个移花宫弟子正陪着一个穿着宫装的小女孩玩耍,三人年约豆蔻,都是天真烂漫的年纪,玩得不亦乐乎,发出一串串银铃般的笑声。 “圣女吉祥!”两个十来岁的移花宫弟子看到凤茜来了,连忙行礼。 小女孩回头看向凤茜,笑逐颜开的喊道“凤茜姐姐,你可来了!” “是啊!果儿,我有个好消息告诉你!”凤茜神秘莫测的笑道,并且示意让她的两个玩伴下去。 看着只剩下他们两人,小女孩咬着手指“凤茜姐姐,你说呀,别吊我胃口了!” “你还记得你告诉我的人?”凤茜问道。 “记得!记得!姐姐还答应替我寻他的呢!”小女孩雀跃道“是找到了嘛?” 凤茜皎洁的笑道“凭借你在他身上留下的异香,还怕寻不着?说来也巧,他竟然来了南都,我接他到春满楼中吃食,也算是替你报恩了!下次可千万不要乱跑了,你这人小鬼大,竟跟着商队马车逃去了南昌。” 小女孩笑道“嘿嘿,若不是那人施舍给我吃食,我恐怕就回不来了!他在哪里?姐姐,带我去见他吧,你说好不好?” “他走了!”凤茜说道。 小女孩闻言失落的说道“啊,诶!” “别苦着脸,下次再去寻他便是!”凤茜笑道。 “好啊!”果儿笑逐颜开。 两人相视一笑,凤茜爱抚的摸了摸果儿的小脑袋,碎道“你这小妮子!”眼神中的笑意缓缓转作柔肠,心想果儿虽然稚顽,却也懂得挣脱命运的枷锁,而自己有这份勇气吗?想起阿妈的惨状,万般愁绪付之一笑,终身羁绊于此。 “雕花奁,美人凝妆 悠悠月光悠悠雨悠悠试新腔 弄秦腔,夜染乱香 轻轻舞袖轻轻唱轻轻洗浓妆 戏昆调,月夜浅凉 谁用几尺的悲凉已锁成几尺的霓裳 宋词唱,月影流觞 可编不了经年染成浓霜 君何唱曾月朗 元曲编,月夜又凉 那是谁在竹间酿成一曲凤求凰 唐诗念,念不成双” 立春过后,很快到了惊蛰。 江南水乡,雨水频降。 此时,淋了一场春雨,雨丝风片,却有种寒冬残留的凄切,叫人觉得春寒料峭,看来离暖春还要些时日。 “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皇都!” 南都外城的一间残破的观音庙,仇昭雪倚靠门廊,看着外面簌簌沙沙的春雨,清声唱起了古调,记得这首曲调还是陌儿当年口口相授的,不然他绝不相信书册上的诗句会活过来,可以变成如此朗朗上口的江南小调。 “陌儿......”仇昭雪咏叹道,拳头攥得紧紧,好像指甲都要陷入手掌中,胸臆间满是仇恨。 一曲歌谣荡漾开去,仇昭雪脑中陌儿的模样竟然变化成凤茜的媚态,心中说不出的滋味,嘴角却不禁显露出笑意,后又连连摇头,一时间蹲在地上,黯然销魂。 “咳咳咳”不经意间响起激烈的咳嗽声,仇昭雪看去,一片废墟中一座一丈高的观音像下,那个曾经的司礼监太监王岳正气息奄奄,抿了抿干裂苍白的嘴唇,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警惕的观察着自己。 作者的话: 元旦快乐!新年新气象!祝大家鸿运高照,财源广进! 。 第十三章 漂泊浮萍本无根 2 天明拂晓,这场春雨润入土地,南都城中郁郁葱葱,故都辉煌之外,平添了自然之色,使得这座人文灿烂的城阙与自然造化,完美的契合在一起。 一个月时光如梭,同是一场春雨后,南都外城的一条街道上,仇昭雪背负着王岳,颤颤巍巍的行走着。两人都身着单衣,仇昭雪却不觉得寒冷,在到了一个车水马龙的市集上,只见人来人往川流不息,他缓缓把王岳放下,从怀中拿出一只破碗,开始哀唱道“无奈逢难遭欺凌,家道中落与谁听,久闻南都人情暖,凄凄小生渡残命!” 一首小诗被他吟得哀感天地,引得路上行人纷纷侧目。一些书生打扮的人看他身子赢弱,面目丑陋,但才学尚可,身边又有老人需要照顾,该是一个才孝两全的人,可怜遇到劫难,均起了恻隐之心,接连慷慨解囊,铜板、碎银碰撞瓷碗发出清脆的响声,仇昭雪笑比河清,他也是作揖向众人道谢。 忽然一个身材臃肿的华衣男子从人群中挤了进来,看了看仇昭雪,再瞧了瞧坐在地上的王岳,嘿嘿一笑道“你们什么地方来的?可晓得规矩?” “规矩?”仇昭雪面对这个不速之客,秀眉一蹙。 “是啊!规矩!这里的乞儿全是我们丐帮人,这片地域也归我们丐帮管辖!你们两个不是我们丐帮中人,不准在这里行乞!行乞所得也要归我们所有!”华衣男子理直气壮的说道,说完就要去夺仇昭雪手中的瓷碗。 仇昭雪当即勃然大怒“这算什么道理?我们在此一月之久,才听说有这样的规矩!”手下动作也不慢,把瓷碗一收,退了三步。 “是啊?你是光天化日的明抢啊?”一个路人帮着仇昭雪说话。 “太过分了,你一身锦缎,还要去抢夺他们!未免太目无王法了吧!”又有一个读书人怒斥道。 华衣男子倒也不惧,好像有恃无恐的,面对众人愤懑的目光,他的身后突然涌现一群身穿百花衣、手持竹木棍棒的乞丐,就见他又说道“我们丐帮是天下第一大帮,人多势众,丐帮的规矩,做乞丐这一行,必须准守!不然就是与我们作对!我保证让你鸡犬不宁!” 众人此时见面色凶恶的乞丐越来越多,也顾不上什么道义,各自逃散了,空余下仇昭雪和王岳。 “你们这些家伙?不怕官府嘛?”仇昭雪喝骂道。 华衣男子仰首大笑“哈哈,官府?全天下有多少乞丐?官府得罪我们?除非他不过日子了!” “你们无法无天,早晚会有报应的!”仇昭雪不甘的骂道。 “屁话,官府做的恶事比我们多了无数倍,就算是报应也轮不到我们,快交出五两银子,我就放你们俩离开!”华衣男子威胁道,身后一群乞丐开始敲打棍棒,就像是官府升堂一样。 仇昭雪一脸倔强,要他交出五两银子,自然是没有,就瓷碗中的钱要有五百文就算谢天谢地了,这群家伙分明是狗仗人势,可恶得紧。 “呦呵!还要老子亲自动手!”华衣男子一个虎扑,一手擒住他的肩膀,另一手去夺仇昭雪怀中的瓷碗。 这时的仇昭雪哪里是这个乞丐头子的对手,却也死死不放,与其较起劲来,可惜不过一会就力尽了,眼看着瓷碗中的铜板洒了一地,一群乞丐一拥而上,捡得干净利落。 仇昭雪大怒,一口银牙咬在了华衣男子的膀子上,就听到一声非人的惨叫“啊!快!快来人呐,把这个兔崽子往死里打!” 一群乞丐就冲了上来,手中棍棒如雨点般击打在仇昭雪的身上,他很快被打得抱头鼠窜。他看见王岳也正在被一群乞丐殴打,便奋不顾身冲撞过去,把王岳压在自己身下。 “不要留手,死了人我担着!”华衣男子握着被咬得膀子,愤怒的咆哮道。 那些乞丐应了一声,手中棍棒砸击在仇昭雪的背上,仇昭雪痛得紧咬牙关,双眼充血。被他压在身下的王岳,此时面如金纸,看着仇昭雪眼神越发柔和。 “啊!”仇昭雪一声哀嚎,背过气去。 好几个乞丐也发现,仇昭雪不再挣扎,急忙喊道“死人啦!死人啦!” 华衣男子喝道“把那个老头子也打死,来个死无对证!就算知道是我们丐帮杀的人,找不出杀人凶手,官府也不会来得罪我们!回去禀告长老的时候,我们就说不知道!便把事情推脱掉了!” “是!”众乞丐齐声应道。 “啊!”猛然又是一声非人的惨叫,就见得得意洋洋的华衣男子倒在地上,左肩处血流如注。 “香主,你怎么了?” 乞丐们簇拥着男子,七嘴八舌的问这问那,男子用颤抖的手送到肩膀处,一咬牙拔出一枚类似飞镖的东西,仔细一瞧,竟然是一枚铜板! “一枚平润的铜板,虽然扁平,却圆润得很,这是怎么打入我的身体中的?是要有多高的内功修为,才能做到啊?”男子惊恐不已,这铜板显然是冲他的胸门而来,他幸运才避开了要害,而且他发觉这个铜板就应该是刚才瓷碗中,说明施展者是就地取材,那么此人就在他的身边。 “阁下手下留情,小辈感激!有什么得罪之处,望请海涵!”华衣男子忍痛在地上磕了两个头,然后在众乞丐的搀扶下绝尘而逃。 (二) 华衣男子还以为遇到了高手,可没想到伤他之人便是被仇昭雪保护着的王岳!他当时趁着铜板掉落,就捡起一枚含入口中,刚才气运丹田,把铜板吐了出去,以他三十年的童子功的修为,若不是五劳七伤,这一手口吐铜板的功夫非要洞穿了华衣男子的身体! 不到半晌,王岳输了些内力给仇昭雪,使其悠悠转醒。 刚醒来,仇昭雪一跃而起,捡起一根乞丐遗落的竹棍,慌张四望,看到四周无人,松了一口气。 “咳咳”王岳咳嗽两声,仇昭雪又蹲下身子,看他是否受伤了,然后,见他无恙方才说道“都怨我无能,还连累你一大把年纪遭受侮辱,我真是没用。” 王岳见他竟暗自抹泪,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轻拍了几下。 仇昭雪知道王岳是在安慰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一个月前,仇昭雪只觉得王岳只是一个饱受欺凌的可怜人,不愿丢下他一个人自生自灭,只好带着他沿街乞讨,虽然自身温饱都是问题,但是路人见到他带着一个老朽行乞,也会可怜他,多给他一些残羹剩饭,如此这般相处了一个来月,两人的感情就由浅入深,由淡转浓。 突闻街上有人吆喝道“今日小店没柴火了,提前打烊,诸位客官明日再来吧!实在抱歉!慢走!” 仇昭雪循声看去,只见是一家包子铺,这家店平常卖些馒头包子,以及小粥糕点,因为价格公道,食客便络绎不绝。 今天说是没柴火,要提前打烊,他立马想到主意,把王岳安置在路边,接着往包子铺走去。 “陈伯,请问,你这是?”仇昭雪上前问道。 刚才喊声的包子铺老板应道“诶!没柴火了,那个该死的老王,说今天送柴火来,不知为何没来?可心疼死我了,今天的生意算是泡汤了!” 仇昭雪看陈伯长吁短叹,说道“陈伯,我去后山帮你拾二十斤柴火回来。” 陈伯一惊,端详了下眼前的丑陋乞丐,会心一笑说道“好,不需要那么多,你去给我捡十斤柴火,我就给你五十文,外加两个馒头,一碗清粥,你看可好?” “甚好”仇昭雪也不讨教还价,爽快的答应了,随后就从厨房拿了一把柴刀,和王岳打了声招呼,就踩着湿泥上山去了。 王岳目光如炬,如果有人看到这一幕定认为不可思议,王岳的身上消失了平常老人的迟暮之态,看起来反而比青年更加精神!他的目光抛向天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护城河畔的杨柳树随风摇曳着,千丝万缕在春风中如绿色的绸缎,河水轻轻晃,涟漪片片荡,江南之春果真是美不胜收! 日上中天,时至晌午,仇昭雪一身热汗,托着一大捆柴木归来。 当他捏着五十文,揣着两个大馒头,到了王岳的身边,张口说道“来,快吃吧!” 王岳疑惑的皱眉,仇昭雪又说道“我吃过了,这两个馒头是留给你的!” 王岳吃起了馒头,又干又涩的馒头咀嚼在嘴里,变得又软又甜,就像是芙蓉糕点般美味。 午后无话,仇昭雪与王岳为了一日三餐,经常会荒废整日的功夫,时间如流,眨眼间已是残霞似血。 仇昭雪和王岳安静的在观音庙中休息,庙外的漫天星汉,斗转参横,时不时有流星稍纵即逝,留下一道道闪亮的尾芒,再透过破窗,照入观音庙中,只见地上墙上已经写满了扭曲的字样,是仇昭雪和王岳这一个月的对话。 这时候,王岳又在一面墙上写字,仇昭雪点亮庙中的一盏油灯看去,上面写着“你昨日问我,四肢经络尽断如何治疗,要说当今天下还有这等医术高明之辈,莫过于金针沈家了。江湖传闻他们的先祖寻得了神医华佗的医书残篇,深知开颅虚根之术,治愈经络,他们或许有办法。” 作者的话: 新年新气象,祝大家心想事成,美梦成真! 。 第十四章 天下游子君莫问 仇昭雪喜上眉梢,说道“太好了!如果能治愈我的四肢经络,就能修习武道,报仇雪恨!” 王岳见状摇头叹气,又写道“你的仇人是谁?” 仇昭雪犹豫了片刻,便把自己的遭遇和盘托出。 “焦芳?阎王贴?”王岳的手剧烈颤抖着,写出来字如斧凿刀刻般,可见用力极深。 “是啊!你知道?”仇昭雪大惊大喜,正如自己所料,他果然知道。 “恐怕你报仇无望!”王岳写道。 “什么?为什么?”仇昭雪急切的问道。 “你知道天下之主?”王岳不急不缓的写道。 仇昭雪稍作思量,说道“自然是大明天子!”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大明有个坐皇帝,还有一个立皇帝!” “立皇帝?”仇昭雪诧异。 “当今权宦,阎王刘瑾!”王岳写道。 仇昭雪膛目结舌“刘瑾是幕后黑手?他为什么要害我们?父亲为人谦逊,不会招惹是非,在朝中也没有什么敌人,更没有恩怨,;他为什么要对我们下手?” “新君即位之后,深受宦臣蛊惑,朝廷文臣筹备已久,欲要绊倒阎王,清明朝纲!可惜,功亏一篑,诶!再多的正义之言换回的是疯狂的报复!数以百计的官员贬到了故都,且大多数被暗杀、谋害!” “他在哪里?我要将他挫骨扬灰!”仇昭雪一把抓住王岳的衣襟怒喝道。 王岳面不改色,写道“仇家不过是受害者之一,你以为真能报仇?你知道来龙去脉嘛?若是武林高手能够杀得了阎王,那要军队何用?更何况还有锦衣卫的存在!” 仇昭雪冷静了下来,松开了手,独自神伤,后淡然道“既然无望,相告无妨!” 蒙元覆灭,大明初建!太祖皇帝生于贫农之家,做过僧人,当过乞丐,领过兵马,他还曾加入过江湖势力明教,他自知建功立业中少不了江湖人士的支持!黄袍加身后想与江湖脱离干系,却又不想江湖势力忤逆圣意!便设立了锦衣卫,在监视朝内的同时,也在江湖中观望!从中还暗自和各大势力产生了盘根错节的的关系,起到相互制衡的作用! 所以在江湖人士看来,锦衣卫有自我的体系,脱离了朝廷的管辖,只听太祖皇帝一人号令!如果要说它是朝廷官军,还不如说它是一个江湖门派,而太祖皇帝就是锦衣卫实至名归的掌门! 因此大明染上了江湖气,对后世产生了重大的影响!果不其然,在他即位者身上就发生了。 太祖皇帝驾崩,皇孙朱允炆即位,史称惠帝,由于他性格纯良,不喜争斗,却被他老谋胜算的皇叔朱棣篡位,史称明成祖。 成祖掀起南都皇城内的一场腥风血雨,不胜枚举的官员被杀戮。然惠帝如梦方醒,他悔不当初,可惜一切都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后来他就像人间蒸发了,传闻说得沸沸扬扬,有人说城破之时,他扮成乞丐逃了出去;有人说他学太祖,出家做了僧人;有人说他带着妃子自fen于宫中;有人说他早就被朱棣擒住,暗中杀害了。 这类传闻纷纭杂沓,却皆是江湖谣言,不可轻信。其实朱允炆知道大势已去,一木难支,又见皇城被围,四面楚歌,怕是没了退路!为求保命,他让身边的太监为他去势,从此躲入蚕房中,叛军看他只是一个阉人。 逃过一劫的朱允炆,面对江山易主,家破人亡,沦为阉人,轮番的打击下他伤心欲绝。 但是那时虽然朱棣登基,万民百官是敢怒不敢言!不少知情者欲帮助朱允炆,试图让他夺回帝位!朱允炆知耻而后勇,卧薪尝胆,突发奇想创立了一个世上独一无二的门派,无根门! 建立初期,其中包容了南都所有的宦臣,以及江湖中一些臭名远扬的盗贼匪寇,到后来,就算是锦衣卫和江湖势力都要仰仗着无根门!为何?因为它控制了皇城,就意味着控制了皇权,也就相当于掌握了全天下! 朱棣做梦也没想到,他占据南都后,在他的压力下这股势力急剧膨胀。但是朱棣也不愧是帝王之尊,他明锐的感觉到这个神秘的南都城似乎隐藏着什么!他总觉得有人在他的身边说三道四,每次独自行走都听见有几个人的脚步声!安然入寐的时候唯恐有人来刺杀他!林林总总让他坐立不安,他猜想是否是自己杀多了人,被厉鬼缠身? 这种恐惧在他心中埋下了种子,过不了几年,他终于受不了南都给他带来的阴霾,于是一场浩浩荡荡的迁都行动展开了!但是他依旧没有料到,他摆脱了南都,却摆脱不了朱允炆的怨念!朱允炆将化为恶鬼,永生永世纠缠着他和他的子孙! 成祖之后,要说无根门的作为,天顺年间,宦臣王振挟明英宗亲征瓦喇,结果明英宗被俘!顿时间,举国上下陷入万劫之渊!成华年间,宦臣汪直危害国政,更使得大明礼崩乐坏。到如今以刘瑾为首的八虎是权宦之甚!也是无根门如日方中之时! 长盛不衰的无根门可谓是大明的一颗毒瘤,他的诞生是因为夺国之恨,壮大是因为利益熏心。 史诗如此,皆为恩怨起伏,因果报应,累累罪行安能逃出天地之理。 燕京为大明皇城,百姓富庶,万物丰饶,生息安常。 皇城之美妙,令人感到惊艳,可惜相比南都来说,恐有不及。不说人文,不论鱼米,单说内城之恢宏壮丽就不如南都故宫。但是即便如此,由于燕京地处边界,是抵御外敌的军事要地,建都此地能够坐北朝南,以帝王之姿掌控整片华夏大地的龙脉!观天下风云动态! 此刻,焦芳身处幽暗的地宫之中,使人惊恐的是这个地宫竟然是在皇城太和殿地下两丈。 要知太和殿可是皇城的中心,皇城亦是全天下军政的中心,这地宫建筑之浩大,简直是在藐视皇权!可不知是何人如此胆大包天,又有这般通天彻地的神通,使得非常隐秘,无人揭晓,所以百年来,这个地宫就像是皇城的倒影一般,一个在明,一个在暗,一个指点江山,一个暗室欺心。 “焦芳复命。”焦芳躬身道。 忽然阴风彻骨,鬼影绰绰,一个人就从黑暗中浮现了出来,就像是鬼魅出没,毫无声息。 此人一袭蟒袍,罩着厉鬼面具,狰狞恐怖,就见他翘起兰花指,尖声道“你还有脸回来?” 焦芳忙道“阎王恕罪,属下甘愿受罚,一路上耳闻武宗要下江南,这动静未免太大了,不过死了一人......” “若不是钱宁在武宗耳边谗言说江南有绝色佳人,武宗的念想也不会全放在下江南寻佳丽上,你真当自己有神仙保佑?”鬼面人尖声道“你可知麻烦大了?南都百官联名上疏,还好被我给压了下去!这也就罢了,你信中所诉的王阳明,我令人贬他去贵州,路上好了解他,谁知他武功不差,被他逃走了!依你之见,此人一旦成了气候,就很难收拾!恐怕是个隐患!” 钱宁拜倒,有条不紊的说道“多谢阎王救命之恩,属下今后必当竭尽心力,为你效犬马之劳!王阳明此去荒蛮之地,定不能回来!” “呵呵,说的比唱的好听!只要把武宗牢牢抓住,朝野中我们就立于不败之地!”鬼面人说道。 “菩萨呢?西厂那边包藏祸心,应该会阻止我们!” “他一向小心,又在繁忙着更替的大事,不会与我们作对!”鬼面人说道。 虽道焦芳一向无所畏惧,这一点从屠杀朝廷命官就能看出。但是让他面对鬼面人,也不免胆战心寒。 如果说武宗是名正言顺的皇帝,那么这个鬼面人便是暗地中真正掌握生杀大权的皇帝,且坊间传闻,大明有两皇帝,一个坐皇帝,一个立皇帝。 鬼面人忽地想起什么,说道“焦芳!” “阎王有什么吩咐?”焦芳说道。 “你在南昌杀了的一家仇姓的人,还有余孽!”鬼面人平淡的说道。 焦芳骇然“原来门主已经知晓,可是仇姓上下五十三口,无一存活。” “真的嘛?那仇家院子中的两座新坟,又是谁所为?你嘛?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这个道理你不是不懂吧?”鬼面人的声音渐渐的没有一丝人气。 “莫非是仇启之子,飘香楼中的小二也是他,身中阎王贴竟然没死,真是奇了怪了!难道他身后有什么江湖势力?还是说他另有奇遇?这也不可能啊!他功夫粗浅,不像个江湖人!”焦芳踌躇片刻,打躬作揖“门主,可能是仇启之子,不过我认得他,描出画像后,叫各地方逮捕便可。” “好,希望你不会令我失望!趁着武宗南游之际,我得好好整治一下那些顽固不化的老家伙!”鬼面人背过身去,如鬼魅般潜入黑暗之中。 “遵命!”焦芳稽首而退。 作者的话: 元旦节,看书网放假,合同卡在半路了!好衰啊! 。 第十五章 天下游子君莫问 二 水墨江南,春暖花开,处处琪花瑶草,落英纷飞。 熙熙攘攘的集市上,只见青苔城墙上附着一张皇榜,上面著明“通缉要犯”四个朱字,还附着一副画像,是一个面目可憎的男子,说道面目可憎,也就是他的右脸上有一块深红色的伤痕。 围观的众人聚讼纷纭,一个农夫说道“这是?这人是犯人?” “不会是江洋大盗吧?这模样骇人得紧!”一个面如靴皮的老妇说道。 一个青衫书生冷笑不语,折扇被他一手玩转,样子颇有些玩世不恭。 “你这书生笑什么?”农夫看书生冷笑,好奇问道。 “可怜的家伙!”书生忽地把折扇一展,一时间春光乍现,四周的男女面色一变,那个老妇人厌弃的皱眉,少数女子容颜绯红,男子们就忍不住朝扇面多看几眼! 原来青衫书生折扇上可是一幅幅画工精美的春宫图,整整齐齐足有几十幅,要说折扇画面不算宽裕,能容下这几十幅春宫图,又画得如此惟妙惟肖,定是出自高手之笔。 “你这书生好不正经!”一个年轻女子娇嗔道。 青衫书生摇晃扇面,倒是没有避讳,对众人的目光置若笷闻。这时候众人才惊觉此书生生得太俊俏了!他面如冠玉,气宇轩昂,特别是五官眉目都透着一股和璧隋珠的温凉。 “光天化日,你竟然拿出如此肮脏淫秽的图画,好个轻薄书生!你有本事报出自己姓名,倒要看看你是哪家书院的!有什么功名?敢这么胆大妄为!”另一个华服书生骂道。 青衫书生闻言轻笑,现出玩世不恭的俏皮“你这庸人,岂知我的情操!这扇面可是我们大明皇帝亲手绘制的御作!你居然说它肮脏淫秽,就不怕掉了脑袋?” “你!你!”华服书生怒形于色,指着青衫书生的鼻子不知如何反驳。 众人也膛目结舌,都源于青衫书生的话实在太过惊人了!大明皇帝可是九五至尊,在百姓的眼中就是神一般的存在,怎么容得半点侮辱,就算这真是皇帝所画,又怎会落得普通书生的手中?所以青衫书生语出惊人,却像是信口雌黄。 华衣书生怫然作色,怒骂道“胡说八道,这绝不是当今皇上所画,你少在这里妖言惑众!” “妖言惑众,我有没有妖言惑众,你一看便知啊!我这扇面上还有大明皇帝的落款呢!”青衫书生处变不惊,说完就把扇面送了过去。 那华衣书生发指眦裂,伸着脖子去瞅,还没等到他看仔细,就见扇面一转,在他的天灵上轻敲了一下,这下子让他火冒三丈,叫嚣道“你敢打我?” “打你又如何?有本事逮到我啊!”谁知青衫书生,拔腿就跑。 华衣书生气急败坏,急忙追上去,一不小心,“噗通”摔了一跤,自以为追不上了!再看去,青衫书生优哉游哉,似乎并不着急! 他迅速爬了起来,张牙舞爪的快步扑上了上去,可青衫书生一直左闪右避,宛如闲庭散步,潇洒飘逸!反倒自己却累得牛喘不息! 华衣书生只见得身边青衫绰绰,待到反应过来,才惊觉自己的华衣已经散落在地,他去捡拾外衣,随之裤带没了,他不顾衣服,自拉住了险些滑落的裤子。 众人见他窘态,不禁笑意。华衣书生面红耳赤,就见青衫书生就伫在不远处,手中托着一条镶夜明珠的腰带,正笑吟吟的看着自己,下意识的厉声怒喝道“我要杀了你!有种别跑!” 青衫书生哪里理会他,把玩着绘有春宫图的折扇招摇过市。 华衣书生急得直跺脚,奈何不能够提着裤子去追,恐怕没有追到青衫就要被别人笑掉大牙了,只好眼看着青衫书生渐行渐远。 青衫刚走,不过半晌,忽然五六个随从模样的人跑了出来,对着华衣书生奴颜媚骨的说道“公子,可找到你了!” 华衣公子面色抑郁,对随从自然没有什么好脾气,怒斥道“你们怎么才来?快把腰带给我!” 随从们知道自己主子遇到了不顺心的事情,齐齐解下裤腰带递了上去,一个为首的随从的说道“刚才有人装扮成您的样子,把我们引到了别处!” 华衣公子气急败坏“定然是你们眼花了!少东拉西扯的,回去自己领罚!” 几个随从看主子动怒,吓得一致跪倒“是,是小子们头晕眼花,跟丢了圣上,请圣上责罚!” 华衣公子闻言一怔,火冒三丈,训斥道“我是微服私访,要是闹得满城风云,如果是母后知道,小心你们人头不保!” “是!是!是!”随从们连声说道。 幸亏路上人声喧杂,也无人在意他们,不然要是有人听到了他们的对话,知道当今圣上明武宗就在自己身边,不吓破胆才怪! “公子,我们是时候回去了,钱大人说是要替您在江南选妃!”一个随从谄笑着说道。 “哦?钱宁倒是挺有心的。不过,我听说南都的春满楼是高雅之所,我兴致正高!”华衣公子在腰际摸索,惊呼一声“不好!” 随从们大惊失色“公子怎么了?” 华衣公子面如死灰“盘龙令丢了!” 随从们急忙问道“公子,可知是何人盗的?” “对了,是一个穿着青衣的小子!模样像是书生!确是鸡鸣狗盗之辈,你们分头去寻啊!”华衣公子急赤白脸。 “是!是!是!”五六个随从四散开去。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再说一家不起眼的当铺,门口伫着好几个凶神恶煞的大汉,一看便知不是什么简单的地方。 突然刚才那个青衫书生从天而降,如鸿羽般轻飘飘的落下,面对几个大汉微微一笑,几个大汉也随之笑了。 “老大,得手了嘛?”一个光头大汉问道。 “哈哈哈”青衫书生放声大笑,从怀中扯出一条腰带,又说道“老大我亲自出手,还不手到擒来!” 众大汉大喜过望,一个大汉说道“老大,太好了!走吧,师傅在里面等你!你立此大功,他肯定要把师妹许配给你了!” 青衫书生闻言,脸色泛红,也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那个老家伙终于肯回来了!还好他回来了,不然我就拐着淼儿私奔了!” “是啊!老大,你和师妹在一起这么多年,早就郎情妾意了,这次我们非得喝你的喜酒!以后有孩子了,我们还要当干爹呢!哈哈”一个矮小壮实的汉子说道。 “行啦,我进去见老家伙了,你们在这候着等我的好消息!”青衫书生欢喜的笑道,说完便往当铺中走去。 穿过布帘,当铺中一片亮堂,就见得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在台案前拨动着算盘。 “老家伙,你怎么有空回来啊?哦,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在外面欠了一屁股债,回来拿钱的啊?”青衫书生扫了老者一眼,冷笑道。 老者放下了手中的账本和算盘,不怒反笑道“瞧你说的,这当铺还不是我留给你们谋生的嘛,我又不是外人!” 谁也没料到,这两人的关系竟然是师徒,大概没有那对师徒是这么对话的。 “你还好意思说,一别三年,你就当个甩手掌柜,留下一大堆烂摊子给我们师兄弟,这几年好不容易经营起来,你又回来了,蓄谋已久的吧?”青衫书生反唇相讥。 老者气得脸红脖子粗,破口骂道“你这混小子,你们那几把刷子还不是我教的?居然指责其师傅了,是想欺师灭祖嘛?” “我呸,你就叫我们偷鸡摸狗,做梁上君子!你这是误人子弟!”青衫书生不甘示弱的反驳。 “呦呵,伏丑角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没有我,你早死了!”老者生气的样子像极了顽童。 “没有你,我还在武当山上安乐的做着道士呢,每日诵经修道,不知道多清闲!伏丑角和老者较上劲。 “我呸,想当年,你潜入武当禁地,偷学两仪剑法,最后被武当玄机道长发现,险些被打死,若不是我出手!你早就投胎了!”老者骂道。 伏丑角没有再说话,大概也觉得理亏。 原来这青衫书生姓伏名戏,字丑角,他出生那年匪贼流窜,他的父母被匪贼杀害,他的亲人无力养育他,就把他送上了武当山,拜在武当玄字辈玄机道长道长门下做道童。谁知这伏戏从小无父无母,性格极其顽劣,不过还好有玄机道长看管,没有惹出太多的事端,就这样平安无事的过了八年。 直到他十五岁的哪年,摔碎了出尘道长的青瓷杯,由此得罪出尘道长以及一帮出尘道长的弟子,从后饱受欺凌。终于有一天,他潜入紫宵地宫,偷学其中的武功。 要知道伏戏只是个道童,乃俗家弟子,偷学武当绝学是死罪,然而他还是义无反顾的习练了两仪剑法。 武当张老道长的寿典上,他施展两仪剑法,阴阳并济,游云惊龙,大败出尘道长的几大弟子,被出尘道长看出了端倪,借题发挥,要玄机道长道长出面解释,结果张老道长决定令玄机道长自己出手废去伏戏的武功,再逐出师门。 伏戏做梦也没有料到养育他的师傅要痛下杀手,还好一个神秘人闯了进来,和玄机道长斗了几回合,眼看着要被真武七星阵围困,他提起伏戏一路绝尘电走,逃出生天。 当时的神秘人正是眼前的老者,他救走了昏迷不醒的伏戏。后来,伏戏一直跟随老者,这才知道这个老者就是江湖上恶名昭彰的窃贼司空摘星,而他也成了司空摘星的同伙,帮司空摘星打理洗赃物的当铺。 三年前,司空摘星不辞而别,把弟子和当铺生意全部交托给了伏戏,一个月前却传回消息,要伏戏等人去执行一个秘密任务。 “哼,东西呢?到手了没有?”司空摘星冷声问道。 。 第十六章 天下游子君莫问 3 “你什么时候见我失败过?”伏戏将手中的腰带放在了桌案上。 司空摘星慌忙拿起腰带,一经摸索,顿时眉开眼笑,连声说道“好好好” “老家伙,东西给你带到了,我要和淼淼成亲,望你成全!”伏戏漫不经心的说道,眼睛不断的观察司空摘星的表情。 司空摘星闻言,脸色一变,斜瞥了伏戏一眼说道“不可能!绝不可能!” “为什么?任务我都完成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伏戏急赤白脸的怒喝道,声音响彻整个当铺,外面的几个大汉齐齐一惊,不由捏了一把冷汗。 司空摘星看向别处,幽幽的说道“你们只完成了任务的第一步,接下来我要送淼儿入宫,她是完成任务的第二步,也是至关重要的一步!” “什么?送淼淼入宫?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伏戏横眉怒目。 “你和淼儿的事情,我也知道,但是以后休得再提,要是让别人知道,会毁了我多年的努力,等任务完成,我会替你择选一门好亲事,保证是个美娇娘,你愁什么?”司空摘星说道,把腰带上眼珠子大小的夜明珠扭动了一下,腰带中传出一段齿轮转动的声音,一块令牌从腰带中掉落了下来。 司空摘星颤抖着双手捧起令牌,令牌由纯金打造,有两条金龙盘踞,龙鳞、龙须、龙眼皆是栩栩如生。 “哈哈,好,盘龙令!终于到手了!” “我不许你送淼淼入宫!”伏戏咬牙切齿。 “呵呵,你不许?”司徒摘星收敛了笑容。 “老家伙,我不会让你得逞的!”伏戏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伸手要去夺盘龙令。 伏戏的右手抓向盘龙令,司空摘星一提手,一记扫腿,踢得伏戏单膝下跪。 “哈哈,就你这几下子,想在我面前班门弄斧?”司空摘星贼笑一声。 一般老人这把年纪哪还有多少气力,更别说和人动手了,这时候司空摘星与伏戏的过招却游刃有余,可想当年他在武当山上一个独闯真武七星大阵的风采。 伏戏怒不可遏,心爱的女人即将入宫,宫中凶险不弱于龙潭虎穴,而他只能眼真真的看着佳人离去,这是何等残忍! 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伏戏一拳砸向司空摘星的面门,司空摘星一不小心,脸上就被打个正着,霎时间司空摘星怀中竟然窜出一只手,一拳把伏戏打得倒退三步。 “什么?三只手?你练成三手神通?”伏戏捂住胸口,呕出一口鲜血。 “好小子,这一拳够狠的,老头子我的底牌多着呢,你摸清楚再动手吧!”司空摘星捏着鼻子说道“天下何处无芳草,又何必独恋一枝花!” “你就不能找其他人去吗?”伏戏怒喝道。 “其他人?不不不,我信不过!”司空摘星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伏戏说道“那我去,你信得过了吧!” “哈哈,丑角,你懂什么?你以为进宫那么容易?这次江南选妃的机会,淼儿才有可能被选上!你进宫,倒也可以,当太监你愿意吗?”司空摘星贼笑道。 话音未了,伏戏无语凝噎。 当铺外,暖阳明媚,春风吹拂,一抹娇柔的身姿微微发颤,仿佛一阵春风都会将她吹散。 (五) 破陋庙宇中一人宿醉,酒壶斜倾,残香四溢。 王岳推了推那人,那人稍稍清醒,只见他蓬头垢面,还生了些许的胡渣,便是仇昭雪。 “别烦我,让我睡!”仇昭雪翻了个身说道。 此时的他衣不蔽体,抑郁寡欢,俨然是一堆烂泥。 他之从听了王岳的话,就知道了自己要面对的不是一个贪官污吏,也不是一两个狼狈为奸的狗官,而是一个铺天盖地的宦官帝国!报仇的希望可谓渺茫至极,于是他变得一蹶不振,再加上南都四处都是通缉告示,生怕被人认不出来,只好每次去捡些残羹剩酒,终日昏昏欲醉。 睡梦中的仇昭雪,想起了父亲说过的话,还记得他武举败北,回家后怏怏不乐买酒浇愁,仇启便把他叫到书房,问他人一生中最可怕的是什么?他说是失败,人生不能有太多的失败!仇启却说是无望,失去所有的希望,颓然一生才是最可怕的!人之所以是人,因为我们有信念,有坚持,有努力!绝不可以碌碌无为,自掘坟墓! 还记得陌儿的歌声,她天生有一副脆嗓子,江南曲调无不精通,他还记得其中就有一曲是这么唱道“江南梦呓中,智者狂、痴者悲,愚者酒一壶,依柳早入睡。” “不行!我要报仇!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仇昭雪从梦境中惊醒,这次不是噩梦,反而是过往最美好的回忆,只是他自己意识到危险的存在,才猛然惊醒。 他一眼看去,破庙中王岳居然在看着他,天昏地暗,原来他又一觉睡到了夜晚。 “我有办法报仇了!我只要进宫,就可以摆脱官府的搜查,又能伺机报仇!这是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仇昭雪说道。 王岳一再摇头,表示不可能。 仇昭雪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颤抖着声音说道“我可以去当太监,只要能报仇,就算是死,也在所不惜!” 孤灯映照出王岳震惊的神情,他不敢相信的看着仇昭雪,过了半晌,复摇头,摸了摸仇昭雪的右脸颊。 仇昭雪会意,继而在身上摸出了一个精致玲珑的瓷瓶说道“这里面的药似乎可以医好我的灼伤,我已经服用了半个月了,如果是真的,再过半月,我就能恢复面容!” 王岳一把夺过瓷瓶,松开瓶塞,送到鼻下嗅了嗅,忽然面色大变,奇怪异常的看着仇昭雪,忙拾起石子写道“你和移花宫的人是什么关系?” “什么移花宫?”仇昭雪看王岳反应异常,吃了一惊。 王岳上下打量着仇昭雪,写道“移花宫是当今武林中的一个大势力!可以媲美当今八大宗门!你真的不知?” “不知”仇昭雪感到莫名其妙,心中暗想难道凤茜真是移花宫中的人物。 王岳的眼神忽变,他一手擒住了仇昭雪,任由仇昭雪如何挣扎都动弹不得。 “你要做什么?”仇昭雪没料到王岳会突然袭击他,更没想到这老头的气力极大,自己无力反抗。 王岳骑在仇昭雪身上,一手摁住仇昭雪的脑袋,一手拔去瓷瓶的塞子,把瓷瓶中丹药一股脑的往仇昭雪的嘴中灌。 瓷瓶中的丹药呈血红色,红得鲜艳,红的妖异,还透着淡淡幽香。 原本瓶中有三十颗,已经被仇昭雪吃了一半,现在还剩十五颗全部倒入了仇昭雪的嘴里,但是丹药入口即化,除了面部奇痒之外,没有其他任何感觉。 霎时间,王岳又把仇昭雪拽了起来,双手顶在他背上,一股股肉眼可见的气流从从王岳身上向仇昭雪递送。 仇昭雪顿感全身一暖,说不出的舒爽,也就不再反抗。渐渐的,他的额头已然渗出的热汗,就像是一个大气囊般,随着王岳传来的阵阵真气,时涨时抑。 他这时才觉得王岳不是在加害他,而是在帮他消化那些丹药的药力。他知道这是需要极高的内功造诣才可以做到,俨然王岳就是一个内功高手。 过了许久,仇昭雪感觉自己的右脸已经麻木了,还以为是药效过大导致的反噬,忙去摸脸,就感觉硬邦邦的,原来是灼伤部位已经结痂了。 料想只要这痂脱落,自己就能恢复从前的样子,不由欣喜起来。 王岳把手收了回来,慢慢趴倒墙角,开始闭目养神。仇昭雪见他面如死灰,就知道他给自己化解丹药,瞬间消耗了过多的内力。 “多谢前辈,之前有所冒犯,望请见谅!”仇昭雪见王岳武功卓绝,一股敬意涌上心头。 过了半晌,大概一炷香的功夫,王岳捡起一块石子写道“我只能帮到你这里了,接下来要靠你自己。” 仇昭雪颔首,他开始犹豫了,到底怎么办?是真的要去势嘛?如果去势,他将变成自己最憎恶的阉人,那样还算是个男人吗?但是他如果不做,苟且偷生又有何面目去见九泉之下的亲人,那样还算是个人吗?即便可以苟全性命,但阎王还会荼毒天下,那时不知多少人又要家破人亡! “前辈,你还得帮我一件事......” “这么做,真的值得吗?” 仇昭雪苦涩的笑了“镜花水月,不足为道!” 但凡入宫做侍从,都要在蚕房去势。 何为蚕房,有种很美妙的说法,就是化茧成蝶之意。其实蚕房有专业的医师,并且还需要麻沸汤、麦秆、刀具,但是进入蚕房,支付的银两也不在少数,且不说仇昭雪分无分文,就连一个栖身之所都没有。 他只能想到王岳,一名老太监对于去势自然不算陌生,却也有极大的可能失败,而失败的结果无疑是丧命。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对于古人,截去一缕发絮都是过错,更何况是阳物,手起刀落生死攸关。 晴朗星空,骤然变色,凄风苦雨,交错如磐。 这一夜,雨水从屋檐上垂下,打在了观音像上,发出滴滴答答的声响。谁也没想到夜来得这么快,雨下得这么急,人伤得这么深。 男子的哭喊声,伴随的雨声,沉寂在这个幽暗的黑夜。 为何那观音像的眼角下也有一滴泪水,是他真的哭了?还是说,只是雨水而已! 。 第十七章 茧破蝶出翩然舞 春满楼下满城春,楼下花前断红尘。 五音六律空对人,江南锦绣铜雀深。 南都御书房,一个黄袍加身的男子渡步来回,一副焦虑不安的神色。他的身后还有一个身穿红纹飞鱼服,长着山羊胡的男子,像是一个锦衣卫都统。 “圣上,不就一块令牌嘛?无需烦恼,不如我去叫些歌姬舞女?”锦衣卫都统说道。 “诶,盘龙令是先皇的遗物,朕把它弄丢了,要是让母后知晓,你们都要人头落地!”龙袍男子长叹一声。 那锦衣卫都尉皱起眉头,思索了起来,这时才认出他就是在春满楼中耀武扬威的钱宁,在凤茜的酒中下媚药的就是此人。而那个龙袍男子的体格十分匀称,一身金辉流溢,倒也是显出了帝王气势,再次端详,发现此人就是在大街上被伏戏戏弄的华衣书生,原来他正是当今圣上,明武宗朱厚照。 明武宗可是一个养尊处优的主儿,从小就是皇太子,不久又登基称帝,可谓是一帆风顺的站在了权力的顶点!所以年幼的他注重玩乐,却轻视国事,长久以来受宦臣蛊惑,这次则是听了钱宁的谗言,隐瞒百官,私下江南游玩,结果出师不利,一出门就把先皇的遗物给弄丢了。 “圣上,你可还记得那令牌的模样,我们派能工巧匠去仿制一个一模一样的,不就万事大吉了?”钱宁谄媚道。 武宗一怔,顿时笑逐颜开“好,所言极是,朕这就画出盘龙令的样式,你去找几个工匠,给我认真仔细的做出来!不得有半点马虎!” “谨遵圣上旨意,绝对妥妥当当的!”钱宁应道。 “对了,今晚去哪?”武宗问道。 “回圣上的话,我们今晚去春满楼!”钱宁满面堆笑的说道。 武宗踌躇片刻,笑问道“这春满楼比起我们燕京的丽春宛如何?” 钱宁思量一番,娓娓道来“圣上,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你看这江南雅人深致,江南美人更是天下闻名啊,再说江南有两处佳丽汇聚地,分别是泊秦淮和春满楼!人称江南双秀!要是比上我们燕京丽春宛的女子,南方女子少了一份妖娆,多一份柔情。” 武宗嘴角噙笑,默然点头。 此时春满楼内一片宫商,清音四散,就只见一个天仙般的人物在舞台上袅娜起舞。仔细一看,那天仙人物竟是凤茜,四下无人,除了舞台下几个女子弹古筝、抱琵琶为她伴奏,听她唱道“霓裳曲,红袖蹁跹一树桃花。我抬手,掷玉簪,墙角无人再倚马。玉笛响,伴我弹一曲琵琶。伫伤城,赏花卉,满楼香艳何人垂。卧锦榻,噙酒醉添美人杯......” 她舞得动情,不禁忘我。脚步蹁跹,眼角滑出一颗泪滴,不知为何,弦乐忽地断了,她的心神一乱,便倒在了舞台上。 一时间,几个伴奏的女子冲上前来,扶起凤茜,一个女子不住的磕头赔罪“求圣女饶命,求圣女饶命,是我大意弄断了琴弦。” 凤茜眼神迷离,一双媚眼水汪汪的,她看向这个女子,喃喃道“起来吧,是我自己失神了!” “谢圣女宽恕”那女子喜出望外,在她看来,自己算是捡回了一条命,她知道圣女深得宫主爱怜,样貌都颇为相似,虽说长得倾国倾城,性格也定是像宫主那般狠毒。 凤茜看到她如获大赦的样子,心中一阵苦痛,不禁捏住了胸口,秀眉也蹙了起来。 她知道自己在她们眼中已然成为了蛇蝎女人,但是这个世间又有多少事可以说得清、道得明。 那天,师尊召集所有弟子回到宫中,触目就是,一个浑身赤裸的女人被挂在地下宫阙的城门上,居然是阿妈!还不等凤茜问起缘由,师尊便说道“敦儿,不顾宫规,在外竟然有了男人,被我当场撞破好事!” 众多移花宫弟子议论云云,凤茜如遇五雷,惊得面无人色。要说普通女子有男人是很正常的,如果是移花宫的女子就万万不能了,虽说春满楼就是寻花问柳的地方,但是真正的移花宫弟子却是保持贞洁的,最多不过是喝酒调笑的场面戏。 “师尊,阿妈对移花宫瘁心竭虑,其中是否别有隐情啊?”凤茜躬身道。 移花宫宫主薄纱后的唇瓣泯出冷笑,说道“来人,把豕放出来!” “是!”两个护法应声,进入城阙之中,凤茜知道她们去的方向定然是地牢,因为师尊所说的豕,并非是野猪的意思,而是男人,意味着男人在移花宫中就是仍人宰割的牲畜。 不到片刻,两个护法就带上来一个五花大绑的男子。这男子不算英俊,但是很健壮,看起来非常健康。 “你们这些臭娘们,放开我!我就砍个柴,招你惹你了?抓我来干嘛?”男子一边挣扎,一边叫喊。 众移花宫弟子鸦雀无声,有的无动于衷,有的低眉窥看,有的面色难看。 这时候被吊着的阿妈泪涕俱下的嘶喊道“师尊!师尊!放过他吧!我求求你啊!” “这就是她的男人,凡夫俗子!”移花宫宫主冷笑道“敦儿,你当年要被卖去瀛洲,连夜逃出来,无路可跑的时候,是我救了你。当时,我有逼你加入移花宫嘛?” “没有,是我自愿的。”阿妈的声音细若游丝。 “那就好!我说你这么急切的想要离开移花宫,原来是心有所属,你的功劳再熬几年也就自由了。但是你早非处子之身,当我瞧不出来?”移花宫宫主说道。 “什么?”移花宫弟子们纷纷大惊,部分人心中早已料定,这个对狗男女是死定了。 “是,我是和他有私!”阿妈字字艰难。 宫主温柔的眼线忽然一厉,怫然挥袖,华美宫装飘舞,一股强大的气浪席卷开去。移花宫弟子们微微退步,生怕宫主暴怒。 “你违背宫规,竟然和这种男人行了苟且之事!还玷污了清白的移花宫!你觉得对得起我嘛?”宫主冷声冷语道“如果说,你们两个只有一个人能活着出去!你们会为了对方放弃自己嘛?” 宫主一语惊人,移花宫弟子们皆以为宫主想要网开一面,放过一个人,她们不懂情爱,岂知这种选择比死亡更加痛苦。 阿妈稍作思虑,就喊道“师尊,杀我吧。” 那个男人也发现了事情的严重性,两腿都发软了,慌忙说道“是啊,放过我吧,都是她勾引我的!” 男人一言既出,引来了众移花宫弟子鄙夷的目光,宫主也随之娇笑“看看吧!这就是你所爱的人” 阿妈无言以对,一双眼睛幽怨的看着那个男人,那个说要爱她一生的男人如今居然是这副嘴脸!凤茜从阿妈的眼中读出了绝望!无需师尊动手,阿妈已经死心了!哀莫大于心死啊! 宫主转身对着众弟子说道“你们给我记住,这世界上最肮脏的就是男人!不管是外表,还是内在,都是污秽的!他甜言蜜语不过是要满足肉欲!他们根本不懂情爱!眼中只有yu望!我要你们永生永世都远离男人,不是在胁迫你们,而是在拯救你们!” 众弟子没有作声,均是低头。 宫主又看向阿妈,说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可以重新选择!” 阿妈还没开口,那个男人恬不知耻的就喊道“放了我吧,你们是不是要钱,这个贱女人给我了不少的珠宝首饰,全部给你们,求你们放过我!” “师尊,请你放过他吧,我愿意承受所有罪过!”阿妈噙着泪水,支支吾吾的说道。 “都这样了!你还要帮着他!好,我移花宫对你有养育之恩,既然你不自爱,我也不为难你,就把你的肉,一片一片的割下来,还给移花宫!来人!”宫主说道。 说完,两个护法就手持匕首,作势要割阿妈的骨肉! “不要啊!”凤茜失神,喊出了声音。 突然,两个护法同时惊呼,众人定睛一看,阿妈脸色铁青,已经气绝身亡。她明知自己今日是必死无疑,更不想看到太多让他感觉绝望的事情,便逆行气血,将自己送上了黄泉路! “什么!”宫主娇躯一晃。 就在众人惊魂未定之际,那个男人挣脱了束缚,猛然向宫主冲来!口中喊道“我要杀了你” 但是当众人看到这一幕,也没有半点意外,她们就像是看着一只不知死活的牲畜。 “死!”宫主娇喝一声,纤手一扬,风驰电掣间,男子被千百条无形的绳索拉扯了起来,漂浮半空,完全不能动弹! “啊!啊!啊!”男子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嚎,就见到宫主衣裙咧咧,男子骨肉分离,化作一阵血雨。 事后,那个男人死了,血迹清洗干净了,众人相继离去,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但那句“我要让你们永生永世远离男人”却烙在了凤茜的心里。 。 第十八章 茧破碟出翩然舞 2 高耸宝刹,精绝庙宇,煌煌金身。 一人白衣胜雪,韶华尽显,他那锋锐的目光似乎要洞察一切。 “王阳明,这番入世,你有了不小的变化!”一位清瘦的老僧说道,大概是诵经多时,他的声音就像极乐世界的梵音,让人感到平静淡远。 “师傅,我说过当我再次一无所有的时候,我会回来,听你说道!”王阳明跪在蒲团之上,竟然有份超脱世外的恬静。 老僧古井不波的面上出现了一丝笑意,说道“凡所有相,皆为虚妄,一切有为法,皆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无所住,而无生其心!你可明了?” 王阳明点头说道“弟子明了!” 老僧摇摇头,继而说道“不,你不明了!你还没有放下!” “弟子一袭寒素,去留无处,早已无所牵挂!”王阳明说道。 “三年前,你也曾说过了无牵挂!我即便信了,般若信吗?”老僧说道。 王阳明顿了顿,眼瞳猛地收缩,仿佛回到了三年前。 师傅常说心无所虑,便是无忧,即是幸福!我始终不信,也反驳师傅说“人没了思虑,还不成了愚笨?”师傅没有回答,我以为我对了,直到师傅让我下山入世,冬去春来,山下的河水解冻,足以漫过了膝盖。我的身边还有个女子,她望着河水,又看看我,笑道“僧人,我想过河,却不想弄湿自己的衣裳,你能帮我吗?” 我没有多想,背起了她,一步步的向河对岸行去。她很轻,身体很柔软,嘴中吹出的气息让我有了奇怪的感觉。 过了河,我放下她,她却笑说道“你背我过河,有肌肤之亲,岂不是犯了清规戒律?”我闻言,顿时苦恼,听着她的笑声,我又不恼了。 我问她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她说我叫舍得,你们僧人不是要接受佛的考验才能心归大道吗?你就当我是上天派下来考验你的菩萨吧!我笑了,居然还有这样的菩萨! 师傅常说,人生在世,仿佛身在荆棘之中,不动则不痛,一动则骨肉皆伤。我也不信,难道这花花世界是苦海不成? “守仁,你真的要还俗吗?”舍得看着我问道。 我说“是的,我要生生世世和你在一起,这才是幸福!” 舍得又问“那你还回去嘛?” “如果有一天,我再次一无所有的时候,我会回去!”我说道。 三年后,我果然踏上了上山的路,这个时候,我已经有了妻子,并不是舍得,也早就考过功名,受过挫折,经过磨难,此时此刻风尘仆仆回到了这里,因为我感觉自己一无所有。 “舍得,你若真是菩萨,我愿化作河上的石桥,愿受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打!只为再渡你一次!或许,我一生也不知道什么是佛,但是我大概明白了师傅的话!” “师傅,你有家人吗?”王阳明无端的问道。 老僧好似入定般,一时说不出话,眼神低垂,后才缓缓说道“家中还有一位古稀老母。” 王阳明关切的问道“你想她嘛?” 老僧闭眼,再次睁开时,含着泪水,颓然道“怎么不想!” “那你想回去看看她嘛?”王阳明又问道。 老僧点了点头,握住王阳明的肩膀说道“守仁,我以前也和你一样修身练武,自以为能明佛理!达到超凡入圣的境界!其实,我们都绕了远路,而通达内心才是圣人的境界!多谢你让我明白了这个道理!” 说完,老僧站起身,褪去了佛袍。 “师傅,你走了,这寺庙怎么办?”王阳明问道。 老僧踏着曲径,头也不回的下山去了,山间回荡着“浮生若梦空欢喜,缘生缘灭一朝臆,路长路短终有尽!庙在心里,佛在心里!” 南都城中水雾氤氲,朦朦胧胧,就像是江南女子面前的轻纱。 仇昭雪从没有有过这样的感觉,他觉得时间过得极度缓慢,就像是一只可怜的蝼蚁在万里城墙上爬行!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稻草堆中,刚净身的他,疼痛感没有丝毫的减轻,他的精神似乎已经不能保持原有的清醒!迷迷糊糊中,他看到王岳躺在不远处,一动不动,试想大概是睡着了,可呼唤几声,也不见动静,一股不祥预感盘上了仇昭雪的心头。 观音庙中一片死静,仇昭雪欲去瞧下王岳,但是一想起自己这个状态是不能受凉的,只要出去,便是前功尽弃了。 余下的两天,仇昭雪藏在稻草堆中,他没有再去看王岳,因为王岳的身上已经有三四只老鼠和无数的蛆虫在游走,明然王岳早就死了!他是怎么死的?有人杀他?不可能!仇昭雪在此一个多月也不见得一人前来,那么便是自杀?这又是为何? 原来,仇昭雪在墙上看到了这么一段话,凿痕清晰,应该是刚刻不久。 “老朽自幼孤苦,被父母送进宫中为宦,一生谨言慎行,又略懂四书,深受先皇隆宠。期间,进入御书房多次,发现一处暗匣,里面竟是绝世武学!心想应该是皇家秘藏!我心动不已,于是偷偷习练,寒来暑往,四十年弹指而过。大明江山逐步沦入无根门的掌控,我听说了朝中大员的行动,我也参与其中,决心一举剿灭无根门。可没料到计划泄露,八虎早有防备,许多文官遭到暗杀,结果人心惶惶,虽然八虎也险些倒台,可惜最终还是我们败了,我本想用尽最后的机会刺杀八虎为首的刘瑾,却被刘瑾告发,还好我命不该绝,圣上念我是有功之人,就把我发配到南都自生自灭!也让我遇到了你!我已经将毕生修为传功于你,就算你经脉尽断,练不了外功,也可以继续修炼我传给你的天煞戾气,此乃上乘内功,如果能练达九层,必定可以独步天下。现在你有了我全部的功力,只要善于运用,报仇的希望就多一分!当你冤仇得报之时,莫要忘了我这个可怜人!” 仇昭雪见到王岳手中紧紧攥着一个银质的鬼王令牌,上面刻着判官二字,想来应该是王岳遗物,他眼睛泛起了泪光,他此时的心情无法言喻,难怪他两日水米未进,也无大碍!原来自己穷途末路的时候竟然有了王岳的四十年功力!这是何等奇遇!可再看看王岳腐败不堪的尸首,心中一阵绞痛,他恨太监,但这个太监却对他恩同再造!给了他希望,给了他活下去的勇气,给了他报仇明志的能力。 “前辈,从今往后,你的仇人便是我的仇人!没有你的牺牲,也换不回我仇昭雪的再生!” 。 第十九章 红袖霓裳更倾城 相比仇昭雪的悲凉处境,南都城中的春满楼,那可谓称作人间天堂!锦裘铺张,珠帐摇曳,妩媚绝色,酒酣耳热。 “美人们,我们同饮三百杯,不醉不归!”钱宁举起杯中之物。 “嘻嘻”女子们笑得花枝乱颤,也呼应的饮尽一杯浑浊。 春满楼中精彩纷呈,美女佳人陆续登台献艺,环肥燕瘦千姿百态,在座的达官贵人无不沉湎其中。 一幕薄纱后,明武宗目放精光,啧啧称赞“不愧有春满楼,如此多的美人,就算是朕的后宫也不及啊!在我看来,只有古时,曹阿瞒的铜雀台才有这等奢靡!” “圣上,这不过些庸脂俗粉,要是你看到春满楼的凤姑娘,那才叫一个倾世红颜!”钱宁阿谀奉迎。 “当真?”武宗激动不已。 “我那敢欺瞒圣上?”钱宁应道。 “哈哈,好,还不快传她出来见朕?”武宗焦急的说道。 钱宁眼睛一眯“圣上莫急,凤姑娘早早就去梳妆了,我们先看几场节目,圣上若有相中的,吩咐我一声,卑职定给圣上安排!” 武宗心情大好,丢盘龙令的事情转眼抛之脑后。 舞台上的表演精彩绝伦,先是百女舞动,再是琴瑟和鸣,接着诗词歌赋。 百女舞动,自不用多说,无非是百花齐放、争奇斗艳之景,让人目不暇接。琴瑟和鸣,则是两位美人,一琴一萧,相望成曲,令人心旷神怡。诗词歌赋,更有趣味,由在座男子出题考验楼中的才女,百女中出来三人,任由在座十位男子出题考验,若答出来了,男子就得答应女子一件事情,若答不出来,出题男子将是女子的入幕之宾,当然这些都是君子之约。 此时此刻,南都内务府新引来了一批侍从,他们从江南各个驿站汇集,自玄武门掖门向太和殿行去。 “你们一定要心怀崇敬、谨言慎行!不可莽闯宫禁,不可胡言乱语!不然,掉了脑袋,别怨我没提醒你们,记住了吗?”一个面如白纸的公公尖着嗓音说道。 身后一列小太监不再东瞻西望,齐齐应道“记住了!” 三言两语后,一行人继续行去,均是一副如履薄冰的模样,忽然一个小太监忍不住问道“白公公,我们有没有机会去燕京伺候圣上啊? 一言既出,众人纷纷看向为首的白公公,白公公面色一变,似笑非笑的说道“我刚才是怎么说的?谨言慎行!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啊?” “白公公,我不是好奇嘛?”小太监摧眉折腰,缓步靠近白公公,突然向白公公衣袖中塞了一物。 白公公肯首会意“呵呵,算你懂事,我不怕告诉你们,在这失落的南都城中要想出人头地,也不是难事!找准一个人,好好巴结,他若飞黄腾达了!你们翻身的日子也就不远了!到时候天子脚下,软榻之侧,有你们的好日子!明白了吗?” “明白”众人颔首。 沓沓沓,远处传来慌忙的脚步声,一个小公公领着一个侍从往这里快步赶来。 “怎么了?怎么慌慌张张的?”白公公喝道。 那个小公公忙不迭的说道“白公公,漏了一个!他迟到了!” 白公公眯眼,看向小公公身后的侍从说道“抬起头来,我瞧瞧!” 侍从抬起头来,明眸皓齿,看起来倒不像是穷苦人家出生的小子,更像是一个玉树临风的公子哥!特别是这个侍从的眼神显得那么平静!平静得可怕! 看得白公公直摇头,口中喃喃道“这么漂亮的人儿,怪可惜了!”随后只听啪的一声,这个侍从脸上就出现了一个红掌印。 旁边的小太监们顿时看呆了,也不知道白公公为什么要教训这个侍从,更吃惊的是,这个侍从似乎不知疼痛,不叫不喊,眼神依旧平静。 “你知道,我为什么打你吗?”白公公说道。 这个侍从低眉垂眼“小的知道!白公公教训小子,自有小子做错的地方!白公公教训得是!” 白公公颔首笑道“不错!那就跟着走吧!” “谢公公!”侍从不疾不徐的跟在了一行人之后。 原来南都郊外破庙中颤巍巍的走出一人,除了仇昭雪还有谁?这一刻,他看着南都故宫,朱墙金瓦,巍峨宏伟,知道自己未来要做的事情,是多么的遥不可及! 春满楼中,一个侍卫正和一个美姬打得火热,女子娇滴滴的说道“诶呦,好哥哥,这是哪位大官人啊?来到这里,还藏在薄纱后面,真是好大的架子啊!” 侍卫醉醺醺的笑道“哈哈,我偷偷告诉你哦!这可是当今圣......”侍卫忽然想起什么,直晃脑袋,稍又说道“是安化王!嘘!不可告诉别人哦!” 女子忙说道“好哥哥,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来!”说完一个转身就消失在人群中了。 “诶!”侍卫呼了一声,看人已经不见了,气得又喝起闷酒。 那个美姬到了一处幕后,用纸笔迅速记下了蝇头小楷,随后扔入花瓶,从花瓶中一条狭窄小管顺流直下。 一会儿的功夫,春满楼地下三丈的城阙中,各色的纸卷传到大殿上,移花宫宫主便把楼中的所有事情了然于心,她掩面而笑“安化王朱寘鐇,区区一个安化王千里迢迢来江南!还有锦衣卫都统作陪,惹得朝廷注意,还以为他图谋不轨,包藏祸心!卑劣的栽赃之计!既然如此,就来个将计就计!来人!” “宫主有什么吩咐?”两个移花宫护法问道。 宫主媚笑“你们就把这个消息散播出去!哈哈!我倒是看看,你们怎么收拾这局面!” 两个护法相视一眼,应道“是!” 温柔乡中的朱厚照浑然不知自己已经掉入一个他人精心设计的陷阱之中。此时的他只在意眼前的快乐,比如舞台上那个抚琴的美人儿,看她粉黛微饰,面容清丽,可称得上仙姿玉质。 “那是何人?”武宗不由问道。 钱宁附耳说道“圣上问的可是淼淼姑娘?” “淼淼?好名字!美得就像镜中花,水中月!”武宗看痴了。 钱宁立刻问道“邀见吗?” 武宗慢悠悠的说道“不急,江南的美人着实不少!诶!要是能定都此处,该有多好?” 虽然只是一句戏语,但是听在钱宁的耳朵里,不胜欢喜,就说明自己劝武宗南下,是真正的博得了武宗的欢心,而且他自觉以后不必仰仗八虎,也能在这龙蛇混杂的朝廷中风生水起! 两人相谈之际,琴声悠扬,众人仿佛置身天外,无比逍遥快活!忽地一声龙吟凤鸣华亮了天际,原来是一个绝色佳人吹着箫,莲步款款,顿时全场所有人都被这惊艳的景象所震撼了,不仅是琴箫和鸣的绝妙感受,还有这两个美人的珠联璧合! “好一曲《凤求凰》,这又是谁?”武宗慌忙问道。 钱宁咧嘴一笑“这就是卑职之前提过的凤茜姑娘!” “绝了!”武宗痴痴笑道“这对妙人真是古今罕有。” 钱宁大喜过望“卑职立刻去安排!” 作者的话: 终于签约,从今日起,一日两更! 。 第二十章 红袖霓裳更倾城 2 (四) 明故宫殿宇重重,楼阁森森,雕梁画栋,万千门户,气势恢宏,曾作为明初洪武、建文、永乐三代皇宫,长达五十四年之久。 直到明永乐十九年,明成祖朱棣迁都北京,南都故宫才正式结束王朝皇宫的使命,但仍由皇族和重臣驻守,地位十分重要。 此时此刻,白公公伫于乾清宫下对着初来乍到的侍从训话“你们以后好自为之,这里不同于外面,如果不能飞黄腾达,就安安分分的做人!不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老太监常年处于不阴不阳的状态下,即便在白日之下也显得阴郁可怖!就像一个游魂!这让仇昭雪铭心不忘,他入宫的一瞬,就告诫自己在这皇宫中,走错一步,就相当于步入了深渊。 可惜这对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太监来说,老太监说的话也就是吓唬他们!他们自幼就听说太监有极大的权势,是如何的耀武扬威,如何的富可敌国!岂会相信这个南都皇城之下掩埋了千万尸骨! “你们知道这皇城是何时所建,又是何人协助洪武大帝设计?它的基本结构怎样?”白公公领着一群小太监继续向皇宫别处行去。 小太监们纷纷摇头晃脑,只有一人说道“南都皇城始建于至正二十六年,由刘伯温协助洪武大帝设计落成!有门四座,南为午门,东为东华,西为西华,北为玄武。入午门为奉天门,内为正殿奉天殿,殿前左右为文楼,武楼。后为华盖殿,谨身殿。内廷有乾清宫和坤宁宫,以及东西六宫。乃是当今世上独一无二的宫殿,太祖之英伟,如今还能依稀可辨!” 白公公闻言,情不自禁颔首认可,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子叫尚韬晦!”那人赶忙回答。 白公公转头看向其他人,继续说道“你们还有谁知道?” 众小太监相望无言,各个面红耳赤。除了这尚韬晦,竟然没有一人了解。 确实,能来当侍从,家境自然窘迫,别说读书了,没有饿死已经是上天佑护了!想到这里,仇昭雪不觉发出一声冷笑,却被白公公察觉,于是便问道“你笑什么?莫非知道些什么?” 仇昭雪说道“小子略知一二,南都皇城建造在深潭之上,太祖皇帝为了填平这个深潭,就发动数十万的民众移三山之土,最后还是不够,太祖皇帝一怒之下,将一个叫做田德满的老汉扔了下去,寓意是‘填得满’,随后又接连推下去数万的民众,话说是用来吸引龙气!当时刘伯温为太祖皇帝择选风水宝地,千挑万选,最后确定此地,刘伯温认为此处是钟山之龙脉,引地下之龙气,可保大明江山千秋万代......” “哼,胡言乱语!”白公公冷哼一声,仇昭雪自知说错了话,不再多言,众太监也缄默了。 盛宴之末,春满楼的雅间中武宗和两位绝色佳人对坐着。虽然身为天子,可惜面对着两位倾国倾城的女子,他的心也如跳动的鼓面。而凤茜和淼淼则是各有姿态,凤茜凤眼上挑,有股凌然的傲气,对武宗视同寻常;淼淼低首垂目,俏脸绯红,羞人答答。 “这位是凤茜姑娘?”武宗首先问道。 “小女子正是。”凤茜屈膝行礼,不卑不亢。 武宗一怔,他感觉这女子的眼神越发熟悉,随后他的额头沁出了冷汗,心想这种眼神不就是母后的眼神吗?绝不可能记错,他自幼就恐惧这种眼神,为什么这个女子会和母后的眼神这般神似,太不可思议了。 随即他转头看向一旁的淼淼,淼淼娇躯微颤,如果说凤茜像是峭立梧桐的凤凰,有种睥睨天下的傲气,那么淼淼就像是受惊的云雀,稚嫩红润的脸庞,长长的眼睫毛灵动的扑闪着,很是小鸟依人的模样。 “淼淼姑娘,倒不像风尘中人!”武宗含笑问道。 淼淼抬眼窥了下武宗,顿时脸上的红晕更浓,唯唯诺诺的说道“小女子家中贫苦,父亲又嗜赌如命,母亲积劳成疾,早已去世,父亲便把我卖到青楼......” 武宗听到这里,脸色阴晴不定,佛然作色“禽兽不如,你告诉你父亲姓甚名谁,我定要严惩他!” 淼淼心中大急,吓得跪伏在地“求大人息怒,性命拜父亲所赐,他即便把我卖到青楼,也是无过的!” 武宗看此女孝心可嘉,神色瞬间平复“真是难得一见的好女子,在这青楼中真是苦煞了,不如跟我走吧!不知姑娘愿意否?” 武宗的意思已经流于言表,再明白不过!淼淼却犹豫不决,欲言又止,叫人琢磨不透。 武宗气急,他身为九五之尊,至此也没有一个女子会对他的邀请如此犹豫!于是他怒道“难道说你要继续留在这里?如果说你是担心其他问题,直说无妨!” 淼淼怔怔出神的看着武宗,不知如何是好,只是喃喃自语“他怎么还不来...他怎么还不来...” 事已至此,凤茜委实松了一口气,宫主说此人就是当今大明皇帝明武宗朱厚照,又说要自己跟随他进入宫中,陪伴其左右,为移花效力,她心中是一万个不情愿,可奈何师尊的威严绝不能冒犯,她只好服从命令,如今可好,武宗没有看上自己,虽然做为女人,心中有些不服气,但总算是逃过一劫,已是大喜过望。 武宗面色铁青,神情不悦。 忽然雅间外传来琴声,琴音跌宕起伏,哀婉凄凉,充斥着男女爱恨纠缠、难舍难分之意,只听嘭得一声,好似琴弦崩断,琴音戛然而止。 “奈何离殇!”凤茜惊呼,她自幼授命学习琴棋书画,可谓无不精通,特别是音律舞蹈方面更是颇有造诣。在她听来,刚才传来的旋律,正是战国时期的离殇曲! “他来了。”淼淼想要夺门而出,忽又止住,带着哭腔说道“他是来送我的嘛?他怎么可以丢下我!” 凤茜眼看着淼淼推开了房门,春满楼中已经散场!楼中一隅独放着一张断了弦的木琴。 弦断人殇,淼淼流下了一行泪,宛如琥珀。武宗不知原委,看美人憔悴,一把拥住淼淼,淼淼没有挣开。 凤茜无言,只想着若是自己流泪感伤之时,可有一位男子这般拥抱呵护她! 离殇曲为战国时期乐师高渐离创作,乃古今罕见之曲,曲乐哀婉动听,摄人心弦!可惜高渐离死后,此曲便成了绝曲,直至楚汉争霸,一群逃兵从一座古墓中盗出了离殇曲的琴谱,逃兵不知珍贵,将其损坏,只剩下残篇,最终被一名琴师得到,尽力修补,虽完成,却不得要领,与原本的离殇曲有所出入,又逢丈夫离世,伤痛之下取名曰《奈何离殇》。 作者的话: 希望封面好看些!!不要我自己掏钱做!上推荐!! 。 第二十一章 晨钟暮鼓帝王居 仇昭雪入南都故宫后,无银两打点,被分配到了都知监,尽是打扫清洁的活儿,最是幸苦,也无油水可捞。 同样,尚韬晦也被驱到了都知监,对此仇昭雪大感意外,尚韬晦还算聪慧,为何会落到和他一样的下场。尚韬晦却说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是你我太不明事理了!” 尚韬晦生得清秀,谈吐深沉,很有文人雅度,却不知他为何走上这条路的。仇昭雪只是经常听他嘴里念叨着父母妻儿,料想也是一个可怜人。 一日,和风日暖,两人清扫午门,要说这种苦差事,是直殿监和都知监的分内之事,直殿监只负责宫殿内的清洁,而外面大片旷地就留给了都知监,再说仇昭雪和尚韬晦都是初来乍到,哪有不被欺负的道理,今日恐怕他们又要忙到深夜了! “你说古不古怪,永和殿也太邪了!” “你少说两句吧,不准是鬼魂作祟!” 两个小太监交头接耳,准备从午门匆匆而过,谁知被尚韬晦喊住。 “两位公公,你们这是去哪?” 两个小太监吓了一跳,顿时一副狗眼看人的模样,张嘴骂道“你算什么东西?我们的事也是你过问?” 仇昭雪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忙说道“不是,不是,两位公公,我们已经打理干净了,不知还有什么活要我们去做!” “不识好歹!”一个小太监怒喝,上前用力的推开了尚韬晦,尚韬晦没有站稳,被推倒在地,那个小太监看也没看他一眼,径直的向前走去,一脚踩在尚韬晦的手上,尚韬晦吃疼惨叫。 “你也给我滚开!”另一个小太监要推开身前的仇昭雪,任凭他如何用力,仇昭雪只是纹丝不动。就连仇昭雪自己也只感觉身体中有一股股力量不断涌现。 忽然,他见白公公从午门行了出来,故意泄去力气,倒在了地上。这时候两个小太监方见到白公公,惊得面无人色,赶忙说道“白公公,这两个小太监动手伤人!” 仇昭雪眉头一蹙,这两人还恶人先告状!但是他和尚韬晦都倒在地上,明眼人都能看出真相。 “哼!还赖在地上作甚?”白公公冷哼一声,仇昭雪和尚韬晦爬起身来,尚韬晦握着那只被踩的手,很是苦痛! “昭雪、韬晦,都是新人,你说他们有胆子欺负人?”白公公说道。 两个小太监面面相觑,以为白公公要怪罪他们。 “我看他们敢!”白公公冷笑中突兀出一抹凶狠,扇了尚韬晦一掌掴,又起手给了仇昭雪一拳,打得两人眼冒金星。 “两个畜生,不懂事,这两位都是直殿监的公公,你们也敢得罪!还不快磕头请罪!”白公公呵斥道,两人闻言只感觉心头一涩,喘不上气,两个小太监立刻流露出幸灾乐祸的嗤笑。 “向他们磕头请罪?”仇昭雪苦笑呢喃。 “小子给两位公公磕头认错了!”尚韬晦虽不服气,但还是跪下叩头,仇昭雪自知还有冤仇未报,岂能为小事自毁前程,只好叩头认错。 “好了,直殿监的两位公公,以后麻烦你们去永和殿!哪里没有不懂事的新人!”白公公声声冷笑。 眨眼间,两个小太监面如死灰,好像眼前之人并非白公公,而是一只索命厉鬼! “白公公,永和殿有鬼魅作祟啊!”一个小太监膝盖一软,跪伏在地。 “胡说,什么鬼魅?我怎么不知道,你们不要听信谣言!”白公公说道。 另一个小太监急赤白脸“最近守夜的小节子,原在永和殿门口打盹,结果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竟然在永和殿内!他说他看到了有女人在哭泣!永和殿荒了那么多年,那里有什么女人?还有小东子,他说自己看到永和殿内的那口枯井......” 仇昭雪听得入神,他不知道白公公壶子里卖了什么药,这两个小太监所言非虚,那么这个永和殿绝对是闹鬼! 这事虽玄虚,在宫中却不足为奇,要想这南都自古就是虎踞龙盘、兵家必争之地!不知道有多少兵将长眠于此,更别说皇宫中尔虞我诈,又有多少冤魂枯骨藏于地下,不见天日!这样的阴煞之地,岂无鬼怪之说! 白公公烦不胜烦“够了!你们少拿这些怪力乱神的谣言来搪塞我,你们来宫里多年,也知道规矩,有些事情不能乱说!本想给你们安排个好职务,直殿监可是还缺一个监丞,可以给你们保荐!你们自己想清楚了!” 闻言,两人忽悲忽喜,喜的是白公公是有意提拔他们,悲的是要冒生命之忧去争取!最后两个小太监对视半晌,咬了咬牙答应了下来,俗话说的好,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嘛!他们心想不就是闹鬼嘛?等到他们上位,再找别人去就是了! 两个小太监惴惴不安的离开了午门,白公公看着他们的背影,那眼神平静极了,透着无边无际的黑暗! 尚韬晦气愤不过“白公公,明明是他们欺人太甚,怎么还给他们嘉奖?” 白公公冷笑道“你知道什么?直殿监的太监不听话,这是众所周知的,我作为大总管,不能面面俱到!总要找个机会惩戒!” “那还答应给他们封官?”尚韬晦颦眉蹙頞。 白公公撇了他一眼,冷笑道“你有本事掌管永和殿,这份差事,我也可以给你保荐!”说完,转身离去。 尚韬晦愤懑说道“分明是袒护他们,还说什么惩戒!” “我觉得闹鬼一事不是空穴来风,听说,当年高祖皇帝清君侧,乱兵大肆淫辱妃嫔宫女,又害怕丑事传扬出去,便把这些妃嫔宫女统统关入永和殿,付之一炬!惨叫之声十里之外都能听见!后来永和殿一直不太平!就像是被诅咒了!” “依你之言,这永和殿真有鬼魅作祟?”尚韬晦问道。 。 第二十二章 晨钟暮鼓帝王居 2 入夜,南都皇城万籁俱寂,长廊宫道的尽头是永和殿处,此时它就好似一张恶鬼的巨嘴,准备吞噬一切在黑暗中迷途的生灵。 两个小太监打着宫灯,在永和殿外转悠,却绝不踏入其中! “你说白公公真的会给我们保荐嘛?”一个小太监悄悄说道。 另个小太监吓了一跳,结巴道“吓死我了,那还用说!以白公公的身份,还需戏弄我们?你别多想了!” 一瞬间,一股冷风从永和殿内传出,两人同时打了一个哆嗦!一个小太监骂骂咧咧的说道“该死的,都暖春了,这永和殿怎么还是阴风阵阵的!” “不对啊!这里怎么会有风呢?就算有风,风向也不对啊!”另个小太监思虑着说道。 “是啊!不会真的闹鬼吧?”小太监胆战心惊。 “要不,我们进去看看?” “不要命啦?如果真有不干净的东西,怎么办?”小太监说道 “呜呜呜呜”突然,不知何处传来呜咽之声,就像是有人哭得伤心欲绝。 “什么声音?”小太监惊恐万状。 “好像是里面传出来的!” 两人借着宫灯忽明忽暗的光,窥看永和殿中情景,园中隗树就像一个身体扭曲的恶鬼,纱纱摇曳,鬼影婆娑。 自古相传,隗树可以寄托鬼魂,乃是亡灵之树,一般长于乱冢之地,生人无不忌之。 永和殿的这颗树已有百年历史,传说它承载了那些死去的妃嫔宫女的鬼魂,近日来,愈发的郁郁葱葱。而树下,有一口枯井,这井比树更有历史,原来这井引地下甘泉,深受宫中妃嫔喜爱,后来有一宫女打水时,竟然发现这水中有人的骨骸,之后再也没有人喝过这井水。 但是,现在那呜咽之声是从这枯井中传出,两个小太监吓得两腿发软,不知所措! 小太监栗栗危惧“我们走吧!” “走什么?肯定是有人在这里装神弄鬼,我们如果抓到此人,可算作功劳!我们当监丞还不十拿九稳?”另个小太监紧咬牙关。 三言两语,两人不由自主的就往枯井挪步,那呜咽之声逐渐清晰,直到两个人立在隗树下,缩头缩脑的往枯井中看去。 月黑风高,鬼影婆娑,小太监感觉有人在挠他的脖子,还以为同伴吓唬他,等他警告两声也无作用,回头一看,原来是隗树的树叶碰到他的脖子了!顿时心中咯噔一下,人呢?原来另一个小太监已无踪影,猛然间,他只觉得身体被什么东西冲撞,来不及呼救,一头栽入井中,竟然没有丝毫的声响,好似掉入了无尽的深渊! 呼吸间,那个消失了的小太监出现在枯井边,幽幽说道“对不住啦,监丞只有一个!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死后可不要怨我!” 在他诡计得逞之时,感到后心一凉,不等痛觉来袭,就见自己胸口血红一片。他奋力转身,隐隐看清了眼前之人。 “是你!” 仇昭雪忙碌一日,已是精疲力竭,上了床榻便昏昏入睡了!闭眼不久,一场噩梦不约而至! “业火一把焚林千顷,笑倚在月旁侧耳听,听木灵将死的声音,诅咒焚林者永堕阿鼻!” 他梦见女人怆天呼地的哭喊声,源自于那间被诅咒的永和殿!那声音仿佛来自地狱,骇人心魄!他完全能感受到这些女人的痛苦,就像是把身体一寸寸的拧碎! 忽然,火光大作,熊熊烈火窜上了天际!浓烟滚滚掺带着死亡的气息弥漫整个皇宫!女人的声音透着绝望,她们的生命在火焰中渐渐消亡!可怜曾经璀璨一时的美貌,纷纷香消玉殒、玉碎珠沉!她们的咒怨在这一刻具象化了,层层阴霾,笼罩苍穹! 仇昭雪从梦中惊醒,黑夜中几处零星的灯火!烘托着中天高挂的新月! 翌日晨,仇昭雪叫醒了另张床上的尚韬晦,尚韬晦的眼睛布满血丝,大概也是做噩梦了! 二人刚出门,只见几个宫女围坐一起说三道四。 “诸位姐姐好!” 仇昭雪和尚韬晦生得俊秀,平日也讨宫女喜欢! 一个年长的宫女拉住了二人,低声说道“你们来得正好!我与你们说件事!” 仇昭雪惊愕不已,等待宫女的下文。 “你们最近可千万别去永和殿!” 仇昭雪陡然一惊,他知道永和殿不干净,却不清楚这些宫女为何如此紧张,忙问道“又生什么事情了?” 那宫女神秘兮兮的说道“昨晚直殿监的两位公公不见了!有人在永和殿的隗树下发现了他们的宫灯,听说是被永和殿那些鬼娘娘掳走了!” 仇昭雪颦眉,心想“鬼娘娘,指的是那些枉死的妃嫔宫女!直殿监的小太监,恐怕就是昨日那两人,这太不可思议了!两个大活人无故消失!真是古怪!” “这永和殿邪性得很,恐怕是鬼娘娘们生前受辱,又被残忍杀害!积冤难消!”尚韬晦插嘴说道。 “或许吧!”仇昭雪说道。 “可是宫中每年都会请大报恩寺的圣僧进宫驱邪!这都多少年了!就算是几辈子的冤仇也该了结了!”宫女不寒而栗。 此时此刻,远在千里之外的安化王朱寘鐇听闻了一个消息,足以吓得他魂飞魄散! “你所言属实?”朱寘鐇眉心一蹙。 朱寘鐇是明朝庆亲王的一分支,靖王第四子,永乐十九年袭封安化郡王。此人谨小慎微,深知大明有削藩的历史,所以一直居安思危,就算是远在封地,各处都有他暗插的眼线!为了随时能够审时度势,趋吉避凶。 一个将军说道“千真万确,王爷,卑职的叔父就在江南做总兵,那边已经盛传安化王与锦衣卫都统钱宁在春满楼寻欢作乐的消息了!” 朱寘鐇一时恍惚,跌坐在地“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这么快就来了!本王做错什么?” 同时,那将军拍案而起,厉声喝道“柿子要挑软的捏,圣上是看我们好欺负!要拿我们开刀!居然如此狠毒,散播这种谣言,要将王爷陷入不义之地!” “难道本王不知道嘛?我们这些地处偏僻的王爵一直是历代皇帝的眼中钉,和锦衣卫都统交往,更是图谋不轨,圣上可以名正言顺的出兵削藩!”朱寘鐇说道“不行,本王要去澄清,求他饶恕我!” “王爷!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早晚躲不过这一劫!”将军义正词严。 朱寘鐇失魂落魄,将军正色道“王爷,圣上若真要削藩!就别怨我们了,有个王爷早想要一顶白帽子了!到时诸王联手!还怕圣上不让步?” 作者的话: 二更!!有点诡异!! 。 第二十三章 朱墙赤瓦惊魅影 (三) 紫禁城乾清殿上,百官纵列,高睨大谈,为首大员仙风道骨,神采奕奕。 “圣上近来是怎么了?早朝不上!就连李大人也不召见!”一名长须官员愤然道,说完却瞥了为首大员一眼。 另一个官员附和道“荒废政事!国将不国啊!” 言毕,众人一致看向为首的大员,似乎在等他表态。 “李大人,你没话说嘛?”一个官员忍不住问道。 为首大员微微一笑,“我的话都被你们说了!” “李大人,圣上如此荒诞,视国事同儿戏啊!你作为首辅大臣,不可不进言啊!” 李东阳笑道“这是言官的公事,我作为首辅,一心一意为圣上打理朝政就好!” “李大人,这可不像你啊!”忽然,一个嘶哑的声音响起。 李东阳面向是一个脸色苍白的官员笑道“哈哈,焦芳,许久不见,这次回家探亲可够久的,令堂好吗?” 来人正是屠杀仇昭雪全族的焦芳,此时他仪表堂堂,气宇轩昂,不见半点凶煞之气,反倒是一个朝气勃发的文人,只听他说道“劳首辅关心,家母善好!只是偶感风寒,咳嗽得厉害!” “哦?老人家得了风寒,不能掉以轻心啊!我府上有些良药,给你送去一些可好?”李东阳笑容可掬。 焦芳脸色一变,“只是风寒而已,早就请了郎中,现在好多了!大人不必费心!” 李东阳笑道“焦大人,真是孝子啊!” “哈哈”焦芳干笑两声,一言不发。 文武百官注意着两人的对话,都是一朝同僚,自然能听出二人不是寻常的寒暄,而是唇枪舌战、字字杀机! 朝堂之上,百官熙熙攘攘,等了一个时辰,没有退去的意思! 与此同时,有人突然高喊道“刘公公到!” 话音刚毕,百官齐齐看去,一个身着蟒袍的太监步履轻缓,此人身高八尺,面如白玉。 “刘公公好!”百官齐呼。 “嗯,诸位可真热闹!”刘瑾睥睨四下,嘴角噙笑。 “怎么不见圣上?”一个官员问道。 刘瑾充耳不闻,径直走上金銮,文武百官纷纷让出一条道来,就见他一步一顿,悠哉游哉,似乎要坐上至尊宝座。 谁知他转过身说道“圣上操劳国事,身体抱恙,不能上朝听诸位的高论了!” “什么?圣上身体抱恙,龙体乃是社稷根本,我要面见圣上!”百官中走出一名大员,他生了一张国字脸,浓眉大眼,身材伟岸。 刘瑾笑眯眯“圣上龙体欠安,不见任何人!” “哈哈,不见任何人!那你受圣上旨意,也没见圣上吗?刘公公是区别于人吗?”这名大员无所畏惧,声震朝堂。 刘瑾怒火中烧,不禁骂道“杨一清,你休要目无主上!” “笑话,你去请圣上出来,我有要事上报!”杨一清昂首阔步,悍然不惧! 刘瑾掩嘴轻笑,着实魅惑“你倒说来听听,是什么要事,我自会转告皇上!” “你算什么东西?”杨一清冷笑道。 “你!”刘瑾怒不可遏,负在背后的双手攥起了拳头。 眼看着二人争锋相对,首辅李东阳移步而出,笑道“两位休要争执,一清,说出来方便,奏本上字认得刘公公,刘公公却不认得他们,免得还得去请教焦大人!” “哈哈哈!”百官哄笑,众所皆知,宫中太监目不识丁,刘瑾也不例外,可谓是地地道道的文盲! 刘瑾面色铁青,他心中暗暗发誓,早晚有一天报复二人,以洗今日之辱! 百官散朝,杨一清踽踽独行,如诉如泣,一路离了紫禁城。 “塞北杀气凝如云,功名利禄暂忘心,敌人破我八百城,百姓流离子女稀,君皇舞笔墨香气,温软高阁摆龙躯,忠勇将门长哭嚎,爱国文臣热血倾,仰天长叹请神灵,援我城池护我民,奸枭当道劫难频,国运坎坷茫茫兮。” 身处南都皇城的仇昭雪惴惴不安,白公公是南都的镇守太监,位高权重,但南都皇城中的大小事宜,他都事必躬亲,私底下不知玩什么花样。 仇昭雪担忧自己的下场会不会和那两个小太监一样,尚韬晦却是不担心,认为他是庸人自扰。 仇昭雪两人弥补了直殿监的空缺,自然也承担了永和殿的清洁,与他们熟识的宫女太监听闻这个消息,不敢和他们再亲近了。 不过好在直殿监的太监很多,两人不会太寂寞。 “你说你是乞丐?白白净净的,不像啊!”一个小太监调笑道,众多太监也是眉开眼笑。 仇昭雪苦笑良久“也不说我了!说说你吧?” “我啊,也没什么好说的,小时候家里穷,父亲得了重病,急需一笔钱,父母为了弟弟能活下去,将妹妹卖入青楼,让我入宫为奴,挣得钱财奉养父母!我们那里很多人家都这样!”小太监说完,一时间鸦雀无声。 “你实在是太可怜了,只要你信奉上帝,上帝是会保佑你的!”一人突然说道。 众人齐齐看去,此人年约弱冠,身材颀长,生得一头棕黑色的波浪卷发,五官轮廓分明,特别是那双深陷的眼睛。俨然不是汉人,应该是个胡人! “你是?”仇昭雪问道。 此人应道“我叫祖耶夫,传教士!五年前兵荒马乱,我背井离乡来到大明,竟被你们的军队当作俘虏,处以阉割,送入宫中为奴!” 仇昭雪面色一变,明军向来如此,两军交战,会将敌方的孩童阉割后送入宫中为奴,凶残至极,令人发指。 “你们像是黑夜中迷失的羔羊,需要上帝的眷顾!”祖耶夫祷告。 “说再多也无益,这世道能填饱肚子足矣!”一个小太监说道。 言毕,众人不约而同的颔首,祖耶夫也是哑口无言。 尚韬晦扫视众人,郑重其事的说道“今日江南佛寺的诸多高僧入太庙做法事!似乎也要去永和殿超度亡灵!” 众人相顾,均是一副如释重负的神色,仇昭雪知道永和殿原先只是一些诡谲之事,最近却有二人在永和殿无故消失!不说宫中人人自危,无所事事的南都官员也想趁这个机会,假意驱邪避灾需要国库拨款,实则是想发一笔横财! 。 第二十四章 朱墙赤瓦惊魅影 2 江南佛寺,历史悠久,自古相承,除了唐代所建的大报恩寺,还有灵谷寺、栖霞寺、鸡鸣寺等千年古刹!皆是佛教文化在江南水乡留下的沧桑遗迹! 这次法会十分浩大,江南各大佛寺派出最有威望、最具德行的高僧,足有百多位。 仇昭雪等人毕恭毕敬,接引高僧入宫。 众高僧头顶草帽,身披金红袈裟,脚踏木履,有条不紊的行入宫来。 艳阳之下,袈裟反射出火红的光,一个高僧不经意间翘起了兰花指,虽然这一动作转瞬即逝,却让仇昭看得真切! “看什么呢?” 仇昭雪心思缜密,稍作思量,觉得事有蹊跷,突然一个冰冷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转眼看去。 白公公眯着细长的眼睛正盯视着他“小畜生,我怎么说的,你们的事情做完了,就要自行离去,还呆立着作甚?” “是”仇昭雪抽身就走,直至迈出十几步,依然感觉芒刺在背,不免寒毛卓立。 尚韬晦迎了上来“又挨训了?” 仇昭雪沉吟道“高僧们为何带着草帽?” “公公说,故宫百鬼夜行,日日笙歌,夜夜悲鸣!已经根深蒂固,为了不冲撞这里的煞气,这些佛门高僧只得带上草帽,遮掩锋芒,不让这些凶灵发觉,再从中慢慢瓦解!”尚韬晦问道。 “说得鬼神莫测,不知是真是假!”仇昭雪狐疑满腹“不过是一座宫殿,虽然邪异,但可以将其封锁!南都故宫中封锁的宫殿数不胜数,却一直要保留永和殿,为何?莫非永和殿有什么隐藏着秘密?” 思虑间,祖耶夫对着二人说道“真是愚昧,这个世界只存在一个神,就是上帝!我们都是上帝的孩子,为什么要去信仰佛?” 南都故宫,佛颂阵阵,梵音腾霄,从晨曦至日暮,整个宫殿都变得清静祥和!就连空气中都弥漫着香气,催动着人们的倦意! 梵音中,睡眠分外香甜,可惜仇昭雪享受不了片刻的安宁,他在半梦半醒间忐忑不安,一眨眼,只见一道黑影从门窗外一闪而过。 仇昭雪一个激灵,从床上窜了起来,尾随了出去。 虽然是黑夜,仇昭雪却能看清那个人身穿的是玄色的太监装,心想此人应该就是宫中太监,到底是谁?这么晚又要去哪里? 南都故宫万门千户,层层叠叠,鳞次栉比,在黑夜中更像是一个庞大的迷宫。仇昭雪跟着那人,拐弯抹角,一不小心竟跟丢了,看那人消失在长廊的尽头,那里是被诅咒的永和殿! 深夜,这宫殿阴森可怖,散发出一种压抑的气息,令人畏而却步。 仇昭雪心下踌躇。不知何时,梵音早已消散,那些高僧也没了踪影。 阴风阵阵,永和殿中有黑影浮动,仿佛有许多人在跳跃,见此情景,仇昭雪头皮一阵发麻。 难道永和殿真的有鬼? 谁的心里没有鬼,鬼是人们心中恐惧的缩影,一旦恐惧具象化,任何人都会心胆俱寒。 躲在门口石狮后面的仇昭雪大惊失色,一只手掌突然扼住了他的嘴,他猛然挣扎! “安静!安静!是我祖耶夫!” 仇昭雪听到声音,回头一看,耶父主穿着玄色太监装,全身瑟瑟发抖,似乎也很害怕。 他心想自己原来是跟着耶父主,他到底想做什么?一时间,两人静悄悄的不发出丝毫动静! “你看到了嘛?”耶父主呆若木鸡。 仇昭雪木楞颔首“嗯” “魔鬼,这里有魔鬼!”耶父主惊恐万状。 “你这么晚来这里干嘛?”仇昭雪问道。 “我?”耶父主怔怔出神,渐渐冷静,这才说道“我是跟着你来的呀?” “跟着我?”仇昭雪惊骇失色,这耶父主分明是信口开河,自己一路是尾随着一个穿太监服的人来到永和殿外,不是他还有谁? 耶父主解释道“我看你一个人偷偷摸摸的走出了房间,又见你往永和殿方向走去!我有些害怕,却也想见识下那些秃驴的把戏!就跟过来了!” 仇昭雪见他振振有词,并非虚词诡说,心想莫非还有一个人? “我们走吧!”耶父主说道。 仇昭雪欲入永和殿一探究竟,四周忽起了淡淡的雾霭,两人惊恐之下,只好摸着黑向回逃去。 黑雾中浮现出两抹人影,只听一个声音响起“叫你来时谨慎小心,免得打草惊蛇,你这个废物,一点小事都办不好,叫我怎么提拔你?” “公公,再给小子一次机会吧,小子定不负公公栽培!”尚韬晦从雾霭中显现出来。 “这两个小畜生,想要打探永和殿的秘密,给你个机会,把他们解决掉!”白公公掩嘴轻笑。 “公公,这样是否,过于引人瞩目了?” “哼!你怕什么?杀人对你来说,并不陌生吧?” 。 第二十五章 一入无根深似海 “你想知道永和殿的秘密吗?”白公公笑道。 “不,小子不想知道!”尚韬晦惶恐不安。 “没事,你若是我的左右手,我自然会告诉你,你也早晚要知道。”白公公眼神一厉“但是,如果有其他人知道,我会让你生不如死!你家中妻儿老小!他们的性命可掌握在你自己的手里!” “求公公不要难为他们!”尚韬晦哀求道。 白公公说道“你放心,只要你本本分分做事!他们不仅没有性命之忧,还有锦衣玉食!” “谢公公,谢公公!”尚韬晦冷汗淋漓。 二人走到永和殿的枯井边,枯井渗透出无尽的黑暗,仿佛是通往地狱的路口,一根粗大的铁链从枯井中延伸出来,像是地狱对灵魂的牵引。 白公公和尚韬晦握住铁链,相继跳进了枯井之中。两个人顺着铁链缓慢向下,不知过了多久,最后身躯一沉,篝火闪耀,可见他们是落在了一叶扁舟之上。 尚韬晦这才发现这枯井之下,竟然一片辽阔的水域,篝火其实是头顶上悬挂着的硕大油灯,光怪陆离,像是水面燃烧起了火焰,夺目耀眼! 扁舟悠悠驶去,袭来一阵阵凉风。 “原来仇昭雪所言非虚,南都皇城建造在深渊之上!”尚韬晦一边想一边问道“公公,这是?” 白公公的脸忽明忽暗“以往叫做燕雀湖!我们都称之为,黄泉!” 尚韬晦倒吸一口凉气,白公公继而说道“上面是金光菩提灯,东瀛人用深海鲛人油和蛟龙鳞制成,献给大明!传说此灯可千年不灭!当时因为年幼的惠帝患有夜盲症,明太祖溺爱皇孙,便将其赐给了惠帝!希望这灯不仅可以为他照明夜路,也能为他指引未来的方向!” “难道此地是明惠帝建造的?”尚韬晦问道。 白公公笑道“不错,这里就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无根门发源地!当年朱允炆没有死,他深知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于是潜伏在朱棣身边,建立起蛛网一般的势力!” 三言两语间,扁舟上的二人远远看见彼岸上灯火辉煌,渐行渐近,火舌升腾,光影倒映在石壁上,就像是一朵朵妖异的莲花。 尚韬晦的目光被哪耀眼的火光吸引!他顿生一种幻觉,自己像是一直渴望炙热的飞蛾!不顾一切的扑向火光! “彼岸花!”尚韬晦情不自禁的说出了三个字。 白公公笑道“不错,正是彼岸花!” 扁舟临岸,白公公先行下船,尚韬晦紧随其后,眼看那彼岸花扭动着身躯,如同翩翩起舞的女子,妖娆婆娑。 传说彼岸花是一种极其美丽的花朵,又叫曼珠沙华,佛曰花开一千年,花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自古讲述着分离绝别的故事。 转眼,一座古老的拱桥矗立在两人面前,尚韬晦随着白公公踏步上去,没想到桥身上刻着一行诗句“生死黄泉路迢迢,孤影徘徊魂渐消,彼岸花开香犹在,今日又过奈何桥,浮望三生石前世,孟婆劝进忘情酒……” “踏过奈何桥,你不再是原来的那个人!”白公公幽幽说道。 尚韬晦又有了一种错觉,好像置身于地狱,即将告别旧皮囊,从而获得新生。 走过奈何桥,声声佛颂传入耳中,触目便是百多个僧人围坐在一座巍峨的石壁周围,上面尽是神佛的浮雕,僧人们顶礼膜拜!霎时间,地狱的气氛不再沉重,多了些许的安静祥和! “这些僧人?”尚韬晦吃惊道。 白公公笑道“他们本意是来祭奠无根门的老祖,明惠帝,朱允炆!” 尚韬晦惊愕失色。 “我知道你的疑惑,这几日是老祖宗的忌日!他们又都是无根门的太监!只是被安排到各大寺庙中了而已!”白公公说道。 “什么?”尚韬晦的惊惧无以复加,他想也不敢想,就连寺庙佛院中都有这么多门人!而且还是一群世人眼中的得道高僧!他疑问道“无根门要这么多僧人做什么?” 白公公神秘莫测的一笑,遥指石壁上那尊最大的石像! 尚韬晦举目望去,那座石像是一个俊美男子双手合十的端坐在莲花宝座之上,容貌姿态足以媚惑众生。 “那就是老祖宗朱允炆的石像!”白公公说道。 尚韬晦看得入神,那莲花宝座下有着无穷无尽的丑陋恶鬼对着朱允炆石像顶礼膜拜!朱允炆石像周身又飘飞着各种天仙般的女子! 白公公笑道“老祖宗建立无根门时,唯恐众人离心离德!自喻为阿修罗王!” “何为阿修罗王?”尚韬晦问道。 “阿修罗是神,穷凶极恶之神!阿修罗男极丑陋,女极美艳,传说它们与天神争斗千万年!最终它们收到了神佛的指引,纷纷皈依佛门!证得阿修罗果位!从此一心向善,逍遥自在!” “这样能令万众归心?”尚韬晦问道。 “你莫要小看宗教的力量!历史上许多皇帝都是借助百姓的信仰才登上高位的!”白公公说道“老祖宗圆寂的时候,身化虹光消失了!他证得阿修罗果位!” “阿修罗果位!大境界!”尚韬晦看着那座石壁上的雕像,那传承着神话传说的力量,阿修罗们与天神浴血奋战!可惜天神源源不断,而阿修罗们的尸体堆积如山,纵然如此,他们宁死不屈,又从尸体堆中爬了出来!从而一股股滔天的战意从它们身上升腾而起! “你能感受它们的意志吗?”白公公问道。 尚韬晦不禁说道“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 白公公一语不发,也注视着石壁,精神似乎穿越时空,仰望着阿修罗与天神的旷世之战! 这面石壁上的石像、彩绘均是朱允炆手下方士用铁铉、黄子澄、方孝孺、齐泰等等忠烈,熬其血、耗其骨,用他们的血肉之躯为染料,才绘制而成!所以这石壁附着着一股魔力,令世人铭记那段血淋淋的过往! 作者的话: 封面很重要,人类进化这么多年,视觉处理是第一位的,现在的封面还是自己做的,网站的给的封面,笔名都错了。。欲哭无泪!! 。 第二十六章 一入无根深似海 2 “你说永和殿真的有鬼吗?”一个小太监笑道。 另个小太监应道“谁知道呢,不过祖耶夫说他亲眼所见!” “那神棍的话,你也信?哈哈”小太监笑道。 “我们去瞧瞧?” “要去你自己去,那种地方,鬼才愿意去!” “怕什么?我们一起去,人多定然不怕什么牛鬼蛇神了!” “小心白公公知道!” “我们不说!谁会知道?” 言三语四,多数人看向了尚韬晦,众所周知,白公公很喜爱他,经常单独召见,逐渐众人认为尚韬晦是白公公的眼线,便有意疏远他。 “尚韬晦,我们今夜去永和殿,你去吗?”那小太监虚情假意的问道。 尚韬晦不予理会,耳畔始终鸣响着魔音,不禁喃喃道“杀!杀!杀!” “你说什么?”几人看尚韬晦神神叨叨的,心中起疑。 “杀死你们!” 尚韬晦猛地扑倒小太监,尚韬晦一口咬在小太监脖颈上,温热的鲜血涌入了他的口中,他不断的吮吸着,小太监的身躯在血泊中痉挛抽搐。 “救命啊,杀人啦!”一个小太监惊骇失色,众人吓得两腿发软。 此时的尚韬晦像是一只发狂的野兽,虎视眈眈的盯视他们。 尚韬晦放开了失去生机的小太监,转向另外几人,眨眼间,又有两人被咬得血肉模糊!剩下的两人,一人瘫软在地,彻底吓傻了,还有一人向外逃窜,却被尚韬晦三下五除二的咬烂了脖颈,倒在血泊中,一双眼睛未来得及闭上,死死地望着橱柜中惊恐万状的祖耶夫。 “阿门,他被魔鬼占据了身躯!主,请您赐福于我!”耶父主在壁橱中做起了祷告,希望上帝保佑自己。 喘息之间,壁橱的门打开了,祖耶夫抬眼看去,眼前的尚韬晦面目狰狞,浑身血污,像是地狱中爬出的恶鬼。 “主会降罪你的!你这个被心魔控制的可怜虫!低头忏悔吧!接受主的荣光!洗涤你污浊的心灵!”祖耶夫栗栗危惧。 尚韬晦怔了一怔,似乎有一丝动摇,却很快凶相毕露! “在天上的主,愿人尊你的名为圣,愿主的国度降临,愿你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我们日常的饮食,今日赐予我们,恕了我们的罪,如同我们赎了人的罪。不让我们遭遇挑衅和试探,救我们脱离疾病与苦难!直到永远,阿门!”祖耶夫做出了人生最后一次的祷告,他坚信天国的大门已然敞开,他即将投入上帝的怀抱。 “住手!”仇昭雪冲进了房门,却于事无补!死了,全部都死了!他们凄惨的死相让仇昭雪精神恍惚,仿佛回到了那个血泪交织的夜晚。 仇昭雪咆哮道“他们是你杀的?为什么?” “侮辱我的妻子,逼我做阉人!你们这些畜生!为什么要拿我的家人威胁我?我杀死你们!”尚韬晦如痴如狂,彷如行尸走肉一般。 仇昭雪糊涂了,在他看来,尚韬晦着了魔,被心魔控制了!人往往被七情六欲、爱恨憎痴所左右,做出愚不可及,无法挽回的错事!尚韬晦俨然是被操控了心灵! “我杀了你!”尚韬晦猛然扑向仇昭雪! 仇昭雪猝不及防,避无可避,却感觉身躯灵活异常,一个箭步冲去,一拳击出! “砰”的一声,尚韬晦应声倒地,昏厥不醒。 仇昭雪看着自己的拳头,心说自己哪来如此的力量,莫非是王岳灌顶的缘故。 “为什么不杀他?”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 仇昭雪回首,不知何时白公公已然站在他的身后。 “他杀了这么多人,你为什么不杀了他?”白公公又问道。 仇昭雪怔怔出神“我不明白!” “没有什么不明白的,尚韬晦是我的人,他杀人授命于我!本来你也是一具冰冷的尸体!没想到你却深不可测!”白公公笑道,像是遇见了趣事。 “为什么杀人?”仇昭雪如遇惊雷,仿佛置身于鬼门关前。 “不过是一次考验,只有丧心病狂的人才能是无根门门人!”白公公笑道。 “无根门!”仇昭雪倒吸一口凉气,冷汗如雨!心说果真是无根门! “无根门门人,拥有生杀予夺的权力!他合格了!就看你的了?”白公公嗤笑。 仇昭雪呆愣当场“我?” 他知道白公公是在邀请他加入无根门,而无根门中有他的仇人,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斩钉截铁的问道“公公要我怎么做?” “杀了他!”白公公指着尚韬晦笑道。 “什么?他不是无根门的人吗?”仇昭雪惊愕不已。 白公公说道“你杀了他,取代他的位置!” 仇昭雪听王岳说无根门种种事迹,一直半信半疑,如今看来,果真视人命如草芥! 。 第二十七章 金蛇化龙需时待 (三) 春满楼温香阁,珠帘摇曳,檀香萦绕,淼淼清丽的面庞在铜镜中显得憔悴无色。 武宗爬起身来,脸上的喜悦不言而喻。 淼淼从铜镜中看到武宗的身影,嘴角勉强挤出一抹微笑“醒了?我去给你打水!” “不用,我爱看你入妆!就让我静静看会儿吧!”武宗柔声细语。 淼淼笑得温婉,对镜梳妆,红颜如杏,青丝千行。 武宗看得入迷,拿起梨花木梳,一寸寸一缕缕的给淼淼打理乌发,动作细腻到了极致。 淼淼见武宗的神情真挚,也不忍推拒。 “我不愿骗你,我乃当今圣上明武宗。”武宗苦笑道,似乎有些自嘲的意味。 淼淼无动于衷,久久才说道“无论你是谁,我只知道你对我好!” 武宗欣然一笑,把淼淼拥入怀中,一番温存。 淼淼羞红了俏脸,武宗见她这般模样,更是喜爱,笑道“我们今日就离开这里,毕竟烟花风尘不是久留之地!” 春满楼凤鸾阁,凤茜清唱着菩萨蛮,悦耳动听,自武宗约见后,武宗一门心思全挂念在淼淼身上,自己落得清闲也好。虽然冷落,众人也不敢怠慢,物尽其奢。 啪啪啪的抠门声响起,凤茜打开房门,只见钱宁伫在门外,目光肆无忌惮的打量着。 “钱都尉,所为何事?”凤茜冷言冷语道。 钱宁笑眯眯“凤姑娘,不瞒你说,那公子可是当今圣上,圣上垂青于淼淼姑娘,凤姑娘也不必泄气,圣上不日移驾南都皇城,你这样的佳人不必留恋风尘中,特请姑娘也随行吧!” 凤茜一惊,武宗要走了,淼淼必然随行,那为何要带上自己?不用多想,定然是这个钱宁出得主意,实在可恶!此去前途难料,但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小女子知道了,回屋收拾收拾……” 钱宁却笑道“不必收拾,宫中应有尽有,什么都不缺,只缺知冷知热的解语花!” “不是有淼淼这个可心人了嘛”凤茜呲之以鼻。 钱宁逼近凤茜,淫笑道“圣上不缺,有人缺啊!” “钱大人,请自重!”凤茜眉心一蹙,面有薄怒之色。 钱宁色胆包天,却也不敢在天子眼下做出什么混事,只好强压欲火,吞咽着吐沫。 “彭”的一声,凤茜死死的关上了房门。 “可恶,你早晚是我的玩物!”钱宁恶狠狠地骂道。 凤茜紧咬银牙,一双凤目凶光凌厉!谁知房门又响,心想这泼皮要纠缠不放?气冲冲的打开房门,正欲发作,却是灵气十足的淼淼俏生生的立在门口。 若说她之前是含苞待放的白莲花,如今看来,悄然怒放,洁白的花瓣上染上了红粉。看来她已经与武宗行了云雨之欢,阴阳欢好。 “凤姐姐!”淼淼施了一礼。 二人虽然相识不久,但年纪相仿,淼淼低调又害羞,不像凤茜圆通。凤茜对她自然有种姐妹的关怀。 “淼淼,好美的云鬓啊!几日不见,越发漂亮了?来给姐姐亲近亲近!”凤茜把淼淼引进了屋,双双在床沿坐下,唠起了姑娘家的闺房话。 “姐姐是在怪罪我吗?”淼淼红着脸说道,就像是做错事的孩子。 凤茜嫣然一笑“瞎说,你得到了当今圣上的垂怜,可是福分,我哪有不高兴的道理!” 淼淼眼神迷离,竟垂下两行清泪“姐姐,你对我好,我知道!但是我有难言之隐! “什么?”凤茜看淼淼愁容,忙道“妹妹又和苦恼?凡事有我帮衬着!” 淼淼犹豫片刻,说道“多谢姐姐,我其实并非风尘中人,而是江湖儿女,虽然武功低微,也有徜徉江湖的心愿!进宫非我所愿,我有一个心上人,是我的一位师兄,我们本是两情相悦......” 言罢,淼淼的泪如决堤,淡状也都化了。 凤茜怒道“世间还有如此薄情寡义之人!” 淼淼过了许久,才带着哭腔说道“可是,我无时不刻都想着他!现在我已非清白之躯,料想我和他之间也不会再有瓜葛!我就请姐姐帮我把这个交给他!” 淼淼从怀中取出一绢绣了一对锦鲤的红盖头,凤茜接过手,眼前一亮说道“苏绣啊,精细极了!江南有这技艺的人并不多!是你绣的吗?” 淼淼苦笑“绣的再好,也没了用处!还不如给他,留个念想也好,若他不要!随手丢掉吧!” 凤茜说道“丢掉多可惜,还给他作甚,还不如给我!让我好好挂念下我的小美人!” 淼淼听凤茜玩笑,一下子破涕为笑。 过了良久,淼淼离开了,凤茜也接到宫主的指令,从一条地道向地下宫阙行去,领头是宫主的护法,名叫兰如意,年纪估摸着有四旬多,长相却很年轻,自小对凤茜疼爱呵护,算是移花宫中少见的热心肠。 “圣女,这事,你有何打算?”兰如意问道。 凤茜说道“如意姐姐,我是想找个小厮,把这情物交给她的师兄!” “圣女,你有所不知,淼淼背后的势力非同小可,如果把这寄托相思之物交予她那师兄,没准闹出什么乱子!” 凤茜恍然道“那如何是好?” “我觉得毁了这东西,好让她断了念想!”兰如意说道。 “这”凤茜迟疑了。 “待会儿,下去可千万别和任何人提这些儿女情长的事情,你也知道宫主的脾性!” “可是,如意姐,你和师尊是同辈,相熟这么多年了!师尊她以前也这样吗?”凤茜疑惑不解。 兰如意苦笑连连“原先移花宫不用墨守成规,到了出嫁年纪便可选择去留,当年的拓跋星月何尝不是温良之人,都怨她年方花信,去了秦淮灯会,结识了一个人,两人情投意合,双双私奔......” “还有这等事!”凤茜惊愕不已,她无法想象师尊也曾爱过男人,继而问道“后来怎样了?” 蓝如意苦笑一声“如果两人相好,你侬我侬的,自然没有是是非非,更没有现在的拓跋星月!” 作者的话: 支线故事很多,很感人哦!! 。 第二十八章 金蛇化龙需时待 2 (四) 南都城,不起眼的当铺,伏戏被五花大绑,纵然他猛力挣扎也动弹不得。 “老家伙!你把淼淼弄到哪里去了?”伏戏厉声大骂,可怜他叫喊了多日,声音都嘶哑了! 此时此刻,房屋门被推开一个小口,一个男子探头探脑的进来了。 “师兄!” 伏戏看见男子好似见到了救命稻草,喊道“快来救我!” “嘘,小心被师傅听到!”男子做出了个禁语的手势,此时看师兄蓬头垢面,双眼血丝密布,仅仅几日就把他折磨成这样,心中不忍“师兄,不是我不救你,师傅有令,谁若放了你,就要逐出师门!” 伏戏阖上双眼,清泪滚落“淼淼被老家伙利用,我只能在这里当懦夫!” 男子低眉顺眼,安抚道“师兄,别说了,这是贼人锁,越挣扎越紧,这样下去你会死的!” “你若还当我是师兄,就放了我!”伏戏骂道。 男子怔了一怔,解开了绳索“师傅对你用了十香软经散,就算放你出去,又能如何?” “解药给我!”伏戏急赤白脸。 李木思虑再三,递上去一枚丹药“淼淼恐怕已经......” 伏戏咽下药丸,跌跌撞撞的夺门而去。 转眼之间,一个白发红颜的老者出现了,见此情景,不由长叹一声“我奏的奈何离殇,淼淼定误会是伏戏所奏的离别之曲,但愿缘分已尽,徒儿,你终究逃不出为师的算计!” 南都皇城,戒备森严,一众太监、宫女簇拥着三座辇架。 到了前三殿,有两队禁卫止步,不过半晌,又有两队禁卫留步驻守,最后入了楼台林立的后宫,禁卫这才打道回去。 一只玉白芊手从轿子中撩开垂幕,一双凤眼美目扑闪扑闪的东张西望,凤茜从没见过如此奢华的宫殿,眼睛都不舍得闭上。 忽然,辇架稳稳当当的落下。 “白一诺叩见圣上!”白公公对迎面而来的辇架倒头就拜。 “白公公无需大礼,这次朕微服私访,越少人知道越好!”武宗撩开垂幕,瞥 第二十九章 财狼当道朝野震 2 西起陕西嘉峪关,东至辽东虎山,一条纵横东西、横亘南北的万里城墙!这是卧于崇山峻岭间的巨龙,这是东土神州的国魂,这是大明百姓的脊梁。 百年来,为了抵御外敌的侵犯,历代大明皇帝不忘修建、扩建、加固原有的城墙,才有了如今的规模!这道天堑抵挡了死而不僵的大元、横发逆起的女真!可谓是大明防御之最强屏障! 此时此刻,一群如工蚁般的苦力背着硕大的石料沿着陡峭的山路爬行!十几人脚步沉重,已经一天没有进食了,他们觉得双眼眩晕,身上的巨石快要把自己压垮了,但是他们决不允许自己倒下,因为他们所有的付出都是给家人的保护,不然蛮族的劫掠很快会把这片安详的土地撕碎! “大哥,我们快到了!”为首的汉子振臂一呼。 稍微年长的汉子笑道“好,大家加把劲!” 众人相顾一笑,打起了精神,脚步也加快了许多,谁知那个为首汉子一个不慎,脚踏在了碎石上,整个人就要从悬崖上滚了下去。 “啊!”山壑间咋响一声惨叫,众人大惊失色。 “阿祥!阿祥啊!”另个汉子趴在地上,对着悬崖下叫喊着,山风凌冽,只剩下寥寥回音。 众人是全国各地征发的苦力,修建长城已有数年之久,早就如兄如弟,情同手足!他们强忍眼泪,不再默哀,拾起对命运的敬畏,继续向山顶迈去,毕竟这样的不幸时常发生! 巍巍山脉,绵延长城,纯靠人力所建造的城墙,是一项浩大的工程,凝聚、浓缩了中华百姓的智慧与力量!可以说它是一个奇迹! 烽火台上,杨一清一袭素装,衣袂飘飘,一头发线苍乱如野草!他的眼神孤独幽远!整个人显得桀骜不凡! “杨大人,石料运到了,不过国库拨的款不够了!”一个将军禀告道。 杨一清不怒而威“大明建立以来,内忧外患,财政入不敷出!” “那怎么办?”将军着急道“这样下去,不等满贼来犯,将士都要饿死了!” “找官员征款吧!”杨一清无奈的说道。 将军说道“杨大人,上次你征款,东厂没有阻止,是故意让你得罪百官,如果你再次征款,大人的处境就非常危险了!” 杨一清放声大笑“哈哈哈,大丈夫何畏?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暮鼓晨钟,京城引来明媚的晨曦,百官入朝,山呼不止,声势浩大,颇为壮观! 首辅李东阳站在官员前列,文武百官议论纷纭,唯恐天下不乱的言官,更是喋喋不休。 “笑话,天大的笑话!一个宦官在金銮殿上指手画脚!成何体统!”一个言官激发言词。 “国耻啊!”另一个言官回应道。 “李大人,圣上不见多日,我们还需要你主持大局啊!”一个官员对李东阳拱手说道。 李东阳却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诸位大人,安好啊!”一个身影从后殿走了出来。 朝堂上的焦芳稽首道“九千岁!” 众人为之侧目,万岁是对皇帝的称谓,寓有恭祝皇帝长寿祥和之意,而九千岁,显而易见是大大超出太监,甚至是太子、贵妃、太后的规格,但是刘瑾作为圣上身边的红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威仪毕现,一时间也没人敢出来喝止。 “焦大人,早听闻你很有才干!做出不少功绩!我会向圣上着实禀告的!”刘瑾眉开眼笑。 “是,谢九千岁提拔!”焦芳佯装欢喜道。 李东阳暗自冷笑,阉党肆无忌惮,这刘瑾真当自己是皇帝了。文官们对此,恨得牙痒痒,却无计可施。 “有本速报,无本退朝!”刘瑾见百官无言,怫然不悦。 百官知道阉党如日中天,气焰嚣张!不能与其硬碰硬,最好以巧破力! “你们不说?”刘瑾不怀好意的笑了,白玉般的脸上多了一丝戾气“那我替你们说!昨日我收到一份折子!历数了我十大罪状!说得掷地有声,铿锵有力!不知道是哪位有这份才情啊?” 百官不约而同的倒吸了一口凉气,瞬间便汗流浃背。 这种事情!已经有了先例,众所皆知,许久前,有一个王岳的太监与几位文臣豪客曾经就上诉过一本历数了刘瑾为首的八虎罪状的折子,结果这份折子就莫名出现在刘瑾手中,最后几位义士均是呜呼哀哉了。 “焦大人,你认为是哪位大人对本公公有偏见啊?”刘瑾负手,有股睥睨天下的气势。 焦芳一怔“下官不知道!” 他不是傻子,这种明眼得罪人的事是不会做的! “既然都不知道,那来人!把吕大人、蒋大人、马大人……统统请出去!”刘瑾勃然大怒道。 百官心头一寒,就连仿若世外高人的李东阳也脸色铁青,一个二品大员喝道“刘瑾,你要作甚?你要注意自己的身份!” “呵呵,身份?你们要注意自己的身份!张大人,我差点忘了你!你也请出去吧!”刘瑾有恃无恐的说道,好似在大殿上谈笑风生,一群黑纹军服的锦衣卫鱼贯而入,各个虎背熊腰、凶神恶煞。 “你们谁敢动我?我乃先皇钦点的探花郎!”张大人还没说完就被锦衣卫抬了出去。 百官有目共睹,却都是袖手旁观,其他被点道的官员在锦衣卫的照看下也自觉出去了,足足有二十多位。 “阉贼当道,国将不国!”张大人嘶声大喊。 一声悲愤,响彻天际,仇昭雪在多年以后,回忆道“那个年代,大明帝国就像宦官一样,被阉割得体无完肤!”此乃后话。 要说大明朝的酷刑,廷杖是最为光明磊落,是绝对权威者对逆命者的惩罚,更是皇帝惯使的伎俩,所以大明官员是饱受苦头,死于杖刑的也不在少数。 大殿之外,哀嚎之声此起彼伏,二十多个官员下身血肉模糊,其他同僚都不忍直视。 作者的话: 我每日辛辛苦苦更新,到头来居然说我断更三天,下了新书榜!!哈哈!等技术部处理,等了一天了,也没个结果! 。 第三十章 财狼当道朝野震 3 (二) “阉党!国贼!无耻之徒!”张大人忠肝义胆,其他人都被打得服服帖帖,只有他一人大骂刘瑾。 刘瑾横眉怒目,他倒要看看这个张大人骨头有多硬?对两个锦衣卫施了一个眼色,两个锦衣卫会意。 区区一个廷杖,也有很多门道,简单说有虚实之分,即便施刑者表现的很卖力,手底下是虚的,那声音就是“啪啪”,只是皮肉之痛,不伤内在。如果施刑者手底下是实的,那就是“嘭嘭”的声音,表面上只有淤青,其实全是内伤。 这种虚虚实实的分寸,全看施刑者的手段,手段厉害的,甚至可以做到,廷杖之后,过几天才死,就连天数都能掌握。 两个锦衣卫手起棍落,不遗余力,张大人已是知天命的年岁,这番打击下,老眼一黑就晕厥了。 百官见此,触目惊心,一个年轻官员冲上去,拦住了锦衣卫,喊道“你们住手,张大人会死的!” 两个锦衣卫看向刘瑾,刘瑾冷笑不语,他们一把推开年轻官员,继续对昏厥的张大人用刑,别说有多残酷了。 这场廷杖,一共惩戒了二十多位官员,打死了五六人,其中包括张大人。 光天化日,天子脚下,可笑!可笑! 皇城之外,一骑快马奔驰而来,仆仆风尘,霎时间,一个将军模样的人大步流星的行来。 “仇钺拜见李大人!”将军越过刘瑾,径直向李东阳冲来。 几个锦衣卫试图阻拦,那想这个将军金刚怒目,吓得几个锦衣卫连连后退,如临大敌!他们深知此人肯定是身经百战,否则不可能有如此的气质!这种人绝对是从死人堆中爬出来的! “说吧!”李东阳忙道。 “大人,我们督造长城,国库拨的款所剩无几了,杨大人请求诸位大人可以慷慨解囊!”仇钺涨红着脸说道。 李东阳犹豫片刻,刘瑾笑道“要钱都说理直气壮!为长城拨款,已有数十万两了,杨一清不知道是怎么挥霍的?” “要我们捐款?这也不是第一次了!杨一清当我们是什么?”一个官员不满道。 “我们这份微薄的俸禄还要自给自足啊!” “如果我是孤家寡人,就无所谓!关键是修造长城需要这么多钱财吗?” 李东阳安抚道“仇将军,我们稍后再议!” “大人,诸位大人!不能再等了!我们要捍卫家园,这片是我们祖先用血肉换回,用汗水浇灌的土地!土地上有我们大明的百姓,我们的家人!” 不少官员动容了,却迫于刘瑾的淫威,不敢神色。 焦芳走到刘瑾身边,窃窃私语,刘瑾忽然冷笑道“杨一清一直是督造长城的监军,白银消耗如此之巨,俨然有中饱私囊之嫌!长城为我大明之中流砥柱!他的所作所为,有伤国本,更是欺君罔上!其罪当诛三族!诸位大人,可有异议?” “九千岁,言之有理!”一个官员笑道。 “杨一清妄为臣子!”又一人谄媚道。 李东阳捋了捋胡须,古井不波中难掩一丝焦灼! “杨大人忠君爱国,你这厮不助他,反而落井下石,陷害他于不仁不义的境地!!好狠毒的心肠!”仇钺怒发冲冠,就像一只睡狮猛然惊醒!径直冲向刘瑾,当头就是一拳。 周围的官员都以为这一拳会要了他的命,均是心中叫好!刘瑾面不改色,几个锦衣卫冲了上来。 “滚开!”仇钺目如铜铃,一脚就蹬开了两个挡路的锦衣卫,锦衣卫就像是断线的风筝,翻滚开去。 刘瑾连退三步,那拳头还是不偏不倚的砸来,谁知一道黑影出现,仇钺的拳头被黑影一手牵动,感觉全身向前倾斜。 “劲挺沉!”黑影闷哼一声,双手一送,仇钺又感觉身体向后倾斜,连退数步,好不容易才稳住了身形。 百官面对大殿上一瞬间的变化,惊得目瞪口呆。 “四两拨千斤,内功高手!”仇钺冷静了下来,死死地盯着眼前的人,如同野兽伺机扑食! “诸位大人莫惊慌,在下潜龙!”黑影原来是一个面如刀削、身穿素装的中年书生,他对众人彬彬有礼的说道。 “潜龙?”仇钺念叨着。 “潜龙先生!”李东阳稽首还礼,其他官员虽然不明所以,却也随之还礼。 “李大人,别来无恙!”潜龙笑道。 李东阳笑道“先生挂念,老朽安好!” 潜龙说道“李大人,我们对弈的棋局,还没解呢!” 李东阳苦笑道“先生,今日之事乱了老朽的心神,再说,我们来日方长!” “好,在下恭候!”潜龙眼神透出一种灼热的光。 转瞬间,时辰已到,百官稀稀落落的散朝,可惜的是,来时文武臣,还去少几人。 李东阳年迈,被内阁大臣王大人搀扶着。 “李大人,刘瑾气焰嚣张,仗自己是圣上身边的红人,肆意残害忠良!我们的性命岌岌可危啊!”王鏊愤懑道。 李东阳摆摆手道“张大人外,受廷杖的都是四品以下的官员,他不敢明目张胆的对我们怎样” “杨大人是国之栋梁,官拜三边总制,是德高望重的人!刘瑾要对他下手,恐怕不容易啊!”王鏊抿嘴道。 李东阳笑道“知我心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作者的话: 凄凄惨惨悲悲戚戚! 。 第三十一章 丑角为爱潜夜行 巍巍青山,叠嶂层峦,崎岖城墙,纵横无沿。 杨一清伫立于烽火台上,宛如一座千古不磨,万古不变的雕像!要知道长城不止是大明抵御外敌的屏障,更是百姓心中的一种安全感!他任何一个疏忽,都会给这个民族带去不可磨灭的伤害,所以他绝不能马虎大意。 杨一清悠悠说道“五指困神猿,脱掌入乾坤!真当我是孙猴子了,李首辅高瞻远瞩,我辈无人能比!” 一个锦衣卫统领三步并作两步,跑上了烽火台,颐指气使“圣上有令,杨一清督造长城不力,导致国库亏损过巨!速速回京,不可有误!” 杨一清随锦衣卫下了烽火台。 “自己戴上吧!”锦衣卫统领手中托起枷锁。 仇钺见此,心急如焚,这枷锁少说有百斤重,就算自己也难以承受。 “好!“杨一清从容不迫的戴上了枷锁。摇摇晃晃的,就像一颗快被压折了的老树。 “杨大人是肱骨之臣!你们这么折磨他?圣上定要惩治你们!”仇钺断喝道。 “呵呵,哪有你说话的份?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杨大人今后注定是阶下囚!”锦衣卫统领嗤笑。 江南,春消入夏,蝉声悉数,檐下新燕啄青瓦。 伏戏立皇城之上,俯视那宫阙万间,哀叹不息,悔恨不休。 入夜,宫灯明暗,淼淼服侍武宗睡下,相伴日久,淼淼了解武宗睡得沉,便一人来到窗前,对月空望,竟见到乾清宫外一株琼花盛放。 “清风来去明月中,寝难眠,泪无言,宫墙纷扰日渐少,院中花正俏,幽芳送,宽心痛。”淼淼叮咛道。 忽然,一道黑影从月光中出现复消散,一曲琴声如诉如泣,哀婉动听,有人唱道“十里长亭月思忆,妻何愁,君依旧,今夕何夕忘春秋,难忘青竹马,妻怜花,心如麻!” 淼淼听得入迷,两人词句中都用花前月下来寄托相思,可谓是精妙绝伦,加上琴声摄人心魄,泪水不禁夺眶而出。 伏戏负琴从天而降,双明亮的眸子,引着月光,清澈如一泓泉水,一袭黑衫仿佛融入黑夜中,脚步凌空一踏,身躯飘然落下。 淼淼站起身来,嘴唇微启,呢喃道“是我在做梦吗?” 伏戏笑道“自然不是梦境,难不成你睡迷糊了!” “真好,还能再看到你!”淼淼痴痴说道。 伏戏温情似水“淼儿,跟我走吧!”说完,他伸出手,准备牵住淼淼。 淼淼一惊,躲开了伏戏的手,哀怨说道“我们能去哪里?况且我已是明武宗的人!弦断了可以续,难道感情也可以吗?” 伏戏闻言,眉目中凶光闪烁!转而泪水盈眶,他强行一把拉住淼淼,低沉的说道“江湖之大,我们大可浪迹天涯!我穷尽毕生之力,也会让你快乐!我不能再允许任何人从我身边把你夺走!” 淼淼迟疑了,在她面前出现了艰难的选择,忠贞的爱情,漂泊的生活,抑或是荣华似锦,画地自困。 “带我走,永远离开这里!”淼淼下了决心,伏戏喜极而泣。 花前月下,见证两颗心彼此依偎,能够与知心人在一起,此生足矣。 “春宵良景,我不会坏了两位的好事吧?” 突然寂静深夜中响起了森然的声音。 “谁?”伏戏回首,借着月光看清了这个人一身黑纹飞鱼衣,俨然是锦衣卫的打扮,容貌模糊,只是那双眼睛,如饿狼般,散发着幽幽绿光,使人毛骨悚然。 “锦衣卫统领,江彬!”这人自报家门,步步向伏戏和淼淼逼近。 淼淼有些害怕,双手紧紧拉住伏戏的手腕,伏戏也知道自己与淼淼的事情败露,如果让武宗知道,定然要连累淼淼,他除非带着淼淼远走高飞,但是眼前此人绝对阻拦,那么只能将此人诛杀,再带淼淼离开,念及此,他的右手探到了背后。 “我只要高呼一声,宫中的禁卫会立刻赶来,你们无处可逃!”江彬脸色肃然的说道“但是,我不会这么做!” 伏戏警惕的问道“那你想怎样?” 江彬说道“我授命而来,司空摘星早就料到会有这天!我规劝你们不要自作聪明!这盘棋一旦开始,就没有退路!” “什么??”伏戏与淼淼都大吃一惊,这江彬说自己授命而来,他是锦衣卫统领,他们的师傅是江湖散人,两者怎么会有交集?背后到底隐藏了怎样的局?而他们难道就是这盘棋局上的棋子? “你们唯一的活路,就是做棋子被操纵!淼淼继续服侍武宗,我们可以捧你上高位!甚至母仪天下!伏戏则是回到世俗中,听你师傅调遣,或则死!”江彬包含威胁的声音,令人不敢违抗。 淼淼如遇晴天霹雳,目光呆滞。 伏戏怒火中烧,他怎么会允许自己与自己心爱人被当做棋子一样操纵! 江彬笑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们逃到哪里去!” 伏戏把古琴一翻,两声龙吟,他从琴中抽出两把铮亮的宝剑。 “还有一条路,大不了玉石俱焚!” 江彬继续笑道“琴剑,倒是有诗意!可惜华而不实,那我就替你师傅教训教训你!” 伏戏飞身而出,他的双剑都有太极图印,一阴一阳,相辅相成,攻守兼备。 江彬丝毫不惧,从腰际取下一个环形武器,上面有五面刀刃,好像对应了金木水火土,五行相生相克,好似没有弱点。 “锦衣卫的血滴子!”伏戏目光凝重了许多,他深知血滴子的厉害,江湖谈虎色变的诡异武器,可取人首级于无形。 江彬冷笑道“有些见识,我听说你精通武当绝学两仪剑法!” “阴阳交错!”伏戏不做理会,一剑直刺,寒芒爆射,速度极快。 江彬急退,大喊一声“鬼爪探幽!”扔出手中血滴子,就见血滴子旋转如飞,击向伏戏面门。 “晃荡”一声,伏戏一剑挑开血滴子,另一剑追向江彬。江彬扬手,血滴子回转到他的手上,再次甩出。伏戏看血滴子冲向他的腰际,十分刁钻,心下惊恐,一招梯云纵,飞起一丈多高。 “腥风血雨!”江彬双手挥舞,一股股真气操纵着血滴子从四面八方斩杀伏戏,形式万分危急。 伏戏没料到江彬的血滴子运用得如此出神入化!顿时手足无措! “噌~”一阵急如风火的琴音,直窜入江彬的耳朵里,江彬两眼一黑,真气散乱,血滴子也被伏戏一剑击飞了! “臭婆娘,乱我心神!”江彬大骂一声,原来淼淼看伏戏危险,自己武功浅薄,只好用琴音来左右江彬的心神,使其不能全神贯注的搏杀。 作者的话: 上网编推荐了!新书推荐是否不给我,,本来要进月榜的!!好可惜!! 。 第三十二章 丑角为爱潜夜行 2 伏戏见淼淼心系自己,心头一暖,看准机会,自上而下,双剑连斩,黑衣飘舞,俊逸潇洒。 可谓峰回路转,江彬的性命岌岌可危,但是他也不是等闲之辈,一招驴打滚,巧妙的躲开了剑锋。 “混蛋!”伏戏暗骂一声,觉得没有重创江彬十分可惜。 江彬勃然大怒,自认为武功卓绝,只是想教训下伏戏,不想伤其性命!谁知险些在阴沟里翻船! “臭婆娘,我要你的命!”江彬穷凶极恶,即便面对如花似玉的女子也不心慈手软,更不顾什么大局了,手中血滴子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向淼淼。 淼淼吓得花容失色,尖叫一声,伏戏暗叫不好,慌忙去护淼淼,眼看就要来不及了! “欺负一女子,算作什么本事!”出人意料,一个身穿玄色太监装的小太监忽然出现,一手接着了血滴子! 只见这小太监的手已经鲜血淋漓!三人都被眼前的变化所惊呆!伏戏见淼淼化险为夷,紧绷的神经放松了,哪曾想江彬猛然偷袭,一爪拍在了他的后背上。 “咔嚓!”落针可闻的沉静中,发出了清脆的骨裂声,伏戏呕出一口鲜血,身躯颓然倒地,显然是受了重伤! “淼儿,你在哪里?”乾清宫的武宗被惊醒了,大声呼喊淼淼,东瞻西望看到倚在窗口的淼淼,他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 “走!”淼淼见武宗醒来,着急的对伏戏呼了一声,伏戏闻声,咬了咬牙,飞身一跃跑入夜色中,江彬也不阻拦。 这时火光四起,一群锦衣卫瞬息包围了乾清宫,武宗一把揽住了失魂落魄的淼淼,看见窗外的情景。 “这是怎么回事?”武宗对立在外面的江彬呵责道。 还不等江彬开口,淼淼说道“圣上,刚才有窃贼出现,我险些被其伤害,还好这个锦衣卫和这个小太监出现及时,惊退了窃贼!” 武宗闻言,怒形于色,指着一群锦衣卫骂道“还有这等事情!堂堂南都皇城竟有盗贼闯进来!你们该当何罪?” 江彬瞄了眼淼淼,毕恭毕敬的说道“是卑职失职!请圣上责罚!” 淼淼又娇声道“圣上,这个小太监还替臣妾挡了那窃贼的刀刃!” 武宗看向小太监,见这小太监模样清秀,手掌上鲜血不止,说道“能够忠心护主,是个好奴才!赐你白银五百两!以后就留在朕身边伺候!” “谢主隆恩!”小太监跪下磕头,原来此人便是仇昭雪,不知何时,他的听力极好,入睡时他听闻琴声,循声而来,看到这一幕幕的情景,暗暗心惊!特别是江彬所言,定是个阴谋,他本不想参合,却见江彬要辣手摧花,一时起了恻隐之心,即便知道血滴子来势汹汹,也硬着头皮去接!哪知自己感觉一股股真气涌出手心,血滴子的力量被真气消弱了许多,他这才接了下来,方知王岳灌顶给他的内功是多么强大!只可惜他还不能融会贯通! “圣上,我觉得这个小太监心怀叵测!”江彬说道。 武宗皱眉道“怎么说?” “我授命带队巡逻,遇到窃贼,理应奋不顾身!深更半夜,他又为何出现在乾清宫附近?我怀疑他就是那窃贼的同伙,监守自盗!被我撞破,只好伪装成英勇护主的模样,受伤不过是他们串通的苦肉计!”江彬说得头头是道。 “这都是你的猜测,你是想说着功劳是你一人所为?”淼淼冰雪聪明。 武宗不禁点头“淼儿言之有理,江彬你莫要多言了,你这次救了我的美人,我也会记得你的功劳的!” 江彬低头不语了,他知道再多话,只能事与愿违。 仇昭雪心惊肉跳,自己虽然受伤,也算因祸得福,他与江彬有过一面之缘,就是在春满楼江彬跟随钱宁,还险些杀死王岳,江彬却不认得他了! 夜半,武宗在淼淼的陪同下回乾清宫中休息,江彬留下一队人在乾清宫附近保护武宗。 仇昭雪回到了内务府的房间,躺在冰冷的床上,他清晰的记得离开时,淼淼饱含感激的眼神,江彬凶狠的目光,还有武宗欣赏的口吻,他知道自己的命运轨迹在这个不平静的夜晚已然彻底改变! 次日,仇昭雪起来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了,让他惊奇的是,他所住的房间中弥散着一股紫檀香,使人心神舒畅!而且手上那道伤口也被人处理过,待到他推开门的一瞬,两个美貌的宫女乖巧的守在门口。 “公公安好,我们是淼淼姑娘派来的宫女,专门伺候公公!”瓜子脸的宫女行礼道,声音又脆又甜。 仇昭雪愣了愣,对于这样的话语感觉很是陌生,低声道“两位姐姐,是不是弄错了?” 另个眉眼弯弯的宫女笑吟吟道“公公,没有弄错,日后公公也不用去御花园了,圣上封您为南都司礼监少监,只要侍奉圣上与淼淼姑娘就可以了!” 仇昭雪感到受宠若惊!他木讷的点点头,其实他早就猜到了,却不太适应。两个宫女见他傻里傻气的,各自好笑。 仇昭雪穿上了宫女带来的少监的穿戴,衣服上绣着乌鸦的图案,心中说不出的滋味,无关悲喜。 出了内务府,四个小太监候在门口,见到仇昭雪,行礼道“仇公公安好,淼淼姑娘要见公公,请!” 仇昭雪踌躇不安,不半晌就到了乾清宫,在屋外就听见屋内莺声燕语,一个小太监在门口禀告道“仇公公到!” “进来吧!” 仇昭雪低着头,趋步而入,看地上有两双精致的绣鞋,应该都是女子。 “低着头作甚?害羞嘛?”一个女子调笑的声音,并不是淼淼。 仇昭雪只好抬起头来,入目竟是凤茜,今日她穿着艳红的衣服,看起来风情无限,妙好的曲线若隐若现,令人浮想万千。 她和仇昭雪对视一眼,两人皆是无语凝噎。 淼淼端坐在椅子上,此时的她端庄秀美,仿佛昨夜的事情如过眼云烟般消去了。 “伤怎么样了?”淼淼关切的问道。 仇昭雪应道“谢姑娘关心,皮外伤不足挂齿!” “昨夜多谢相救,我也没什么好物件可以赏给你的。”淼淼从身后取出一个香囊,莞尔一笑“这是我亲自绣的,我听说你们公公喜欢一些女子用的香料,所以我放了些我和凤姐姐平时喜爱的香料,小小心意!” “小子不敢接!”仇昭雪虽然是阉人,但是他本性还是抵触这些东西的! 淼淼抿着嘴唇,不知所措。 忽然,一个声音响起“让你拿着就拿着!淼儿都没送过朕,你真是前世修来的好福分啊!” 武宗进了乾清宫,身后还跟着两个人。 “叩见圣上!”仇昭雪倒头下拜。 “见过圣上!”淼淼与凤茜施了一礼。 武宗笑道“无需多礼!” 仇昭雪起身,这才看清武宗身后便是白公公与尚韬晦,白公公面无表情,而尚韬晦却是一只眼死盯着自己,另一只眼睛是被一层皮革遮掩,这才令仇昭雪想起,那时自己一拳打晕了尚韬晦,他的眼睛就已经溢出鲜血了,也就是说,尚韬晦这只眼睛可能是被他打瞎的! “小太监,你叫什么名字?”武宗与仇昭雪年岁相近,却有九五之尊的威仪,让人无法直视。 “小子姓仇,名昭雪,字丰长!”仇昭雪回答利落。 武宗笑道“名字不差,祖上有能人啊!” 话音未了,仇昭雪五体投地。 “白一诺,你也多提点提点他!”武宗吩咐道。 白公公笑道“昭雪聪慧伶俐,我还得向他学着点!” 话不多说,武宗就在淼淼的陪同下,去游赏御花园了,这个季节花开得正热闹!武宗有佳人相陪,那还理会其他人。 凤茜把紫色的香囊塞给了仇昭雪,香囊上滚着金边,手掌一捏,一股沁人心脾的幽香散发出来。 “仇公公,还不走吗?”白一诺提醒道。 仇昭雪惊觉,避开凤茜的目光,摇身同白一诺、尚韬晦走出了乾清宫。 出宫不到十步,尚韬晦咆哮一声,突然冲向仇昭雪! 仇昭雪处变不惊,白一诺一把拽住尚韬晦,柔声道“平静些!平静些!”尚韬晦就像一个孩子,开始昏昏欲睡。 “他怎么了?”仇昭雪惊奇的问道。 白一诺说道“着魔了!” “都是你在作怪!”仇昭雪说道。 白一偌声声冷笑“都是他自己心魔作怪!芸芸众生皆有心魔!你的心魔沉重!终究会被心魔奴役!” 。 第三十三章 丑角为爱潜夜行 3 “客行日日万峰头,山水南来亦胜游,布谷鸟啼村雨暗,刺桐花暝石溪幽。 蛮烟喜过青杨瘴,乡思愁经芳杜州,身在夜郎家万里,五云天北是神州!” 随着咏叹,王阳明经历千辛万苦,跋山涉水来到了贵州! 江西贵州穷山恶水!此地盘踞着苗人,苗人素来排斥汉人,经常聚众骚扰附近的大明百姓!所以这里鲜有大明百姓居住!朝廷更将此用来流放罪犯,导致其七零八乱,一片狼藉! 王阳明见百姓贫病交加,苗人懵懂无知,他的心中萌生出一个想法,他决定用自己学识智慧来试图改变这一切! 这是一条艰苦卓绝的求圣之路,是王阳明穷其一生追求的梦想! “老子之道!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兼容并在!孔孟之道,三纲八目,仁善为先!朱子之道,存天理,灭人欲!佛道,虚实无往!颠倒梦想!”王阳明曲肘为枕,陷入深沉的思绪“何为圣人?寻觅自己的道路,便是圣!何为道?道即是理,道即是天!道即是众生百态,又是万丈红尘!条条大道皆永恒,诉说着同样的事情!古圣人求索的道,殊途同归!那我的道呢?我的理呢?我的大千世界呢?” 这样的苦思冥想仿佛是在漫漫黑夜中摸索前行!已经伴随了王阳明二十载,在不久的未来,也将见证一代圣人的崛起!然而,这条道依然长远! 燕京诏狱,乃锦衣卫重地,亦称狱下之狱!门口耸立着一座石碑,传说是第一代锦衣卫都统所立,名曰七杀碑!转眼已经有百多年的历史!上面布满沧桑的痕迹,两行血红的草书却鲜艳如新! “迎进将死人,不还冤死魂!”血淋淋的字迹,纵然是胆大包天之人见了也要寒毛卓立。 狱下之狱举国闻名,在锦衣卫的威慑下,无论你之前是达官显贵,还是出将入相,但凡进入这里!即便你是无辜的,你也出不去了,要出去也行,留下一样东西,性命! 杨一清就被困在这里,他是德才兼备的三边总制,朝廷二品大员!一向是神通广大!可惜这诏狱就像捆仙索似的,活生生的把他困禁住了。 此时的他,换上了一身囚衣,被四条手臂粗细的铁链悬挂在暗无天日的囚室中。 “不愧是朝中大将,英雄气概!”囚室中响起女子娇腻的声音,原来一个一身白素的妖媚女子,正用一根烧红的钢针在杨一清身上刺字!一边刺,一边说道“那些被我瞧上的犯人,他们的身上都留有我给他们刺的字,你说,我再给你刺什么好?” 妖媚女子芊芊玉指掩住朱唇,眼含笑意,再看她裸着一双藕白的腿脚,身上散发着勾人魂魄的魅香,要想任何一个男人都无法坐怀不乱!杨一清竟不看她一眼,蓦然道“说我英雄?那就给我刺一首《满江红》!” 妖媚女子娇笑道“一首《满江红》可能就要了你半条命哦!还不如跟老娘风流快活一晚!” 话音未落,妖媚女子就扑在杨一清的身上,用一双柔弱无骨的白手在他身上爱抚,杨一清闭眼,不动如山,心如止水,不被眼前女色迷惑!因为他了解此女子就是锦衣卫中四大神士之一的白狐,师出云南极乐峒!修得一身合欢秘术,可以采阳补阴! “定力不错!我记得当年我们抓了几个沙弥!口口声声色即是空!结果还不是和老娘做了露水夫妻!你也就别抗拒了,我可以让你乐不思蜀!”白狐在杨一清耳边吹着香风,一把剥去杨一清的囚衣。 忽然,整个牢房都开始震荡,发出轰隆隆的声音,篷的一声,牢房的门被撞开了!一个雄壮如山的身影立在门口! “白狐骚娘们,你功夫了得,这个老骨头可消受不起!不如我们去过两招!哈哈!”这身影发出粗狂的声音,振聋发聩。 谁知白狐脸色一变,就像是春和日丽顷刻间大雨滂沱了,她厉声骂道“我呸!敢坏老娘好事!信不信我一剑把你阉了,好去当太监!” “嘿嘿,别动气,不止我一个人来了!” “你还带着潜龙?”白狐疑问。 “诶哟,骚娘们,想潜龙想疯了吧!他一天到晚的对着棋谱,哪有时间来看你快活?”身影玩笑道。 “你说什么?真当我不敢杀你?”白狐面露杀气。 刹那,一道黑影浮现,就像是从天而降般迅速,一个苍老干涩的声音说道“白狐,这个人你不能动!” “为什么?”白狐急问道。 “我说话不管用了?”黑影声音阴郁,吓得两人浑身一颤,他继而说道“白狐、卧虎你们两个都给我出去!” “是!”两个人对望一眼,悻悻然的离开了囚室。 待到脚步声绝然,黑影出现在了杨一清眼前,杨一清这才清晰的看到这个人的面目。 此人似人非人,似鬼非鬼,他左脸干瘦,好似骷髅,他右脸丰润,稚嫩如婴,就连头发也是半黑半白! “你是何人?”杨一清惊恐地问道。 “诨号,墨麒麟!”此时这人回答的声音不再苍老,却是儿童的脆声,这般时老时幼,显得分来恐怖! 杨一清似乎想起什么,说道“你就是锦衣卫紫龙都尉,墨麒麟!” “正是鄙人!”墨麒麟笑了,比平常人哭还要难看。 “我听宾之说起过,赞你是古今少有的奇人!”杨一清问道。 墨麒麟笑道“我这个模样,确实挺奇怪的!但是,不得已而为之!你认为我年方多少?” 杨一清打量道“古稀?” 墨麒麟摇头道“我自己都快忘了!” 杨一清不予回应。 墨麒麟见此,自嘲道“你不信?其实我自己也难以相信!别人梦寐以求的寿命,竟然加持在我的身上!罪过啊!回想起当年,我意气风发,踌躇满志!为大明朝立下不朽功勋!到头来还是难逃天数,注定只能苟且偷生!” 杨一清闻言动容了“你到底是谁?” “我是刘基,刘伯温。”墨麒麟说道。 杨一清眼瞳一缩,惊得无以复加!刘伯温,一代奇才,大明祖皇帝朱元璋的军师!怎么可能?莫非他真的活了二百多岁! 墨麒麟笑道“我鼎力相助朱重八君临天下,他却畏我如虎!惧我功高震主!设下圈套,要害我性命!岂知我通晓命理之术!他们的阴谋我已经了如指掌!并且掌握了他的弱点!作为帝王,他们均有一个梦想,就是续命,抑或长生不死!当年海外桃花岛岛主进献续命金丹!正处壮年的朱重八没有服用,直到自知年月不多,又唯恐我夺他天下!就准备服用金丹,可惜被我偷取!阴差阳错之下,我逃离了皇宫,毁去了金丹!过上暗无天日的生活!一个甲子,我都在面壁思过,彻悟了自己的道!一生一死,一枯一荣,就是我的枯荣之道!我渐渐的感悟到了自然造化的奇妙!我的相貌!寿命的形状!众生的模样!化为虚无!” 。 第三十四章 盘根错节依稀辩 自从仇昭雪舍身搭救淼淼,便成了武宗与淼淼的亲信。 夏风拂过御花园中的九龙泉,水珠溅在白莲上,花瓣与荷叶像是温柔的手,托着那圆润的水珠,不忍把它们弄散了,继而轻柔的送回了泉水中。 仇昭雪漫步在御花园中,他已经是南都司礼监少监了,虽然是个闲职,但是身份也非同一般! 如今,一群身穿红粉宫裙的宫女们,围在御花园的石桥上,嘻嘻闹闹,笑语连连。 入夏后气温骤升,南都皇城不同燕京管理森严,且宫中没有男人,宫女们穿饰清凉的薄纱,所以此时阳光洒在她们的身上,呼之欲出的丰乳,盈盈可握的腰肢...... “咳咳”仇昭雪佯作咳嗽,这些宫女齐齐行礼道“仇公公安好!” 仇昭雪说道“你们油头粉面在御花园中有何企图?” 宫女们面面相觑,一人说道“不瞒公公,白公公说,只要博得一个人的喜爱,便能飞上枝头变凤凰!” “哦?白一偌安排的!”仇昭雪踌躇,心想所指之人必是圣上,钱宁献美色,白公公也如法炮制,倒是一丘之貉! “你们回去吧!”仇昭雪说道。 “可白公公那!”一个宫女犹豫道,见仇昭雪面色难看,这才领着其他宫女恋恋不舍的离开了。 仇昭雪见她们没了踪影,便俯视桥下的泉水汩汩流淌,思考着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要知道仇恨在他的心中已根深蒂固!不管无根门有多么强大,他也要将其摧毁! “仇公公?”不知何时一抹桃红出现在仇昭雪的身边。 “凤……”仇昭雪转身看到娇媚迷人的凤茜,情不自禁要叫出她的名字。 凤茜咯咯笑道“你还记得我啊?本以为你忘了!” 仇昭雪无奈苦笑道“若是忘得了,自然是好事!偏偏会想起!” 凤茜一改媚态,说道“那时一别,我们居然能再见!竟变成这样!” “你不会明白!”仇昭雪表情苦涩,不愿多作解释。 赫然,一个宫女趋步行来,说道“仇公公,请到御书房!” 仇昭雪随着宫女离开了御花园,凤茜看向泉中的锦鲤游弋,木然不语。 御书房中,陈列着多如牛毛的书籍,层层叠叠堆积如山,武宗却没有任何读书的心思,一人独坐斟茶,仇昭雪推门而入,就闻到了清新的龙井茶香,还有年深日久的墨香。 “奴才拜见圣上!”仇昭雪行礼道。 武宗放冁然一笑道“起来,朕问你一件事情,要如实道来!” 仇昭雪起身,心念一转,应道“圣上请问!” “朕听说,你会武功?”武宗问道。 仇昭雪惊愕,“奴才会一些家传武术,不算精深,圣上是听何人所说?” “你能否愿意教朕?”武宗低声问道。 仇昭雪震惊不已,心想定是那个江彬在圣上面前胡言乱语!小心翼翼的说道“圣上天生神武,奴才武功微末!圣上若真想练武,奴才倒是听闻,锦衣卫中高手如云,圣上何不在其中寻找名师?” 武宗笑道“锦衣卫都是杀戮之辈,习得都是凶残武功!朕是听淼淼说喜欢习武,欲博美人一笑!你若能教朕一招半式的,朕必有重赏!” 仇昭雪心想福祸相依,谁说这不是一个取得武宗信任的好机会呢?便说道“圣上说此话真是折杀奴才了……” 话音未落,御书房中突然出现了异响,仇昭雪赶忙护在武宗身前大喝道“什么人?” “圣上,臣有话要说!” 不等仇昭雪反应过来,一堵书墙之后走出一年轻男子,衣冠楚楚、相貌堂堂! 仇昭雪问道“你是何人?” 男子飒爽一笑,只听武宗恭敬道“先生,许久未见,怎么来南都了?” 仇昭雪急不禁大吃一惊,心想武宗称呼此人为先生!那此人的身份是? “圣上,这句话微臣也想问!”男子幽幽问道,丝毫不惧武宗的威严。 武宗的面色难看,一时间哑口无言! 男子长叹一声道“诶!圣上,还记得我说的话吗?身为一代君王,必须近贤臣、远小人!方可天下太平!反之,祸国殃民!” “先生教诲,铭感不忘!”武宗稽首道,完全没有了帝王风范,倒像个听话的学生。 “就是你诱导圣上来南都的吧?”男子转眼看到了仇昭雪,厉声道。 武宗说道“先生,他只是南都司礼监少监!” “哼!圣上维护他?圣上与他的对话,我可是听得真切!”男子咄咄逼人。 “这位先生,不管你是何人,圣上是九五之尊,所言即是圣旨,圣上问你为何出现在南都,你不回答也罢,一再咄咄逼人!眼中可有圣上?”仇昭雪说得掷地有声。 武宗闻言,不由恢复了几分神采,男子不怒反笑道“回禀圣上,杨某因为书写折子时有只言片语的疏忽,被刘公公贬到了南都,眼看南都皇城荒废日久,就进来温故下御书房的经典!恰巧撞见了圣上!” “什么?还有这等事!”武宗大吃一惊,心中暗骂刘瑾坏了自己的好事!这可好,杨先生定要去母后面前告状,于是说道“杨先生放心,你大可堂堂正正的回京城!看谁人阻拦?” “圣上与我同行吗?”男子问道道“玩闹够了,也是该回去了!国不可一日无君!” “这!”武宗心急如焚,如果跟着杨先生回去,免不了被母后责罚,这可如何是好? “圣上,授命我教他武艺,金口一开,便是一言九鼎!”仇昭雪心思缜密,瞬息就察觉了圣上的难处,便开口解围道。 “正是,朕刚应允了!”武宗刹那领会。 “什么?让一个太监教导圣上?我大明朝武艺高超的壮士多如繁星!何须一个太监?而且圣上的老师只有我杨廷和一人!”男子勃然大喝。 “杨廷和?”仇昭雪嘟囔一声,义正词严道“杨大人的意思是说我没有能力教导圣上?” 杨廷和冷笑一声“呵,你没有资格!太监阴阳不分,何以为师?” 武宗解围道“先生,身份资格先不论,你可以考一考他有没有能力?” “考?吾是文人,如何考他武功?”杨廷眉心一蹙“不如喊锦衣卫中的佼佼者和他较量一番!” 仇昭雪一愣,锦衣卫都是凶杀之辈,如果攻击普通人,非死即残!这杨廷和并非善类,要置他于死地。 “这!”武宗本还犹豫,见仇昭雪踌躇满志,满口道“就按先生的意思!但是切磋要点到为止!” 。 第三十五章 盘根错节依稀辩 2 乾清宫前,乳白大理石被雕琢出龙凤龟麟的姿态,瑞气祥和!艳阳普照在空旷的地面上,折射着银亮,神圣无比!站在这里,会感觉天地之间的距离竟然是如此接近!天遥地阔,无边无沿! 仇昭雪一身紫纹官服,肩膀、衣领、袖口都锲着雀翎,胸口处纹着一只栖木乌鸦!衣袂咧咧,透出几丝邪气! 当凤茜见到是仇昭雪要与人切磋,不由心头一紧,凤目圆睁,朱唇微启,有种莫名的担惊受怕! 五个身强力壮的男子出现了,他们身着清一色的飞鱼服,腰际系着大内凶器血滴子。 仇昭雪见他们面无表情,简单的说应该是麻木不仁! “这些都是钱宁都统手下出类拔萃的好手,这次也是由他们专门保护圣上!公公可要小心了!” 说此话的竟是一脸戏谑的江彬,他自从被仇昭雪空手接下血滴子后,便恶狠狠地盯上了仇昭雪。 “这是要一对五吗?”武宗坐在御驾上,搂着淼淼,颇有兴趣观看这场比武!他也想见识下这个小太监有多大的本事! “要教圣上,一般的武艺是不够的!这才能试出他的全部实力!开始吧!”杨廷和蓦然点头。 “乙等锦衣卫赤金,乙等锦衣卫青木,乙等锦衣卫碧水,乙等锦衣卫离火,乙等锦衣卫后土!”五个锦衣卫纷纷对仇昭雪拱手道,在圣上面前自然不能失了礼数。 仇昭雪拱手还礼,从腰际抽出一把素朴无华的长剑!已然严阵以待! 一把络腮胡的赤金先行发难,一个箭步就冲向了仇昭雪,腰际的血滴子不知何时就出现在了仇昭雪的头顶。 “飞星陨坠!”仇昭雪心中一惊,身行岿然,手中长剑直指苍穹!那歹毒的血滴子发出啪得一声,翻飞出去。 赤金的眼神凝重,止住了步伐!其他四个锦衣卫相顾一眼,目光中多了忌惮!他们本以为是个不自量力的小太监,谁知道武艺如此高强,虽说平淡无奇的一剑,却凝练出了剑气!可见内力是何等深厚! “好凌厉剑气!赤金的血滴子本可以绞碎敌人的兵器,竟然被他挑飞了!不可思议!”江彬目不转睛的看着仇昭雪,心中若有所思“他可能是无根门安插在南都的高手!” 转眼间,青木也出手了,他与赤金两人一左一右合攻仇昭雪!就见两个血滴子旋转如飞,攻势犀利! 仇昭雪龙行虎步,剑花朵朵,如果之前的剑气只是转瞬即逝,那么此刻的剑气则是纵横无匹!仿佛实质般,在空中流转!响起铮铮的破风声! 他施展的正是家传的逆麟剑法!从前就算父亲仇启如何吹嘘这套剑法,他都不以为然!直到现在,他才改变了想法!料想是从前没有内力,才发挥不出这套剑法的真正威力! “邪气凛然!”仇昭雪低喝一声,长剑一斩,剑气如虹,横扫而来! 赤金、青木两大锦衣卫慌忙退步,才避开了要害!顿时心有余悸,畏而却步! 凤茜见仇昭雪以一敌二,游刃有余!时而满心欢喜,时而忧心不安。 “他年纪轻轻竟然有如此深厚的内力!”碧水说道。 后土点点头,说道“不光如此,只是内力雄浑,三十招内还不足以把赤金和青木逼退!他的剑法!也是凌厉刁钻!我觉适可而止吧!” “为什么?我们五人一起出手,就算是江湖上的霸主巨头有也要忌惮!定能把他拿下!”离火驳斥道。 “愚昧!我们五人也算锦衣卫中出类拔萃的高手!就算把他拿下,也是以多欺少!毫不光彩!”后土呵责道,继而转身面对武宗,禀报道“圣上!公公剑法超绝入圣!赤金、青木两大锦衣只能与其平分秋色!” 武宗正看得兴起,听后土说是和局,不免有些意犹未尽!怫然不悦道“既然如此,是平手!先生,你怎么看?” 杨廷和正色道“圣上应该问这位锦衣卫大人!” 江彬说道“仇公公武功惊人,毕竟能够在两个锦衣卫高手的围攻下支撑这么久!但是,我见他招式古怪,以我的见闻,江湖上可没有这门剑法,怕是像极乐峒、魔道堂这类的歪门邪道!在下冒昧问一句,仇公公的师出何门何派?” 仇昭雪心中一惊,若是说家传武学,恐怕还是难逃怀疑,该如何回答呢?就在他不知所措的时候,一个身穿金白锦衣的人出现了。 “江大人,仇公公的师门,你不是不知道,何需明知故问?” 江彬眼神一厉,转而笑道“呵呵,有白公公这句话,在下就放心了!二十年前无常声震中原!今日一见风采不减!刘公公定然欣慰!” 仇昭雪这才发现,来人是白一诺! “江大人是锦衣卫新晋的统领,武艺超群,是屈指可数的甲等锦衣卫!刘公公一向信赖大人!”白一诺冷笑道。 武宗听得一头雾水,问道“你们所言何意?” 江彬忙回道“启禀圣上,仇公公师出江湖上的一个隐世宗门!正巧白公公对这个宗门非常熟悉!” 杨廷和嗤笑道“隐世?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 武宗说道“先生,仇公公既然是名门正派,还有问题吗?” 杨廷和苦笑良久,才说道“就依圣上的意思!” 仇昭雪吐纳了下气息,心想真是万幸,白一诺居然出面维护他,还挑明他是无根门门人,作为锦衣卫的江彬也不敢冒然得罪!而且杨廷和显然也了然于胸,却也不阻拦,看来这朝中形势当真是盘根错节!微妙得很啊! “你为何帮我?”仇昭雪低声问道。 白一诺瞥了他一眼,不予作答。 。 第三十六章 百鸟呈祥琴声绝 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春水碧于天,画船听 雨眠。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 唐代韦庄的一首菩萨蛮有说不尽的愁绪,理不清的哀怨,这或许是江南永远也挥之不去的阴霾! 话说江南有双秀,春满楼与泊秦淮,两处皆有绝色美人,风雅景致,无不是文人骚客魂牵梦萦的所在。 春满楼,众所周知是江南中心拔地而起的宫阙,其中富丽堂皇,穷奢极欲!堪称一绝!而另一处,泊秦淮反而显得诗情画意,自古就有隋炀帝乘坐龙船,自北向南浩浩荡荡行驶,船上所乘是后宫三千佳丽,日夜歌舞升平,要知隋炀帝可是欲壑难平,天下各处都有他的行宫,这些美女便是他从天下各地收罗来的,行至江南,游赏美景,坐怀美人,真乃是古今帝王享乐之最! 千秋一梦,梦醒是空!隋炀帝的美梦被乱世破碎,三千佳丽落户于江南!可谓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隋炀帝的美梦破碎了,世人却还没醒,不知何人用惊人的财富缔造了一艘前无古人的凤船!船只错彩镂金,挂满绸带,在这个俗世中显得美轮美奂!它随着江南的河流四处飘荡,路径一地,停留片刻,没人知道它来自何方,去往何处!只知道船楼牌匾上写道“人间何处不天堂!” 渐渐地,它成为了人们心中的梦,它便是泊秦淮! 杨柳依依中,凤船驶来,船中人们推杯换盏好不热烈,美人起舞香风熏人,船中所有女子只穿几层丝绸,隐约可以看见女子凹凸有致的身段。 此时,一个富商酒酣耳热,不经意间望见了一个素衣男子正端坐在莲花座上,纤细的手指抚摸琴弦,琴声宛如天籁,由远及近,丝丝入扣,能把人的心绪带到山水间。 “这琴师是何人?”富商看着男子长发披肩,胡子拉碴,笑问道。 他怀中的舞姬答道“这位琴师在河畔起琴,主人惜才,便收留了他!” “哦?要说曾经御前第一琴师弄青影,财神都看不上!他有什么本事?能让财神动心?”富商挑起貌美舞姬的下巴问道。 舞姬咯咯一笑“大爷富甲天下,自然见过弄清影的风采!但是主人说这位琴师才是天下第一!” “什么?财神居然这么说!当今江湖风起云涌,八大宗门之一的苦竹巷,有分别精通琴棋书画的世尊,画师茹箬,书生吴用,棋士潜龙,琴师清影,都是万里挑一的人物,茹箬远嫁东海,吴用浪迹天涯,潜龙御前侍奉,清影香魂永逝!他们四位已成为江湖上的传说,在他们各自的造诣上做到超越,除非是仙人下凡!” 不等富商说完,一身着锦衣华服,生了一张阔脸的男子在四名美姬的搀扶下行了过来,听他说道“仙人下凡,难道就能比得上本尊的聚宝斋?” “财神爷”在座所有男男女女纷纷躬身道。一些初上凤船的商人方才知道此人就是富可敌国的财神爷! “不必客气,来即是客!咳咳咳!”财神爷猛然咳嗽了起来,脸色变得惨白“这琴师是我最近得到的一宝,他名叫伏戏,我第一次见到他,是在秦淮河畔,他怀抱一琴坐在树下,娴静许久,忽的泪如雨下,泪水溅在琴弦上,发出了美妙的声音!后来他抚琴就像是在爱抚生命中最宝贵的东西!那时的琴声引来了百鸟群聚!你们说这样的琴声,不是天下第一?咳咳!” “百鸟群聚?这?怎么可能?”一名富商不可置信。 “弄清影在御前弹奏时,引百鸟来贺,结果她被皇帝相中,要纳为妃子,清影抗命不从,最终自缢而亡!从此再无此类传说了!”另一名富商扼腕道。 “不如,财神请这位琴师给我演奏一曲!让我一饱耳福!也见识下百鸟呈祥的盛景!” 财神爷微眯双眼,老谋深算的一笑。 伏戏站立起来,对众人鞠了一躬,他面色憔悴,原本挺拔的身姿也显得弱不禁风了!原来自他从南都皇城中逃走后,惜别了淼淼,他就变得郁郁寡欢,买酒浇愁!不知不觉间悟到了新的琴音! 他合上眼帘,手指撩动琴弦,众人的心绪眨眼就如同平静的水面激起了片片波澜!这种琴音已经无法言喻!时而似那幽谧的曲径,时而似那无沿的旷野,时而似那飞溅的瀑布! 一炷香后,众人还沉湎其中,无法自拔!待到侍女拉开帘幕,众人只见凤船外盘旋着各种各样的鸟类!甚至还有一只百灵鸟透过窗户飞跃进来,落在伏戏肩头,并且用自己精巧的喙,轻啄伏戏的脸颊! 此时的财神退回了雅室,雅室中一名男子左拥右抱,对着桌上的百味珍馐大快朵颐!见到财神进来,方才起身。 “吴大人莫须多礼!”财神笑道,示意让男子坐下。 男子也不客气,再次坐下,奴颜媚骨的笑道“财神爷,您近来安好?我特地给您带了失传多年的秘方!绝无仅有的好东西!” 财神爷微笑道“多谢吴大人!” “哪里的话,我有今日的造化,全凭财神爷的提点!财神有何吩咐,我必定赴汤蹈火!”男子笑道。 “有大人这句话,本尊就放心了!这位琴师就拜托给你了!咳咳咳!”财神爷猛然咳嗽起来,男子急忙送上热茶,财神爷抿了一口。 男子神情古怪的咧了咧嘴,财神爷在檀木桌上一拍,一个容貌艳丽的侍女捧着一箱珠宝款款而来。 男子见此,顿时眉开眼笑,说道“财神爷的嘱咐,我从不推脱!” 财神爷笑容依旧,男子话锋一转“财神爷,现在朝中势力复杂,圣上身边龙蛇混杂……” 财神爷不等男子言毕,说道“大人放心,绝不会拖累大人!” “那就好,那就好!”男子尴尬的笑道。 寒暄多时,男子携着美人、珠宝匆匆离去。 财神的笑意不减,他的表情好似亘古不变!他身边的一东瀛浪人轻声道“主人,这厮贪财好色!留他何用?” 财神笑道“这种人是最简单的!” 随着琴声,凤船就在百鸟的簇拥下渐行渐远!消失在水雾迷离中! 。 第三十七章 明阳成圣梦神机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王阳明办私塾,开学堂!在他孜孜不倦的教导下,苗寨中部分苗人学会了汉人的耕种,从而改变本来的生活。 这一日,王阳明端坐在陋室中,室内还有一些苗族孩童,皆是一脸天真的望着王阳明。 “王父!今教我们什么啊?”一个苗族男孩问道。 王阳明儒雅一笑“今天学习礼仪!” “王父,陆先生平日里都教我们读书写字!礼仪是什么啊?”一个小女孩瞪着大眼睛。 王阳明娓娓道“读书识字固然重要,礼仪也是不可或缺的!就比如,父母教育子女,作为子女应该听从父母的教诲!女子婚嫁后,则是要屈从丈夫!作为臣子,不可忤逆帝王!这是一种秩序,就像天地万物自有枯荣盛衰!” “王父,那如果父母说的是错的呢?”一个男孩疑问道。 王阳明说道“当然,明辨是非是首要!” 男孩暗自点头。 正在此时,一苗装女子踏步而入,一双明闪闪的眸子盯上了王阳明。 “白冥姐姐!”孩子们相继围住了女子。 王阳明定睛一瞧,发现来人正是治蛊有方的土司,后来他听说土司名叫白冥!是之前土司的养女,土司被盘踞在此的山贼所杀,她便成为了土司。 白冥亲柔的掐了下孩童们的脸蛋,转向王阳明,笑道“外乡人!我让你教苗民们学习你那种武艺!你教得怎样?” 王阳明作揖道“我教了太祖长拳,日后勤加练习,便可强身健体。” “我只关心他们以后会不会被欺凌!能否杀死敌人!”白冥眼神一凝,语气不善。 王阳明忙道“太祖长拳源自于少林,是武僧们时常操练的,专为杀生的武功恐怕只有歪门邪派会用。” “那你是不想学治蛊?”白冥挑眉道。 王阳明冷笑道“我学治蛊是为救人!你学武功是为杀人!是对是错?如何救赎?” 白冥的气质凝如寒霜,她轻蔑一笑“我的父亲死于山贼杀戮!而山贼就是你们汉人!别和我说什么对错!今日,你不想教!也得教!” “该教的,我教了,不该教的,我也不会。”王阳明无动于衷。 白冥媚笑道“我不仅会治蛊,施蛊也是我的天赋!” 话音未落,王阳明顿感天旋地转,脚步一踉跄,瘫倒在地一动不动。 “王父!”孩童们见王阳明昏厥不醒。 “白冥姐姐,王父怎么了?”一个小女孩问道。 白冥莞尔一笑“不碍事,就是让他睡会儿!” 浮生若梦! 王阳明的三魂七魄如堕五里雾中,一时间也不知身在何处!四周祥云萦绕,霞光普照八方,这里不似人间烟火,却像仙境净土! “我在哪里?”王阳明疑惑。 “这个问题,要问你自己!”一个包含庄严的声音响起。 他举目一望,一尊金身大佛立在自己的头顶,于是说道“难道是我的梦境?” “似梦非梦,似真非真!你怎知从前不在梦里?或许这才是真实自我!”一个仙风道骨的老者也出现了,与大佛并驾齐驱。 “梦想也好,现实也罢!我不会执着!”王阳明坦然一笑“佛圣、道圣已来,儒圣不可不在!” 忽然他的头顶上又多出一人,高冠博带,温文尔雅! “儒道乃小道!不敢与大道相提并论!”儒圣谦虚道。 佛圣道“道法如同般若!形色大小无法辨析!儒道奥妙无穷!” “正解!”王阳明笑道。 “佛本是道!”道圣一语中的,佛圣的色相开始变化,从迟暮老者变成娇媚少女,再化作俊秀书生,周而复始,就像大千世界的色相全部集中在他身上!也似乎在说明色相乃是虚像! “佛与道,分别供奉着,释迦摩尼、三清!佛讲究戒嗜禁欲、六根清净!最注重于因果循环!”佛圣辩解道。 道圣的身影渐渐稀薄,但是王阳明感觉到道圣的气息不曾消失,甚至还在凝聚! “道法自然!道是造化!道是苍穹大地!是一种规律!是一种秩序!世间存在的一切都是道的体现!其中包容因果命运!”道圣言简意赅。 佛圣叹息一声“诶!佛无处不在,道无处不在!” 王阳明双眼紧闭,喜道“我悟见了!我悟见了! “悟见什么了?”儒圣问道。 “人求索道的存在,其实它就在身边,如果把它想得太过玄妙,自然会忽视了它的原状。反而会徒生执着,走火入魔!一味的追求道,却会南辕北辙!人终究是人,参悟不透鬼斧神工的道!所以我们应该对道心存敬畏!按照天意去做事,就有了无为而治!与自然造化合二为一,是天人合一的境界!天时、地利、人和便是助力!所谓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王阳明淡然道。 道圣深深的注视着王阳明,佛圣微笑道“那你的道呢?” “世间万象,离不开道、心、欲!人有心、有yu望!以我之见,得道者就是圣人,但是圣人依旧是人,不可能凌驾于道!但是我们可以自我明心,来控制yu望,追究真理!”王阳明眉目舒展。 “言浅意深,以心入道!”儒圣感慨道。 瞬息之间,三圣的色相冰释瓦解! “王阳明,你考究天人,可谓是古今罕有!今时入道,是人意,也是天命!圣人都有自己的特殊能力!而你生来就是七窍玲珑之心!如今我再赐你一样五眼六通!助你传经授道!”三圣人的话音消失的一刹那! 。 第三十八章 阳明成圣梦神机 2 五眼六通中的五眼指的是,肉眼、天眼、慧眼、法眼、佛眼;六通分别是天眼通、天耳通、他心通、宿命通、神足通、漏尽通。凡人除肉眼凡胎以外,皆不具备,唯有得道者才能领悟神通!而五眼六通的至高境界便是神行百变、预见未来,甚至涅槃重生! 霎时间,王阳明看见天地混沌,日月无光!整个紫禁城好似被血雾笼罩! 同时,王阳明惊醒了过来!入目就是一张张孩子的笑脸! 金陵乾清宫画角雕心、典雅非凡! 武宗朱厚照正与仇昭雪在练功房操练,武宗手持长剑,挥舞刺劈,仇昭雪在一旁危襟正坐,闭息凝神。 仇昭雪自领会天煞戾气后,对于招式不再苛求,对自身的内力运转更加得心应手! 朱厚照生来就是九五至尊、天下之主!举手投足都有皇者威仪!可习练起平常招式来,却虚汗淋漓,狼狈毕现。 “昭雪,你教我的是什么剑法?”武宗背剑而立,身边的淼淼用丝巾为其揭去汗水。 仇昭雪心说自己教授的是粗浅剑术,根本没确切的名字,但是如实道出,定会驳了武宗的圣颜,寻常剑便是凡人剑,不过即便是最普通的剑法,如果练上千万遍也会成就绝世剑法! “圣上,此剑法名为莫凡剑法!”仇昭雪恭敬道。 淼淼冰雪聪明,入耳后会心一笑。 “莫凡剑法?”武宗念叨着,抿嘴细细斟酌,复笑道“莫凡剑法!果真是不凡的剑法!用这等剑法!怎能用平常兵器!来人,去把朕的龙拐取来!” 转眼间,两个小太监举着一个质地古朴的木盒而来,木盒上雕琢着龙凤龟麟,还有梅兰竹松做衬托,令人不得不感觉此物的珍贵。 武宗打开了木盒,其中居然陈放着一根乌黑色的拐棍,式样独特,像似一根枯藤。 “这是当年天下第一铁匠金天巧为洪武大帝所制!金天巧之所以被人称为天下第一铁匠,不仅因为他独具匠心,还因为在他一生中,所有类型的武器,每样只做三次,并且每次都会比先前的出色!而这根龙拐就是他最后一次造剑!传闻是剑中皇帝!”武宗用手拂去龙拐上的尘埃,豁然间,龙拐上的龙鳞、龙眼、龙须栩栩如生。 “金天巧在兵器上造诣,不低于武学世尊在武艺上的造诣!金天巧之前所制的剑分别是阴阳琴剑与傲雪欺霜!在龙拐之后,金天巧就莫名逝世了!阴阳琴剑原在洛阳一个富商手中,三十年前被盗窃,至今下落不明!江湖传闻是被司空摘星所盗!傲雪欺霜则是在天岚山中!”淼淼接话道,讲到阴阳琴剑时,不禁有些哽咽。 武宗缓缓托起龙拐,用丝巾将其擦拭干净,龙拐整体是暗金色,是一条金龙吞吐龙珠的形态,显得浑然天成! “这是剑?”仇昭雪颦眉。 武宗对他一笑“你所看到的不过是剑鞘而已,剑心深藏!”说完,他按动龙珠,龙珠划入龙口中,剑锋瞬间出鞘,只见一道寒芒闪烁,仇昭雪眼前一花,再次看清,寒芒已然收敛,剑锋细长,流光溢彩。 武宗合起剑鞘,对仇昭雪笑道“龙拐剑应该配上剑术高手,不然封存下去,只会辱没名剑!昭雪,这龙拐剑就赐予你了!” 仇昭雪大吃一惊,决计没有想到武宗会把这么珍贵的宝剑赏给自己,顿时受宠若惊,不知所措! “圣上,万万不可,此乃太祖皇帝遗物!象征皇权!一个奴才,怎得圣上这等厚爱!” 武宗笑道“尚方宝剑象征了皇权,这龙拐剑却只是太祖皇帝的遗物,不知什么原因,并没有随太祖皇帝入土!在我看来,它还不如淼淼的一缕青丝贵重!你日后服侍朕,可能会遭遇别人的刁难,这龙拐也可震慑他们!再说金口已开,岂有收回之理!” 仇昭雪见武宗不是试探,而是真心实意的赠剑,便低声道“是,奴才谢主隆恩!” 当龙拐入手的刹那,仇昭雪心境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从没忘记仇恨!只是在实力不足的时候隐忍!他想在不久的将来,自己定能走上巅峰,那时再也没有人可以抵挡自己的复仇之火! 这一日,仇昭雪行至永和殿,白一诺正带着七八个小太监迎面走来,其中一个正是尚韬晦。 “仇公公安好!”几个小太监不约而同的行礼道。 “白公公!”仇昭雪对白一诺行礼道。 白一诺笑道“仇公公,正巧,我刚要去找你呢!” “哦?白公公有何吩咐?”仇昭雪问道。 白一诺遣散了小太监,与仇昭雪并肩而行。 “杨廷和劝得圣上回朝,你还不去命人收拾下细软,择日跟随圣上启程!”白一诺说道。 仇昭雪一愣,心说眼看就要去燕京了!那随行的人有杨廷和、钱宁、江彬、淼淼等人,白一诺是南都镇守太监,自然不能擅离职守,那么凤茜呢?凤茜是以淼淼姐妹的身份,一直没有得到武宗垂青,话说此去,她还是要回到春满楼中! 念及此,仇昭雪心乱如麻,千头万绪。 “初临燕京,莫忘去拜访几位督主,你作为新晋的无根门门人,还需要记住自己的代号!”白一诺提醒道。 “代号?”仇昭雪心下思量。 白一诺冷笑道“身份特殊,锦衣卫与无根门中的任何一个成员都有自己的代号,因为你们互相之间完全不认识,需要用代号来联系,我给你上报的代号是浮屠!” 说完,白一诺将一个银质的鬼王令牌交予仇昭雪,令牌上浮屠二字赫然在目,仇昭雪感觉似曾相识,心想这种令牌他的身上还有一个,是王岳遗留下来的,触类旁通,那判官应该就是王岳的代号。 。 第三十九章 武宗携美归紫禁 马车颠沛人别离,一路烟尘三千里。 回望金陵伤心地,山水入画泪如雨。 十多辆马车在百名侍卫保护下向千里之外的燕京行去,就连曾与仇昭雪交手的赤金等五个乙等锦衣卫也在武宗的马车四周护佑。 仇昭雪原先是与武宗同乘一辆马车,可是武宗与淼淼形影不离,他就只好与凤茜一起。 “你要跟随武宗去燕京?”仇昭雪打开眼帘,对假寐的凤茜说道。 凤茜这才悠悠看向仇昭雪,两人对视良久,她说道“淼淼温良贤淑,日后侍奉武宗,定会被其他后宫佳丽欺负,我怎能离她而去。” “你不为自己打算?你是江南第一舞姬,去了燕京,可能再无出头之日!”仇昭雪颦眉道。 “你知道凤凰吗?那是百鸟之皇,在凤凰的生命中,一旦执着,即便是遇到千难万险,甚至死亡,也会涅槃重生!”凤茜独自沉吟。 仇昭雪喟叹一声“宫闱乃是牢笼,关押的尽是洪荒猛兽!紫禁城更是一只庞大的金丝笼,为求生存,猛兽互相残杀!因为没人知道结局,随时都会成为别人口中的食物!” 马车跌宕中,倦意来袭,仇昭雪昏昏欲睡,凤茜歪着小脑袋,靠在他的肩上睡去。 远在燕京雾灵山上,白雾缭绕,忽散忽聚,两道身影峭立于陡峭山崖处,宛如仙人一般,在他们面前则是一盘错综复杂的棋局。 这两人正是潜龙与李东阳,一个是有天下第一棋士之称的苦竹巷世尊兄,另个是圣上册封的无双国手!两者的对弈处处险象环生,招招反败为胜,霎时间,棋盘上已是黑白分明! “李大人,画龙不点睛,你这局势危如朝露啊!”潜龙感叹道。 李东阳气息悠长,说道“这盘棋,胜负谁来说?尚未可知!” “李大人是要做困兽之斗?这可不是智者的行为!”潜龙好奇道。 “哈哈,潜龙兄看来稳操胜券,不如我们赌点什么?”李东阳笑道。 潜龙眼睛眯起,笑道“李大人,恭候多时了吧?那赌点什么?金银珠宝、美女良田?” “过虑了,我只想让刘督主放了杨一清!”李东阳深深的看向潜龙。 潜龙怔怔出神,缓缓说道“原来李大人早有预谋!但是这件事,我小小棋士,可做不了主!” 李东阳举棋不定,摆手笑道“潜龙兄,何必妄自菲薄,难道你不想见识下我的画龙点睛?” 潜龙眼神一厉,拾起一子,哐当一声,重重的下在棋盘之上。 “那好!你赢了我,我就如你所愿!你的棋盘上的龙虽多,却都被我斩断!我看你怎么赢我!” 李东阳俯仰之间,风轻云淡,笑道“莫急!苦竹巷果真钟灵琉秀,你们师兄妹四人,在琴棋书画上是登峰造极的存在!又是郎才女貌!诶!可惜啊!可惜!画师茹箬仙姿玉质,远嫁东海桃花岛之主—古萧!可怜吴用书生一夜白头,从此癫狂不羁!再说你与清影两人,清影温婉可人,你足智多谋,本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可怜啊!先皇逼婚,清影自绝!诶!苍天视万物如刍狗!人生几多悲欢啊!” 说话间,两人你来我往,满盘落索,潜龙咬牙切齿,冷汗如雨!李东阳行云流水,谈笑风生! “你败了!”李东阳一子落定,棋盘上的所有的大龙好似活过来一般,欲要腾飞而起,把潜龙的棋子全部绞杀。 “盘龙局!好棋艺!作为棋士,我心服口服!”潜龙说道“但是,作为人,你太无耻了!” 李东阳苦笑一声“单说棋艺,我不是你的对手,但是只要攻克你的心理,你的棋局必然不堪一击!” 潜龙叹息道“你赢了,杨一清我会去救的,不过,你救得了一时,救不了一世!你走吧!” “多谢!”李东阳作揖,转身离去,没有停留。 潜龙闭目沉思,回忆起从前,扬州苦竹巷,鸟语花香,景色旖旎!是千觞公子叶知秋与朝廷共同开办的,包罗天下文士,同时还收养孤儿,再加以培养,最终为朝廷效力! 扬州,潜龙儿时,流匪逃窜,他的父母死于流匪手中,他沿路乞讨,过着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生活,没事的时候,他就喜欢去看路边老人下棋,或许这就是他儿时最甜蜜的记忆!直到叶知秋的出现,叶知秋问他姓名,潜龙欲遗弃过往,包括自己名字也一同忘记,叶知秋对他说道“神龙岂是池中物?那你就叫潜龙吧!”之后潜龙幸运的来到了苦竹巷,做一个杂役学童,相较之下,苦竹巷无疑是人间天堂!那时,他认识了茹箬、吴用、以及清影,当时他们都是孩子,而且都是无依无靠的孤儿,茹箬原是富家子弟,后来家道中落;吴用是他的父母寄托给苦竹巷的,结果他的父母再也没出现;清影却是他们四人中最可怜的,她生来失明,还在襁褓中就被人扔在苦竹巷的门口,但是即便她眼不能视物,却不影响她在音律上过人的天赋,她最先被叶知秋的妻子慕容曦收为女儿抚养,被教授琴乐之道,且她自幼善良温顺,非常讨人喜爱,潜龙一生也无法忘怀,他们初识的场景! 苦竹巷本是怡情养性之所,种满了琪花瑶草,争奇斗艳,而潜龙独爱池边的那颗杨柳,它随风摇曳,平淡优雅。谁知这一日,有一个女孩就坐在柳树下,女孩身穿玄色长裙,青丝盘在身后,她手指浮动间,断续的音符跳跃,忽然风起,那杨柳就像是随着音乐而舞蹈。 这也许令潜龙真正知晓了何为美!他想近前,再仔细的看看这女孩,可是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水中的倒影,扯了扯破旧的衣裳,望而却步! 谁知天意弄人! “谁在哪里?”女孩止住了震颤的琴弦,对潜龙呼唤道,声音清脆悦耳。 潜龙以为自己被发现了,一时木纳,才连忙说道“我不是有意偷窥的!我,我只是……” 女孩歪了歪脑袋,整理了下衣裙,露出了天真和煦的笑容“没事,我在练琴呢!你是什么人啊?” 。 第四十章 武宗携美归紫禁 2 “我是新来的学童。”潜龙扭捏的说道,小脸不禁红了。 “母亲不在,茹箬他们也偷闲去了,小师弟,你过来听我弹琴好吗?”女孩甜甜的一笑。 潜龙一怔,喜出望外,说道“好啊,我这就过来!”说完,他上前几步,绕过溪池,见到女孩静坐,嘴角噙笑,一双稚嫩的小手抚在琴弦上,显得娇楚怜人,美得如同一幅画。 “你叫什么名字?”女孩拉住了潜龙问道。 “我叫潜龙。”潜龙喃喃道。 女孩对他痴痴一笑“嘻嘻,你就是潜龙啊,母亲说你在棋艺班弟子是最刻苦用心的!就连一些师叔也输给了你!” “围棋本就少年老成,我只是侥幸赢了两局!”潜龙低吟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弄清影,起舞弄清影,是母亲取得,好听吗?”女孩笑问道。 “弄清影”潜龙心说她就是千觞公子收的干女儿弄清影,说道“好听,就像你琴声一样,可以再弹奏一曲吗?” “可以,但是你能描述下四周景色吗?”清影说道。 “为什么?”潜龙刚问出口,才发现清影的眼瞳呈蓝紫色,妖异美丽。 “我看不见,从小就看不见,母亲说我是天生异瞳,又说我福薄,不能控制异瞳,反而受其害!”清影抿着嘴说道。 潜龙咧了咧嘴,自觉说错了话,又替清影难过,接着他观望四周,笑道“没事,我就是你的眼睛!” 清影一愣,转而微笑,偷偷牵住了潜龙的小手。 “松开你的脏手!”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娇喝,潜龙回头,就看见一个美貌少女扬手向自己打来。 “啪!”一声脆响,潜龙的脸上留下了几道小爪痕。 不等潜龙反应过来,那少女一脚把他踢入池中,清影急忙呼喊“茹箬住手,他是我朋友!” 美貌少女正是儿时的茹箬,虽然从小就是美人胚子,但是却有不可掩饰的娇蛮。 “清影,你怎么和这种下人厮混在一起!”茹箬眼睛瞪得溜圆,就像一只发威的小老虎。 清影尴尬道“不是的……” 此时,茹箬身后一个男孩说道“师母回来了,我们快走吧!” 两人拉着清影离开,清影不时回望池边,潜龙游出溪池,垂头丧气,清澈如镜的水面倒映出他萧索的身影。 这时他认知到在任何地方都有贵贱之分,如果不奋发图强,就注定了被践踏的命运。 两年后,潜龙废寝忘食的研究棋艺,终于被叶知秋收为关门弟子,从而成为千觞四君子之一。 白云苍狗,时光如流,四个孩子转眼成人,千觞公子叶知秋与他的夫人早已归隐山林,千觞公子的棋文,还有慕容曦的琴画更是化作亘古绝迹,清影等人传承了他们的衣钵,在江湖上人口皆碑,并且四人珠联璧合,被传为红尘佳话。 清影的琴声已经青出于蓝,无论是御前琴师,还是市井歌姬都对她心生敬仰;茹箬的画,被天下富商追捧,传说她达到了画龙点睛的境界,任何一幅绘画都是神迹;书生吴用游戏人生,逍遥自在浪迹江湖,平时以卖字为生;潜龙原先默默无闻,可笑御前几位国手率领江湖上颇有声望的棋士向苦竹巷发起挑战,他们本以为千觞公子隐世,江湖传闻他的棋艺后继无人,他们几人必能击败苦竹巷,从而一鸣惊人,谁料,潜龙以一敌六,举重若轻,进退有据!最后逐一击败了六人,从此驰名天下! 明孝宗朱佑樘为了巩固社稷江山,开始拉拢江湖势力,苦竹巷作为江湖人士与朝廷共同督办的门第,首当其冲千觞四君子收到了孝宗的邀请,欲要千觞四君子来御前为朝廷效力!书生吴用无拘无束,又不想连累苦竹巷,在委婉回绝后便悄悄离开了,谁知孝宗听闻茹箬貌美,定要她御前服侍,茹箬情急之下,嫁给了桃花岛岛主古萧,明孝宗这才罢手,吴用书生闻言封笔弃文,一夜白头!而清影与潜龙为了替两人赎罪,又是为了保护苦竹巷的盛誉,来到了御前! “传闻苦竹巷琴师弄清影有一双妙手!就算是一把破旧的桐木琴也能弹奏出天籁之音!”孝宗说道“来人,把朕的龙须琴取来,请清影姑娘演奏一番!” 清影在潜龙的搀扶下,行至殿前,身姿婀娜,莲步款款,她的眼睛蒙上了白纱,只能看到她的樱红小口微启“圣上万岁,清影就为圣上演奏一曲百鸟朝贺!” 孝宗目光一闪,同时瞥了潜龙一眼,说道“只要演奏得好!朕有重赏!” “谢圣上!”清影坐定,一把古琴横在了她的身前,她一双纤手试了下音,发现琴弦细柔,很像动物的毛发,声如龙吟,苍劲空灵。 清影捻指,琴声悠扬,殿上宫女们情不自禁翩翩起舞,百官们听着琴音仿佛有了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闲适,平日中的争名夺利、尔虞我诈全部忘怀,一时间,唯有琴音,唯有清影。 忽然,清影低语吟唱,百官们听得全身酥软,殿外百鸟盘旋,纷纷鱼贯而入,在殿内飞舞。 孝宗早已看痴了,手中琉璃杯脱手落地,发出一声碎响,百鸟受惊,蜂拥而去,清影的琴声消散,看官们渐渐从如痴如醉中清醒过来。 孝宗起身,急不可耐的高呼道“清影听旨,朕见你琴艺非凡,特纳你为乐妃,侍奉朕!” 这对于清影与潜龙,俨然是一道晴天霹雳!就连在座的百官也惊愕失措!他们从没见过孝宗如此失态! 清影慌忙道“圣上错爱,清影惶恐,再说清影已经有心许之人!” “混账!你是要抗旨吗?”孝宗面红耳热,一声咆哮。 清影身躯微颤,她虽然知道自己的做法可能会令苦竹巷覆灭,以及她与潜龙的性命不保,但是母亲曾说过,嫁给自己不爱的人,将比死还要痛苦! 潜龙上前攥住了清影的手,坦然道“圣上要惩罚,罚我便是!” 孝宗惊惧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两人不畏皇权,公然与自己作对! “罢了!罢了!朕酒后失言!”孝宗愤懑道“你们下去吧!” 潜龙与清影相互扶持着退去,孝宗怒不可遏,一把掀翻了身前的酒桌,酒樽等器皿稀稀落落碎了一地,殿上官员鸦雀无声。 。 第四十一章 紫禁之巅云风起 十年前,紫禁城御书房内。 “圣上息怒,苦竹巷自诩名门,他们不知若不是朝廷给他们撑腰!他们一群文弱书生早就被江湖其他势力吞并了!”一个面容慈祥的老太监说道。 孝宗难咽这口恶气,骂道“区区一个苦竹巷,朕怕它不成!” 老太监笑道“圣上真想一亲芳泽也不难!” 孝宗眼前一亮,冷声道“说说看!” “令他们遂了圣上的意,无外乎两种方法!”老太监压低声音道。 “哦?”孝宗皱眉。 “威逼利诱!千觞公子叶知秋教出的弟子,恐怕没有一个会欺师灭祖!肯定会把师门看为重中之重!我相信他们不会弃门派师兄弟于不顾!”老太监附耳说道。 “接着说!”孝宗笑逐颜开道。 “利诱就更好办了,只要是女子,没有不对华衣宝饰不动心的!男子嘛,则是高官厚禄!”老太监笑道。 “好,说得好!张永,这会儿你立了大功!”孝宗眉开眼笑,心中阴谋料定。 自潜龙与清影入住宫闱,生活百无聊赖,且宫中男女有别,两人私会多有不便,日久月深,竟然都患上了相思。 然而,有一日孝宗邀请两人赴宴,两人会面,百般情愫上涌,使相思之苦得以宣泄!同时,两人对孝宗的宽容大度也刮目相看!宴席上,孝宗向两人请教了琴棋上的不解,并且对二人大为赞赏! “潜龙,听闻千觞公子把他的棋艺倾囊传授给了你!正巧,朕御前还有一名国手,他对千觞公子的棋艺素来仰慕,不如你们两人对弈一局!好让他知道天高地厚!”孝宗对潜龙说道。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潜龙不好驳孝宗的面子,便答应了下来。 潜龙哪知他即将面对的是他一生中的宿敌李东阳!当时李东阳在大明朝已是赫赫有名,他的诗词歌赋更是出神入化!名列文官之首! 潜龙看向李东阳,见李东阳比他年长许多,相貌奇伟,胡须稀疏,脸上还不经意透露出精通世故的圆滑! “阁下可是千觞公子的大弟子?”李东阳稽首道。 潜龙还礼道“正是!” “请受在下一拜!”李东阳立刻曲膝下拜,磕了一个响头。 潜龙大吃一惊,赶忙上前说道“为何行此大礼?” “千觞公子是在下的最崇敬的人,阁下又是千觞公子的弟子,定然继承了他的品格,我理当跪拜!”李东阳毕恭毕敬的说道。 潜龙闻言潸然泪下,他觉得眼前之人绝对是尊师重道的贤人,师傅隐退多年,竟然还有人对他如此心心念念。 “速速请起!” 潜龙扶起李东阳,两人心照不宣的来到了棋桌边,相对而坐,孝宗等人围观在侧,清影则是静坐在潜龙身边。 “兄台比我年长,不如我先下?”潜龙醉意未消,悠哉道. 李东阳摇头道“阁下是千觞公子的弟子,棋艺上的辈分不知比我高出多少!况且阁下举世闻名、雅量颇大,定不会与在下争个先后!” 潜龙深知围棋的首子关乎全局大势,不过他只当李东阳是寻常之辈,即便先前失利,中局也可逆势绞杀!于是说道“那就请吧!” 见李东阳迅速的一子落定,潜龙也相应下了一子,随即他发现李东阳故意谦让,处处退避,心想此人可能是敬重于我!不想与我争锋相对,我又怎么能趁人之危呢?接着潜龙也故意相让,两人优哉游哉相敬如宾。 几柱香后,两人的棋眼看就要和局了,潜龙发觉李东阳开始步步紧逼,瞬息间自己的大龙被拦腰斩断! 当潜龙意识到危险的时候,不敢再小觑此人,然而败局已定,纵然是潜龙,也回天乏术! “多谢相让!”李东阳满面春风。 潜龙看清局势,手中一子颓然落下,清影握住他的手,只感觉他的手心全是冷汗。 “哈哈,两人精妙的棋艺真是让朕目不暇接啊!都要赏,李东阳听封,朕赐你无双国手的称号!潜龙,朕就赐你黄金千两,貌美宫女十名,官授工部侍郎!”孝宗笑道。 “谢圣上赏赐!”李东阳胜了潜龙,又得一名号,不禁喜形于色。 潜龙怔怔出神,清影拍了一下他的手背,迟迟回神道“谢圣上!” 从此之后,潜龙离开了皇宫,住入工部侍郎府邸,他终日研究棋艺,时常让自己的左手与右手对弈!不知不觉进入了癫狂的境界!除此之外,他只能金貂换酒,醉生梦死! 忽然,江湖上流言四起,盛传着苦竹巷潜龙败给朝廷文臣李东阳的消息!当时的棋谱流传出来,被众人所知!在江湖中,潜龙的声望一落千丈,就连苦竹巷也受到了牵连! 后来,众多大臣弹劾潜龙,说他不务正业,收受贿赂!孝宗罢了他工部侍郎的头衔,他只有回到苦竹巷中,此时此刻,师兄弟们看他的眼神不再是敬畏,反而是一种鄙夷! 受尽冷嘲热讽的潜龙,遇见了久别多时的兄弟吴用书生,两人此时可谓都是天涯断肠人!潜龙看着皓首红颜的吴用,心想吴用能为茹箬痴狂,自己对清影的爱又怎么能少? 痛定思痛下,他与吴用书生开始筹备计划,吴用以苦竹巷的君子令在江湖上发出一纸公文,言明潜龙醉酒下棋,大意败给了李东阳,特此再向李东阳约战!希望能一决胜负! 这在江湖上引起了轩然大波,书信很快传至李东阳的手中,李东阳迎战,决定在月末两人再对弈一局!踌躇满志的潜龙正欲赢回自己的荣耀,结果江湖上又传出另一件大事,孝宗要纳苦竹巷弄清影为妃!并且聘礼已经送到了苦竹巷!苦竹巷上下都得到了赏赐,霎时间,苦竹巷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潜龙闻言,心中辛酸苦辣百感交集,一口心血呕出,他知道自己顾不得这么多了!快马加鞭,一骑绝尘,赶至京城!谁知一个令他痛心入骨的消息传来,孝宗纳妃的当晚,清影闭门不见,等宫女发现她时,她已经自缢而亡。 “人琴俱亡!”潜龙呢喃道,念及此,突然气血上涌,昏厥了过去。 。 第四十二章 紫禁之巅风云起 2 燕京不同于南都,南都细腻柔美,燕京粗狂豪迈,就连当地的百姓均是豪爽不羁之人。 入城后,一路上人头攒动、项背相望!男子高睨大谈,女子明媚动人,孩童顽皮任意,老者神采奕奕!满目皆是清平世界朗朗乾坤的盛景! 仇昭雪推了推凤茜,她睁开惺忪睡眼,拉开帘幕,向外望去,见一路雕梁画栋,重楼飞阁,猜想此时已经到达了燕京。 顿时,马路上炸开锅,原本路人见这队马车富贵奢华,还有重兵护佑,还以为是哪位达官贵人,毕竟这是在京城,大人物层出不穷!可是凤茜一露头,她的美貌自不多说,路上的男男女女,甚至孩子老者都看呆了。 “哇!这女子长得真水灵啊!”路上人声鼎沸。 “可不是嘛!是那户人家的大小姐?还是哪位大员的小妾啊?” “嘿嘿,要是我能娶到这么漂亮的女人,死了也值!” 凤茜对窗外路人嫣然一笑,竟有男子双腿一软,跌倒在地,接着她拉上帘幕,挑眉看向仇昭雪。 转瞬之间,马车停顿,喧哗渐消,钱宁、江彬率先下了马车,然后众人相继下车。 “禀告圣上,我们现在回到了紫禁城中,是否先安顿歇息?”钱宁抱拳问道。 武宗吐纳下气息,变得愁容惨淡,丧气道“径直去宫中吧!告知刘瑾等人,令他们来接驾!” 话音刚落,远远看去一群人正徒步走来。 “圣上恕罪!奴才接驾来迟,请圣上责罚!”三个身着北辰紫薇官服的大太监迎头下拜,身后群众纷纷效之。 仇昭雪定睛一瞧,来有二三十人,为首三人显然是宫中宦官头目,也可能就是无根门中举足轻重的大人物。 “刘瑾、张永、高凤,你们来得正巧!谁告诉你们朕回来了?刘瑾你说!”武宗笑问道。 刘瑾如诉如泣“回圣上的话,圣上离京后,奴才们日思夜想,生怕圣上在外吃不香、穿不暖!所以每日晨曦,我等都在此守候,期盼圣上归来!” 武宗闻言不禁眼眶湿润了!他亲自扶起刘瑾说道“让你们挂念了!” “圣上一切安好,奴才们就放心了,就是圣上不在的时候,那些言官文臣舞文弄法,欲要把持朝政啊!”刘瑾哀叹道。 “什么?”武宗惊愕道。 忽然杨廷和道“诸位公公劳心了,圣上自有决断!” 刘瑾眼神一凝,微笑道“杨先生!江南水乡的景色如何?可有让先生流连忘返?” 杨廷和闷哼一声“风花雪月而已!倒是听说,杨一清被下了诏狱!” 刘瑾一怔,干笑道“哈哈,杨一清督造长城不力,私吞粮饷,欺君罔上!罪当严罚,以儆效尤!” “此事容后再议!”武宗烦不胜烦。 随后钱宁、江彬、杨廷和一一告退,紫禁城宫禁森严,除了皇帝、妃嫔、太监宫女,其他闲杂人等不得留宿,即便是御前侍卫,也只能在后宫以外巡查。 武宗回朝,当即册封淼淼为顺妃,凤茜为惠人女官,两人同住沁音阁,以排解宫闱纷扰。仇昭雪身为武宗的新宠,也得到不少赏赐。 翌日,仇昭雪将赏赐原封不动的送往刘瑾府上! 刘瑾的府邸离皇城不远,乘坐马车片刻就到,入目便是粉墙朱户,且两只门狮都是镀金锲玉,威风凛凛! 仇昭雪扣住门环一震,晃荡一声,眨眼间,门户大开,几个家奴好像明白仇昭雪的来意,便领他往大堂去。 大堂上堆金累玉、古玩琳琅,仇昭雪心说刘瑾不愧是武宗御前的神奸巨蠹! “找本千岁何事?”刘瑾一袭蟒袍,霸气外漏。 仇昭雪面不改色,稽首道“刘公公,闻名不如见面!” “哦?你在外都听闻我什么传言?”刘瑾邪魅一笑。 “我听闻刘公公冰魂玉魄、名士风流!”仇昭雪谄媚道。 “哈哈!嘴巴抹蜜了吧?难怪圣上喜欢你,令我提拔你!浮屠!”刘瑾眼神一变。 仇昭雪顿感一股森寒的杀意,忽然下拜道“我起誓,定以刘公公马首是瞻!绝不违背公公的旨意!” “不图小利必有大谋!嘿嘿,无常说你是神鬼莫测的人,让我慎用你!我看你是把利剑,伤人伤己!”刘瑾挥袖,摇身而退。 大堂内只剩仇昭雪一人,他依然跪地不起,心中五味参杂,心想自己费尽心机的进入无根门,现如今却不被刘瑾信任,先不说报仇无望,就连性命也危在旦夕,因为刘瑾若要除掉他,就如同碾死一只蝼蚁般轻松。 仇昭雪默然退走,暗自颤栗,刘瑾的可怕远远超出他的想象!狡猾、谨慎、阴毒,就像一条蛰伏不动的毒蛇,看似软弱,但是猛然的袭击会令任何人胆怯! 宫道上,仇昭雪黯然销魂,没注意迎面跑来的小太监,不禁撞个满怀! “公公恕罪!公公恕罪!小子有眼无珠,冲撞了公公!”小太监吓得面无人色。 仇昭雪没有多说,绕开小太监向宫道尽头行去,愕然发觉袖中多了一张纸卷,心中诧异,展开一看,上面写道“八部浮屠拜阎王,云深雾绕困龙冢!” “刚才那个小太监!”仇昭雪猛然回头,悠长宫道哪里还有其他人。 “浮屠?难道指的是我!”仇昭雪知道在无根门中,他的称谓就是浮屠,转念一想“阎王是谁?刘瑾?那下一句是什么意思?这到底在暗示什么?” 豁然间,仇昭雪恍然大悟,刻不容缓的抽身返回。 燕京天寿山麓,水木清华,十步一景,一直以来都是大明朝的皇陵!目前有六位帝王,与诸多皇后、贵妃长眠于此! 当仇昭雪踏上天寿山的一刻起,就感觉此地不同凡响,气流通畅,飞泉溅射,不失为一处风水宝地。 。 第四十三章 龙蛇际会天下变 “龙冢显而易见是朱氏祖坟,大明朝的祖坟是在南都明孝陵,而在这里是指明成祖朱棣的明长陵!”仇昭雪孑然一人行在山涧,仰头望去,天寿山南麓一座宫门伫立。 就在仇昭雪准备进去时,一个佝偻的身影出现在眼前,心说山下驻扎着大明孝陵卫,若非自己带着御赐龙拐,也会被阻挡在外,这家伙又是什么人?他是怎么进来的? “浮屠,你终于来了!”那人转过身来。 仇昭雪惊愕不已,倒不是他知道自己的代号,却是这人的模样古怪得紧,半黑半白的乱发,面容一边是形同骷髅,另一边是光滑白嫩。 “你是?”仇昭雪倒吸了一口凉气。 “墨麒麟!”那人开门见山道。 仇昭雪心中盘算,说道“你知道我会来?” “走吧,有人要见你!”墨麒麟向宫门内走去,可怕的是,他似乎没有迈步,就像漂浮移动,鬼影绰绰。 仇昭雪快步跟上,进入宫门,两边是神厨、神库,中央是一座碑亭! “你平常生活在这里?”仇昭雪试探的问道。 墨麒麟露出诡异的笑容“我睡入棺木中,舒适安详,每每进入就是死亡!再次出来便是新生!生生死死,假假真真!你能领会吗?” 仇昭雪点头道“恐怕只有死过一次的人方能领会!” 墨麒麟移动了四周的守陵兽,让它们面向碑亭,忽然碑亭下移出一道暗门,阴风阵阵从其中涌出。 “这?”仇昭雪惊讶道。 “九幽阴风,刺骨如冰,还好你内力不错!走吧!”墨麒麟笑道。 仇昭雪心想九幽原来指的是这里,接着两人先后下了暗道,狭窄的阶梯下面是曲长的神道,神道两边是美轮美奂的壁画,描绘着惊涛骇浪、游龙戏珠! 焰火摇曳,已行至神道的尽头,一副棺木赫然在目,料想应是明成祖的灵柩。 墨麒麟推开棺木,只身跳入,仇昭雪一惊,上前一看,棺木早已掘空,另一条暗道浮现眼前。 “成祖的尸骨呢?”仇昭雪随后进入暗道,向墨麒麟发问。 “无根门岂容朱棣安身?”墨麒麟残酷一笑,笑声回荡,久久不息。 阴风习习,仇昭雪遍体冰凉,心说还要走多久?怎么没完没了? “这条甬道直通紫禁城地下,不过等你的人就在前面!”墨麒麟似乎猜到了他的心思,开口说道。 话音刚落,仇昭雪隐隐约约看见有人正端坐在石椅上。 “浮屠来了!”墨麒麟说道。 仇昭雪近身一看,那端坐的是一位慈眉善目、身穿北辰紫薇官服的老者。 老者眼神如炬,笑道“有劳先生了,浮屠,你可认得我?” 仇昭雪心思缜密,踌躇片刻,说道“如果猜测不错,你定然是八虎之一!” 老者笑道“果然聪明!在朝廷中,我是张永!在无根门里,我是菩萨!” “菩萨?”仇昭雪嘀咕道,心说无根门的代号别出心裁,都是以鬼怪阴神自称,白一诺是无常,他是浮屠,刘瑾是阎王,张永是菩萨?反而显得格格不入。 墨麒麟说道“可记得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大愿!你说他是什么菩萨?” 经墨麒麟提醒,仇昭雪恍然大悟道“地藏王!” 相传地藏王菩萨原受佛主旨意,下凡执掌六道轮回,然而他见地狱混沌、百鬼沦丧,誓要教化地狱众生,渡尽一切疾苦!方才成佛!并发下大悲愿“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众生渡尽,方证菩提。” “浮屠,今日引你前来,是有要事,朝中势力复杂,耳目甚多,才选择此地!我知道你是不羁之才!我希望我们能够合作,江湖虽然传言我们八虎权倾朝野,其实仅是阎王一人,他是推波助澜的始作俑者!原本我们有九虎,阎王谋害了判官,就只剩下八虎了!我等畏惧他的淫威,不得不屈从他,但依旧是面和心不合!一直明争暗斗,可惜他仗着武宗宠幸,立于不败之地,我们无法将其铲除!现在你的出现,又有御赐龙拐,我相信这是天意!”张永言真意切的说道。 仇昭雪心知肚明,张永敢直言不讳,除了表露诚意以外,还在说明他有足以抗衡刘瑾的势力!看来无根门内也是党派林立,阎王与菩萨势同水火!他心想自己如果答应了他,就是被推到了刘瑾的对立面,迫使刘瑾来加害自己!如果不答应,这个甬道或许就是自己的葬身之所! “菩萨,我答应你,以后若有吩咐,刀山火海义不容辞!”仇昭雪爽快的答应,复说道“但是有个条件!” 张永笑道“请说!” “无根门的眼线遍布天下,情报消息应有尽有,我想知道正德二年岁末,是谁灭了南昌仇氏满门?”仇昭雪问道。 一时间,张永与墨麒麟面面相觑,张永用低沉的声音说道“墨麒麟是锦衣卫紫龙都尉,位高权重,情报方面也有绝对调查权,让他替你调查一番,尽快给你答复!” “多谢!”其实仇昭雪心中早就料定是刘瑾下令暗杀朝中大臣,而自家的灭门案就是其中的一例。 一时半刻后,仇昭雪便下了天寿山,坐进马车,心绪依然无法平复,他觉得身上沾染了尸臭味,自己都险些作呕。 “墨麒麟,不对!这名字有些耳熟!”仇昭雪闭目回忆,猛然睁眼,额上流下丝丝冷汗,心说锦衣卫墨麒麟不就是锦衣卫四大神士之一?不就是毒害太监王岳的人吗?他曾受过王岳灌顶之恩,起誓要为其报仇雪恨,那这个墨麒麟也是自己的敌人! 明长陵中,张永向墨麒麟问道“为何不让我告诉他,正德二年南昌仇氏被灭门就是阎王下令,焦芳着手办理!他应该是仇氏的余孽!告诉他,可以坚定他对刘瑾的复仇之心!” “但是,那些匪寇却是我们锦衣卫乔装打扮的,到时候他怒火中烧,迁怒我们就不妙了!我可不想培养一个敌人!”墨麒麟说道。 “那杨一清放不放?你不会因为潜龙的几句话,就放虎归山吧?”张永犹豫不决。 墨麒麟说道“阎王只手遮天,势力雄厚,不仅有武宗的庇护,还掌控兵权!我们若想把他连根铲除!需要文武大臣的鼎立支持,放了杨一清,他会成为我们的棋子!” 。 第四十四章 龙蛇际会天下变 2 紫禁城,锦衣卫狱下之狱,一对男女正在饮酒作乐,女子衣装裸露,白如藕玉的肌肤散发出摄人心魄的魅香,男子袒裼裸裎,身形异常魁梧!两人正是锦衣卫四大神士之中的白狐、卧虎。 突然一个狱卫赶来对两人恭敬道“急报!紫龙都尉令两位大人将杨一清释放!” 两人对视一眼,白狐笑得千娇百媚,卧虎疑惑道“我没听错吧?老大让我们把杨一清那老杂毛放了?” 白狐俏脸微红,咯咯笑道“叫你放你就放,别磨磨叽叽的!不然老大回来,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你这骚狐狸别拿老大震我!被你惹得一肚子邪火还没处泄呢!”卧虎灌了一口酒,一边站起身向牢房走去,一边说道“这老杂毛的功夫了得,在他逃出生天之前我要讨教一下!” “别乱来!若是出事,我们怎么担待?”白狐娇喝。 卧虎大大咧咧的说道“放心,我不会打死他的!” 言毕,一间秘密囚牢被卧虎打开,囚室中一团漆黑,恶臭弥漫,就依稀见到一个人影慌不择路的向外冲来,却被卧虎一脚踹了回去。 “放我出去,你们这些畜生!”杨一清没了原先的处之泰然,他早就精神萎靡了。 “哈哈,这是我蒙古人的刑法!纵然是钢打铁铸的人也不可能抵抗!”卧虎耻笑道。 门口透进微光,就见到杨一清不衫不履、蓬头垢面,他的眼睛充满了恐惧。他自下诏狱起,一直关押在这间暗无天日的牢房中,四肢被铁索禁锢,周围伸手不见五指,始终是黑暗,而无边的黑暗又能催生令人发指的恐惧,若不是时有时无有老鼠在他身上爬过,恐怕他会以为自己早就死了。 “你们杀了我吧!”杨一清冷声道,显然这些日子的折磨已经摧毁了他的心理防线,他甚至觉得只有死亡才是痛苦的终结。 卧虎出人意料的没有嘲讽他,而是义正词严的说道“你可以离开这里了!” “什么?”杨一清惊讶得翘舌不下,大喜大悲莫过于此啊! “但是在出去之前,你要打败我!”卧虎狞笑道,示意手下把杨一清枷锁解开。 一个狱卫帮杨一清解开枷锁,杨一清若有所思的活动下僵硬的身体,就听到骨骼关节发出“呱咔呱咔”的声音。 “要切磋,总得找个宽敞的地方!”杨一清说道。 卧虎看他胸有成竹,顿时起了兴趣,领他到了诏狱的练功房! 诏狱关押的都是武林高手、达官显贵,狱卫自然也是锦衣卫中出类拔萃的存在,所以诏狱特别设立了练功房,以便狱卫勤勉。 练功房中,五花八门的兵器悬挂在石壁上,除了寻常的十八般兵器以外,还有血滴子、雁翎刀等凶器。 杨一清扫视一眼,飞身从石壁上取下一柄长枪,他先抚摸枪身后又掂量了几下,说道“百炼玄钢,无坚不摧!好枪!” “来啊!”卧虎冷笑,双手已经戴上了护套,护套呈虎爪形状,挥动几下发出刺耳的破风声。 杨一清二话不说长枪挺出,直刺卧虎咽喉,这一招快准狠,拿捏得恰到好处。 卧虎心中一惊,没料到杨一清的枪法如此凌厉,身形暴退,一掌拍出,就见火花闪动,竟然挡开了枪锋。紧接着,他一个箭步,如同猛虎扑食,一掌拍向杨一清的头颅。 “嘭”的一声巨响,原来电光火石之间,杨一清横枪阻挡,卧虎奋力一掌轰击在枪身上,把他震退数步,虎口生疼。 “杨家枪使得不错啊!”卧虎夸赞道,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盯视着杨一清,准备伺机而动。 杨一清紧握枪身,说道“雷霆虎掌有你这份火候,江湖上屈指可数!” “废话少说!接招!雷霆一击!”卧虎龙行虎步,左右开弓,就像猛虎下山般! 杨一清自知如果被拍到一掌,肯定非死即伤!他只好连连躲闪,瞬息间被逼到墙角,眼看卧虎一掌袭来,他登墙一跃,远远的跳开。 “真会逃啊!”卧虎恼羞成怒,猛冲向杨一清。 杨一清毅然决然的迎了上去,长枪疾刺,枪花朵朵。 卧虎悬足一顿,避开了枪锋,怒气更盛,气势汹汹的猛冲上去。 杨一清抽身而退,见卧虎追来,瞅准机会,回身一枪,卧虎见长枪直刺自己的眉心,顿时惊慌失措,眼看避无可避,只好迎头硬上! “手下留情!”一声断喝响起,古貌古心的潜龙不知何时出现,杨一清刹那收势,卧虎却杀红了眼,哪里肯罢手! 须弥间,潜龙甩手一掷,一枚白子快如闪电!击中卧虎的肋骨,卧虎浑身麻软,也收住了手! “潜龙,你偷袭我?”卧虎怒发冲冠道。 “若不是我!你还能站着说话吗?”潜龙瞥了卧虎一眼,轻蔑道。 “老杂毛,今天我大意了!”卧虎脸色难堪,说道“潜龙,我欠你一条命!”说完就气冲冲的走了。 杨一清放下长枪,对潜龙拱手道“多谢潜龙先生搭救!” 潜龙无奈苦笑“我也是秉公办事,卧虎冲突冒失,我替他向大人致歉了!” “老朽是阶下之囚,受点苦是应该的。”杨一清叹息道。 潜龙说道“大人豁达,在下领你出去吧!” 说完,潜龙给杨一清戴上了眼罩,让两个狱卫搀扶着他离开了练功房。 诏狱之所以被称为狱下之狱,是因为牢狱守备森严,机关陷阱甚多,地势错综复杂,如果囚犯要越狱,即便能躲开守备与机关,不熟悉地势的话,一时半刻也逃脱不了!在潜龙的带领下,他们七拐八绕,待到杨一清卸下眼罩,映入眼帘便是那座凿刻着“引进将死人,不还冤死魂!”的七杀碑! “诶!九死一生啊,从阎王爷眼皮下溜了一圈!哈哈”杨一清自嘲道。 。 第四十五章 世人不解帝王忧 (一) 弘治年间,盛世太平,那时的明武宗朱厚照仅是一个丫角孩童,孝宗政务繁忙,无心顾及于他,而母后对他则是严厉苛刻!所以他每日的时光除了跟随先生读书明理以外,就会倚靠着门前那颗银杏树,抬头仰望,心想它在萌春变得绿意盎然,在盛夏变得枝繁叶茂,在深秋变得洋洋洒洒,在寒冬变得萧条孤寡。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曾改变,唯一改变的却是银杏发荣滋长,这是连孩童都明白的天道循环,然而朱厚照厌倦了春夏秋冬,他试图寻找改变!所以他悄悄把银杏伐了! 不知何时起,皇太子的光环始终笼罩着他,百官为他祈福,万民为他庆贺,但是他意识到如果将来要成为他父皇那样的人,一生勤政爱民、恪尽职守,最后朝闻夕死!那与银杏树何异?直至他父皇驾崩仙逝,母后哭了,嫔妃哭了,太监宫女都哭了,只有两个人没哭,一个就是朱厚照,另一个是他的棋艺先生——潜龙。 朱厚照询问潜龙为何不哭?潜龙却说他的父皇罪有应得!他不知道先生与父皇之间有什么凶终隙末,使得这份入骨仇恨即便死亡也不能消磨!潜龙反问他,你又为何不哭?他无言以对,只知道皇帝的冠冕即将落在自己的头上,就像枷锁一样,他要的不是这些,他要的谁都给不了。 杨廷和曾教导朱厚照学习老子的《道德经》,其中一句“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给朱厚照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人们好比是花草树木,随着时光流逝,勾萌、生长、成熟、萎败,这是一种游戏规则,扼杀以外,谁都无法改变规则!天道把人当做玩物,赋予生命,又剥夺生命!为什么秦皇汉武欲长生不老,就是为了打破这种束缚!但是可能吗?他问过杨廷和,世间真的有长生不死吗?杨廷和笑了,令他明白了一个道理,人生在世须尽欢! 就在朱厚照登基称帝后,他决定过自己的人生,时而傍花随柳,时而长乐未央,时而飞鹰走狗!霎时间,百官谨言,民怨沸腾,但是他自认为看破天道,不愿与凡夫俗子苟同,所以他固执己见、一意孤行,与此同时,一个人的出现,使得他变本加厉。 及时行乐的朱厚照,引起了一个太监的关注,一日武宗自言自语道“朝堂政务、后宫三千、马场饲豢。” 一个太监忽然插嘴道“圣上是为着三处地方而烦恼吗?” 朱厚照眼前一亮,说道“不错,朕一日要去那么多地方,委实繁琐!如果可以建筑一处包罗这三个地方,岂不是一石三鸟!” “圣上高瞻远瞩,要说纣王有酒池肉林,始皇帝有阿房宫,汉高祖有未央宫,魏武皇有铜雀台,隋炀帝有龙船,难道圣上不能缔造一个新传说?”太监奴颜婢睐的说道。 “好!”朱厚照拍案而起,心中已经设定了宏伟蓝图,全然不知太监旁征博引的大半都是亡国之君。 于是一片规模宏大、楼台林立的建筑群在皇城西宛耸立而起,房屋多达二百多间,其中包揽马场、宫殿、佛寺,以及朝堂!一切皆是雕梁画栋,尽善尽美,被当时誉为大明宫之瑰宝! 就在此时,大明东北的江湖势力万兽山庄,进贡了猛虎、猎豹等珍奇异兽,朱厚照深居宫闱,哪里见识过这些鲜活的动物,顿时大喜过望,便下令把这些动物豢养在自己身边,结果许久之后,这些动物从野性难驯变得骄奢懒惰,只有猎豹依旧生猛活跃,朱厚照从中悟出一个道理,人不能以外界坏境的变化而改变自己,应该保留人性中的本真!彻悟之下,这片精美无匹的建筑被烙印上一个震古烁今的名字——豹房! 时光逝去,仇昭雪心想百姓传闻的豹房是明武宗欲壑难平的征兆,而在他眼中也确实如此,但是,yu望不止是邪欲!眼前的豹房重兵把守、秩序井然,高台处设有暗哨,宫殿上侍卫全神戒备,似乎稍有异动就会剑拔弩张。 仇昭雪在侍卫引领下,进入了大殿,只见殿内折子堆积如山,几个小太监用尖锐的嗓音,寻行数墨的朗读着折子内容,而一身锦荣的武宗踱步来回,似乎是在斟酌。 “来得正好!昭雪,朕知道你博学广识,来!你为朕拟旨!”武宗见仇昭雪前来,兴高采烈的呼唤道。 仇昭雪循声而来,低声道“昭雪随时待命!”言毕,他跪在书案前,执起狼毫笔。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北旱南丰乃如今天势,北方旱灾如旧,江南水土丰饶,朕坚定南粮北调之策,以解百姓燃眉之祸!望请诸位不忘皇恩浩荡,承上苍好生之德,酌情积极办理!”武宗一席话说得至情至理,仇昭雪奋笔疾书,一篇圣谕跃然纸上。 武宗吐出一口浊气,自不由己的翻开了新的折子,而几个小太监却强撑着眼皮,打起了瞌睡。 仇昭雪不可置信的望着眼前这个业精于勤、攻苦食啖的皇帝,他还是那个留恋江南、贪图美色的纨绔之人吗?或许他一直没有看到武宗的全部。 “你是否很困惑?”武宗发现了目瞪口呆的仇昭雪,疲倦的笑道。 仇昭雪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我建立豹房之初,是想集权于己身,可奈何先皇执政时,文臣掌权,自我继位,哪里还能抗衡他们!我相当于是被软禁的豹子,是龙椅上的傀儡。全国各地的镇守太监,他们坐拥兵权,无不渴望权威!我只能利用他们,来对抗文臣,实现我的抱负!我不再被任何人操纵!我要为天下苍生做点事情!”武宗感慨万千道,一双眼睛竟然湿润了,不知是困倦的泪?还是惆怅的泪? 仇昭雪震惊不已,心说谁人没有秘密?他不就是压抑着仇恨走到了现在,可相较武宗来说,武宗的无可奈何、殚精竭虑,又有谁人理解? 。 第四十六章 世人不解帝王忧 2 (二) 星霜荏苒,仇昭雪仰望参横斗转,那冥冥天宇有种发人省醒的魔力,一个人的份量在天地之间微乎其微,或许有些人会感慨自己的渺小,赞叹乾坤的庞硕,不知不觉间,虚度了光阴,而有些人却俯视脚面,思虑着余下的人生。 身处豹房之中,仇昭雪感觉置身于迷宫,这里廊道曲折,很多处房屋都是相通的,一不小心就会走岔路。他听闻豹房是武宗亲自与术士讨论设计落成的,融合了风水玄学,武宗说豹房才有家的感觉,那家的感觉是什么?就是安心惬意!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豹房也是武宗内心的具化体现,这也就是武宗喜欢居住在豹房的原因,甚至连先皇的顾命大臣也未能进入豹房,要知武宗只会把那些亲近的人带到豹房中,因为他们真正的走进了武宗迷宫似的心。 日暮西山,殿上点燃了一盏盏油灯,眨眼间灯火辉煌! 武宗事无巨细,无论江南鱼米之乡,还是西北穷乡僻壤敬上的折子,他都要一一过目,片刻后,他喝了口浓茶,两指弄捏着眉心。 仇昭雪帮其翻阅批过的折子,以免有所疏漏! 忽然“啪咔”一声,在万籁俱静的宫殿中显得格外清晰,沉睡的小太监,值夜的宫女,巡视的侍卫,包括聚精会神的仇昭雪,都被这一声响惊扰了。 “圣上!”一个宫女首先发觉武宗倒在了书案上,青花瓷杯摔碎了,浓茶溅了一地。 “圣上?圣上?”仇昭雪连忙呼唤武宗,不见动静,伸手探向武宗的脉搏,不探也罢,一探顿时惊得面无人色。 武宗脉络细微,如同狂风鄹雨中的孤灯!忽明忽暗,在存亡断续之间!仇昭雪救人心切,递了一股内力送入他的体内,随后,武宗的脉象渐渐平稳。 “还愣着干嘛?快呼御医!”仇昭雪对周围太监宫女喝道,原本他认为武宗就是一个骄奢淫逸的昏君,那他的性命就无关重要,但是这一天令他认识了一个全新的武宗,一个系天下百姓安危于一心的皇帝!那么他就不能死,大明还需要他,百姓还需要他!况且仇昭雪自己的复仇大业也需要他! 一个宫女已经吓得六神无主,支支吾吾的说道“已经去传了,大概很快就到。” 仇昭雪清楚的认识到自己的内力不过是给武宗续命,真正治愈必须依靠大夫! “快走开!让开!让开!”大殿外一个文弱书生模样的人一边叫嚣着令宫女、侍卫让道,一边跌跌撞撞向里跑来。 这人直接无视仇昭雪,一手搭在武宗的脉门上,面目越发狰狞,他不由分说,从随身携带的医箱中取出一条布带,上面镶满是金针!他捻指抽出三根,用太监递来的灯火烘烤消毒,然后一针扎入人中穴,一针扎入百会穴,一针扎入神庭穴。接着他把武宗扶起,双手抵在武宗后背,来回推拿,半晌后,武宗面色慢慢红润了起来,这医师方才松了一口气。 “三针运血!阁下可是金针沈家的人?”仇昭雪看出门道,他听王岳说过,金针沈家兼善天下!三针运气乃沈家堡的独门绝技!金针沈家的医师治病,一般疑难杂症只需三针就可药到病除,以表明金针沈家医术超绝,举世无双。 “混账!”谁知这医师指着仇昭雪的鼻子,气急败坏的骂道“是不是你给圣上输送了内力?” 仇昭雪莫名其妙挨了训,纳闷道“我犹恐圣上出事,想起内力续命之说……” “住口!你知不知道你险些要了圣上的命?”医师喝道。 仇昭雪心中惊骇,无话可说。 “圣上日理万机、心力交瘁,又自性极淫,夜夜寻欢!年富力强的身体,早就被掏空了!现在只剩外强中干、形销骨立!我翻遍医书,一直在寻觅返本还源的良方!近来终于有些突破了!怎知圣上这么快又病发了!”医师大呼小叫道“你若输送的是太极柔和的内力,固然无碍!可是圣上体内的却是阴邪无比的内力,你干得好事!现在就算我有仙方,也回天乏术了!” 仇昭雪闻言才知他犯下了滔天大祸,一时间无可奈何。 “沈医师,豹房中有许多天灵地宝,不乏紫火灵芝、千年连理参,用这些给圣上补身子可行?”一个太监说道。 “胡闹!圣上内虚亏损,猛然大补,只会适得其反!”沈医师厉声骂道。 “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吗?”仇昭雪念叨。 沈医师颦眉,沉思道“办法不是没有!民摘记有记载一篇古方,其中有一味药可以循序渐进的改善圣上的体格!” “什么药?”仇昭雪问道。 “无根汤!可能是作者忌讳什么,所以这一味药没有记载。”沈医师苦笑道。 “无根汤!”仇昭雪惊骇失色,无根汤对于他来说,并不陌生,早在南昌时,他在酒家任杂役时就见识过那个酒家老板娘熬制了一盅无根汤。要说无根汤的配方,他只知道以婴儿做药引,其他温补食材为作料,一起温火慢炖而成。 “难不成你知道?”沈医师奇怪道。 仇昭雪点头道“我虽然不知道药方详细,但是有人知道!给我几天时间,我必定得到药方!” “好!圣上的病不可拖延!就给你一个月的时间!”沈医师忽然话锋一转道“若稍有差池,不仅是欺君之罪,更可能害了圣上的性命!” “阁下放心,准备婴儿却是麻烦事!”仇昭雪愁容道。 “婴儿?难道药方是?”沈医师一点即通,心中盘算。 “不错,无根汤以婴儿做药引,就像是传说中的阳寿嫁接之术,喝了这种汤,可以延年益寿!”仇昭雪说道。 言至于此,一些宫女太监不禁恶心作呕,只见一个侍卫上前笑道“婴儿的事情好办,属下可以告知江彬统领,我们定会为圣上筹备好万全!” “你们想干嘛?”沈医师似乎猜想到什么,对侍卫怒喝一声。 “属下听闻北方大旱,有许多百姓人家卖儿卖女,我们可以顺便购买一些婴儿作为圣上的食材!”侍卫尴尬道。 。 第四十七章 无根之水浇君愁 (三) “用活婴做食材!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怎么能做?难道你们锦衣卫都是冷血无情之人?”沈医师厉声骂道“你们也曾是百姓人家的孩子,于心何忍啊?” 那侍卫被沈医师说得面红耳赤,辩解道“我们没有立场,只提供解决问题的办法!” 仇昭雪听侍卫的言语,心说这些锦衣卫不过是授命于人的杀人工具,他们又怎么可能分得清善恶是非,便说道“事已至此,圣上的龙体重要,先送圣上去调养,婴儿之事,还是等他苏醒后再来定夺!” “先这样吧!”沈医师哀叹道,然后众人护送武宗到了寝宫。 豹房寝宫布置典雅,帘幕低垂,中央有一张大圆床,一旁桌案上整齐划一放置着百种五颜六色的瓶瓶罐罐。 “这些是什么?”仇昭雪发问。 沈医师干笑道“东瀛进贡的媚药,后来圣上依赖了这种药物,我只好为圣上如法炮制了一些!” “媚药?春药?”仇昭雪疑问道。 沈医师坏笑道“是的,东瀛盛产媚药,这些都是精品!药效之强,足以阉人服用后也能行房事!” 仇昭雪惊叹道“太不可思议了!” “对了,我叫沈还阳,金针沈家的弃徒,为了生计,就用在金针沈家学习的皮毛招摇撞骗。”沈医师自嘲道,之后拾起一个瓷瓶说道“这是我研制的媚药——麋血凝,前些日子,五黄六月,是江南麋鹿繁衍生息的时节,雄鹿之间争斗,胜者为王,最后同鹿群中所有母鹿依次交配,直到麋鹿王气息奄奄,母鹿就采摘天灵地宝,供给麋鹿王恢复气血,这个时候的麋鹿王是龙精虎猛的,为此我远走江南,待到江南麋鹿交配季节,令人困住麋鹿王,抽它的鹿血,制成了丹药!” “金针沈家的弃徒?你杀了麋鹿王?”仇昭雪问道。 “虽然是弃徒,依旧不忘医者仁心,我只问它借血,不会伤其性命!”沈医师一本正经道。 俯仰之间,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行入寝宫,扫视众人,最后目光深深定在仇昭雪身上。 “祭祀大人,圣上突然病发……”沈还阳对老者说道。 老者扬手,面无表情道“不用多说,我刚观测天象,白虎煞星浮现,乃不详之兆!” “还没请教老先生是?”仇昭雪彬彬有礼的问道。 老者挥了挥衣袖,不作答复,表情厌弃。 沈还阳忙介绍道“这位老先生是护龙祭祀,是豢龙一族的传人,鼎鼎大名郑黄道,身怀相面望气之术!是圣上的心腹红人,这座豹房就是他与圣上设计的!” “失敬,失敬!”仇昭雪稽首道。 郑黄道目不斜视,喝道“豹房寝宫,尔等不宜久留!” 宫女太监纷纷离开了寝宫,仇昭雪与沈还阳自觉掩门而退。 郑黄道整了整衣冠,坐在床边木椅上,说道“圣上,我知道你醒了!” 圆床上昏厥不醒的武宗,蓦然睁开了眸子,笑说道“朕还是逃不过你老的眼睛!” “呵呵,圣上说笑了!”郑黄道笑道。 “郑老,你说我能康复吗?”武宗忧虑道。 郑黄道捋了捋如霜长须,说道“圣上放宽心,我测过命,圣上洪福齐天、禄寿绵长,区区小恙何足挂齿!只不过老夫夜观天象,发现群星耀目,斑驳陆离,此种天象乃是众仙堕凡!” “何意啊?”武宗闭息凝神道。 “众仙堕凡,古籍记载在春秋战国出现过,被当时的望气术士记录了下来,同时说明这种天象意味着百家争鸣,圣贤辈出!”郑黄道说道。 “利于社稷,是个好消息!”武宗宽慰道。 郑黄道却摇头叹息道“不见得,恕我直言,春秋战国礼崩乐坏、群星陨落!如果在清平世间发生,后果不堪设想!轻则灾祸不休!地狱变相!重则王朝更替!分崩离析!” “此话当真?”武宗郑重其事的问道。 “绝无虚言!我豢龙一族,与朱氏江山息息相关,我一言一行都是为了圣上的社稷!”郑黄道正色道。 武宗面色凝重,说道“如何避免?” “众仙堕凡,是因为阴阳此消彼长,破坏平衡,导致天地间产生大变动!其实对于阴阳来说,它们一直在变,相互制衡,才维系了整个世间!而往往不会变化,真正平衡的,都意味着死亡!这场天灾,星辰中会有一颗白虎煞星降临人间,等到它降临的一瞬,就是阴阳在某种意义上保持平衡了,那时命属青龙的圣上,会遭遇前所未有的大劫数!青龙得水,润泽天下,白虎生火,业火焚天!唯一避免灾难的方法,就是灭绝白虎,将危险扼杀在萌芽之中!”郑黄道长篇大论道。 武宗听得入神,问道“你老的意思是,灾星喻人?” “在我们望气师眼中,苍穹的每一颗星辰都象征着人,有些黑暗隐晦,有些光彩夺目,所谓的文曲星、将星,都是当世人杰。可白虎煞星,绝对是一代枭雄!且他就潜伏在圣上的身边!”郑黄道说道。 武宗听得毛骨悚然,问道“可看出谁是白虎煞星?” “刚才那个公公,我观其面相,眉宇清秀,眼含凶煞!与白虎煞星不谋而合!”郑黄道低语道。 武宗不以为然的一笑,说道“呵呵,今天来的公公只有仇昭雪,他秉性温良,绝不会危害社稷!” “彼一时、此一时!过去他或许是温顺的狗!如今就可能是吞人猛虎!”郑黄道加重语气说道。 “我乏了,你也退下吧!”武宗知道豢龙一族的郑黄道是当今数一数二的望气师,预知祸福,趋吉避凶是分毫不差!但是刚才这番言语却太过危言耸听! 郑黄道欲言又止,叹息一声“如虎添翼之时,唯恐他偷天换日!”言毕,他离开了寝宫。 床上的武宗陷入了深思,在他眼中臣子们只提供方法与计策,最终决断人是自己!如果走错一步棋子,出现不可估量的损失,自然没人去责怪出谋划策的人,只会辱骂决断之人。 。 第四十八章 无根之水浇君愁 2 (四) 金风玉露,故地南昌,景色依然,人面桃花。 仇昭雪为得无根汤的药方而故地重游,这件事情他也报告了张永,张永允许后,墨麒麟调遣了十名飞羽锦衣卫护送他。 舟车劳顿,转眼十日过去了,刚行入南昌,入目是曲水涔涔,仇昭雪那颗沉寂多时的心再次生动了起来!无端生了许多感慨! “公公,我们已经到达南昌了!”马车外,骑着高头大马的锦衣校尉恭敬道。 “先去城南,我要置办些琐事!”仇昭雪淡漠道。 锦衣校尉闻言,回答道“公公,不妥吧?沈医师只给你一个月时间,除去赶路的时光,我们在南昌停留的日子不到十天!时间急迫!” 仇昭雪漠视着他,问道“到底听谁的?” “公公,在下恕难从命!”锦衣校尉斩钉截铁的说道,心说墨麒麟命令他,千万别让仇昭雪去城南,自己不能动摇。 仇昭雪从腰际取出龙拐,冷笑道“此乃圣上御赐龙拐剑,一杀贪赃枉法之徒,二杀奸淫掳掠之徒,三杀欺君罔上之徒,四杀抗命不前之徒,五杀背信弃义之徒!别说你只是一个区区锦衣校尉,就算是锦衣统领,也可以先斩后奏!我要杀你们,易如拾芥!” 锦衣校尉冷汗如雨,只好低声下气道“听公公的!” 随即,一行人穿过大街小巷向城南行去,一路上人烟喧嚣,径直来到了一座破败门庭前。 仇昭雪下了马车,举目看向那个结满蛛网的牌匾——仇府,两边门柱上的对联已经模糊不清,门口的石狮就像没了爪牙,颓着脑袋,郁郁不乐。 此情此景,凄切悲凉,仇昭雪推开朱红大门,府邸内荆棘丛生,燕雀处堂,他一步一顿,那些记忆如潮水般袭入脑海! 陌儿的靡靡音调,父亲的朗朗书声,绕梁不绝,回肠百转。 他还记得那夜鲜艳的红菱被覆上白雪,现如今红菱褪了色,垂在檐下随风飘摇。 “后院是父亲与陌儿的长眠之地,我此番回乡,就是为了你们能够宽慰!仇人,我知道是谁!还有那些匪寇,他们一个都逃不了!我必将他们千刀万剐!”仇昭雪心中默念,行过回廊,四周的一切还是那么熟悉,可惜时光逝水! 后院野草狼藉,仇昭雪挥舞龙拐剑清理杂草,可是突然发觉原是两座孤坟的位置,只有两个深坑,父亲与陌儿的尸首已经不翼而飞。 仇昭雪见此,脸色苍白,心如刀绞,一口心血呕出,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自古以来死者为大,入土为安,即便是盗墓贼会盗取陪葬品,也讲究盗亦有道,绝不会毁坏尸首。仇昭雪心想定然是无根门这等心狠手辣之人,果真是斩草除根,就连死者也不放过! “无根门!我仇昭雪就算粉身碎骨,也要尔等陪葬!”仇昭雪仰天长啸,痛哭流涕,双手紧握,艳红护指深深陷入手掌之中,鲜血淋漓。 忽然间,狂风呼啸,红菱咧咧,转而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仇府上方一颗硕大的星辰闪耀着猩红的光。 仇昭雪擦拭泪水,茫然抬头,长发凌乱,面无血色,双眸中凶芒闪烁,他用龙拐支撑起颤巍巍的身体,回到父亲与陌儿的房间,收拾了些他们的衣物,准备择选一处风水宝地给他们建个衣冠冢,这也是目前他唯一能做的。 仇昭雪步出仇府,锦衣卫们见他仿佛变了一个人,他一头顺直的乌发夹杂着白霜,才短短的一瞬就苍老了许多,手中的龙拐剑似乎成了名副其实的拐杖。 “去飘香楼!”仇昭雪坐进马车,一声令下,马蹄纷沓,尘烟升腾。 古城南昌以水得名,早在四千年前就有人家生活聚居在此,依靠青山湖、百花湖等湖泊抚养了子孙后代,青山湖渔产丰富,百花湖更是神奇,传说是天庭的卷帘将军打破了玉帝的琉璃杯,那杯中的琼浆玉露就从天而降,落入百花湖中,渐渐的,人们发现百花湖的湖水甘甜可口,后来就有酒师用这湖水酿造美酒。 不到一个时辰,仇昭雪就嗅到百花酿的酒香,便说道“飘香楼就在前面,酒家的百花酿是绝无仅有的好酒,待会儿我做东,请诸位畅快豪饮!” “多谢公公!”锦衣卫们听闻有酒,顿时眉开眼笑。 “不过,你们得把自己的雁翎刀收好,千万不要表露我们的身份!”仇昭雪吩咐道。 “明白!”锦衣卫齐声答道。 仇昭雪一袭锦衣华服,拄着黄金龙拐,身后一群侍卫,径直走入了飘香楼。 客似云来,一个小二见仇昭雪是非富即贵的主,立马来了精神,谄媚笑道“诸位客官里面请,小店别的不多,好酒好肉管够!还可以叫姑娘陪酒!” 众多锦衣卫已经按耐不住,锦衣校尉说道“这位爷做东,你们有什么好吃好喝的尽管上!别磨磨唧唧的!” “是!是!”小二见几人凶神恶煞,不敢多说,转身去厨房叫菜。 “小二,你顺便去把你们掌柜叫来!”仇昭雪说道,那小二也连连称是。 不知为何,有一股不详的预感盘上了仇昭雪的心头。 不出几柱香功夫,满桌菜肴,锦衣卫们推杯换盏、大快朵颐。 “不知哪位爷找我?”一个平头正面的男子趋步而来,表情中透露着一股机灵劲。 “你是飘香楼的掌柜?”仇昭雪惊愕道,心想不应该是胖妇人吗?难道半年时间出了什么变故? “是啊!这位爷有些面熟,我们在哪见过?”男子客套道。 仇昭雪踌躇片刻,说道“你本是这飘香楼的小二?” 男子怔了怔道“正是,客官,小子眼拙!还是没认出你!” 仇昭雪抬手蒙住了自己半边脸,男子恍然大悟道“是你!你发达啦?诶哟!都怨我那时有眼不识泰山!” 原来这男子本是这飘香楼有三寸不烂之舌的小二,仇昭雪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那无根汤的事情就是这个小二告诉他的!当时仇昭雪刚被炭火灼伤脸部,所以小二觉得他眼熟,却始终认不出他。 “只是做点生意,最近发迹了!你怎么当上这飘香楼的掌柜?那妇人呢?”仇昭雪掩饰道。 男子笑道“嘿嘿,我知道当年她刁难你,你想来寻仇,可惜你来晚了!那肥婆已经不在了!” 。 第四十九章 无根之水浇君愁 3 (五) “哦?”仇昭雪心中一惊,心想无根汤的药方只有那胖妇人有,如果她不见了,药方更是无迹可寻! “那肥婆似乎得罪了什么大人物,有天急匆匆的收拾了包袱,准备潜逃,我见她逃走,好奇之下,就尾随而去,结果看到她被几个黑衣人给抓走了!这把我吓得不轻啊!”男子附耳道。 “那你知道抓她的人是谁吗?”仇昭雪发问道。 “黑灯瞎火,我哪看得清!”男子无奈道。 仇昭雪心中思虑,把男子拉到后院说道“你把无根汤的药方给我!” “什么无根汤?我没有啊!就算有,为何要给你?”男子急不择言道。 “别装傻!我不管那妇人是否被人抓走!你之所以能够经营飘香楼,是因为你得到了这里的地契、房契!无根汤的药方肯定也被你得去了!”仇昭雪义正词严的说道。 “呵呵,我见你是故人,才对你吐露心声!可没想到你居然要从我身上谋利!你们快走,别逼我报官!”男子厉声喝道。 仇昭雪不怒反笑“这些都是来历不明的财务,官府如果袒护你,那么他们也有份!我劝你把无根汤药方交出来!免得受皮肉之苦!” “你官府都不怕?”男子惊恐万状。 “呵呵,你为谁保守秘密?说出来!不然我现在就杀了你!”仇昭雪缓缓意识到这背后肯定隐藏着惊天秘密! “药方被人拿走了!我真的不清楚!”男子恐惧道,因为仇昭雪的龙拐剑已经抵着他的脖子,稍有不慎,他就要命丧黄泉。 “大明十八刑可知?”仇昭雪威胁道“刷洗、油煎、灌毒、钩肠、腰斩、凌迟,你想试哪样?” 男子五色无主,吞了吞口水,说道“你放过我,我就告诉你!” 仇昭雪说道“好!” “是南昌镇守太监,刘天德!是他让我这么干得!他还说只要我守口如瓶,这飘香楼就是我的!”男子愁眉苦脸道。 仇昭雪颦眉,心说原来是他在背后捣鬼,他身为南昌镇守太监,我仇氏一族灭门血案,他知情不报,乃是帮凶! 随后,众锦衣卫终于酒足饭饱,跟随仇昭雪向镇守太监府邸气势汹汹的冲去。 镇守太监的府邸,门庭开阔,粉墙朱瓦,富丽非凡! 刘天德挪动着肥胖的身体,正在自家金库中整理财物,一边整理,一边竟笑得合不拢嘴,忽然一名小妾慌不择路的冲进金库。 “混账,这里是你能进的吗?给我滚出去!”刘天德气急火燎的喝骂道。 “不是!老爷,外面来了十多人,说是来找你的!那为首的手持黄金龙拐,似乎是上面派来的人!”小妾急忙答道。 刘天德眯眼一寻思,收拾了下财物,领着小妾出了金库密门。 到了大堂,仇昭雪等人已经恭候多时了,刘天德拱手道“诸位久等了,不知意欲何为?” “无根门浮屠”仇昭雪说道“来讨要一样东西!” “早有耳闻,京城出了一个浮屠,不知道诸位是奉谁的令?讨要什么东西?”刘天德问道。 “奉阎王的令,来取无根汤药方!”仇昭雪想起这刘天德曾经与焦芳品尝无根汤,可见两人关系匪浅,焦芳是刘瑾的人,那他也不会例外,便报上了阎王的名号。 谁知刘天德吓得呆若木鸡,脸色忽青忽白,眼珠子一个劲打转,不知道在盘算什么! “浮屠大人,你恐怕弄错了!那无根汤是飘香楼的招牌菜,可是不久前飘香楼的老板转让了店面,无根汤的也随之失传了!” “如实说来,阎王的手段你是知道的!”仇昭雪面对仇人,语气沉重。 “无根门的规矩我当然明白,但是我真的没有无根汤的方子!”刘天德搓手顿足的说道。 “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锦衣卫档案记载,两个月前南昌开始频频丢失婴儿,百姓报官,官府也束手无策!如果我猜测不错,那些婴儿的尸首就被你藏在地窖里!是你自己招供,还是我们动手去搜!”仇昭雪出发前就找到墨麒麟调查了这几个月南昌发生的重大事件,才确信无根汤的药方还在南昌。 “你调查我?”刘天德惊惧无比,复平和道“我确实有无根汤的药方,不过,我要亲自进献给阎王!” “你没有机会了!抛开屠杀婴儿之事,档案记载你身为一名镇守太监,居然妻妾成群,不出我所料,你定然没有阉干净!此乃欺君之罪,又违背了无根门的规矩!档案记载你每年进京,上下官员都对你感恩戴德,你敢说你没贪赃纳贿?再说仇氏灭门惨案,你坐视不理,纵容匪寇,残害忠良,圣上若知道了,轻则凌迟处死,重则诛灭九族!”仇昭雪有条不紊的说道“以我大明朝的严刑酷法,你纵然有十条命,也不够用!” “你!阎王不会杀我的!”刘天德面红耳赤道。 “条条皆是死罪!阎王庇护你?痴人说梦,到时候他自然明哲保身!”仇昭雪讽刺道。 “你到底是谁?你不是阎王的人吗?”刘天德张口结舌道。 仇昭雪蒙住右脸,说道“仇氏余孽!” 刘天德双目圆瞪,这才想起那个从焦芳手下潜逃,如丧家之犬的仇氏独子,他竟然没死,还成为了无根门中的浮屠! “你别杀我!都是焦芳干的!我只是畏惧他们的淫威!只要你不杀我,我的钱财都可以献给你!无根汤的药方就在我屋中,我令人去拿!”刘天德双膝跪地,语无伦次道。 “放心,我不杀你!你还有用!”仇昭雪用脚踩在刘天德的肩上。 “谢浮屠大人,小子定以大人马首是瞻!”刘天德跪伏在地。 半晌过后,仇昭雪见一个家奴捧着一张皮革而来,由刘天德递给他,触手光滑,不像是寻常动物的毛皮。 “浮屠大人,这是上古遗物,我找人鉴定过,是人皮制成的,有一千多年的历史!记录的就是制作无根汤的方法!”刘天德说道。 “千年?这无根汤有这么悠久的历史?”仇昭雪感到不可置信。 “是啊,好像是源自西晋!羯人的遗物!”刘天德说道。 “羯人?食人恶魔!”仇昭雪心中大骇。 西晋时期,八王之乱刚平,国力空虚,匈奴、鲜卑、羯、羌、氐五大胡族乘势席卷中原!泱泱华夏遭受了史无前例的摧残,五胡所到之处,寸草不生、一片狼藉!他们滥杀无辜,导致生灵涂炭,当时华夏危如累卵,然而这些胡人中,最为凶残的就是羯人,他们驱赶汉族少女,称其为两脚羊,用于奸淫吃食,后来吃食不尽,只好将汉族少女坑杀于黄河,霎时间,血流漂杵,白骨沉浮,河水都为之断流。最后随之汉族百姓奋起抗击,羯人灭绝! 猛然间,仇昭雪意识到这无根汤的名字是何由来?莫非这无根汤是邪物,羯人食之,族灭,不少达官贵族食之,断子绝孙,即便已有子嗣的也尽数夭折。 念及此,仇昭雪不寒而栗,心说天行有常,因果循环,报应不爽,用阴毒的方法续命,自然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 第五十章 割肉代药破猜忌 夜深人静,紫禁城豹房寝宫,武宗发出轻微的鼾声,淼淼将武宗露在外面的手臂放回了被褥中,然后向床内缩了缩身子,与武宗隔开距离,不禁两行温泪划过她的脸颊,寄托着相思垂落。 武宗清醒了过来,伸手探向淼淼腰肢,说道“怎么泪眼婆娑了?” 淼淼赶忙抹去泪痕,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是臣妾把圣上吵醒了吗?” 武宗温情脉脉的说道“不碍事,我一直没睡,在想母后的寿辰将至,我该如何讨得她的欢心?她自幼对我管教严厉,我儿时性格叛逆,母子之间颇多芥蒂!” “圣上宽心,没有母亲会不疼爱自己的孩子,我想皇太后只是希望圣上成就平治天下的大业!而故意对圣上规行矩步的管束!”淼淼叮咛道。 “虽说是帝王之家,但是母子血脉相连,不是那么容易割舍的!再说百善孝为先,我如果不敬孝道,何谈治国安邦?”武宗说道。 “那圣上就趁此机会与皇太后重归于好吧?”淼淼说道。 “母后向来喜爱舞曲节目,我明日就令人筹备!”武宗忽然想起什么,说道“对了,你与凤茜的琴箫和鸣无以伦比,不如你们也为太后献艺!” 淼淼迟疑了片刻,说道“臣妾尽力而为,凤姐姐不知方便否?我明日去询问下!” “好!只要太后欢心,朕重重有赏!”武宗笑逐颜开。 两人絮絮叨叨,漫漫长夜弹指即逝,再次睁眼,东方泛白,已是天明! 宫外跫然,武宗起身,淼淼为其洗漱,之后一名宫女捧着翡翠碗进前,屈身道“圣上万福,顺妃吉祥,这是沈医师专为圣上调配的药膳!” 武宗用汤勺在翡翠碗中一搅,说道“沈还阳跟随朕多时,竟然忘了朕晨曦只食用些清粥,这荤腥之物,叫朕怎么下口?” “圣上恕罪,沈医师说是为圣上的身体着想!”宫女劝说道。 武宗置若罔闻,淼淼莞尔一笑“沈医师用心良苦,圣上就勉为其难吧?” “既然爱妃说了,朕不推辞!”武宗端起翡翠碗,轻抿一口,顿时口齿留香,忙问道“这是什么肉?朕从未尝过如此美味!” 宫女神情古怪,低头不语,淼淼看出了端倪,问道“圣上问你话呢!还不快说!莫非这肉有什么特别之处?” 宫女颤栗道“回禀圣上,这是仇公公的胸口肉!” 武宗闻言浑身颤抖,淼淼险些没站稳。 “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武宗勃然大怒道。 宫女战战兢兢道“沈医师找到一味叫做无根汤的药,仇公公为此远走南昌,历尽千辛觅得药方!后来沈医师得知此药虽然固本培元,但是药材阴邪,需要人肉为引给圣上试药!于是仇公公不由分说割下自己的胸口肉,说给圣上做药膳!如今他还沉疴难起!” 宫女言毕,武宗热泪盈眶,不能自己,心中什么白虎煞星的顾忌统统抛之脑后! 紫禁城御药房,仇昭雪平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沈还阳正在他身边,为其针灸! 就听沈还阳感慨道“你这是何苦?我所说的肉引子可是偏方,你还真做,我是该佩服你的勇气?还是该同情你的愚蠢?若不是你找到了无根汤的药方,念你有功,不然我绝不救你!” 仇昭雪闭目沉思,他明知肉引子是偏方,却有意为之,无疑是为了武宗能对自己心存感激! “医者父母心,你怎么能不救我呢?”仇昭雪调侃道。 “呵呵,江湖上不救人的医师举不胜举,魔道堂的鬼医,虽然有起死回生之法,但是要请他救人,就要为他杀人!极乐峒谷主单天暝,通晓命理之术,不过要他救人,所救之人必须吞下极乐丹,成为极乐峒的弟子,终身不可叛离门派!”沈还阳如数家珍道。 “江湖上有了金针沈家,谁又会去为鬼医杀人,抑或加入极乐峒?”仇昭雪说道。 沈还阳冷笑道“你有所不知,金针沈家有三不医!许多将死之人不符合条件,只好去央求鬼医,不想杀人,或则没能力杀人则是进入了极乐峒!当然江湖中还有十多位赫赫有名的医师,他们如今隐姓埋名,根本寻觅不到!” “三不医?”仇昭雪疑问道。 沈还阳念叨“这是沈家先祖立下的规矩,三不医分别是:乞不医,穷苦潦倒者付不起诊金,沈家不是善堂,所以不医;恶不医,穷凶极恶者杀人如麻,今天救恶人,明日死他人,乃医者大敌,所以不医;命不医,寿终正寝者天命定论,医者强行续命,违背天道,害人害己!所以不医!” 说到这里,沈还阳神情落寞,垂头丧气道“我之所以被驱出沈家,就是因为破了三不医的规矩,为一个在弥留之际希望见到儿女的老妪用金针悬气,这老人足足撑了七天,后来母子见面,儿女们泪如雨下,老妪这才撒手人寰,我本以为做了一件好事,谁知她的儿女责怨我救人不力,是个庸医!还把我告上了官府!最后东窗事发,长老们商议过后,决定把我逐出了沈家!” 仇昭雪安慰道“仁者仁心,你虽然违背了沈家的规矩,却没有违背医师的准则!这就足够了!相比那些空有治病救人的手段,却见死不救,无情无义的人,你才是名副其实的医师!” “不说这些了!我检查你的身体,发现你的四肢筋络尽断,你的内力却雄浑澎湃,应该是有高手给你灌顶,真是大奇遇!”沈还阳赞叹道。 “不瞒你说,飞灾横祸,家道中落,后偶遇高人,传我天煞戾气!如果筋络不能治愈,必将抱憾终身!”仇昭雪伤感道。 “怪不得,我见你是正人君子,内力却阴狠邪毒!放心,我可以帮你续筋络!”沈还阳说道。 仇昭雪喜出望外,忙道“感激不尽,沈兄今日解我之忧,来日我必定厚报!” “不求厚报,我只求一生仰不愧天,你日后也要多行善事!就不负恩情了!”沈还阳笑道。 。 第五十一章 割肉代药破猜忌 2 (二) 秋高气清、万里无云,莽莽紫禁城巍然伫立,犹如神话中的鲲鹏巨兽气吞天下,仿佛还有寥寥紫气升腾! 豢龙一族的郑黄道峭立于紫禁之巅,俯瞰眼底,见玲珑紫气、琉璃金气交织在一起,不由喜上眉梢,笑道“天佑大明!” 作为望气师的郑黄道深知此象是天命所归、国运昌盛的征兆,谁知猛然一股如墨黑气凝成麒麟状在紫禁城上空肆意奔腾,白驹过隙间,一片大好气象将被黑气搅乱。 “何方术士胆敢逆天改命?我大明上承天恩,下得民心!为何再三再四的刁难!你可知这是要遭天谴的?”郑黄道悲愤道。 “笑话!大明危急存亡之秋!别以为学了皮毛道术就眼高于顶!我乃得道圣人,不在六道之内,跳出阴阳五行,就算我逆天改命,你奈我何?”黑气凝成的麒麟虚像,竟然口吐人语,宛如神兽。 郑黄道怒火中烧,喝道“我知道你是得道圣人,我不能入你的法眼,不过你若想逆天改命,我就算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阻止你!” “哈哈,好,有血性,不愧是豢龙一族的传人,那我就看看你有几斤几两?”麒麟戏谑道。 郑黄道自知不是圣人的对手,但是作为豢龙一族的人,敌人纵然是仙神,他们也要为大明朝流尽鲜血,再则说大明朝有天命护佑,这个圣人即便再厉害,恐怕也不能与天作对! “紫气东来!”郑黄道低吟一声,皇城之上飘洒的紫气不约而同的向他身上汇聚。 刹那,郑黄道宛如披上一件紫衣,气势大盛,他的命格在这一瞬息升华了! “哈哈,借用东来紫气升华自己的命格!可惜这只是暂时的!”麒麟口中发出震耳欲聋的笑声。 “哼!上苍之手!”郑黄道尧趋舜步,威仪毕现,向墨色麒麟打出一记手印!紫金色的气息凝聚成一只手掌,铺天盖地。 墨色麒麟发出一声虎啸龙吟,与手掌双双泯灭,麒麟与郑黄道如遭雷击,齐齐震退数步。 “好强的得道圣人!居然可以与天抗衡!”郑黄道紫气涣散。 “你凭借天命与我为敌,借用的紫气过甚,已经命不久矣!”麒麟威吓道。 “哈哈哈哈!”郑黄道如痴如狂“被你看出了虚实,那又如何,你不敢上前,是怕玉石俱焚!我豢龙一族传人,今日有幸与得道圣人斗法!虽然不敌,却也不曾退缩,总算不辱使命,苍天可鉴,先皇对我族恩宠备至,为报皇恩,我就要和这厮同归于尘土!” “愚昧!愚不可及!”墨色麒麟摇头摆尾道“你知道豢龙一族的由来吗?你知道孝宗的为人吗?不要以为懂得皮毛,就能洞彻人心!”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郑黄道疑惑道。 “我刘伯温开创豢龙一族,是为了保卫平民百姓!何为龙?华夏子民是龙,而不是皇帝!后来朱重八要害我性命,我九死一生逃走,他便整顿豢龙一族,我的弟子被屠杀殆尽,只剩下贪生怕死之徒!豢龙一族的本质也从保护百姓,变成了保护皇帝!你知道豢龙一族为何只剩下你一人?”墨色麒麟说道“是因为你的师兄弟早就看出孝宗是个阴险狡诈的小人,世人只知道他休罢后宫,勤政爱民!却不知他威逼利诱,淫人妻女,又将百姓家的孩童骗至宫中,然后虐待致死,最后他篡改史册,对知情者进行惨无人道的灭杀,就连无辜家人也要赶尽杀绝!” 墨色麒麟的声音就像晴天霹雳,震慑心魄。 “不可能!你胡说!你怎么可能是刘伯温?孝宗对我有知遇之恩,不会是恶人!”郑黄道魂不附体。 “我参悟生死之道,活了两百多岁,孝宗的所作所为,我看得真切!忠心耿耿,可笑之至!”墨色麒麟随即消散,无影无踪。 紫禁城地下三丈,无根门九幽深处,阴气森森,鬼影绰绰,锦衣卫紫龙都统墨麒麟正泡在一个盛满鲜红液体的水池中调息养神,猛然他呕出一口鲜血,古怪的面孔显得更加狰狞。 “怎么样?失败了吗?”一旁的张永关切的问道。 “紫禁城是大明朝的命脉所在,我成就圣人时领会了元神出窍的神通,本想幻化成恶兽,搅乱皇城的气流,从而逆天改命!没料到郑黄道对大明朝死心塌地,就算拼尽全力,也要保护大明!迫使我与他两败俱伤!”墨麒麟说道。 “郑黄道有些望气观相的本事,也绝非你的对手!你可是圣人啊!”张永扼腕长叹。 “圣人也是人,自有生老病死,知生死亦赴死是我的不甘!郑黄道与大明朝背后是茫茫天道!非一人之力,能够对抗!不过,今日一战后,他凭借天命,消耗了阳寿,已命不久矣!至多还有十年!”墨麒麟说道。 “十年?何其长久!那仇昭雪呢?他本不应该是这盘棋面上出现的棋子!从何解释?”张永心急如焚的问道。 “这局面我们筹备了十年,难道还怕再等十年?仇昭雪是白虎煞星,他将是给大明朝致命一击的人!目前我们和他要同舟同济!”墨麒麟说道。 “那刘瑾呢,他在无根门中的权势如日中天,在江湖中八大宗门也都对其恭敬有加,武宗又视他为心腹!照此以往,他会成为我们的挡路虎!”张永接续问道。 “刘瑾四面树敌,孤立无援,不用我们出手,他已经成为众矢之的!早晚是冢中枯骨!”墨麒麟从容不迫的说道。 “如此甚好,这池中是番邦进贡的葡萄美酒,传闻用来泡身有养精蓄神的功效!对你大有裨益,你就在这里安心养伤!”张永说道。 话音刚毕,张永从甬道离开了地宫,墨麒麟窥视着他的背影被黑暗吞噬。 。 第五十二章 凤舞九天栖梧桐 (三) 白露时节,燕京山岳林寒涧肃,花草树木全呈现一种颓败的模样,然紫禁城却因为太后的寿辰,反而是火树银花的盛况! 正德三年白露,明武宗昭告天下,张太后恩泽四海,如今依然仁慈安康,是乃社稷之福!特此为太后庆祝寿诞,普天同庆,皆大欢喜!紫禁城中大宴三天,朝鲜、东瀛等诸侯国也纷纷进贡上表,恭祝太后天福永享! 此时此刻,太后的寿宴正在紧锣密鼓的筹备,紫禁城中悬灯结彩,锣鼓喧天!一片祥和! 沁音阁布设雅致,处处透着女子细腻的心思,无论是书案,还是床铺尽是一丝不苟,令人感觉清新素雅。 “凤姐姐,你一向开朗,怎么近日愁眉紧锁?莫非你不愿和我一起为太后庆生?”淼淼怜惜道。 凤茜浅笑道“为太后庆生,我自然愿意,这愁容不展还不是因为你说的话!” 淼淼恍然,嬉笑道“风姐姐是为仇公公担惊受怕?放心,御药房的沈医师告诉我,仇公公内力雄厚,再施加上他的医术,就算是白骨也能生肉!” 这些日子,淼淼与凤茜朝夕相处,自然无话不谈,淼淼便把仇昭雪割肉代药的事情说出,凤茜闻言花容失色,一时间心中惴惴,多日不曾听闻仇昭雪的消息,一听便是如此骇人,她本想去御药房探望,可宫中女官又非闲职,根本无暇顾及,继而导致近日忧心忡忡,徐徐憔悴。 “凤姐姐,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淼淼谨慎小心的问道。 “我们虽非亲姐妹,却胜似亲姐妹,直说无妨。”凤茜笑道。 “你早到了出阁的年纪,不如我让圣上为你选个好人家!”淼淼害羞道。 凤茜呆愣了半晌,没有答话,心说自己是移花宫圣女,嫁人恐怕是天方夜谭! “你不会真的对仇公公暗生情愫吧?”淼淼脱口而出。 凤茜膛目结舌,不知所措。 “他可是太监,即便可以娶妻,也都是虚名!”淼淼见凤茜神情,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想。 “不要胡说,仇公公虽身为太监,我却看得出他兰心蕙质,才望高雅,是不可多得的人!”凤茜辩解道。 “仇公公的武功、相貌的确万里挑一,可惜!命运弄人啊!”淼淼惋叹道。 凤茜抿唇,欲语还休。 紫禁城仁寿宫雕阑玉砌、飞阁流丹,步入其中檀香弥漫,有令人平心静气的神效。 “自武宗执政,哀家欲投入佛门,从此青灯古佛,寡欲无为!今日说为哀家庆生,简直荒谬不经,国有余资,还不如接济百姓!何必朱门酒肉,令后人唾弃!”一个容貌端庄,衣着艳丽的贵妇人斜倚在窗边,轻笑道。 “启禀太后,这是圣上对您的反哺之情!同样是给万民做表率!各方友邦已经纷纷上表庆贺,太后焉能置之不理?”一袭北辰紫薇官服的刘瑾恭敬道。 “既然如此,哀家是推脱不掉了!”贵妇人妩媚一笑。 从孝宗仙逝以来,风华正茂的张太后就深居宫闱,如今张太后正是狼虎之年,万般风情无处宣泄!再说她本人并非半老徐娘,而是绰约多姿、风韵犹存,这腐骨蚀心的一笑,纵然是太监,也有些口干舌燥。不过刘瑾毕竟老奸巨猾,如果与太后产生暧昧,可是大逆不道的死罪,他是万万不敢。 “太后的寿诞旷古绝今,不光是江湖上戏剧歌舞,还有朝鲜为太后准备的节目!”刘瑾笑道。 “大明国庆,与朝鲜何干?弹丸之地也要登台献丑!”张太后讥讽道。 “明成祖在位时期南征越南,北伐朝鲜,东距瀛州,西抗女真,可谓战功卓著,使得四方臣服,就连不可一世的元朝也被成祖打得节节败退!从此越南、朝鲜就成了大明属国!甚至朝鲜一词就是成祖赐名,所以举国同庆,也包含他们!”刘瑾说道“太后若不喜欢,他们道贺后,再请他们回去便是,为了寿诞,圣上煞费苦心,可不能因为一个友邦,而毁了兴致。” “算了,来即是客,不能坏了两国之情谊!”张太后一本正经道。 “是,听说圣上的新宠顺妃也要为太后表演!”刘瑾说道。 张太后脸色一沉,说道“可是武宗在江南收的妃子?” “正是”刘瑾答道。 “黄毛丫头,有什么可看的!”张太后嗤之以鼻。 “太后稍安勿躁,压轴大戏是琴师独奏,听说能引百鸟来贺!堪比昔日的琴仙弄清影!”刘瑾奴颜媚骨道。 “竖子!你说什么?”谁知张太后听闻弄清影三个字,顿时怒不可遏道“什么琴仙?分明是只狐狸精!勾引先皇!死有余辜!我不准你再提弄清影这三个字,这节目是谁安排的?” 刘瑾佯装惊惧,低声道“太后息怒,似乎是南昌镇守太监刘天德推荐的人,司礼监少监仇昭雪特地安排的!” “仇昭雪,就是那个割肉代药的奴才?”张太后疑虑,复说道“他可以割肉为主,算是赤胆忠心!” “太后三思,一个连自己都不爱惜的人,又怎么会爱惜别人呢?郑祭祀说他是白虎煞星,是危害社稷江山的人!奴才觉得,只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刘瑾旁敲侧击道。 张太后闻言,全无媚态,秀眉一蹙道“说得有理!” 三日过后,紫禁城保和殿上歌舞升平,武宗君临天下,端坐于高位,张太后坐在一侧,她尽态极妍、雾鬓风鬟,一袭凤翔九天的宫裙,胸口绣有一朵硕大牡丹,美得无法言喻。 下座还有李东阳、杨廷和等文臣,刘瑾、张永、仇昭雪等宦官也有一席之地,此时,一个眉清目秀的男子却坐在百官首座,他身穿北辰紫薇官服,显得风度翩翩,落落大方,宛如琼林玉树,吸引了不少宫女妃嫔的目光。 武宗一旁的太监朗声道“李首辅恭祝太后青春永驻,玉兰金萱,献玉如意一对,大东珠十颗;杨学士恭祝太后长生永康,与天同齐!献上好锦缎一百匹,金饰三十件……刘督主恭祝太后福如南海,恩泽四方,献夜明珠一百颗,金丝绸三百匹!仇少监恭祝太后慈竹风和、蓬岛春风!献红蓝胭脂一百盒,寒玉翡翠百余件!顺妃恭祝太后萱花挺秀,长寿安详!献苏绣凤仪天下图……” 随着太监抑扬顿挫的说话声,百官们相互观望,在献宝的同时,也是互相比较着财力!文官所献之物,无外乎锦缎、珍珠、玉石、金银,而家财万贯的太监,所献的东西不仅品质极高,且数量庞大,当报到刘瑾献礼时,众人惊得桥舌不下,夜明珠、金丝绸都价值连城,他竟然随意赠送,俨然只是冰山一角,报到仇昭雪时,众人更是惊讶得无以复加,胭脂虽是寻常之物,但是红蓝胭脂却是红蓝草所制作的胭脂,本是匈奴女子专用的护肤品,后来汉武帝打退匈奴,将祁连山上的红蓝草付之一炬,珍贵的红蓝草就消失于世,匈奴诗人还写下诗句祭奠“亡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妇女无颜色。”可见这红蓝胭脂的魅力与珍稀,而寒玉翡翠却是一种吸纳了日月精华的玉石,触体冰凉,传说佩戴它可以消灾解难,是贵族追捧的宝物! 仇昭雪其实本没有多少钱财,不过自他得到圣上恩宠,就要数不胜数的人莫名给他送礼!他一直严词拒绝,可眼看太后寿诞将至,不知如何是好,南昌镇守太监为其排忧解难,送来贺礼。 “这凤仪天下图是顺妃夜以继日绣制的,一针一线都精益求精,母后可喜欢?”武宗夸赞道。 张太后见凤仪天下图中一位绝代佳人在百鸟的围绕中飘飘如仙!瞬时觉得像极了弄清影,心中恼怒,佯装欢喜道“未谋面,就知道是个心灵手巧、秀外慧中的佳人!” 与此同时,太监的声音戛然而止,望向百官首座的俊美男子,复说道“朝鲜王子进献鸭绿江以南的平壤全境!” 。 第五十三章 凤舞九天栖梧桐 2 (四) 一语惊人,在座百官全都目瞪口呆,甚至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连武宗也脸色一变! “鸭绿江以南的平壤全境!”仇昭雪倒吸了一口凉气,心说鸭绿江是明朝与朝鲜的边境,那么鸭绿江以南的平壤正是朝鲜的土地,相当于燕京城的大小!一般贺礼不过钱财,这朝鲜王子一出手竟然是一片领土,相较之下,虽无云泥之别,却也是小巫见大巫了! “王子殿下,杨某知道朝鲜向来寸土必争,今日为何进献土地?”杨廷和忽然问道。 俊美男子作揖道“圣上万岁,太后吉祥,我乃朝鲜国王长子李荣,我朝鲜百姓对圣上想望风采!父王令儿臣特来感激天朝对我等的庇护之恩,正逢天朝太后庆贺寿诞,区区平壤不成敬意!” “哈哈,那三日后,可随王子殿下回朝鲜接收平壤?”杨一清笑道。 “当然可以!”李荣爽快道。 话音刚落,殿上议论纷纭、人言啧啧,有人说朝鲜国王重情重义,有人则说来者不善,仇昭雪一直在对武宗察颜观色,武宗目前为止一言不发,看来事情并不简单。 果不其然,李荣接着说道“不久前,东瀛派遣小股死士进犯我国,暗杀了许多大臣,使得人心惶惶,后来我们得知消息,集结精兵三千对其进行围剿,谁知他们神出鬼没,避开了围剿,最后他们无路可逃,就进入平壤的一处天险,我们几次攻打都没能成功,反而被他们杀害了不少人!他们如果长期以往盘踞于平壤,终成大祸!朝鲜人寡势微,现已是无计可施,但是我们坚信天朝兵多将广,定能克敌制胜!” “原来是个烫手山芋!”杨一清笑道。 “请问殿下,死士有多少?”杨廷和问道。 “说来惭愧,他们只有五百人,但各个都是绝顶高手!以一当十不在话下!又占据天险,难攻易守!”李荣羞愧道“我们曾经准备把他们聚而歼之,没料到他们夜间突袭,我三千大军几乎全军覆没!” “烫手山芋,不要也罢!”李东阳说道。 “大好江山,岂可不要?只要消灭区区五百死士,平壤唾手可得!”刘瑾笑道。 “今日只谈风月,不谈政事!”武宗掷地有声,平息了众人的议论。 李荣虽然有些不甘心,却不想触霉头,只好悻悻然坐下。 话不多说,寿宴启始,节目繁多,异彩纷呈,先是一场滑稽戏,逗角在殿中央摸打滚爬,惹得众人捧腹大笑;接着两个江湖艺人粉墨登场,女子飒爽舞鞭,男子蹒跚酔剑,一些懂门道的官员顿时眼前一亮,这对男女不是花拳绣腿,恐怕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之后就是一个戏子登台,浓墨重彩下分不出男女,有几分男儿英气,又有几分女子柔情,他唱的戏曲是麻姑献寿,全场有他一人,他竟然能唱男腔女调,连同模仿各种乐器,俨然是口技高手;下面是朝鲜王子李荣为太后准备的节目——思君扇舞,就见一窈窕女子摇扇亭立,扇叶遮面,只露出一双勾人心魄的眼眸,带着一股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媚惑感,随着五音六律,女子宛若约束,裙袂飘飘,有着天仙的姿态。 看到这里,武宗发觉母后眼发异彩,大概是这女子的扇舞正合她的心意,顾盼间,女子静立不动,恰似轻灵高雅的仙女。 “李荣费心了!哀家很高兴能看见扇舞!”张太后目光柔和,好似回忆起过往。 “母后,你从前见过这扇舞?”武宗好奇道。 张太后甜蜜一笑“当年哀家初入宫闱,就凭借这一曲扇舞博得了先皇的宠幸!还记得先皇为我奏曲,我在星空下翩翩起舞!那段回忆是我此生弥足珍贵的!” “太后喜欢就好,我也是听闻太后擅长扇舞,就令朝鲜的扇舞女子编排了一曲!”李荣说道。 “这小姑娘似曾相识,她叫什么名字?”张太后亲切问道。 李荣神情中闪过一丝慌乱,说道“太后恕罪,这女子天生失音,我们都称呼她为哑女!” 张太后面色一沉,那哑女怯声怯气的呜咽几声,退缩到殿中一隅。 李荣识趣的坐下,不敢多言。 仇昭雪望向那个哑女,为之惋惜,惊艳的舞艺,出色的品貌,也不足以掩盖先天的缺憾,同样是可怜人呐! 随即,节目照常,武宗久违的顺妃淼淼继而登场,秀丽端庄的淼淼身穿紫罗衣,盘坐抚琴,旋律如同河水潺潺,沁人心脾。 百官闭目倾听,他们明知台上是武宗宠妃,自然不会为了一时眼福,而触怒圣颜。 琴声萦绕,淼淼如同全盛的莲花,自然而然透出芳香,乍然箫声扬起,宛如凤鸣九天,浴火涅槃,透出苍劲悲凉之感! 一袭红裙的女子款款走来,正是凤茜,她樱口契合着萧,芊指跳动间,发出嘹亮高亢的箫声。 令沉湎在琴声中的百官耳目一新,纷纷侧目,张太后嘴角噙笑,仇昭雪注视着凤茜,心中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世上竟有如此美艳动人的女子!”李荣赞叹道,不由吞咽了下吐沫。 “不知道这是圣上的宠妃?还是宫女?抑或是哪位朝中大员的女儿?” “以圣上的脾性,定是宠妃!” “不尽然,如是宠妃,圣上没理由不说!” 众人聚讼纷纭,说三道四,看凤茜的目光皆是炙热无比。不等众人回神,一段琴箫和鸣已然收尾,从今往后,这女子就深深烙印在所有人的记忆里。 不知不觉间,寿诞到了末尾,在众人期待着盛况空前,精彩绝伦的时候,一个穿着素朴的男子背负着长琴,向台上从容而来,没有任何渲染,就他孑然一人,众人不约而同的盯视着他,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奈何离殇”男子说完,放置长琴,双手抚在琴弦之上。 “奈何离殇?”本想退走的淼淼止住了脚步,那声音为何如此熟悉,依旧的玩世不恭,却多了些许沧桑!那身影为何如此熟悉,依旧的挺拔峭立,却多了些许萧索! 。 第五十四章 神鸦群聚笙歌起 (一) “奈何离殇是以先秦古曲离殇曲为蓝本改编,离殇曲传说是琴师高渐离所创,自他死后,只余下琴谱被儒家收藏!可惜后来始皇帝焚书抗儒,琴谱也在熊熊大火中湮灭了!后来一个惊才绝艳的琴师得到了离殇曲残卷,几番修改后,才有了如今的奈何离殇!”杨廷和介绍道。 “离殇悲歌能引百鸟吗?”众人疑惑不解,真正的琴仙弹奏优美轻快的琴音能吸引百鸟,在弹奏悲壮哀伤的曲调时可令老牛垂泪,可用离殇曲吸引百鸟就有些不切实际了。 “伏戏!”淼淼呢喃道,凤茜看出了她的异样,正欲发问,琴声响起。 伏戏气息悠长,举止娴雅,有种仙风道骨的神韵。他捻指一弹,众人的心灵犹如久旱逢甘雨,琴声中洋溢着欢喜,夹杂着忧伤,就像是恋人相逢,却相顾无言,让人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琴声辗转缠绵,就像一幕幕的回忆重现,淼淼仿佛身临其境,不由潸然泪下,随之少数官员也暗自抹泪,似乎想起了伤心往事。 此时李东阳下意识的看向潜龙,笑道“绝妙琴声!你可曾想起弄清影?” 潜龙古井不波,说道“清影的琴音纯真欢愉,宛如仙音!此人心中苦不堪言,琴艺虽好,却远不及清影!” “只是心境的差别!清影离世时,在宫中弹奏的断肠曲,更为苦涩!这琴师显然是个身不由己的人!”李东阳咏叹道。 “我们又何尝不是呢?”潜龙苦笑道。 琴声萦绕,殿上荡漾着细微的啜泣,武宗愕然,扫视一眼,竟然是母后正用丝巾拭泪,且丝毫不恼,猜想是在回忆与父皇的那些陈年往事。 仇昭雪心想这琴师是南昌镇守太监刘天德推荐给自己的,说是一代琴仙,如此看来果真非同凡响!唯独让人忧心的是,在欢天喜地的太后寿诞上弹奏这般愁苦的曲调,实在扫兴,怕会惹恼圣颜,连累自己。 一时半刻,琴音袅袅,大殿上竟有人嚎头大哭,瞬息感染了众人,哭声在保和殿上此起彼伏,淼淼泪如雨下,伏在凤茜肩上,凤茜只好抚着她的青丝,安慰了几声,心中隐约有了猜想。 仇昭雪的伤痛恐怕是众人中最深的,他却强忍着眼泪,一股仇恨之火莫名窜上心扉。 “听!有鸟鸣声!”一个官员察觉道。 “奇了!这鸟鸣声好生古怪!似乎在哪里听过!”另一人说道。 “快看!”太监惊呼道。 众人齐齐向殿外望去,只见青天白日突然出现成千上万的乌鸦,向紫禁城蜂拥而来,电光火石间,这些乌鸦来到上空盘旋,遮天蔽日,紫禁城陷入一片黑暗中。 “护驾!” 众人慌张失措,一群飞羽锦衣卫手持雁翎刀鱼贯而入,将众人护在身后。 “莫须惊慌!”李东阳泰然自若,令宫女燃起宫灯,过了半晌,保和殿中烛火通明,除此以外,并无异样。 “圣上,是虚惊一场!”李东阳说道。 “谁能给朕解释下!”武宗首当其冲看向伏戏,这些乌鸦无疑是他的琴音吸引来的。 “为何会出现这种怪事?”张太后被乌鸦的叫声吵得心烦意乱。 众人噤若寒蝉,其实潜龙、李东阳等人心知肚明,乌鸦是死亡图腾,象征邪恶腐朽,这琴师一曲笙歌吸引了遮天盖地的乌鸦群,借机说明祸在旦夕。但是在太后的寿诞上,如果一言不慎,就可能引来杀身之祸! “圣上、太后,请听老朽一言!”郑黄道起身说道“神鸦群聚,是乃吉兆!诸位大可放心!” 众人闻言松了一口气,复合道“祭祀大人言之有理!神鸦群聚,国运大吉!” 武宗与郑黄道对视一眼,均是面显忧虑,武宗心知郑黄道刚才所说纯属胡言,其一为的是太后不恼怒,不然浪费武宗心血;其二不祥之兆如同巫蛊之言,如果百官信以为真,到时候流言四起、满城风云,就无法收拾了。 言语间,乌鸦四散而去,不出一炷香的功夫就消失得无隐无踪。 “护龙祭祀所言甚是,母后不必担心!”武宗平静道。 张太后摆了摆手,笑道“今日节目有声有色,哀家十分欣喜!那红裙女子,你叫什么?” 凤茜见太后指向自己,屈身说道“小女子名叫凤茜,是宫中的惠人女官!” “是我耳聋目眩吗?你的箫声为何暗藏凤鸣?”张太后笑问道。 “因为小女子吹奏的就是凤舞九天曲!理应惟妙惟肖!”凤茜不卑不亢道。 “好一个凤舞九天!你与哀家有缘,不如让哀家收你为女儿吧?”张太后柔声道。 “小女子素来景仰太后凤仪,今日一见,惊为天人,恕小女子鲁莽,就称呼太后为娘亲!”凤茜说道。 “乖儿!”张太后亲自起身,去握住凤茜的手。 出乎众人所料,张太后居然收凤茜为女儿,这可是天大的机遇。 “恭祝太后喜得明珠!凤茜姑娘与太后神似,前世定是母子,今世重逢,苍天有眼啊!”刘瑾溜须拍马道,众人纷纷表示庆贺,也有人评头论足。 “真是飞上枝头变凤凰!日后前途无量!” “若只是女官,我一定要圣上将她赐给我!可惜啊!” “他现在是长公主的身份了!我们绝不可轻薄相待!” 武宗会意,温雅一笑道“凤茜听旨!” 凤茜屈身道“微臣在” “凤为火精,生丹穴,非梧桐不栖,非竹实不食,非醴泉不飮,身备五色,鸣中五音,有道则见,飞则羣鸟从之!凤惠人曲艺非凡,一曲凤舞九天甚得太后喜欢,朕念你品貌出众、贤良淑德!就赐你为凤鸾公主!常伴太后左右,替太后排难解忧!”武宗朗声道。 “谢圣上!”凤茜起身道。 武宗微笑回应,转身看向静立不动的伏戏,说道“传闻你是当世数一数二的琴师,为何不能取悦朕?” 伏戏躬身道“圣威之下,心慌意乱,难以取悦诸位!” 众人见此,都觉得此人傲慢无礼,纵然是天下第一琴师叩见圣上,都是曲膝下跪,他却岿然不动,言语中更没有丝毫恭敬! “这琴师好大胆子,你为何不跪答?”刘瑾喝道。 闻言,淼淼心中一紧,生怕武宗降罪于伏戏。 “琴师皆是高雅之士,伏戏平日生活于灵山秀水间,不懂朝中礼节,望圣上海涵!”仇昭雪出言维护。 “原来你叫伏戏,无妨,你今后就在御前侍奉!朕一定要看见百鸟朝贺!”武宗笑道。 “圣上宽宏大量!”刘瑾谄媚,又对伏戏喝道“还不谢恩?” “谢圣上!”伏戏有气无力的说道。 就在众人为之庆幸,相顾浅斟慢饮的时候,谁都没发觉,伏戏的眼睛在乱发中闪烁着凶光! 。 第五十五章 神鸦群聚笙歌起 2 (二) 三日后,寿宴的喜庆气氛还未散尽,武宗令人将刘瑾、仇昭雪、郑黄道、张永召集到御书房商酌要事。 仇昭雪深知他们四人都是武宗的心腹,所要商定之事,定然是国家大事,毕竟寿宴上三番四次的出现状况,事后总要解决,国事不同儿戏,逃避永远解决不了问题。 御书房内,众人等候多时,武宗翻阅折子,静默不言,张永菩萨低眉,笑容可掬,而郑黄道却眼神不善的看着仇昭雪,仇昭雪时不时与张永谈笑,完全不加以理会,这时方见刘瑾姗姗来迟,武宗也不追究,扫视众人说道“今日叫诸位前来,是有要事商议!太后寿宴几位都参加了,你们有何看法?” “寿宴上流光溢彩,太后又喜得明珠,圣上真是贤孝!”张永赞美道。 武宗瞥了他一眼,笑道“避重就轻!” “圣上是为那神鸦群聚而担心?”郑黄道试探道。 “嗯,这是其一!”武宗继而说道“不祥之兆横空出世!朕倒不怕天命!就怕有人散布谣言,使得民心惶惶!更怕有枭雄异军突起,危害大明社稷!” “吉人天相!圣上至圣至明!我大明固若金汤!”张永恭维道。 “圣上可令锦衣卫留意,如有议论者当斩不赦!”刘瑾说道。 “不可!这是此地无银,反被百姓诟病!”仇昭雪反驳道。 “不如先静观其变,如有议论可发布安民告示!”郑黄道斟酌道。 “嗯,如此甚好!”武宗说道“其二,是朝鲜王子李荣进献平壤一事,朕总觉得来者不善!” “恐防有诈,平壤我们不要便是!”郑黄道进言道。 武宗愁容惨淡,似乎并不赞成郑黄道的看法。 仇昭雪见武宗脸色极差,忙道“圣上,今日可用过药膳?” 武宗苦笑道“无根汤!朕服用了数日,好奇之下,就问沈还阳药膳的食材!原来朕为求续命,日日都在吞食婴儿,天良丧尽,靦颜人世,如今实在难以下咽!” “圣上,国家正处多事之秋!你如果仙逝,膝下无子,到时群龙无首,又有枭雄奋起,天下百姓就真的落入水生火热之中!到时候不是用几个婴儿能够挽救的了!”仇昭雪苦口婆心道。 武宗犹如醍醐灌顶,说道“仇昭雪以大局为重,朕对你刮目相看!其实,朕即位以来,一直不能励精图治,是百姓眼中昏庸无道的皇帝!他们又何尝知道做个好皇帝,要比百姓更加辛苦!因为我身上承载着大明万万百姓,若有一次错误的抉择,就会危害我的子民,会遗臭万年!所以在我的有生之年,我必须有一番惊天动地的作为!眼前就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圣上!平壤虽小,但是若能将它划入大明境内,也是彪柄千古的功绩!”刘瑾说道。 “但是,东瀛倭寇从小接受死尸训练,各个武艺高强,视死如归!又借助平壤天险,我们正面交锋,不占优势!”郑黄道分析道。 “朕也想过,东瀛人诡谲多变,在大明耳目众多,我们堂而皇之派兵攻打,很可能有人通风报信,使得大军遭遇不测!”武宗踌躇道“我想调动锦衣卫中的精锐,悄然潜伏过去,伺机歼灭倭寇,乘势收复平壤!” “那圣上想调动锦衣卫那些精锐?”仇昭雪问道。 “锦衣卫神机营!”武宗说道。 众人一怔,神机营曾经是锦衣卫辉煌一时的存在,专制神兵火炮,制造出来的武器威力巨大,可以摧枯拉朽的撕碎敌人!可惜土木堡之变后,大明朝四十万精锐损失殆尽,所向披靡的神机营也全军覆没,最后神机营指挥使只好引咎辞职,急流勇退!但是武宗执政后,得知江湖势力唐门是研制暗器、毒药的世家,还有些失传多时的火器,就怂恿唐门子弟为国效力,许诺官职薪资,至如今稍有起色。 “锦衣卫神机营中大半都是唐门子弟!他们无不身怀绝技!但是神机营也差不多被其掌控了!恐怕不会出兵!”刘瑾说道。 “八大宗门中武当、少林、峨眉乃武林正宗,丐帮为乌合之众,苦竹巷、锦衣卫隶属朝廷,极乐峒是歪门邪道,只有唐门是高门大户,门中都是血脉相融的亲人!所以朝廷才有把握将他们圈禁控制!”郑黄道说道。 “他们会遵旨!”武宗镇定自若的说道“歼灭倭寇,收复平壤!这件事就托付给你了!这期间神机营由仇昭雪全权指挥!务必万无一失!” 仇昭雪见武宗对自己抱有厚望,眼下无暇思虑,就听张永说道“老奴之见,仇昭雪年轻气盛,又与江湖上的门派势力毫无瓜葛!恐怕唐门子弟不愿受其摆布!” “那你的意思呢?”武宗问道。 “刘公公八面玲珑,在江湖中更是德高望重,是不二人选!”张永说道。 “哼!张永你这话是褒是贬?”刘瑾勃然大怒。 “刘公公不要动怒,我只是就事论事!当下你不正是最合适操纵神机营的人吗?”张永笑道。 “张永说得在理,那就由刘瑾为朕收复平壤,不要辜负朕的嘱托!”武宗拉住刘瑾说道。 “圣上安心,不过五百倭寇,出动神机营,还不手到擒来!”刘瑾说道“不像某些人贪生怕死、巧言令色!” 张永充耳不闻,依旧的慈眉善目。 过不多久,武宗劳神费心,早已困顿,转眼就去歇息了,四人相继退出了御书房,各有所思! 刘瑾志得意满的阔步而行,轻蔑的看了仇昭雪一眼,就转身离去,张永在仇昭雪一旁说道“阎王一直觊觎锦衣卫的神机营,如今可是如愿以偿!” “紫龙都尉墨麒麟是你的人,锦衣卫的掌控权在你手上,神机营是大明研制神兵利器的存在,拱手相让?甘心吗?”仇昭雪问道。 “哈哈,谁说的?锦衣卫分为两派,一派锦衣卫是墨麒麟统领,另一派是钱宁管理,唯有这神机营是个刺头!仗着唐门的名望,招惹是非!”张永笑道。 “你是想借刘瑾的手整治神机营,让他得罪唐门,从而使他不能在江湖上立足?”仇昭雪恍然大悟“如果他完成任务,又收买了人心!我们岂不是画虎不成反类犬?” “始末缘由,容我与你慢慢说!”张永笑道。 。 第五十六章 落花那片懂我琴 “愿闻其详!”仇昭雪正色道。 张永诡异一笑“江湖八大宗门中锦衣卫、苦竹巷与无根门连成一线!在江湖上根深蒂固、无懈可击!足以抗衡少林、武当这些江湖泰斗,但是我们井水不犯河水,秋毫不犯。阎王野心勃勃,在一年前提出要联合江湖势力魔道堂,围剿唐门,最后剑指武当少林,势要一统江湖!” “然后呢?”仇昭雪见江湖形势黑白分明,显然刘瑾没有成功。 “唐家堡位于高山之巅,四周悬崖绝壁,唯有一道索桥通向外界,在魔道堂、锦衣卫的鼎力相助下,无根门轻而易举就攻上了唐家堡!谁知唐家家主唐天行见大厦将倾,便叫人斩断索桥,振臂一呼道‘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唐门子弟听令,随我背水一战!生死节义便在今日!’当时,唐门子弟见吊桥已断,再无退路,就奋力抵抗,以命抵命,唐天行的长子唐羽更是丧心病狂,启动暴雨梨花针,与魔道堂的两名长老同归于尽!最后我们虽然占据优势,但见唐门子弟不顾性命,浴血奋战,也心生退意,阎王见众人离心离德,只好借用神机营的飞天纸鸢,众人尽数逃离了唐家堡!由此唐家转危为安,名声大噪,成为八大宗门中首屈一指的存在,唐家人的血性也在江湖上人口传颂!” “这么说,阎王与唐门是有血海深仇?”仇昭雪挑眉道。 “不止如此,阎王当年还手刃了唐天行的母亲,所以让阎王去管理唐家人,残忍至极啊!”张永笑道。 仇昭雪看着慈眉善目的张永,心说“果真是个笑面虎!”接着问道“据我所知,唐天行的母亲是唐门中屈指可数的高手,人称千手观音的唐兰!阎王能杀死她?” “阎王可是我们无根门的第一高手,练了二十多年腐骨摧心掌!不然,他怎么能活到现在?唐门盛产暗器、毒药,同样也盛产刺客杀手,这一年来,阎王还不是毫发未伤!”张永笑道。 仇昭雪闻言惊惧,刘瑾的武功如此深不可测是他意想不到的!一个权倾朝野的刘瑾,一个武功盖世的阎王!原来一个人可以有各种不同的面孔! 他离开皇宫的时候,日暮西山,残夏游弋,整片燕京城都沐浴在暖黄色的夕阳下,显得格外舒适安详! 这时,仇昭雪所在的马车突然停滞了下来,他拉开帘幕,原来前方也有一辆马车迎面而来,由于前方那辆马车过大,巷子不宽,两车不能一起通过。 “快点让开!听到没有?”仇昭雪的马夫咆哮道。 对面马车上走下一个梳了奇怪发髻,腰际有柄长刀,脚下踏着木屐的男子,他恶狠狠的盯视着马夫。 “看什么看!可知道里面是什么人?”马夫厉声喝道。 仇昭雪亲和道“我们不急,让他们先过!” 马夫无奈,只好听从主人的话,赶马车退出了巷子。 仇昭雪放下帘幕的瞬间,看到那男子目露凶光,心中起疑“燕京城中敢用这种奢华马车的人屈指可数!而且这男子的装束打扮类似东瀛浪人!其中有蹊跷!” 正在此时,对面马车内传出呜咽声,随即那男子怪喊怪叫,呜咽声渐渐平息。 “且慢!”仇昭雪跳出马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扯开了马车帘幕,就见一个女子被五花大绑,哭得泪眼汪汪。 女子眼瞳一缩,仇昭雪回身看到那男子横眉怒目,拔出腰际长刀向自己砍来。 “混账!”仇昭雪见刀身扁平细长,锋利无比,长刀还没落下,刀风已然刮得面部生疼!俨然是东瀛武士刀,这男子绝对是东瀛武士!于是他拔出龙拐,一剑挺出,这一剑快如电闪,势如奔雷! 东瀛武士浑身一颤,颓然倒下,性命却还没了断,紧握着武士刀,似乎还要爬起来。 仇昭雪悲悯的看着他,心说数千年来,东瀛一直受我们汉人接济,却没料他们恩将仇报,对我大明朝虎视眈眈,在我大明朝沿海地区烧杀掳掠无恶不作!如今居然敢在天子脚下为非作歹!死有余辜! 车夫解开女子的绳索,仇昭雪这才发现这女子不就是太后寿宴上表演扇舞的哑女!她不是朝鲜王子李荣的侍女吗?怎么会被东瀛武士绑架? “你没事吧?”仇昭雪问道。 哑女乞怜的望着仇昭雪,紧咬着嘴唇,一副可怜楚楚的模样,明然有些害怕忌惮。 “跟我走吧,我有事问你!”仇昭雪哀叹道。 哑女拨浪鼓似的点头,后随仇昭雪回到了宫中,仇昭雪将其安置在一间厢房中,她退缩在角落。 “你认字吗?”仇昭雪拿出笔墨纸张问道。 哑女点头。 “你是哪里人?怎么被他们抓起来?”仇昭雪关切道。 哑女接过笔墨,在纸上书写,仇昭雪一看,发现她写的蝇头小楷,十分娟秀,宛如美女簪花! “姚灵秀,扬州江都人氏,枫林晚花魁,一日有人掳走了我,又给我喂下哑药!” 仇昭雪惊恐不已,忙问道“扬州花魁?那李荣到底是谁?” 姚灵秀再次写道“他不是李荣,其他人都叫他丰臣俊德!他说只要我听从他们的命令表演扇舞,就可以放了我!谁知他们言而无信,要把我送给他人作礼物!” “丰臣俊德!他们要把你送给谁?”仇昭雪急火攻心道。 姚灵秀思索了下,写道“锦衣卫都尉钱宁!” “不好!出事了!”仇昭雪心想朝鲜王子李荣显然是东瀛人乔装假扮的,所谓进献平壤也是假的!那真正的朝鲜使者呢?这些东瀛人意欲何为? 与此同时,一个小太监传来消息,张永邀他见面。 仇昭雪赶至锦衣卫镇抚司衙门,张永面露焦虑道“锦衣卫传来密报,有采参人在长白山脉发现了十几具尸体,根据衣着打扮,可以确认是朝鲜王子李荣一干人!” 。 第五十七章 落花那片懂我琴 2 (四) 仇昭雪深思熟虑,朝鲜王子等人已经被人杀害抛尸,这些东瀛人就顶替朝鲜王子等人来贺寿!定然是图谋不轨,包藏祸心! 当下,他领着姚灵秀和张永一同入宫,要与武宗说明事情的来龙去脉! 武宗此时正在做春秋大梦,梦见自己与淼淼只是世俗百姓,男耕女织,花田篱下,曲径通幽,鸡犬相闻,过着平淡清闲的日子! 佛曰出世入世皆是修行,当突破困境,居高临下,才知从前的愚昧无知!才知情爱是苦!钱财是祸!执念是魔!但是谁又知道,那些愚昧无知的生活也是一种享乐! 当武宗从睡梦中醒来,仇昭雪、张永、姚灵秀已经守候了许久。 武宗惊愕的看着三人,待到仇昭雪把事情始末告之,武宗顿时困意全消。 “岂有此理!”武宗龙颜大怒,来回踱步。 “姚灵秀,你可知晓他们的目的?”仇昭雪柔声问道。 姚灵秀摇了摇头,眼神无辜的望着仇昭雪。 “他们现在何处?”武宗喝道。 姚灵秀在书案上写道“听丰臣俊德所说,他们的人分布于燕京各地!” “奴才有一事不解!长白山脉与扬州相距甚远,他们是如何做到一边杀人,一边掳人?你是不是在撒谎?”张永一改菩萨面貌,审视着姚灵秀。 姚灵秀吓得面色惨白,急忙写道“绝不敢欺骗圣上!” “倭寇可能有两队,如果猜测不错,长白山脉是大明通向朝鲜的必经之路,可能有一队倭寇潜伏在长白山,伺机埋伏驰援的大明军队!另一队就是丰臣俊德所带领的倭寇,除了打探消息以外,很有可能有诡秘的行动!”仇昭雪慢条斯理的说道。 “言之凿凿,事不宜迟!仇昭雪、张永,你们各带锦衣卫去把钱宁给我绑来,顺便搜查燕京各处驿站,并且找出那群倭寇!”武宗有条不紊的吩咐道。 “是!”仇昭雪和张永齐声应道。 随后两人兵分两路,张永领一百锦衣卫冲至钱宁府上,仇昭雪领一百锦衣卫逐个搜查驿站。 张永来到钱宁府上前,也不令人传呼,叫人撞开了门户,钱府上下陡然乱成一团。 “奉命前来缉拿钱宁!”张永高声一呼,手下锦衣卫冲入厅堂。 “放肆!我乃锦衣卫都统!你们吃了雄心豹子胆,敢来抓我?”钱宁领着一干锦衣卫冲出,两方对峙起来! “圣上口谕!钱宁私通倭寇,绑到御前受审!”张永笑道。 “放屁!你这厮定在圣上面前栽赃陷害我!”钱宁咬牙切齿道。 “束手就擒吧,是不是冤枉你,见了圣上就知道!”张永笑颜不改。 钱宁环顾四周,见高墙之上全是神机连弩,猛然火冒三丈,喝道“我是阎王的人,你们谁敢动我?” 话音刚落,锦衣卫们面面相觑,进退失据! “哈哈!一群飞鹰走狗,还来抓我?”钱宁肆无忌惮的仰天大笑。 “阎王自身难保,谁来救你!”张永一脚踹出,速度之快,守护钱宁的锦衣卫根本反应不来,钱宁措手不及,被踢出一丈多远,倒在地上翻来覆去,几个锦衣卫见此也束手就擒,一干人被绑缚带入宫中。 仇昭雪来到专为朝鲜王子布置的驿站,令人前去查看,发现已是人去楼空,且驿站中的十几名仆从死于非命,几名歌姬一丝不挂,死状凄惨!只有一名歌姬死里逃生。 “仇公公,这群东瀛人滥杀无辜!气煞我也!我们赶紧追杀他们!”一个锦衣卫统领捶胸顿足道。 “不急,肯定是事情败露,所以杀害了驿站的所有人!先询问下那幸免于难的歌姬!”仇昭雪悲愤填膺。 那歌姬呆若木鸡,像是被吓傻了,张口结舌不知所措。 “我问你,他们何时走的?往哪里走了?”仇昭雪心中发誓一定要为这些无辜的人报仇。 “他们!他们往北走了!”歌姬结巴道。 “往北走?”一个锦衣卫自言自语道。 仇昭雪大惊失色道“不好!是皇城的方向!恐怕他们狗急跳墙!” 心中猜测已定,众人快马加鞭赶回皇城,就见街道上百姓四处逃散,皇城内隐约传来厮杀声! “速速护驾!”仇昭雪一声令下,百名锦衣卫骑马冲入午门。 雪白光滑的大理石梯上,张永带领的锦衣卫正与一些乔装打扮的倭寇相互搏杀,倭寇虽然刀法犀利,但是锦衣卫更是千挑万选出来的高手,两方奋不顾身,鲜血飘洒,浮尸百余! 晓风残月,鲜血沾染了白色石阶,鲜红色尤为突兀,刺激着仇昭雪的眼瞳,一股怒火充斥他的脑海。 “杀!”仇昭雪飞身下马,率领锦衣卫向倭寇冲杀,霎时间刀光剑影,张永见仇昭雪前来驰援,手下锦衣卫士气大盛,但是倭寇负隅顽抗,依旧不能彻底击溃! 仇昭雪手持龙拐剑,对倭寇施展出逆鳞剑法,剑如流光,势如长虹,接连斩杀几个倭寇,倭寇们见他英勇异常,于是几人一起围攻他。 “飞星陨坠!”仇昭雪双拳难敌四手,只好使出杀招,身形如飞鹰转身,龙拐剑映照着月辉,剑身凝成一道寒芒!呼吸间刺穿了几个倭寇的咽喉!且剑锋上没有沾染一丝鲜血! “是你!”突然一个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仇昭雪眼前,就是假扮李荣的丰臣俊德!他此时眉目狰狞,略显惨白,像是身受重伤。 “哈哈,你们这些明朝的阉狗确实厉害!是我小瞧了你们!”丰臣俊德狞笑道。 “纳命来!”仇昭雪沉浸在仇恨中,一时间杀红了眼,龙拐剑势不可挡的刺向丰臣俊德。 丰臣俊德虽然身受重伤,但却十分顽强,挥舞着武士刀,挡住了仇昭雪多次进攻,指挥残余倭寇且战且退,向午门外逃遁而去。 “往哪里跑?”一声断喝,刘瑾出现在城墙之上。 午门逐渐关闭,城墙上鳞次栉比的出现了神机连弩,如狂风鄹雨般向倭寇射杀,残余倭寇开始用身体撞击城门,却无济于事。 丰臣俊德见无路可逃,嘶声大呼“勇士们为神道献身吧!” 。 第五十八章 落花那片懂我琴 3 (五) 话音刚毕,倭寇们表现出一副凌然不惧的模样,用武士刀毅然决然的切入自己的腹部,很快失血而亡。 “不好!他们要自杀!”仇昭雪眼神一凝。 锦衣卫们扑了上去,施展出分筋错骨手,一下将剩余的倭寇制服。 “神道勇士是不会做俘虏的!”丰臣俊德狞笑道。 结果被制服的倭寇们相继呕血,呜呼哀哉。 “他们口中藏有剧毒!”一个锦衣卫掰开倭寇的嘴,发现口中全是黑血。 “阻止他们服毒!”仇昭雪喝道,心想事关重大,必须抓住俘虏,才能从他们口中套出事情的前因后果。 锦衣卫阻止不及,眼看着倭寇们服毒自杀,只剩下丰臣俊德犹豫不决,眼神中流露出对死亡的畏惧,仇昭雪抓准机会,一剑刺去。 “想死?没那么容易!”张永抢先一步,将虚弱不堪的丰臣俊德摔倒在地,为了不让他服毒,又一掌拍脱了他的下巴。 之后,锦衣卫将尸体搬运开,宫女太监们则把血迹清洗干净,不到几炷香时间,午门就恢复了一尘不染。 秋月高挂,凉风习习,显得一切入寐般的静谧,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仇昭雪、张永、刘瑾三人绑缚着丰臣俊德、钱宁来到武宗身前。 “圣上!臣冤枉啊!臣只是一时被色yu蒙蔽了!”钱宁用双膝跪爬到武宗脚下,嘶声哭嚎道。 武宗一脚蹬开钱宁,怒发冲冠道“两百多个倭寇乔装混入皇宫!你训练有素的锦衣卫何在?若不是张永护驾及时,我堂堂大明皇帝性命难保!” “呵呵!朝野中早有风言风语,说钱宁收受贿赂,贪赃枉法,今日又与倭寇串通一气!让圣上怎么相信你?”张永笑道。 “圣上三思,钱都统倍受恩宠,对圣上更是惟命是从,没有过任何越轨之举!今日倭寇之事,肯定另有文章!”刘瑾稽首道。 “刘公公,你不是去神机营了吗?从哪得来倭寇突袭的消息?”张永笑道。 “我是听说驿站的人全被杀害,觉得事有蹊跷,就领神机营前来护驾!”刘瑾解释道。 “圣上,我们还是先审问丰臣俊德吧!钱都统有无背叛圣上,就看丰臣俊德怎么说!”仇昭雪提醒道。 刘瑾一脚踩在丰臣俊德的手骨上,发出骨骼粉碎的脆响声,丰臣俊德立刻从昏厥中疼醒,由于下巴脱落,只能咿咿呀呀的怪叫。 张永摁住他的头,把他口中的毒药取出,再帮他接上下巴,笑道“圣上有话问你!” “丰臣俊德,你为何要冒充朝鲜王子?又为何来刺杀朕?到底有何企图?”武宗不怒而威道。 “既然落在你们手里,我就没想活着出去!要杀要剐,我也不皱一下眉头!”丰臣俊德铿锵有力道。 “死到临头还嘴硬!”刘瑾怒喝道“大明刑法可见识过?” “哼!神道宗的刑法我都经受得住的,你们的刑法不过是挠痒痒!”丰臣俊德宁死不屈。 “用刑吧!”武宗下令道。 随即锦衣卫捧上火盆,炭火熊熊,刘瑾把钢刷放在火上烘烤。 丰臣俊德吞咽了一口吐沫,心有余悸,刘瑾撕开他的衣服,用烧得通红的钢刷在他的背部摩擦。 “啊!!”丰臣俊德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嚎,刘瑾却越发兴奋,不到半晌,丰臣俊德的背后就血肉模糊,钢刷上还粘着少许肉末。 “给我个痛快!”丰臣俊德奄奄一息。 “这叫刷皮!接下来还有敲骨,刮肉!”刘瑾狰狞道。 “不要,我说!我说!你们问什么,我都说!”丰臣俊德跪伏在地,背后鲜血淋漓,千穿百孔! “为什么冒充朝鲜王子?”武宗问道。 “我们另一队武士杀死了李荣和他随从,我们就冒充他们来刺探明朝的虚实!”丰臣俊德垂头丧气道。 “那又为何进献平壤?”武宗继续问道。 “我们原计划是在你们驰援平壤的途中,让我们的武士假扮成朝鲜士兵伏击你们!”丰臣俊德说道。 “好阴毒!借刀杀人,还想让大明与朝鲜分裂!你们借此机会,乘虚而入,占据朝鲜!侵略大明!”仇昭雪心思缜密。 “可惜,你们汉人有句话叫做‘人算不如天算!’我在大明盘踞了八年,一切都在我的算计之中,我害怕东瀛女人的歌曲舞蹈会让你们起疑心!我们就抓了那个女人,毒哑了她,让她来御前表演,如果她能得到皇帝的喜欢,我们就会以解药为条件,令她刺杀皇帝!谁料到,皇帝不垂青,这个钱宁却向我索要这个女人,我为了秘密不败露,本是想杀了这女人,他竟然恐吓威胁我,为了大局不出现差错,就只好将她送去钱宁府上!再说我等待了八年,不希望与千载一刻的机会失之交臂,所以我决定孤注一掷,率武士混进宫中,誓死也要杀了大明皇帝!”丰臣俊德痴狂道,他全身战栗,口溢鲜血,最后倒在了地上,仇昭雪仔细一看,发现他已经咬舌自尽! “圣上,他已经自尽了!”仇昭雪说道,他心中仍存顾虑,这个丰臣俊德一心求死,为何还要把他们的计划和盘托出。 “死了也好!”武宗恶声恶气的说道“这些东瀛人狼子野心!是我大明心腹之患!” “圣上,此事已了,钱宁该怎么处置?”张永问道。 “虽然色胆包天,然而这些年他有些功绩,功过相抵,拖出去杖责四十,以儆效尤!”武宗严厉道。 “圣上万岁!”钱宁一边呼喊着,一边被几个锦衣卫拖了出去。 “圣上,此事败露出皇城兵力不足,如果可以组建一支精锐之师,定保皇宫太平!”仇昭雪进言道。 “后宫有女眷,把精锐之师安置在皇宫不妥!”武宗说出顾忌。 “可从阉人中选取可造之才!”仇昭雪提议道“阉人缺憾,无情yu可言,历经大劫,心魔催生,性格狠辣无比!而且我们大明阉人数量庞大,如果再挑出身怀绝技者,假以时日,定是一股无坚不摧的力量!” “还可以从旱灾区收养孩童,阉割之后,加以培养!”刘瑾低沉道。 。 第五十九章 伊人宛在水中央 (一) 沁音阁周边植满了雏菊樱,每当春意阑珊,就会生得花团锦簇,粉白色花瓣缀满枝头,缤纷绚丽,美不胜收。再到秋风送爽,御花园中飘逸出迷迭香的气息,妩媚芬芳,催发着情yu滋长。 伏戏命运多舛,除了琴与淼淼,便了无牵挂,如果琴与淼淼同在他的身旁,就能令他忘怀所有的哀伤。 香风中,伏戏的琴声绕梁遏云,众人听闻,有人欢喜有人愁。 “为何弹得如此深情?你就不能忘怀吗?”淼淼躲在树后问道。 “初心不改,情至深处!”伏戏苦笑道。 “我都放下了,你何必执着呢?”淼淼泪眼朦胧道。 “我醉心于琴剑,自命多情刚毅!”伏戏款款深情道“我会带你离开这里!” “痴心妄想,我已经贵为皇妃,怎会舍得荣华?”淼淼泣不成声“你还是离开燕京吧,要是武宗知道,你我性命不保!” “不会的,一切都要结束了!”伏戏呢喃道。 淼淼无法遏制心中的酸楚,走到伏戏面前,扬手扇了他一掌,随即泪如绝提,又倒在他的怀中。 伏戏只觉得香软入怀,用衣袖为她抹去泪水。 经历过丰城俊德假冒朝鲜王子李荣一事,仇昭雪深受皇恩,武宗念其护驾有功,封他为御马监太监,管理皇城禁军,并赐予一座宅邸,蟒袍一件,白银万两。眨眼间,仇昭雪位极人臣,变成仅次于张永、刘瑾二人的存在,朝中权贵争相拜访。 仇昭雪提议用阉人为主体组织驻扎在皇宫的军队,武宗当即同意,又说阉人军队不必太多,免得让皇城显现出阴盛阳衰的气象,一番定夺之后,决定令仇昭雪组织八百人的军队,以待考验。 仇昭雪心知武宗是害怕他拥兵自重,危害到皇城安全。但是对于仇昭雪来说,八百人足矣,他深知兵不在多在于精!只要骁勇善战,纪律严明,就能搴旗斩将,冲坚毁锐! 然而还有一件烦心事,令仇昭雪应接不暇,姚灵秀弃暗投明,为大明消除隐患,武宗赐她白银千两,本想遣她回扬州,可没曾想她自行找到了仇府,欲求仇昭雪收留她。 仇昭雪习惯独来独往,但见姚灵秀口不能言,又无依无靠,顿生了恻隐之心,再加上武宗好言劝说,才把姚灵秀留下,照顾仇昭雪饮食起居。 这一日,张永来与仇昭雪会面,张永递上一本花名册,仇昭雪定睛一瞧,发觉张永、刘瑾两人赫然在目,这本就是紫禁城所有阉人的名单,足足十万多人,要从中挑选可造之材,可谓是大海捞针。 “这么多?”仇昭雪惊愕不已。 “你随意挑取!”张永笑道“赤字是乞哀告怜、自幼入宫,黄字是官宦之后,祖上之祸惨遭牵连,蓝字是蛮夷胡人,征战时所擒获的幼儿,青字是违反大明法的囚犯,被处以宫刑!” “画勾的是什么意思?”仇昭雪翻阅,发现很多名字上画了勾。 “这是五年前的统计,人死了就要画上勾!”张永笑道。 仇昭雪看着画勾的人名多如繁星,低语道“这如同一本生死簿!” “哈哈,无根门人都这么说!”张永笑道。 仇昭雪在花名册首页看见了一个熟悉名字——王岳,这个名字画了勾,还标明判官二字,判官显然是王岳的代号。思绪翻飞间,一个疑问浮现,王岳将毕生修为灌顶给自己,弥留之际说是墨麒麟、白狐、潜龙、卧虎是他的仇人,墨麒麟与张永是一方阵营的,那么王岳可能是被张永谋害的!而张永却说阎王害死了判官! “想什么呢?”张永笑道。 仇昭雪盯视着张永,似乎想从他虚情假意中察觉出破绽。 “罢了,我先走了!你如有相中的人,再通知我!”张永被看得发毛,自觉离去。 跫音绝然,仇昭雪埋头沉思起来,不论是刘瑾,还是墨麒麟谋害王岳,都无所谓!自己的灭门之仇就和无根门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整个无根门,他都要连根拔起,无根门人都是他的仇人。 仇昭雪吐纳了下气息,翻阅着花名册,上面除了浩若烟海的人名,还有简略的资料。 忽然姚灵秀端着茶具漫步而来,见仇昭雪聚精会神,就屈身为他沏茶,一双明眸扑闪扑闪的看着他。 “看够了没有?”仇昭雪冷不丁的说道“我不是说了,你别来打搅我!” 姚灵秀指了指仇昭雪,做出一个假寐的姿势。 “不用你关心,我没事!”仇昭雪说道“沈医师已经替你治疗过了,说一个月后就能恢复,到时候我派人护送你回扬州!你自己再找个好人家,不要再回青楼了!” 姚灵秀闻言沮丧,可怜巴巴的看着仇昭雪。 仇昭雪无奈道“我随时都有性命危险,你跟着我,只会连累你!” 姚灵秀双瞳剪水,从身后掏出笔墨,写道“我无父无母,没有兄弟姐妹,回到扬州也是形单影只,我别无他求,只要能够跟着你!” “不行!”仇昭雪喝道。 姚灵秀眼眸上起了一层水雾,写道“如果你不要我,我就回青楼,糟践自己!” “威胁也没用!”仇昭雪喝道“等到你恢复,我立刻派人送你离开!” 姚灵秀气急之下,将桌上一壶滚烫的热茶一口灌入口中,猛然烫的面红耳热。 “你到底想怎样?要不是圣上令我收留你,我现在就杀了你!”仇昭雪打翻茶壶,他知道姚灵秀想把自己嗓子彻底弄哑,从而留在自己身边。 姚灵秀眼眶含泪,倔强的看着仇昭雪。 仇昭雪渐渐平息怒火,他从姚灵秀身上见到了自己影子,那股韧劲,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倔强! “好!如你所愿,你可以留下,但必须谨言慎行!”仇昭雪叹息道。 姚灵秀破涕为笑。 仇昭雪不理会她,自顾自的翻阅花名册,几个时辰之后,他看到了一个令他眼前一亮的名字——拓跋绝。 拓跋是黄帝后裔姓氏,有鲜卑族血统,最辉煌的时期莫过于统治北魏,自古拓跋一族能征善战,威镇寰宇,大明拓跋空城将军更是治军有方、运筹帷幄,却不懂官场玄机,被人栽赃陷害,落得满门抄斩,幼子拓跋绝遭受宫刑,入宫为奴。 。 第六十章 伊人宛在水中央 2 (二) 拓跋绝是拓跋空城独子,他母亲早逝,自幼追随父亲转战千里,一直枕戈寝甲,对军旅生涯习以为常,由于拓跋空城热衷于法家思想,推崇以法为教,用严刑酷法治理天下,拓跋绝耳濡目染,也深受法家思想影响。 待到他长大成人后,年轻有为当上了千总,变得法不徇情,无论是谁,但凡违背军规,他总要大惩小戒,由此得罪了权贵子嗣,结果就有官员联名上疏,说鲜卑后裔拓跋空城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其崇尚法家谬论,而大明是以儒家平治天下!从此可见,拓跋一族有叛逆之兆!可怜拓跋空城戎马生涯,三十功名尘与土,不敌谄臣一纸文。 拓跋空城被斩首示众,纵然是午时三刻,拓跋空城的悲天长哭也令天地动容,转眼间风雨交磐,他的鲜血掺入雨水,融入大地。 后来,官员又说拓跋空城能够呼风唤雨,还对天大骂孝宗,简直是乱世妖邪!孝宗暴怒之下,将弱冠之年的拓跋绝处以宫刑,入宫为奴。 仇昭雪在锦衣卫档案库中找到了拓跋绝的详细资料,发现拓跋绝就是他目前需要的人才!俗话说虎父无犬子,拓跋绝对官宦子弟严惩不贷,可见其胆识! “浮屠,拓跋父子当年得罪了不少文臣武将,你提拔拓跋绝,他虽然会对你感恩戴德,但是你会为此得罪朝中大臣!得不偿失!”张永笑道。 “菩萨也有害怕的时候?”仇昭雪挑眉道。 “哈哈,依你吧,他入宫后,一直做宫中的杂务,倒也是辱没将才了!”张永不以为然的笑道。 紫禁城御膳房,炊烟袅袅,菜肴醇美,满屋的炊金馔玉,浓郁的香气弥久不散。 汉族讲究民以食为天,而紫禁城御膳房则是包罗百般珍馐,是食客的天堂!然而只有皇亲国戚才能品尝到这里出产的美味。 拓跋绝年幼时,父亲疼爱他,不忍心让他四处奔波,就令他在军营伙房工作,所以使得他练就了一手绝妙的厨艺,入宫为奴后,有这一技之长,就被御膳房的御厨相中。 “拓跋绝!仇公公要见你!”三个小太监进入御膳房,对一个面白无须,身高体长的伙夫说道。 这伙夫眼神一闪,放下了手中锅铲,一言不发的跟三个小太监走了。 门庭宽广、布置简易的仇府中,仇昭雪会见了这个不苟言笑的伙夫。 “拓跋绝,知道我找你的用意吗?”仇昭雪问道。 拓跋绝漠然置之。 仇昭雪笑道“你不想说话吗?听说你以前有个心上人,在你家族失势之后,就有人霸占了她!” 拓跋绝正颜厉色“那又怎样?” “本来你们家族无人幸免,就是因为你的心上人主动献身,才保住了你的性命!还有,我调查了害你家族的人!我可以帮你!”仇昭雪笑道。 “好!你需要我做什么?”拓跋绝干脆道。 “我就喜欢和聪明人说话!”仇昭雪扔给他一封委任书。 拓跋绝脸色一变,淡然道“蠹虫蛀栋、财狼当道!我沦为废人,发誓不再为大明冲锋陷阵!” “不为大明!为你自己!你坚持的法家秩序呢?你放弃了?”仇昭雪劝诫道。 “儒家盛世,法家沦落!”拓跋绝愁苦道。 “在我看来,儒家与法家都是缔造一个秩序,让人去遵循秩序,从而互不相扰,安定繁荣!而唯一的区别是法家以律为本,儒家以人为本!你说人心倾向谁?”仇昭雪问道。 “人心惟危,多变诡诈!法则一旦落成就是铁板不易,即便是皇帝也要遵从!无人可以撼动!这才是最公平公正的!”拓跋绝不甘示弱道。 “儒家的秩序是礼仪!法家的秩序是宪法!其实并不冲突,两者并存于世,人知礼仪,方知伦理善恶!人知宪法,方能约束自身!”仇昭雪论述道。 “求同存异!高谈弘论!我愿意为阁下操练兵马!”拓跋绝恭敬道。 “一言为定!”仇昭雪喜上眉梢。 “请问阁下要操练多少兵马?”拓跋绝抱拳问道。 “目前我已经从六万阉人中挑选了无亲无故的两百人,就先由你来操练!”仇昭雪盘算道。 “这是什么军队?用阉人作为将士?”拓跋绝好奇道。 “帝师一共八百人!是武宗亲自下令督办的,我想把它创立成大明朝的精锐之师!不仅是保家卫国,更要日后纵横驰聘所向披靡!”仇昭雪介绍道。 “带我去看看!”拓跋绝说道。 仇昭雪与拓跋绝乘坐马车,一时半刻就到了锦衣卫镇抚司衙门,校场之上两百人纵横排列、整齐有序,他们戴着鬼王面具,身穿清一色的黑纹劲装,衣服胸口还绣制着乌鸦栖木的图案,肩头上镶嵌雀翎。 他们见到仇昭雪前来,纷纷跪伏道“参见浮屠尊者!” 仇昭雪屹立高台,扫视众人“从今往后,帝师直接授命于我!你们两百人归属拓跋绝统领!谁若犯错、抗命,他可以随时剥夺你们的生命!” “拓跋将军!”两百人齐声呼喊。 “你们都是孤儿,无父无母,孤苦伶仃!如今我也是,我们同病相怜,以后更要同舟共济!或许朝廷不重视我们,百姓不爱戴我们,我们的身后也没有亲人需要保护!但是我们可以为自己而战,为黎民百姓而战!为了能让敌人恐惧而战!”仇昭雪慷慨激昂,豪情万丈! “天为父,地为母!天之恩,地之德!不负天地,同甘共苦!”众人泪洒衣襟,豪迈不羁,他们没曾想帝师的创立,在不久的将来力挽狂澜,拯救万民于水火,变成一个鲜为人知的传说! 帝师的创立,以阉人启始,也许早就注定了残缺的结局!但是英雄不问出处,豪杰不问末路!淡忘了卑贱,抹去了伤感,帝师八百人用残躯换回了大明朝残喘生息的时间,却无人歌颂,一个个慷概赴死的身影相继消散在历史的尘埃里,此乃后话。 。 第六十一章 秋水幽幽情丝长 (三) 为将者,智勇严,缺一不可。然而仇昭雪明白,当今世上没有完美无缺的将才,拓跋绝是明法审令,仅仅代表严!其余智、勇、二人,也一一浮出水面。 五年前,阎王在张太后身边暗插了一个小太监,原名易良,川州人氏,由于聪明伶俐,张太后一直对其宠爱有加,阎王爷十分器重,就连沈还阳都和他有些牵连,甚至菩萨对他也另眼相看。 锦衣卫镇抚司衙门,高城深池,铜墙铁壁,守备林立,刀剑森森。 “易良……”仇昭雪念叨着。 张永笑道“他是太后身边的红人,聪慧圆通,诡计多端,我都没能耐将其拉拢!你有办法?” 仇昭雪叹道“如果是武宗身边的人,倒也好办,可是面见太后,武宗都要敬畏三分,从太后身边挖人如同刀口舔血!” “所以,你还是收收心,另选他人吧!”张永告诫道。 “我一向顽执!我选定的人,从不更改!他越难拉拢,就越是有用之人!能在宫中如鱼得水、左右逢源,绝不是等闲之辈,他如果加入帝师,我们会受益无穷!”仇昭雪说道“你是害怕他是阎王的人,不与我们同仇敌忾!” “不错,阎王对他有知遇之恩,试图拉拢,只会打草惊蛇,适得其反!如果拉拢过来,成了细作,恐怕我们就成了俎上鱼肉!”张永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既然他这么聪明,应该明白良禽择木而栖!”仇昭雪胸有成竹。 凤鸾宫是仁寿宫的偏宫,凤茜被张太后收为义女后就居住在此,这里的布设是长公主的规格,富丽绝伦,锦天绣地。 “仇公公前来拜见!”一个宫女说道。 凤茜闻言,吃了一惊,急忙整理了罗衣,对铜镜梳妆,方才说道“请他进来!” 仇昭雪步入凤鸾宫,就见凤茜一袭红衣,风华绝代。 “仇公公,怎么有空来找我?”凤茜嫣然一笑。 “来拜访故人,公主殿下不欢迎吗?”仇昭雪笑道。 “求之不得呢,听说仇公公近来有什么任务,忙得不可开交。”凤茜媚笑道。 “公主殿下消息灵通,在下确实不清闲,不像公主还用刺绣来消磨时间。”仇昭雪惊奇的看到桌案上居然有刺绣。 凤茜拾起自己绣得牡丹,得意洋洋的说道“漂亮吗?太后说宫中世事纷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叫我多做些女工,这苏绣是淼淼教授给我的,我还准备把我院中梧桐伐了,亲手给她做把古琴!” “凤鸾宫植了九十九颗梧桐,失去一颗就美中不足了!我家中正好有一把凤来古琴,我不是一个附庸风雅的人,这样的古琴还是赠给顺妃这样的懂琴之人!”仇昭雪平和道。 “无功不受禄!”凤茜眉心一颦笑道“仇公公无事不登三宝殿,想必是有事相求?” “哈哈,在下确实有事央求公主!”仇昭雪坦然道“张太后身边有一个叫做易良的太监,锦衣卫档案中此人除了姓甚名谁,祖籍何处,就没有其他信息了,这样来路不明的人不适合留在后宫!” “哦?”凤茜疑心重重“他可是太后的人,我能帮什么忙?” “公主是太后义女,难道不能调动一个小小奴才?”仇昭雪恭维道。 “你想将其调离后宫?”凤茜掩口笑道“异想天开,有太后宠爱,别说是我,就连圣上也办不到!” “公主不要妄自菲薄,在下看得出太后是真心实意的把公主当成了自己亲生女儿来看待!否则这凤鸾宫怎么会赐给公主呢?”仇昭雪笑道。 “既然这样,我勉强一试,不过你要答应我个条件!”凤茜示意让宫女们退下。 仇昭雪沉吟片刻,笑道“但说无妨!” “自从成了公主,向圣上、太后提亲的青年才俊比比皆是,我想让你娶我,一来,我可以摆脱纠缠,二来,由你保护我,我感觉很安心。”凤茜直言不讳,毫不羞臊。 仇昭雪吓得一踉跄,沉默了许久,开口道“我是个阉人!” “阉人怎么了?我之前还不是舞姬嘛?我们是彼此彼此!”凤茜媚笑“再说你博识多通、风云之志,岂是那些凡夫俗子可比拟?” 明朝初立,宫闱中许多女子得不到皇帝宠幸,欲求不满,百无聊赖,随之频频出现宫女之间,或则宫女与太监之间产生情愫,谓曰对食,本意是宫廷清冷、无人慰藉,渐而出现的情况,以后太监娶妻蔚然成风,世人便不以为然了!所谓“宫掖之中,怨旷无聊,解馋止渴,出此下策耳。” “谬赞了,公主有倾国之姿,倾慕者盈千累万,何必为难在下?”仇昭雪百感交集,心乱如麻。 凤茜无可奈何,叹息道“事已至此,你早知我是移花宫圣女,我是不能婚嫁,一生一世保持清白之躯。你娶我是帮我掩人耳目,我们是互惠互利。” “清白之躯?你入宫时,就不怕圣上临幸你吗?”仇昭雪问道。 “早在春满楼时,我就在武宗的酒水中放了冰心草粉,这种草粉与我身上的香料相冲!恰好我又与张太后神似,所以武宗对我又敬又怕!哪里敢碰我?”凤茜狡黠一笑。 “那你入宫,一定另有所图!”仇昭雪心中忐忑。 凤茜瞥了他一眼,苦着脸说道“我入宫的目的是为师尊寻人!” “寻什么人?”仇昭雪好奇道。 凤茜欲言又止,咯咯笑道“你知道的太多了,你如果不娶我,我就想尽办法杀死你!” 仇昭雪知道凤茜说的是玩笑话,听着她的笑声,心就无法平静。 “太后和圣上会认同吗?恐怕只会引来闲言蜚语!”仇昭雪问道。 “你情我愿,他们阻拦不得!”凤茜走到仇昭雪身前,深情的望着他的双眸。 仇昭雪抿了抿嘴唇,凤茜的言语深深的打动了他悸动已久的心,心想变回正常的男人,不是没有办法,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传说三国时期的神医华佗就精通开颅蓄根之术,可惜他被曹操错杀,神奇医术就此失传,直到元末,金针沈家家主沈沧海阴差阳错之下得到了上古医书,通晓了华佗医术,从此闻名天下。 。 第六十二章 秋水幽幽情丝长 2 (四) 紫禁城御药房,沈还阳专心致志的熬药,忽然仇昭雪走进御药房。 “熬药这种粗活,沈医师也要自己弄吗?”仇昭雪笑道。 沈还阳打量了下他,笑道“偌大个御药房,其实看病把脉到抓药配药都只有我一个人,不仅要面面俱到,还要事必躬亲,你的筋络早就修复了,又生什么病了?” “哈哈,今日不是看病的!”仇昭雪笑道“是向沈医师打听个人!” “呵呵,你真是个怪人,找大夫不问病,却是打听人!”沈医师摇头笑道“你问吧!” “易良!可认识?”仇昭雪谨慎道。 沈还阳一怔,尴尬道“认识,太后身边的小太监,你寻他干嘛?” “我听说,他是当年你带进宫的,能说说他的过去吗?”仇昭雪诚恳道。 “一个小太监有什么过去,我就见他可怜,把他送进宫来。”沈还阳磨磨唧唧的说道。 仇昭雪莞尔一笑“沈医师仁心仁德,又怎会把可怜之人送进皇宫是非地!你放心,我绝不外传!” “哎!”沈还阳唉声叹息道“好吧,既然是朋友,我相信你会替我保守秘密,易良的父亲叫做易寒,母亲是上官寥,都是江湖中人。当年,他们夫妻二人行走江湖,行侠仗义,劫富济贫,在江湖上名望盛高。后来他们被人追杀,当时上官寥身怀六甲,易寒一人去将敌人引开,上官寥就藏匿在一个山洞中。结果她腹部剧痛,恰好我游历行医,听到了她的叫喊声,只好为她引产。谁知她躲避追杀,早就疲惫不堪,眼看就要难产。她知道我是沈家医师,就请求我用金针催产,我深知金针催产对母子本身有危害,就算生产下来,恐怕也有后遗症,最后在她的苦苦哀求之下,我只好照办,我扎了十多针之后,孩子终于出世了,上官寥力竭去世。没过多久,易寒摆脱了敌人,回到山洞中,看着我怀中刚出世的婴儿,以及身死的妻子,他痛哭流涕,我劝他节哀,他埋葬了妻子,对我磕头谢恩,抱着孩子离去!” 仇昭雪惊讶道“你说的可是以一己之力荡平个三百元贼的易寒,易侠士?” “不错,那个婴儿是易良!”沈还阳哀叹道。 “后来呢?他父亲是一代豪侠,他怎么做了太监?”仇昭雪急忙道。 “后来的事情,要从我离开沈家说起,我当时身在皇宫,一日来御药房,就发现一个丫角孩童在偷吃药材,我问他是谁,他才说出自己的来历,原来易寒带着孩子离开后,孩子体质孱弱,身材瘦小,甚至无法习武,易寒就带着孩子四处寻医,但是这些医师断言孩子命不久矣,易寒只能耗损自身内力替孩子续命,年复一年,纵然易寒的内力深厚,也力不从心了,最后仇家上门,他才把孩子寄托到我这里!”沈还阳扼腕道。 “你居然让孩子做太监?”仇昭雪咬牙切齿,拍案而起“易大侠这么信任你,你怎么能这样?” “我能怎样?你以为一代豪侠是什么?他们不都是仇人遍天下!易寒如果不是穷途末路,会把自己孩子送走?他那些仇人武功盖世,神通广大,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保住孩子的性命!”沈还阳苦笑道“哈哈,怨我?对!都怨我,我如果真是悬壶济世的神医,就能够救更多的人,上官女侠就不会死,易寒也不用耗费内力,易良也能无忧无虑的生活!” 仇昭雪见沈还阳如泣如诉的样子,知道自己错怪了好人,于是说道“我能让易良为自己父母报仇!也能抹平你心中的歉疚……” 仁寿宫中,张太后端坐在蒲团之上,手捧心经,口中碎碎念。 “太后,御膳房送来的白玉莲子羹,清淡爽口!”一个面容俊秀的小太监躬身道。 张太后接过玉碗,浅斟一口,秀眉一蹙,小太监眼疾手快,把丝巾递了过去,张太后擦了擦嘴,恼怒道“这算什么莲子羹,入口甜腻!” “可能是御膳房的厨子换了,这莲子羹的口感也就下来了!”小太监低头道。 “易良,你在宫中知道的比我多,你来说说!”张太后嗔道。 “原来做莲子羹的是拓跋,他做的莲子羹恰到好处,莲子入口即化,极为爽口!不知为何,他被调离了御膳房?”易良站在张太后身边,为她捶背揉肩,张太后十分受用。 “哪个拓跋?”张太后有意无意的问道。 “拓跋绝,拓跋空城的独子!”易良说道。 “是他?”张太后恍然,叹道“拓跋一族,世代忠烈,拓跋空城屡立战功,却被奸臣陷害,死不瞑目,就连独子也惨遭宫刑,我们朱家愧对他们父子。” “那奴才去打探他的消息?”易良问道。 “嗯,你去吧!”张太后点头道。 易良刚走没多久,宫外传来“凤鸾公主驾到!” 话音未落,张太后喜出望外,就见凤茜衣香鬓影,欢快的跑到她的身前。 “参见母后!”凤茜嬉笑道。 张太后伸手抚摸凤茜细腻柔滑的脸庞,笑道“稚齿婑媠就是好!这皮肤就像剥了壳的鸡蛋,哪像我人老珠黄!” “母后青春常驻,哪里老了?”凤茜调皮道。 “是啊,太后与公主就像一对亲姐妹!”一个宫女赞美道。 太后笑颜如花,嗔道“油腔滑调!” “母后,你身边都是知冷知热的解语花啊,羡慕死儿臣了!哪像凤鸾宫中,都是笨嘴拙舌的奴婢!”凤茜撒娇道。 “既然喜欢,母后送你几个奴婢就是!”张太后溺爱道。 “多谢母后!”凤茜嬉笑道“听说母后身边有个叫做易良的奴才能说会道,还会讲宫外的故事,母后就把赏给儿臣吧?” 张太后犹豫了一下,便说道“嗯,这孩子年方束发,聪慧过人,但是他无亲无故,身世怪可怜的!你做他的主子,不必太严苛!” “儿臣知道了”凤茜欢喜道。 。 第六十三章 帝师初成蓄精锐 (一) 易良漫步于宫廊,不知不觉行至御药房,看屋内空无一人,抬眼看向储药柜,恍惚间,呢喃道“天麻、当归、铁皮石斛、首乌、灵芝、苁蓉、麝香……” 沈还阳外出归来,看到易良站在药柜下如数家珍,便笑道“不错,药材都还记得!” 易良回头笑道“师傅教诲,铭感五内,此生不忘!” “诶,我教给你的都是一些皮毛,是你自己天资聪颖,无师自通!”沈还阳夸赞道。 “师傅谬赞了!”易良谦逊道。 沈还阳欣慰的看着这个得意门生,笑道“我最近得到了无根汤的药方,经过我的改良,我能够用其他药物提升无根汤的药性,你服用后,可以彻底改善自身体质。你快把我熬的那碗药膳服用了,一日一服,持之以恒,你就可以完全摆脱药物了,我也算不负你父母所托。” 易良望向那碗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药膳,平静道“师傅,你何时才能告诉我,我父母的仇人是谁?” 沈还阳呆愣了半晌,冷声道“不管江湖泰斗,还是朝中显宦,反正是你惹不起的人!我只要你平平安安的度过此生!” “你不说,我也知道!”易良自言自语道。 沈还阳发指眦裂,不可思议的看着易良,久久不语。 “我入宫以来,四处结缘,一路顺风顺水,身边自然形成一个关系网,帮助我得到了许多江湖传闻、朝廷内幕,以及后宫绯闻!妃嫔面前,这让我更加得宠,后来我终于打听到弘治五年,太监李广下令诛杀一些反抗无根门的江湖侠客,但是任务失败了,为何会失败?就是因为有一对夫妻侠侣逃走了,如果我没有猜错,他们就是我的父母!”易良口口声声的说道。 “李广是从前无根门的门主,绰号天王!他死于畏罪自杀!你又何必执着?”沈还阳劝说道。 “不!他虽然是幕后操作,却不是凶手!凶手是张永,他是那次任务的策划者,他杀了我的父亲!”易良怒道。 “你错了!你的父亲不是他杀的!”沈还阳恼怒道。 “师傅,你不用掩饰了,每年清明,你都外出祭拜,除了祭奠先祖,还祭奠了我的父母,我躲在一边,清清楚楚听见了!”易良痛不欲生的说道。 “这件事你知我知,不能在其他人面前提起,免得招来杀身之祸!”沈还阳摇头叹息,如今易良年方十六,就有这等心机,日后不可限量。 “我要报仇!我要杀了张永,铲除无根门!”易良斩钉截铁的说道。 沈还阳气得浑身发抖,骂道“逆徒!” 易良颓然跪倒,说道“师傅,父母之仇不共戴天,这仇恨也是支撑我苟活至今的残念,徒儿若不幸身死,请您自己保重,徒儿先行叩谢师傅的教育之恩!” 沈还阳背过身去,其实早已泪水盈眶,他何尝不懂洗雪逋负的道理,然而无根门是一个庞然大物,是一个浓缩黑暗的毒瘤,从古至今有多少英雄豪杰想将其摧毁,可最终都是以鲜血为代价来告诫世人。 “或许有个人可以帮你!”沈还阳愁容满面。 “谁?”易良问道。 “御马监太监仇昭雪!” “他?”易良将信将疑。 “仇昭雪与张永表面交好,其实并非一丘之貉,他目前虽然依附张永,待到他羽翼丰满,必当鲲鹏展翅,一跃万里!”沈还阳说道“而且他犹如空谷幽兰,对你的父亲素来仰慕,你要报仇,就务必去投靠他!” 易良深知沈还阳的良苦用心,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地方,混进无根门是张永不容易发觉的。 待到易良用完药膳,作揖离去,眨眼间,沈还阳长吁短叹,风华正茂的他却不禁表露出饱经世事的沧桑。 紫禁城仁寿宫中气氛凝重,张太后脸色铁青,冷声道“无理取闹!这件事不许再提!” “母后,仇昭雪品学兼良、才貌出众,为何不能把儿臣许配给他?”凤茜懊恼道。 “他是阉人!堂堂大明公主嫁给阉人,会令列祖列宗蒙羞!大明朝的颜面何在?”张太后恼羞成怒道。 “反正儿臣非他不嫁!”凤茜气恼道“大不了,不做大明公主了!” 一个月来,张太后与凤茜朝夕相处,两人的关系在潜移默化中悄然转变,平日里无话不谈,如今两人虽无血脉相连,却胜似母女,张太后有时候甚至觉得凤茜就是上苍赐予自己的宝贝,就连凤茜任性使气的个性,都与自己当年如出一辙。 “休要说使气的话!”张太后秀眉一颦,平心静气道“要圣上赐婚的大有人在!青年才俊也不乏其人!若不是哀家舍你不得,那些富家子弟早就争相恐后的来追求,你又何苦弱水三千只取一瓢?更何况他是宦官!” 凤茜默然不语,仁寿宫中檀香升腾,有一缕飘入她的鼻息,闻起来有丝丝的苦涩。 夜深人静,迷迭香飘逸四散,沁音阁内床榻处,帘纱摇曳,颠鸾倒凤,娇喘不息,真可谓“又是一枕春梦,鸳鸯辗转魂销。” 伏戏缠抱着淼淼,尽情的亲吻,肆意的爱抚,仿佛要和淼淼合二为一。缠绵悱恻,水乳交融,淼淼心神愉悦,就像灵魂正在升华。 “你后悔吗?”伏戏怜惜道。 “生寄死归,就怨我们是鸳鸯蝴蝶命。”淼淼娇声道。 豹房朝堂,武宗夙兴夜寐,他孜孜不倦的翻阅折子,忽然感觉眼睛越发模糊,便端起浓茶,抿了一口,顿时苦得舌根发麻,右手一颤,青花瓷杯摔碎在地。 “小常子!快来收拾下!” 武宗双眸模糊,四周昏暗,呼唤许久,无人回应,料想那些小太监定是睡着了,于是他亲自俯下身子,用手去捡拾青花瓷碎片,一不小心手尖上就被刺出了血痕。 一代君王,臣子只见他风光无限,不知他深夜寂寥,只见他寻欢作乐,不知他锥心泣血!看百姓尽享天伦之乐,武宗只有金灯代月、杯酒释忧!无奈叹曰“只愿世世勿生帝王家!” 。 第六十四章 帝师初成蓄精锐 2 (二) 时至寒露,气温骤降,好似一夜之间,仇府内的花草树木就迅速枯萎,院中的银杏枝桠上只留下几片叶子摇摇欲坠。 仇昭雪睡得香甜,全身心的放松,似乎好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无时无刻的提心吊胆,日日夜夜的谨小慎微,都被梦征服了。 此时,他感觉有一只温软的手抚摸他的脸颊,他试图睁开眼,却做不到,忽然有轻柔的声音响起“你是谁?” “我是仇昭雪。” “你爱谁?” 仇昭雪的脑海中浮现出凤茜的媚态。 “那你恨谁?” 仇昭雪的面容开始狰狞,冷汗直流,脑海中逐一浮现出匪贼、焦芳的模样,最后出现了一个身穿蟒袍的男子。 “他是谁?” 仇昭雪奋力去看,男子的面孔被黑雾笼罩,无法辨认。 “仔细看!” 黑雾消散,那张面孔竟然是自己,仇昭雪触目惊心,猛然惊醒!他看向窗外,窗上落了几片金黄色的银杏叶,一切都安详舒适,这才揭去额上的汗渍,嘘出一口浊气。 “你醒啦?”一声娇柔的问候。 突如其来的声音令仇昭雪有些惊愕,原来姚灵秀托着下巴,端坐在床沿,她酥胸半裸,身下一袭紫色宫裙摇摆,玲珑娇躯散发出一股摄人心魄的魅香。 “你何时进来的?”仇昭雪感觉头痛欲裂。 “我看你房门未关,窗口也大敞着,深秋易着凉,就进来替你关窗,给你整理下被褥。”姚灵秀柔声说道,她的喉咙在半个月前就恢复如初了,声音妩媚动听。 仇昭雪晃了晃脑袋,大脑清明了许多,不经意看到姚灵秀起伏不定的玉峰,便说道“这么凉的天气,你就穿成这样?” 姚灵秀闻言,脸上浮现一团红晕,下意识用手遮住了胸口,随后低眉垂眼的退走了。 武宗赐予仇昭雪的府邸位于紫禁城南郊,是弘治年间一个达官显贵的别院,院落不大,处于依山傍水之地,无论四季更替,依旧风景如画,好似桃源仙境。 这个时节,院中的枫树、银杏呈现出生命中最灿烂的状态,在秋风中洋溢着温暖。院落中央有一座孤零零的八角亭,名曰霓裳亭,仇昭雪端坐其中,手中的君山银针尚有余温。 “浮屠尊者,我把易良带来了!”拓跋绝说道。 仇昭雪转头看去,拓跋绝身后是一个俊秀的小太监,笑道“非得请你,你才来。” “早知是尊者邀请,我就不犹豫了!”易良说道。 “哈哈,听说你精通医术,能够着手成春?”仇昭雪笑道。 “尊者过誉了”易良谦谦有礼。 “不必谦虚,拓跋绝治军有方,又是御膳房大厨,顺便管理我们帝师的伙食,你机智过人,懂得医术,就做帝师的军医,你与拓跋绝一样,官拜将军,从五品!现在帝师有五百人,我会安排百人到你麾下,以后你们就是帝师的军医队,负责救治受伤病重的人。”仇昭雪吩咐道。 “多谢尊者提拔!”易良屈身下跪。 “你们坐吧,陪我聊聊!”仇昭雪平易近人。 “是!”两人相视一眼,齐齐坐下。 “灵秀沏茶。”仇昭雪说道,姚灵秀从屋内袅袅婷婷的走出,此时她披了一件薄纱,依然掩盖不住婀娜多姿的身段。 拓跋绝面无表情、视而不见,易良却盯视着姚灵秀,目不转睛。 姚灵秀沏茶时倾斜上身,一对明晃晃的玉峰呼之欲出,之后她退回了屋中。 “你们觉得如何?”仇昭雪忽然问道。 “君山银针味道清新可口,唇齿留香!”易良说道。 “嗯!”拓跋绝沉默寡言。 “答非所问!”仇昭雪笑道。 拓跋绝沉声道“尊者,我们都是宦官,你留如此尤物在身边,并无益处!” “言之有理!”易良说道“尊者,冒昧问一句,此人是?” “说来话长,你有什么看法?”仇昭雪笑道。 易良低声说道“这女子身上有一股奇怪的香味!如果我没有猜错,应该是离魂散!” “离魂散是什么?”拓跋绝问道。 “御药房中的离魂散,其本身是一种媚药,但是有人大量吸入这种药粉,就会意乱情迷,萎靡不振!所以这种药粉在诏狱中也用于审问犯人,而锦衣卫四大神士之一的白狐就十分擅长利用离魂散吸取男子元阳!任凭如何意志坚定的人都承受不了!”易良义正词严。 “哈哈,这女子以前是舞姬,这些媚药还不司空见惯!”仇昭雪不以为然的笑道“易良你在宫中人脉广博,有能人异士可笼络吗?” “自然是有的,有一人叫做柳天恕。”易良说道。 “哦?”拓跋绝问道。 “他是东瀛人,父辈是倭寇,他父亲奸淫了宋氏女子,宋氏女子生下他后,就把他丢弃在荒山野岭,结果他没有被猛兽吞食,却被一个柳氏寡妇所救,寡妇刚生育一子,就用自己的乳水抚养两个孩子成长,天恕天生勇力惊人、鲁莽暴虐,唯有对养母、兄弟十分关怀,他得知养母的丈夫是官军,在抗击倭寇中不幸遇难了,所以他痛恨倭寇!后来他成了捕头,维护一方平安,在与倭寇作战中频频立功,谁知,倭寇为了报复他,暗地中杀害了他的养母与兄弟,他发誓一定要将倭寇赶尽杀绝,谁知一次机缘巧合,他与生母重逢,宋氏女子就告诉他始末缘由,天恕得知自己就是倭寇的后人,一时间不能自制,他冲入牢房中,将关押的倭寇尽数杀死!根据大明律,私自杀害囚犯是死罪,最后在当地官员、黎明百姓的求情下,他得以保全性命,却不得不遭受宫刑,终身为奴!”易良娓娓道出。 “勇力惊人?”仇昭雪问道。 “嗯,双臂有千斤之力!而且他受过高人指点,可谓武艺超群、勇冠三军!”易良夸赞道。 “天赋异禀啊,如果能将其招入麾下,也是帝师中不可多得的猛将!”拓跋绝点头道。 “不仅如此,他入宫后,由于没有钱财疏通,又无一技之长,就一直在开山凿穴,建造皇陵,他手下有许多志同道合的勇士,也可一并收入麾下!”易良说道。 。 第六十五章 千里姻缘一线牵 (三) 紫禁城豹房朝堂,武宗衣衫不整,长发凌乱,一副抑郁寡欢的表情。四周站立的小太监都战战兢兢,生怕触了霉头。 “沈还阳,你不是说,只要按时服用无根汤,就能药到病除吗?”武宗怒喝道。 “启禀圣上,无根汤不是仙药,虽然能够延年益寿、固本培元,却无法包治百病,圣上的眼睛是由于圣上朝乾夕惕,疲于理政,心力交瘁所致!”沈还阳如实说道。 “还有多久?”武宗万念俱灰。 “即便治疗得当,至多十年光景!”沈还阳叹息道。 武宗闻言,苦笑道“枉费我苦心孤诣,苍天无眼啊!”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圣上不必心灰意懒,应该思虑接下来的十年作为!是否能给后世留下称颂千古的佳话?”郑黄道一语中的。 “哈哈,可笑!那些文臣武将欲把朕玩弄于股掌之间,我建豹房朝堂,立宦官为亲信全是为了对抗他们的控制,同时又留给他们多少话柄,他们定然以笔锋代刀,给我留下千古骂名!若是眼睛失明,十年之后,我该用什么去辨别善恶忠奸?” 郑黄道恭默守静,他何尝不知道,圣上的眼疾就是那麒麟恶兽破坏天命所导致的,但是他不敢多言,因为圣人的神通太过玄妙,根本不是他能企及的,如果他是圣人,大明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沈还阳见武宗愁眉锁眼,于是说道“圣上,有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武宗急切的问道。 “昨日听闻顺妃身体不适,微臣为其把脉,发现珠胎暗结、突现祥瑞!顺妃娘娘有喜了!”沈还阳眉开眼笑。 “此话当真?”武宗喜上眉梢。 “千真万确!”沈还阳说道。 “太好了!后继有人了!”武宗欣喜若狂,经过大悲大喜,他情不自禁涕零如雨。 “祸福相依,贺喜圣上!”郑黄道恭贺道,心中起疑,如今大明气象急转直下,为何会有皇子降世,莫非这是大明转危为安的吉兆? “朕原本膝下无子,现在顺妃有孕,若是皇子,朕百年之后,不愧对列祖列宗!”武宗喜不自胜道“朕要去沁音阁看望顺妃!” 紫禁城沁音阁,淼淼卧于温软床榻上,伏戏蹲在床边,双手抚在淼淼腹上,就像是在轻柔的弹琴。 “你摸够了没?”淼淼挑眉道。 “没够,我正在教他弹琴!”伏戏痴笑道。 淼淼露出温馨笑容“我有些渴了,给我倒杯茶吧!” “嗯!”伏戏转身去沏茶。 “圣上驾到!” 突然的叫喊声令两人惊慌失措,眼看武宗就要冲进沁音阁。 “快躲到柜子去!”淼淼说道,伏戏连忙躲进了柜子,他们心知肚明,如果事情败露,不禁他们性命不保,就连淼淼腹中的孩子也不可能存活。 “淼儿,淼儿!”武宗看到淼淼静坐在床上,心中欢喜无法言喻。 “臣妾参见圣上!”淼淼欲起身行礼。 武宗急忙拉住她的手,说道“不必行礼,爱妃怀有龙嗣,劳苦功高,朕不能为你分忧解痛,又怎能让你受苦!这段期间,沈医师会专心为爱妃安胎,派遣二十名宫女来伺候爱妃,另外爱妃有何要求,朕都尽力满足!” 淼淼温婉一笑“圣上不要大费周章,别让其他妃嫔心生妒忌,就是好久不见凤鸾公主了!” “好事一桩,朕这就让凤茜来陪产!只是朕公务繁忙,如有空闲就来陪伴爱妃!”武宗说道。 “圣上日理万机,要以国事为重,不能为了我一个女子毁了英明清誉!”淼淼说道。 “不,人生如寄,我余下的人生要多多陪伴你们母子!”武宗情真意切。 言至此处,随行而来的沈还阳等人纷纷退走。 武宗让淼淼坐在床沿,自己俯下身子,侧耳贴在淼淼腹部,不由自主的冁然而笑,淼淼则是抚摸着武宗的肩膀,一副卿卿我我的姿态。 藏于柜中的伏戏透过门缝,见到此情此景,顿时心如刀绞,却无可奈何。 “太后驾到!” 沁音阁外传来太监的呼声,风姿绰约的张太后领着一帮太监宫女径直走入。 “参见母后!”武宗毕恭毕敬的说道。 “参见太后!”淼淼准备下床行礼。 “不可!不可!”张太后似乎变换了一个人,和蔼可亲的坐在淼淼身边,嘘寒问暖道“你有身孕,不宜动作,后宫纷繁复杂,这段期间我会整治后宫,你就安心养胎!待到母子平安,东宫皇后的位置虚位以待!” “是,长久以来,母后治理后宫,才会如此井然有序!”武宗笑道“顺妃如为朕诞下龙嗣,到时册封太子、皇后,举国同庆!” 淼淼见武宗信誓旦旦,怯生生的说道“我倒希望生个女儿,可以顺其自然、无忧无虑!” “圣上膝下无子,自然要生皇子!”太后怫然不悦。 武宗见状,忙道“公主也好,知冷知热,善解人意嘛!” 淼淼无言以对,张太后说道“圣上,我们走吧,不要打搅顺妃休息了!” “好!”武宗应声道,随后两人退出沁音阁。 朱墙金瓦,宫道悠长,武宗与张太后漫步其间。 武宗见张太后欲言又止,便催促道“母后,你有事就说吧!” “淼淼虽怀有龙嗣,即便皇子出世,她的性格也不能母仪天下!”张太后严肃道。 “封后之事不是母后提起的吗?朕一言九鼎,岂能出尔反尔?”武宗不悦道。 “哀家只是激励她,圣上要知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哀家这也是迫于无奈!”张太后唉声叹气。 “母后心中莫非有皇后人选?”武宗问道。 张太后点头说道“不错,凤鸾公主倾国倾城,有凤仪天下的姿态,不像顺妃小家碧玉,不成气候!” “母后莫要多言!”武宗说道。 “本来我是想把凤鸾公主给你做皇后的,现在想来确实不妥!”张太后说道“凤鸾公主倾心于宦官!” “哦?”武宗惊愕不已“何人?” “就是你的心腹仇昭雪!”张太后语气不善。 武宗哑口无言,在他心目中仇昭雪才貌双全,性格犹如空谷幽兰,对君王碧血丹心!但是他毕竟是受人唾弃的阉人。 “哀家恳请圣上,尽快为凤鸾公主择选一个驸马,免得她误入歧途!”张太后说道。 “母后不是非常疼爱凤鸾公主吗?选驸马不急于一时!”武宗推辞道,他对仇昭雪有所顾虑,如果凤茜嫁给仇昭雪,凤茜无疑成为控制仇昭雪的把柄。 “就是因为疼爱她,哀家才着急!”张太后计上心头“大明处于多故之秋,北有元朝、女真割据,东有倭寇为祸,南有安南肆扰,不如我们将凤鸾公主出嫁和亲!” “大明建国以来,没有公主和亲远嫁的先例,再说大明雄踞中原,何须向蛮夷低头?”武宗慷慨激昂。 。 第六十六章 千里姻缘一线牵 2 四) “臣知北旱严重,圣上体恤黎民,欲南粮北调!然倭寇侵扰江南,江南百姓饱受摧残,若即刻征粮,只会雪上加霜!此外江南距燕京路途迢迢,不时有匪贼杀人越货。纵然粮食运至燕京,经过克扣剥削,也所甚无几,所以远水解不了近渴,望圣上谅解我等的良苦用心!愿吾皇龙体安康,天福永享!”一个小太监手持折子读诵道。 紫禁城豹房朝堂雕栏玉砌、勾心斗角,武宗的亲信齐聚一堂,等待愁眉不展的武宗打破沉默。 “继续!”武宗说道。 “是”小太监应答,继而拾起另一篇折子,诵读道“圣上不思进取,枉为天子!忆往昔,先帝在位,如尧舜与民更始,如汉高祖拨乱反正,如唐宗励精图治,如宋祖扬清激浊,如洪武帝正理平治!而圣上私建豹房,另立朝堂,如秦始皇独断独行!沉湎后宫,纵情神色,如隋炀帝欲壑难平!亲近小人,诬害忠良,如宋徽宗昏庸无道!耗费库银,一掷千金,如周幽王奢侈糜烂!若圣上不知悔改,不效仿明君之德行,不铭记先帝之遗诏,不仰望圣人之贤明,终成亡国之君!到时国破家亡,也是咎由自取!有何颜面去见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 小太监的声音越发越小,最后犹如蚊蝇之声,豹房朝堂中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继续!”武宗横眉怒目。 “是!”小太监栗栗危惧,匍匐在地,又拾起一篇,诵读道“国风不正,财狼当道,卑职犯颜直谏,恳请圣上听取一二!宦官刘瑾暗杀大臣,敛财无数!宦官张永与锦衣卫勾搭成奸,四处调查大臣隐私,散播荒诞谣言!钱宁、江彬二人以圣上选妃为名,欺辱百姓,强抢民女……” 言至此处,刘瑾、钱宁等人又惊又怒,心中惴惴。 “宦官仇昭雪培养私军,意图谋反!以上皆是十恶不赦的罪行,望圣上严明处理!”小太监言毕,埋头不起,根本不敢看仇昭雪等人的表情。 武宗见众人胆战心寒,心平气和的说道“第一封是李东阳的上疏,第二封是数名言官联名上疏,第三封是匿名上疏!你们没有话,替自己辩解吗?” “奴才见大臣结党营私,不敬圣上,下令处死!暗杀一事,子虚乌有!”刘瑾否认道。 张永见状,也辩解道“调查大臣隐私,以及江湖动态,一直是东、西厂与锦衣卫分内工作!” “圣上,卑职所做,都是为你啊!”钱宁说道。 “荒谬!”武宗怒喝“近年来,后宫就没有扩充,被你强抢的民女多达上千,就连朝中大臣之女你也不放过!你让朕如何再信你!” “圣上饶命!我立马遣散那些女子!不过我强抢民女事小,仇公公犯上作乱事大!”钱宁说道。 “哼!仇昭雪的私军,是朕命令他创立的,以备不时之需!”武宗怒气冲冲。 “圣上有所不知!仇公公的私军已有二千人,现在屯兵紫禁城南郊!”刘瑾不怀好意的说道。 武宗闻言一惊,转头对仇昭雪问道“二千人?朕只让你选八百人啊!” “禀报圣上,十万阉人实在良莠不齐,我精挑细选出二千人,他们全是可用之人,我还会继续筛选,直至余下八百人!”仇昭雪说道。 武宗思深虑远,他拾起三篇文,放在烛火上撩动,一触化为飞灰!然后说道“文臣发难了!你们叫朕如何是好?” “圣上,我们一旦放弃,就会沦为傀儡!”张永劝道。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圣上应该大刀阔斧,一举镇压这些大臣!那时圣上掌控天下,大明才能迎来太平盛世!”刘瑾说道。 “不可,大明内外交困,玉石俱焚,只怕外族乘虚而入!” “多言不宜!”武宗心神疲惫,发觉眼前模糊一片,便令众人退下!待到众人离去,他愁苦道“可悲可叹!文臣是狼!尔等未尝不是虎!朕以虎驱狼,现在是骑虎难下啊!” 晃眼之间到了霜降,万物萧条,寒风习习,眼看就要入冬了,仇府屋檐上、草地上、枯藤上均凝结了一层银霜;紫禁城中来往的人也都穿上冬装;武宗则醉心于淼淼日渐隆起的肚子。 这日,有一人披发文身,来到锦衣卫镇抚司衙门前毛遂自荐,仇昭雪见他面白无须,就知他是个太监,又见他身材魁梧,孔武有力,便问其姓名! “柳天恕!”男子说道。 仇昭雪闻言大喜,一向礼贤下士、求才若渴的他连忙拉住男子的手,感叹道“思卿日久,终于得见!” 柳天恕屈身下跪,感激涕零的说道“我们兄弟百人本是官军、捕快,由于犯罪,遭受宫刑,入宫为奴。我们三年如一日,修建皇陵,但是上级克扣,我们每年过冬都没有足够的粮食与炭火,使得每年冬季总会死十多人,而今年新来的上级敲骨吸髓,眼看我们都活不了!全凭公公送来的粮食,兄弟们方能苟且偷生!公公是我们衣食父母,对我们有再造之恩,我们决定投靠公公,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好!如虎添翼!”仇昭雪心想易良果然妙计迭出,先是广纳人才,后对武宗虚以委蛇,再略施恩惠,让柳天恕投奔自己。 锦衣卫校场之上,帝师三千人纵横交错,军容整齐。 “养军千日用在一时!你们不要高枕无忧!你们还没经历鲜血的洗礼!你们还不是大明的精锐之师!但是我相信,帝师的名号早晚会威镇寰宇!”拓跋绝高声吼道。 “天为父、地为母、天之恩、地之德,不负天地,同甘共苦!”帝师三千人高声齐呼,犹如鬼哭神嚎,天色顿时黯淡了许多。 与此同时,一只鹰鹫从天际翱翔而过,一双阴毒的眼睛鸟瞰着一切。 紫禁城豹房朝堂,武宗见刘瑾突然前来。 “圣上,大事不妙!”刘瑾故作慌张道。 “速速道来!”武宗忙道。 “仇昭雪创建的军队,名叫帝师!这是何意啊?帝王之师,他把自己当做皇帝了!”刘瑾说道。 “莫要惊慌,这支阉人军,是用来保护紫禁城的,是勤王之师,叫做帝师,理所当然!”武宗解释道。 “叫做帝师也就罢了,他居然一再扩充军队,如今多达三千多人!没有丝毫消减的意思!”刘瑾语气加重。 “这!”武宗心生惊惧,他心知上次倭寇来袭,区区两百人就闹得腥风血雨,如果这三千人犯上作乱,紫禁城真的要变成人间地狱! 。 第六十七章 千里姻缘一线牵 3 (五) 花草萎败,北风呼啸,在校场整军经武的仇昭雪心中突发一种不祥的预感。 紫禁城豹房朝堂。武宗焦头烂额,对仇昭雪私自扩充军队之事耿耿于怀,刘瑾见状,恶狠狠道“圣上不必焦虑,神机营人强马壮,帝师三千人都是蜡头银枪!我们突然奇袭,定能全歼逆党!”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朕不担心三千人能引起什么波澜!只认为仇昭雪是空谷幽兰!岂会留恋权力?”武宗心中泛起仇昭雪为他割肉代药的事情,一时间矛盾交加。 “圣上仁厚,若不忍下手,奴才就派人刺杀仇昭雪,到时候三千帝师犹如树倒猕猴散!”刘瑾冷声道。 “你退下吧,朕自有分寸!”武宗正色道,刘瑾心有不甘,却只好听命。 翌日,仇府霓裳亭中,仇昭雪与易良、拓跋绝、柳天恕会面。 “尊者,昨日阎王在御前告状!说你扩军三千,密谋不轨!”易良人脉宽广,事发不久就得到了消息。 “我仇昭雪碧血丹心,仰不愧天!任由他们去说!”仇昭雪大义凛然。 “我觉得圣上会有所行动!尊者小心为妙!”易良谨慎道。 “易良言之有理!”拓跋绝说道。 “尊者放心,这几日让卑职跟随你左右,任谁来加害你,我都令他有来无回!”柳天恕揎拳掳袖。 “哈哈”仇昭雪不以为然。 紫禁城沁音阁,淼淼挺着微微隆起的肚子,在房间中转悠,一袭华衣的凤茜托着她的臂膀,莺莺燕燕嬉笑不休。 “几日不见,淼儿越发丰盈了!”凤茜笑道。 “凤姐姐不要取笑我了!”淼淼面色微红,她自怀孕以来,体态丰满了许多,十八佳人透着一股熟透的女人味。 “对了,我送来的古琴可合用?”凤茜问道。 “那是前秦古物,恐怕不是凡品,我一直珍藏着!”淼淼不自然的说道,其实她早已借花献佛,把古琴转赠给了伏戏,由他奏曲与自己听。 “如果诞下皇子,母凭子贵,淼儿日后定要母仪天下。”凤茜笑道。 淼淼闻言,苦笑道“深宫幽禁,紫禁城如同一座奢华的金丝笼!困在其中,只有相互争宠,胜者富贵逼人,败者香消玉殒!远不及与心爱之人双宿双飞,天涯海角自在逍遥!” 凤茜有些触动,她知道淼淼与伏戏的情事,便问道“那你为何要进宫?本可以一走了之!” “作为女子,我们只能乐天知命,随波逐流!在阴谋诡计、人心叵测中沦为棋子,受人操纵!”淼淼伤感道。 凤茜颦眉,她与生俱来有一股傲视群芳的气质,对于天命弄人,她从不敢苟同!她坚信自己会透过时代的阴霾,留下一缕沁人心脾的魅香。 这一日,仇昭雪被武宗邀请一同去御猎场打猎,随行的只有郑黄道与十名锦衣卫,于是仇昭雪轻装上阵。 武宗见仇昭雪的坐骑是一只鬃毛稀疏、牙齿全无的老马,心想一个厉兵秣马、意图造反的人为何没有良驹?看来仇昭雪无心造反,可帝师三千人却是货真价实,必须除之,念及此,他计上心头。 “爱卿,你的坐骑虚弱不堪,怎配与朕的御马并驾齐驱?”武宗笑道。 “府中无良驹!”仇昭雪尴尬道。 “这好办!把西域进贡的千里马牵来!”武宗吩咐道,两名锦衣卫便到马槽中牵出一匹宝马良驹!此马眼似铜铃,通体如雪,鬃毛如焰,吠声似虎,神骏无比,简直是万中无一的神驹! 仇昭雪见此马野性难驯,左突右撞,两名锦衣卫都无法将其驯服!心想的确是一匹好马! “此马是西域汗血马中的异种!日行千五百里,夜行千二百里,水路行八百里,被誉为龙驹!可惜野性难驯,无人可以驾驭!”武宗说道。 汗血宝马产自西域,传闻西域有座直达天堂的山峰,山峰上时有飞马降临,在险峻的山崖处纵跃如飞!西域人羡其神骏,却无法抓捕,于是有人便把母马放置在山下,来引诱飞马降临,果不其然,飞马频频降临,与母马交欢,后来生育下幼马就是汗血宝马,这种马继承飞马的血脉,登山下海无所不能,奔跑如飞,同类望尘莫及,且此马汗水呈血红色,飞奔时如同鲜血淋漓,汗血宝马以此得名!也似乎预示着它的忠烈性情。但是随着血脉的传承,飞马的血脉越来越稀薄,汗血宝马也逐渐失去了种种特征,说来奇怪,不久前西域一匹母马无端产下一匹雪白小驹,秉承了汗血宝马所有的特征,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后来此国发生叛乱,为求援助,便把此马进献给大明朝,也就是眼前这匹白马! “你若能驯服此马,朕就把此马赠送于你!你看如何?”武宗笑道。 “奴才暂且一试!”仇昭雪用手抚摸白马的艳红鬃毛,觉得柔顺温暖,爱不释手。 白马发出轻微的吠声,好像十分享受仇昭雪的抚摸!最后白马伸出舌头舔了下仇昭雪的手,管理御马的马夫目瞪口呆,他从没见过这白马如此温顺。 “皎皎白驹,贲然来思,天上吉光!”仇昭雪低吟道。 “吉光!传说中的神驹,就叫它吉光吧!朕一言九鼎,此马就赠与你了!”武宗笑说道“爱卿,我也希望你是大明朝的宝马良驹,为朕冲锋陷阵!” “多谢圣上!”仇昭雪屈身下跪。 “走!别误了打猎!”武宗笑道,策马奔腾。 仇昭雪骑上吉光,霎时间,吉光兴奋异常,猛然狂奔,在猎场中纵横驰聘!仇昭雪只觉得耳边风声凛冽,就连发髻都被风吹散,青丝随风飘舞。 武宗勒住缰绳,望着仇昭雪一路绝尘,脸上的笑容很快凝固了。 郑黄道望向马厩中的老马,老马奄奄一息,却遥望远方,他说道“老骥伏枥,志在千里!何况他还是一匹懂得伪装的马!” “御马监太监,手下兵马三千,竟然没有良驹?骑老马前来,无疑是让朕放松警惕!这般欲盖弥彰,令朕心痛啊!”武宗叹息道。 。 第六十八章 天怒人怨起义军 (一) 陕西大旱,断粮绝食,苍生百姓苦不堪言,为求存活,卖儿卖女,落草为寇!一眼望去,赤地千里,饿殍遍野,哀鸿四起。寒冬将至,眼见朝廷的赈灾钱粮遥遥无期,数千百姓万般无奈,揭竿而起。 紫禁城乾清殿上,百官井然排列,各个垂头不语,一股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气氛弥漫开来。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武宗一气之下,摔了手中的折子,指着满朝文武喝道“事至如今,群臣误国啊!” 一个言官铤而走险“回禀圣上!事已至此,勿怪他人,若非圣上长居豹房不思朝政,亲近小人、迫害文臣!事情不止于此!” 武宗怒不可遏“不思朝政?朕批阅之文章,磊如泰山!朕心系天下百姓,你们闭塞门路、舞文弄法、颠倒黑白、混淆视听!安能责备朕?” “圣上息怒,先帝托孤,我们身为言官,必须警醒圣上!”另一个言官说道。 武宗闻言,险些呕血三升! “两位大人所说不无道理!圣上要坚定信念,铲除阉党,以清明朝纲!莫要再受蛊惑!”杨一清说道。 “当务之急是除去佞臣!天下太平!”杨廷和一锤定音。 “目前有数千百姓起义造反,数万百姓在水生火热之中,你们的当务之急难道就是排除异己?”武宗惩忿窒欲。 “微臣们全是为了圣上的大明江山啊!”满朝文武齐齐下跪。 “你们不要逼朕!”武宗心知肚明,废掉宦官,如自断手臂,再面对满朝文武,他会真正的孤立无援。 “圣上不降旨,微臣们就长跪不起!”满朝文武异口同声。 “来人!来人!把言官们都拖出去,杖责五十!任谁劝阻,一律同罚!”武宗拍案而起,大发雷霆,指着几个言官骂道“别以为有先帝遗诏,就可以在朕眼前指手画脚!天下毕竟是朕的,君君臣臣,你们还想翻天?” 满朝文武鸦雀无声,唯有一个言官悍然不惧“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圣上杀我一人,还有百千言官,天下口诛笔伐,圣上就是众矢之的!” 武宗闻言,两眼一黑,晕厥过去! 等到醒来,武宗发现自己躺在豹房寝宫之中,沈还阳、仇昭雪、刘瑾、张永等人站立一旁。 “我这是怎么了?”武宗气息奄奄。 “圣上请休息,是因为怒火攻心,晕厥在朝堂之上!伤了元气!”沈还阳说道。 武宗恍然,咳嗽两声,说道“这些文臣无法无天!是想逼死朕!” “圣上,怪不得千古以来,都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刘瑾阴狠道。 “不要妄造杀孽!他们虽然想把持朝政,但毕竟是前朝的有功之臣!”武宗忧心忡忡“令我牵挂的是起义军的事情!” “起义军,多半都是可怜人!锦衣卫调查出起义军的头领曾经是朝中大员韩文,后来因为犯罪,被流放陕西!如今举兵起义,是为了一雪前耻!”张永说道。 “圣上,对付这些反贼,不能心慈手软,奴才愿意亲率神机营,一举歼灭反贼!替圣上分忧!”刘瑾恶声恶气。 “不,这件事情,我想让仇昭雪率帝师前去解决,帝师初建,有待磨练!”武宗望向仇昭雪。 仇昭雪本想借此机会磨砺下帝师的锐气,便说道“圣上重托,必当凯旋!” “可有计谋?”武宗说道。 仇昭雪脸色一变“数千人,不过乌合之众,攻心为上!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瓦解他们的军心;擒贼先擒王,诛杀起义军头领,其余人众不攻自破;欲擒故纵,诱敌深入,再聚而歼之;树立细作,里应外合,逐个击破!以上四计,克敌制胜!” “纸上谈兵,先立军令状!”武宗喝道。 仇昭雪深知这个军令状逃脱不掉,只好说道“两月之内破敌!” “好,等你凯旋之时,朕有重赏!若丧师辱国,就取你项上人头!”武宗郑重其事的说道。 仇昭雪屈身下跪,心中五味杂陈,张永、刘瑾二人静默不语,各怀鬼胎。 瞬息之间,暗流涌动,凤茜得知军令状一事,艳如桃李的她变得冷若寒霜,担心仇昭雪的安危而踧踖不安;张永将此事告知墨麒麟,两人决定按兵不动;刘瑾欢喜之余,将自己的宠物鹰鹫放飞,双眸渗透出浓墨般的黑暗。 出征在即,帝师三千人处在山雨欲来的氛围中,柳天恕早已跃跃欲试,整个人如同蓄势待发的弓矢;拓跋绝加紧了操练兵马的进度,对未来的危机严阵以待;易良将自己关入房中,终日废寝忘食的阅读兵书;仇昭雪则安之若素,他知道马上迎来的是一场兵戎相见的战争,敌人是数千饥寒交迫、丧心病狂的百姓,不管两军交战孰胜孰败,他都愧对自己的良心。如果帝师不堪重用,自己人头落地,如果帝师消灭了起义军,血流成河、白骨垒丘,这群无辜百姓就成了帝师的磨刀石。 紫禁城沁音阁,凤茜在淼淼的指导下穿针引线,似乎正在制作一件紫色衣物。 “可心疼死我了!”淼淼握住凤茜的纤手,怜惜道“你不善女红,何必费心竭力为他制寒衣!这扎得满手伤,我见犹怜啊!” “此去凶多吉少,一别两月,回来时雪窖冰天了,多一件衣物,也能保暖不是?”凤茜专心致志的缝制着。 “傻姐姐,仇昭雪不愁吃穿!还怕他着凉挨饿吗?”淼淼玩笑道。 “既然多一件不多,少一件不少。”凤茜执拗道“你静心养胎吧,别叨扰我,快大功告成了!” 淼淼赌气的坐到一边,看着凤茜眼含笑意,心中泛起一层涟漪。 帝师出征前夕,仇昭雪收到了凤茜寄来的寒衣,是一件紫色滚金边的披风,华丽绝伦,翻开披风,还看到有细针勾勒的一行小字“寄衣无别意,为怅久分离。” 。 第六十九章 天怒人怨起义军 2 (二) “……戍客望边邑,思归多苦颜。高楼当此夜,叹息未应闲。” 黄土高坡上一曲由远及近,抑扬顿挫的关山月,寄托着帝师三千人的心声。他们日夜兼程,已行军半月,从草丰水美的燕京一路来到荒无人烟的陕西,仇昭雪等人庆幸没让将士披盔戴甲,只是身穿雀翎衣,不然在这片荒芜凄凉的土地上会被熬成人干! “我们还有多少粮食?”仇昭雪一袭雀翎衣,挂上紫底金边披风,背负龙拐剑,胯下是神驹吉光。 易良抿了抿干裂的嘴唇,皱眉道“出发前,我料到没有补给,便带了三个月的干粮!勉强驮负!” 仇昭雪攒眉蹙额,把自己的水袋递给易良。 易良接过水袋,饮了一口,复道“浮屠尊者,若要救济灾民,我们会死在这里!” “我知道了。”仇昭雪点头,继而说道“拓跋,士气如何?” 拓跋绝回身,望向身后延绵二里的帝师,无奈道“出发前还踌躇满志,行军半月,不见敌人踪影,将士都有些意志低迷,士气涣散!” “我们距离情报中的起义军据点还有多远?”仇昭雪问道。 “按照我们行军速度,不日就能到达!”易良盘算道“我们已经在敌军的势力范围了!” 仇昭雪命令道“天恕,你领一些人先去前面侦察!” “是!”柳天恕领着三十人,扬鞭策马冲上了高点,之后回来道“前面是一处荒城,城外散落着许多流民! “走!”仇昭雪一声令下,三千骑全速前进,转眼之间到了荒城之外。 举目望去,黄沙蔽日,寸草不生,满目苍夷,零星的几颗枯树也都光裸裸的。仇昭雪看着寒风卷弄着黄沙,就像刀子一样割在他们脸上,于是令众人戴上鬼王面具,刹那间,帝师三千骑犹如从阿鼻地狱涌出的恶鬼。 渐行渐近,萧条荒城外的流民们灰头土脸,衣衫褴褛,他们眼神中充满了无助与恐惧,乃至于见到如恶鬼降临的仇昭雪等人,他们连叫喊逃跑的力气都没有,不是呆愣愣的伫立,就是缓缓下跪。 “尊者,他们是起义军!”易良指向城墙上的起义军旗帜,虽然只是用粗布拉扯起来的,但是足以证明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确是起义军。 “杀不杀?”拓跋绝问道。 仇昭雪犹豫了片刻,说道“帝师是保家卫国的正义之师!用你们手中的长枪杀害这些手无寸铁的无辜百姓,于心何忍?” “尊者,不杀他们!我们回去难以交代!”易良劝道。 “我们是来破敌,而不是害民!走!进城看看!”仇昭雪下令,帝师三千骑准备冲入城中。 “严防有诈!我与天恕先进去!”易良与柳天恕相视一眼,行至军队最前方。 谁知那些流民迅速围拢,阻挡在城门前。 “给我滚开!不然爷拍死你们!”柳天恕挥舞双锏,咆哮一声,吓得几人连连后退。 帝师趁机破开城门,随后鱼贯而入,方见荒城之中残垣断埂、了无人烟,寒风呼啸,飞沙走石,在众人眼中这里已是死城。 “尊者,看来是一座空城!”易良说道。 “方圆百里,独此孤城,可屯兵歇息!”仇昭雪说道。 “明明一座空城,这些流民还不让我们进!”柳天恕抱怨道。 “嗯?”一语惊醒梦中人,仇昭雪下命搜城,结果房屋中、地窖中竟然藏着数以百计的老弱妇孺,他们看见恶鬼般的帝师将士,诚惶诚恐的围成了一个圈,老者、妇女在外面,孩童在中间。 仇昭雪见到一些妇女怀抱嗷嗷待哺的孩子,全是面黄肌瘦的模样,老人们饥肠辘辘,倒在路边气息奄奄,他情不自禁泪流满面,但被鬼王面具遮掩了。 拓跋绝看出仇昭雪的异样,急忙道“尊者,我们供养不起数百灾民!与其让他们活活饿死,不如杀了大人,用我们多余的粮食救济孩童!” “杀人父母,再让孩子记住我们的救命之恩吗?”易良叹道“铲草除根!”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仇昭雪说道“起灶分粮,赈济灾民!” “尊者三思啊!行军打仗,切记不能妇人之仁!”易良提醒道。 “是啊!我们能解决他们一时温饱,却始终救不了他们!”拓跋绝劝道。 老幼妇孺们听到三人争论,才知他们不是恶人,便不约而同的跪倒哭嚎。 “大人,救救我的孩子吧,孩子们四天没进食了!”一个老妪跪地磕头,额头溢出鲜血。 “求求你们,发发善心,救济下孩子们吧!”一妇女有气无力的哭道。 “只要你们救孩子,叫我们做什么都行!”几个妇女说道。 帝师将士们见到此情此景,面面相觑,他们也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完全能体会这些灾民的感受。 “还要我说第二遍吗?”仇昭雪喝道,易良唉声叹气,拓跋绝只好听令,开始一边指挥将士们把马背上的粮食取下来,一边令人起灶生火。 晌午之后,荒城上升腾起袅袅炊烟,一股股粮食的香气弥漫飘散,灾民们用力嗅着香气,虽然只是粗茶淡饭,灾民们都吃得狼吞虎咽,帝师将士们也胡吃海塞,因为拓跋绝为了保持帝师的战斗力,平日只让他们吃半饱。 那些老者、妇女将自己的食物都分给了孩子,即便自己依旧饿着肚子,也不忘露出和善的微笑,仇昭雪见此,也把自己的食物分给一对孩子,还爱怜的抚摸孩子的脑袋,这是一对兄妹,才四五岁,长得浓眉大眼,瓷娃娃似的,煞是可爱。 忽然迎面走来一个少妇,她荆钗布裙,却有一股温婉端庄的气质“大人菩萨心肠,请受小女子一拜!” 仇昭雪赶忙扶起她,问道“这是你的孩子?” “是的”少妇低头道“我是此地总兵的妻子,后来起义军杀了我丈夫,我们只好藏匿在流民之中。” “失敬”仇昭雪问道“这些老幼妇孺也是起义军?” “起义军只收容壮丁,他们奸淫掳掠无恶不作,这些流民就是被起义军抢劫了钱财粮食的可怜人!”少妇有条不紊的说道。 “知道他们的方位吗?”仇昭雪问道。 少妇摇摇头,哀求道“他们会定时来劫掠年轻女子和孩童!求大人庇护我们!” 。 第七十章 崭露头角捷报频 (三) 一轮朗月初上,圆润明亮,荒城镀上月辉,远处姜笛吹响,帝师三千人回望家乡,都有种咫尺天涯的感觉。 安顿了难民后,帝师三千人便退出了荒城,在城外五里安营扎寨。 营帐中,一盏油灯忽明忽暗,映照着仇昭雪、易良等人独坐愁城。 “尊者,这不是长久之计!这些灾民会成为我们负担!”易良说道。 “是啊,帝师初试锋芒!应该积极出击,带着灾民只能守株待兔,被动防守,我们粮草不多,绝不能旷日持久的作战!”拓跋绝愁眉苦脸的说道“如果超过军令状的期限,后果不堪设想!” “行了,我知道你们心中所想,但是圣上对我扩军一事很有成见,此番剿贼,一,圣上要试探帝师的战斗力,是看我们能否对他产生威胁;二,圣上同意创建帝师,是一时兴致,如今后悔,他更希望我们损兵折将,乃至全军覆灭!三,我们如何对待流离难民,圣上要看帝师是不是仁义之师!”仇昭雪一口气说道。 “尊者思深虑远,我等佩服!”易良、拓跋绝不谋而合的说道。 “我们善待百姓,克敌制胜,凯旋回朝后,如果圣上仍旧觉得我们存在威胁,怎么办?”柳天恕疑问道。 “山人自有计策!”仇昭雪淡然道。 入夜静谧,灯烛熄灭,帝师三千人安然入寐,仇昭雪却迟迟未睡,心中总有不祥的预感。他走出帐篷,仰望天际,突然惊觉荒城方向,火光冲天!暗叫不妙,连忙唤醒众人,翻身上马,纷纷向荒城蜂拥而去。 兵临城下,才发现为时已晚,荒城城门大开,城中一片狼藉,火舌吞吐,黑烟熏天。 “你们这帮畜生!你们会有报应的!”一个浑身鲜血的老者抱着一具无头尸体骂道。 就在此时,一间残破的民房中跑出两个赤身luo体的女子,她们哭喊着,身后十多个衣衫不整的男子欲将她们拖回房屋中,见女子誓死不从,一个面目狰狞的男子抽出长刀,手起刀落就将女子的手臂砍掉了,男子们反而开怀大笑。 惨叫声在荒城中此起彼伏,触目即是尸横遍地、血流成河,那些起义军正在奸淫着妇女,虐杀着孩童。 恍惚间,仇昭雪茫然若失,他不敢置信,才离开短短几个时辰,几百条鲜活的生命就成了刀下亡魂,他们如果早些赶到,这些难民也许就不会死,一股愧疚感在仇昭雪心中油然而生。 “为何恰好是今天?难道起义军发现我们了?”易良癫狂道“那他们为什么不攻击我们,却滥杀无辜?” 仇昭雪痛心疾首道“肯定是生火做饭的炊烟吸引了他们,他们是来抢夺粮食的!” “混蛋!”柳天恕血气方刚,见到如此灭绝人性的行径,不禁怒发冲冠。 “是起义军!尊者!下令吧!”拓跋绝口沸目赤。 “下令吧!”帝师三千人见到这些起义军滥杀无辜,顿时群情激奋。 “杀!”仇昭雪一声令下,帝师三千骑长驱而入,一柄柄银亮的长枪直刺而去。 电光火石间,刀光剑影,鲜血飙洒,仇昭雪也手持龙拐剑冲入起义军中,左劈右砍,血肉横飞。 “鬼啊!”起义军的将士们见黑夜之中一群鬼面人突袭而来,吓得魂不附体,还以为是鬼神作祟,他们本就是乌合之众,瞬间死了几十人,急忙丢盔弃甲,各自逃命! 帝师三千骑如一柄巨斧,四处扫荡,大开大合,荒城之中的起义军被冲击得溃不成军,数不胜数的人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就死在了帝师的长枪之下。 “快保护我!你们别跑啊!”一个好似起义军的将领竟然用一具女人的尸体抵挡长枪的进攻。 “往哪里跑?”柳天恕眼疾手快,见他是起义军将领,一记重锏往他天灵盖抽打! “嘭”的一声!脑浆四溅,此人就倒在了地上,其他逃跑的起义军见状心胆俱裂,恨不得多长一条腿,可是帝师三千骑包抄了他们的后路,将他们团团包围,他们见四周都是恶鬼,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饶命啊!官逼民反啊!我们都是无辜百姓!”一个起义军哭诉道。 “你们是何方神圣?我们可以投降吗?只要别杀我!”另一个起义军说道。 “我们这几日抢了不少钱财,还有许多女人,都可以献给你们!”一个起义军将领说道。 “大人,快杀了他们!他们是畜生!他们吃了我孩子!”一个幸存的妇女哭得撕心裂肺。 “臭婆娘,要不是看你人老珠黄,我刚才就应该玩死你!”一个起义军反驳道。 “绑起来!”仇昭雪平静的说道,起义军纷纷束手就擒。 接着,帝师三千人迅速清理战场,帝师斩首六百余人,俘虏一百四十一人,遇难百姓多达四百人,妇女全被淫辱、折磨致死,孩童尸骨不存。 仇昭雪在尸体堆中发现了那个总兵妇人,她被悬挂在屋檐上,与其他妇女一样,赤身luo体,受尽屈辱,死不瞑目,而她的两个可爱孩子不见踪影。 “你们谁见过她的孩子?”仇昭雪问俘虏们。 俘虏们一致摇头,只有几个人东张西望、摇头晃脑。 “我再问一遍,如果不想死,就回答我!” 仇昭雪重申一遍,话音刚落,几个男子齐齐指向一个人。 柳天恕一手抓住他的衣襟,厉声喝道“你吃了孩子?” “不,不关我的事!我三天没吃东西了,太饿了,但是我只吃了男孩,他们几个吃了女孩!”男子唯唯诺诺。 “我杀了你!”柳天恕拎起男子,似乎要把男子生撕了! “饶命啊!”男子叫喊着。 “慢着,这么死,太便宜他们了!”易良残酷道。 “那你想怎样?”柳天恕问道。 易良对着众俘虏说道“你们很饿吗?是想活命吗?” “是,是,是。”众俘虏一致点头称是。 “你们吃他吧!谁吃得多,谁就活得久一点!两全其美!”易良笑道。 柳天恕不寒而栗,将男子扔了回去,谁知俘虏们相顾一眼,就像一群疯狗,一拥而上扑倒男子,随着咀嚼声,男子嘶声惨叫,不到半晌就被开膛破肚,一命呼呜,俘虏们依旧在啃食,似乎意犹未尽。 帝师三千人毛骨悚然,他们此时方才意识到何为天良丧尽! 死难的尸体被堆积起来,免得腐臭溃烂,拓跋绝将其付之一炬,瞬息间,恶臭弥漫,众人掩住口鼻,看着大火熊熊,烧了一夜之久。 。 第七十一章 崭露头角捷报频 2 (四) 月落星沉,东方泛白,一束曙光照射下来,笼罩在一个男孩的身上,男孩从困顿中醒来,他发现自己躺在陌生人的怀里,母亲不见了,他呼喊着,寻觅着,见灰烬中有他母亲的发带,一股孤独无助的感觉在他胸臆间起伏,眼泪夺眶而出,泣不成声。 “不要哭了!好好活下去!”柳天恕把他的衣服披在孩子身上,再递给孩子一碗稀粥。 男孩出奇的不哭了,可能是被柳天恕的声如洪钟吓到了,只好乖乖接过稀粥,大概饿坏了,自觉把稀粥咕嘟咕嘟的往小口里灌。 柳天恕见此露出微笑,然后转身走到仇昭雪身边。 “他们都愿意带路!”易良说道“让我们的人先潜进入!再制造混乱,之后里应外合,一举攻破起义军据点!” “嗯,他们说起义军的精锐全在古陶城中,由此可见,古陶是他们的大本营!只要一鼓作气攻陷此城,起义军就只剩散兵游勇,我们便可逐个击破,定能大获全胜!”拓跋绝说道。 “好,依计行事!”仇昭雪说完,众人翻身上马,帝师三千人披坚执锐,蓄势待发! 帝师一路向西行去,马蹄纷沓,烟尘四起,他们像是地狱涌出的恶鬼,在漫天黄沙中神出鬼没,所到之处,起义军望而却步、闻风而逃。 “士气如何?”仇昭雪问道。 “经过昨夜,众将士同仇敌忾、众志成城!”拓跋绝说道。 易良叹息道“他们大部分都是第一次杀人,有这样的表现已然不错了!” “双手虽然沾满鲜血,但是那些起义军死有余辜,再说帝师没有脆弱的人,他们能够克服胆怯!”柳天恕说道。 “连自己都克服不了,别妄图战胜敌人!”仇昭雪言简意赅。 三言两语之间,帝师三千骑一往无前的身影就被黄沙吞没,变得模糊不清。 燕京刘瑾府墙高院深,此时刘瑾与三位老者相对而坐。 “这次请三位前来,是有事相求!”刘瑾说道。 三位老者相视一眼,其中一人说道“阎王是堂堂无根门掌门,大明司礼监太监,兼东厂督主,位高权重,有什么事解决不了?” “御马监太监浮屠与西厂督主菩萨一直是本尊心腹大患,菩萨执掌西厂,与锦衣卫紫龙都尉等人关系密切!难以下手,而浮屠一月前领旨,去陕西平叛,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他平叛有功,本尊鸡犬不宁,如果他战死沙场,本尊就高枕无忧!”刘瑾说道“本尊想请贵派高手截杀此人,不知意下如何?” “菩萨与浮屠都是无根门门人,这种门派纷争,我们魔道堂不便插手!再说阎王手下有神机营,他们难道不能为你所用?”另一个老者说道。 刘瑾暗骂这三个老狐狸,恶狠狠道“神机营被唐门掌控,千手观音唐兰就死于本尊的腐骨摧心掌之下!你们当时都在场,理当知道,如此血海深仇,他们屈服本尊还需要一段时间!本尊执掌无根门以来,都与贵派共同进退,你们在紧要关头过河拆桥,就不怕我腐骨摧心掌的厉害?” 三老者面面相觑,皆对刘瑾的腐骨摧心掌十分忌惮,于是不约而同道“长久以来,我们以阎王马首是瞻,魔道堂与无根门两派联合,不分彼此,但是插手无根门门派纷争,恐怕有违江湖规矩!” “魔无情!魔无道!魔无命!你们三兄弟能当上魔道堂长老,本尊可没少出力!当年你们为何不说本尊插手魔道堂门派之事?”刘瑾怒道。 三老者面红耳赤,沉默了片刻,才说道“谨遵阎王法旨!不知浮屠武功如何?身边可有高手?” “浮屠内力雄厚,而且剑法高超!算是江湖一流高手,身边拓跋绝、柳天恕二人,也不容小觑!”刘瑾说道。 “阎王竟认为是一流高手!想必功夫了得,浮屠用的是什么剑法?修炼的是什么内功?”魔无情大为惊讶。 “他运功时邪气升腾!很像判官的天煞戾气,剑法刁钻诡异,不知来路!”刘瑾摇头叹道。 “说的可是当年与阎王、菩萨争夺无根门掌门之位的判官?他不是死了吗?”魔无命问道。 “判官急功近利,炼功走火入魔,又被文臣利用,弃门派大义于不顾,最后被菩萨下了诏狱,废了武功,后来圣上心慈手软,将他释放,如今下落不明!”刘瑾说道。 “莫非浮屠是判官的传人!回来报仇?”魔无道惊骇失色。 “莫须慌张,静观其变,浮屠身边有我的人,他有何行动,我都能未卜先知!”刘瑾说道。 古陶城,又称平遥城,春秋时属晋国,战国属赵国。秦置平陶县,汉置中都县,为宗亲代王的都城。北魏改名为平遥县。至如今已有两千多年的历史,在世人眼中,古陶城不仅固若金汤,而且城内人文丰厚,寺庙林立,可谓是千年古城。 帝师行军,潜到古陶城外五里,见古陶城上守备众多,看来是起义军早有准备,柳天恕押着几十个俘虏,走到城门下。 被俘的吴先锋对城门上大喊道“我乃吴先锋,速速开城门!” 城墙上的守将喊道“你们不是去抢粮食了吗?得手没?” “得手了!”柳天恕指着身后粮车喊道。 守将谨慎小心,继续问道“韩大帅说附近发现了明军的行迹,你们可曾遇到?” “不曾遇到!”柳天恕喊道。 守将这才放心,挥手令人打开城门,柳天恕带领帝师五百人同一百多俘虏相继入城,随后城门关闭。 “吴兄弟,韩大帅命令城内不能胡来,没几个娘们,都快憋死兄弟了!看你们满面春风的,没少风流快活吧?”守将跑到城门下迎接。 守将见无人回应,一把抱住吴先锋的肩膀笑道“怎么了,身体虚成这样!” 吴先锋不置可否的点头,他全身颤栗,冷汗如雨,不禁用手拭去脸上的汗渍。 “大人,吴先锋给你准备了礼物!”柳天恕说道。 “哦?”守将喜笑盈腮。 。 第七十二章 崭露头角捷报频 3 (五) 古陶城地势险要,高城深池,站在城楼上,可鸟瞰方圆十里,帝师人众连同马匹皆匍匐隐匿在一处山坡后,来避开守兵们的视线。 “城中有两千起义军,待到柳天恕制造混乱,打开城门,我们就冲杀进去!尽量不要伤及无辜!”仇昭雪嘱咐道。 “是”拓跋绝与易良应道。 城中,守将满心欢喜的看着柳天恕撕开了粮车上的布袋,原来所谓礼物竟然是一捆捆干草。 “这是什么意思?”守将嗅到奇怪的味道,同时疑惑道。 “死到临头还浑然不知!”柳天恕露出了诡异的笑容,他将手中火苗扔到干草中,紧接着其他人也把干草点燃。 “你们是明军?”守将这才惊觉,因为他想起奇怪味道正是火油的味道,这些干草上洒满了火油,一旦纵火,就会火烧赤壁。 “太晚了!”柳天恕咆哮一声,自己单独推一辆,其他每四人推一辆,足足一百辆熊熊燃烧的车,齐头并进的向前冲去,起义军纷纷避开锋芒。 一时间,古陶城陷入混乱,四周火光大作,趁此机会,柳天恕率领四百人抽出腰际雁翎刀一路斩杀,如入无人之境。 “别慌!包围他们!”一个守将率领部分起义军意图包围柳天恕等人。 “滚!”柳天恕砍翻数人后,径直向守将冲去,刀光闪过,守将人头抛飞,尸首缓缓倒下,血流漂杵。 见柳天恕勇武无敌,四百人士气恢宏,长驱直入,反之起义军节节败退,最后丢下一两百具尸体,落荒而逃。 随着火焰吞噬,心慌意乱的起义军在心狠手辣的帝师面前根本不敢各自为战,溃逃之中,被践踏、烧死的起义军不计其数。 “打开城门!引主降临!”柳天恕仰天一啸,众人占据城楼,随即城门打开。 在城外的仇昭雪通过龙拐剑的反光终于看到了古陶城的城门徐徐打开,二话不说,率领二千人跨上战马,向城内突袭。 城内残余数百负隅顽抗的起义军见敌人不减反增,心如死灰,慌乱如丧家之犬。 “明军来了!快跑啊!” “韩大帅不在!我们先走,等到他回来,我们再重整旗鼓!杀他个片甲不留!” “只要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走吧!” 起义军本是山野村夫,参加起义就是想混口饭吃,如今食不果腹,明军又气势汹汹,哪敢恋战?接二连三的向北门逃窜。 “别放跑他们!”柳天恕咆哮道。 仇昭雪率人占据了东、西、南三道城门,唯独不防北门,眼看着残余的起义军从北门逃离。 柳天恕见仇昭雪不追击,敢怒不敢言,易良看出了端倪,笑道“别着急,尊者有妙计!” 柳天恕将信将疑,跟随仇昭雪涌入起义军主帅府中,其实是古陶城的衙门,由于起义军重兵驻守,才引起了仇昭雪的注意。 顷刻之间,帝师占领了古陶城,仇昭雪迅速发布了安民告示,可惜古陶城在起义军肆虐下,已经生灵涂炭,全城余下的人口不足三万,许多大户人家被洗劫一空,就连遐迩闻名的京城寺也险些毁于一旦。 “尊者,地牢有情况!”易良说道。 仇昭雪急忙到了地牢中,发现阴暗潮湿的地牢中有成百上千的女子尸体,从破瓜少女到半老徐娘,她们的死状千奇百怪,可以看出她们死前受尽折磨。 “畜生!”柳天恕瞋目切齿。 仇昭雪闭合双眸,此情此景触及了他心灵的伤痛,顿时觉得心尖酸苦,无法言喻。 “拓跋回来了!”易良说道。 仇昭雪令人把地牢焚毁,然后抽身离开。 古陶城衙门,拓跋绝把三颗人头随手扔在堂上,恭敬道“卑职受命,率五百人在北门伏击,几乎歼灭穷寇,这三颗是起义军头领的父亲和两个儿子的头颅,我杀了这三人,成群结队的百姓随后撕碎了他们的尸体,我听闻他们在城中为非作歹,囚禁虐杀妇孺,实在罪大恶极!卑职建议将三人的头颅悬于城门之上,以消民愤!” “好!”仇昭雪说道“大快人心!班师回朝之时,拓跋、天恕、易良当记首功!” “是尊者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易良说道“先是瞒天过海,令天恕混进城中,再是里应外合,天气干燥,火攻有利,干草是本地特产的烟熏草,这种草燃烧后,会产生大量白烟,除了烧伤敌人,还能让敌人难分敌我,只能狼狈逃窜!随即围三缺一,唯恐敌人狗急跳墙,就让他们逃出生天,最后当头棒喝!” “尊者之计谋,环环相扣,古今罕见!”拓跋绝由衷赞叹。 柳天恕本以为仇昭雪放任敌人,谁知仇昭雪算无遗策,胜券在握,不由对他肃然起敬、心服口服。 燕京刘瑾府上空,鹰鹫盘旋,接着俯冲而下,连续扇翅后,落在刘瑾的肩上,他取出附在鹰爪下的短笺,看完后撕成粉末。 翌日,朝堂之上,一个将士从午门一路冲至乾清殿,高喊道“捷报!平叛捷报!” 武宗闻言大喜“快说!” “仇昭雪率帝师长驱直入,痛饮长龙!攻陷古陶城,斩首两千多人,起义军一溃千里!”将士答道。 “民心如何?”武宗问道。 “民众歌功颂德!钦佩仇昭雪指挥若定,恭贺帝师所向披靡,称颂圣上贤德圣明!”将士说道。 “好!仇昭雪何时班师回朝?”武宗继续问道。 “帝师横扫千军,荡平反贼,大约不出半月必凯旋归来!”将士答道。 武宗气定神闲,扫视堂上百官,洋洋得意的说道“仇卿率三千骑远征甘州,纵横捭阖,斩首两千余!是我大明熊罴之师,精锐之师!朕相望风采!” 言毕,满朝文武,议论哗然,一个言官说道“自古以来,滥杀百姓冒功领赏的人不一而足,仇公公从未领兵打仗,区区三千骑就敢长驱直入,深入环境恶劣的甘州,与人数庞大的起义军战斗!并且斩首两千余!实在危言耸听,微臣们都不敢置信!” “仇公公立了军令状,唯恐圣上怪罪,弄虚作假很正常!”杨廷和说道。 “圣上勿受蛊惑,还是另选能臣,择日出征吧!不要因为阉党,而延误战机!”一个文臣说道。 。 第七十三章 兵不血刃擒贼首 (一) 紫禁城乾清殿上,武宗恼羞成怒“不可理喻!仇卿披荆斩棘,浴血奋战!你们不赞颂也罢,却妒其功劳!百般诬陷!” “圣上言重,百官也是为了圣上一世英名着想!”李东阳稽首道。 “是啊,圣上不可离经叛道!阉党是大明朝的毒瘤啊!应除之而后快!”杨廷和挺身而出。 “圣上!两位大人言之凿凿!”文臣们异口齐声道。 正在此时,一身穿蟒袍,明眸皓齿的人悠然走来,犹如闲庭散步,百官们见状,欲言又止。 “奴才参见圣上,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原来此人就是刘瑾,他面见圣上,磕头礼拜,竟然还是五体投地大礼。 “爱卿速速请起,何须大礼?”武宗说道,他见刘瑾前来,乾清殿顿时鸦雀无声,这才松了一口气。 “圣上英明,奴才敬佩万分!不是圣上启用,仇昭雪就算有通天本事也无用武之地!”刘瑾谄媚道。 “刘瑾,你少在这里迷惑君王!”杨一清想起牢狱之灾,对刘瑾就恨之入骨。 “哼!身为三边总制,督造长城不力,身无寸功,仗着先帝遗诏,官官相护,倚老卖老!还在御前妒贤嫉能,好大本事啊!杨大人!”刘瑾冷笑道。 “你”杨一清欲要反驳,却被李东阳拉住,只好不予理会,其他文臣见此,均是静默寡言。 不过多久便散朝了,刘瑾护送武宗回豹房,一路絮叨。 “这次甘州叛乱,朕本想御驾亲征,却被这么老臣弄得七窍生烟,伤了元气,这才让仇昭雪前去平叛!”武宗说道。 “圣上要有所作为,不必操之过急,这些烦心事就由奴才们为圣上分忧解愁吧!”刘瑾说道。 “朕视爱卿如臂膀,今日文臣如狼似虎,都亏了你啊!”武宗说道。 “蒙圣上厚爱,就怕仇昭雪此番回来,居功自傲,圣上可有应对良策?”刘瑾试探道。 武宗冁然一笑“朕自有分寸!” 散朝后,杨一清、李东阳、杨廷和同行,三人愁眉不展,悒悒不乐。 “一清,刘瑾行将就木,你何需动气?”李东阳风轻云淡的笑道“等到刘瑾身败名裂,我就算功成身退了!” “李大人,你是首辅大臣,朝庭离不开你!”杨廷和说道。 “圣上毕竟是要长大的,老虎长大是要吃人的,先帝留下的托孤大臣,只剩下我了,难道我还等死吗?”李东阳优哉游哉的说道“朝廷中,谁离开都无所谓!” 紫禁城沁音阁,淼淼摸着肚子说道“前线传来消息,说仇昭雪大破起义军,就快班师回朝了!” 此时的凤茜,倚在门边,妆容不整,就像一个怨妇,突然听闻淼淼的话,如梦方醒,笑逐颜开“真的?” “是啊!”淼淼佯装薄怒,抱怨说道“自从仇昭雪走了,你就郁郁寡欢,到底是你来陪我,还是我来陪你的?” “好啦!你怀胎十月,我陪你十月,你说这孩子出世后,认我当干妈怎样?”凤茜玩笑道。 “哼,不要!”淼淼扭头不理凤茜。 “诶哟,不气啦!”凤茜揉捏着淼淼的脸蛋。 “我的妆容都给你毁了!”淼淼撇起嘴道“你自己不化妆,还捣乱。” “嘻嘻,女为悦己者容,今日圣上来沁音阁?”凤茜笑道。 “哼,罚你今晚回去,明日再来陪我!”淼淼佯作怒色。 “遵命”凤茜也装作敛衽行礼的模样。 淼淼见此,忍俊不禁。 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 出征至今,一月时光匆匆而过,灰蒙蒙的天宇,落下零零星星的雪花,寒风吹卷着尘土,沙沙作响。入冬后的甘州,寒风刺骨,帝师三千人换上了厚重的棉衣,再加上军粮欠缺,饥寒交迫之下,给机动灵活的帝师增添了许多艰难险阻。 “寄衣无别意,唯怅久分离。”仇昭雪低吟道,他此刻早就换上了貂皮大衣,紫底金边披风却一直留在身边。 “尊者,古陶城中起义军囤积了不少粮食,但是冰天雪地中作战艰难,我们必须速战速决!”易良说道。 仇昭雪脸色一变,严肃道“天恕扫荡得如何了?” “天恕每日率一千骑,环绕古陶城扫荡,拓跋率一千骑在城内策应,方圆十里敌军全灭,四面八方的起义军望风而逃!”易良说道。 原来仇昭雪占领古陶城后,发现城外起义军死而不僵,层出不穷!错错落落的村庄都是起义军的据点,互助互扶,难以根除,帝师三千人如果突进深入,就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仇昭雪便下令,以古陶城为支点,环城扫荡,这样即能威吓起义军,又避免了悬军深入的风险。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仇昭雪笑道“去城内城外昭示,起义军愿意弃暗投明者,入古陶城安居乐业!我军拨粮救济!” 易良大吃一惊,说道“尊者,百姓食不果腹,我们怎么能把粮食送给起义军,就算他们为了粮食,暂时投降我们,以后粮食稀缺,再次叛变,后患无穷!而且此计见效缓慢,等到起义军分崩离析,军令状的期限早就到了!” “放心!你照办,我自有妙计!”仇昭雪镇定自若。 易良半信半疑的实施仇昭雪的命令,城内外都发布公告,转眼之间,城外就云集了一群流民,他们手足无措。 “这是真的?”一个男子问道。 “不会是骗我们进去,再杀我们吧?”另个男子说道。 “管不着了!明军太凶悍了,我们不是在城外饿死,就是被他们杀死,还不如拼搏一把!”为首男子振臂一呼,数十人接连进入城中。 柳天恕等候多时,见他们前来,呼唤道“你们是来投降的起义军?” “是!”数十人连连称是,为首男子问道“公告上所说是真的?” “签字后,可去城内灾民所领粮食!”柳天恕说道。 数十人欢天喜地的签上自己的名字,不识字的也叫人代签,最后柳天恕派人领他们来到几间荒废的民宅住下,粮食也派发下来,数十人对明军感恩戴德,齐齐跪地磕头。 。 第七十四章 兵不血刃擒贼首 2 (二) 自从仇昭雪发布了公告,才短短几日,城外的起义军连同灾民如江河汇入大海,络绎不绝!仇昭雪特地去慰问投降的起义军,一番嘘寒问暖后,起义军们情不自禁热泪盈眶,城中百姓更对帝师三千人赞不绝口,称他们为天兵神将。 “从没见过这么纪律严明的军队,既不抢掠钱财,也不强征壮丁,还击败了那些强盗土匪!” “是啊,听说他们不近女色,这些官军对女子看都不看!三姑家的女儿看上一个将士,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找媒婆去说亲!结果人家扭头就跑!真是奇怪!” 几个妇人围在家门口一边烤火取暖,一边谈天说地。 “可不是嘛,我家姑娘也看上了一个将士,可是人家没兴趣,给婉拒了。”一个妇人说道“城里好久没这么安逸了,不知道能维持多久?” “我听几个投降的起义军说,城外的起义军首领准备攻城了。”另个妇人压低声音说道。 “不要胡说,小心被抓起来严刑拷打。” 话音刚落,几位妇人相顾色变,不再议论。 仇昭雪立在城楼之巅,看着古陶城恢复了往日宁静,不由温雅一笑,但他深知一场大战,迫在眉睫! 三日后,初雪纷飞中,易良发现了一群前来投降的起义军,各个贼眉鼠眼,东张西望,身上似乎还藏有兵器。他立刻将此事告诉了仇昭雪,很快,仇昭雪施展怀柔计策,这群起义军见明军不仅既往不咎,还无微不至,全都痛哭流涕,为首之人说道“大人所率,真是仁义之师!我们利令智昏,被猪油蒙了心!其实我们是被命令前来诈降的,韩大帅准备明日攻城,让我们里应外合,攻陷古陶城!” 仇昭雪问道“城外情况如何?还有多少起义军?” “古陶城被攻破后,韩大帅自知不是明军的对手,但是为了报杀父灭子之仇,他意图率军包围城池,消耗城中粮草,等到你们人困马乏之际,再迅猛攻城!谁知你们每日派军环城扫荡,韩大帅生怕你们突袭,结果兄弟们惶惶不可终日,再加上城外粮食日益消耗,将士皆无心再战!最后韩大帅连斩数十人,稳定了军心,可你们又发布告示,起义军铤而走险,纷纷投降!韩大帅知道此消彼长,必败无疑,终于忍无可忍,集结余下的五千死忠,要与你们决一死战!”为首之人和盘托出。 “好!”仇昭雪开怀大笑。 易良细细斟酌后,恍然大悟,心想仇昭雪真是神机妙算!两军交战在即,起义军一心想打持久战,来消磨帝师的斗志与粮草,仇昭雪深知起义军乃乌合之众,只愿饱食终日,不愿战死沙场,所以攻心为上,用粮食诱惑他们弃暗投明,逼迫起义军头领率军决战!到时候帝师就占据天时、地利、人和三大优势。 次日,天昏地暗,雪花飘零,古陶城外黑压压集结五千人众,他们手持农具,衣不蔽体,双眼茫然。 “天道不公,昏君当政,奸邪当道,鹰犬塞途,黎明百姓苦不堪言!你们居然为这样的朝廷,滥杀这些走投无路的百姓!就没有一丝愧疚之心吗?”一个凶神恶煞的男子仰天长叹,正是韩文。 “天道不公!天道不公!”五千人齐声呐喊,震耳欲聋。 兵临城下,黑云压城,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鸣鼓!”仇昭雪下令。 十多人挥舞双锤,鼓声震天,压过了城下五千人的呐喊声。 寒风凛冽中,五千人茫然望向城楼,只见城楼上峭立着一个气宇轩昂的男子,他的紫色披风被吹得猎猎作响,整个人如同一面旗帜! “赈灾钱粮就快到了!苍天可鉴,日月为证!大明朝视民如伤,我知道你们啼饥号寒,知道你们妻离子散,但是无论如何,你们也不可以起事造反!因为这样会连累更多的人家破人亡!这个城池中都是你们的亲人,你们难道已经饿到头晕目眩,六亲不认了吗?是想攻破城池,掠夺钱粮吗?你们不要成为他人实现野心的棋子!如果你们人性未泯,就不要站在瑟瑟寒风中了,赶快回家吧!”仇昭雪说得情真意切,慷慨激昂,城下五千人无不潸然泪下! “别听他的!我们可是要逐鹿天下,席卷中原的壮士!我们有鸿鹄之志!攻陷这个城池,里面有女人、财富!”韩文大吼大叫。 “生擒此人,以示向善之心!”仇昭雪喝道。 五千人闻言,不约而同围住了韩文。 “你们这群人头猪脑的畜生!快让开!”韩文见大势已去,对起义军破口大骂。 话音未落,几人合力将他五花大绑,送到了仇昭雪身前。 谁知韩文见到仇昭雪,不怒反笑,易良等人以为他得了失心疯。 “哈哈,原来是阉狗!大明朝只剩下阉狗了吗?”韩文嚣张跋扈。 仇昭雪也笑道“哈哈,你怎么知道?” “我为官十年,你们这些阉狗的气息最熟悉不过!我恪尽职守,却被阉狗贬到了这片荒凉的土地上!我的大好前程,毁于你们阉狗之手!”韩文高声骂道。 “你知道你为何失败吗?”仇昭雪问道。 “时不予我!”韩文说道。 “恶贯满盈,自取灭亡!”仇昭雪转身离开,空留韩文一人怔怔出神。 战场之上,瞬息万变,一场大战就此烟消云散!仇昭雪入情入理的说辞,正中起义军的内心,令他们阵前叛变,生擒韩文。 大雪纷飞,残鳞败甲,山河皑皑,千里冰封,然而风雪被古陶城拒之门外,仇昭雪暂住的衙门,日夜门庭若市!意图投军者有之;关怀慰问者,数不胜数;想一睹风采的女子,纷至沓来! “尊者,此番兵不血刃,旗开得胜,是我们回京复命的时候了!”易良笑道。 “将士们的伤养好了吗?”仇昭雪问道。 “伤员两百余人,全康复如初了!”易良回答。 “班师回朝!”仇昭雪说道,但他心知肚明,回燕京后,文臣们的口诛笔伐,武宗的疑心猜忌,无根门的生死角逐都在等待自己。 。 第七十五章 意料之外遇刺客 (三) 紫禁城仁寿宫外,暗香疏影,白雪点缀着几朵梅花,有种红妆素裹的意味,树下白雪覆盖,竟多了几道绣鞋踩过的印痕,原来凤茜身穿雪绒衣,立在树下,用芊指挑弄着含苞待放的花蕾,且嘴角绽放出醉人的笑意“冰雪林中着此身,不与桃李混芳尘。宁愿傲雪凌霜,也要卓尔不群!” “打扮得这般娇楚动人,哀家若是男人,也会喜欢上你!”张太后独自从仁寿宫中缓步走出。 “儿臣拜见母后!”凤茜敛衽行礼。 “人愿意生活在春秋天,殊不知严寒酷暑是种磨练!唯有冰魂玉魄的人才向往乱世,在千难万险中,怒放生命,从而蜕变!”张太后说道。 “母后有弦外之音?”凤茜察觉。 “冰雪聪明!竟然如此,哀家就平铺直叙了,元朝对我大明虎视眈眈,圣上想和睦共处,同修两家之好!却迫于没有机会,如果派你去和亲,你会愿意吗?”张太后问道。 凤茜如遇惊雷,花容失色,没曾想口口声声说视她为亲身女儿的张太后会说出这段话,哪有母亲会愿意自己女儿远嫁他邦?她心中涌起惊涛骇浪,久久不能平复。 “你别多心,哀家希望你媚惑元帝,那时,明、元两国可合为一国,匡扶社稷,共建大业!”张太后说道“我相信你有这本事,等待大计即成,圣上必封你为两国之母,到时凤舞九天,掌天下之柄,何乐不为?” 凤茜回过神来,飘零的白雪衬托出她苍白的脸色,随之她露出凄苦的笑容“令太后高估了,民女不敢当!” 说完,凤茜冷若寒霜,用护指断了一缕青丝,抛在寒风中,随风飘落,接着毅然决然的说道“凤茜断发起誓,你我母女情分了断!” “你可要想清楚,荣华富贵过眼云烟!”张太后见凤茜毫无犹豫,转身离去,脸色阴沉。 凤茜脚步蹒跚的行在宫道上,她宁愿放弃所有,也不愿沦为棋子!纵然是一死,依旧无法撼动决心。 不知不觉间,她回到了沁音阁,进屋后,淼淼见她郁郁不乐,再三追问下,才知道了始末缘由。 “她想利用我!”凤茜痴笑。 淼淼深知被人利用的滋味不好受,更何况是亲近之人,便安慰道“就算不做那个凤鸾公主,你依旧是淼淼的凤姐姐,没有人能把你怎样!” “我好天真,竟然还以为她是真心实意的把我当女儿看待!原来是把我当做棋子!”凤茜心灰意冷。 “我们不谙世事,经一事长一智!她若真想利用你,就请圣上直接下旨了,何须亲口问你?”淼淼劝道“我想圣上贤明,不会为难你的!再说仇昭雪即将回朝,定会照应姐姐!” “皇上驾到!” 忽然,清音阁外传来呼声,武宗跨步而入。 “臣妾拜见圣上!”淼淼碍于身孕,只能点头行礼。 “民女叩见圣上!”凤茜磕头行礼。 “这是何意啊?”武宗见凤茜一反常态,心中疑惑不解。 淼淼连忙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说出,结果武宗讪笑两声“此事,母后曾与朕商议过,朕觉得事情有些唐突,知道凤姑娘与仇卿互相有意,便没有答应,但是母后毕竟是为了大明的社稷江山,可以谅解!顺妃怀有龙嗣,凤茜陪伴左右,功不可没,仇卿平叛有功,朕欲做月老之好,为两位牵个红线!不知意下如何?” 凤茜笑颜如花,不知所措。 淼淼见状,说道“臣妾替凤姐姐谢过圣上厚恩!” 武宗眉开眼笑“仇卿回朝,即刻操办,但是凤茜不能用公主礼节下嫁!婚事从简,不必张扬!” 众所周知,自古以来,宦官娶亲比比皆是,却依旧是百姓眼中的笑柄,婚事从简理所应当。 与此同时,仇昭雪率帝师三千人在雪地中艰难前行,马匹吠声粗重,显然到了极限。 “尊者,这雪窖冰天,四处白茫茫一片,比来时的路更加凶险!我们尚且还能坚持,马匹已经奄奄待毙了!”易良喘着白雾。 “是你说军令状期限将至,催促我出城决战!现在又说,军队需要休息!”仇昭雪冷漠,漫天白雪把他的脸庞映得晶莹剔透,胯下神驹吉光更是生龙活虎,完全不受雪地束缚!嘶声连连,在群马面前趾高气昂! “这!”易良张口结舌。 “我要是有匹良驹,也不怕这冰山雪地!”柳天恕抱怨道。 “哈哈,大家日夜兼程,回朝后,我就请求圣上給帝师发配太仆寺御马!”仇昭雪笑道。 “尊者,人困马乏,我们还是先安营歇息吧!”拓跋绝建议道“帝师平叛,没损一兵一卒!战功卓著,军令状之事,圣上应该不予深究!” 仇昭雪回望身后疲惫不堪的人马,无奈道“就地歇息,日上三竿出发!” 话音一落,帝师三千人解甲放马,相依休息。 仇昭雪翻身下马,两条腿都陷入雪中,便盘腿坐下,语重心长的说道“弟兄们,行军千里,斩首无数,平定叛变!帝师一战成名,我们克服了千难万险,战胜了恒河沙数的起义军,给甘州带去了安乐宁静!我们是大明朝的精锐之师,仁义之师,是不折不扣的纠纠男儿!所以再苦再累,都隐忍不说!就算是累了!哭了!也不能让苍生百姓看到!” 帝师三千人听完仇昭雪推心置腹的一番话,胸臆中的苦楚翻涌,不由自己泪雨纷纷。 “哭吧!好受些!”仇昭雪说道,他心知整军备战的帝师,首次作战肯定肩负着沉重的压力,而哭泣是宣泄压力最好的方法。 瞬息间,帝师三千人哭声阵阵,此时此刻,他们放下了所有压力,放声大哭。 “感人至深啊!” 突然,远处雪地一个萧索的人影踽踽而来。 “什么人?”柳天恕断喝一声。 “魔道堂长老魔无殇!”来人一步千里,眨眼就出现在仇昭雪等人眼前,雪地上没留下丝毫的脚印。 仇昭雪心中一惊,魔无殇的名号,他早有耳闻,江湖人称疯魔,以凶残暴虐的疯魔刀法著称,曾经斩杀诸多名门正派的宗师,以此闻名江湖。 。 第七十六章 意料之外遇刺客 2 (四) 冰天雪地中,魔无殇面如刀削,一身锦衣华缎,双手负背,傲然峭立,似笑非笑的神情显得无比诡异。 让人惊愕的是,魔无殇居然有恃无恐的与帝师三千人对峙,仇昭雪也从此人身上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迫,柳天恕等人屏气敛息,似乎对他十分忌惮。 “久仰阁下威名,不知有何事?”仇昭雪拱手道。 魔无殇捋了捋长发,优哉游哉的笑道“抱歉,受人之托,取你性命!” “我向来处顺安常,不与江湖人士有任何瓜葛!也不记得有得罪魔道堂的地方!何德何能,让魔道堂第一高手前来索命!”仇昭雪说道。 “大概是你运气不好吧!”魔无殇笑道。 “阁下何等自信?”仇昭雪处变不惊“我有三千人马!纵然你武功绝顶,也不可能全身而退!” “一试便知!”魔无殇正颜厉色,就见他右手一挥,一抹刀光闪烁,空中雪花都被斩成两截。 仇昭雪看得分明,传闻魔无殇的疯魔刀法,已经练到登峰造极的境界,就连雪花都能斩断,胸臆间不免上涌一股寒意。 “想杀浮屠尊者,就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柳天恕手持双锏,悍然不惧。 “有胆气,希望你能在我手上多撑几招!”魔无殇从容不迫,根本没把帝师三千人放在眼里。 “小子狂妄!”柳天恕一个箭步冲向魔无殇,双锏砸落,势大力沉。 砰地一声巨响,魔无殇横刀架住了双锏,无论柳天恕如何用力,魔无殇依然纹丝不动。 “丧门锏,有千钧之力,可惜太慢了!”魔无殇一刀震退了柳天恕,柳天恕倒退三步,稳住了身形。 “废话少说!”柳天恕不敢小觑魔无殇,双锏挥舞,响起一串串破风之声。 魔无殇刀法凶狠,身影蹁跹,将柳天恕的攻击全部抵挡在外,每一次刀锏相撞,都发出振聋发聩的声音。 仇昭雪这才真正看清魔无殇的刀,一把四尺长,猩红油亮的大刀,恐有百斤之重,却由他随意劈砍,虎虎生风。 拓跋绝见柳天恕久攻不下,也提枪上前,风掣雷行的一枪,直刺魔无殇面门。 魔无殇退了一步,轻而易举躲开了枪锋,随之大刀一横,砍向拓跋绝腰际,拓跋绝架抢一挡,整个人被震退,在雪地上滑翔了一丈远,可见魔无殇的力大无穷。 “不似杨家枪和罗家枪,却像拓跋家族的霸王枪!”魔无殇怡然自得。 柳天恕与拓跋绝脸色凝重,此人的强大远远超出他们的想象,以一敌二居然不落下风。 仇昭雪倒吸一口凉气,在他眼中魔无殇不仅刀法凌厉,身法也轻盈如羽,脚步落地生根,类似于江湖绝技千斤坠地。 “名不虚传!我很好奇,阁下有超凡入圣的武功,为何要听命于人?”仇昭雪试探道。 “你们让我刮目相看,作为嘉奖,我可以告诉你,是魔无情愿意用五个养育了十年的人鼎作为代价,请我来杀你!”魔无殇诡异一笑“那糟老头等了十年,好不容易把人鼎养得细皮嫩肉,如今却要拱手相让!哈哈!想起来就快活!” “人鼎?”仇昭雪不理解。 “尊者,邪魔妖道为了修为能够突飞猛进,会练就一门阴阳何欢的功夫,用来采集异性的精元,以起到采阳补阴,或则采阴补阳的效果,类似极乐峒的阴阳何欢极乐赋!但是多数魔道中人害怕名门正道、以及朝廷官府的围剿,不敢肆虐乡里,就只好收养无父无母的幼儿幼女,加以培养,孕育金丹,等到瓜熟蒂落,他们就强行与其何欢,吸食金丹。这些被圈养的孩子,故称为人鼎!”易良一本正经的说道。 仇昭雪暗自握紧龙拐剑,不愧是歪门邪道,竟然把人当做猪狗来饲养,再强行剥夺他们的生命!简直灭绝人性!最可悲的莫过于,这些孩子就像货物一样,被他们用来交易。 魔无殇突然面目狰狞,大刀扬起,一股刀气宛如实质般破开了飘零的雪花,雪地上被无形的刀气划出一道深痕,而且这股刀气势如破竹的继续向仇昭雪冲来。 仇昭雪大惊失色,一招移形换位,堪堪躲开,结果刀气撞在一个将士身上,他来不及惨叫,瞬间四分五裂,鲜血溅在雪地上,如同盛开的梅花。 众人惊得魂飞魄散,一个活生生的同伴横尸当场,他们即便面对成千上万的起义军,都勇往直前,不曾胆怯,但是,在魔无殇面前,他们觉得自己就像蝼蚁一般,自己与同伴的性命危如朝露。 “不要祸及无辜!”仇昭雪手持龙拐剑,挺身而出。 “勇气可嘉!” 说话间,魔无殇飞身一刀,刀气纵横,仇昭雪早有准备,一招飞燕翻身,避开刀气,手中龙拐剑刺向魔无殇肋部。 魔无殇弓步,大刀负背,刀剑相撞,火花四溅! “力劈华山!”魔无殇纵跃而起,大刀如同一道天雷劈落。 “邪气凛然!”仇昭雪施展出逆鳞剑法,身影绰绰,剑影如虹。 星驰电走间,两人过了三十余招,不相上下! 魔无殇暗暗心惊,自己修炼魔功三十年,又得到天下第一铁匠所制的睚眦刀,在江湖中横行无忌,今日居然遇上了对手,不仅内力雄浑,剑法刁钻,就连那柄龙拐剑也是神兵利器,与睚眦刀有着同样的品质。 “不好,魔无殇要施出杀招了!”拓跋绝惊骇道。 “不能让尊者出事,我们跟他拼了!”柳天恕喝道,帝师三千人欲要群起而攻之。 “不要插手!”易良阻止道“目前难分伯仲,而且这不是你们能够触及的境界,现在尊者心无旁骛,你们如果上前,令尊者分神,会让魔无殇有机可乘!” “难道让我坐视不理?”柳天恕难耐道。 “静观其变吧!”易良安抚道。 刀光剑影,两人舍命相搏,渐而日暮西山,北风呼啸,大雪疾疾,积雪漫过膝盖,纷飞的雪花令众人看不清两人的招式,唯有刀剑撞击产生忽闪忽闪的火花。 。 第七十七章 刀剑相向生宿怨 (一) 天寒地冻中,他们的脸色惨白,双腿陷入冰雪之中,一阵阵彻骨之寒,使得他们的身体不能灵活自如,即便如此,两人还是你来我往,过了百余招,招招凶狠毒辣,置人于死地! 拓跋绝仰望天际,见大雪纷纷扬扬,心想再这么下去,帝师三千人都会冻死在雪地中。 魔无殇也发现了风雪有加无已,紧咬牙关说道“畅快!不过到此为止了!” 说完,他全身真气窜动,双眸有血光一闪而过。 仇昭雪见魔无殇的大刀,一瞬间降临在自己天灵之上。 轰隆一声,雪地被砸出了一个大坑,帝师三千人心头一紧,柳天恕等人盯视着雪坑,期盼仇昭雪还活着。 风雪稍息,雪地上出现了仇昭雪狼狈的身影,他单膝跪地,气喘吁吁。帝师将士见仇昭雪还活着,立刻松了一口气。 “躲开了!”魔无殇吃了一惊,心说从来没有人能够在我的惊鸿一刀下逃命! 仇昭雪缓缓起身,突然一缕发絮飞落,冷笑道“还是没躲开!” 魔无殇目光一凝,他似乎进入狂暴之境,大刀势不可挡的砍向仇昭雪。 仇昭雪油尽灯枯,避无可避,柳天恕等见状,奋不顾身的冲了上去。 “到此为止了吗?”仇昭雪凄然一笑,他的脑海中浮现出凤茜、父亲、陌儿的身影,电光火石间,他重温了一生。 霎时间,风雪大作,魔无殇眼前一花,仇昭雪长剑直刺。 紫禁城沁音阁中,凤茜专心致志的刺绣,不知为何心神慌乱,等回过神,银针扎在了芊指上,溢出点滴鲜血。 凤茜抿了抿嘴唇,望向窗外。 “怎么了?”淼淼见凤茜出神,便关上窗户。 凤茜收敛目光,低头喃喃“总觉得心慌意乱。” 与此同时,风雪靡靡,交织如磐。 “你要和我同归于尽?”魔无殇惊骇不已。 “我要活下去!”仇昭雪根本不顾刀锋,长剑刺向魔无殇的心口,眼看两人就要玉石俱焚。 砰地一声,刀剑相击,魔无殇身形暴退,血染胸襟,显然是被仇昭雪的剑气所伤。 “后会有期!”魔无殇捂住胸口,转身潜入风雪中,消失了踪影。 仇昭雪颓然倒地,自觉坠入了深渊,失去了五感六觉。柳天恕等人冲了上来,将其扶起,易良连忙把脉,说道“无碍,只是力竭虚脱了!” “我们不能放虎归山,魔无殇身受重伤,我愿意沿着血迹去追杀他!”柳天恕喝道。 “不行,荒地偏僻,风雪交加,恐怕没能杀得了他,你就先被困死在这里!”拓跋绝说道。 “尊者受伤了,我们还是护送他,尽快回京吧!”易良说道。 言毕,三人率帝师三千人护送仇昭雪继续前行,然而,他们的身影在风雪交错中显得那么单薄,就像随时都会被大雪掩埋。 十日后,紫禁城乾清殿,武宗与文武百官望穿秋水。 “啪嗒啪嗒啪嗒”一阵阵整齐规律的脚步声响起,就见为首四人龙行虎步,身后是成百上千的帝师将士。 见此情况,一些文臣交头侧耳,窃窃私议。 “大动干戈,他们意欲何为?不会是要逼宫吧?” “是啊,就算立了天大的功劳,也不能在圣上面前耀武扬威!” “领军入宫是圣上所忌讳的,前所未有啊!他们怎么敢?” “稍安勿躁,肯定有人在背后支持他们!” “莫非圣上的意思?” 朝堂之上熙熙攘攘,武宗咳嗽两声,归复平静。 “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仇昭雪率先跪拜,柳天恕、拓跋绝、易良继而跪拜,接着殿外三千将士整齐一致的跪下,军容威武雄浑,呼声响天彻地,吓得文臣心惊肉跳。 武宗目放精光,说道“爱卿速速请起!众将士请起!” “谢圣上!”仇昭雪起身,掸去身上尘埃,三千将士相继起身。 武宗这才发觉帝师刚征战归来,一路风尘仆仆,甲胄缚身,不禁感慨道“鞍不离马,甲不离身!果真熊罴之师!” “奴才率帝师长征千里,剿灭叛军,平定叛乱!”仇昭雪稽首道。 “爱卿不辱使命,朕有重赏!”武宗欣慰道。 “奴才不求赏赐!”仇昭雪说完“望圣上答应三个请求!” 武宗沉吟片刻,笑道“但说无妨!” “一,恳请圣上即刻发放甘州赈灾钱粮,以免再生叛变!”仇昭雪躬身道。 “准!”武宗说道“王鏊速速督办!不得有误!” 户部尚书王鏊应道“微臣领旨!” 仇昭雪跪地道“二,恳请圣上给予帝师三千匹太仆寺马,以增加帝师作战能力!” “这!”武宗迟疑了。 文武百官言三语四,沸反盈天。 “太仆寺御马,怎么能随意赏赐?这仇昭雪也太大胆了!” “呵呵,自取灭亡!这样的请求会让圣上惴惴不安!” “不过一群阉党,得寸进尺,不识好歹!” 仇昭雪听闻议论,扫视百官,沉声道“一路艰难险阻,风沙大雪持续不休,如果没有良驹,再好的将士也只能束手待毙!” “准!”武宗面色不悦“你的第三个请求呢?” “三,恳请圣上率领帝师!”仇昭雪说道。 “哦?为何?”武宗眼前一亮。 “古有汉武帝北驱匈奴,威慑四海,立下不朽功勋!今朝有洪武帝、明成祖御驾亲征,流芳万世!圣上何不效之?以振我天朝雄风!”仇昭雪磕头道。 武宗会心一笑。 “荒谬!先人存于乱世,迫于无奈才兵戎相见!”杨廷和说道“圣上生于清平世界,应该以文定邦!” “圣上不要听信谗言,御驾亲征,如果误伤龙体,后果不堪设想!”杨一清劝道。 “圣上,文治武功,治国之本!”仇昭雪说道。 武宗挥洒衣袖,莞尔笑道“三位是大明的肱骨之臣,一言一行皆为大明!神而明之,存乎其人!散朝吧!” 恶人谷魔道堂,一间密室中,魔无殇端坐石台,浑身黑气缭绕,胸口一道两寸长的剑伤,深可见骨。 “赤裸裸的耻辱!画虎不成反类犬!”魔无殇面目狰狞的说道“仇昭雪,你一定会死在我的刀下。” 忽然,密室门开,一个老者牵着一个纤弱的女孩走了进来。 魔无殇抬眼看去,恶狠狠道“魔无情,你是来冷嘲热讽的吗?” 老者笑道“我们相熟十年,一直同舟共济,如今任务失败!阎王暴怒,我又怎会幸灾乐祸?” “那你来干嘛?”魔无殇警惕道。 老者将手边的女孩推倒在魔无殇身前,皱着干裂的嘴角笑道“虽然没能完成任务,这个人鼎算是我送你的!助你伤势痊愈,尽快报仇!” 女孩蜷缩成一团,惊恐万状的看着魔无殇。 魔无殇冷哼一声,再看向那个战战兢兢的女孩,露出一丝狞笑 。 第七十八章 刀剑相向生宿怨 2 (二) 紫禁城豹房朝堂,书案上呈现了一副锦绣山河,层峦叠嶂的起伏,云海雾绕的缠绵,一轮血日高悬。 武宗一手轻抚画面,显现出对江山河海的无限眷恋,甚至感觉大明江山就在他的掌下。 “这是唐寅所绘的锦绣山河图。”刘瑾说道。 武宗见山河图落款处正有唐寅的印章,便笑道“昔日的江南第一才子,唐寅?” “是”刘瑾叹道“他不肯屈服朝中文臣,被诬陷贬官,如今周游天下,流连江山,以贩卖字画为生!” “苦竹巷的弟子都是傲骨嶙峋啊!现在苦竹巷何人执掌?”武宗问道。 “叶知秋手下琴、棋、书、画四大弟子,琴仙弄清影香魂永逝;潜龙先生背叛苦竹巷,归属锦衣卫,为圣上的棋艺先生。画仙茹箬与桃花岛之主古萧结发连理,隐世于桃源仙境!唯有吴用书生,也就是唐寅的恩师,几年前回苦竹巷,见苦竹巷一盘散沙,就独自一人肩负大任。”刘瑾说道。 “听说潜龙先生才是苦竹巷的世尊兄,他为何成了锦衣卫的四大神士?”武宗好奇道。 “说来话长,潜龙与李首辅对弈的第二局,由于弄清影自缢,潜龙黯然神伤、九回断肠,结果铩羽而归!而两人的赌约正是,潜龙如果落败,就要叛离苦竹巷,入驻锦衣卫!”刘瑾说道。 “这恐怕是父皇的决定吧?竟会有女子宁愿死,不愿委曲求全,不愿放弃俗世的爱,这也是弄清影受世人景仰的原因!父皇对此耿耿于怀,为了嫉妒之心,就千方百计的让潜龙跪伏在自己脚下,为自己所用,来玷污弄清影所谓的爱!”武宗哀叹道。 “圣上所言甚是!”刘瑾谄媚道。 “在父皇死后,朕静心思量了许久,设身处地的考虑,如果是朕,自然放他们远走高飞,于人于己,皆是善行!”武宗淡然道。 “圣上宽宏大量,颇具仁者之风!”刘瑾奴颜媚骨。 “仇昭雪回朝后,有何动静?” “抱病在家,足不出户!”刘瑾答道。 “御驾亲征之事,朕从未在他面前提起,他竟然猜透了朕的心思,知我者仇卿啊!”武宗笑道。 “圣上可记得杨修之死?”刘瑾说道“这种人必须小心提防!稍有不慎,恐会取而代之。” 武宗轻轻咬破食指,潺潺鲜血溢出,滴落在画卷上,霎时间血染江山。 紫禁城南郊仇府,阳春白雪,明媚纯净;艳梅盛绽,幽香暗递。 仇昭雪面如冠玉,身着一袭宝蓝长衫,端坐于霓裳亭中,手扣一盏温酒,散发出丝丝酒香。 “你身上有伤,少喝些酒。”姚灵秀劝道。 “一杯浊物解千愁,无酒不欢!”仇昭雪笑道。 姚灵秀蹲坐在仇昭雪膝边,娇滴滴道“院中凄寒,还是妾身服侍你,入屋休息吧。” “你是要害我吧?”仇昭雪说道。 “什么?”姚灵秀大吃一惊。 仇昭雪诡诈一笑“这么早歇息,你会害我看不到这么美的雪景!” 姚灵秀扯了扯嘴角,尴尬一笑。 言语间,三道身影出现在后院,对霓裳亭中的仇昭雪躬身道“拜见尊者!” “易良、拓跋、天恕,要喝酒?”仇昭雪关切道。 三人相顾失色,易良说道“尊者真有闲情逸致啊!不过,今日是有事前来?” “那不喝酒吗?”仇昭雪笑道。 易良与拓跋绝攒眉蹙额,柳天恕憨笑道“喝,干嘛不喝?” “喝酒就请坐!”仇昭雪说道。 三人齐齐坐下,不可思议的看着仇昭雪,回朝后的尊者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既不去皇宫,也不去校场,终日自困家中,饮酒赏花,逍遥度日。 “灵秀,你退下吧。”仇昭雪说道。 姚灵秀烟视媚行道“不用妾身为诸位大人温酒吗?” “不必了,几位大人火急火燎,饮冰酒,方便他们平心静气。”仇昭雪柔声道,姚灵秀这才依依不舍的退下。 “有事直说。”仇昭雪笑道。 三人一时语塞,拓跋绝忍无可忍道“温柔乡,英雄冢!尊者要沉湎几时?” “尊者,江湖上盛传尊者击败疯魔之事,闹得满城风雨,议论云云!好事者还把尊者的名号排入了江湖百晓榜!”易良说道。 “哦?”仇昭雪惊奇道。 “江湖百晓榜是什么?”柳天恕问道。 易良解释道“传闻苏州东方世家的东方白晓学贯东西、才高八斗、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对江湖中事更是无比热衷,所以许多江湖人士莫名而来,请教五花八门的问题,东方白晓为了一劳永逸,便创立江湖百晓榜,上面记载了上古以来所有英雄豪杰的排名!分别有势力榜、兵器榜、武功榜,武功榜下又分为豪侠榜、狂客榜、恶人榜、邪君榜、异士榜。这不仅是江湖公认的排名榜,还是包罗万象的资料库。” “他们怎么知道我的事情?难不成有人泄露?”仇昭雪说道。 “不知道,尊者击败武功榜第十位,恶人榜第三位的魔无殇,由此名声大嘈!跻身进入武功榜前十,至于尊者是正是邪,东方白晓似乎还在商酌!”易良说道。 仇昭雪闻言,仰天长叹“名声越大,麻烦越多!” “尊者应该勤加练武,魔无殇极有可能回来寻仇!”拓跋绝说道。 仇昭雪温雅笑道“没有好消息吗?” “有!却不能肯定是好消息!”柳天恕灌了一口酒,脸颊通红。 “圣上欲将凤鸾公主嫁给尊者!”易良说道“使者马上就到!” 仇昭雪眼如新月,笑道“算作好消息!” “凤鸾公主与尊者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柳天恕恭贺道。 “尊者,凤鸾公主只是一介舞姬,虽然名满天下,始终吴用啊!”拓跋绝说道。 易良冷笑道“怎么没用?满朝文武无不垂涎凤鸾公主的美色,尊者何不……” 啪的一声,易良被打出亭外,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其余两人目瞪口呆。 “下不为例!”仇昭雪浑身邪气升腾,言语间不带丝毫情感。 “是,卑职知错!”易良跪倒在地,眼中凶光一闪。 拓跋绝、柳天恕二人见仇昭雪动了真火,只好恭默守静,最令他们吃惊的是仇昭雪出招快如闪电,如果是他们,也同样会被打倒。 仇府屋檐下,姚灵秀见此,笑得花枝乱颤。 。 第七十九章 君子佳人结连理 梅雪争春未肯降,骚人搁笔费评章。 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正德三年,乱琼碎玉,沉冤莫白。 紫禁城南郊仇府,灯火辉煌,喜从天降。 仇昭雪一袭红衣,静立于雪中,一切都显得似曾相识。 “恭贺尊者,祝两位荣谐伉俪!”易良、拓跋绝、柳天恕最先赶到,奉上礼金,躬身道贺。 “恭喜千岁,祝两位琴瑟调和,小小薄礼不成敬意!”一个文臣登门道贺。 “恭祝两位画眉举案,和和睦睦!” 仇府门庭中只有屈指可数的仆从们忙活张罗,姚灵秀也在门前招呼来客,仇昭雪独坐霓裳亭,表情不显悲喜,暗想一年前,他与陌儿即将成婚,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夺走了一切!而一年后,他变换了一个身份,又在大雪纷飞中迎娶心爱之人,那么灾难还会再次降临吗? “张督主来贺!”张永领着几个仆从入府,便自顾自找了位置坐下。 “刘督主来贺!”刘瑾率人进入,见张永也在,不由冷哼一声。 “沈御医来贺!”沈还阳大步流星而来。 “内阁大学士杨廷和之子,杨慎来贺!”一个少年器宇不凡、方领矩步。 “户部尚书王鏊来贺!” 转眼间,朝中显宦济济一堂,不过李东阳等人只是派遣使者前来,这不出仇昭雪的意料,毕竟文臣与阉党势不两立,能派使者前来,都是仰仗着武宗的面子。 “时辰到了,去门外迎娶新娘吧!”姚灵秀催促道。 仇昭雪环顾门庭,他们错错落落的相顾而坐,交头侧耳,寒暄絮叨。 “今日在下成亲,多谢诸位赏脸前来!”仇昭雪稽首道。 “客气,千岁爷乃国之栋梁,我们日后都要仰仗千岁!”杨慎恭敬道。 “是啊,千岁爷文武全才,是我大明中流砥柱!”一人奉承道。 仇昭雪闻言一惊,这个嘶哑干涩的声音他永远不会忘记。 “焦芳?”仇昭雪问道。 “在!”这人抬起头,面色苍白,眼神阴毒,正是仇昭雪想杀之而后快的焦芳。 仇昭雪咬牙切齿,焦芳就在眼前!灭他仇氏满门的人就眼前!一年间,他无时不刻想将此人挫骨扬灰!可惜焦芳行踪诡秘,他无从下手,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千岁爷?”焦芳见仇昭雪呆立不动,心中纳闷。 仇昭雪冷静了下来,心想他现在想置焦芳于死地,简直轻而易举,但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斩杀朝中大臣,那他一切努力都会付之流水,他还要顺藤摸瓜,将仇人一网打尽,所以必须忍耐!念及此,怒火消散,他径直越过焦芳,走至门外。 茫茫雪地中,一行婚队缓缓行来,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凤鸾公主来了!速速接驾!”众人在门外排成一列。 “下官恭迎公主!”众人齐声呼道。 凤茜撩开帘幕,两个侍女扶着她,下了八抬大轿! 凤茜流苏低垂,青丝盘成发髻,镶嵌上栩栩金钗,一袭红装裹着她婀娜多姿的娇躯,一只金丝扣成的凤凰盘绕裙摆。 仇昭雪与凤茜相依偎着向堂上行去,风雪乍起,流苏摇曳,凤茜嫣然一笑,百媚俱生,仿佛春风袭人,冰释瓦解。 仇昭雪揽住她,眼眸渗透出温情脉脉,凤茜伸出纤手,抚摸着仇昭雪温润如玉的脸庞,两人四目相对,万般情愫尽化无言。 “几月不见,你消瘦了,吃了不少苦吧?”凤茜怜惜道。 “行军打仗的苦,不及相思之苦的万一。”仇昭雪微笑道。 凤茜的一双凤目泛起泪光滢滢,破涕为笑道“日后,天涯海角,你都要带着我!” “寸步不离。”仇昭雪柔声道。 此时此刻,堂下人言啧啧。 “彩凤随鸦。”锦衣卫都统钱宁叹息道。 “可不是嘛?暴殄天物。”江彬低沉道。 众口纷纭间,众人斟酒言欢,不亦乐乎。 就在两人准备拜堂之时,来了三个不速之客。 “极乐峒使者来贺!”门口仆人喊道。 众人大惊失色,循声望去,来了一女二男,皆穿一袭紫袍。女子貌若天仙,身材曼妙,另外两个男子都俊美非凡,一个面有刺青,一个一头白发。 “在下极乐峒首席弟子,何欢!特代掌门前来祝贺!”女子拱手道。 “极乐鬼神,无怨!”白发男子说道。 “极乐邪圣,桑中!”刺青男子说道。 话音未落,刘瑾、张永等人眉头紧锁,众人七嘴八舌,说三道四。 “极乐峒怎么来人了?他们不是邪魔妖道吗?”杨慎惊讶道。 何欢耳力极好,杨慎的话字字不落被她听见,她此番受命前来,主要是要拉拢亦正亦邪的仇昭雪,武功榜上前十位的人物,即便无法拉拢,也不能立敌,思虑间,她施展媚功,对杨慎回眸一笑,杨慎立刻满面通红,低下头去。 “来即是客,请入席。”仇昭雪淡然道。 三人道谢后,将礼物递上,就各自落座了。 “这女子真是尤物!”钱宁醉醺醺的说道。 江彬皱眉道“大人,这女子动不得!” “为何?”钱宁疑惑。 “极乐峒乃邪派中唯一与武当少林齐名的门派,底蕴深厚,单说那两男子,全是独当一面的极乐峒长老,武功榜前十位的高手!看来这女子也非同凡响,定是吸食元阳的极乐妖女!”江彬见多识广。 钱宁不寒而栗,哪敢再有非分之想。 “苦竹巷唐寅,前来拜贺!” 与此同时,就见一个不衫不履的男子摇扇而入。 “受师门之命,祝两位凤凰于飞,师门贫寒,秀才人情,不成敬意。” 说完,唐寅打了个酒嗝,脚步踉跄,跌跌撞撞。 “请坐!”仇昭雪心说江南第一才子果真不拘形迹! 待到唐寅落座,凤茜娇声道“赶快拜堂吧,别误了良辰!” 仇昭雪会心一笑,两人叩天拜地,夫妻对拜,以示甘苦与共、举案齐眉之心。 不知为何,仇昭雪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 忽然,风雪蔽天,一些文人喝下几口热酒,依旧觉得寒气彻骨。 “杀气!”仇昭雪大吃一惊。 。 第八十章 君子佳人结连理 (四) 突然间,十多个黑衣人从天而降,为首之人手持一柄猩红大刀。 “魔无殇!”柳天恕与拓跋绝同时喝道,两人挺身而出,拦住了黑衣人。 极乐峒何欢、无怨、桑中三人相视一眼,泰然自若。 “仇昭雪,当时是我一时大意,可敢与我再战?我要赢回武功榜第十位!”魔无殇大刀横挥,雪花纷扬。 仇昭雪眼神一凝,心想几日不见,魔无殇不仅伤势痊愈,而且功力见长。 “怎么回事?”杨慎惊恐道。 “看来是魔道堂的人前来寻仇!”沈还阳说道。 一时间,人心惶惶,相顾变色。 “今日是我大喜之日,望诸位卖个面子,如果是来道贺,我自然欢迎,如果是寻仇挑衅,请日后约战!”仇昭雪拱手说道。 “我从未听过阉人娶亲?今日真是大开眼界!”魔无殇狞笑道。 “长老,那新娘似乎是上好的人鼎!”一个黑衣人说道。 “嘿嘿,仇昭雪,你让我走也可以!不过我缺一个人鼎,不如把你妻子给我吧!反正她对你来说,没用处!”魔无殇气焰嚣张。 仇昭雪紧咬银牙,此情此景如同一年前的景象,不知不觉间,一种耻辱、憎恨充斥他的心扉。 “你们不要欺人太甚!”柳天恕断喝一声。 “欺你又如何?”一个黑衣人嗤笑道。 此时,众人仓皇失措,忐忑不安,有人坐不安席,有人坐视不理,也有人坐山观虎斗。 “荒谬,你们这些魔道中人,居然在我面前指手画脚!”一个武官怒喝道,提剑冲向一个黑衣人。 “不要!”柳天恕喊道。 可惜晚了一步,黑衣人如探囊取物般夺过长剑,继而扭断了武官的右手,使其跪伏在地。 “蝼蚁!”黑衣人笑道,一脚踩在武官的头上。 柳天恕一锏抽去,黑衣人一惊,连忙跳开,武官趁机逃脱。 “不知好歹!”魔无殇面目狰狞。 仇昭雪浑身邪气窜动,凤茜见状,紧握住他的手。 正在此时,何欢娇笑道“阁下若有不便,极乐峒愿意驱赶这些无礼之徒!” 众人惊愕,没料到极乐峒会替仇昭雪出面,与魔道堂为敌。 黑衣人不约而同的看向何欢,魔无殇怒道“何欢,我们是同道中人,请不要插手魔道堂的事情!” “魔道堂多行不义必自毙!我的两个师妹,就是被你们掳走,被吸干元阴,落得惨死!”何欢说道。 一个黑衣人说道“嘿嘿,不过是魔道之间的较量,要怪只能怪她们技不如人!” “闭嘴,蠢货!”魔无殇脸色冷峻。 “果然是你们!”何欢狡黠一笑“动手!” 无怨说道“魔无殇归我,其他交给你!” 桑中拍案而起“好。” 仇昭雪惊骇不已,大敌当前,这两位竟然一副悠然自在的神情,一头白发下,无怨的眼神充满鄙夷,桑中脸上的刺青如虫子蠕动,一股股杀气升腾。 “武功榜排行第六位的无怨,第八位的桑中!”魔无殇面色难看,心想他之前在武功榜的排名勉强位于第十位,被仇昭雪打败后,便跌出了前十,而眼前两人确是占据排名十年之久,足以傲视群雄的存在。 “慢着,魔无殇是我的对手,我要亲手洗刷师妹们所受的羞辱!”何欢媚笑道。 无怨甩了甩头发,表情无奈“随你便!” “岂有此理,黄毛丫头!”魔无殇自认是魔道堂第一高手,何时受过这等耻辱。 “你要为所说的话,付出代价!”何欢杀气毕露,身姿动若惊鸿,冲至魔无殇身前。 魔无殇眼瞳收缩,大刀一挥,何欢纵身一跃,跳到他身后。 “哼!虚张声势!”魔无殇笑道,顿感脸上一疼,一滴滴鲜血流淌而下。他伸手一摸,发现脸上多了一道伤痕,笑容瞬间凝固。 “我的剑够快吗?”何欢咯咯笑道。 仇昭雪仔细一看,原来何欢手中有一柄软剑,猜想软剑一直被她贴身所藏,遇到危急时刻才会使用,就像毒蛇隐藏自己獠牙,在猎物放松警惕的瞬间,一招致命。 “有趣!”魔无殇不怒反笑,全身颤栗,似乎兴奋异常! 何欢秀眉一蹙,脸色阴沉。 无怨和桑中趁此机会,袭向十多个黑衣人。无怨手持九节鞭,如蟒蛇乱舞,打得几个黑衣人毫无招架之力。桑中手持双刺,如惊猿脱兔,身影鬼魅,几个黑衣人转眼死在他脚下,鲜血泼洒。 “真扫兴,我本想多玩半晌!”无怨不满道。 桑中舔舐嘴边的鲜血,眉头一皱,吐了出来,骂道“这些杂碎的血太腥了!” 众人惊魂未定,仇昭雪心想不愧是武功榜前十的高手,两人都是神功盖世。 “这女子由两位高手保护,看来身份特殊!”凤茜颇有兴致。 “嗯,极乐峒不容小觑!”仇昭雪苦笑道“让你受惊了。” “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凤茜倚靠在仇昭雪的胸口。 魔无殇见手下死伤殆尽,奋力一刀。何欢毕竟是女儿家,身单力薄,不敌魔无殇的千钧之力,软剑挡住刀锋,整个人被震飞了出去。 无怨飞身,托住了何欢,桑中追赶不及,魔无殇已经逃遁离去。 何欢捂住胸口,险些呕出鲜血。 “没事吧?”无怨关切道。 何欢避开无怨的眼神,冷漠不语。 “多谢极乐峒相助,今日之恩,仇某铭记在心,何欢姑娘受了伤,请沈兄为其治疗!”仇昭雪拱手道。 婚事照常进行,姚灵秀领着沈还阳同极乐峒三人向后堂行去,到了一间客房安顿了下来。 “请让我为姑娘把脉!”沈还阳说道。 无怨说道“何欢是被魔无殇的刀气震伤的,你能治愈吗?否则就不要浪费时间!” “江湖上可有你的名号?”桑中问道。 沈还阳不怒不恼,平静道“江湖百晓榜,异士榜第七位沈还阳。” 三人惊骇,桑中问道“你是悬壶济世、包治百病的沈还阳?” “正是!”沈还阳点头道。 “金针沈家的人?”无怨万分警惕。 “沈家弃徒!”沈还阳说道“你们大可放心!” 何欢使了眼色,无怨才让沈还阳为何欢把脉。 沈还阳手指搭脉,说道“脉象旺盛,从小习武,想必贵派长辈对姑娘十分看重!” “你怎么知道?”何欢问道。 “姑娘手上长有老茧,平日勤奋练武,据我所知,极乐峒女子只修炼媚功,唯有极乐圣女,才会被付以众望!”沈还阳说道。 “伤势如何?”无怨着急道。 “这位姑娘是小伤,倒是你,如果再不治疗,右手就要残废了!”沈还阳看向无怨。 。 第八十一章 新婚燕尔甜似蜜 宴终人散,仇昭雪见烂醉如泥的唐寅抱着两坛女儿红晃晃悠悠的离去,这才令人关好门户。 精心布置的婚房,灯烛灿烂,红帘低垂,瓜果满床。 待到仇昭雪进房,正见凤茜在偷吃喜果。 “我记得你回房时,偷拿了一只烧鸡,怎么又饿了?”仇昭雪取笑道。 凤茜楚楚可怜的说道“准备婚嫁琐事,一天水米未进。” “意料之中,早有准备。”仇昭雪从身后提出饭盒。 凤茜深情款款的凝视着仇昭雪,然后一把夺过饭盒,一顿风卷残云之后,大叫痛快。 “酒足饭饱!”凤茜心满意足的躺在床上,却见仇昭雪把被褥铺在地上。 两人对视许久,仇昭雪吹熄灯烛,婚房中一片漆黑。 凤茜卧在床沿,发出嘤嘤之声“我是移花圣女,你是宦官,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人,你觉得可笑吗?” “苍天总是喜欢捉弄凡人。”仇昭雪躺在地上,辗转难眠。 “可我现在已经心满意足了,虽然没有夫妻之实,但是知道彼此就在身旁。”凤茜说道。 “是吗?”仇昭雪低语道,凤茜不予作答,静谧悄然间,两人双双入寐,一夜无言。 夜尽天明,晨光微曦。 仇昭雪起身,惊觉香气扑鼻,才发现凤茜不知何时钻进了自己被褥,一身内衬,卷缩着身子,显得楚楚动人。 这时候,一缕暖阳照到她的脸庞,如一块白玉晶莹透亮。 “我们竟在地上睡了一晚!”仇昭雪笑道,把身边那件紫底金边披风,盖在被褥之上。 凤茜悠悠转醒,见仇昭雪踏出房门,她伸手摸到了披风,发现就是自己亲手绣制,送给仇昭雪的披风,翻开一看“寄衣无别意,唯怅久分离”下面多一行绢美的刺绣“待汝长发及腰,梳妆待嫁可好?凤冠霞帔青丝绕,眉间朱砂脂粉俏。吾必揽汝入抱,任由世人评道,凡夫俗子岂知情愁难消!” 仇府客房床榻上,无怨脸色如纸,气息若有若无。何欢坐在床沿,紧握着他的手,泪眼蒙蒙。 “别担心,沈还阳不是说了,半月就能痊愈吗?”桑中劝道。 何欢嗔道“原来在销魂洞中,是他一直保护我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现在他病情加重,险些就命赴黄泉!” “是他有意隐瞒”桑中叹息道“其实,自你髫年入谷,他就一直在暗中保护你。” “我故居扬州,家道殷实,后来土匪抢掠,父母带我东躲西藏。我在书柜中躲了两天一夜,饿得头晕目眩,爬出书柜时,才发现大宅中尸横遍地。我抱着父母的尸体,啜泣了许久,结果哭声吸引了正在啃食尸体的野狼,黑夜中它们的眼睛发出幽蓝的凶光,纷纷向我扑来,谁知无怨出现了,他当时处于舞勺之年,意气风发、年轻气盛,手舞九节白骨鞭,打得野狼们不敢上前。野狼似乎不愿放弃,人狼对峙到三更,无怨渐渐体力不支,便对我笑道‘你走吧,一路向南,会有村落!’我年纪尚幼,根本不敢独自离开,犹豫之际,一头野狼扑了上来,无怨挡在我身前,和野狼扭打在一起,我见此,求生yu望见促使我一边哭喊求救,一边向南逃去,身后传来他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我不敢回头,直到遇见一个美艳女子,她同我回到大宅,见到满地野狼尸体,我们仔细搜寻,发现无怨竟然活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何欢吊古伤今道“加入极乐峒之后,我才知道美艳女子就是极乐峒谷主夫人——南宫月娥,而无怨则是她与极乐掌门的养子。” “你入极乐峒以来勤学苦练,一副巾帼不让须眉的模样,在你年方豆蔻的时候,你得知当年抢掠之匪正是极乐峒的一个敌对势力,黑风山。”桑中回忆道“你纠集三十名极乐弟子,前去报仇,结果却被围困在黑风山上,三十名弟子全军覆没,只有你一人苦苦支撑!” “嗯,力竭虚脱,醒来时,竟然回到了极乐峒!”何欢恍然道“难道,那次也是无怨救得我?可是那时他已经是掌门弟子,应该在闭关修炼吧?” “其实,极乐峒早有剿灭黑风山的计划,只是你打草惊蛇,使得极乐峒原本的部署方寸大乱,无怨为了挽回颓势,破壁出关,率领弟子们从黑山老妖手下救了你!为此,他险些走火入魔,变得一头白发。”桑中说道。 “原来如此”何欢心如刀绞。 “这次圣女选举,有一百名女弟子,以及她们双修的情侣,一同参加!其中掌门千金单婉势在必得,她与无怨青梅竹马,更对无怨一往情深,本以为无怨会帮助她,可无怨拒绝了,反而对孑然一人的你给予援助!”桑中说道。 “我比她们强,不需要依附男人,圣女令是我囊中之物!”何欢傲然道。 “你的剑法确实厉害,我辈无出其右,但是销魂洞中的护陵魔兽可是蛊王,许多弟子见其面目,已经胆战心惊,若非无怨牵制它,岂容你夺取圣女令,结果,他右臂被蛊王涎水沾染,还好我及时赶到,为他化毒疗伤,休养了三月,没想到蛊王的毒液如此厉害,幸亏沈还阳愿意搭救,不然你们就幽明永隔了!”桑中愤懑道。 何欢泪雨纷纷,对不省人事的无怨说道“你,总是一个人承受,为了我,放弃单婉,放弃掌门之位,值得吗?你说话呀!呜呜呜呜……” “嗒嗒嗒”叩门声响起,何欢拭去泪水,桑中继而开门。 “没有打搅诸位吧?”仇昭雪立在门外。 “没有。”何欢勉强一笑。 “因在下之事,使得何欢姑娘受伤,实在过意不去,刚刚听说无怨兄旧伤复发,特地准备了人参汤和一些珍贵药材!”仇昭雪拱手道。 何欢与桑中相视一眼,便接过人参汤,何欢的银质手链在汤面上一撩,发现银饰没有泛黑,才确信仇昭雪是好意,于是浅斟一口,媚笑道“四百年参精,上品!” 桑中说道“浮屠尊者,我们不辞辛苦前来,几碗人参汤可打发不了!” 。 第八十二章 极乐圣女忆往昔 (二) 一夜间风停雪霁,屋檐垂下冰锥,在久违的暖阳下徐徐释化。 “怎讲?”仇昭雪问道。 “我们不顾性命,帮阁下驱逐魔道堂的贼人,否则单凭阁下武功,挡住魔无殇已是竭力虔心,如何顾忌他人?所以阁下可是欠了极乐峒的人情。”何欢狡黠一笑。 仇昭雪脸色一变“早有预谋,意欲何为?” 桑中笑道“恳请尊者用锦衣卫与无根门的眼线,替极乐峒逮捕一人!” “何人?”仇昭雪问道。 “百晓排行榜,异士榜第三位,司空摘星!”何欢说道。 “天下第一盗贼。”仇昭雪面色一沉“此人在锦衣卫档案中不曾出现,坊间流传,他来无影去无踪,是一条能漏过恢恢天网的鱼,为何抓他?” “说来惭愧,我派至宝万蛊神木鼎被他偷去,还留下血书挑衅!”桑中说道。 “万蛊神木鼎是修炼邪功的圣物,要是落入魔道堂之类门派手中,必会涌现出一群妖魔鬼怪!”何欢说道。 仇昭雪心想难怪极乐峒高手众多,原来是有此等宝物。 “奇怪,司空摘星绝迹江湖多年,江湖盛传着他金盆洗手,抑或身死道消的消息,这恐怕是江湖人士最向往的结局,可他为何突然重现江湖,挑衅邪道之首极乐峒呢?”仇昭雪疑惑不解。 “肯定是司空摘星!”桑中掷地有声的说道“陈放万蛊神木鼎的地方机关重重,守备严密,能够悄然无息的偷走宝物,当世只有司空摘星无疑!” “嗯,掌门也是这么说!”何欢说道。 仇昭雪千头万绪,讪笑道“此事,恕难从命!” 何欢猛然起身,冷笑道“阁下不仁,休怨我不义!听闻阁下出征平叛,立下汗马功劳,但是由于是阉党,却成了文武百官的众矢之的。再说,阎王视阁下为眼中钉、肉中刺,如果我们站在阎王一边,你的身家性命岌岌可危!” 仇昭雪释然一笑“两位多虑了,你们帮我抵御魔道堂不假,我请沈兄救贵派高手也不假,如果极乐峒心意已决,与我作对,你们将会多一个武功榜第十位的敌人,少一个武功榜第六位的亲友!予取予夺?” “你!”何欢嗔怒,转而静气平和的说道“我不相信阁下是薄情寡义之人,由我再问一句,阁下想失去一个强大的盟友吗?” “我觉得逮捕司空摘星一事,太过草率,事情疑点甚多,需从长计议。”仇昭雪说道“极乐峒若视我为盟友,万蛊神木鼎,我尽力找回!但是我有个请求!” “就知阁下情深意重,有何吩咐?”何欢笑语盈盈。 “我想让贵派高手,担任我军教头,来指导他们习练武功!”仇昭雪说道。 “不可能,极乐峒武学绝不外传!”桑中怒道。 何欢一惊,掩住红唇说道“兹事体大,事关门派兴衰荣辱,我们做不了主!” “两位不必心急,作为报答,我会为你们排除万难,比如说率军围剿黑风山!”仇昭雪笑道。 “你偷听我们说话?”桑中气急败坏。 何欢拉住桑中,对仇昭雪说道“我答应你!” “何欢,你这是欺师灭祖!”桑中阻拦道。 “近年来,黑风老妖与掌门握手言和,歼灭黑风山之事不了了之,这种仇人近在咫尺,却不能手刃仇人的痛苦如梦魇般,纠缠了我十多年,能报血海深仇,就算欺师灭祖又何妨?”何欢痴笑道。 “那我们一言为定!”仇昭雪和善一笑。 “我会教导将士们习练武学,但是请阁下尽快找回万蛊神木鼎,着手剿灭黑风山一事!”何欢说道。 “姑娘放心,在下言出必行!”仇昭雪点头。 “何欢”一声有气无力的呼唤,原来无怨苏醒了过来。 何欢连忙走到床边,细语柔声道“无怨,你感觉怎样?” “我没事,你不能出卖师门,你学的是七步剑,是师门不传之秘!”无怨看向仇昭雪,坚定道“还是让我来吧!” “求之不得!”仇昭雪欣喜若狂,无怨是武功榜第六位的绝世高手,一招一式都是精髓所在,由他来教导帝师,简直是喜从天降。 “你闭嘴!”何欢骂道“事到如今,你还要替我背罪?你和我有什么关系?即便你救我,我也不会领情。” 仇昭雪见此,转身退出房间,桑中也随之离开。 “对不起。”何欢与无怨异口同声道,彼此都有些吃惊。 “我只是把你当做兄长看待,我心中只有仇恨!”何欢哭得梨花带雨,显得娇楚动人。 “十年前,我随师娘初出师门,得到消息,黑风山要来袭击扬州柳镇。我救人心切,却被扬州灯会引诱,赶到柳镇时,已是两天之后,听闻你的哭喊声,发现有人幸存。”无怨伤感道“怨我!本来不会死那么多人!为了弥补歉疚,我才发誓要守护你!对不起!” 何欢怅然若失,一时间爱恨纠葛,难舍难分。 霓裳亭的八角垂着晶莹剔透的冰锥,感觉峥嵘尖锐,却不止的滴着甘露,似乎在缓缓溶解。 仇昭雪见凤茜亭亭玉立,兴趣盎然的打量着霓裳亭,樱桃小口念念有词“年深月久,两边的诗句斑驳不清了。” “风吹仙袂飘飘举,犹似霓裳羽衣舞。”仇昭雪笑道。 凤茜嫣然一笑,蹁跹起舞,绫罗漂浮,宛若仙人。 仇昭雪心想如果隐居世外,与你朝夕相伴,人间何处不天堂! 天寿山麓,九幽之所。 “仇昭雪建立帝师,联合极乐峒,隐约与阎王争锋相对!”张永说道。 墨麒麟跳出酒池,抚摸着干枯的左脸,说道“仇昭雪与刘瑾分别是武宗的左膀右臂,两虎相争,不论结果如何,他们都会势力大跌,你能凌驾于两人之上!到时候,不光是无根门,就算是挟天子以令天下,执江湖之牛耳,也易如反掌。” “那仇昭雪呢?放任不管吗?”张永问道。 “白虎添翼,他自有天命,我们束缚不了!”墨麒麟说道。 “话虽如此,此人一旦成长,就无法遏制,令人十分担心!他不会破坏大事吧?”张永问道。 “容我卜一卦,洞彻天机!”墨麒麟说道。 。 第八十三章 极乐圣女忆往昔 2 三) 圣人之道四焉:以言者尚其辞,以动者尚其变,以制器者尚其象,以卜筮者尚其占,卜筮之道,起源悠远。 刘伯温乃儒家圣人,善周朝龟甲卜筮,这不同于佛家圣人的五眼六通,能以精深佛眼,预凶吉祸福,观兴亡盛衰。 墨麒麟从袖中取出一个刻满小篆的龟甲,又分别将紫金、金、银、铜、铁五种材质所制的钱币掷入龟甲中。 “这是古秦术士的龟甲?”张永问道“传闻你有商朝的神龟之甲,为何不用?” “我未修成圣人之前,只能借用神龟之甲,窥测天道运行!如今荣登圣人大道,寻常龟甲皆可!”墨麒麟一边口咏卜筮歌诀,一边双手紧握龟甲,上下晃动,发出钱币撞击之声,最后逐个倒出。 “卦象如何?”张永问道。 “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墨麒麟咏叹一句。 紫禁城豹房祭祀庙宇中,四根金丝楠木柱子支撑起一只硕大无朋的龟甲悬浮在空中,龟甲上满是上古文字,就像一件瑰丽工艺品。 郑黄道立于龟甲之下,口中念道“伏克飞神为出暴,飞来克伏反伤身,伏去生飞名泄气,飞来生伏得长生……” 随着卜筮歌诀的迭起,龟甲急如星火的旋转,郑黄道说道“圣上,神龟之甲是豢龙一族用来沟通上苍的珍宝,传承百年,你有任何疑问,它都能解答,但至多三个问题,否则即便顺承天意,也会反遭天谴!” “朕明白。”武宗面向龟甲,闭息凝神道“我大明国运如何?” 话音刚落,龟甲停滞,几枚钱币从龟甲中漏出,形成北斗七星状。 郑黄道说道“七政星明,其国昌,辅星明,则臣强。” 武宗闻言大喜,又问道“朝中黑白混淆,不能政令合一,朝中佞臣是谁?朕要除奸革弊!” 从龟甲又漏出几枚钱币,呈五行变幻状,郑黄道严肃道“势同水火,龙争虎斗,圣上是真龙天子,佞臣是生翼白虎,劫难不可避免,但是五行相生相克,圣上必能化险为夷!” “白虎?你说的是仇昭雪?”武宗揣测道。 “白虎煞星,命中劫数,顺其自然,国泰民安。”郑黄道说道。 武宗见郑黄道说得似是而非,急忙问道“非血溅三尺,才能避免劫难吗?” 不等郑黄道答话,一只乌鸦落入堂中,武宗为之一惊,结果乌鸦扑闪着双翼,唱道“天定劫数岂容更,窥泄玄机终枉然,哈哈哈哈……” “何方妖物?”武宗断喝一声,乍一看,乌鸦已了无踪影。 “圣上,你怎么了?”郑黄道见武宗自言自语,心下奇怪。 武宗如梦方醒,说道“郑老,乌鸦呢?” 郑黄道如堕五里雾中,呆若木鸡的说道“什么乌鸦?” 武宗捏了捏眉心,自觉眼花。 “圣上,问第三个问题吧!”郑黄道说道。 武宗定了定神,继而问道“顺妃怀中龙儿,可是未来天子?” 神龟之甲旋转如飞,郑黄道大惊失色,掐指一算,面如死灰,一炷香后,神龟之甲方才静止,两枚钱币跌落,正好压在一起。 “怎么回事?”武宗焦急问道。 郑黄道诚惶诚恐,埋头不语。 “难道是公主?”武宗问道“快说,朕恕你无罪!” “鸠占鹊巢,鱼目混珠,狸猫太子!”郑黄道跪伏在地。 武宗脸色大变,额上青筋暴跳,张口骂道“术士,你胡言乱语,罪该万死!” “卜筮三卦分别是八卦、五行、阴阳。阴阳者,天地之道,万物之纲纪,变化之父母,生杀之本始,神明之府也!龙嗣之卦,阴阳开明,而此卦阴阳颠倒,臣斗胆一言,顺妃所怀绝非龙种!”郑黄道沉声道。 “如果事实非你所言,就引咎自裁吧!”武宗拂袖离去。 翌日,紫禁城午门外,仇昭雪抚顺吉光的鬓毛,举目望去,冰雪覆盖的紫禁城,犹如镀上一层银辉,像极了浪漫缤纷的水晶宫。 此时,桑中已回极乐峒复命,无怨与何欢则留宿在仇府,每日去锦衣校场任教。仇昭雪信守承诺,通过锦衣卫调查江湖情报,奈何翻来覆去,司空摘星如同泥牛入海,毫无消息。他只好先行着手黑风山之事,列数黑风山罪状,来请武宗下令围剿。 仇昭雪径直行入豹房,一路上侍从们纷纷屈身行礼,随后在朝堂上见武宗愁容惨淡,同时刘瑾也在座。 “奴才参见圣上!”仇昭雪躬身道。 “仇卿,找朕何事?”武宗愁眉紧锁的问道。 仇昭雪沉声道“奴才有一事禀报,浙江沿海盘踞着江湖门派黑风山。这群魑魅魍魉,勾结海盗倭寇,杀人越货,草菅人命;每年有上百名女子被黑风山掳走,贩卖到东瀛为奴;黑风山劫掠江浙运往京师的生辰纲,欺君犯上,以上三宗罪,万死不咎!” 武宗攒眉蹙额的说道“岂有此理,仇卿,由你率帝师荡平黑风山!” “圣上,此事不妥吧,黑风山在江浙一带根深蒂固,是名副其实的地头蛇,而且眼线众多,每每躲开官府的围剿!还是奴才率神机营前去吧。”刘瑾进言道。 “养军千日用在一时,神机营是大明的神兵利器,不能懈怠,那就劳烦刘卿了!”武宗看向仇昭雪,问道“仇卿觉得呢?” “刘公公运筹帷幄,黑风山指日可下,绝不会姑息养奸!”仇昭雪笑道。 刘瑾眼神一厉“仇公公,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行了,仇卿你先退下吧!”武宗说道。 仇昭雪稽首,趋步而退,刘瑾敛容凝神,堂上归于平静 “爱卿,朕有事问你。”武宗说道。 刘瑾感觉气氛凝重,恭敬道“知无不言。” “平日里可有闲杂人等出入沁音阁?”武宗问道。 “圣上,奴才一直跟随圣上,后宫之事是由太后掌管,圣上何不询问太后?”刘瑾说道。 “神龟之甲推算出顺妃腹中胎儿并非龙子,若是实情,太后知道后,顺妃难逃一死,皇室丑闻,令人贻笑大方。若是虚假,叫朕如何相信郑老?黎民百姓如果知道朕听信鬼神之说,岂非受人诟病,遗臭万年?”武宗恼怒道。 “圣上,此事交托给奴才,定查个水落石出!”刘瑾斩钉截铁道。 。 第八十四章 极乐圣女忆往昔 3 (四) 燕京南郊仇府,霓裳亭中,仇昭雪与凤茜相对而坐,姚灵秀为两人沏茶。 “夫人小心着凉。”姚灵秀为凤茜披上雪白裘皮。 凤茜温婉一笑,牵住姚灵秀的手,拉她一同坐下。 “你们胜似姐妹。”仇昭雪笑道。 “灵秀善解人意,体贴入微,是不可多得的好姐妹!”凤茜夸赞道。 “夫人说笑,如此屈尊纡贵,令小女子受宠若惊。”姚灵秀羞人答答。 “灵秀到了花信之年,我为你找门婚事吧?”仇昭雪笑道。 凤茜闻言,嬉笑道“以灵秀的美貌,朝中百官还不趋之若鹜?” 谁知,姚灵秀泪眼汪汪的说道“你们要赶我走吗?苦活累活我都能做,求你们别让我走,我在世上无亲无故,把你们当做我的亲兄妹,你们别遗弃我!” 凤茜连忙说道“你误会了,我们只是不希望你耽误大好年华。” “不会的,只要让我留下。”姚灵秀乞怜道。 仇昭雪与凤茜对视一眼,凤茜玩笑道“那以后嫁不出去,可别怪罪我们哦!” 姚灵秀破涕为笑“仇大人对我有救命之恩,夫人对我情同姐妹,让我服侍两位,已是心满意足。” 与此同时,无怨与何欢赶来,凤茜、姚灵秀自行告退。 “帝师训练得如何?”仇昭雪问道。 “我教授了极乐追风刀法,帝师三千人勤学苦练,可把我们累坏了!”无怨拿起酒壶,自斟自饮。 “我们不遗余力,阁下呢?”何欢眼含秋波,似有闲愁万种。 “圣上派遣阎王率神机营,前去围剿黑风山。”仇昭雪说道。 “阎王?”何欢惊骇道。 “魔道堂与黑风山是一丘之貉,阎王和魔道堂、黑风山更有千丝万缕的关联,阎王此去不是除暴安良,而是开柙放虎。”无怨怒道。 “所以我劳烦二位率一千帝师,埋伏在黑风山周围,就等他们自投罗网。切记全穿飞鱼服,以便混淆视听。”仇昭雪从容淡定。 “阁下算无遗策。”何欢媚笑道。 无怨担忧道“浮屠,我奉劝你一句,历代无根门掌门之所以能够气吞四海、震慑八荒,并非仰仗锦衣卫,而是因为无根门训养的八百死士,其中包罗名声显赫的江湖泰斗,还有煊赫一时的青年才俊,臭名昭彰的城狐社鼠,他们平日里是江湖人士,回到无根门就变成冷血杀手,每次集结出动,都是一场血雨腥风,人称百鬼夜行,你要小心提防!” 仇昭雪抿了抿嘴唇,起身离开。 “你去哪里?”无怨问道。 “苏州,去拜访下东方百晓!”仇昭雪心想锦衣卫档案库的消息有所欠缺,而东方百晓作为江湖的公才公望,定有林林总总的江湖消息。 燕京刘府,刘瑾正在饲喂鹰鹫,神情怡然自得。 “待会儿飞趟黑风山,叫他们换个山头,这几日安分一些,否则壮志未酬身先死。”刘瑾将一块白花花的生肉递到鹰鹫喙边。 忽然,鹰鹫看向门外,恰巧一股寒风吹拂,积雪飞扬。 刘瑾冷笑道“踏雪无痕?司空摘星,你终于来了。” 眨眼间,堂上多了一皓首苍颜的老者,他竟无视刘瑾,在堂上东翻西找。 “你这贼性子,还好我把值钱玩意都藏起来了!”刘瑾冷笑。 “那你找我来干嘛?”司空摘星顿感索然无味,吹胡子瞪眼道。 “淼淼与伏戏私下欢好,珠胎暗结,武宗已经怀疑,你毕竟是他们的师傅,我便找你商量。”刘瑾说道。 司空摘星一本正经道“你的想法呢?” “让伏戏消失,消除武宗疑心,至于淼淼和肚中孩儿,自然可以保全,我们也多了两个筹码。”刘瑾说道。 “此地无银,愚蠢之极。”司空摘星骂道“盘龙令早已到手,偏要在武宗身边暗插眼线,如今可好?” 刘瑾横眉怒目道“老鬼头,别怨天尤人了,这两个小鬼是你徒弟,这件事与你脱不了干系。” “是你野心勃勃,要将朱氏江山取而代之。老朽已看破红尘,不愿再淌这趟混水,你好自为之。”司空摘星叹息道。 “笑话,你知道那两个小鬼情投意合,藕断丝连,所以你就安排淼淼入宫,又委托财神把伏戏送入宫中,如今淼淼身怀六甲,全在你算计之中!腹中胎儿就是你的最终目的!”刘瑾发指眦裂。 司空摘星不怒反笑“哈哈,不愧是阎王。” “鸠占鹊巢才是你的最终目的,你要做窃国大盗!”刘瑾恶声恶气。 “哈哈,寻常之物司空见惯,三十年前,我偷尽天下珍宝,再无宝物令我动心,后来墨麒麟施计擒我。那时,我便在暗无天日的牢房之中反省自身,觉得自己不过是个小毛贼,再说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早晚会马失前蹄,但是如果当上了皇帝,坐拥天下,高枕无忧,于是我胆大包天,开始筹划着窃国之计。”司空摘星笑道“窃国偷天可是我的毕生所求!” “你一直在利用本尊?”刘瑾脸色阴沉。 “不错,本以为你是非凡之人,没料到却是无能之辈,枉费我辅佐多年!”司空摘星有恃无恐。 “你这跳梁小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所作所为,淼淼的来历非同小可。”刘瑾威吓道。 “你知道又如何?”司空摘星轻笑道。 “你就不怕江湖寻仇吗?再说,本尊把此事上报圣上,你便竹篮打水一场空!什么窃国大计都会化为如梦泡影。”刘瑾怒火中烧。 “盘龙令在我手上,你不希望千年道行一朝丧吧?”司空摘星悍然不惧。 “你!把盘龙令交出来!”刘瑾喝道, “等到淼淼母子平安,自然会给你。”司空摘星说完,准备转身离去。 “本尊府邸,容你来去自如?”刘瑾断喝一声,一股股森然杀气从四面八方涌来。 司空摘星环视四周,见鬼影绰绰,似乎有数以百计的人围拢而来。 “百鬼夜行?”司空摘星眼神凝重。 。 第八十五章 无事不知百晓生 (一) 茂苑城如画,阊门瓦欲流。还依水光殿,更起月华楼。 姑苏山明水秀,天灵地宝,以典雅园林闻名天下,从古至今繁华无比,长盛不衰,被誉为“人间天堂。” 寒水幽幽,一叶小舟撑过拱桥,仇昭雪一袭墨黑裘皮,坐于舟上,观望两岸风光,顿生一股小桥流水的闲适。 “公子生得好俊俏啊!上楼一叙如何?”岸边青楼上的姑娘娇声道。 仇昭雪回眸一笑,和煦温雅,不少女子心花怒放。 “大爷,这天寒地冻的,你到底去哪?”船夫问道。 仇昭雪笑道“去东方世家。” “好嘞”船夫吆喝一声,小舟渐行渐远。 水气弥漫,润在脸上,透着丝丝清凉,不经意间船夫与仇昭雪攀谈起来。 “大爷,你是江湖人士吧?”船夫一边撑杆,一边问道。 仇昭雪莞尔一笑“你怎么知道?” “嗨,每日去东方世家的江湖人士数不胜数,见你丰神俊秀,八成就是江湖儿女!”船夫笑道“不过,我规劝你不要去了。” “哦?”仇昭雪疑惑。 “除非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不然都要被东方世家拒之门外。”船夫解释道“你年纪轻轻,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作为,可进不去。” “东方世家虽是名门望族,这么得罪人,恐怕千夫所指,成为众矢之的。”仇昭雪说道。 “大爷,你有所不知,东方百晓是人尽皆知的公才公望,要为东方世家效力的不乏其人。所谓成名要趁早,谁都想通过百晓榜扬名立万,奈何东方百晓铁面无私,江湖人士心服口服,所以敌人少之又少!”船夫笑道。 “船家,你见识甚广。”仇昭雪惊叹道。 “哪里,船客们口耳相传,我就了解一些。”船夫菩萨低眉。 突然,一条画舫迎面撞来,仇昭雪与船夫陡然一惊,不等仇昭雪施展轻功搭救船夫,船夫猛然撑杆,小舟如箭矢般与客船擦肩而过,一时间水波荡漾,船身摇晃。 仇昭雪大吃一惊,在之前见船夫不过是寻常老者,但刚才那一手,俨然败露了他的武功。 “船家,你武功不差啊!”仇昭雪笑道。 船夫压低了斗笠,紧了紧蓑衣,说道“瞧你说的,凡事熟能生巧,我哪会什么武功?” “是么?”仇昭雪彬彬有礼的问道“敢问尊姓大名?” “免贵,船客都叫我雨师。”船夫答道。 不知不觉,小舟停顿,仇昭雪望向岸边,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富丽门庭,门庭上一块金灿灿的牌匾篆刻着“东方世家”,四个大字丰肌劲骨、入木三分,可见是大家之作。 “是苦竹巷吴用书生的亲笔。”船夫介绍道。 仇昭雪从衣袖中取出一锭银子递给船夫,笑道“有劳了。” 船夫推拒道“算了,结个善缘吧。” 言罢,船夫撑船,凌波而去。 “有缘再见”仇昭雪呢喃道。 燕京刘府,百鬼环饲,司空摘星面临着前所未有的绝境, “司空摘星,纵然你轻功超绝,在铜墙铁壁中,你就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笼中之鸟!”刘瑾狞笑道“本尊劝你尽快交出盘龙令,倒可以留个全尸!” “原来阎王早有准备,欲置老夫于死地。”司空摘星看清百鬼的面目,竟然全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高手。 “嘿嘿,司空老贼,你窃我家传碧玉,真是冤家路窄。”一个仙风道骨的老者说道。 “华山派岳掌门,厚颜无耻!既然自阉,依附无根门,令华山派蒙羞,居然还口口声声说家传碧玉?你有何颜面去九泉之下,面见列祖列宗?”司空摘星冷笑道。 “哼!巧舌如簧!”岳掌门勃然大怒,拔剑刺去。 司空摘星形同鬼魅,一个晃身躲过了剑锋,岳掌门一击不中,怒气更盛,剑气如虹,剑花朵朵。百鬼冷眼旁观,并不插手。 “跳梁小丑,你只会逃吗?”岳掌门步步紧逼,剑法凌厉,司空摘星性命堪虞。 “呵呵,没料到名震江湖的盗神,也有这等狼狈姿态!”一个侠士打扮的女子娇笑道。 “挑断他的筋络,看他还怎么飞檐走壁!”一个凶神恶煞的男子喝道。 “好!好!”百鬼齐齐喝彩。 正在此时,司空摘星一招移形换位,出现在岳掌门的身侧,一掌击出。百鬼大惊失色,一拥而上,谁料司空摘星是佯攻,他身形暴退,飞身一跃,向外逃去。 “从没有人能够困禁我?纵使是百鬼也不行!”司空摘星心中大喜,只要逃出刘府,就没有人能够追赶他。 “你跑不了的!”刘瑾喝道。 忽然,司空摘星翻身坠下,单膝跪地,再次落入百鬼之中。 “我怎么浑身麻木?难道是催命散?” “好见识。”一个女子袅袅婷婷。 司空摘星暗自咬牙“五仙教教主,五毒仙子!没想到你也是百鬼之一。” “不愧是盗神,中了催命散,居然还能意识清晰。”五毒仙子笑道。 “你什么时候下的毒?”司空摘星惊骇失色。 “催命散一直藏在檀香中,充斥整个大堂。”刘瑾笑道。 “你们为何没事?”司空摘星面色如土。 “我们事先服用了解药,司空老鬼,你老了!”刘瑾嘲讽。 司空摘星万念俱灰,老眼一花,彻底昏厥过去。 紫禁城沁音阁,淼淼抚摸着圆滑的肚子,心中满是甜蜜,又不禁面露忧虑。 这时,武宗踉踉跄跄步入沁音阁,猛然扑倒在案。 淼淼连忙上前搀扶,谁知武宗挡开淼淼,只是盯着淼淼腹部,欲语还休。 “圣上,怎么喝得酩酊大醉?”淼淼担忧道。 “淼儿,为了你,朕愿意倾尽所有!即便是权力皇位都在所不惜!”武宗酒酣耳热“自你入宫,朕休罢三千佳丽,专宠于你,对你死心塌地,你可觉得是朕负了你?” “自然没有,圣上怎么说这些?”淼淼说道。 “朕只要你一句实话。”武宗摇摇晃晃。 淼淼乖巧点头。 武宗抿着嘴唇,磕磕绊绊道“你腹中胎儿,是朕的亲生骨肉吗?” 。 第八十六章 无事不知百晓生 2 (二) “什么?”淼淼惊讶道。 “你腹中胎儿,可是你我的孩子?”武宗咬牙道。 淼淼无言以对,心想虽说帝王都是弃旧怜新,但自她入宫以来,武宗极少临幸其他妃嫔,可见其对自己一心一意,集三千宠爱于己身。武宗是一个合格的丈夫,也是个好皇帝。 念及此,淼淼心如刀割,她愧对武宗,然而她与伏戏本是青梅竹马、双宿双飞,若非师傅棒打鸳鸯,他们早就成家立室,共享天伦,事至如此,怨不得谁,只怨苍天无眼,命运弄人。 “你说啊?”武宗如痴如狂,心想如果确是龙嗣,错怪了淼淼,他也会自责。 淼淼低眉顺眼,泪如泉涌,暗想实话实说,武宗必然怒火中烧,自己送命也罢,却一定要保住腹中胎儿。 武宗百感交集,以为淼淼负了他,又以为淼淼恨他怀疑自己,一时间不知所措,最后拥住淼淼,叮咛道“你即便负朕,朕也不怪你,恨朕繁忙朝政,没有顾惜你,如果你愿意,腹中胎儿就当是我们的孩子,若是女孩,荣华一世,若是男孩,将来便可继承帝位。只愿你长伴左右,陪朕走完此生。” 淼淼心中一凛,热泪盈眶,感动得无以复加,这个男子这般深爱着自己,自己怎能出言伤害他的一片痴心。 “我腹中胎儿,自然是龙嗣,圣上再多心,休怪臣妾气恼。”淼淼柔声安慰。 武宗激动得声音发颤“朕信你。” 天宇晴朗,积雪溶释,两人依偎在一起,感受彼此的气息。 此情此景,竟被徒步而来的伏戏看在眼里,猛然间气血翻涌,恰巧淼淼也看到了伏戏,两人目光相接,五味杂陈。随之伏戏失魂落魄,转身疾走,淼淼痛哭流涕,把脸埋在武宗肩头,不言不语。 姑苏东方世家,门庭若市,熙熙攘攘。 仇昭雪发现触目皆是江湖侠客在东方世家门庭前徘徊游走,他置之不理,径直上前叩门。 “咚咚咚” 不到半晌,门缝间钻出个小脑袋,原来是一个平头正脸的丫角男童,他上下打量仇昭雪,见仇昭雪一身装扮,也知非富即贵,腰际龙拐剑更是熠熠生辉,男童不禁眼前一亮,用稚嫩的口音说道“浮屠尊者,你可来了,我家先生等你多时了!” 仇昭雪惊愕不已,便问道“你家先生是东方百晓?” “正是”男童将门打开容一人通过的缝隙,仇昭雪顺势而入,男童见其他江湖侠客蜂拥而来,大叫不妙。 “小书童,我给你一百两,你让我面见东方先生可好?”一个怪客撑开门缝,嬉皮笑脸道。 “先生正在休息,不便见客,请你打道回府吧。”男童两手叉腰,眉心一皱。 忽然门缝间传来一股媚俗胭脂气,一个妖艳女子笑道“小弟弟,你让姐姐进去,姐姐可以陪你玩哦。” “我读圣贤书,没空陪大姐姐玩,再说先生不喜欢烟视媚行的女子。”男童见人越聚越多,连忙关上门户,将众人拒之门外,暗自松了一口气。 仇昭雪立在一旁,见男童人小鬼大,不由抿嘴轻笑。 “浮屠尊者,请随我来,先生在内堂招待客人。”男童方领矩步,向内堂走去,仇昭雪紧随在后。 整个东方世家都是姑苏特有的典雅园林,处处雕梁画栋、勾心斗角,存在着汉人对自然造化的领悟,使人为建筑与湖光山色紧密的锲合在一起,好似浑然一体,更呈现一种东方之美。 两人步入内堂,仇昭雪发现内堂别有洞天,锦天绣地,美轮美奂,又有层层叠叠的典籍,不失书香门第的氛围,身处这里就仿佛隔绝了纷繁复杂的世事。 此时,内堂中有三人寒暄,一个是身穿道袍的古稀老者,手持一柄拂尘。一个则是儒生打扮,白发披散,明眸皓齿的男子。还有一个男子却是身穿锦衣华服,五短身材,还有一个硕大的酒糟鼻,令人感觉其貌不扬。 仇昭雪心想那儒生打扮的男子高睨大谈,应该就是东方百晓,而古稀老者仙风道骨,浑身一股浩然正气,俨然是道家高人。还有其貌不扬的男子,怎么看都像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 “先生,浮屠尊者来了。”男童说道,接着抽身离去。 仇昭雪注视着儒生打扮的男子,男子只是微微一笑,那纨绔子弟却冲至仇昭雪面前,拱手道“久仰,久仰,在下东方百晓。” 仇昭雪愣了一愣,心想原来这个纨绔子弟才是东方百晓,目瞪口呆的说道“闻名不如见面,幸会,幸会。” “请坐。”东方百晓摆手道。 仇昭雪坐下,疑惑道“你怎么知道我会来?” “我是公才公望,你来拜访我,实属合理,再说你步入苏州,就是在我眼皮子下打转,我怎会不知?”东方百晓郑重其事的说道“给你介绍下,这两位是我的挚友,玄机道长道长、吴用书生。” 仇昭雪倒吸一口凉气,心说武当派掌门玄机道长,苦竹巷掌门吴用书生,可是江湖上赫赫威名的泰山北斗,他急忙对两人拱手道“如雷贯耳,失敬,失敬!” “客气”吴用慈眉善目,玄机道长古井不波。 “浮屠,你来此,必有事相求。”东方百晓笑道。 仇昭雪说道“确实,我想向东方先生讨要几个消息。” 东方百晓笑道“只有朋友,才能从我这里讨得消息。” “哦?”仇昭雪颦眉道。 “浮屠武功不凡,能否与玄机道长切磋?”东方百晓揉了揉酒糟鼻。 “这”仇昭雪眼神一凝,他知道东方百晓是在试探他的武功,他若想与其成为朋友,非切磋不可,但是玄机道长在三十年前就名震江湖了,武功境界之高,无法估量!且高居武功榜第四位二十年之久,这样的绝顶高手,自己恐不能抵。 “那就请教了!” 仇昭雪手持龙拐剑,并不拔剑,身上涌现邪煞之气,好似阿鼻恶魔。 玄机道长起身,手持拂尘,静如止水,升腾起袅袅清气,仿若世外仙人。 。 第八十七章 无恶不作黑风山 (三) “前辈,你的剑呢?”仇昭雪惊愕道。 玄机道长笑比河清“剑,百兵之君也,性如流水,湍急而利,平缓不惊,我手中拂尘便是利剑!” “何意?”仇昭雪不解道。 “懂得剑之真谛,何物非剑?”玄机道长问道。 仇昭雪了然于胸,心想不愧是前辈高人,字字珠玑,功参造化。 “那恕我无礼了” 仇昭雪先声夺人,龙拐横挥。 “贫道有求于东方兄,自会全力以赴。”玄机道长退步,拂尘一洒,白须飘扬,如同水流飞溅。 仇昭雪见一击落空,龙拐上挑,击向玄机道长下颚。 玄机道长泰然自若,拂尘一甩,竟把龙拐缠绕得结结实实。 仇昭雪运转内力,欲要崩断拂尘,奈何内力奔腾,却像泥牛入海,没有丝毫作用。 “阁下修炼的可是天煞戾气?”玄机道长心中一惊。 “不错” 仇昭雪料想玄机道长也不住的往拂尘递送内力,使他的内力土崩瓦解。 玄机道长举重若轻,沉声道“贫道有言相劝,阁下恐会堕入魔道,到时心魔壮大,人神共愤,武当山汇聚天下至清之气,可供阁下调养生息,回归大道。” “危言耸听!”仇昭雪怒火上涌,原先他并不拔剑,是生怕误伤和气,如今被压制,只能施展全力。 只见寒芒一闪,拂尘化为飘絮,仇昭雪一剑直刺,剑气凝聚,势不可挡。 “不好!”东方百晓心惊肉跳。 吴用全神贯注的饮茶,不为所动。 “善之与恶,相去若何。”玄机道长巍然不动,拂尘一撩,与剑锋纠缠在一起,任由仇昭雪如何劈砍,都无法斩断拂尘,却被拂尘牵引,瞬间泄去了剑气。 “借力打力,谢前辈赐教。”仇昭雪感叹道。 “承让。”玄机道长拱手道。 “好”东方百晓笑道“两位武功超凡入圣,令我大开眼界。” 仇昭雪定了定神,收回剑锋,额上已渗出了细细密密的冷汗,而玄机道长若无其事,云淡风轻。 “你们需要什么消息?”东方百晓问道。 玄机道长说道“七年前,我派叛徒闯入紫霄地宫,偷学了武当绝学两仪剑法,后来露出了马脚,被我打成重伤,结果叛徒被司空摘星所救,从此销声匿迹,当日,守护紫霄地宫的神兽玄武突然暴动,上代掌门人舍身取义,与玄武沉入紫霄地宫,关合万斤石门,从此两仪剑法不见天日。如今贫道担任武当掌门,不愿两仪剑法就此失传,只有寻到那叛徒的踪迹,才能令两仪剑法失而复得。” “慢着。”东方百晓从一个书柜上取下一本札记,笑道“找到了,伏戏,字丑角,江南人士,父母亡逝,早年拜在武当门下,为俗家弟子,后叛离武当,改拜司空摘星为师。此人擅使两仪剑法,通晓音律,现在紫禁城中,任御前琴师。” 玄机道长闻言皱眉,唉声叹气,料想是无计可施,纵然武当派再实力雄厚,也不敢向皇帝要人。 仇昭雪蓦然一惊,御前琴师伏戏不就是他引荐给武宗的吗?原以为只是一介琴师,没料到竟是武当弃徒,还是司空摘星的弟子。苦思冥想间,仇昭雪依稀看出了端倪,伏戏入宫绝非偶尔,可能是有人孕育着非常之谋。 “浮屠,你要什么消息?”东方百晓问道。 仇昭雪淡然道“我想了解阎王的百鬼夜行。” 顿时间,三人齐齐色变,东方百晓更是失神打翻了茶器。 东方百晓沉吟片刻,无奈道“此乃绝密,你随我来,两位,今日到此为止,下次我必登门拜访。” 玄机道长与吴用见此,对二人拱手致意,便相继离去。 仇昭雪无暇思索,紧跟东方百晓来到一间密室,只见房梁上悬挂着琳琅满目的画卷。 “这是?”仇昭雪眼花缭乱。 “是百晓榜上前一百位的人物画像。”东方百晓介绍道“我请了苦竹巷的画师们专门绘制。” 仇昭雪目不暇接,这些人物画像神态各异,惟妙惟肖,好像成百上千的英雄豪杰齐聚一堂。 忽然,仇昭雪发现在清一色的人物画像中有一画幅宽大的麒麟图,画中麒麟龙头鹿角,遍体墨黑龙鳞,显得不怒而威。 “麒麟祥瑞,为何通体乌黑?”仇昭雪问道。 “此乃武功榜第一位,墨麒麟,锦衣卫四大神士之首,传闻他参悟大道,能够千变万化,只好以麒麟图代之。”东方百晓说道。 仇昭雪心中一凛,墨麒麟不正是锦衣卫紫龙都尉吗?他竟然是武功榜第一位,凌驾江湖、傲立巅峰的存在。 “这是武功榜第二位,少林了然世尊,他的禅武合一举世无双。”东方百晓指向另一幅画面,画中是一位形同枯槁的长眉僧人。 仇昭雪暗自点头,以此类推,他看向第三幅画面,是一个鹑衣百结,披发文身的雄伟男子。 “武功榜第三位,丐帮帮主萧天放,至刚至阳,武功盖世。”东方百晓说道。 第四幅画面仇昭雪认得,是刚离开不久的玄机道长道长,道骨仙风、神采奕奕,与真人无异。 见到第五幅画面时,仇昭雪惊骇不已,画中是一个身穿蟒袍,翘起兰花指的公公,正是阎王刘瑾。 “武功榜第五位,阎王,大明司礼监太监,东厂督主,无根门掌门。” 仇昭雪大惊失色,看来阎王的武功已经出神入化,这远超出他的意料。 紫禁城百戏殿,伏戏神不守舍,淼淼与武宗相拥的情景在他的脑海中反复重现,猛然间妒火中烧。 伏戏手指跳动,琴弦震颤,所奏琴声杂乱无章,由此他更加心烦意乱,几欲拔出琴剑。 “可怜啊。”张永喟叹一声,踱步而入。 伏戏沉声道“张公公,有何事?” 张永笑道“百无聊赖,想听一曲笙歌。” 伏戏屏气慑息“我是圣上的御用琴师,只为圣上奏乐。” 张永不怒反笑道“哈哈,你就是圣上的一条狗,他要你生,你便生,他要你死,你必死,一条狗也配和我讨价还价?” “你!”伏戏怒发冲冠。 “把自己的女人拱手相让,还要强颜欢笑,真是可悲可叹!”张永冷嘲热讽。 伏戏怒不可遏,琴身一翻,阴阳双剑直刺张永。 张永不退不避,双手擒拿,阴阳双剑的剑锋竟被他用手指扣住。 伏戏又惊又怒,却无可奈何。 “冤有头债有主,夺你所爱的可不是我!”张永笑道“不过,我倒能为你指条明路。” 。 第八十八章 无恶不作黑风山 2 (四) 黑风山位于昆明,因入此山不见天日而得名,眺目远望,可见群峦叠嶂,巍峨峭立,植被繁多,苍翠葱茏。 三十年前,一个臭名昭彰的江洋大盗见此山虎踞龙盘,是一处天险,便召集方圆百里的魑魅魍魉占山为王。随后势力日益膨胀,江洋大盗索性自称黑山老妖,从而开宗立派,屹立于武林。但是黑风山不像武当、少林香火鼎盛,化缘温饱,亦不像其他门派经营生计,却是一味的打家劫舍,有时就连安南贡品都会染指。久而久之,黑风山就成了朝廷、百姓与其他势力眼中的大凶大恶,奈何黑山老妖嚣张跋扈,变本加厉,为了满足yu望见,开始卖国求荣,时常与东瀛倭寇、安南叛贼串通一气,奸淫掳掠无恶不作,云南百姓怨声载道,还好极乐峒雄踞云南,出面牵制,令黑风山有所收敛。 此时,黑风山鬼王窟中,男子淫乐之声不绝于耳,还夹杂着女子低沉的啜泣。 “大事不好了”一个喽啰闯进洞穴喊道。 床榻上一个花甲老汉从貌美妇人身上爬起来,怒斥道“大惊小怪,何事?” “阎王的鹰鹫捎来书信,朝廷要围剿黑风山,叫我们尽快另立山头。”喽啰说道。 “啊?三十年来,官府围剿举不胜举,又奈我何?”花甲老汉踌躇道“难道今时不同往日?” “妖爷,小心为妙,我们深居山林,不通外界,听说朝廷中崛起一个对抗阎王的人,不知是真是假。”喽啰说道。 原来花甲老汉就是黑山老妖,他皱眉道“黑风山占据天险,易守难攻,叫我放弃黑风山,谈何容易?三十年的基业不能毁于一旦啊!” 忽然,床上女子浑身颤栗,眼泛泪光的说道“你能放过我吗?” 啪的一声,黑山老妖一掌将女子打下床,接着唾弃道“放过你?我呸,落入我妖爷手中,还白日做梦?” “你言而无信!”女子骂道。 “哈哈,你不想救你的家人了?”黑山老妖嗤笑道。 “你不是说过,只要我服侍你,就放过他们吗?”女子急张拘诸,一把扯住黑山老妖的裤腿。 黑山老妖一脚踹开女子,对喽啰笑道“这女子随你处置。” 喽啰淫笑着,如饿狼般扑向女子。 女子拼死挣扎,因为她料想自己的家人可能已经命赴黄泉了。她模样端庄秀丽,本是大家闺秀,父辈在朝中为官,不久前被遣道云南任职,谁知飞来横祸,路遇贼人,全家人被抓上了黑风山。 念及此,女子痛哭流涕,可怜身单力薄,被喽啰拖到一间石室,转眼衣裳被剥得一丝不挂。 “不愧是大户人家的千金,细皮嫩肉,嘿嘿!”喽啰淫笑不止,一双脏手在女子身上游走。 “救命!求你放过我!”女子凄厉惨叫,她从前养尊处优,如今三番四次遭贼人侮辱,身心所受摧残无法言喻。 “小娘们,我等会叫弟兄们一起上,等我们玩腻了,就把你卖到东瀛做妓!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喽啰淫笑。 女子闻言,眼神黯淡,喽啰正在吮吸女子红唇,结果弄得一口血腥,这才发现女子已经咬舌自尽了。 “真晦气!”喽啰恶狠狠的骂道,托着女子赤裸尸体,抛入一处深坑,只见深坑中有堆积如山的尸体,男女老少均死相凄惨,多数被野兽啃食得尸骨不存。 这时,几个喽啰走来。 “老大,妖爷怎么说?”一个喽啰问道。 “不清楚,可能做完这票就要离开。” “妖爷胆小怕事,那些女的怎么办?东瀛人等我回复呢。” “告诉他,三百个统统扔给他。” 三言两语间,几人走到一个阴暗潮湿的牢房中,怵目惊心,三百个赤身luo体的女子被关押在此,有些神情痴呆,有些埋头痛哭,有些气息奄奄。 “你们这帮畜生!还我孩子!”一个女子突然伸手抓向喽啰。 一个喽啰惊了一跳,操刀一劈,将女子砍死于刀下,其他女子栗栗危惧,呜咽哭泣。 “有没有愿意陪兄弟几个玩玩的?”一个喽啰问道。 女子们惊恐万状,连连后退。 “哼,装模作样,还当自己是冰清玉洁?”一个喽啰说道“只要愿意的,可以饱餐一顿,有酒有肉。” 话音未落,不少女子吞咽口水,她们早已饿得头晕目眩。 “我愿意。”一个女孩说道,从她稚嫩的胸脯来看,不过是个年方豆蔻的孩子。 几个喽啰驾起她,一双双脏手揉捏着她雪白无暇的肌肤,她目光呆滞,没有丝毫反抗。 “我也愿意。”另一个女子说道,随后越来越多的女子愿意屈服,毕竟贞洁不存,人性流露,也情有可原。 几个喽啰挑选几个年轻貌美的,将其余花残粉褪的赶回了牢房。 牢房关闭的瞬间,看见那些披头散发的女子,灰蒙蒙的眼神。 姑苏东方世家,仇昭雪看到了武功榜第六位,无怨的人物画像,画中男子气宇轩昂,且一头青丝倾泻,料想是早年绘制的,当年无怨为救何欢,险些走火入魔,由此生了一头白发。 武功榜第七位竟然是一位白衣飘飘的女子,风华绝代,宛若仙人。 “天山侠女,慕容晴,碧玉之年,独身一人走南闯北,以无极剑法威震江湖,且有倾国之姿,追慕者繁若星辰,八年前隐姓埋名,江湖匿迹。”东方百晓惋惜道,似乎对此女心存倾慕。 武功榜第八位是极乐峒桑中,刺青怪异,面目狰狞,不像仇昭雪所见的桑中。 武功榜第九位也是一名女子,相比慕容晴的冰肌玉骨,此女千娇百媚,风情万种,眉宇间与凤茜有些相似。 “这是?”仇昭雪问道。 “移花宫宫主,拓跋星月,艳绝天下,十年前被誉为江湖第一佳人,后来性情大变,毒如蛇蝎。”东方百晓说道。 “移花宫。”仇昭雪踌躇万千,心想凤茜就是出自移花宫,凤茜当时还说被师尊指派来寻找一个人,猜想应该是拓跋星月的故人。 “浮屠,这个位置是你的。”东方百晓笑道。 仇昭雪抬头一看,武功榜第十位正是他,一袭雀翎衣,手持龙拐剑,立于紫禁之巅,指点江山。 。 第八十九章 无恶不作黑风山 3 (五) 仇昭雪走马看花般阅览了密室中所有画像,发觉张永位列武功榜第十三位,看来也非等闲之辈,而最令仇昭雪出乎意料的是那个带他泛舟湖上的老者——雨师,竟然也名列其中。 “这老者不就是载我的船夫?”仇昭雪心中纳闷,明知船夫身怀绝技,却万万没想到他是遐迩闻名的江湖高手。 “你认得他?”东方百晓脸色一肃。 “是啊,他自称雨师。”仇昭雪答道。 东方百晓面色阴沉道“雨师只是自诩,众所周知,他是玄冥老人,阎王的百鬼之一。” “什么?”仇昭雪震惊,一个慈眉善目的老者是穷凶极恶的百鬼?若真如此,可谓飞鹰走狗无处不在。 “你知道我让你观赏画卷的用意吗?”东方百晓问道。 仇昭雪心中踌躇,反问道“莫非他们皆是百鬼?” “不尽然,据我所知,武功榜前百位至少有十多人是阎王百鬼,比如五仙教教主五毒仙子,华山派掌门岳卓然,沙陀宗宗主秃头蝎……”东方百晓叹息道“虽说我无事不知,这件事却无能为力,阎王百鬼与我们东方世家向来正邪分明,井水不犯河水,东方世家不想惹祸上身,恕我言尽于此!” “多谢!”仇昭雪体谅东方百晓的难处,阎王手眼通天,任谁都要敬而远之。 “你还要打探其他消息吗?”东方百晓和颜悦色的问道。 仇昭雪抿了抿唇,笑道“在下的身份来历,以东方兄的手段,想必知道,能否告知仇氏灭门的真相?” 东方百晓怔了怔,无奈道“说来话长,此事追根究底,要追溯到元末明初,你们仇氏族谱已被付之一炬,料想你也不记得先祖。” 仇昭雪听得云里雾里,问道“先祖?家父从未提起,只道是平常百姓。” “开国元勋,庄襄公仇成,岂是平常百姓?”东方百晓反问道。 “望东方兄指点迷津。”仇昭雪原以为刘瑾便是幕后黑手,如今看来事出有因。 “仇成,含山人,早年追随洪武帝南征北战,战必身先士卒,冲锋陷阵,抵抗陈友谅,大败张士诚,夺江南,镇辽东,为大明立下汗马功劳,洪武帝念其功劳,赏赐丹书铁劵,封皖国公,谥‘庄襄’,乃开国元勋。” “仇成?家父为何不说?”仇昭雪嘀咕道,他何曾想过自家先祖是开国元勋,洪武帝的麾下大将。 “那是令尊有意隐瞒,庄襄公死后,其子仇正世袭爵位,虽未立寸功,却平安无事,逍遥度日,子子孙孙皆受庇荫,直到明成祖朱棣清君侧,篡夺帝位后,谨防明惠帝朱允炆死灰复燃,便惩治原本的功臣名将,由此,仇氏一律被贬为庶民。”东方百晓娓娓道出“万幸的是丹书铁劵尚在,任由奸佞如何栽赃陷害,都能免除罪行。” “后来呢?”仇昭雪问道。 东方百晓从浩若烟海的札记中取出一本,念道“后来仇氏一族沦为庶民,难免分崩离析,终于被朝廷逐个诛灭,下场凄凉。唯有你们一系子孙仰仗丹书铁劵,幸存于世。你的祖父仇荣,凭借自己的学识才华在朝中谋得了一官半职,却见不惯明孝宗所作所为,上疏劝谏,无奈孝宗刚愎自用,他只好告老还乡,定居南昌。此后见孝宗时日不多,才令你的父亲仇启踏上仕途,一切看似风平浪静,其实孝宗对此耿耿于怀,却由于丹书铁卷,不敢轻举妄动,弥留之际嘱咐菩萨与阎王秘密收回丹书铁劵,并且诛灭仇氏。” “孝宗真是卑鄙小人,还装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来愚弄世人,他廉明勤政是假,与奸佞狼狈为奸是真,与当今圣上截然不同。”仇昭雪心痛如绞,原来仇氏灭门的罪魁祸首是明孝宗,阎王与张永不过是他手中的棋子。 “哼,正因为孝宗心狠手辣,党同伐异,世人只知他兢兢业业,是中兴之主,武宗虽勤政爱民,却心慈手软,没有帝王铁腕,一再与文臣对抗,恐不能流芳百世,反而遗臭万年。”东方百晓说道。 仇昭雪心想皇帝尊为天子,却要看文臣的脸色行事,乃架空皇权,霍乱朝纲。历来皇帝不是党同伐异,就是逆来顺受,但后世评论如何,不得而知,因为历史是文臣编撰,后人更改。正因如此,迫使着唐太宗、隋炀帝篡改史册,将自己真命天子的身份盖棺论定。 “东方兄,我有一事不明。”仇昭雪说道。 东方百晓应道“请说。” “既然东方世家不想得罪阎王,明知我与阎王势同水火,为何帮我?”仇昭雪问道。 东方百晓坦然道“东方世家永远是中立的,不会依附任何一方,而且千觞四君子是我的昔日好友,他们与明孝宗也有深仇大恨,我只是如实陈述罢了。” 仇昭雪暗自点头。 “浮屠,我也有事相求!”东方百晓面红耳赤的说道。 “即是朋友,直言不讳。”仇昭雪说道。 “好,我想请你替我走一遭。”东方百晓说道“不久前,有人给江南所有的青年才俊派发请柬,邀请他们去泊秦淮,参加招婿大典。” “何人的招婿大典?”仇昭雪好奇。 “财神爷。”东方百晓说道。 “异士榜第二位,财神?”仇昭雪疑惑道。 东方百晓点了点头,说道“财神爷富甲天下、财可敌国,何愁没有乘龙快婿?再说他只有一个女儿,沈怜香,自幼冰雪聪明,被财神视为掌上明珠,焉能随便招婿?如此大费周章,其中定有蹊跷!” “你的意思是,我替你前去?”仇昭雪笑道。 东方百晓尴尬道“实不相瞒,几年前,我与沈怜香有一面之缘,她兰心蕙质,我这般尊容,就不丢人现眼了,你代我前去,将此物献给她,以示我的爱慕之心。” 说完,他从怀中掏出一块玲珑剔透的玉佩交给仇昭雪。 仇昭雪将玉佩握入掌心,异常温润,玉佩中有片片血斑,凝结成一朵蔷薇花的形状,煞是精美。 。 第九十章 无恶不作黑风山 4 (六) 时至立春,霜雪尽褪,万物萌苏,却难免残留寒冬的凄切。 无怨、何欢二人率帝师三千人策马奔袭,长途跋涉,栉风沐雨,终于耗时两月,赶至云南黑风山。 云南早春,春意阑珊,何欢抬眸,见黑风山郁郁葱葱,深深吐纳着气息,感觉神清气爽。 春风吹拂,无怨白发披散,飘逸潇洒,他看向何欢杏脸桃腮,青春曼妙的娇躯,心中希望她能手刃仇人,解开心结。 “安营扎寨,我们埋伏在这条逃离黑风山的必经之路上,务必全歼敌人。”无怨吩咐道。 帝师三千人纷纷点头,这次只有拓跋绝随行,何欢与无怨全权负责行动,他们见拓跋绝对何欢、无怨二人肃然起敬,这二人又长期教导他们习武,知道何欢剑招奇快,无怨高深莫测,自然对二人又敬又怕,只得俯首听命。 “何不一鼓作气,冲杀上去。”何欢心急如焚。 拓跋绝闻言,解释道“以我鄙见,黑风山是一处天险,易守难攻,黑风山上匪寇众多,我们帝师三千人虽是精悍骑兵,却也不能强攻,只能智取。” “无胆鼠辈!”何欢骂道,她敬重仇昭雪,但对武功弱于她的拓跋绝等人就不客气了,还好拓跋绝等人气度非凡,也不和女子一般见识。 “拓跋绝说得不错,黑风山盘踞多年,根深蒂固,就连我们极乐峒都不能将其连根拔起,所以必须谨小慎微,步步为营。”无怨说道“浮屠所说,阎王必令黑风山众贼逃遁,我们只要守株待兔,擒拿黑山老妖,再攻下黑风山就大功告成了。” “哼。”何欢小脚一跺。 无怨瞥了她一眼,劝诫道“为求报仇,已待十年,为何急于一时?” 何欢闻言,觉得言之有理,便悻悻然同意了。 于是帝师三千人就地安营扎寨,一连几日不起灶生火,以防敌人警觉。平日只吃干燥粗糙的行军食粮,还好众人苦劳耐劳,无怨却不忍何欢受罪,偶尔打得野鸡野兔,再由拓跋绝烹饪,足以令三人回味无穷。 这日,无怨发现一股股匪寇向山下撤退,心中起疑,赶忙施展轻功,回到了营帐中。 “不出浮屠所料,黑风山的匪寇们开始撤退了,马上就会路经此地!”无怨说道。 “那还等什么?”何欢疾言厉色。 “一共多少人?黑山老妖撤退了吗?”拓跋绝问道。 “两百人左右,黑山老妖就在其中。”无怨答道。 拓跋绝犹豫不决“奇怪,你们说黑风山上有一千多匪寇,为何只下来两百多人。” “多说无益”何欢嗔道,她报仇心切,哪肯理会拓跋绝。 无怨皱眉道“可能那八百人留在山上断后,抑或是在我们赶来之前就已经退走了。不管如何,擒贼先擒王,这回黑山老妖插翅难飞,其余匪寇不足为虑!” 拓跋绝见两人心意已决,只好同意。 无怨说道“我率一千人伏击黑山老妖!何欢率五百人策应,拓跋绝就固守营地。” “我也要一同前去!”何欢喝道。 “不可,黑山老妖狡猾多端,官府屡次围剿,都被他用诡计击溃。”无怨生怕何欢出事,却也体谅她报仇心切,无奈道“你放心,我肯定把黑山老妖擒到你面前。” 何欢秋波流转,欲言又止,心说你稍有差池,叫我如何心安? 随即,无怨率军出动,帝师均面戴鬼王面具,皆穿锦衣卫飞鱼服,一千人横刀立马,风驰电掣间,金黄飞鱼服连成一片,如同一条金黄灿烂的匹练。 电光火石间,无怨就望见黑山老妖所率的两百多匪寇,二话不说,马不停蹄,横冲直撞而去。 那些黑风山匪寇忽见成百上千的恶鬼袭来,吓得面无人色,心肝俱裂。帝师曾经远赴陕西与叛军浴血奋战,又苦练极乐追风刀法,如今各个都是江湖上二三流的高手,再加上胯下坐骑是太仆寺御马,霎时间,好似秋风扫落叶,杀得黑风山匪寇东奔西逃,溃不成军。 “黑山老妖,纳命来!”无怨一马当先,白骨九节鞭如蟒蛇般,盘绕黑山老妖,瞬间将其绑缚在地,同时,两百匪寇死伤殆尽。 无怨擒拿了黑山老妖,心中突发一种不祥的预感。 “大爷饶命!大爷饶命!”黑山老妖见来人凶神恶煞,慌忙跪地求饶。 无怨心知黑山老妖算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绝不会这么快叩首求饶,于是一把撕去黑山老妖的脸皮,发现竟是另外一个人。 “不好!有诈!”无怨恍然惊觉,白骨鞭一扯,将此人勒死,紧接翻身上马,心中唯恐何欢出事。 果不其然,三骑快马赶来,为首道“黑山老妖突袭我军,何欢教头正率军与敌人激战!” 无怨面色铁青,二话不说,率众人赶往。 紫禁城沁音阁,雏菊樱花团锦簇,万粉千红,宛如一大片五彩缤纷的云雾。 淼淼的腹部越发丰润,脸色也日显憔悴,因为伏戏几日不来见她,武宗也忙于政务,自觉孤独寂寥。 这时伏戏趋步而去,淼淼欢喜若狂,料想他已然释怀。 “你总算来见我了。”淼淼埋怨道。 伏戏一反常态,惆怅道“如果我死了,不就好了?顺妃娘娘,你觉得呢?” 淼淼花容失色,哑口无言。 “母凭子贵,我也希望你们快乐。”伏戏苦笑道。 淼淼鼻子一酸,泪湿眼底“不要再说了,你若死了,我也随你去!” 伏戏怔怔出神,端坐抚琴,琴声如风,吹散了雏菊樱,花雨纷纷,吹乱了淼淼的心,片片涟漪。 淼淼黯然神伤,拾起床边的刺绣,心想如果千丝万缕,错综复杂,谁都不会快乐。 姑苏城外,水雾弥漫,一艘精美绝伦的凤船缓缓驶来,在雾气中渐渐显现出姿态,仿若徜徉银河的仙舟。 仇昭雪见此情景,心说东方百晓,你在打什么算盘? 。 第九十一章 生死离别情未了 (一) 春深似海,和风日暖。 此时,黑风山一片万籁俱寂,四周漫起靡靡血雾。 何欢所率的五百将士与黑风山上千匪贼浴血奋战,一时间刀来剑往,血肉横飞。 黑山老妖立于断崖上,俯视眼底,恶狠狠道“锦衣卫?神机营吗?莫不是阎王翻脸不认人,要剿灭我黑风山?” “妖爷,难怪阎王令咱们下山,原来是早有埋伏!阎王这是过河拆桥,无情无义!枉费咱们进献堆山积海的金银珠宝。”一个喽啰说道。 黑山老妖转念一想,踌躇道“不对,以阎王的底蕴,何必大费周章,只需出动百鬼夜行,我就人头不保了。” 喽啰倒吸一口凉气,揣测道“那这些人是?” “速战速决,他们援军一到,我们肯定全军覆没。”黑山老妖说道。 原来,黑山老妖早已发现何欢等人,只是将计就计、声东击西,引他们步入重围,这也是他惯使的伎俩。 三言两语间,刀光剑影,愈演愈烈。 何欢临危不惧,率领五百人左突右奔,奈何匪贼人多势众,再说山势于骑兵不利,几次突围不成,伤亡惨重。 “合教头,他们早有预谋,我们还是先行撤退吧!以免玉石俱焚!”一个将士说道。 何欢负剑而立,与黑山老妖对视一眼,娇喝道“黑山老妖,今日就是你死期!” 黑山老妖愣了愣,笑道“小娘们,竟然是你!” 何欢冷面凝眉,剑光流溢,眨眼间就刺杀了几个挡路的匪贼。 “哈哈,当年自不量力的小娘们,真叫我刮目相看啊!”黑山老妖淫笑“嘿嘿,不如上山做我的压寨夫人?” 何欢紧咬银牙,怒不可遏,奋不顾身一剑杀向黑山老妖。 黑山老妖见此,冷笑一声,侧身躲过剑锋,一掌击出。何欢闪躲,剑锋削向黑山老妖面门。 “小娘们,你找死!”黑山老妖心中一凛,一爪击向何欢胸口。 何欢连忙收招,一步跳开,俏脸通红,又羞又怒道“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黑山老妖淫笑道“嘿嘿,守身如玉嘛,有趣有趣!” 何欢颦眉怒目,心知擒贼先擒王,黑山老妖是混迹多年的恶贼,一直为极乐峒的心腹大患,武功不弱,但是自己武功必然在他之上,毕竟七步剑是极乐峒不传之秘,如毒蛇夺命,七步即死,如子建作诗,信手拈来。 “封豕长蛇!”何欢娇喝一声,剑走偏锋,施展杀招,这一剑刁钻诡异,转瞬即逝,黑山老妖淬不及防,被刺翻在地。 何欢一击得手,见黑山老妖倒地不起,笑颜初绽。 “妖爷?”几名喽啰喊道,所有人不约而同停住了手。 就在此时,黑山老妖猛然乍起,一掌击掉了何欢的长剑,一手扣住了何欢的咽喉。 “你!”何欢咬牙切齿。 黑山老妖一边捂住血流不止的伤口,一边笑道“你武功不差,但江湖经验太少!是谁命令你们来的?” 帝师将士们大惊失色,纷纷来救,黑山老妖喝道“不要轻举妄动,否则这小娘们就要在这里香消玉殒了!” 与此同时,无怨快马加鞭率一千将士赶至,一见何欢受黑山老妖挟持,顿时五内俱崩,喝道“黑山老妖,你要敢动她一根毫毛,我今日就让你粉身碎骨!” 断崖处,黑山老妖见大批人马涌现,有恃无恐道“这不是赫赫威名的极乐魔神嘛?如能死在你的手上,也算是荣幸之至!不过,天不绝我,死之前我要风流快活一次。” “你敢动她?”无怨咆哮一声。 话音刚落,一股杀气笼罩,众人不寒而栗,黑山老妖眼瞳一缩,不由心惊胆寒。 经过一场血战,黑风山匪贼折损过半,一见无怨杀来,更是感觉十面埋伏,四面楚歌,纷纷向黑风山上逃窜。 黑山老妖见此,义正词严道“无怨兄弟,黑风山与贵派一直相安无事,井水不犯河水。想必贵派掌门也曾吩咐过,令你们不要为难我,如今你却要置我于死地,断黑风山根基,实在令我痛心疾首啊!倘若你攻不下黑风山,无功而返,贵派掌门肯定怪罪!不如你我各退一步,你先率军回去,我再释放这姑娘,只要你撤军,我也既往不咎,你觉得怎样?” 无怨狐疑不决,担心黑山老妖虚以为蛇,即便同意撤军,也不释放何欢,反将其扣为人质,何欢可是极乐圣女,叫他如何向师门交代。 “无怨,不要管我!杀此贼人。”何欢喊道。 黑山老妖勃然大怒,扇了何欢一掌,骂道“闭嘴,biao子。” 何欢面色煞白,摇摇欲倒。 无怨见状,火冒三丈,扬起九节白骨鞭,蓄势而发。 “哼!虚张声势。”黑山老妖见两人难舍难分,嗤笑道“我改主意了,你要救她也行,你自断右手,我便放过她!” “你!”无怨惩忿窒欲,自断手臂无疑是自废武功,甚至会沦为废人。 “怎么样?一只手换一条人命,合情合理吧?”黑山老妖冷笑道。 何欢奋不顾身喊道“不要,不要!无怨,你若自断手臂,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不要管我,杀此贼人,清明天地。” “你闭嘴!”黑山老妖一掌击出,何欢喉咙一咸,呕出一口鲜血。 “住手!希望你信守承诺!”无怨喝止,双眸注视着何欢,苦笑道“这是我欠你的。” 啪的一声,白骨鞭砸落,嘶声裂肺的悲嚎响彻天宇。 无怨手骨断裂,脸如土色,气息奄奄。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傻?”何欢眼眶欲裂,泪水夺眶,她看到无怨的眼神,没有悲苦,只有无怨无悔,似乎还含着笑意,就像是一种解脱。 众人心惊肉跳,又被无怨的所作所为感动。 “放人!”无怨咬牙道。 黑山老妖笑道“赫赫威名的极乐魔神竟是性情中人!真是愚不可及!” “出尔反尔?”无怨恼羞成怒。 黑山老妖淫笑道“哈哈,现在你怎么杀我?不过,你放心,我会好好疼爱她的!” 。 第九十二章 生死离别情未了 2 (二) 姑苏水乡,烟波浩渺。 月白风清,一艘巍峨华丽的凤船缓缓驶来,霎时间光怪陆离,悬挂在船上各式各样的宫灯,将水面普照得五彩斑斓。 凤船靠岸,雾气渐散,仇昭雪隐约看到凤船上有许多锦衣华服的人,不过半晌,又依稀听见靡靡之音。 不等仇昭雪回神,凤船放下吊桥,相继走下二十个侍卫,护送岸上的青年才俊一同上船。 “请出示请柬!”一个侍卫说道。 仇昭雪心中一怔,东方百晓没有给他请柬啊。 结果二十个侍卫为首之人走近,见仇昭雪腰际的龙拐剑,猛然一惊,与几人相视一眼,笑容可掬道“莫怪,请上船吧。” 仇昭雪见此,心中狐疑,东方百晓何等聪颖,绝不会马虎大意,料想他根本就没有请柬,且自己很有可能被东方百晓算计了。 事已至此,仇昭雪只好硬着头皮随众人上了凤船,随着吊桥敛起,凤船凌波而去,潜入水雾之中。 凤船中锦天绣地,富丽无比,美女成群,歌舞不休。 仇昭雪感觉此地与春满楼如出一辙,而泊秦淮随波逐流,却多了些许潇洒惬意。 “今日是财神的招婿大典,也是我家小姐的招夫大典,望诸位各显其能,只要打动我家小姐,自然可以成为财神爷的东床快婿!”一个管家模样的老者说道。 仇昭雪见在座近乎都一幅望穿秋水的模样,其中还有不少人踌躇满志。 就在此时,一个浑身酒气的男子跌坐在仇昭雪身旁,含糊不清的说道“仇大人,你怎么在这里?” 仇昭雪一惊,发觉此人正是苦竹巷弟子,江南第一才子唐寅,于是他嘘了一声,做出禁语的手势。 唐寅自问自答“哈哈,沈小姐丰姿冶丽,任谁都想一亲芳泽。” “哦?你也是?”仇昭雪问道“听闻财神富可敌国,你们苦竹巷都视金钱为粪土?” 唐寅苦笑道“哈哈,我生来贪杯,为了佳酿美酒而来,再说受宴请的非富即贵,有官宦子弟,也有豪门大少,我一介贫寒,高攀不起。” “财神也许不在乎门户之见,毕竟他已然富甲天下!”仇昭雪说道。 唐寅说道“仇大人有所不知,财神之所以能左右逢源,风生水起,不仅是他八面玲珑,还因为他爱财如命,这次招婿大典的用意,无非是拉拢官商,巩固势力。” “哦?明知如此,那些官商还趋之若鹜?”仇昭雪问道。 “当然,财神是江南富商身后的大东家,要知道大明主要的国库来源是江南,江南一半的财富掌握在财神手中,换句话说,财神操纵着大明的经济命脉!听闻财神还做火枪生意,在朝鲜、东瀛、琉球、安南各地被奉若神明!”唐寅说道“所以,他反手是云,覆手为雨!那些官商也都想强强联合!” “不愧是异士榜第二位,财大气粗,贩卖火枪是有违大明律的,难道朝廷就任由他结党营私吗?”仇昭雪问道。 “财神的富有足以令大明朝忌惮,但是朝廷也不敢轻举妄动,失去财神,得不偿失!”唐寅说道。 言到此处,凤船中熙熙攘攘,好不热闹,青年才俊纷纷入座,弹冠相庆。 仇昭雪抬眸看去,引入眼帘的是“人间何处不天堂”七个金字,如嚼墨泼纸,渴骥奔泉。 唐寅见仇昭雪看得出神,笑道“那是师祖的真迹!传闻他与财神是至交好友。” “千觞公子叶知秋?”仇昭雪问道。 “是啊”唐寅应道“自先祖隐退,他留下的真迹屈指可数,这副字虽字数不多,却是精品!” 此时,管家模样的老者说道“财神爷想见识下诸位的财力,请各自献宝。” 话音刚毕,众人跃跃欲试,老者继而说道“不过,若不能抱得美人归,所献宝物概不奉还,就当作诸位的礼金了。” 顿时,众人相顾变色,鸦雀无声。 一尖嘴猴腮的男子低声道“这不是明抢吗?” “娶不到他的女儿,还得倒贴宝物,哪来的规矩?”一个鸡胸龟背的男子迎合道。 忽然,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挺身而起,嘲笑“都是江南贵人,怎么一副小家子气!我何老大的财资不比财神爷,但是在你们之中,也算出类拔萃的,再则,沈小姐沉鱼落雁,区区宝物就算当做贺礼又怎样?” “这是谁?”仇昭雪疑惑。 唐寅一看,笑道“何锚,何家长子,出生时就体胖腰圆,他父亲是盐帮老大,见他长得船锚一样沉稳,索性就给他取名为何锚!” 这时,老者笑道“那请何公子献宝!” 何锚睥睨四下,笑道“一年前,我随家父出海,偶遇东海蚌精,折损了十多个水手,才夺取了蚌精内丹!” 言毕,他取出一颗红如朱砂的珍珠,浑圆华亮,光彩夺目。 “哇!”众人惊呼,这种奇珍异宝可遇不可求,要有天大的机缘才能得到。 “蚌精内丹是海蚌采集日月精华修炼而成,常年佩戴可以养颜修身,价值连城。”何锚得意洋洋“我献此宝,不仅是蚌精内丹是我何家数一数二的宝物,也是因为沈小姐是财神爷的掌上明珠,这明珠赠明珠,是不是寓意非凡?” “确实有心!” 高阁帷幕后,依稀可见一人身影,众人齐声对其唤道“财神爷!” “哼!什么蚌精内丹,不过是一颗珍珠而已,凭此物就像虏获美人芳心,痴人说梦!”一眉目清秀的男子起身,一边从身后取出一件长裙,一边笑道“本就是要献给小姐的礼物,派上用场了,此物是百鸟衣,用一百种灵鸟羽毛密织而成,领口处用的正是凤凰羽毛,曾为杨玉环心爱之物!” “凤凰?”众人面面相觑,神话中的神鸟真的存在? 唐寅对仇昭雪介绍道“他是上官朝,是江南丝绸龙头,上官家的大少爷,财力雄厚。” 上官朝见众人将信将疑,说道“就知道诸位不信,凤凰神鸟,浴火重生,羽毛不燃!用火焚之,就知真伪!” 。 第九十三章 生离死别情未了 3 (三) 云南黑风山,尸骸遍地,风声鹤唳,天愁地惨。 无怨支起断臂,痛得龇牙咧嘴,但是肉体苦痛却难比心如刀割,何欢受黑风老妖挟持,自己身负重伤,无能为力,再想他明知黑风老妖反复无常,竟还中计,一时间心痛欲裂,悔恨交加。 “黑山老妖,何欢是极乐圣女,她如有损伤,极乐掌门绝不会放过你!”无怨威吓道。 黑风老妖目光一瞵,显现出深深的忌惮,继而轻笑道“单天暝精通命理,武功绝顶,并肩武当少林,一直是隐世高手,如果说他要取我性命,易如反掌,不过据我所知,单天暝曾朴算出自己死于不惑之年,他大限将至,我怕他作甚?” 无怨大吃一惊“这种绝密,你怎么会知道?” “哈哈,大惊小怪,我还知道极乐女弟子媚功非凡,这极乐圣女定是极品尤物!”黑风老妖上下打量着何欢,一副垂涎若渴的样子。 无怨赫然怒目,骂道“老贼,你不是要人质吗?我是单天暝的关门弟子,也是未来掌门,我来做你的人质!只要你把何欢放了!” 何欢闻言,泪湿衣襟,望向无怨的眼神,饱含着千言万语,有责怪,有感动,有悲愁。 “情深意重啊!”黑山老妖冷笑“别白日做梦了,你自断右手,武功全废,已经不再是未来掌门了!不过,我十分钦佩重情重义的人,如果你马上自刎,这娘们毫发无损,我也束手就擒,你看如何?” “无耻败类!”何欢拼死挣扎。 黑山老妖一把搂住何欢,淫笑道“你快点动手,不然我现在就淫辱她,然后再把她卖到东瀛妓寨去。” 无怨正欲上前,却被黑山老妖喝止“你敢上前,我就杀了她!” “住手!”无怨险些呕出鲜血,难道他要眼睁睁看着何欢被奸淫吗? “想清楚了?”黑山老妖笑道。 “我可以死,你必须放过她,否则我做厉鬼也不会放过你!”无怨横眉怒目。 何欢见此,声嘶力竭的喊道“不要,不要!不要啊!” 帝师将士们见此情此景,纷纷动容,就连一些黑风山匪寇也流露出恻隐之心。 此时,何欢心想无怨为她尽心竭力,甚至是死,也毫不犹豫,她报仇心切不假,但要无怨为她而死,怎么可以? 霎时间,何欢面露狠色,猛然后退,黑山老妖措手不及,被拉着向前倒去。 无怨两目圆瞪,何欢身后可是一处断崖,她是要与黑山老妖同归于尽! “放手,放手!”黑山老妖奋力一推,挣脱开去。 众人就见何欢飘飘摇摇从断崖处坠下,无怨狂奔上去,可惜晚了一步,他只能一手挽起口溢鲜血、脸色如纸的何欢。 黑山老妖眼看不妙,抽身而逃。 “何欢!何欢!你不会有事的!”无怨全身颤栗,泪如泉涌。 弥留之际,何欢双眸清透如水,凄然一笑“别哭,这是我的宿命,如有来生,我们要在一起。” 无怨听着何欢细若蚊蝇的声音,哽咽道“今世我们就要在一起!” 何欢伸手抚摸无怨的脸颊,柔声道“答应我好好活下来,不要被仇恨蒙蔽双眼,而忽视最珍贵的东西。” 无怨知道他与何欢是相爱的,只是何欢肩负的仇恨令自己迷失了,而他却义无反顾的陪伴,无怨无悔,最后,何欢用生命见证了爱情。 何欢美目闭合,抚摸无怨的纤手颓然落下。 无怨如痴如狂,紧紧拥住何欢,仿佛要把她融入自身。 帝师将士悲愤填膺,同仇敌忾的追击黑山老妖,与此同时,黑风山上涌现一股人马,原来依计行事后,拓跋绝本就放心不下,一见何欢派人求救,知道无怨已去救援,顿时计上心头,他率一千五百人从山背绕道而上,直捣黄龙,瞬息间占据有利地势,并俘虏了众多匪寇,之后马不停蹄赶来,正巧遇见慌不择路的黑山老妖,便将其一举擒获,但见何欢香消玉殒,无怨百身何赎,才知自己还是晚了一步。 拓跋绝上前安慰道“节哀顺变!” 无怨无动于衷,怀抱何欢的尸首怔怔出神。 拓跋绝将黑山老妖扔在地上,说道“由你处置!” 无怨看也不看,此时他的心中只有何欢。 “哈哈,死得好!你们一辈子都报不了仇!”黑山老妖面目狰狞,用头猛撞地面,刹那头破血流,一命呜呼。 “丧心病狂!”拓跋绝倒吸一口凉气。 无怨一声不吭,抱起何欢,翻身上马,让何欢躺在他怀中,恬静安详,就像是睡着了,随后一骑绝尘,转眼消失不见。 拓跋绝感慨万端,一对璧人就这么幽明永隔了,实在令人扼腕。 忽然,一个将士禀报道“将军,那些被关押的女人怎么办?” “有多少人?”拓跋绝问道。 “原本三百多人,我们上山前被气急败坏的匪寇杀了两百多人,只剩下几十人了!” “给她们一些钱财,让她们离开这里!”拓跋绝说道“不忘告诉她们,我们是锦衣卫!” “是!”将士应道“将军,我们还在洞穴中搜出一些书函!” 拓跋绝接过书函,十行俱下,突然面色大变“不好。” 凤船浩浩荡荡的驶行,上官朝用烛火焚烧百鸟衣,只见烛火像温暖手掌,托起金红绚丽的凤凰羽毛,迟迟不能点燃。 “果真是遇火不燃!稀世珍宝!”众人惊叹。 上官朝毕恭毕敬道“沈小姐国色天香,就犹如凤毛麟角!” “好!”财神爷在帷幕后赞许。 渐而渐之,众人接二连三的进献宝物,竟没有一样是凡品,仇昭雪知道他们都是人中龙凤,不甘人后,争相攀比。 眼看众人竞相献宝,仇昭雪若无其事,唐寅却兴趣盎然,便从怀中取出一方墨砚,又从发髻上抽出一支毛笔,就在案布上挥洒自如。 不到几炷香功夫,单调的案布上已浮现众人献宝的姿态,活灵活现,呼之欲出。 “惟妙惟肖,不愧是江南第一才子!”仇昭雪夸赞道。 唐寅饮了一口酒,似醉非醉“诸君献宝盼红颜,唯我独醉笔墨前,画藏百宝万金价,沿承百世忆今年。” 。 第九十四章 人间天堂泊秦淮 (四) 唐寅言罢,众人齐齐看向这个放浪形骸的邋遢书生,一人笑道“什么万金价?就算你是江南第一才子,你的画也不值一万两!” “是啊!如果你的画这么值钱,又怎会清苦?”有一人迎合道。 唐寅一觞一咏,毫不理会。 这时,管家打扮的老者笑眯眯的说道“唐公子的意思是正因为他的画中藏有诸位的宝物,仰仗珠光宝气,才令他的画价值万金!” 众人恍然大悟,老者笑道“谁又知道,唐公子不会成为万世流芳的文人呢?” 众人相顾点头,觉得言之有理,到此为止,献宝之人比比皆是。 一面珠帘后,一袭宫裙的女子,酥胸半裸,千娇百媚,她的身边还有两人,一个俏生生的丫鬟,一个美若天仙的女侠。 “小姐真是聪明伶俐,叫这些榆木脑袋晕头转向,白白的送出宝物!”丫鬟谄媚。 女子雅人深致,一抹浅笑。 “小姐,你不会真要嫁人吧!玲儿舍不得你!”丫鬟撒娇道。 “放心吧!能配上本小姐的男人还没出娘胎呢,再说我亦舍不得玲儿呀。”女子笑道“这些富家子弟就算献宝,之后还得败在慕容姐姐的手下” 女侠冷若凝霜“尽力而为!” “诶,老爷回来,不会呵责小姐吧?”玲儿问道。 “他去琉球行商,恐怕深秋才回来!临走前,他把生意全权交予我打理,我帮他笼络人心,凭什么责怪我?”女子托着香腮说道。 玲儿忧心道“老爷那么疼爱小姐,握在手心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小姐擅自招婿,老爷恐会耿耿于怀。” “我又不是真的招婿。”女子嫣然一笑,不以为然。 原来财神之女沈怜香,趁财神远行,百无聊赖,欲帮父亲打理生意,可她养尊处优,哪里懂得做生意,但毕竟是财神之女,无利不往,她突发奇想,置办了这个招婿大典。 “仇大人,这可是结交财神的大好机会。”唐寅笑道。 仇昭雪心中斟酌,起身笑道“在下也有宝物进献。” 众人转头看向仇昭雪,只见仇昭雪从腰际取出一块玉佩,玉佩中有一朵鲜红色的蔷薇。 “玉,石之美者,藏五德,润泽以温,仁之方也!”仇昭雪说道。 一个华衣男子笑道“我家是江南玉石生意的翘楚,以我之见,玉石通透为美,如有瑕疵,就不值一文了!阁下的玉佩,本是一块顽石,经过能工巧匠之手,将瑕疵雕琢成蔷薇花,可谓巧夺天工!” “每一块美玉都有故事!”管家老者笑道“那就请阁下讲诉下这块玉石的故事吧!” 面对众人期盼的眼神,仇昭雪张口结舌,他哪知道什么故事,这块玉佩是东方百晓让他交给沈怜香的,就算有故事,也不足外人道。 “阁下不知道玉佩的来历?”一人问道。 另一人说道“玉含血丝,如筋络分布,定是血玉!这种玉石一般出自古墓,为达官富贵的压舌之物,由于人未断气,血气透入玉心,凝结死前怨气,乃不祥之物!” “你送这种东西给沈小姐,是何居心?” 就在此时,一抹袅袅婷婷的身影出现在高台,众人举目望去,惊为天人。 “沈小姐!”众人不约而同的唤道。 仇昭雪看去,沈小姐粉雕玉琢,亭亭玉立,是倾国倾城的女子,若要相比,也只有凤茜能与其比拟,两人都有一股睥睨天下的傲气,但是两人又各有千秋,如果说凤茜的眼睛最美,沈小姐乌发流泻,更有锦上添花的意味。 沈怜香抿了抿唇,莞尔一笑“阁下若不知道,就容小女子代你说。” 仇昭雪点头,沈怜香微微作揖,笑道“此玉佩名曰相思扣,宋朝曾有一对有情人,男子是个穷书生,女子家道殷实。本是门不当户不对,谁知天公作美,阴差阳错下,两人在七夕灯会遇面,身处灯火阑珊中,一见如故两情相悦,无奈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结果两人双双私奔。后来,男子屡不中举,灰心丧气,不想心爱之人随他受苦,希望女子改嫁,然而女子誓死不从,男子无可奈何。三年后,女子已然身怀六甲,当时宋朝风雨飘摇,内忧外患,男子自知科举腐败,为求生路,只好投笔从戎,抛下妻儿,背井离乡,临走前留下一块温润清透的家传宝玉,让妻子典当,换些钱粮糊口。女子眼含热泪,答应等他回来,谁知男子一去就是十多年,女子四处奔忙,劳于生计,日夜苦等,眼看孩子渐渐长大,他终于等到了消息,她的丈夫竟身死殉国,寄来的只有十几两抚恤金,女子悲痛欲绝。其实男子并没有死,他征战沙场,从未忘记家乡,对妻儿更是日思夜想,不久后他当上了将军的幕僚,风尘仆仆赶回家乡,看到长大成人的儿子正披麻戴孝,他怅然若失,跌跌撞撞走到家中,原来女子得知丈夫去世,也不愿苟活,不吃不喝,自绝而亡,手中攥着那块家传宝玉,男子从儿子口中知晓,妻子即便乞哀告怜,也没有典当这块宝玉,因为她知道这块宝玉寄托着丈夫的爱。男子听闻,泣不成声,把妻子风光大葬,宝玉便置在妻子口中。三月后,男子悲从心起,与世长别。元末明初,一帮乱贼凿开墓穴,盗取了宝玉,此时的宝玉已经渗透女子的心头血,乱贼以为是瑕疵,就将玉佩典当,直到几年前,这块宝玉落入江南玉匠的手中,玉匠了解了宝玉的来历,颇为感动,别出心裁,效仿西方教堂中的蔷薇花,把血斑雕琢成蔷薇花的形状,取名为相思扣,象征圣洁纯美的爱情。” 。 第九十五章 人间天堂泊秦淮 2 随着沈怜香的轻声细语,众人仿佛身临其境。 仇昭雪颦眉蹙頞,他哪知手中玉佩会有这么一段凄美的故事,不禁心酸难过,手掌微颤,似乎感觉玉佩沉甸甸的。 “阁下送来相思扣,小女子铭感不忘!”沈怜香低眉顺眼,秋波暗递。 仇昭雪苦笑,心说这是东方百晓之物,怎么能李代桃僵呢? 不等仇昭雪辩解,管家老者笑道“我家小姐的夫婿必须要剑胆琴心,诸位可否一较武艺啊?” 言毕,众人咻咻,人声鼎沸。 “什么?不是比宝吗?怎么成了比武招亲?”一人说道。 上官朝挺身道“怎么?沈小姐的夫婿自然要文武双全,这点能耐都没有,还想攀龙附凤?” “哼!看来不用比了,我自幼练武,一身横练,刀枪不入!在座应该没人能打得过我!”身材魁梧的何锚说道。 “何锚,你算什么?不要狂妄自大!”一人拍案而起。 “比就比,为了沈小姐,我豁出去了!”又一人随声附和。 “莫予毒也?你们奈我何?”何锚笑道。 三言两语间,众人争锋相对,剑拔弩张,正可谓佳人面前,必有勇夫,当然也有人唯唯诺诺。 “怎么比试?不会让我们自相残杀吧?”一个问道。 一针见血,众人纷纷变色,沈怜香捂嘴轻笑“多心了,与你们比试的是一个姑娘家。” 话音未落,一个素衣女子面带白纱,手持长剑,走上高台,一副孤傲不群的模样。 “嘿嘿,沈小姐是求夫心切吧?怎么找一个姑娘与我们比武?”一人说道。 “到时输了,不要怪我欺负女人!” “哈哈,谁若打败慕容晴,自然是小姐的夫君!”管家老者笑道。 仇昭雪大吃一惊,心说慕容晴不就是天山侠女?武功榜上第七位的绝世高手。 “好!我先来!”何锚拍了拍胸膛,冲上高台,他本就身高体壮,像一座小山。 众人都以为何锚要辣手摧花。 “请!”何锚拱手,紧接一个箭步,冲撞而来。 慕容晴方寸不乱,拔剑一刺,何锚眼看就要撞上剑锋,连忙止步,一时重心不稳,翻身掉下台去。 “诶哟!”何锚丑态百出,几个侍从赶忙搀扶。 众人见此,哄堂大笑。 “哈哈,何老大,你真是健步如飞啊!”一人嘲讽。 “地滑,地滑。”何锚灰溜溜的退回座位。 这时,上官朝走上高台,温文尔雅的说道“姑娘,小生这厢有礼了!能否手下留情?” 慕容晴不动声色,步履蹁跹,剑光流转,在上官朝眼前一闪而过。 上官朝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冷汗如雨,有种如坠冰窖的感觉,几个侍从驾着他下台。 “好俊的功夫!”唐寅惊叹。 “这女子深不可测。”仇昭雪沉吟,慕容晴刚才那一招,快如闪电,要不是手下留情,上官朝已经命丧黄泉了。 众人齐齐一惊,没料到两人铩羽而归,同时掂量掂量自己,都变得投鼠忌器,损失宝物事小,捉襟见肘事大,谁都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丢人。 “还有人要比试吗?”慕容晴冷漠道。 “洛公子,武艺超群,沈小姐非你莫属啊!”一人挤兑道。 “是啊,洛公子,机不可失啊!” “上啊,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姑娘一点教训。” 众人起哄,洛公子讪笑不语,他虽然是将军之子,不过蒙受父荫,平日不学无术,是个名副其实的纨绔子弟,但是他消息灵通,早闻慕容晴大名,便笑道“名动天下的天山侠女,整个江湖都鲜有敌手,我有自知之明。” “天山侠女?”众人如梦方醒,才想起当年消失匿迹的天山侠女慕容晴,她竟然投靠了财神。 “沈小姐,慕容晴武功卓绝,我们根本不是对手,你不是真心招婿吧?财神怎容你胡闹呢?”一人说道。 沈怜香不怒反笑“慕容姐姐是我好姐妹,她替我考验下未来夫婿,实属正常。” 众人依然人言啧啧,议论云云。 忽然,沈怜香身边的玲儿娇嗔道“你们有本事,就上台来说!” 众人敢怒不敢言,沈怜香瞥了玲儿一眼,媚笑道“丫头不懂事,诸位请多海涵。” 玲儿小嘴一撅“小姐,他们胆小如鼠,还怎么做我们家姑爷?那位公子,剑不离身,却不敢上台,真是可笑。” 仇昭雪知道小丫头说的是他,众人气急败坏,唐寅怒道“仇大人,这小丫头仗势欺人!” 沈怜香懊悔不已,玲儿少不更事,随自己倚财仗势惯了,这口无遮拦,可要得罪不少人啊。 “这位公子,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众人起哄,仇昭雪迫于无奈,只好上台,恭敬道“请赐教!” 慕容晴不由分说,一剑直刺,仇昭雪龙拐一挡。 嘭的一声,两人各退一步,慕容晴脸色一变。 “挡住了?”众人惊呼。 沈怜香与玲儿目瞪口呆,她们从未见过有人能挡住慕容晴的剑,而且还从容不迫。 “惊雪无常。”慕容晴剑光闪动。 仇昭雪感觉一股寒气扑面而来,心想这就是无极剑法?急忙施展一招飞燕翻身,躲过剑光。 “拔剑。”慕容晴喝道,剑指仇昭雪。 仇昭雪看清了慕容晴的剑,是一柄三尺剑,剑体如玉,寒气森森,于是他一边拔剑,一边说道“龙拐剑,剑长三尺三,由金天巧用天外陨铁铸造,号称万剑之皇!” 慕容晴冷声道“傲雪欺霜,剑长三尺,由金天巧用千年寒铁铸就,如冰如玉,吹毛断发,被誉为剑中君子!” “雪满乾坤!”慕容晴翩然舞剑,妙不可言。 仇昭雪仿若看到了漫天大雪,他却不敢掉以轻心,生怕慕容晴暗藏杀机。 果不其然,慕容晴剑光流逝,凝成一束流光,直刺而来。 仇昭雪身形暴退,模样狼狈。 “飞星陨坠!”仇昭雪被激怒,一剑刺杀,刁钻古怪。 “来得好!”慕容晴剑锋一敛,两剑相击,平分秋色。 。 第九十六章 人间天堂泊秦淮 3 (六) 春暖花开,百卉含英,云南极乐峒外,漫山遍野的曼陀罗华,娇艳似火,远远望去,就像是一条鲜血之路。 无怨知道此花盛放于夏秋,却不知为何春日绽放。传说曼陀罗华是地狱接引之花,会唤起死者生前的记忆。它们或许是在凭吊何欢,叹她红颜薄命,亦或许云南温暖,使它们忘却了时间。 不过,这些皆不重要,因为在无怨看来何欢只是熟睡未醒。 极乐峒峭立山岳,亭台楼阁,巍峨华美,极乐大殿是效仿未央宫所建,气势恢宏,美轮美奂。 无怨托着何欢遗体,走上石阶,步履维艰。 “师兄?你受伤了?” 忽然,一个守门弟子见到无怨,大惊失色,问道“何欢师姐怎么了?” 无怨无言以对,径直往里走去。 “师兄!你不能进去!”守门弟子说道。 无怨愣了愣,说道“这是我的师门,为什么不能进去?” 守门弟子焦急万分“师兄,我劝你快走吧!” 无怨皱眉,问道“到底怎么了?” “师兄,你就别问了!你既然受了伤,就快走吧!”守门弟子劝道。 就在无怨疑惑不解的时候,一个面有刺青的男子出现。 “桑中?”无怨见来人正是桑中,不过他竟身穿诛仙裳。 “无怨?”桑中更为惊讶,再看无怨右手垂下,何欢生死不知,轻蔑一笑“你还知道回来?” “桑中,发生什么事情了?”无怨急切。 “大胆,极乐叛徒,敢直呼掌门姓名?”几个守门弟子不谋而合,将无怨包围起来。 “掌门?你是掌门?”无怨暗想不妙。 桑中冷笑“诛仙裳在我身上,焉能有假?” “师尊呢?”无怨喝道。 “放心,师尊他老人家在闭关渡劫,不过我关闭了销魂洞的万斤石门,就算他渡劫成功,恐怕也出不来!”桑中笑道。 “你!你欺师灭祖!”无怨怒不可遏。 桑中摆摆手,笑道“欺师灭祖的是你与何欢吧?两人将极乐绝学私相授受,还对盟友黑风山穷追猛打,如今你们二人是极乐叛徒!还不快束手就擒!” “我要见长老!”无怨喝道。 “冥顽不灵,不瞒你说,极乐夜叉、极乐菩提盗取万蛊神木鼎,人赃并获,已被就地正法,没有人可以袒护你!”桑中笑道。 “你颠倒黑白!”无怨恍然大悟“肯定是你盗取万股神木鼎,栽赃陷害!师娘呢?师妹呢?你把她们怎么样了?” 桑中笑道“南宫月娥是前掌门夫人,自然平安无事,至于单婉,呵呵,你可要恭喜我,她马上就可以如愿以偿,当上掌门夫人了!” “畜生!你与单婉叔侄相称,你怎么能!”无怨怒喝。 桑中说道“成王败寇,你一走了之,我还能放过你,现在你回来了,就是自找死路!” 几个守门弟子一拥而上,摁住无怨,不让其动弹,何欢遗体倒在地上。 桑中对无怨附耳说道“其实,是我串通黑山老妖,你们的计划也是我泄露的!” 无怨如丧魂魄,迟迟说道“是你害死何欢!” 凤船乘浪,碧波悠荡。 眨眼间,仇昭雪与慕容晴过了三十余招,势均力敌,旗鼓相当。 仇昭雪心说武功榜第七位也不过如此,并没有玄机道长道长给他的那种无从下手的感觉。 众人喝彩,为仇昭雪闹喊助威,也有人被慕容晴巾帼气概感染。 “好武艺!”沈怜香目放异彩。 玲儿揪心道“小姐,你不担心吗?” “有什么可担心的?”沈怜香喜笑盈腮“慕容姐姐不会输的。” “临风傲雪!”慕容晴亭亭玉立,剑气肆虐。 仇昭雪一招金蝉脱壳,再接上一招邪气凛然,一剑刺去。 一刹那,慕容晴惊骇失色,把剑一横,挡住了剑锋,龙拐剑的剑气窜出,将慕容晴的面纱击落。 须弥间,慕容晴容貌毕露,柳眉杏目,琼鼻朱唇,尽态极妍。 众人一见,如痴如醉。 “龙有逆鳞!”仇昭雪不为所动,施展绝招,剑光一闪。 千钧一发间,慕容晴依然面不改色,犹如冰山美人。 沈怜香与玲儿心头一紧,为慕容晴捏了把冷汗,众人都以为慕容晴无力再战。 “寒心恨雪!” 谁知慕容晴娇喝一声,凌空一剑,如雷霆之怒,似风刀霜剑。 仇昭雪浑身凄寒,如坠冰窖,剑势颓败,就连龙拐剑都被慕容晴一剑击落。 “无极剑法。”仇昭雪喃喃自语。 慕容晴拾起面纱,冷声道“你足以自傲了。” “太好了!”玲儿大喜过望。 沈怜香喜笑盈腮。 众人目瞪口呆,这场切磋可谓震古烁今!慕容晴果非浪得虚名,仇昭雪虽败犹荣,能与之抗衡,若不是慕容施展杀招,他还未必落败。 “不虚此行啊!” 众人虽然损失宝物,却见到了如此精彩绝伦的武功,已是酣畅淋漓,大呼过瘾,但也有人碎碎叨叨,心怀不满。 唐寅赞叹“慕容女侠真乃国色天香,仇大人不必丧气,她可是武功榜第七位的绝世高手。” 仇昭雪暗自点头,心想武功榜第七位的慕容晴就如此厉害,那第五位的阎王,岂不是巅峰造极?自己能是对手吗? 很快,宴终人散,凤船靠岸,众人离去。 而凤船雅室内,沈怜香笑道“多亏二位帮忙!”。 何锚与上官朝低声下气“沈小姐客气了,能为小姐效力,荣幸之至!” 沈怜香美目流盼,玲儿会意,从身后取出两沓子银票,递给二人。 何锚、上官朝也不推拒,欣然接受。 待到两人离去,慕容晴娇喝一声“出来!” 沈怜香与玲儿一惊,只见仇昭雪飞身落下。 “是你!”沈怜香惊讶道“你全看到了?” 仇昭雪不疾不徐道“这个招婿大典,沈小姐得了不少好处!我也想分一杯羹!” “凭什么?”玲儿问道。 “何锚、上官朝两人嗜赌如命,沈小姐故设圈套,令他们输得倾家荡产,而这两人还未继承家业,迫于无奈,受你摆布,诱众人献宝!”仇昭雪说道。 “不要胡说八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沈怜香挑眉道。 “呵呵,那我猜对了!不知道那些江南才俊知道后,会不会暴跳如雷?”仇昭雪笑道,他见宴席结束,何锚、上官朝两人被请去雅室,一路尾随,得知两人在外欠下万两白银,只好听命于沈怜香,在招婿大典上推波助澜。 “哈哈,你不怕死吗?”沈怜香笑道,慕容晴剑指仇昭雪,瞬息间,一群侍卫将整个雅室团团包围。 仇昭雪眼神凝重,一本正经道“我只想和小姐谈生意!” 。 第九十七章 洋洋洒洒论宿怨 (一) 沈怜香掩嘴轻笑“那我倒要听听,是什么生意?” “听闻财神爷身寒体虚,是先天之症,我这里有一份药方,叫无根汤,可以固本培元,延年益寿!”仇昭雪拿出了无根汤的药方,他早打听财神之事,有备而来。 不等沈怜香说话,玲儿付之一笑“我道是什么宝贝,原来是无根汤,太不巧了!这药方我们早就有了。” 仇昭雪吃了一惊,无根汤药方鲜有人知,除了飘香楼老板娘和他,还有沈还阳、刘天德两人知道,飘香楼老板娘将无根汤药方当做身家性命,就算死到临头,也不愿交出。料想财神爷再神通广大,也无从下手。沈还阳无亲无故,即不爱慕钱财,恐怕只有刘天德会百般奉承。 念及此,仇昭雪不禁发笑。 “你笑什么?”玲儿颦眉。 仇昭雪瞥了她一眼,笑道“望财神爷不要病急乱投医,无根汤的药方独此一份!” 玲儿咬了咬嘴唇,问道“我们的药方是假的?” “你们的药方上可有注明阴阳互补,男食女婴,女食男婴?”仇昭雪问道。 玲儿心中一凛,忙对沈怜香说道“小姐,我们的药方是假的!怎么办?” 仇昭雪心说这丫头真是天真无邪。 沈怜香抚了抚玲儿的脑袋,对仇昭雪嗔道“不许欺负她,是东方百晓叫你来的吧?” 仇昭雪眉头一皱“你怎么知道?” “他和你一样,都是骗子!我看到相思扣,就知道是他令你来的!”沈怜香笑道。 “我也很好奇,他为什么不自己来?”仇昭雪说道。 “我家与东方家是世交,儿时青梅竹马,他就用相思扣骗我以身相许,我年幼无知,就随口答应了,长大后,我便将相思扣还他,他为此一直怀恨在心吧。”沈怜香笑道。 仇昭雪暗笑,难怪东方百晓不敢前来,被拒绝一次,已是自惭形秽了。 “既然如此,就不能让你回去,以免那个红鼻子继续纠缠我家小姐。”玲儿怒道。 “财神爷想必也姓沈吧?”仇昭雪狡黠一笑。 玲儿瞪眼道“你什么意思?” 仇昭雪只好兵行险招,故弄玄虚道“尔等罪民后裔,诛杀朝廷大员,安能躲过天网恢恢?” 沈怜香秀眉一蹙“公子所言,晦涩难懂!” “装聋作哑,那我就平铺直述了,洪武年间有个财神爷,名叫沈万三,元末明初,乱世出枭雄,他在海外经商,赚得钵满盆盈,成为‘家资万万,田产遍天下’的江南第一巨富!曾一度资助张士诚,张士诚特为他树碑立传,后来洪武大帝击败张士诚,夺得天下,他生怕祸及自己,就耗费巨资,助洪武帝建造皇宫。没过多久,沈万三因犒劳三军,而被洪武大帝猜忌……”仇昭雪说道。 “匹夫犒天下之军乱民也,益诛之!”沈怜香紧咬银牙“不错,我们是沈万三的后裔!朱重八妒家祖富贵,逼迫家祖出资修建皇宫,家祖谨小慎微,将皇宫建造得固若金汤,没有让人借题发挥,朱重八更加忌惮,让家祖子孙入朝为官,看似恩宠备至,其实是挟持控制,之后,朱重八又令家祖出资百万两黄金,来犒劳三军,家祖自知凶多吉少,叫子孙后裔逃走,果不其然,事后,朱重八治家祖谋逆之罪,还说念其功劳,抄家流放!谁知朱重八出尔反尔,认为家祖富可敌国,依旧会东山再起,便下令在路上处死家祖,以及子孙。” “你们就是死里逃生的沈家子弟吧?”仇昭雪说道。 沈怜香眼神一厉“你要把我抓回去问罪吗?仇公公。” 仇昭雪一怔,心想自己的龙拐剑太过耀眼,被认出身份理所当然,于是笑道“不敢,不敢,同小姐一样,我与朱氏也有不共戴天之仇!” “愿闻其详。”沈怜香笑道。 仇昭雪环顾四周,见侍卫林立,身前又有慕容晴虎视眈眈,只好将自己的血海深仇和盘托出。 言毕,沈怜香强自镇定“好一个忍辱负重。” 慕容晴微微动容,扭头看向别处。 “小姐,他都这么可怜了,不要杀他,行不?”玲儿用手绢拭泪。 “我和他之间有合作,怎么忍心杀他?”沈怜香笑道。 慕容晴冷声道“空口无凭,你不要相信他!太监都是心细如发,巧言善变。” “我大概知道东方百晓让我前来的目的了。”仇昭雪笑道,东方百晓让他与沈怜香会面,可能是在动员力量,对抗朱氏江山。 “东方百晓是个值得信赖的人,所以我同样信任你!”沈怜香笑道“虽然你们都是骗子。” 姑苏东方世家,东方百晓优哉游哉,与小书童信步漫游,两人一般身高,东方百晓却粗上一圈,显得分外滑稽。 “先生,你有心事?”小书童问道。 东方百晓笑道“没有。” “先生,我看你脚高步低的,怕你摔倒。”小书童恳切道。 东方百晓忽然说道“心烦意乱啊,近来可有女子邀我赏花饮酒?” 小书童憨态可掬道“有,但是,女色毒也,灭大丈夫志气,毁男儿郎前途,所以,我替先生都回绝了。” “真是我的好徒弟。”东方百晓皮笑肉不笑,心说食色性也,你懂什么? 突然一人从天而降,落在两人眼前。 “东方兄,真有闲情雅致。” 东方百晓脸色如土,结巴道“仇兄,你没事吧?” “托你的福,如不妥协,我就回不来了。”仇昭雪笑道。 “你听我解释,你身处朝中,我们身在坊间,如果精诚合作,报仇指日可待!”东方百晓说道。 仇昭雪无奈道“你为何不早说,就不怕沈怜香杀我吗?” “虽然你与朱氏有深仇大恨,但是我也要以备万全,提前相告,你如是敌人,我东方世家遭受灭顶之灾。”东方百晓急赤白脸“再说,她见到相思扣,就应该知晓来意,绝不会杀你。” 仇昭雪心中一惊,他是被这两人愚弄了,刚才沈怜香是在试探他。 东方百晓面红耳赤的问道“她还好吗?” “很好,而且让我给你带句话,相思扣她暂且收下了!”仇昭雪说道。 东方百晓闻言,喜出望外。 。 第九十八章 洋洋洒洒论宿怨 2 (二) 仇昭雪笑道“沈怜香说,你大仇未报,也与朱氏相关,她不肯告知,我希望你自己告诉我。” 东方百晓叹息“既然精诚合作,就不隐瞒了,我东方世家书香门第,世代为官。由于门丁兴旺,子孙繁多,所以每一代子孙,以官位显赫者担任家主。原本是我这一脉子孙担任家主,可到了父辈,叔伯们福禄双全,唯独家父屡考不中,名落孙山,眼看家主之位不保,他呵佛骂祖,结果就被人告发,要治他大不敬之罪。” 仇昭雪见东方百晓长吁短叹,问道“冒昧一句,是不是令尊志大才疏?” 东方百晓摇了摇头说道“家父一生育人无数,我们东方世家也因此,桃李不言下自成蹊。而叔伯们左右逢源,四处打点,才谋得一官半职,只是家父不愿贿赂公行。自家父不幸入狱后,东方世家盛名难副,威望一落千丈,叔伯无计可施,去央求奸佞,谁知奸佞早就看上了家父的未婚妻李氏,要知李氏温良恭谦,貌美端庄,更是与家父指腹为婚,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叔伯竟然威吓利诱,逼迫她同奸佞欢好,事后,释放家父,可家父得知此事,呕心沥血,百病缠身。此后,家父宁娶村妇,也不愿再见李氏,李氏自觉愧对家父,出家为尼。后来家父果真娶了市井村妇,也正是家母,不久便生下了我,由于我生得难看,家里人都嘲笑母亲生了个怪物,但是,我知道父母依旧爱我。可是,就在我嗷嗷待哺的时候,家父去世了,从此以后,叔伯们对我们母子冷嘲热骂,母亲深爱父亲,也深爱我,所以任劳任怨,只要不羞辱我和死去的丈夫,她几乎逆来顺受,可是叔伯们变本加厉,将母亲当做仆人,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就这样,我们母子俩相依为命,过着寄人篱下,仰人鼻息的生活。我记得母亲经常躲起来哭泣,每次我出现,她又强颜欢笑,她经常告诉我一些唾面自干的故事,教我凡事忍让。她虽然是市井村妇,却有着超越常人的坚忍,直至我黄口之年,母亲积劳成疾,我放弃了上私塾的机会,在柴房照顾了她三个月,如她照顾我一般无微不至,奈何没有郎中,甚至没有饭菜,我只好对叔伯跪地磕头,摇尾乞怜,却还是打动不了他们的铁石心肠,最后母亲饿死了,她面黄肌瘦,骨瘦嶙峋,却微笑着离世。那个时候,孤独无助的我感觉天都要塌了,心想家父去世的时候,母亲也感同身受吧?我眼睁睁看他们把母亲的尸体随意掩埋,我也被过继给一个叔叔,那时,我继承了母亲的坚忍,在新一代子孙中出类拔萃,名列前茅,没过多久,终于夺回家主之位,将那些曾羞辱母亲的家伙扫地出门,一想起父母,这些悲剧的源头正是这个腐朽王朝!十年生聚十年教训。” 仇昭雪沉吟不语,没曾想有着滑稽面貌的东方百晓竟有一颗伤痕累累的心。 东方百晓冁然而笑。 仇昭雪笑道“你不简单啊,肩负东方世家的荣辱,还是江湖上拥戴的公才公望,奉劝一句,水可载舟亦可覆舟,做情报生意,随时都会招来杀身之祸。” 东方百晓点头会意,苦笑道“事已至此,绝无退路。” 燕京刘府,刘瑾眉头紧锁“黑风山覆灭了,是谁干的?” 焦芳应道“传闻是锦衣卫。” “哼,菩萨?浮屠呢?”刘瑾问道。 “浮屠去了东方世家,又参加了财神的招婿大典,恐怕是为与督主你作对,而笼络力量。”焦芳说道。 刘瑾沉默半晌,继续问道“帝师呢?” “两月前全部消失了,没有人知道他们的行踪。”焦芳说道。 刘瑾面色铁青“鬼魅般,来去无影!就连我暗插的眼线都浑然不知,黑山老妖狡猾多端,竟死在他的手上,是我大意了。” “督主,事不宜迟,要不出动百鬼?将此人彻底灭杀?”焦芳说道。 刘瑾抚了抚鹰鹫羽毛,问道“你觉得如何?” 鹰鹫眼神毒辣,似乎做出回应。 燕京南郊,仇府,霓裳亭中凤茜与姚灵秀对弈下棋,凤茜屡败屡战,时不时伸个懒腰,玲珑娇躯毕露无遗。 忽然,仇昭雪飘然而落,脚尖点在屋脊上,俯视眼底。 姚灵秀立马察觉,正巧与仇昭雪眼神对视。 “大人回来了!”姚灵秀喊道。 凤茜见仇昭雪突然回来,顿时笑逐颜开,转而嗔怪“你一去两月,音信全无,到底干嘛去了?” 仇昭雪笑道“去了苏州一趟,还带了一些礼物,苏州云锦,还有你爱吃的桂花糕。” 凤茜伸开双臂,上前拥住仇昭雪,把脑袋埋在他的胸口,深深吐纳气息。 仇昭雪只感觉香软入怀,一时间不知天地为何物。 “答应我,天涯海角都要带着我。”凤茜叮咛。 仇昭雪喃喃“求之不得呢。” 凤茜灿然一笑。 仇昭雪拥住凤茜,爱不忍释,此时他的心中没有仇恨,只有爱。 不到半晌,就有两人前来拜访,正是柳天恕、易良。 “尊者,你终于回来了!”柳天恕憨笑。 “嗯”仇昭雪应道。 易良脸色阴沉“尊者,大事不妙。” “什么?”仇昭雪疑惑。 “围剿黑风山,虽然歼灭黑风山匪寇,但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帝师死伤三百人,而且何欢死了,无怨……” 仇昭雪摆摆手,说道“我知道了!” “啊?”两人惊讶,要知无怨神功盖世,在江湖上威名远播,为了何欢,他自断右臂,可谓是奇闻骇事,他们知道时都惊骇不已,仇昭雪居然波澜不惊。 原来仇昭雪在东方世家,再次看到武功榜时,发现武功榜第六位空空如也,东方百晓告诉他,极乐魔神无怨从此在武功榜除名。那时他已然猜到凶多吉少。 。 第九十九章 洋洋洒洒论宿怨 3 (三) 锦衣卫镇抚司衙门,张永一筹莫展,墨麒麟若有所思。 “浮屠!竟然栽赃陷害,让帝师乔装打扮成锦衣卫,剿灭黑风山,这是用我的名义向阎王挑衅,他想坐山观虎斗啊!”张永一改常态,怒目切齿。 墨麒麟干笑两声“哈哈,稍安勿躁,浮屠用这招驱狼斗虎,在我意料之中。” “哼,你何不早说?要知如此,早该除之而后快!”张永恶声恶气。 墨麒麟从容不迫“阎王并非愚人,他知道剿灭黑风山是浮屠所为,恐怕要杀鸡儆猴!” “甚好,借阎王之手,灭绝浮屠!”张永怒道。 墨麒麟笑道“你何时变得沉不住气了?浮屠一死,谁来牵制阎王?再说,浮屠是武宗手中利剑,他会坐视不管吗?他早对刘瑾横征暴敛,对你植党营私心存芥蒂。” “那怎么办?”张永醍醐灌顶。 “不仅不能落井下石,还得雪中送炭!”墨麒麟笑道。 仇府霓裳亭,凤茜拾起桂花糕,放在嘴边碎了一口,笑道“好甜。” 仇昭雪见她眼如新月,心中如打翻了蜜浆。 “这是什么?”凤茜发现了一个包裹。 “沈怜香送的礼物。”仇昭雪答道。 凤茜盯着仇昭雪的眼眸,狐疑道“女子?” 仇昭雪点了点头,凤茜怫然不悦“这桂花糕也是从她那拿的吧?难怪沾染了一股胭脂气。” 说完,凤茜扔下桂花糕,仇昭雪拾起,沿着凤茜咬过的唇痕,咬了一口,继而说道“桂花糕是我特地买的,这礼物是沈小姐送我们的结婚贺礼。” “何不早说。”凤茜脸颊绯红,夺过仇昭雪手中的桂花糕,三下五除二咽了下去。 仇昭雪温雅一笑,打开包袱,入目是一件绚丽多彩的长裙,全由各色羽毛编织而成,心说这不是上官朝进献给沈怜香的百鸟衣吗?她怎么借花献佛? “哇,好美!”凤茜注视着百鸟衣,特别是领口处的凤凰羽毛。 仇昭雪转念一想,上官朝不过是沈怜香的虾兵蟹将,这百鸟衣应该本就是沈怜香的珍爱之物,她愿意送出,可见其合作诚意。 凤茜抱住百鸟衣,松松软软,好不舒服。 仇昭雪见她楚楚可怜,生怕别人夺走百鸟衣,便笑道“穿起来看看!” 凤茜雀跃欢呼,急忙跑入屋中。 仇昭雪忍俊不禁,转头看向春色满园,心说这种风平浪静的生活还能持续多久? 乍然间,一支响箭激射,仇昭雪心中一凛,只手擒拿,发现上面竟然绑缚着书信,展开一看“百鬼将至!” 仇昭雪愣了一愣,抛开响箭,这时凤茜一袭百鸟衣,风流旖旎,绰约多姿。 “好暖和,这衣服……”凤茜夸赞道。 仇昭雪心不在焉,如果射响箭之人所言非虚,帝师远在云南,他首当其冲,那么只能躲入皇宫,这样百鬼也只能望而却步了。但若是虚词诡说,出逃反而危险。 凤茜见仇昭雪忧心忡忡,关切道“怎么了?” 仇昭雪下定决心,正色道“听闻顺妃怀胎十月,你这个房中闺蜜怎能不去探望。” 凤茜说道“嗯,前几日还令人传我入宫,不过今日难得灵秀不在,我们……” “事不宜迟,这就去吧。”仇昭雪说道。 “嗯,好!”凤茜乖巧。 仇昭雪拉着凤茜,火急火燎赶到后院,神驹吉光见主人前来,欢快得踏蹄嘶鸣。 “上马。”仇昭雪说道。 凤茜心有疑虑,不肯上马,仇昭雪感觉杀气弥漫,料想百鬼已到,他只好将凤茜抱上马鞍。 “不一起吗?你有心事?”凤茜关心道 仇昭雪置之不理,对吉光说道“马儿,去皇宫!” 吉光灵慧,驮着凤茜奔袭而去。 “停下!停下!”凤茜无法驾驭吉光,只能渐行渐远,却不时回望,牵肠挂肚。 待到凤茜离去,仇昭雪敞开门户,让仆从们能逃则逃,一人独坐亭中,浅斟慢酌,心想以吉光的脚力,没有人能够追上,只要赶到皇宫,凤茜就平安无事了,而自己摆开空城计,尽量与百鬼周旋。 霎时间,杀气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凝成一股威压,令仇昭雪有种窒息感,他自觉眼前鬼影绰绰,自己已然身处险境了。 “啊!啊!啊!” 不远处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仇昭雪按耐不住,腾空而起,只见门外几个出逃的仆从死于非命,且死相各异,两人死于剑伤,一招致命。三人被挖掉眼珠,斩断四肢,失血而死。还一女子被丝弦悬挂在林间,丝弦锋利无比,入肉切骨,死前必然痉挛抽搐,可见是被折磨致死。 “这么快就成了孤家寡人了!浮屠!你的人头我们百鬼收下了!”一个仙风道骨的老者出现,手中长剑低垂鲜血。 “你说,该怎么杀他,把他四肢截下,再把眼珠子挖掉,制成人棍!放在酒缸里玩弄!怎么样?”一个面目狰狞,身披袈裟的僧人说道。 一个女子搔首弄姿“武功榜第十位的高手,还生得细皮嫩肉,当然要用我的丝弦将他的皮肉一寸寸切割下来。” 三人身后又涌现出形态各异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皆是百鬼。 仇昭雪脸色阴霾,心想武功榜第十五位的岳卓然,第十九位的秃头蝎,第二十一位的五毒仙子,其余武功榜前百位的敌人,至少还有二十余人,这叫他如何以一敌百? “肯定有什么危险,不行,我不能离他而去,他是我相公啊。”凤茜抚摸着吉光白羽,说道“吉光,我们回去!他是你主人,你不能离开他。” 吉光置若罔闻,一往无前,仿佛化为一道白光。 “求你回去!他不能出事啊!”凤茜泪水绝堤,滴落在吉光身上。 吉光似乎感受到凤茜的悲伤,缓缓止住马蹄,转身向回奔去。 凤茜抱着马颈,破涕为笑。 一时三刻,凤茜回到了仇府外,就见仇昭雪浑身是血,倚在树边。 “凤儿,你怎么回来了!”仇昭雪有气无力的说道。 她连忙下马,准备过去,却被吉光挡住。 “他是你的主人啊!”凤茜绕开吉光,扑倒在仇昭雪身边。 吉光突然吠声如牛,仇昭雪目含凶光。 。 第一百章 情至深处终别离 (四) 一声惨叫,仇昭雪胸口插了一把匕首,鲜血淋漓, “你怎么知道?”仇昭雪不敢置信。 “其一,他不会这么亲昵的称呼我。其二,我和他朝夕相伴,他身上有我特制的香料,是血腥气掩盖不了的。其三,你的眼眸污秽肮脏,与他迥然不同。” 凤茜撕开此人的人皮面具,原来是个獐头鼠目的猥琐男子。 “没想到我千面郎君,欺人无数,会栽在你这个小娘们的手上!”言毕,男子呕血身亡。 仇府内,强敌环饲,仇昭雪陷入苦战。 “群邪辟易!”仇昭雪不遗余力,一剑斩杀,秃头蝎身形暴退。 “哼,困兽犹斗嘛!”岳卓然一剑刺去,被仇昭雪闪开。 “天罗地网!”五毒仙子随手一抛,锋利丝弦织成密网,铺天盖地而来。 仇昭雪一招金蝉脱壳,但却依旧受伤,丝弦所触,雀翎衣处处破损,鲜血溢出。 “浮屠,我看你能支撑几时?”岳卓然笑道。 “嘿嘿,不愧是武功榜第十位啊,不过你马上就要跪地求饶了!你心爱的女人也许正和千面郎君风流快活呢!”秃头蝎全身骨骼响动。 仇昭雪大吃一惊,心想异士榜第六位千面郎君,精通易容,能够改容更貌,千变万化!他难道是百鬼之一,凤茜不会出事吧?不可能,凤茜应该已经骑乘吉光到达皇宫了。 “不瞒你说,那支响箭是我发的!让你顾此失彼,本来我们的目标是你,她既然回来了,也是自投罗网!千面郎君变化成你的模样,哈哈!可想而知!”秃头蝎笑道。 “你们百鬼虽然厉害,但是我有三千帝师!就不怕鱼死网破?”仇昭雪锥心泣血。 岳卓然笑道“远水解不了近渴!浮屠一死,帝师作鸟兽散!” 五毒仙子咯咯娇笑“你还是担心一下自己吧。” 仇昭雪四肢一麻,跌坐在地,说道“丝弦有毒?” 五毒仙子走近,将如焰红唇贴到仇昭雪耳边,笑道“为时已晚,你已经是我五毒仙子的猎物了!” 此时,就见一女子骑乘一匹白驹,如入无人之境,百鬼纷纷让步。 “昭雪!”凤茜喊道,翻身下马,撑起仇昭雪。 仇昭雪急毒攻心,模模糊糊看见凤茜,喃喃低语“快走!” “我哪都不去,要走一起走!”凤茜抽抽搭搭。 “嘿嘿,这小娘们交给我吧,如此花容月貌,不能暴殄天物呐!”一个满脸胡渣的男子笑道。 秃头蝎笑道“原来是采花大盗王峰,这小娘们还得交给阎王,你可下手轻点!” 见王峰上前,凤茜手持龙拐剑一刺,王峰退了一步,淫笑道“是个烈女子啊!” 凤茜薄怒,长剑挥击,王峰闪身躲开,突然一手抓住凤茜右臂。 “啊!”凤茜娇喝一声。 “这声音真叫人春心荡漾!等会你可以尽情的叫!”王峰面容扭曲。 “放开她!”仇昭雪猛然乍起,一掌击中王峰,由于毒及五脏,力不从心,王峰只是退了几步。 “王峰,你不会是蜡头银枪吧?”秃头蝎笑道。 “哈哈。”百鬼哄笑。 王峰勃然大怒,一脚踢开仇昭雪。 就在此时,山林间传来一声虎啸龙吟!震耳欲聋! 电光火石间,一个身穿虎皮大衣的彪形大汉出现在众人眼前。 “百鬼齐聚燕京,百年不遇啊!不过,你们只会投毒害命和欺负女子吗?”彪形大汉声如暴雷。 凤茜趁机挣脱,护在仇昭雪身侧。 秃头蝎笑道“又来一个不怕死的!” 岳卓然却拱手道“这不是锦衣卫四大神士之一的卧虎吗?” “不错,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正是本大爷!”卧虎大大咧咧。 百鬼面面相觑,秃头蝎这才想起,万兽山庄的二当家卧虎,曾向武宗进献奇珍异兽,后来被武宗留在锦衣卫,专门为武宗驯养猛兽,江湖传闻此人是猛虎转世,不仅力大无穷,而且声如洪钟,练就狮吼功和雷霆虎爪,有万夫莫敌之勇。 “今日是百鬼狩猎,请不要多管闲事,否则就一并灭绝。”岳卓然义正词严。 卧虎不怒反笑“是吗?那我就看看你们有多大本事?” 五毒仙子笑道“你可想清楚了,你敢与百鬼为敌,就是与阎王为敌!就算是四大神士,也难以独善其身吧?” “总算来得及!” 忽然又有一人飞身赶至,百鬼见来人高冠博带,古貌古心。 “潜龙!”岳卓然一怔。 “四大神士已来其二。”秃头蝎龇牙咧嘴。 五毒仙子怒道“莫非四大神士要与我们百鬼一较高下!” “紫龙都尉转眼及至。”潜龙不苟言笑,走到仇昭雪身边,将一颗药丸递给凤茜,示意给仇昭雪服下。 凤茜会意,但见仇昭雪昏迷不醒,生怕他连嚼药的力气都没有,便索性放到自己嘴中,咬成细末,再口对口给他喂下。 潜龙见此,会心一笑。 岳卓然心生惧意“墨麒麟出面了!” 秃头蝎怒道“阎王要人三更死,岂能留命至五更?浮屠的命,是我们百鬼囊中之物!就算墨麒麟来了,莫予毒也!” 五毒仙子目露凶光,心说任务不完成,阎王心狠手辣,百鬼依旧万劫不复,于是先下手为强,娇喝一声“天罗地网!” 千丝万缕,密不透风。 “雷霆万钧!”卧虎虎目一瞵,双手一撕,火花闪动,丝弦崩断。 五毒仙子惊骇不已,自己的丝弦可是东海蛟龙的胡须,号称细若发丝,利如锟铻,坚韧不断,可是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收集来的,卧虎竟赤手撕断,这是何等神力? 卧虎气喘如牛,刚才施展绝技,耗费了太多气力。 “哈哈,瞬间变成强弩之末了!”五毒仙子笑道。 “丝弦断了,你的天罗地网不也作废了吗?”卧虎笑道。 五毒仙子烟视媚行,翻起衣裳。 卧虎狞笑道“脱衣服?打不过就撒泼吗?” 结果,卧虎触目心惊,五毒仙子浑身包裹丝弦。 。 第一百一章 情至深处终别离 2 (五) 仇昭雪面色红润,看来药丸奇效,凤茜大喜。 “天罗地网!”五毒仙子再次发难,这次丝网更大更密,似乎牢不可破,要将卧虎、仇昭雪等人一网打尽。 卧虎怒吼连连,凤茜紧闭双眼,扑倒在仇昭雪身上。 “孤势玉碎”潜龙甩手一掷,成百上千的黑白棋子激射出去,透过网缝击向百鬼。 五毒仙子身形暴退,百鬼方寸大乱,各自为战,纷纷将黑白子击落。 卧虎咆哮一声,震耳欲聋,一股气浪丝网震破开去。 与此同时,仇昭雪悠悠转醒,见此情景,心中惊叹,凤茜见状,解颜而笑,扶起仇昭雪退到一旁。 “得寸进尺!真当我们百鬼是泛泛之辈?”秃头蝎恼羞成怒。 话音未落,百鬼环饲,杀气腾腾,还好卧虎、潜龙内功深厚,能够安之若素。 相持不下,岳卓然忍无可忍,凌空一剑直刺,五毒仙子、秃头蝎率百鬼群起而攻之。 卧虎、潜龙冷汗淋漓,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凤茜手持龙拐剑,护在仇昭雪身前,嫣然一笑“换我来保护你!” 风驰电掣间,狂风呼啸,林涛怒吼。 “咫尺天涯!”只见一个身披斗篷之人,凭空出现在百鬼眼前,好似原在千里之外,瞬间降临。 秃头蝎桥舌不下“这是什么招数?你什么人?” 斗篷人凌空傲立,不染纤尘,潜龙、卧虎大喜过望。 岳卓然六神无主“不会有错,这种强大毋庸置疑!是墨麒麟!” 百鬼目瞪口呆,眼前之人就是传说中武功榜第一位,无敌于天下的墨麒麟? “无论是什么,在我们百鬼面前都不值一提。”五毒仙子怒道,百鬼闻言,振奋精神,他们横行天下,暴戾恣睢,从未惧怕。 “天罗地网!”五毒仙子掷出一张丝网,铺天盖地。 墨麒麟一动不动,任由丝网落下。 五毒仙子冷笑,拉扯丝网,准备把墨麒麟四分五裂。 “嚓!”的一声。 “什么?”五毒仙子见墨麒麟斗篷褴褛,除此之外,竟然毫发无损。 “怎么可能?”秃头蝎不敢置信。 岳卓然指向墨麒麟,苦笑道“麒麟甲!” 就见斗篷破碎,墨麒麟一袭黄金鳞甲,熠熠生辉。 麒麟甲是洪武大帝赏赐给锦衣卫紫龙都尉的铠甲,如同极乐峒的诛仙裳,武当派的紫阳袍,少林寺的七宝袈裟,丐帮的百袂衣,移花宫的星月裙,无根门的蟒袍,都是宗门中无以伦比的权威。不仅如此,麒麟甲更是皇帝御赐,继往开来,是能与蟒袍媲美,仅次于龙袍的象征,而且麒麟甲刀枪不入,水火不侵,是一件为战争而生的珍宝。 “就算是阎王,也不敢在我面前指手画脚!”墨麒麟龙行虎步,一手擒拿,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扣住五毒仙子的咽喉。 “什么?”五毒仙子动弹不得,只感觉自己变得手无缚鸡之力。 百鬼震惊,他们切身实地的感觉到墨麒麟身上涌现出无可抗拒的气息,这就是强者的威仪,举手投足都能令人臣服。 “日月入怀!”岳卓然猛然奋起,飞身一剑,直刺墨麒麟后心。 潜龙、卧虎一惊,谁知墨麒麟放开五毒仙子,回身一拳。 嘣的一声,宝剑断成两截,岳卓然倒飞出去。 秃头蝎乘虚而入,一拳击来,势不可挡。 墨麒麟目光一瞵,与其对视一眼,秃头蝎顿感胸闷气短,畏而却步。 百鬼胆战心惊,不敢近前。 墨麒麟扫视百鬼,不怒而威“在圣人面前,即便百鬼也不过是蝼蚁罢了!” 仇昭雪怵目惊心,只是短短一刹那,墨麒麟以一己之力威慑百鬼,难道这就是武功榜第一位的巅峰力量? 岳卓然挣扎起身,自觉浑身疼痛,立刻喝道“撤退!” 五毒仙子与秃头蝎心有不甘,却无可奈何,眨眼间,百鬼隐退,令人窒息的杀气也消散殆尽。 “大人!”潜龙、卧虎齐声唤道。 墨麒麟摘掉黄金面具,露出半老半少的容貌,左右肩膀分别披散着黑白长发。 “多谢相救。”仇昭雪身体虚弱,声若蚊蝇。 “天命注定,不必道谢。” 言毕,墨麒麟领着潜龙、卧虎离开。 霎时间,仇府中只余凤茜、仇昭雪二人,凤茜一边搀扶仇昭雪,一边低声啜泣。 仇昭雪揽住凤茜,苦笑道“哭什么?还没死呢?” 凤茜闻言气恼,随手一推,仇昭雪跌坐在地。 “有没有想过?你如果死了,叫我怎么办?”凤茜泪水盈眶,瞋目切齿。 仇昭雪愣了一愣,无言以对。 “你知道百鬼来了!为何隐瞒不说?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凤茜唏嘘不已“我害怕你突然消失了,就连这个家也不复存在了!” 两人静默许久,凤茜揭去泪水,准备扶起仇昭雪。 “走开。”仇昭雪猛然摆手。 凤茜呆立,不知如何是好。 “你不是移花宫的弟子吗?潜入皇宫图谋不轨!我们之间,不存在感情,更没有所谓的信任依赖!所以,即便我死了,你也可以独善其身!”仇昭雪冷声冷气。 “不是的!我们有百年之约啊。”凤茜说道。 仇昭雪嗤之以鼻“你我,风马牛不相及!百年之约,滑天下之大稽!” 凤茜寒心酸鼻“早知如此,你为什么要娶我?” “我一直在利用你!原以为你是移花宫圣女,就能放线钓鱼!谁知你不过是条小杂鱼!”仇昭雪面无表情“如今你没有利用价值了,我倒想把你送给朝中元首,这样反而对我有利!” “我不相信!你骗我?”凤茜心如刀割“你刚才还想救我。” “救你?”仇昭雪眼神蔑视“我是让你引诱百鬼,我就能乘机逃得一命!” “利用我?可笑,原来你们都是一种人。”凤茜失魂落魄,险些跌倒。 这一刻,一缕春风都会吹痛凤茜的心,她目光呆滞,步履蹒跚,径直离去。 “你的心,你的执念。” 仇昭雪仰天长叹,心神皆疲,他深知自己处境凶险,情至深处放手为宜,或许爱一个人,真的不用天长地久,到了桑榆暮景,她的一颦一笑依旧历历在目。 。 第一百零二章 奈何离殇成绝响 (一) 天明拂晓,燕京刘府犹如阎罗殿,阎王震怒,百鬼颤栗。 刘瑾脸色阴郁,目露凶光“失败?” 毫无情感的声音响起,百鬼缄默,鸦雀无声。 “千面郎君死了?”刘瑾将眼睛眯成一条缝,不时闪烁着凶光,就像一只毒蛇吐纳着信子,伺机扑食。 百鬼皆知,千面郎君是阎王的得力干将,屡次改容更貌混入龙潭虎穴,不仅窃取情报,还有暗杀敌人,有着不可磨灭的功绩。他意外身亡,对于阎王是莫大的损失。 “阎王,这次百鬼失利,是因为墨麒麟出手了。”岳卓然冷汗淋漓。 刘瑾沉声道“紫龙都尉墨麒麟?” “阎王,菩萨与墨麒麟向来狼狈为奸,这次墨麒麟出手,定然是菩萨含沙射影!”五毒仙子说道。 “菩萨、四大神士、浮屠、以及帝师,都是心腹大患,特别是浮屠,据玄冥所说,他极有可能与财神有来往!”刘瑾语气阴沉。 岳卓然说道“当年司空摘星曾为财神做事,收罗天下珍宝,直至后来司空摘星金盆洗手,财神对其有求必应,但如今,司空摘星成了阎王的阶下囚,财神必然置身事外。” 秃头蝎怒道“今日若不是菩萨,浮屠必定人头落地!” 刘瑾念及菩萨,发指眦裂“气煞我也!是时候毕其功于一役了!” “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百鬼齐声道。 “神机营唐玉以阎王马首是瞻!”一个嬉皮笑脸的少年说道。 忽然一个面如刀削、背负大刀的男子龙行虎步,拱手道“魔道堂鼎力相助!” 紫禁城沁音阁,雏菊樱艳丽如胭。 淼淼坐于床上,一脸憔悴,由沈还阳为其号脉,武宗则坐立不安。 “顺妃娘娘,近来可有食欲?”沈还阳问道。 淼淼犹豫片刻,摇摇头,苦笑道“唯独吃些酸辣的。” 武宗关切“到底如何?” “圣上莫着急!”沈还阳笑道。 “淼淼怀胎十月,朕能不着急?这关系社稷江山,焉能马虎?”武宗怒道。 沈还阳笑道“娘娘无恙,而且腹中所怀,应该是龙凤胎。” 武宗闻过则喜“当真?” 沈还阳点了点头。 “淼儿,听到了吗?一个皇子,一个公主就要出世了!”武宗牵住淼淼,含情脉脉。 淼淼见武宗痴状,掩嘴轻笑,百媚俱生,万金之躯也为这一抹温柔倾倒。 “后继有人!”武宗笑道“朕的公主会像淼儿一样明媚动人!” 淼淼会心一笑。 武宗继而说道“朕的太子将会成为权倾天下之人!” “圣上万岁,顺妃万福,皇子千岁,公主万安!”沈还阳先意承志。 瞬间,淼淼神色黯淡,难道自己的孩子也要同她一样,被囚在这个华而不实的金丝笼中吗? 门窗外一道人影,正是伏戏。他死死盯着武宗,愁肠百结,不时脑海中响起张永的声音“顺妃、孩子和你再没有丝毫关系,武宗终会厌倦,令你归乡里,到时你与心爱之人天各一方,相思之疾苦不堪言,可想顺妃红颜凋谢,可想你抱恨终天!倒不如刺杀武宗,我再安排你们出宫,此后海阔天空,逍遥自在。” 自剿灭黑风山后,拓跋绝才知盘踞在云南的匪寇如同漫山遍野的罂粟花,真可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于是他决定暂留南方,稳定治安。 江南,帝师营地,几个帝师将士围在一起,生火起灶。 “这打打杀杀,何时是个头啊?”一人说道。 “我们的命早就不属于我们了,不是浮屠尊者收留,我们在宫中挣得那三瓜两枣,怎么养活家人?”又一人说道。 “不错,浮屠尊者对我们恩同再造!我们的命早就是他的了!” 突然,一人喊道“快看,有个人!” 众人侧目,果不其然,不远处有一个布衣女子倒在地上,不知生死。 几个帝师将士上前,见女子奄奄一息,连忙将其背到军医处。 这时,拓跋绝赶至,喝道“谁允许你们私藏女眷的?” 一个将士答道“将军,这女子在路旁昏厥,我们才出手相助的。” 拓跋绝沉吟片刻,女子渐渐苏醒。 “姑娘,你没事吧?”拓跋绝问道。 女子怯生生的看着拓跋绝,两人对视一眼,拓跋绝见女子目露凶光,料想不妙夺门而逃。 “嚓”的一声,整个营帐四分五裂,鲜血飙洒。 拓跋绝侥幸逃命,顿感左臂剧痛,一看才知自己的左臂不见了。再看向营帐,刚才的几个将士已经肝脑涂地,尸体悬浮在空中,仔细一看,才发现是被一种肉眼难以察觉的丝弦拉扯着。 “你在找这个吗?”那个弱不禁风的女子托着一只鲜血淋漓的断臂,似笑非笑的神情令人毛骨悚然。 拓跋绝忍痛咬牙。 “不愧是将才,这样还能冷静沉着!”女子笑道“下了地狱,别忘了我的名字!我叫五毒仙子。” “竟然是百鬼。”拓跋绝曾听无怨讲起阎王百鬼,心说百鬼从不单独行动,不好! 不出所料,阎王百鬼突如其来,顿时帝师营地火光四起,将士们不知所措。 “将军,不好了!我们被袭击了!” 十多个将士慌张失措,见到拓跋绝重伤倒地,如遇惊雷,然后不约而同的向五毒仙子冲杀过去。 “哈哈,找死!”五毒仙子咯咯娇笑,一招天罗地网覆盖十多个将士。 十多个将士困兽犹斗,却惊觉这丝网锋利无比,根本无从下手。 “你们挣扎得厉害,就死得越快!”五毒仙子笑道。 果然如此,十多人在丝网中生拉硬扯,不半晌,血肉横飞,一命呜呼。 五毒仙子欣赏着几人垂死的模样,回过神发现没了拓跋绝的踪影。 忽然,灰烬飘飞中,几人从天而降,其中一人正是岳卓然。 “拓跋绝呢?” “逃了!”五毒仙子如实答道。 岳卓然笑道“帝师不过如此,丢下几百具尸体,慌不择路的逃跑了!等那些残兵败将一溃千里,神机营就能将其一举歼灭。” “话说,阎王为何不准魔道堂插手此事?”五毒仙子问道。 岳卓然踌躇道“魔无殇想借此机会,把魔道堂收入囊中,阎王举棋不定。” 五毒仙子颔首“帝师覆灭,浮屠是走到穷途末路了!神机营能完成任务吧?” “嗯,秃头蝎率领神机营,应该不会出现问题!”岳卓然说道。 “果然,阎王还是不放心唐家人!”五毒仙子说道。 岳卓然狞笑“这次启用了天伐!纵然帝师骁勇,这天伐的威力可是致命一击!” “天伐?莫非是传说中安置在玉门关上,用来威慑北戎的无尽火器?”五毒仙子惊呼。 。 第一百零三章 奈何离殇成绝响 2 (二) 为了大明朝长治久安,避免游牧民族的铁蹄践踏,自神机营创立,首任紫龙都尉得到洪武大帝的授意,召集东土炼丹师、西洋炼金术师群策群力,共同缔造足以毁天灭地的火器,这些火器被统称为无尽火器!寓意无穷无尽,无以伦比!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神机营首先研制出引动天雷、勾起地火的火器陷阱,曾一度重创北戎铁骑,被人誉为天诛地伏!但在土木堡之变,为了天诛地伏不落到北戎手中,锦衣卫们将其毁灭,就此,天诛地伏不复存在。直至唐门女杰唐兰致力缔造出一门巨炮,射程千里,威力巨大,能顷刻间毁灭一切。唐兰的本意是将巨炮用来维护家族,抵抗贼人,可惜却被明孝宗知道,令刘瑾率锦衣卫夺取,一番腥风血雨后,唐门虽然负隅顽抗,可怜唐兰玉碎珠沉,巨炮也被朝廷收为己用,而朝廷把这门巨炮运往战事不断的玉门关,不到一月捷报频频,巨炮之威仿佛天雷滚滚,北戎铁骑望而生畏,不敢进犯,从此以后,这门巨炮被称作是天伐,上苍征伐! “不错!正是无尽火器之天伐!” 百鬼皆惊,只见一个嬉皮笑脸的少年郎信步走来。 “唐玉?”五毒仙子惊讶“这次行动,神机营归秃头蝎管辖,你来干嘛?” 唐玉舒展眉心“你说的是他吗?” 言毕,他从身后扔出一颗头颅,百鬼瞩目,竟是秃头蝎。 “怎么会?”五毒仙子怒道“是谁杀的?” “还用问吗?自然是我杀的。”唐玉笑道。 “就凭你?秃头蝎可是大漠首屈一指的人物!”五毒仙子嗤笑。 唐玉莫名惆怅“火铳齐发,他瞬间被打成筛子了!” 五毒仙子花容失色,她发觉眼前的唐玉不再是千依百顺的绵羊,而是一只凶相毕露的财狼。 岳卓然面无表情道“看来阎王神机妙算,神机营果真倒戈相向!” “何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何为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唐兰奶奶死不瞑目,我们唐家子弟难道还要真心实意为你们这些阉党卖命?痴心妄想!”唐玉面目狰狞。 话音未落,四面八方排列出鳞次栉比的火铳,弥漫出火药味,使得百鬼动心怵目。 “你们真当这些火器能够灭绝百鬼?”岳卓然说道。 唐玉冷笑“呵呵,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随即一声令下,火铳齐发,枪林弹雨间,百鬼各自为战,岳卓然、五毒仙子等二十余人勉强应对,其他却渐渐不济,被火铳打得体无完肤。 “突围!”岳卓然喊道,百鬼一往无前,向外突围。 眨眼间,又有十余人命丧黄泉,其余百鬼与神机营近身搏杀,试图冲出一个突破口。 “少爷,百鬼一旦近身,就是一边倒的屠杀!下决心吧!”一个唐家人说道。 唐玉噫呜流涕,不禁流露一抹诡诈的笑容“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神机营将士们闻言,撕开飞鱼衣,身上竟然绑缚着一捆捆炸药,瞬息他们点燃火线,奋不顾身的冲了上去。 百鬼惊骇失色,心说这群唐家人真是丧心病狂! 就见神机营将士们死死抱住敌人,轰隆一声,双双泯灭!其余继续前赴后涌。 百鬼闻风丧胆,他们固然凶残,却远没有视死如归的境界,于是他们左躲右闪,使得许多神机营将士扑了空,白白死去。 即便如此,神机营将士们依旧舍生忘死,就算多命抵一命,也要和百鬼同归于尽。 唐玉见到家族子弟身死魂消,泪数行下,念及阎王率百鬼,连同魔道堂、锦衣卫攻打唐家堡,淫邪妻女,虐杀孩童,就连他的奶奶唐兰、长兄唐羽都落得惨死,一股股怒火上涌,直冲天灵,心说一切牺牲都是值得的。 岳卓然、五毒仙子等人见状,拼死突围,一路逃窜。 唐玉看满地残肢断臂,心说百鬼大半折损于此,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可以一鼓作气绝杀百鬼! “少爷,余下的百鬼逃往天阙山!天阙山地势险要,他们虽是散兵游勇,我们神机营损失了百余人,山涧作战对我们不利!”一人说道。 唐玉沉吟半晌,天阙山巍峨壮丽,耸入雲巅,传闻是玉帝的玺印落入凡间所化,山上鸟语花香,风景如画,还建有佛窟寺,就连七下大洋的郑和之墓也在此地。 “阿弥陀佛!”唐玉念道,继而喊道“启用天伐!” “少爷,天伐威力巨大,恐会伤及无辜!”一人劝诫。 “百鬼横行天下,若放虎归山!死的人会比今日少?”唐玉毫不动容。 众人缄默,随之一门巨炮冉冉挺起,粗大的精钢管道在阳光下灼灼生辉! 唐玉惊叹,其实他们也是几个月前接到阎王的命令,将天伐从玉门关接回中原,整个天伐巨大无比,使得众人看去,仿若泰山压顶,气势磅礴! “对准天阙山!”唐玉吩咐道。 众人齐心合力,推动炮门,炮口渐渐对向云缠雾绕的天阙山! 与此同时,岳卓然、五毒仙子等人死里逃生,一想起弹无虚发的火铳和舍生忘死的唐门子弟,不免心有余悸!剩余百鬼都是万里挑一的高手,各个轻功了得,平日飞檐走壁,蹿房越脊,不在话下!电光火石间,就冲到了半山腰,回望山下不见动静!几人齐齐吁了一口气。 “没料到神机营会反叛!”五毒仙子怒道“这回儿,阎王会不会迁怒于我们?” 岳卓然说道“肯定是菩萨的阴谋诡计!没有人给唐家人撑腰,他们敢叛变?” “为何不是浮屠?”五毒仙子问道。 “要是浮屠,帝师与神机营前后夹击,我们还能逃走吗?”岳卓然说道。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五毒仙子跌坐在地,岳卓然倒退数步,几人惊恐万状。 “怎么回事?地震吗?”五毒仙子慌张失措。 “轰” 又是一声巨响,顿时天摇地动,天阙山似乎要土崩瓦解了,岳卓然等人东倒西歪,随着山体崩塌,纷纷泥沙俱下,百鬼覆灭。 “轰” 一柱光束宛如晴天霹雳,撞击在天阙山上,顷刻间,天阙山被拦腰打断!晃晃悠悠,最终轰然倒塌! 山下居住的百姓们,抬头望去,目瞪口呆,屹立千年的天阙山竟然被一道惊雷劈断了!只余下山腰以下的根基。 百姓们不约而同的跪伏在地,口中念念有词,从而祈祷上苍,不要降罪于无辜。 。 第一百零四章 奈何离殇成绝响 3 (三) 晚风萧索,苍穹尽碎,天地间一片肃杀。 紫禁城乾清殿,伏戏抚琴感伤。 “伏戏,听说你要为朕演奏一曲百鸟来贺?”武宗笑道“朕终于等到你心甘情愿为朕演奏的时候了!” 伏戏温雅一笑“圣上英武,国泰民安,龙嗣即将现世,一曲百鸟来贺略表臣子敬意!” “甚得朕心!”武宗笑道“传顺妃来,一同观赏!” 言尽,一个宫女得令,趋步而退。 伏戏浑身一颤,忙道“圣上,顺妃有孕在身,不宜走动。” “不请也罢。”武宗目光闪烁。 残霞游弋,午门外,刘瑾与张永会面。 刘瑾容貌沧桑,相比不久前,竟衰老了许多,料想他已知晓百鬼覆灭的消息。张永一如既往,菩萨低眉,宝相庄严。 “神机营一直受你掌控吧?”刘瑾说道。 张永和煦一笑“不错,自一开始,他们就是蛰伏在你身边的细作!” 刘瑾怒道“朝鲜王子进献平壤一事,也是你阴谋吧?” “哈哈!”张永笑道“朝鲜王子是丰臣俊德伪装的,而丰臣家族其实是我的人马,进献平壤的确是个阴谋!” “我如果率神机营去平壤,面临忍者死士,以及神机营的背叛,必然在劫难逃!你再让墨麒麟调走禁军护卫,紫禁城犹如门户大敞,丰成俊德便如入无人之境,取武宗项上人头!可惜却被浮屠察觉了蛛丝马迹,你的如意算盘也落空了。”刘瑾问道“你我都是为了无根门的至高权位,能否让我明白,你到底侍奉哪个王?” “过早暴露底牌,百害而无一利。”张永说道。 “这是两个王之间的较量!我们不过是他们的棋子,你不觉得可悲吗?”刘瑾说道。 “棋局一旦开始,失败者固然可悲,失败的棋子不是更可悲吗?”张永说道。 刘瑾面目狰狞“别得意,我还能舍身一搏,死中求生。” “垂死挣扎!”张永冷笑。 乍然间,琴声婉转,传遍宫闱,刘瑾、张永循声望向乾清殿。 乾清殿琴声寥寥,透露出一种欢愉,在宫闱中四处游荡。一些小太监受琴声吸引,几个奉茶宫女也受琴声吸引,不半晌,可见盈千累万的鸟儿由远及近,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在紫禁城上空徘徊,似乎是倾听琴声,竟不发出一丝脆响。 见百鸟来贺,武宗志得意满,眉开眼笑。 “伏戏,若非是你窃取朕的盘龙令,我们或许能成为朋友。” 伏戏不寒而栗,心想原来武宗还记得当年,他从武宗身上窃取了盘龙令。 “明知如此,还要留我于宫中?” 武宗释然一笑“盘龙令是当年洪武大帝与八大宗门的一个契约,弹指间百年已过,这契约不过是陈腔老调!朕之所以留你,是因为淼儿,朕看得出你们私藏情愫!有你在,朕能看到淼儿载笑载言,念及夺妻之恨,朕曾也几欲杀你,却不忍淼儿伤心。” 伏戏茫然若失,武宗对淼淼的爱竟然如此纯粹!而自己却被yu望见左右,为了能和淼淼远走高飞,竟誓杀武宗,不惜孤注一掷,甚至牵连淼淼。 琴声跌宕,匣里龙吟,伏戏心想已无退路,恒河沙数的鸟儿鱼贯而入,在乾清殿中肆意盘旋。 武宗大吃一惊,就见伏戏从琴身中抽出双剑,势不可挡的冲杀过来。 手足无措间,武宗两眼一合,束手待毙。 “不要!”一声娇喝。 伏戏止住了剑势,一脸茫然。 原来淼淼刚见百鸟在紫禁城上空飞舞,她情不自禁跟随而来,却见伏戏要刺杀武宗,顿时心急如焚,不顾怀有身孕,上前阻止。 “淼儿!”武宗惊讶。 伏戏见淼淼护在武宗身前,还不时珠泪偷弹。 “为什么?”伏戏问道。 淼淼脸色煞白“不要杀他!” “只要杀了他,我们就能远走高飞了,你走开!”伏戏气急败坏。 淼淼冷汗直流,双手拢住浑圆的腹部。 “淼儿!”武宗一把拥住淼淼,见她香汗飘飞,娇躯颤栗,料想是快生产了,赶忙疾呼“来人!传御医!” 伏戏见状,仿若痴傻。 武宗对伏戏吼道“你要杀便杀!” 就在此时,张永夺门而入,窥了伏戏一眼,得知计划失败。 “圣上,奴才救驾来迟!”张永毕恭毕敬“来人,把犯上作乱者拖出去!” 话音刚落,几个锦衣卫上前擒住伏戏,拖出乾清殿。 伏戏满脑皆是淼淼护住武宗的情景,一时间束手就擒,转眼被拖至午门。 “据大明律,犯上作乱者,处以极刑!”张永淡漠道“五马分尸!” 伏戏死死盯着张永,冷声问道“纵然成功,我也会死。” 张永眼神怜悯“只有死人才会守口如瓶!你有什么遗言吗?” 伏戏看向淼淼,眼神中满是眷恋不舍,最后长叹一声,抬眸望向穹顶,随后几个锦衣卫将伏戏的脖颈、四肢禁锢。 “不要!不要啊!”淼淼倚在乾清殿门口,遥望将死的伏戏,泣如雨下,红妆尽褪。 武宗揽住淼淼,不准她过去。 “不要啊!呜呜呜……”淼淼推开武宗,强忍腹痛,一步一顿向午门走去,鲜血从两腿之间流下,一路血迹。 武宗心如刀绞,背过身去。 “吁!”五匹马驹齐声嘶鸣,马蹄纷沓间,响起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伏戏骨肉分离,肝脑涂地!随即血雾弥漫,染上淼淼的容颜。 时间仿佛停止,四周黯淡无光,唯有血色突兀。 淼淼见伏戏被生生撕裂了,残肢断臂,血流漂杵。她目光呆滞,不显悲喜,径直上去,将残肢断臂一件一件敛起,张永等人冷眼旁观。 泪水混杂鲜血,酝酿出无尽悲伤,直到淼淼痛晕过去,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御药房中,淼淼一息尚存。 “救她!”仇昭雪说道。 沈还阳叹息“用金针催产,能救孩子,否则一尸三命!” 仇昭雪抿了抿嘴唇“动手吧。” 沈还阳取出金针,急脉缓灸,半个时辰后,一声婴儿啼哭打破了平静,沈还阳汗流浃背,把婴儿放入襁褓之中。 “男儿!”沈还阳沉声道“女儿已经死于腹中了……” 这时,淼淼缓缓睁开眼眸。 仇昭雪知道她是回光返照,于心不忍,将婴儿递了过去,说道“是个男儿!” 淼淼抱着婴儿,吻了一下,对仇昭雪哀求“请看在凤姐姐的份上,答应我一个请求吧。” 仇昭雪踌躇半晌“请说。” “愿我儿平安。”淼淼说道。 仇昭雪哀叹一声,点了点头。 言毕,淼淼眼泛泪光,含笑而终,婴儿猛然啼哭,仇昭雪抱起婴儿,一番抚慰。 。 第一百零五章 生离死聚托孤儿 (四) 夜静更深,风逐云赶,月缺月圆。 武宗辗转不寐,只好起身批阅折子,不半晌,觉得口干舌燥,提起琉璃盏,发现只剩一些残茶。 “来人,沏茶。” 随即,张永伏低做小“奴才在,不知圣上要饮什么茶?” 武宗愕然“张卿,你怎么在?” “圣上入夜不寐,奴才怎敢酣睡?”张永低声下气。 “真是忠心可鉴!但这些小事不能劳烦张卿。”武宗说道“不过,你既然来了,就陪朕说说话!” “是。”张永说道“圣上为何不倦?” “倦?其实朕倦了!可是今夜万里星空,令朕想起,平日与顺妃在沁音阁观赏流星霎沓,念念不忘啊。”武宗感慨万千。 “顺妃已逝,圣上保重龙体。”张永劝慰。 武宗苦笑“哈哈,沈还阳悬壶济世,没想到竟会失手。” “依奴才看来,沈医师并无过失,顺妃有悖天恩,辜负圣上,死有余辜!而上苍有好生之德,容沈医师救回腹中孩子。”张永说道。 武宗猛然惊起“孩子?活下来了?” “本是龙凤胎,闻沈医师所说,救回了女儿,男儿已经胎死腹中了!”张永应道。 “女儿?”武宗怒道“她是朕的孩子,你们故意隐瞒,意欲何为?” “回圣上的话,是太后的意思!”张永说道“太后说顺妃与琴师有私,实乃皇族丑闻,难堵悠悠之口,必须极力隐瞒。” “那朕的孩子呢?”武宗心急如焚。 “仇公公宅心仁厚,收养了孩子。”张永说道。 武宗松了一口气,若让母后处置,后果不堪设想,如今孩子性命保全,仇昭雪功不可没。后转念一想,为何只救了女儿,如果男儿存活,料想母后也不会心狠手辣,毕竟自己无所出,这男儿可能就是未来天子,可惜,一切晚矣。念及此,他悔恨不及。 武宗叹息“空予我江山无限,留不住知己红颜。” “圣上应为社稷着想,广纳妃嫔。”张永语气恳切。 武宗颔首。 “圣上后宫三千佳丽,尽是碧玉女子,风姿绰约的妇人,圣上可喜欢?”张永偷瞄武宗一眼。 “有夫之妇,何其污秽。” 武宗心明如镜,其实他深知淼淼所怀未必是他的亲生骨肉,但他生性荒淫,或许已无生育能力,而至尊皇权是天下人梦寐以求的宝藏,特别是诸多王爷,他们割据一方,对皇位宝座早已虎视眈眈,再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不能让后人诟病,所以纵然是鱼目混珠,也未尝不可。 春和景明,微风习习。 燕京南郊,离仇府不远的一处幽谧山麓,两座新坟前青烟袅袅。 仇昭雪喟然长叹“人们常说人生的四大苦楚,莫过于求不得,爱别离,怨憎会,五取蕴,你们算是其一。我虽不知你们之间的感情,但却令我感触良多,生寄死归,人生在世苦中作乐,能够与相爱之人厮守,便不枉此生。” 时至清明,细雨绵绵,仇府一片肃清,花草树木沐浴在雨中,雨滴敲打霓裳亭的瓦砾,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依稀夹杂着婴儿的咿呀声。 姚灵秀柳眉颦蹙,一副烦不胜烦的模样,似乎被婴儿弄得焦头烂额。 “莫哭莫哭。”姚灵秀轻声细语,奈何怀中婴儿依然抽抽搭搭。 “给我吧!” 话音未落,姚灵秀见仇昭雪回来,大喜过望,连忙将婴儿递给仇昭雪。 奇怪的是,婴儿入仇昭雪怀中,眨眼就含着手指,悄然入睡了。 “大人,这婴儿好生奇怪,我如何哄,都唏嘘不已,你一来就安分平静了。”姚灵秀不解道。 “我捡回来的,自然与我比较亲近。”仇昭雪玩笑道。 姚灵秀笑道“不过,这婴儿可爱得紧,我还以为是女孩呢。” “确是女孩,勿乱说。”仇昭雪说道。 姚灵秀心知肚明,却看仇昭雪如此执念,只好恭默守静。 仇昭雪端详婴儿,发现婴儿右眼下有一颗小小的泪痣,心说你也感受到父母的哀伤了吗?放心,如你母亲所愿,远离权利烽烟,我不会让你步她的后尘。 “大人,这婴儿取名了吗?”姚灵秀问道。 仇昭雪踌躇道“名青衣,姓氏吗?待他长大,自己决定。” 姚灵秀稍作斟酌,疑惑道“青衣?意思是戏剧中的女角。” 江南春满楼,地下移花宫阙,珠帘低垂,软红十丈。 “你还有脸回来?”一个极具媚惑的声音响起。 凤茜屈身跪地,埋头不语。 “作为移花宫圣女,嫁给一个太监!如今走投无路,竟然回来了!恬不知耻!”拓跋星月卧于床上,尽态极妍。 凤茜身躯微颤,无言以对。 “宫主,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凤茜涉世未深,遭贼人欺骗,误入歧途情有可原,如今回头不晚!”另一个美貌女子说道。 拓跋星月咯咯一笑“她愿意回头,可惜回头无岸。” “宫主,仇昭雪既非男人,凤茜依旧是清白之躯,不算违背宫规!望宫主大人有大量,饶她一次吧!”美貌女子央求。 拓跋星月美目一瞵“你这样替她说辞,就剪去一尺发,以示诚心。” 闻言,美貌女子颦眉蹙頞“是我自作主张令凤茜回来的,区区一尺发何以足惜?” 凤茜急赤白脸“不可,如意姐,你快要出宫了,何必为了我,剪去一尺发,恐怕几年后攒够功劳,就为时已晚了。” “我自幼是移花宫弟子,纵然出宫,也举目无亲,倒不如留在移花宫中,与姐妹们相扶相持,聊以慰藉!”兰如意苦笑。 忽然,拓跋星月托着香腮“好啦,我又不是冷血无情之人,此去皇宫,可有完成任务?” 凤茜唯唯诺诺“禀报师尊,并没有打探到那个人的消息。” 拓跋星月眼神一厉“枉费我苦心栽培你,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饶!你不再是移花宫圣女,日后就做春满楼的舞姬!” 凤茜低声道“师尊宽恕,弟子终归是有夫之妇,安守妇道,不愿抛头露面。” 拓跋星月噙笑“你还这么死心塌地?” 凤茜低眉顺眼,不予作答。 拓跋星月见景生情,无奈道“罢了,罢了,移花宫不养闲人,你就留在宫中做个奴婢吧!” 。 第一百零六章 忍辱负重锥心痛 (一) 春满楼灯火辉煌,昼夜混淆,入目皆是美女红妆蹁跹而舞,耳畔是靡靡之音魂牵梦萦。 世人只道春满楼是温柔乡,殊不知这只是粉饰太平,而春满楼下有一座华美绝伦的宫阙已伫立百年,其中美女成群、锦衣玉食,宫中弟子却说它凄寒冰冷。 春满楼后院,凤茜正在洗衣,累得汗流浃背。 一个歌姬掩鼻走近,一边将衣服扔下,一边喝道“这是你洗的?” 凤茜木然点头。 歌姬见此,勃然大怒“老娘这件衣裳可是钱庄杨掌柜送的,上品丝绸啊!让你洗成皱巴巴的,叫老娘怎么穿?” “怎么不能穿?”凤茜见衣裳袖口处有些褶皱,除此之外华丽如新。 “你还敢顶嘴?”歌姬一把拽起凤茜,怒道“能穿?你穿给我看啊!” 说完,她便开始撕扯凤茜的衣服,凤茜恼羞成怒,奋力推开歌姬。 这时,一个少女行入后院,娇喝一声“住手!” 歌姬见来人,俯身道“参见圣女!” 凤茜置若罔闻,继续洗衣。 “你在做什么?”少女怫然不悦。 歌姬愤懑道“这jian人好吃懒做,还出言不逊,我正要教训她!” 少女秀眉一蹙,上前一个巴掌,打得歌姬眼冒金星。 “圣女?”歌姬不知所以。 “她是我姐姐,你敢动她,我会让你死无全尸!”少女冷声冷气。 歌姬闻言大惊,卑躬屈膝道“圣女饶命,我再也不敢了。” “还不滚?”少女嗔道。 歌姬跌跌撞撞,逃出后院。 跫声渐消,少女俯身,贴在凤茜身边,柔声道“凤姐姐,让你受苦了。” 凤茜闻声觉得耳熟,抬眸一看,眼前少女亭亭玉立,明眸粉唇,咧着一颗小虎牙,显得顽皮可爱。 “果儿?” 少女拥住凤茜,附耳呢喃道“凤姐姐,果儿好想你。” 不知不觉间,凤茜眼眶噙满泪水,他离开时,果儿年方豆蔻,转眼两年竟出落得亭亭玉立。 两人四目相对,果儿吐出鲜红小舌,舔了舔凤茜脸上未干的泪水。 “两年不见,果儿成大美人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一样。”凤茜破涕为笑。 “在凤姐姐眼中,我永远是个孩子吧?”果儿笑得天真浪漫“事情我都听兰如意说了,师尊已经答应我,让凤姐姐照顾我,不用再做这些粗活,更不用受那些人的恶气。” 凤茜又不禁潸然,她何尝不知自她离去,果儿就是圣女,移花宫将会终身困禁果儿,凄寒冰冷,万籁孤寂!她随兰如意回来,就是不放心果儿。 移花宫阙,兰如意透过帘幕,隐约看清拓跋星月风华绝代的身姿。 “宫主,司空摘星销声匿迹,他的弟子也香消玉殒了,我生怕凤茜出事,才令她回来,请你不要怪罪她了。” “违背移花宫规矩,即便是我的弟子,移花宫的圣女,也要受罚!且果儿再三求情了,我已经法外开恩!” 兰如意苦笑道“惹你生气的恐怕不是凤茜违背宫规,而是她没有打探到那个人的下落吧?” 粉红帘幕无风起扬,拓跋星月的身影在帘幕摇曳中若隐若现。 “你说凤茜痴心于太监,荒诞可笑!但感情之事,又有何人说得清、道得明?难道你就忘却了那个人?”兰如意说道。 一双纤手卷起帘幕,拓跋星月莲步款款,此刻,她风情万种的眼眸仿若森寒刀尖。 兰如意见此,一时语塞。 “往事休要再提!你若再多说一句,休怪我不顾姐妹情谊!” 话音刚落,一股杀气从拓跋星月身上升腾而起,轻纱飘舞咧咧作响,殿上长明烛忽闪忽闪,兰如意见拓跋星月神情诡异,不由心惊胆寒。 弘治八年,秦淮两岸灯火辉煌,各式各样的彩灯将河面映照得光怪陆离,男男女女接踵而来,随处可见杂耍、灯谜、皮影等新奇玩意,可谓是热闹非凡。 一艘挂满彩灯的精美画舫上,两个貌美少女东张西望,喜笑盈腮。 “圣女,我们该回去了!”身着碧色衣裳的少女说道。 一袭艳红宫裙的少女撒娇道“不嘛!如意,你再陪我逛逛嘛?” “这秦淮灯会人多眼杂,我们偷溜出来,若被师尊知道,定要责备!” 红裙少女俏皮一笑“看啊!多美啊!” 原来画舫中的两位少女就是当年的拓跋星月和兰如意,两人顽皮任意,趁机溜出春满楼,一同来观赏秦淮灯会。 兰如意望向河畔,灯火阑珊,不禁看痴了。 不觉间,画舫靠岸,拓跋星月狡黠一笑,跳下画舫,向人群中走去。 “圣女!”兰如意回过神来,快步追上。 两人信步漫游,乐不思蜀。 “走过莫错过!我的彩灯是秦淮灯会上的魁首!”一个老者吆喝道。 拓跋星月与兰如意上前观赏,果不其然,老者的彩灯镂云裁月,一眼看去琳琅满目! 拓跋星月目光一闪,她发现放置在最上方的彩灯精妙无比,灯上人物彩绘栩栩如生,灯火交映下显得光彩夺目。 “老人家,那个彩灯多少钱?”拓跋星月问道。 老者见到拓跋星月,目光一瞵,伸出三根手指。 拓跋星月疑惑道“三两?” 老者摇摇头。 拓跋星月又问“三十两?三百两?” 老者又摇头。 兰如意嗔道“不过一个彩灯,你这老头怎么漫天要价?” 老者讪笑道“这个彩灯是老夫毕生心血,本是非卖品,两位姑娘貌美如仙,老头子也不吝啬,只要回答出三个灯谜,这彩灯就送给两位了!” 拓跋星月不胜欢喜“那你快出题吧?” 老者指向秦淮河上来往不绝的画舫,笑道“逆水行舟!答一个成语!” 拓跋星月冰雪聪明“力争上游!” 老者点了点头“听好了,第二题,若把锦笺写俪句,如垂竹帛称名文,答一个字。” 兰如意心思一转,笑道“还说不吝啬?出口就是钱字!” 老者哈哈一笑“丫头聪慧。” “快出第三题吧!”拓跋星月催促道。 “第三题!”老者嘴角噙笑“不怨苍天不怨谁,人生不如梦一回,惯看花开花又谢,却怕缘起缘又灭,答一个字!” 。 第一百零七章 秦淮灯会把谜猜 2 (二) 老者言毕,笑眯眯的看着两人。 拓跋星月百思不得其解,向兰如意求助。 兰如意颦眉蹙頞,尴尬一笑。 “哈哈,不会了吧?都是小丫头,难怪,难怪。”老者笑道。 拓跋星月灵机一动,楚楚可怜的说道“老先生,你就把彩灯卖给我吧!一百两够吗?” 老者摇了摇手。 “我家小姐看得上你的彩灯,是你的福分,竟然油盐不进!信不信我砸了你的摊子!”兰如意一拍桌子,怒气冲冲。 老者从容淡定“哈哈,何必呢,小丫头生这么大气?” “你!”兰如意杏目圆瞪,欲要出手教训老者。 拓跋星月见状,连忙扯住兰如意,赔笑道“一个彩灯而已,不要罢了。” 就在此时,有人忽然笑道“不怨苍天不怨谁,人生不如梦一回,惯看花开花又谢,却怕缘起缘又灭!不就是一个情字?” 秦淮河畔,彩灯鳞列,街道通明,人来人往。 拓跋星月与兰如意扭头看去,发现灯火阑珊处有一个眉清目秀的蓝衣书生。 “公子透彻!”老者躬身道“这个彩灯就送予公子了!” 蓝衣书生接过彩灯,自嘲道“彩灯啊,还以为是银两呢。” 说完,他转身看到拓跋星月直勾勾盯着彩灯,便随手一掷。 拓跋星月伸手接住,见蓝衣书生离去,情不自禁唤道“公子!” 蓝衣书生闻声止步,回身笑道“彩灯都给你了!还有什么事?” “公子缺银两吗?”拓跋星月俏脸微红。 蓝衣书生无奈道“怎会不缺呢?” 拓跋星月微微低头,喃喃道“君子固穷,我这有些银两,可资助公子,避免窘境。” 兰如意见拓跋星月慷慨解囊,欲言又止。 蓝衣书生愣了一愣,面色如土“堂堂男儿,岂能受女子钱财?” 拓跋星月二话不说,将一袋银两抛了过去。 蓝衣书生不由自主,用双手接住钱袋,面色时青时白。 “你衣裳是你家人替你缝补的吧?男儿寒酸不打紧,不能亏待了家人。”拓跋星月莞尔一笑“如意,我们该回去了。” “嗯”兰如意应了一声。 蓝衣书生紧握钱袋,义正词严道“我肯定会还给你的!我叫马琼,姑娘可否告知姓名?” “星月。” 马琼见两人袅袅婷婷,在彩光绚烂中渐行渐远。 一处民宅上雨旁风,环堵萧然,一位老妪在缝补衣裳,一盏孤灯黯淡,映照着皓首苍颜。 突然一人推门而入,正是马琼。 “回来啦?”老妪笑道。 马琼抿了抿嘴唇“夜深了,母亲早些歇息吧。” “不碍事,趁我还在,缝缝补补总能赚些钱。”老妪笑道。 马琼过意不去,跪伏在地“怨儿,不能金榜题名,亦无法尽孝道!母亲这把年纪,还为我cao劳,我马琼妄为人子!” 老妪抚了抚他的脑袋,笑道“瞧你说的,哪有母亲不为儿子操心的?再说我儿聪明正直,只是怀才不遇,如有机遇,必能一飞冲天。” 马琼盯视母亲坚定的眼神,温情一笑“是的,你的儿子一定会出人头地!” 移花宫阙,琼林玉树,飞花飘坠,桂馥兰香。 拓跋星月身姿慵懒,倚在案前,用手指挑弄着一盏精美彩灯。 随着彩光流转,彩灯上所绘的四大美人仿若再生,轻纱罗带,衣香鬓影。 拓跋星月痴笑道“不怨苍天不怨谁,人生不如梦一回,惯看花开花又谢,却怕缘起缘又灭。” 兰如意见她失神,说道“圣女,想谁呢?” “嗯?没什么。”拓跋星月如梦方醒。 “定在胡思乱想。”兰如意笑道“是马琼?” “胡说!”拓跋星月面红耳赤“谁想他了?” 兰如意颔首“我可劝你,他只是一个屡屡落榜的穷秀才。” “那又如何?穷秀才怎么了?”拓跋星月嗔道。 “还说不是,不打自招了吧?自从你得了这彩灯,整天魂不守舍!”兰如意摇头道“你若是平常女子也罢,可你是移花宫圣女啊。” 拓跋星月怏怏不乐,爬在案上继续挑弄彩灯“如意,情为何物?” 兰如意怔了怔,目光柔和看着拓跋星月,怜惜道“听说是让人痛心疾首的东西,你就别庸人自扰了。” “为什么世间男女却心向往之?”拓跋星月问道。 兰如意思量半晌,说道“师尊说,一切情爱令人享受欢愉,亦叫人痛苦万分,那些俗人只在意享乐,一旦心如刀割无不悔恨交加。” “原来如此。”拓跋星月沉吟。 淡云微月,又是一年,新秋佳节。 拓跋星月端坐于高楼之上,噙笑斟酒,俯瞰芸芸。 “楼上佳人,美若云霞,灿若星月。” 拓跋星月循声望去,灯火阑珊中一位眉目如画的锦衣书生。 “马琼?” “星月还记得我?”马琼冁然而笑。 “上来,莫忘沽酒!”拓跋星月笑吟吟,将酒壶一抛,马琼欣然接住。 春满楼上锦天绣地,一轮明月映照着拓跋星月身姿婀娜,夜风拂过她的轻纱,只见俏脸绯红,犹如广寒嫦娥。 马琼见此,情不自禁的低吟“何似在人间。” 拓跋星月笑道“看你衣冠华美,必有所成。” “侥幸中举,可惜一直寻你不得!”马琼苦笑“苍天有眼,在下马琼有所成就,全靠姑娘赠金之恩,以后为姑娘牛马,任凭使唤。” “你想报恩?”拓跋星月说道“为牛马就算了,坐下为我斟酒吧。” 马琼一愣,缓缓坐下,小心翼翼为其斟酒,顿感珠玉在侧,面色通红。 拓跋星月咯咯娇笑“我喝酒,你怎么醉了?莫非这酒气太浓了?” 马琼看痴了,低声道“星月美艳,花月失色,更胜过美酒佳酿。” 话音一落,马琼只待拓跋星月骂他轻薄,但这是他的真情实感,不说不快。 拓跋星月看着低眉垂目的马琼,嫣然一笑百媚俱生“你知道情为何物吗?” “所谓情,明知苦,却甘之如饴。”马琼说道“你于我来说,就像是遥不可及的星月,欲揽星月入怀,却知高攀不起,远远观赏便心满意足。” 拓跋星月娇躯微颤,脸上红晕浮现。 。 第一百零八章 秦淮灯会把谜猜 (四) 仇昭雪深知这是一招借刀杀人之计,张永要借他之力,去对付刘瑾部署,他若真去策反白一诺,牵制刘瑾,如果张永得势,覆巢无完卵,反之,刘瑾更胜一筹,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自己都不能独善其身,念及此,一时间举棋不定。 “把人带上来!”张永一声令下,几个锦衣卫将三个烂醉如泥的男子扔在殿上。 “这是?”仇昭雪纳闷。 张永挑眉一笑“你不认得他们了?” 仇昭雪定睛一瞧,顿时瞋目切齿,凶相毕露。因为眼前三人,一人鹰鼻鹞眼,其余二人臼头深目,正是当年仇氏灭门的凶手,父亲仇启的死,妻子陌儿的死,自己一切不幸都是拜他们所赐。 “他们是钱宁的人,由于擅离职守被我拘下。”张永说道“你如今境遇,都是他们一手造成的,所以我把他们交给你处置,生杀予夺任凭君意。” “其他人呢?”仇昭雪薄唇微启。 张永笑道“明知故问,钱宁是阎王的人,他们自然是阎王的鹰犬。” 仇昭雪看着眼前三人,紧握拳头,指甲陷入掌心,不堪回首的记忆蜂拥而至,赤条条的妻子,孤零零的父亲,顿感万箭攒心,创巨痛深。 易良、柳天恕见他久久不能自拔,齐齐吃了一惊。 过了许久,仇昭雪起身“告辞。” “不送。”张永笑道。 狱下之狱,死气沉沉,似乎有成百上千的孤魂野鬼游离徘徊。 “尊者,只要你一句话,我立刻将他们剁成肉酱!”柳天恕说道。 仇昭雪面目狰狞。 易良忙道“尊者,这里是诏狱!我们在钱宁眼皮下处决三人,就是公然与钱宁作对,钱宁此人心胸狭隘,睚眦必报,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啊。” “这么死,就太便宜他们了。”仇昭雪说道。 易良、柳天恕见此,心说这是怎样血海深仇啊!竟让儒雅温和的仇昭雪变得凶神恶煞。 这时,被绑缚在案的三人渐渐转醒。 “你们是什么人?竟然敢绑我们?”鹰鼻鹞眼的男子喝道。 柳天恕一拳砸落,男子惨叫一声。 另一人见状,威吓道“他可是锦衣校尉,你们不想活了吗?” “睁大你们的狗眼,连仇公公都不认识?”易良骂道。 “仇公公,莫不是御马监掌印太监?”一人惊骇失色“公公,恕罪,小子们有眼不识泰山。” 鹰鼻鹞眼的男子怒不可遏“我呸,什么仇公公!我见你有几分眼熟!” 忽然一人惊呼道“诶哟,这不是南昌仇家的那个公子哥吗?” “不错!居然没死!”鹰鼻鹞眼的男子眉开眼笑“你进宫做了太监?” “没想到你就是仇公公,你的妻子真是尤物啊,我们现在还意犹未尽,传闻你又娶了亲?” “太监娶亲,不都是将妻子当做玩物,供朝中权贵享乐的吗?就像教坊司的娼妓!”一人迎合道。 “倒不如,让你妻子服侍我们,我们就不去焦大人那里告发你!只要服侍得好,好处自然少不了你的。”鹰鼻鹞眼的男子淫笑道。 柳天恕忍无可忍,挥舞雁翎刀,咆哮道“我要把你大卸八块!” “你杀我?钱都尉和刘督主会把你们赶尽杀绝!”鹰鼻鹞眼的男子怒道。 “杀人无趣,我要你们生不如死!”仇昭雪说道“天恕,你先将他们手骨、脚骨打断!” “是。”柳天恕从腰际抽出丧门锏。 “别过来!别过来!”三人见状,嘶声嚎叫。 仇昭雪继而说道“一寸寸的打断!要分毫不差!” 此言一出,不光惊得三人魂飞魄散,就连柳天恕、易良都战战兢兢。 柳天恕咬了咬牙,随之丧门锏砸落。 “啊!啊!”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充斥着狱下之狱,一些被关押多年的囚犯都被吓得面无人色。 “救命啊!救命!”惨叫声接连不绝。 次日,仇昭雪再来到刑房,三人四肢粉碎,气息奄奄。 “阉狗,你不得好死!”鹰鼻鹞眼的男子破口大骂。 仇昭雪狞笑一声,拾起匕首,将三人的皮肤切开,鲜血直流。 “你要干嘛?”一人惊恐万状。 “我给你们带了一些朋友。”仇昭雪接着把蜎飞蠕动的蠹虫,塞入三人的伤口,蠹虫见血,争先恐后的钻入三人血肉之中,随即三人疯狂痉挛。 “放心,你们还不会死,这些虫子只会食你们的血肉,在你们身体中繁衍生息!不久后,身上布满虫洞,你们就成一个个虫巢。” “求求你,饶了我吧。” 仇昭雪摇摇头“我还会来的。” 几日后,刑房中传出一阵阵恶臭,三人四肢溃烂,身上布满密密麻麻的虫洞,就像是一坨烂肉。 “你还活着啊!”仇昭雪狞笑“太好了!” 鹰鼻鹞眼的男子眼球打转,充满恐惧。 随即,仇昭雪放了两人进来,俨然是一对母子。 “我相公呢?”一个满脑肥肠的妇女东瞻西望。 一个小男孩捏着鼻子,仰头看向仇昭雪。 仇昭雪笑道“他就躺在那里啊!” 小男孩快跑过去,仔细一看,吓得屁滚尿流“他不是我爹爹!” 妇女也吓得膛目结舌“他怎么了?” 仇昭雪面目狰狞,伸手擒住二人。 “放手!疼!”小男孩痛哭流涕。 妇女拼命挣扎,却被仇昭雪一掌打晕。 男子眼瞳一缩“求你放过他们……” “哈哈”仇昭雪凄然一笑“当年,我也是这么哀求,你理会了吗?这样吧,我给你一个选择,二选一!两人只能活一个!” 男子眼眶欲裂,不知所措。 “你选啊!不然我把两个都杀了!”仇昭雪面目扭曲。 男子迟疑不决。 “你选啊!快选啊!”仇昭雪扣住男孩的脖子,越发用力。 “呜呜呜呜!爹爹!”男孩嚎啕大哭。 男子痛不欲生“孩子。” 哭声戛然而止,仇昭雪松手,男孩颓然倒地。 “为什么?” 仇昭雪狞笑道“不小心失手了。” 男子目光呆滞“求求你,杀了我,求求你,杀了我吧!” “哈哈哈哈!”仇昭雪放声大笑,忽然两行泪水垂下。 。 第一百零九章 焚骨扬灰催心魔 (一) 易良、柳天恕掩鼻而入,见牢房中几人死相凄惨,顿时五内翻滚,几欲作呕。 柳天恕见到男孩的尸体,皱眉道“尊者,祸不及妻儿啊!” 仇昭雪冷眼相待,似乎事不关己。 “孩子是无辜的!”柳天恕一边说,一边扯住仇昭雪的衣袖。 仇昭雪怫然不悦,一手扣住柳天恕的脖颈怒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他们是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柳天恕哑口无言,他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眼神,此时的仇昭雪像是索命恶鬼,要把一切仇敌拖入阿鼻地狱。 镇抚司衙门麒麟殿上,张永与墨麒麟相视一笑。 “心魔催生,浮屠降世,虽说灭绝武宗尚早,阎王却在劫难逃了。”张永笑道。 “因果报应,我把那三人交予他,不过是一个契机,唤醒壮大了他心中的仇恨,不久这仇恨将会化为心魔,令他迷失自我!恶业害身如火,愿这熊熊业火焚尽一切罪恶,将罪人堕入无涯苦海。” 燕京刘府,一处地下密室,八根手臂粗细的铁索缚住司空摘星,身上罩着铁甲,令他无法动弹。 “司空老贼,我劝你趁早交出盘龙令,阎王看在往日情分上,还能给你一条生路,如果你依旧冥顽不灵,休怪我手下无情。”焦芳怒道。 司空摘星面不改色,冷笑道“如果我交出盘龙令,才会死无葬身之地。” 焦芳笑道“明白就好,交出盘龙令,我让你死得痛快些!” “呸!别做梦了!”司空摘星毫无惧色,一口浓痰吐在焦芳脸上。 焦芳慢慢擦拭,渐而怒道“不识好歹。” 说完,他准备扬鞭抽去,奈何司空摘星鼾声如雷,已然呼呼大睡,接着无论如何抽打,都无法惊扰。 过了许久,司空摘星被打得皮开肉绽,却依然酣睡,焦芳气喘吁吁,只好愤愤然弃鞭离开。 刘府大堂上,刘瑾脸色阴沉“知道盘龙令的下落了吗?” 焦芳摇摇头“司空老贼竟能在严刑拷打下酣睡,关于盘龙令,至今没有眉目。” “哼,小把戏!你用钢针扎他脚底涌泉穴,赑屃术不攻自破!”刘瑾说道。 与此同时,司空摘星突然惊醒,心想“照此以往,非长久之计,我必须离开这里。” 言毕,司空摘星浑身痉挛,四肢变得柔弱无骨,随后轻而易举的挣脱了脚腕枷锁。 待到刘瑾、焦芳前来,密室内空无一人。 焦芳怛然失色,刘瑾察看铁索,神情自若“江湖秘技,缩骨功!这老贼宝刀未老啊!” 焦芳忙道“我立刻派人去追!” “不急,只要他挣不开铁甲,便解不开身上三处大穴!根本不足为患!我派内行监尾随,顺藤摸瓜,定能找到盘龙令!”刘瑾说道。 “内行监。”焦芳冷汗如雨。 正德以来,西厂复开,与东厂、锦衣卫并存于世,三处机构直接听命于皇帝,不受任何制约!顿时缇骑四出,天下骚动!然而三处机构自相敌视,互不干预,阎王为统一调度,效仿明成祖开设内阁,创立内行监,其凌驾于三者之上,权势无以复加。相比内阁出谋划策的文士,内行监皆是杀人如麻的魔头,能够先斩后奏,这使得朝野上下人心惶惶。 时至小暑,风和日丽。 仇府中,仇昭雪坐不安席,任由龙井醇香散尽,也没有半分闲情逸致。 姚灵秀见此,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你有事?”仇昭雪瞥了她一眼。 姚灵秀一怔,幽幽说道“这几月,你变化甚多,整日厉兵秣马,平常也不回府,更不同青衣玩耍。” “我一向如此。”仇昭雪抿了口浓茶。 姚灵秀呢喃“凤茜在时,你却那么温柔。” 仇昭雪闻言,肩膀微颤。 忽然,一声啼哭响起,姚灵秀连忙回屋,仇昭雪紧随。 姚灵秀抱起青衣,哄道“莫哭,莫哭。” 仇昭雪见青衣就像是一个粉雕玉琢的瓷娃娃,煞是可爱。 “照看青衣,难为你了。” 姚灵秀摇摇头,笑道“没事儿,但青衣分明是个男孩,偏要掩人耳目,说是女孩,让人无端猜忌。” 仇昭雪不予作答。 “呜呜咿呀。”青衣盯着仇昭雪,眼睛扑闪,又伸出藕白小手,似乎要与仇昭雪亲近亲近。 仇昭雪抱起青衣,低头吻了下他稚嫩的脸庞。 青衣咯咯直笑,时不时撅起小嘴。 一股暖风撩动,姚灵秀发觉仇昭雪的神情越发柔和。 东海之滨,世外瀛洲。 相传一千多年前,横扫六国,统一中原的秦始皇帝,欲要长生不老,曾一度笼络方士,寻求仙丹。当时千古奇人鬼谷子的关门弟子徐福,上书说海外有蓬莱、瀛洲、方丈三座仙山,并有仙人隐居。秦始皇便下令,让徐福领三千童男童女,携奇珍异宝,乘海市蜃楼,去拜访仙人,求取仙丹。后来,突遇东海巨兽,海市蜃楼沉没,徐福只好与三千童男童女在瀛洲安家落户,他见瀛洲民风未开化,于是就教当地人耕种、捕鱼、沥纸,继而被奉若神明,最后徐福自立为王,史称神武天皇。 时至如今,幕府势弱,东瀛四分五裂,自相残杀,大小数十国,家族之间也是明争暗斗,盘根错节。 东瀛京都,一座楼台中品竹弹丝,绕梁遏云,几位浓妆女子清歌妙舞。 一个身穿华锦的阔脸男子坐于首位,其他三人坐于一侧。 “财神爷,你能屈尊前来,陋室蓬荜生辉!”一个梳着发髻的中年男子毕恭毕敬“来,我们敬财神爷一杯。” “咳咳,足利将军太客气了,我们可是多年好友啊!就是我身体不适,这杯酒就祭天了!”财神将酒杯倒转,酒水倾泻。 三人脸色一变,足利义材说道“财神爷,这次你带来多少火铳?” “那要看你准备了多少银两!” 足利义材他一摆手,一群武士相继扛着十余箱黄金而来,其余二人沾沾自喜。 “财神爷带来的火铳,我都要了!” 财神使了个眼色,一个浪人打扮的男子领着几个蒙面忍者,上前仔细查看,然后对财神点头示意。 “财神爷放心,全是真金白银,幕府与财神爷的生意,从不敢缺斤少两。”足利义材笑道“不知这十万两黄金,能换多少火铳?” 财神爷漫不经心的敲打桌案,挑眉道“九百把!” 三人相顾变色,突然一人拍案而起“你们汉人有句话,叫做贪心不足蛇吞象!以往都是一百两黄金一把火铳,十万两黄金为何只有九百把?” 。 第一百一十章 焚骨扬灰催心魔 2 (二) 话音未落,此人只觉得脖颈冷飕飕的,垂目一看,原来一柄铮亮的倭刀已悄然无声的架在他肩膀上,顿时吓得魂飞体外,汗不敢出。 “织田兄得罪之处,望请财神爷见谅。”足利义材打躬作揖。 财神温雅一笑“明镜,不得无礼。” 浪人抽回刀刃,退到财神身边,织田双腿一软,跌坐在地。 “早闻财神身边高手如云,没曾想神道宗第一武士,安培明镜,也在为您效力!”足利义材笑道。 财神说道“咳咳,世间万物都有价码,没有什么人,是我财神请不起的!更何况安培明镜是我一手栽培的心腹。” 足利义材颔首“漫漫水路,海盗横行!财神爷家财万贯,有这样的高手护佑,自然可以高枕无忧。” “海盗?财神之宝也是他们能够觊觎的?我的东西便永远是我的东西!旁人碰不得。”财神正色道。 足利义材笑道“哈哈,听闻财神爷的千金,在江南开办招婿大典,女儿要出嫁,父亲可拦不住啊,恰巧我有一个义子,在天朝做客商,素来仰慕财神与沈小姐。” 就在此时,一个身穿和服,虎头虎脑的男子趋步上前,作揖行礼“拜见财神爷与诸位叔父。” “加藤千鹤,你不是有话同财神爷说?”足利义材说道。 男子向财神磕头礼拜“财神爷,沈家与足利家和气致祥,您与父亲大人又是莫逆之交!为日后通力合作,共建瀛洲繁盛,望财神爷能将沈小姐许配于我,结成两家之好。” 足利义材、加藤千鹤一副望穿秋水的模样,谁知财神置若罔闻,视而不见。 加藤千鹤正欲发作,足利义材扯住了他。 “时候也不早了,天色也不晚了,这买卖还做不做?”财神说道。 织田信雄说道“不能耽误买卖,就是价格方面……” “咳咳,你们有所不知,我铤而走险,带数量庞大的火铳漂洋过海,先不说遭遇海盗,如果被朝廷知道,可是满门抄斩的死罪!咳咳,再说瀛洲叛军众多,幕府孤立无援,这些火铳能解燃眉之急,可谓是无价之宝!要是落入叛军手中,后果不堪设想,即便如此,你们还会同我讨价还价吗?到那时,我就算退一万步,也回天乏术了吧。”财神振振有词。 几人相顾一眼,足利义材笑道“财神爷言之有理,是我们目光短浅,买卖就这么敲定了!但是,我有一个不情之请,加藤千鹤十分景仰财神爷,还请让他在您身边多多学习。” 财神点了点头,起身离开,安培明镜也率几个蒙面忍者相继离去。 “多谢财神。” 跫音绝然,足利义材等人面色铁青,加藤千鹤面红耳赤。 “趁火打劫!”织田信雄骂道。 加藤千鹤迎合道“竟敢瞧不起我!父亲大人,若不是你要求,我才不会低声下气的求他!什么沈小姐,不过是个支那女人,我家中奴隶全是支那人!” 足利义材沉思不语,这时,一直沉默寡言的丰臣吉川说道“得到九百把火铳,能歼灭叛军,但十万两黄金的付出,得不偿失。” “放纵叛军,我们幕府就形同虚设了!如此名存实亡,岂是十万两黄金可以挽回的?”足利义材说道。 织田信雄眼神歹毒“我见财神的船上还有许多货物,不如杀人越货,安倍明镜虽然厉害,我们神道宗的武士也是出类拔萃的!” “愚蠢至极,就算我们暗杀成功,东海倭寇必当为财神报仇,我们幕府就会腹背受敌,面临灭顶之灾!所以攘外必先安内,我们要先平定叛军,再以倾国之力,杜绝倭寇!之后,联合大明,灭绝财神!那时,就能称霸朝鲜,入主中原。”足利义材说道“在此之前,加藤千鹤蛰伏在财神身边,为我们的千秋大业奠定基础。” 清水寺乃玄奘世尊的首徒慈恩世尊所建,坐落于瀛洲京都,四季分明,风景如画,入春樱花似锦,入秋红叶如火,入冬残鳞败甲,入夏飞泉激溅。 一泓泉水潺潺,花瓣凋零,随波流转。 “无可奈何花落去。”财神触景生情。 安培明镜见此,一脸茫然,惊讶于冷静果断的财神也会流露出这柔情似水的眼神。 财神回身“有话要说?” “财神机变如神,这次赚得钵满盆盈。”安培明镜说道。 财神说道“咳咳,剩下六百把火铳,以十万两黄金的价格卖给叛军。” 安培明镜怔了一怔“卖给叛军?战争会愈演愈烈!而且十万两黄金未免太多了。” “哈哈,没有战争,我还做什么买卖?纵然是二十万两黄金,他们也会买的!”财神笑道。 “叛军草菅人命,这些钱财尽是民脂民膏。”安培明镜说道。 “那又如何?幕府入侵琉球时,你作为神道宗第一武士,用这把鬼切刀,杀了多少琉球百姓?”财神说道“咳咳,人生在世,身不由己。” 安培明镜面无表情“我有一事不明,你既不同意与幕府结亲,为何要留加藤千鹤在身边?此人做人口贩卖,平民无不恨之入骨。” 财神笑道“咳咳,幕府狼子野心,要在我身边暗插细作,我只是将计就计!日后与幕府反目成仇,手中会多一个人质。” “原来您早有算计!” 财神心中踌躇,面露忧愁“怜香,这丫头……” 安培明镜先意承志“财神放心,沈小姐身边有慕容晴、玲儿两位高手,决计不会有事。” 忽然间,一个忍者禀报“丰臣吉川求见。” “请!”财神说道。 不到半晌,胡须飘逸的丰臣吉川躬身道“拜见财神爷。” “丰臣家族的掌托人,你就开门见山吧!”财神说道。 丰臣吉川笑道“传闻财神爷是沈万三的后人,与大明有不共戴天之仇,我丰臣家族一直与无根门的菩萨维系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菩萨孕育着惊天阴谋,想必财神比我更清楚。菩萨说,财神如果成为我们的盟友,大明江山唾手可得。” “原来是菩萨的说客!”财神说道“阎王曾试图拉拢我,他背后有藩王支持,显然菩萨背后也有!争来夺去,都是朱氏江山!我财神凑什么热闹?” “财神靠战争发财,理应明白,这兵荒马乱之际不就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难道我们不是志同道合?”丰臣吉川狡黠一笑。 。 第一百一十一章 天山侠女忽来访 (三) 东瀛京都,一处别院外,安培明镜一头长发披散,衣裳褴褛,显得浪荡不羁。他在门外徘徊许久,终于下定决心,推门而入。 刚步入别院,触目一柄倭刀直刺而来,安培明镜眼疾手快,一招空手夺白刃,将刀刃握于掌心。 这时才发现偷袭之人是一个妍姿艳质的女子,她死死盯住安培明镜,一副瞋目切齿,怒气冲天的模样。 “进步不小,假以时日,我会死在你的刀下。”安培明镜平声静气。 女子见偷袭不成,恼羞成怒“我一定会杀了你!” “嗯”安培明镜应了一声,径直行入屋中。 “你给我出去!”女子怒道。 安培明镜看了看矮桌上的饭菜,说道“你是我妻子。” 女子气急败坏“别做梦了,我嫁给你,只是为了给家人报仇!” 安培明镜将一碗饭推到女子面前,冷声道“我如果是你,会先填饱肚子,再伺机报仇!” 女子闻言,顿感饥肠辘辘,愤愤然俯下身子,开始进食。 安培明镜静坐一旁,不时观察女子,待到女子温饱,他才起身准备离开。 “明天我还会来。” 女子怫然变色“无论你怎么做,你依旧是我的仇人!你一定会死在我手上,做好觉悟吧!” 安培明镜微微一笑,离开了别院,女子见此,怒不可遏,拾起倭刀将矮桌一刀斩断! 东瀛京都清水寺,财神正焚香祷告,见安培明镜前来。 “又去见那个女人了?” 安培明镜颔首“我放心不下。” 财神笑道“你每日去见她,给她杀你的机会,是为了什么?” 安培明镜沉吟“仇恨会让她活下去!” “一往情深,咳咳,你可曾想过,你给她希望,又一再使她绝望,这种方式太过残忍?” 安培明镜哀思如潮“以前,我的眼中只有杀戮与死亡,如今我不想看到更多的悲剧!我做的只是自我救赎!” 随人口迁徙,佛教、基督教相继传入东瀛,一时间引起轩然大波,东瀛平民纷纷投身其中。霎时间佛庙、教堂林立,善男信女盈千累万,外来宗教蔚然成风。然而本土宗教神道宗强烈排斥外来宗教,为了反败为胜,神道宗与幕府联手,一面引诱民众信奉教义,巩固皇权,一面收养孤儿,培育死士,屠杀佛门比丘与西方传教士。 安培明镜、安培明珠兄妹二人,就是被神道宗收养的孤儿。一百名孤儿被困禁在暗无天日的牢房中,每日只能得到极少的食物,生存yu望见迫使着他们自相争斗,抢夺食物,久而久之,好勇斗狠的孤儿团结在一起,肆无忌惮欺凌弱小,由此安培明镜为了保护妹妹,经常被打得鼻青脸肿。 忽然有一天,一个自称是财神的男人出现了,他带走安培明珠,并告诉安培明镜,如果想见她,就活着出来!五年间,一百名孤儿死了大半,有的饿死,有的被杀,有的自杀,安培明镜幸存了下来,沦为冷酷无情的死士,然守护妹妹的信念从未改变。 不久以后,安培明镜如愿以偿见到妹妹,两人相拥而泣,由财神安排,两人同年拜在宫本寿松门下学习剑道,两人夙兴夜寐,勇猛精进。 “兄长,门中你已经难逢敌手,为何还要执着于二刀流?况且师傅说这二刀流是邪魔外道!”安培明珠赤着一双玉足,坐于海滩边,翘首注视着安培明镜心无旁骛的习练刀法。 樱花飞落,长发飘飘,安培明镜静立不动,安培明珠眼眸清澈。 “我要保护你,所以渴望更强大的力量!” “兄长……”安培明珠温情脉脉“你会一直在我身边吗?” 安培明镜解颜而笑“我会一直守护着你。” 东兔西乌、寒来暑往,两人终于出师,宫本寿松将妖刀鬼切赠予安培明镜,又将妖刀膝切赠予安培明珠。此后,两人跟随财神,进龙潭闯虎穴,穿州过省出生入死,虽危险重重,但两人双剑合璧,化险为夷。 一群海盗伏地磕头“我们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求您放过我们!” “财神爷的东西,你们也敢染指?”安培明镜睥睨四下。 话音未落,海盗四处逃窜,却被安培兄妹屠杀,始终难逃一死。 最后,一个海盗护着一对母女,哀求道“能不能放过她们,她们是无辜的!” “若知今日,何必当初?”安培明镜冷声道,鬼切刀透过海风,发出铮铮之声。 瑟瑟海风中,蓬头垢面的妇人跪倒在地,紧紧抱住骨瘦如柴的幼女,浑身颤栗,惊恐万状的看着安培兄妹。 安培明珠蹙额颦眉,安培明镜面不改色,手起刀落,鲜血飙撒。 砰地一声,海盗应声倒地,血流漂杵。 妇人泪水夺眶,幼女呆愣不动。 安培明镜再次举刀,妇人将幼女拥入怀中,自己紧闭双眼。 “放过她们吧。”安培明珠抿了抿薄唇。 “财神的命令,我们不能违抗!” 安培明珠目光愕然“兄长还记得吗?当年父亲、母亲就是这么保护我们的,他们屈辱而死,留下我们孤苦无依。” 安培明镜一怔“牢房中他们一个个相继死去,痛苦挣扎,麻木不仁,在我看来,死亡是一种解脱。” 刀光一闪,妇人、幼女倒在血泊中,由于出刀太快,她们还未闭眼,死死的盯着两人。 安培明珠倒退两步,声音震颤“能拼尽全力保护我,有情有义的哥哥去哪里了?怎么变得冷血无情?” “我……”安培明镜无言以对。 安培明珠快步离开,余下安培明镜俯视自己脚下的血迹。 至此之后,兄妹二人相对无言,直到跟随财神去琉球行商,一群琉球死士要刺杀财神,兄妹二人保护财神,且战且退,安培明镜以一敌众,转眼已是遍体鳞伤,敌人一刀砍来,眼看就要尸横当场。 一片血雾弥漫,安培明镜眼眶欲裂。 安培明珠倒在他的怀中,鲜血淋漓。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安培明镜如痴如狂。 安培明珠奄奄一息“兄长……” 风驰电掣的一霎间,安培明镜万念俱灭,他拾起鬼切、膝切两把妖刀,施展二刀流,如入疯魔之境,以一己之力歼灭死士,紧接着他闯入村庄,屠杀琉球百姓,瞬息间,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眨眼间,大雨倾盆,雨水冲刷着血迹。 财神见他失去理智,苦笑道“哈哈,明珠白死了,她舍命相救的竟然只是一个杀人狂魔而已,她心目中的哥哥早就死了。” 安培明镜闻言,环顾四周“这是我做的吗?我只是一个杀人狂魔!哈哈!” “明珠说过,你是她最牵挂的人,她最爱的哥哥!”财神说道“她说自己武艺不精,早晚会死,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为了她!” 安培明镜心如死灰,他一心想保护妹妹,没曾想却只是事与愿违。念及此,他扑到尸堆中,疯狂的寻找。 “你做什么?”财神问道。 “我要赎罪!我要赎罪!”安培明镜哭道“哪怕救一个也好!” 他无止无休的翻开一具具冰冷尸体,心说死亡是解脱吗?为什么会这么痛苦? 终于他发现了一个幸存的女子。 “太好了,还活着!还活着!” 女子气息奄奄,发觉眼前这个浑身鲜血的杀人狂魔居然在哭,就好像被救的人是他自己。 。 第一百一十二章 天下侠女忽来访 2 (四) 时至秋分,林寒涧肃,唯有枫树红红火火。 燕京南郊仇府,身穿丝绸小褂的青衣在地上摸爬滚打,那双晶莹剔透的眼眸时而仰望苍穹。 “憨态可爱,眼下泪痣着实迷人!生得越来越像他母亲了!”仇昭雪不禁说道。 姚灵秀笑道“是啊,青衣本就男儿女态,这泪痣生得恰到好处,平添了几分媚惑。” 忽然,仆从说有个貌美女子求见。 仇昭雪心中踌躇,就在他开门迎客时,不由心中一凛。 眼前女子凛若冰霜,一袭素衣,纤尘不染,手持长剑,英气逼人。 “慕容女侠。”仇昭雪说道。 慕容晴打量下仇昭雪,依旧面无表情“奉命前来,与你商酌要事。” “请。” 慕容晴随仇昭雪进入仇府,径直到了霓裳亭,两人相对而坐,一个侍女为其斟茶。 “若有事,飞鸽传书即可,何劳慕容女侠亲自拜访。”仇昭雪莞尔一笑。 慕容晴冷声道“寒暄免了,传闻百鬼突袭,帝师损失惨重,阁下可谓是油尽灯枯、强弩之末。” 仇昭雪心中一惊,慕容晴言下之意,无非是自己失去利用价值。 “小姐令我前来探望阁下,规劝阁下,人贵有自知之明!”慕容晴的表情仿佛亘古不变。 仇昭雪冷笑一声“沈小姐欲要取消合作?” “小姐不能继续给阁下提供财源!望阁下谅解。”慕容晴说道。 “经过人员补充,帝师已经恢复如初!” 慕容晴摇摇头“阎王、菩萨、武宗皆非泛泛之辈,复仇,我们都有心无力,相比漫无边际,小姐宁愿积累财富,积蓄力量,不会在无用之处,浪费资源。” “呵呵,不愧是财神之女,你是为此而来?”仇昭雪冷笑。 慕容晴见仇昭雪神情落寞,从怀中取出一份请柬“这是小姐与东方百晓的婚庆,请你务必赏光。” 仇昭雪愕然“好,我会去。” “呜呜咿呀。” 慕容晴循声看去,一个肤白如雪,娇小可爱的孩子正扯着她的裤腿。 四目相对,慕容晴看着孩子纯洁无暇的眼眸,顿时脸色绯红,就像是阳光普照,雪山融化。她抱起孩子,一番爱抚,不禁说道“好可爱,叫什么名字?” “青衣。”仇昭雪说道,他从未想过,冷若冰霜的慕容晴竟会如此。 青衣躺在慕容晴怀中,自觉酥软舒适,露出天真浪漫的笑容。 慕容晴笑比河清“谁家的孩子?” “皇嗣”仇昭雪应道。 慕容晴大惊失色“怎么可能?” 仇昭雪只好将始末缘由娓娓道出。 慕容晴对仇昭雪也刮目相看“你很善良。” “善良?哈哈。”仇昭雪自嘲道“让青衣隐姓埋名,仅仅是善良吗?他是我手中至宝!” 慕容晴方才恍然“你将青衣留在身边,美其名曰收养,实则是控制利用!” “圣上体质孱弱,又食用无根汤,丧尽阴德!怎么会有后代?青衣虽是琴师与顺妃偷欢所生,但天知地知,圣上驾崩,青衣极有可能成为无上君王。什么玉玺、龙袍,相比青衣,简直一文不值!” 慕容晴暗暗心惊,看着熟睡的青衣,心有不忍。 “只待圣上一死,帝师控制皇宫,拥立青衣为帝!挟天子以令诸侯,执天下牛耳!到时,阎王、菩萨俯首称臣,我要将他们凌迟处死,以祭奠父亲、陌儿在天之灵。”仇昭雪说道“如此偷梁换柱,朱氏江山落入他人之手!不是沈小姐所期盼的吗?” 慕容晴点点头“的确一石二鸟,我会禀告小姐,请她定夺。” 突然,姚灵秀快步跑来,见青衣在慕容晴怀中酣睡,着实松了一口气。 仇昭雪问道“怎么了?” 姚灵秀说道“刚才疏忽,一个老者从天而降,掳走了青衣,我情急之下,赶忙来告诉你,看来没事,或许是我一时眼花。” 与此同时,慕容晴感觉胸前碰到一个硬物,解开青衣衣物,一块令牌赫然在目,令牌上两条金龙盘绕,栩栩如生。 “盘龙令!”仇昭雪、慕容晴异口同声。 仇昭雪踌躇半晌,心想菩萨不是说盘龙令被司空摘星盗走,莫非姚灵秀说的老者就是司空摘星?他又为何把盘龙令藏在青衣身上? “东方百晓推测,司空摘星与阎王同室操戈,这盘龙令的下落一直扑朔迷离。”慕容晴斟酌道“传闻淼淼、伏戏二人正是司空摘星的弟子!司空摘星和阎王特意安排他们入宫,如今二人亡故,这青衣则是司空摘星的徒孙。恐怕他走投无门,只好将盘龙令交托给徒孙了。” 仇昭雪大吃一惊,慕容晴推算得合情合理,可见东方百晓与沈怜香联手后,人脉、金钱应有尽有,就好比千里眼、顺风耳,天地间的一切秘密在他们眼中无法遁形。 刹那间,一股刺骨寒意弥漫,四周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杀气。”慕容晴将青衣交予姚灵秀,右手探向长剑。 “既然来了,为何藏头露尾?”仇昭雪脸色冷峻。 天朗气清,秋风习习,吹得草丛沙沙作响,院落中相继出现了六人,高矮胖瘦,各有姿态。 “诸位是?”仇昭雪问道。 “我们是无根门长老,无间、孽镜、红莲、转轮、黑绳、寒冰。” 仇昭雪倒吸一口凉气,这六人分别是八虎中马永成、高凤、罗祥、魏彬、丘聚、谷大用。 “原来是内行监的首监和次监,以及四位辅监,诸位驾到,在下有失远迎,望请海涵。”仇昭雪拱手道。 谷大用拱手还礼“浮屠,我们知道你多谋善虑,掌控帝师,能与阎王、菩萨二人平起平坐,我等佩服!但我们毕竟是圣上近臣,无根门长老,能否行个顺水人情,将盘龙令交出来?” “何人授命?”仇昭雪问道。 “自然是阎王!”魏彬说道。 仇昭雪冷笑“请诸位审时度势,我与菩萨合纵连横,阎王与我势同水火!这盘龙令我怎能交出?” “废话少说,你如果自认是无根门弟子,就将盘龙令与这个孩子交给我们!”高凤怒道。 。 第一百一十三章 巧言游说树朋党 (一) 太湖浩渺,凤船凌波。 凤船中金雕玉砌,鲜花铺地,一眼望去姹紫嫣红,一片香软。 沈怜香一袭赤色长裙,衬得肤色娇艳欲滴,玲儿一身金色宫装,显得凹凸有致。 “财神到。” 话音刚落,两旁恭默守静的侍女曲膝行礼。 只见一身锦缎的财神爷尧趋舜步,身后安培明镜依旧浪人打扮,加藤千鹤东张西望,当见到沈怜香时,两眼呆滞。 “父亲。”沈怜香嫣然一笑。 财神抚了抚沈怜香的脑袋,模样甚是溺爱。 沈怜香看向安培明镜,笑道“照顾家父,一路辛苦。” 安培明镜躬身道“小姐客气,职责所在。” “父亲,您舟车劳顿,我已令侍女准备妥当,请沐浴更衣吧。” 财神拉住沈怜香“不和为父一起沐浴吗?我正好有话与你说!” 沈怜香秀眉一蹙“父亲,我早不是孩子了,有话待会儿再说吧。” 财神转身随侍女离开。 玲儿见沈怜香脸色阴沉,便同她回到房中。 谁知,一人尾随,闯入闺房。 “沈小姐,我叫加藤千鹤,是幕府将军的义子。” 沈怜香瞥了他一眼“你就是加藤千鹤?” “沈小姐认得我?”加藤千鹤欣喜若狂。 “哼,你贩卖女子到东瀛为妓,谁人不知?”沈怜香冷哼一声。 加藤千鹤神情谄媚“沈小姐有所不知,她们虽沦落风尘,但在东瀛却受人尊重,沈小姐如果去我的家乡,定会流连忘返。” “穷乡僻壤而已,就连人也不知礼数,竟然擅闯女子闺房。”沈怜香说道。 加藤千鹤闻言,赶忙退了出去,玲儿眼疾手快,将门关合。 “哼!臭女人,早晚是我胯下玩物。”加藤千鹤心中暗骂。 闺房中,沈怜香怏怏不乐“父亲还把我当做小孩吗?” 玲儿劝慰“财神爷对小姐宠爱有加,至今一丝未变,小姐为何局促不安?” “身为财神之女,自幼养尊处优,仿若天之骄女。母亲去世,儿时的喂食、沐浴、穿衣,都是父亲一手操办的,是他将我养育成人,可我现在已是摽梅之年,还照以前那样……”沈怜香说着说着,觉得难以启齿。 燕京南郊仇府,仇昭雪掷地有声的说道“盘龙令、青衣均是我手中至宝,绝不交出!莫予毒也?” “浮屠,内行监是东西厂、锦衣卫的核心,好比朝廷的内阁,对于你这种密谋犯上的反贼,可以先斩后奏!”高凤义正词严。 谷大用说道“你现在后悔,还为时不晚!” “不让你们回去,就没事了!”仇昭雪嗤笑。 言毕,谷大用等人屏气敛息,双方剑拔弩张。 “森罗万象!” 谷大用等人先声夺人,从上、下、东、西、南、北六面攻来,形成六合之势。 “邪气凛然!”仇昭雪避无可避,迅速抽出龙拐剑,剑法奇快,刁钻诡异,瞬间逼退了高凤、魏彬、马永成,其他三路却势不可挡的轰击在他身上。 “天煞戾气!”仇昭雪内力迸发,一股气浪席卷,震退了谷大用、罗祥、丘聚三人。 谷大用等人面面相觑,没曾想仇昭雪的武功已然出神入化。 “阎王与诸位同为圣上近臣,阎王深受皇恩,位极人臣,你们却要伏低做小,受阎王驱使!担任一些虚职,我想诸位早就心怀不满了吧!只是迫于阎王淫威,敢怒不敢言。”仇昭雪微笑道。 “意欲何为?”谷大用问道。 “古有六国合纵连横,共同抗拒秦国!是因秦国势大,六国群策群力,才能避免被逐一击破!” “你想拉拢我们?”高凤笑道“阎王手眼通天,你与菩萨是蚍蜉撼树!难道我们会明珠暗投?” “森罗万象!”谷大用等人再次以六合之势猛然袭来。 仇昭雪措手不及,身形暴退,忽然一道倩影浮现。 “寒心恨雪!” 慕容晴一剑斩去,寒气彻骨,六人齐齐一掌打出,气势汹汹,眨眼间,双方各退一步。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你们不明了?”仇昭雪说道“百鬼覆灭,神机倒戈,这权势的天平,已经向我倾斜!再说我与慕容晴联手,你们讨不到便宜,一步踏错,万劫不复!识时务者为俊杰,望诸位三思。” 六人神情复杂,谷大用拱手道“浮屠果真雄才大略,此事我们定会考虑,今日先行告辞!” 霎时间,六人抽身而退,悄悄然消失不见!秋风缠绵,枯藤摇曳,山林间又传来虫鸣鸟叫。 “为何放虎归山?”慕容晴疑惑。 话音刚落,仇昭雪喉咙一咸,呕出一口鲜血。 慕容晴方才恍然“还以为你内力何等深厚,硬抗三人掌力,已身受重伤,却一直隐忍!” 夜静更深,秋月长空。 凤船之上,财神与沈怜香相对而坐。 “父亲为何提前回来了?东瀛正逢战乱,遍地黄金,入到宝山,焉能空手而归。”沈怜香说道 财神捏了捏眉心“咳咳,我怕回来太晚,赶不及喝喜酒。” “女儿大婚,怎会不请父亲呢?”沈怜香笑道。 “招婿大典,尽胡闹!”财神咄嗟叱咤,一把抓住沈怜香的香肩“谁让你办的?肯定有人教唆?我一定把他揪出来!” “没有……” 财神捶胸顿足“咳咳,你的一切,都是我赋予你的!财富、智慧、容貌!你凭什么离开我?” 沈怜香惊魂未定,手足无措。 继而,财神神情暧昧,拥住沈怜香,柔声细语“你是我的小公主,无论容貌,还是身材,都那么完美!你自幼聪明伶俐,是我掌上明珠!甚至你的灵魂也如冰魄玉髓,纯洁无暇!你的体、你的魂,都是我!我不允许任何人玷污你,不允许任何人从我身边把你夺走!” 沈怜香神情木然“我是您的女儿不假,但从小到大,我一直被你软禁着,足不出户,就连儿时的玩伴,也要全部赶走,不然,你就会赶尽杀绝。” “傻女儿,外面世界太肮脏了!会玷污你的灵魂!我是保护你啊!” “你能不能给我自由,哪怕一丝一毫也行!”沈怜香哭道。 “什么自由?”财神脸色铁青,咆哮道“婚姻的自由?你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相比那些达官富贵家的千金,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不成了利益的牺牲品!你养尊处优,高高在上!” 沈怜香紧咬银牙“我即便是你的女儿,也不代表身体,乃至灵魂都是你的!” “啪”的一声,沈怜香俏脸上出现了几道红印。 “从今往后!不准再出去!不准见任何人!” 。 第一百一十四章 巧言游说树朋党 2 (二) 正德四年,数九寒天,千山皑皑,万壑覆雪。 紫禁城豹房寝宫,映入眼帘的尽是千姿百态的美貌女子,有的羞人答答,有的诚惶诚恐,有的烟视媚行,一言以蔽之,百花齐放争奇斗艳。 “这些全是奴才精挑细选出来的,圣上可有心仪?”张永奴颜媚骨。 帷幕之后,武宗扫视众女“你们谁会弹琴?” “我会,我会。”众女争先恐后。 武宗摇头苦笑,见一女子娴静。 “你叫什么?” 女子脸颊通红“民女晓雏。” 武宗挑起她的下巴,见她花容玉貌,楚楚可怜。 “可通音律?” “略知皮毛。”女子说道。 武宗摆手,众人退下。 跫音绝然,女子盘坐抚琴,清音四散,时而山泉涔涔,时而青烟袅袅,时而暖风习习,令人心神舒畅,魂游天地。 突然,“嘣”的一声,弦丝断裂,琴音戛然。 “圣上恕罪!”晓雏跪伏在地。 武宗释然一笑“有意为之,可是欺君之罪。” 晓雏浑身一颤,面如死灰。 “为何入宫?”武宗笑道。 晓雏低眉顺目。 “朕非洪荒猛兽,不用惧怕。”武宗和颜悦色。 晓雏闻言,怯生生说道“民女不求荣华,不逐名利,只愿荆钗布裙,平淡一生,只是父母利欲熏心,将我送进宫来。” “这紫禁城就这么可怕吗?”武宗感叹。 晓雏低语“就像一个华而不实的金丝笼。” 武宗会心一笑“哈哈,快人快语,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走吧!” 晓雏万分惊喜,窥了武宗几眼,心说皇帝并不像传闻中那样。 待她走后,武宗思绪万千“不求荣华,不逐名利。” 张永谄媚“圣上,晓雏与顺妃娘娘有几分神似呢。” “是啊!”武宗喟叹“让朕不禁思念!” 燕京南郊,一处幽谧山麓,两座荒坟。 红颜黄土,犹似最初。 “奈何红颜总薄命,最是无情帝王家。”武宗怅然若失。 仇昭雪劝慰“一切终归尘土,圣上何必感伤。” 武宗俯下身,泪水沾襟“一颦一笑,莫失莫忘。” 仇昭雪见此,不由想起凤茜,一旦失去,才追悔莫及,自她离去,自己才感慨命运弄人,他想独自复仇,不愿凤茜深陷其中,但难掩相思之苦,人生匆匆而过,他与凤茜的结局,难道是生离死聚?与其如此,不如珍惜眼前。 仇府,身穿宝蓝棉袄的青衣哇哇大哭,一袭白裘的姚灵秀对其做了一个鬼脸,青衣才破涕为笑,姚灵秀也随之哑然失笑。 此时,仇昭雪、武宗推门而入,武宗见到青衣,一时间六神无主。 “顺妃娘娘的女儿,青衣。”仇昭雪说道。 武宗步履蹒跚,走到青衣面前,俯下身子,眼含热泪“孩子,我的孩子!” 青衣平日也不怕生,但见武宗,如遇晴天霹雳,表情骤变,小脸憋得通红。 姚灵秀连忙抱起青衣,一番抚慰。 武宗神色苦闷“仇卿,我想把青衣带走。” 仇昭雪心中一凛,不苟言笑“圣上,你想把青衣带到哪里?” “自然是紫禁城!青衣是大明公主!”武宗说道。 “圣上,请三思!你带青衣回去,皇太后会置之不理?她甚至会认为青衣是皇家之丑,加以抹杀!近日来,您藏妇于宫中,已是沸沸扬扬,文武百官恐会落井下石,口诛笔伐!到时,苍生百姓都会误解圣上!” 武宗怫然不悦“我顾不了那么多!我已经失去淼淼了,我不能再失去青衣!” 仇昭雪哀叹一声“您有想过后果吗?他们折磨的,不仅是您,还有青衣!那些流言蜚语,叫青衣如何去承受?”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武宗缓缓倒下。 仇昭雪急忙跪下“圣上,您若真爱顺妃,就该依照她的心愿,让青衣无忧无虑的生活,青衣就寄托给我吧!你想她了,便来见见,奴才随时恭候。” 武宗看向仇昭雪,语重心长“仇卿,朕知道你的良苦用心,从前割肉代药!如今又为朕排忧解难,我们要是平常百姓,早就情同手足了。” 雪虐风饕,太湖冰封,宛若沈怜香被冻结的心,晶莹剔透,却不见一丝生机。 “小姐,吃点东西吧,有你喜欢的西湖醋鱼。”玲儿怜惜道。 沈怜香泪迹未干,嘴角还有些红紫。 昨夜,财神突然闯入,夺过她手中的一块沁血玉佩。 “相思扣?原来是东方家的小子!你不说,这玉佩十年前,你就还他了吗?怎么还在?是你骗我?还是他死心塌地?” 沈怜香摇头否认“不是的,不关他的事。” “果然藕断丝连!”财神一个掌掴扇去,沈怜香倒在床上,一动不动。 财神性情突变,伏在沈怜香身上,柔声软语“不要怪为父!为父多么疼爱你,你不能背叛我啊!” 沈怜香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流下。 “我不会让人打搅我们的!放心,以后你再也见不着那小子了!” “不要啊!”沈怜香低声啜泣。 “小姐。”玲儿喊道。 沈怜香回过神来,苦笑一声“玲儿,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吃西湖醋鱼吗?” 玲儿摇摇头。 “儿时,我被送去东方世家,随东方先生学习!东方世家的子弟见我性格孤僻,对我敬而远之,只有东方百晓与我是竹马之交,他心思细腻,对我体贴入微,我生气时,他总是千方百计讨我欢心,这西湖醋鱼,就是他第一次烧菜给我吃。” “玲儿也爱吃鱼……”玲儿含着自己的手指。 沈怜香见玲儿眼巴巴的盯着西湖醋鱼,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忍俊不禁“真是馋嘴猫,吃吧。” 玲儿接过菜肴,笑逐颜开“后来呢?” 沈怜香秀眉一蹙“后来,他说要娶我,还把相思扣当做聘礼,那时两小无猜,觉得有趣便答应了,然后父亲来接我,得知此事,东方百晓就大病了一场,父亲让我把相思扣还回去,他就能安然无恙,果不其然……最后,我才知是父亲给他下了药。” 言尽此处,沈怜香卷缩成一团,好似这温软阁,比外面雪窖冰天,更加凄寒。 。 第一百一十五章 财神归来情难系 (三) 扬州,苦竹巷梦蝶庄,阳春白雪,景色旖旎。 东方百晓独坐愁城“婚期已定,如今却了无音讯?莫非生了什么变故?” 吴用书生立于雪中,苍苍白发竟融入雪景。 “先生与沈小姐是珠联璧合,所谓宁拆一座庙,不破一门婚,财神总不能拦着女儿吧?” “怜香虽爱胡闹,婚事绝不会言而无信!如今局面,定是财神从中作梗,但喜讯公布,天下皆知,如果横生枝节,岂不是让天下人看财神爷与我东方世家的笑话?” “话虽如此,先生可有应对?”吴用书生问道。 东方百晓眉心一蹙,陷入深思。 夜深人静,财神从噩梦中惊醒,顿感心力交瘁,不觉间泪湿眼底。 财神原名沈棺材,二十年前,由于沈家子弟仰仗着祖先遗留,一直不劳而食、挥霍无度,均沦为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使得家道中落,名存实亡!沈棺材承当着家族兴衰的使命,冒着杀头之罪,铤而走险出国行商,原先风调雨顺,谁知路径东瀛,货物被倭寇抢夺一空,他侥幸逃命。经此一事,更是雪上加霜,债主纷纷上门讨债,将沈家子弟逼上了穷途末路,眨眼间分崩离析,有的连夜逃亡,有的押送官府,有的自尽而亡,甚至债主们心生歹念,借机淫辱了许多沈家女子,官商相护,沈家女子无处申辩,债主们变本加厉,将她们送进青楼抵债,最终不堪屈辱,引决自裁。 沈棺材心中愧疚不已,于是他下定决心,一定要重整旗鼓、东山再起,将奸商贪官焚骨扬灰。后来,他变卖祖产,从西洋人手中购得火铳,由此发现了商机,便孤注一掷,用大半身家换得火铳设计图,再交给唐门生产。沈棺材漂洋过海,把百余把火铳送给倭寇,倭寇们见火铳威力巨大,视他为上宾,不到一月,倭寇迅速崛起,依靠火铳能与幕府将士分庭抗礼。沈棺材又将火铳贩卖给幕府,幕府借此大获全胜,幕府将军大喜过望,沈棺材也被奉若神明,财神之称便由此而来。 “财神爷,您助幕府大破倭寇!我等无以为报!”足利义材拍拍手,一个娇小玲珑的女子趋步而来。 沈棺材见这女子五官精致,乌发及腰,就像一个漂亮的玩偶。 “这是我义妹,雾岛香弥。” 雾岛香弥屈身跪下,神情羞涩“财神爷是我们的救命恩人,请让我报答您。” 沈棺材挑眉“拿什么报答?” “我的身体。”雾岛香弥脸上红晕浮现。 沈棺材心说初来乍到,自然要左右逢源,日后还要仰仗幕府,再见此女温润如玉,是不可多得的佳人,便欣然答应。 新婚燕尔,洞房花烛,云雨之欢,结发同床。 待到沈棺材酣睡,雾岛香弥悄然起身,从床沿抽出一柄匕首,对准沈棺材胸口,迟疑不决。 “怎么不动手?”沈棺材说道。 雾岛香弥花容失色,慌忙一刀刺去,谁知右手被沈棺材牢牢抓住。 “谁命令你的?” 雾岛香弥瞋目切齿“若不是你贩卖火铳,就不会生灵涂炭,我要替天行道。” 沈棺材苦笑“你杀我?哈哈!” 雾岛香弥自知被擒“要杀要剐,随你便!我虽杀不了你,但自有人杀你!” “你就不怕,我与幕府反目为仇,到时倭寇肆虐,才是真正的生灵涂炭!” 言毕,雾岛香弥双眼湿润,噫呜流涕“卑鄙小人!” “温良之人。”沈棺材见她抽抽搭搭,冁然一笑“今夜什么都没有发生。” 话音刚落,沈棺材侧身入寐,匕首从雾岛香弥手中颓然落下。 此时,雾岛香弥心间涌起一种莫名的感觉,心尖酸甜,不知是爱是恨。 白驹过隙,一年半载,二人琴瑟调和,举案齐眉,雾岛香弥生育一女,取名怜香,而沈棺材财源广进,赎回祖产,开宗立业,财神威名,震古烁今。 这一日,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在月华楼用餐,忽然侍卫与沈棺材附耳私语。 刹那,沈棺材笑容僵硬。 “爹爹。”沈怜香翘首。 沈棺材摸了摸她的脑袋,向雾岛香弥点了点头,就随侍卫离席。 “爹爹干嘛去了?”沈怜香撒娇道。 雾岛香弥放心不下,将沈怜香交给侍女,自己尾随而去。 一间雅室内,沈棺材勃然大怒“他对我沈家犯下累累罪行,不用我教你该怎么做吧?” 侍卫毕恭毕敬“这人与往常几人不同,在江南根深蒂固,背后又有官宦撑腰!稍有差池,就会引火烧身。” “养兵千日,用需一时,让倭寇解决!就像是杀人掠货,朝廷不会深究的!”沈棺材说道。 侍卫担忧道“如果他们不愿听令呢?” “倭寇是亡命之徒,在大明与东瀛的夹缝之中苟延残喘!我是他们的主子,他们是我的棋子,必须惟命是从!” 侍卫频频点头,随即退走。 沈棺材听到脚步声,怒道“又有何事?” “倭寇是你的棋子?” 沈棺材仔细一看,竟然是雾岛香弥,一时间面色如土。 “瀛洲战乱,你才是幕后黑手!倭寇奸淫掳掠,无恶不作!是你从中谋利!你害死了多少人?”雾岛香弥怒目切齿。 沈棺材上前拥住她“我只想报仇而已!那些奸商贪官死有余辜!” “平民百姓呢?枉我们夫妻一场,没想到你竟然是大奸大恶之徒!要知如此,我当年就应该杀死你!”雾岛香弥奋力推开他。 “我为了报仇,为了东山再起,害死了盈千累万的黎民百姓!万死难辞其咎!如今大仇得报,夫复何求!”沈棺材眼神黯淡,从墙壁上取下一柄长剑。 雾岛香弥接过长剑,泪水盈眶“无商不奸,惟利是图!” “动手吧。”沈棺材闭合双眼,束手待毙。 雅室内一片寂静,仿佛时间都停滞了。 雾岛香弥一剑刺去,剑锋陷入血肉。 沈棺材眼神痴迷看着她的容颜,依旧那么精致,那么美丽。 雾岛香弥浑身发颤,长剑脱手,瘫在地上,泣不成声。 “香弥。”沈棺材莞尔一笑,似乎浑然不觉自己胸前鲜血淋漓。 谁料,雾岛香弥拾起长剑,自刺心怀,鲜血溢出。 “香弥!香弥!”沈棺材眼眶欲裂。 雾岛香弥薄唇微启,欲言又止。 “为什么?为什么?”沈棺材将她拥在怀中,泪如泉涌。 雾岛香弥喃喃低语。 “善待怜香……” 。 第一百一十六章 财神归来情难系 2 (四) 思潮涌来,财神低回不已“咳咳,我犯下了罪,为什么要你承受?” 不知不觉间,眼前仿佛出现了雾岛香弥的虚影,他欣喜若狂,伸手触碰,虚影破散。 雾岛香弥又出现不远处,掩嘴轻笑。 财神如痴如醉“香弥,不要再离开我!你知道吗?那些孤魂野鬼无时无刻不纠缠我!要我偿命!” 忽然,雾岛香弥轻蔑一笑“卑鄙小人,奸恶之徒!你害死那么多人,百鬼缠身是你应得的报应!” 财神跪地,抱头痛哭“我罪该万死!” “你害死了我!还要害死怜香吗?” “不是的!我在千万鬼魂的怨念中煎熬着,有怜香,我才坚持至今!我不能没有她!”财神哭道。 “你草菅人命,滥杀无辜!犯下无边罪孽!我帮你承受也就罢了!现在你却要怜香代我,替你抵挡这滔天怨念!”雾岛香弥面目狰狞。 财神顿感窒息,全身痉挛,眼前鬼影绰绰。 “我要诅咒你!” 一只只藤蔓般的手,将雾岛香弥拖入深渊,一双冰冷绝望的眼神随之淹没。 “啊!”财神声嘶力竭。 安培明镜唤道“财神爷?” 财神一怔,幻象破灭,他揭去冷汗,心有余悸。 “查清楚了,东方百晓藏匿在苦竹巷梦蝶庄,杀无赦吗?”安培明镜问道。 财神惊魂未定“杀,咳咳就不必了,阉了他,让他不再纠缠怜香就好。” “是。”安培明镜应道“东方百晓是江湖上的公才公望!如此这般,恐会画虎不成反类犬。” “你只需执行命令。”财神瞥了他一眼“慕容晴的下落呢?” “她受小姐之令,去探访御马监掌印太监仇昭雪,此人似乎是小姐的党羽。” 财神握紧拳头“雏鸟翅膀硬了,想展翅高飞!我只能将它的翅膀折断,让它乖乖的躺在我的掌心。” 话音刚落,屋外传来响声,安培明镜夺门而出,只见一条猫尾在回廊闪过。 另一边,一只杏黄毛色,左眼黄褐、右眼幽蓝的猫儿钻进沈怜香闺房,渐而窜入暖床,眨眼间,玲儿一丝不挂的出现在被褥中,吐出鲜红小舌,舔了舔藕白手臂,神态慵懒。 “怎么样?”沈怜香焦急。 “大事不妙,财神爷要对东方百晓、仇昭雪出手!”玲儿伸了个懒腰,竟打起了瞌睡。 闻言,沈怜香急赤白脸,五内如焚,但见玲儿已然入睡,又气又急。 自母亲逝世,她变得性格孤僻,在财神严加管教下,更是乖僻邪谬,直到玲儿出现,她才大为转变。 当年,沈怜香年方豆蔻,踮起脚与玲儿一般高,她把玲儿当做姐姐看待,没曾想玲儿比她还要骄横野蛮,不识礼数,时常撒泼闹事,由于年纪相仿,气味相投,两人交情甚好,至如今,她高出玲儿一头,性格温良了许多,玲儿却依旧稚气,说起来,玲儿从未改变,无论是外貌,还是性格。还记得,她曾问过玲儿的身份,玲儿自称是九命猫。 沈怜香还以为玲儿是逗她开心,谁知玲儿变化成猫儿,着实吓了她一跳,奇怪的是猫儿变回人形,玲儿就陷入沉睡,一天一夜后才会醒来。 坊间传闻财神有三宝,分别是点石成金的手段、包罗万宝的聚宝斋、千变万化的九命猫。财神多财善贾,第一宝不由分说;第二宝是财神的心血之作,他收罗天下的奇珍异宝,其中不乏司空摘星所盗赃物;第三宝是一件活宝,见所未见,却被传得神乎其神,传说因为有它,财神才会长盛不衰,有人说是财神的招财猫,有人说是财神的招财童子,此类谣言,不一而足。 所谓九命猫,是一种天赋异禀的灵兽,每九年,遂添一命,至九九八十一年,具九命,再过九年,方幻化人形。 沈怜香曾询问父亲,财神却说玲儿是他买回的孤儿,因为懂得幻术,被认为是妖女,民众要当众烧死她,财神收买官军,把她救了回来。 沈怜香不知真假,但在她眼中这一切是那么不可思议,那么神秘莫测!就像神话故事,不忍去惊扰。 燕京南郊仇府,仇昭雪与慕容晴会面。 仇昭雪吃了一惊“以为你回了江南,原路返回,莫非出了事?” 慕容晴忧心如焚“小姐出事了!” 仇昭雪愣了一愣。 “小姐被软禁了,她希望你能出手相助!”慕容晴将一封书信递了过去。 仇昭雪一目十行“财神意欲何为?” 慕容晴踌躇半晌“其实,财神许下重金,请我保护沈小姐,我早就发觉财神对沈小姐的感情非同一般!儿时,与女儿同床,是父女之情,女儿长大后,财神变本加厉,要与女儿一同沐浴。如今,沈小姐决定了婚姻大事,他却要棒打鸳鸯,丑陋行径,令人发指。” “这似乎是家事。”仇昭雪无奈道,他意识到事态的严重,财神固然可恶,他如果插手,不仅师出无名,还会得罪财神。反之,他会失去沈怜香、东方百晓两个盟友,念及此,真是左右为难,进退失据。 慕容晴见他犹豫不决,便说道“你是小姐的盟友,财神会纵容你壮大吗?他必定会拔除小姐的党羽!你知道小姐为什么要置办招婿大典吗?小姐为了摆脱财神,另立门户!但是她看到江南俊杰皆是冲着财神而来,顿时心灰意冷,直到你的出现,还带来了东方百晓的相思扣,她才看到了希望!东方百晓是江湖上的风流名士,你是朝廷中能与阎王、菩萨平起平坐的权宦,小姐与你们通力合作,就能左右自己的命运。” 仇昭雪嗤之以鼻“哈哈,说的比唱的好听!若不是我显露底牌,沈小姐早就弃我于不顾了吧?如今局势,错综复杂,我大可以不变应万变,财神身在江南,我在燕京,纵然他有通天彻地之能,也鞭长莫及!” “你和小姐是同舟共济,唇亡齿寒!无根门中的关系如此微妙!阎王、菩萨都在极力拉拢财神,你不能成为财神盟友,就只能做财神的敌人,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大事若成,涓滴之恩,小姐必会涌泉相报。”慕容晴情真意切。 “好!事后,沈小姐要给帝师提供精良火器!”仇昭雪老谋深算的一笑。 “你果真老奸巨猾,但不过是杯水车薪罢了,财神麾下有许多火器工坊,生产精良火器,沈小姐应该能满足你的胃口。”慕容晴大喜过望。 “彼此,彼此。”仇昭雪笑道“如果我拒绝,后果会怎样?” 慕容晴正颜厉色“一旦拒绝,以免你向财神通风报信,我会杀了你!” 言毕,四周气温骤降,仇昭雪心中思量,他伤势未愈,慕容晴要杀他易如反掌,念及此,即便身穿裘皮,依旧感到刺骨之寒。 。 第一百一十七章 神道武士铩羽归 (一) 昔者庄周梦为蝴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 惊蛰时分,苦竹巷梦蝶庄,一株桃花含苞待放,弥漫出沁人心脾的幽香。 唐寅将一杯烈酒高举,继而一饮而尽“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半醉半醒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车尘马足显者趣,酒盏花枝隐士缘,若将显者比隐士,一在平地一在天。若将花酒比车马,彼何碌碌我何闲,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他吟得抑扬顿挫,哀感顽艳,似乎这一首诗歌就是他半生的缩影,只慕花酒,不问名利。 半梦半醒间,唐寅喟叹一声“世人笑我醉酒当歌,焉知尔等皆醉我独醒?” 话音刚落,四面八方杀气凛然,墙头、屋脊、门后齐齐窜出三个手持倭刀的蒙面忍者。 “原来是个醉鬼!”为首之人说道。 唐寅打了个酒嗝“一群逾墙钻隙的蛇鼠之辈!” 三人闻言大怒,不约而同的冲杀上去,谁知,唐寅一招懒驴打滚,堪堪躲过三人杀招。 唐寅醉醺醺的说道“你们可是财神派来刺杀东方百晓的人?” 为首之人说道“明知故问!” 说完,三人一拥而上,三把倭刀直逼唐寅。 唐寅将酒壶一掷,被三人乱刀击碎,醇酒飞溅。 三人正欲穷追猛打,不知何时,唐寅手中多出一柄素朴长剑,但见唐寅一步三晃,步履蹒跚,为首之人笑道“看来是个蜡头银枪。” 三人箭步上前,三路齐攻。 “吕仙饮酒”唐寅右手负剑,左手一扣,作饮酒状,直接倒地。 三人见状,握刀刺去,招式狠辣。 “仙姑采莲”唐寅翻身而起,一剑横挥,刀剑相击,铮铮作响。 三人见他昏昏欲睡,连忙冲杀过去。 “湘子横笛”唐寅剑走偏锋,剑如飞矢,三人心中一惊,慌忙躲避。 三人怒不可遏,再次扑了上来,前后夹击。 “曹公望天”唐寅一招飞燕翻身,大巧若拙般躲开攻势,凌空一剑。 剑气纵横,桃花纷纷落下。 “莫非是醉八仙?”为首之人惊骇失色,他们见唐寅似醉非醉,再也不敢轻举妄动。 “瞒天过海!”唐寅脚高步低,一剑斩断桃枝,红粉凋零。 就在此时,花瓣遮眼,剑光逝去,三人齐齐瘫倒在地,血流漂杵。 尘埃落定,唐寅酒酣耳热“罪过,罪过。” 与此同时,安培明镜已悄然无息的潜入梦蝶庄内堂,他环顾四周,堂上彩漆斑驳、墨文浅淡、饰物沧桑,却空无一人。 “一叶障目?”安培明镜手起刀落,霎时间,画面撕裂,一个其貌不扬的华衣男子与一个红颜白发的素衣书生出现在他眼前。 原来安培明镜四周是一副以假乱真的彩画,若是常人,决计发现不了! “不愧是财神的部下,竟能识破乾坤图!”吴用书生泰然自若。 安培明镜神情冷峻“苦竹巷的琴棋书画,各有所能,以琴乱神,以画迷眼,两者配合,令人意乱神迷;棋是暗器,书是剑法,相辅相成,让人应接不暇。可惜,你们千觞四君子,只余下你一人,不然我还有所忌惮。” 东方百晓的小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财神为何要杀我?如果觉得我配不上沈小姐,也不用赶尽杀绝?” 安培明镜冷声冷气“财神不杀你,只叫我阉了你!财神说这是懒蛤蟆想吃天鹅肉的代价。” “你!”东方百晓怒火中烧“那你知道侮辱我的代价吗?” “百晓生名满天下!自然有举不胜举的江湖人要替你报仇!不过,反抗财神的下场,只有死!” 说完,安培明镜一刀平切,快如闪电,径直袭去。 吴用二话不说,一招移形换影,挡在了东方百晓身前。 “遇神弑神,遇佛屠佛!”安培明镜眉心一蹙,刀光流溢。 “嚼墨泼纸”吴用手持判官笔,笔锋缠绵,鬼切刀的劲力被泄得一干二净。 安培明镜心中一凛,反手一刀斩落,势如奔雷。 “刀头燕尾”吴用一笔挡开刀刃,乘虚而入,笔锋直点安培明镜咽喉。 “天地同寿。”安培明镜大吃一惊,摇身一转,移到吴用侧面,鬼切刀从他腋下透过,直刺吴用肋部。 吴用身形暴退,见腹部衣服被切出一个口子,也不敢大意。 “魁星笔?”安培明镜见吴用书生的判官笔锐利如刀,心中踌躇,刚才若不是躲得及时,就已经被判官笔点中了大椎穴,不死即伤! “魁星笔法,以打穴为主,妙法种种,变化无穷!”吴用一招书生提笔,待安培明镜再攻。 安培明镜面无表情“以静制动,没料到你是隐世高人!但你们汉人有句话,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 “苦竹巷众弟子转瞬即至,你无路可逃,束手就擒吧!”吴用眼神凝重,执笔若定。 “二天一流”安培明镜冲杀上去,鬼切刀在空中划出一个弧度,吴用一招画龙点睛,抵挡住了刀锋。谁知,安培明镜左手持膝切刀,直接越过吴用,杀向东方百晓。 吴用惊恐不已,急忙回身去救,眼看却来不及了。 膝切刀一闪而过,东方百晓猝不及防,自腹部到下体之间,衣物撕裂。 安培明镜咬牙切齿,见吴用袭来,自知再无机会,一招旱地拔葱,向门外掠去。 “好险,好险!”东方百晓撑开衣物,原来一层软甲将他包裹得严严实实,再加上安培明镜顾忌吴用,又担心苦竹巷众弟子围攻,心有顾虑,使得刀法威力不足,才救了他一命。 吴用见安培明镜逃离,自将白发盘起,再用判官笔穿插而过,显得俊逸潇洒。 “多亏你猜出财神的心思,但这般突如其来,我们也险些招架不住。还好安培明镜不知梦蝶庄是我苦竹巷禁地,门中弟子不得闯入,才生了后顾之虑。他若知道我们孤立无援,后果不堪设想。” “我好奇的是他怎么知道我在梦蝶庄?莫非有人通风报信?”东方百晓惊魂未定。 “所谓财可通神!难保我苦竹巷中没有贪图富贵的人!”吴用踌躇道“财神的势力遍布中原、天竺、西洋、东瀛、朝鲜、安南,麾下十万倭寇先不说,光是富可敌国,就足以令各国君王敬畏三分!我们要对付如此庞然巨物,难如登天。” “你不必劝说,我心意已决!莫不是你怕了?”东方百晓斩钉截铁的说道。 吴用摇摇头,儒雅一笑“当年,我若有你这份心,就不会白了少年头,空悲切!如今伊人远在天涯海角,寻不得,觅不见,月明千里,只待追忆。” 。 第一百一十八章 神道武士铩羽归 2 (二) 仇昭雪与慕容晴率帝师日夜兼程向江南行去,一路跋山涉水,栉风沐雨。转眼已过四月,春消入夏,沿途鸟语花香,风景如画,倒是消磨了不少倦乏之意。 仇昭雪与慕容晴行在中军,身旁是柳天恕、拓跋绝二人。由于天气炎热,柳天恕袒胸露腹,背负一双重达百斤的双锏,显得不怒而威,若不是他平时嬉皮笑脸,别人见他这身行头,都会以为是土匪强盗。拓跋绝则一如既往,不苟言笑,只是空荡荡的袖子随风招摇,不免有些萧索。 “传闻帝师有智、勇、严三位将军,怎么不见易良?”慕容晴问道。 “这次帝师倾巢而出,总要留人看守。” “是为了保护皇嗣吧?易良能胜任吗?”慕容晴试探。 “易良机灵过人,八面玲珑,留他一人足矣!”仇昭雪玩味一笑,心中却想,与财神为敌,可谓是孤注一掷,与沈怜香合作,如同与虎谋皮,难以确保全身而退,不能让青衣犯险,自然要留人看守。 山风习习,树木摇曳,花香扑鼻,众人深深吐纳气息,顿感心旷神怡,就连慕容晴也露出醉人的笑意。 “沈小姐令我援助,想必十万火急,临江南商讨对策太晚,慕容女侠将财神的底细和盘托出吧。否则,平地起风波,我帝师也爱莫能助!”仇昭雪说道。 慕容晴脸色阴沉“不是我有意隐瞒,是怕如实道出,使你畏而却步。” “哈哈,朋友不应该坦诚相待吗?再说事已至此,我焉有退路?”仇昭雪温雅一笑。 “待我一一道来,恐怕你笑不出来。”慕容晴沉吟半晌“财神的势力蔓延之广,东至瀛洲,西临天山,南尽天竺,北达欧罗巴,他把火器出售战乱之国,小至火铳,大到火炮,以瀛洲为甚!他将幻药投放安乐之国,于安南种植罂粟,制成幻药,远销欧罗巴、天竺!他向诸国供丝绸、青瓷、茶叶,谋取暴利!除此之外,他购天竺香料、朝鲜胭脂、西极天马,西洋器械引入国内,数量之巨,犹如恒河沙数!” 言至此处,仇昭雪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心想财神果真神通广大,这天南海北竟以他为中心,冥冥中,他仿佛就是天上神明,暗中操纵着世界。 “财神精力旺盛啊!”仇昭雪感叹一声“若是我做买卖,资金流转,差价毫厘,自不会斤斤计较!更别说这么大生意!” “你当真财神只有一人?”慕容晴故弄玄虚“财神手下有福星、寿星、禄星三位使者,这三人与财神血浓于水,替其分担解难,所以并不是所有生意都是财神亲力亲为。” “福禄寿?”仇昭雪冁然一笑“不过,千里之提,溃于蚁穴,财神背后有如此错综复杂的关系,不怕没有可乘之机!恐怕财神一死,晋分韩赵魏!” 慕容晴笑比河清“你这般从容不迫,确在我的意料之外!” “我担心的是,他既然能招募到你这样名震天下,受万人倾慕的女侠,身边高手定不在少数!”仇昭雪思深虑远。 慕容晴听仇昭雪夸赞她,不由脸上一红“西方战乱,我天山一脉险些毁于一旦,仰仗沈小姐护佑,才险象环生!几年来,我分文未取,只想报庇护之恩!除我以外,财神身边还有一个瀛洲人,名叫安培明镜,武功不在我之下。” 仇昭雪暗自心惊,慕容晴高居武功榜第七位,与她不相上下,难道这安培明镜又是一位隐世高人? “如今,福禄寿分散各国,自立门户,眼前只有安培明镜对财神忠心耿耿,很是棘手。”慕容晴凛若冰霜“但是,财神避免双手沾染太多鲜血!只将他看作杀人工具!”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夜黑风高,西湖畔,上官世家正被一层浓浓的血色笼罩。 “求你不要杀我!求你不要杀我!”上官朝环顾四下,血腥弥漫,遍地尸首,顿感在劫难逃。 安培明镜冷眼静看,缓缓将鬼切刀架在上官朝肩上。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赶尽杀绝?”上官朝瘫倒在地。 安培明镜冷言冷语“要怨就怨自己不该成为沈小姐的党羽。” “我没有,是她设计害我!我只好受她摆布……” 话音未落,人头先落,安培明镜揭去一脸血迹,神色依旧古井不波。 “出来!” 安培明镜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一剑斩断床榻。 “啊!”一声尖叫响起。 安培明镜烦不胜烦,一手将床下的女子拽了出来,原来是个豆蔻年华的娟秀女孩。 女孩哭得梨花带雨,见屋外上官朝的尸首,面如死灰“你杀了我哥!我要杀了你!” 一幕幕的回忆涌入脑海,眼前女孩仿佛化成了安培明珠的模样,他顿感头痛欲裂。 “若有本事,我的命,你随时来取!”安培明镜眼神透着一种残酷的笑意,却有热泪滚滚流淌,随即他慌不择路的快步离开。 女孩呆愣不动,不知为何喃喃自语“可悲的人。” 江南水乡,碧波浩渺。 凤船之上,财神一边挑逗着笼中画眉,一边问道“任务完成了吗?可有疏漏?” 安培明镜脸色一变“完成了,并无疏漏。” “那个女孩算是什么?”财神目露凶光。 谁知,加藤千鹤率人把一个五花大绑的女孩扔在堂上,正是安培明镜放走的女孩,上官朝的妹妹,上官世家的千金。 “呜呜呜”女孩被堵住嘴,眼神怨毒的盯着安培明镜。 安培明镜面如土色。 “上官世家的丝绸划入我麾下了!”财神说道“加藤,你屠了何家,我掌控了盐帮,立功不小,这个女孩就交给你处理,上官世家、何家竟然做怜香的党羽,真是不知死活!” “多谢财神爷,窑房中正好缺个姑娘,先让手下们快活快活。”加藤千鹤淫笑,一手抓住女孩的脚裸,向外拖去。 “呜呜呜呜”女孩拼死挣扎,却无济于事,被拖至屋外,男子们轮番上阵,她哭喊一阵,很快便只剩下哽咽。 “啪”的一声,安培明镜脸上浮现红印,涓涓血流从嘴角溢出。 “居然放过漏网之鱼,你再三再四的失败,令我蒙羞!”财神恼羞成怒“你还在寻求自我救赎吗?你不过是一条狗!我要你生就生,我要你死便死!杀人工具不需要感情!” 。 第一百一十九章 重游江南多感慨 “吾为忠犬。”安培明镜眼神黯淡“财神爷,可杀不可辱!请求你杀了她!她在窑房中会生不如死!” 财神仰天大笑“哈哈,生不如死?明珠在窑房中五年,她也没寻死觅活?” “什么?”安培明镜眼眶欲裂,切齿咬牙“你说什么?” “哈哈,恐怕她没曾告诉你!”财神嗤笑“我财神从不做亏本买卖,更不会平白无故收养孤儿,你在暗无天日的牢房中,杀死朝夕相伴的同伴,她就在荒淫无耻的窑房中,被各种男人折磨着!那稚嫩的呻吟,成了我的摇钱树,她原先想自尽,我就告诉她,想见兄长,就好好活下去!没想到,她还真听话,为了见你,宁愿忍受没日没夜的侮辱,你在杀戮中麻木,她在爱欲中沉沦!哈哈,真是可怜!” “你!”安培明镜怒不可遏,伸手探向鬼切刀。 “你似乎忘了一个人,你不是要自我救赎吗?你不是想让她活下去吗?不要轻举妄动!你不想让她步明珠的后尘吧?” “青萝”安培明镜怔了一怔,他杀了青萝双亲,又怎能让青萝再次遭遇不幸?念及此,熊熊怒火归复平静。 “我只想告诉你,反抗我的下场是生不如死。”财神说道。 江南春满楼,地下宫阙,浮香池。 一片水雾蒙蒙中,依稀可见水面上漂浮着万紫千红的花瓣,沁透出芬芳馥郁的气息,两道倩影如两条欢快的鱼儿,嘻嘻闹闹。 “凤姐姐,你好美。”果儿见凤茜玲珑浮凸,肤如凝脂,粉嫩的肌肤就像一颗甜熟的果实,让人忍不住吃掉。果儿不由自主伸手爱抚她的酥软处,惹得凤茜娇嗔连连。 凤茜不甘示弱,双瞳剪水透出一股莫可名状的柔情,芊芊玉指在果儿背脊至翘臀间来回游走,使得果儿满脸娇红,羞人答答。两人皆有完美无缺之身姿,倾国倾世之容颜,相比之下,只是果儿年方碧玉,少了一份娇媚韵味,多了一份活泼劲儿。 “凤姐姐,南宫世家的南宫贤似乎对你倾慕已久,姐姐不准备去见他吗?”果儿咧着小虎牙说道“兰姑姑说,南宫世家家大业大,南宫贤又是南宫世家大少爷,凤姐姐若嫁给他,虽不是什么王侯将相,但也有依靠不是吗?” 凤茜凄然一笑“一朝为人妾,许下终身情!” 果儿疑惑不解“他到底是什么人,他那般对你,你竟痴心依然。” “你也认得他。”凤茜苦笑“不管他如何对我,我要对他始终如一。” 果儿大吃一惊“我也认得?我怎么不记得?” 凤茜掩嘴轻笑,要说她与仇昭雪的因缘,还是果儿牵的线。 当年,果儿不服管教,一气之下,乔装打扮偷逃出宫,随商车颠沛流离,幸好未逢强人,但路经南昌已是身无分文、饥肠辘辘,只好沿街乞讨,却遇见失魂落魄的仇昭雪,受其赠食之恩,果儿知恩图报,不经意间在他身上染上香料,以备日后报恩。后来,移花宫弟子终于将果儿寻回,果儿就将此事告知凤茜,要知果儿是凤茜捡回的孤儿,两人情同姐妹,凤茜对此记忆犹新,阴差阳错下,她居然遇见了仇昭雪,还好果儿所用香料是天竺残香,香味淡雅,且弥久不散,于是便引出两人初识。 春满楼外,一身锦缎,面如冠玉的男子翻身下马,拄着一根金龙拐杖,一步一顿的向里行去。瞬息间,无论是文人骚客,还是粉头艺妓无不侧目,就见男子尧趋舜步,举手投足都有种气吞天下的威压。此人正是仇昭雪,凤茜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料想凤茜早该回了移花宫,他情不自禁便行到这里。 春满楼中莺莺燕燕,待仇昭雪步入,霎时间鸦雀无声,众人皆被他龙章凤姿的气质所服。 几个舞姬相视一眼,其中一个烟视媚行“这位大人,我们给你选个好位置。” 仇昭雪置若罔闻,独行到楼中一隅,自斟自饮。 “真是怪人!”几个舞姬窃窃私议。 三言两语间,中央舞台犹如莲花宝座,一群明媚女子蹁跹曼舞,引人入胜。 “仇昭雪。”一碧衣女子袅袅婷婷。 仇昭雪心中一凛“你是?” 碧衣女子说道“妾身兰如意。” “你怎么认得我?”仇昭雪见此女步履轻盈,料想也是习武之人,心说春满楼是移花宫之地,莫非她是移花宫弟子? “我接凤茜回移花宫,你的事情,是她告诉我的。”兰如意开门见山。 仇昭雪乍然一惊“她在这里?” 兰如意笑道“不错,她在此地。” “她怎么样了?”仇昭雪关切道。 “娇容憔悴,tong体消瘦,且对你朝思暮想,痴心不改,你可想见她?” 仇昭雪欲言又止,心说我何尝不想,但是风雨欲来,凤茜身处移花宫,能使自己安魂定魄,如果让她涉险,自己反而担惊受怕。 兰如意冷哼一声,嗤之以鼻“凤茜原是我移花宫圣女,未来宫主!若不是你,她不会落得这般下场!你辜负了她,何不一纸休书,了断恩怨?如今,南宫世家的南宫贤对她百般追求,她都置之不理,你想祸害她一生吗?” “移花宫弟子,不能婚嫁,就算南宫贤博得芳心,拓跋星月也不允吧?”仇昭雪说道。 “不容你操心,南宫贤吐露真心,说对凤茜一见钟情,跪地恳求他父亲南宫伯阳出面,向宫主求情。”兰如意说道“南宫世家包揽江南陶瓷生意,有财有势,宫主也不想得罪,虽没有当面同意,态度却已经暧昧!” 仇昭雪沉吟不语,心如刀绞。 “算我求你,放过凤茜吧!她做不了你们争名夺利的牺牲品,也做不了移花宫宫主,只愿做个平常女子,相夫教子而已!”兰如意说道。 “不错,这些我给不了她。”仇昭雪痛彻心扉,自己不过是阉人,即便挥师百万所向披靡,即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即便对她一往情深,也终究掩盖不了缺憾。相夫教子,碌碌一生,就算是这么简单的要求,自己也满足不了。 。 第一百二十章 重游江南多感慨 2 (四) 春满楼中灯红酒绿、歌舞升平,各色舞姬目挑心招,文人骚客酒酣耳热。 这时,一个剑眉星目的华衣公子径直走来。 “兰姑”华衣公子恭而有礼。 兰如意还礼道“南宫公子。” 华衣公子面色通红,略显羞涩“不知凤姑娘在否?” “凤茜身体不适。”兰如意说道。 “让她好生休息,那我明天再来!”华衣公子转身离去。 仇昭雪从鎏金屏风后行出,兰如意说道“此人就是南宫贤,南宫世家的大少爷,江南陶瓷未来的掌舵人,为人谦逊和善,温文尔雅,是江南才俊中的佼佼者,也是许多名门闺秀的心上人,却说什么非凤茜不娶的蠢话。” 仇昭雪沉吟不语。 “凤茜是铁了心在家出家,长久以往,岂不是耽误年华。你一纸休书,好让她断了念想。”兰如意苦口婆心。 仇昭雪思绪万千,臆想在现实的面前是那么苍白无力,原想报仇之后,能与凤茜长相厮守,可诛杀阎王,灭绝菩萨,将无根门付之一炬又谈何容易?需要十年?二十年?或许大仇未报身先死,使得凤茜苦等无果!即便大仇得报,他又能给凤茜什么?念及此,万念俱灭。 地下宫阙,一封书信置于案上。 凤茜展开一览,竟是仇昭雪的字迹,顿时满心欢喜,十行俱下,心尖酸苦,眼前一片模糊,两行清泪顺流而下,染湿笔墨。 “……与汝相离,恰似春水东流,一覆难收。现还汝清白之身,解旧日百年之约,愿相离相忘,从此任汝婚嫁,永无争执。”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燕京刘府,刘瑾正襟危坐,焦芳噤若寒蝉。 “事情办得如何?” 焦芳躬身道“无常一口应允,必全力以赴,助您问鼎天下。” “好。”刘瑾两眼一眯,凶光闪烁“圣上啊,圣上!莫怪奴才,只怨你忘恩负义,奴才与你同舟共济,对抗文武百官!你却找人制约我,先是判官,后是浮屠,奴才好心寒啊!” 焦芳说道“我们犯上作乱,还公然背叛王爷,恐会……” “王爷?哼!我们不过是相互利用,谈何背叛?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精耕细作,凭什么他坐享其成?就凭他皇亲国戚的身份?如果让他做皇帝,我还是寸步未进,依旧是九千岁,做不了万岁!” 千里之外,安华王府。 一身锦缎,明眸贝齿的男子搓手顿足,踱步来回,原来他正是安华王朱寘鐇,身边一虎背熊腰的大汉是宁夏指挥使周昂。 “好你个阎王!”朱寘鐇脸色铁青“说好里应外合,谋权篡位!我得天下,封他为王!居然过河拆桥!周将军,你看如何是好?” 周昂捋了捋胡须“在我看来,阎王蓄谋已久,王爷还记得当年的谣言吗?说您与锦衣卫都统钱宁在江南寻欢作乐,没过多久,阎王就要找您联盟!要知钱宁可是阎王的人。” “将军的意思是说,谣言就是他散播出去,他又找我联合,是在利用本王!如今我麾下蓄势待发,他翻脸不认账,要我安分守己!是可忍孰不可忍!” “王爷莫恼,料想阎王是想吃独食,必然内乱不休,我们何不乘机起兵,坐收渔夫之利。”周昂进言。 朱寘鐇如梦方醒“好计!但不能师出无名!不能陷我于不仁不义。” “王爷可记得靖难之役?就以清君侧为名!誓诛阎王,匡扶正义。” 燕京南郊仇府,易良率一干锦衣卫闯入。 “搜!”一声令下,锦衣卫鱼贯而入,开始翻箱倒柜,四处寻觅。 “慢着。”姚灵秀娇喝一声。 易良脸色一变“尊者密令,令我保护青衣,你快将青衣交出来!” “可有凭证?飞鸽传书的书信呢?”姚灵秀问道。 不等易良开口,姚灵秀又问“若是口谕,大人身在江南,你是如何知道?难道是心有灵犀?” 易良脸色阴沉,诡异一笑“尊者事先吩咐的,你要抗命不从吗?” 姚灵秀紧咬银牙“休要信口雌黄,我待青衣如亲生骨肉,你说带走就带走?” “敬酒不吃吃罚酒!”易良横眉怒目,几个锦衣卫一拥而上,准备擒住姚灵秀,迫她说出青衣下落。 谁知,姚灵秀眼神一厉,从怀中抽出一柄三尺软剑,随即凌空一剑,电光火石间,剑光一闪,几个锦衣卫相继倒地,一瓢鲜血溅在易良靴子上。 “一剑封喉。”易良嘴角噙笑“你的狐狸尾巴总算露出来了!” “彼此彼此,枉费浮屠这么信任你!”姚灵秀娇媚一笑。 “我们是各为其主,如果我没猜错,你施展的是极乐峒的七步剑!当今天下,除了极乐圣女以外,精通七步剑,又是女儿身的唯有锦衣卫四大神士之一的白狐!”易良老谋深算“你改容更貌,潜伏在浮屠身边,恐怕是受命于菩萨,难怪百鬼奇袭,墨麒麟会及时赶到。” 白狐咯咯一笑“浮屠待你不薄,你竟背叛他!卑鄙小人!” 易良笑道“哈哈,我父亲走投无路,只好送我入宫为宦,是阎王一手栽培我!也是他让我蛰伏在浮屠身边,我焉能背信弃义?说我卑鄙,你不卑鄙?你叛离师门,改入锦衣,为天下所不齿!现在你还不是替菩萨想将青衣占为己有,你我均知青衣的重要性,阎王大计即成,你为何倒行逆施?若弃暗投明,将青衣拱手献出!不失为俊杰,阎王不会亏待你的!” “巧舌如簧。”白狐不为所动。 “大人,伙房酒缸中似乎有孩童哭声。”一个锦衣卫向易良禀报。 白狐脸色大变,一招穿云纵,化为一抹残影向伙房掠去。 十几个锦衣卫见姚灵秀袭来,连忙阻拦,可惜他们虽是钱宁麾下出类拔萃的好手,但白狐可是极乐峒曾经的掌门弟子,一套七步剑舞得行云流水,杀得他们手忙脚乱,眨眼间,十几个锦衣卫死于剑下,鲜血淋漓。 “速速动手!”易良喝道,他深知刘瑾想挟天子以令诸侯,青衣是不可或缺的。不久前,他从沈还阳口中得知,青衣是顺妃所生的男婴,他将此事禀告刘瑾,刘瑾大喜过望,令他一定要把青衣夺来。 话音刚落,白狐刚从酒缸中抱出抽抽搭搭的青衣,谁料,两个锦衣卫从背后偷袭,刀光一闪,白狐惊觉,回身一剑,刺死了一人,另外一人惊慌失措,刀锋一拐,斩向青衣,白狐心胆俱裂,奋不顾身护住青衣。 刀光闪烁,鲜血飘飞,白狐惨叫一声,倒入血泊一动不动。 。 第一百二十一章 讹言惑众是非乱 一南都金陵,万物丰饶,百业兴旺。 仇昭雪令柳天恕、拓跋绝率帝师屯扎在金陵北郊,自己与慕容晴入南都皇城打探消息。谁知,两人刚入城,就见成千累万的僧众井然有序的列队游街,更有不计其数的百姓围观。“我佛慈悲”一个老妪屈身下跪。“阿修罗王降世,普度众生”几个男子双手合十。“苍天已死,众生皆苦”几个年轻女子不约而同虔诚祈祷。目睹此情此景,仇昭雪心中起疑,便询问一位老者“老人家,这里何时涌现如此多的僧人”老者回过头,见仇昭雪态度谦谦,微笑道“你是不知这些僧人皆是江南各大佛寺的高僧不久前,一道惊雷将天阙山斩断,传说定林寺中有佛祖降世,他扶贫济困,布施众生是我们心目中的活佛今日,他于钟山灵谷寺讲经说法。”仇昭雪与慕容晴相视一眼,道别老者,随人流而去。“活佛你觉得是真是假”仇昭雪向慕容晴问道。慕容晴冷笑“分明是妖言惑众东方百晓说是神机营为了诛灭百鬼,而用无尽火器轰塌了天阙山,什么惊雷子虚乌有所谓活佛,定是有人沽名钓誉,图谋不轨”仇昭雪说道“这么说来,佛祖降世,蛊惑百姓,恐怕是有人别有用心。”随后一路无言,仇昭雪的坐骑是神驹吉光,脚程极快,慕容晴骑坐一匹枣红大宛马,也是良驹,所以眨眼间已到了钟山脚下。钟山又名xht ... 第一百二十二章 讹言惑众是非乱 2 二燕京,锦衣卫镇抚司衙门,锦衣卫擐甲执兵,门禁森严。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张永、墨麒麟端坐高堂,潜龙、卧虎俯身跪地,一言不发。“白狐死了,怨不得你们”张永目光一瞵“要怨,也怨她自己,顺妃诞下的竟是男婴,她今日才告诉我”“或许她也是刚刚知道抑或是害怕浮屠发觉,没有及时禀报”卧虎说道。张永冷笑一声“呵呵,一年光景,她明明是知情不报莫不是她与仇昭雪、青衣相处日久,萌生情义”“死者已逝,何必唾弃,再说我们如日中天,若挟持皇嗣,反而有弊无利”墨麒麟说道。“此话怎讲青衣好比帝王权杖,可指点江山,挥师百万难道是无用之物”张永疑惑。墨麒麟踌躇道“我们如果得到青衣,浮屠心思缜密,必然猜忌我们。阎王更视我们为眼中钉,肉中刺如让武宗知道,我们人头落地更甚者,待到江山易主,一山不容二虎,王爷知晓此事,认为我们私藏皇嗣,心怀叵测,岂不糟糕到时,你便是众矢之的。所以青衣是烫手山芋于浮屠、阎王这等饥寒之人,是雪中送炭,于我们这些温饱之人,则是物极必反”就在此时,一个打扮成小厮模样的男子从后堂行了出来,用嘶哑低沉的声音说道“阎王派遣锦衣卫护送青衣去江南扬州是必经之路诸位大人,可要想清楚,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潜龙、卧虎齐齐吃了一惊,眼前之人竟是刘瑾的爪牙,焦芳张永眉眼一弯“焦芳,不,应该称呼华盖殿大学士”焦芳毕恭毕敬“蒙菩萨提拔”“焦大人进入内阁,是如愿以偿是否可以将逆贼的计划和盘托出”墨麒麟说道。焦芳眼睛一转,心说自己左右逢源,做了内阁大学士,算是位高权重但公然背叛刘瑾,恐会招来杀身之祸,便笑道“望菩萨恕罪之前迫于阎王淫威,才助纣为虐,还好诸位不吝提携,在下日后必定洁身自好,不与阎王同流合污”张永怫然作色“竖子过河拆桥我为你升迁之事,煞费苦心,你一句话就像搪塞过去”“任何人进入内阁,必须要内阁首辅李东阳的应允李东阳明知我是阎王的人,却不计前嫌我是否能怀疑,您与李东阳之间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焦芳侃侃而谈“或许,文武百官本就与你狼狈为奸,策划着什么惊天阴谋”张永不怒反笑“果真聪明,难怪阎王视你为心腹”“谬赞了”焦芳笑道。“奉劝你一句,前日因今日果。”张永问道“可认得浮屠”“自然认得,御马监掌印太监,统领帝师”焦芳踌躇道“与我何干”“浮屠,名叫仇昭雪,南昌仇府余孽”“什么”焦芳浑身一颤。“可笑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当年竟然放虎归山”张永笑眼弯弯“你逼死其父亲,令人辱其妻子,灭其满门本来有阎王庇护,可以高枕无忧,如今,你却背叛阎王。虽然我不敢公然杀你,恐阎王编织我残害忠良的罪名,但是我做个顺水人情,将你交给浮屠,想必他不会心慈手软。”焦芳惊恐万状“我是华盖殿大学士谁敢杀我”“哈哈,浮屠对你恨之入骨,恨不得将你扒皮抽筋碎尸万段再说,浮屠与你,在武宗眼中,哪个重要言尽此处,焦芳不寒而栗“在下知错,求菩萨庇护”“只要你如实道出阎王的计划,我自然护你周全”张永慈眉善目。焦芳咬了咬牙“正德二年,阎王与安华王联盟,以备谋权篡位,约定安华王登基后,册封阎王为一字并肩王但不久前,阎王得知顺妃诞下皇子,由浮屠看护,便计上心头,决心叛离王爷,撕毁盟约阎王准备夺得皇子,入宫逼死武宗,再挟持皇亲国戚,以及文武大臣,移驾南都要知南都早落入阎王掌中,有净军六万,可谓根深蒂固只待万事俱备,阎王就以阿修罗王济世救人为由,拥护幼帝登基,到时百姓顺应,诸王臣服,便能挟天子以令诸侯,掌天下之柄”“阿修罗王利用宗教愚弄百姓,老调重弹”张永说道。墨麒麟斟酌道“不错,明惠帝朱允炆开创无根门时,也是用了此计”“两位,可有对策”焦芳问道。“你先退下吧”张永说道。焦芳拱了拱手,转身离去。跫音绝然,卧虎瞥了眼焦芳的背影,对张永说道“此人狡诈多变,这些定是虚词诡说”“卧虎所言甚是,可能是阎王派他来混淆视听”潜龙深思熟虑。张永笑道“你们来看下这封书信”两人上前一览,白纸黑字竟然与焦芳说得大致相同。“这是”潜龙大吃一惊“莫非阎王身边还有我们的细作”张永说道“他们一面之词,我均不信,但这样一对照,真假虚实皆分明”苦竹巷梦蝶庄,百花齐放,落英芬芳。仇昭雪、东方百晓、慕容晴、吴用四人相对而坐。“据我所知,无根门的势力早就渗入江南各大佛寺,一直由南都镇守太监白一诺掌管,如今阎王叛乱,江南的黎民百姓便成了牺牲品”东方百晓掷地有声的说道“令我担心的是,江南各地的重要关隘已经被净军把持如果帝师、苦竹巷、东方世家,以及慕容晴这等惊才绝艳的女侠,奋起抗争,定有一线生机,不然只能坐以待毙。”仇昭雪颇为感动“我们本为解救沈小姐而来,没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诸位竟能以拯救苍生百姓为己任,在下佩服”“待到阎王占据江南,定然会拔除异己,我们也是迫于无奈”吴用说道。慕容晴说道“阎王称霸江南,不知财神会不会坐视不管”东方百晓拍案而起“以财神的心性,和气生财阎王初来乍到,也想以和为贵,两者定会结盟到时,他们强强联合,不仅救不出怜香,天下也将大乱”本书首发于看书罓本书来自 品书#网 :bookht3232937i ... 第一百二十三章 内忧外患社稷崩 三花开花相惜,花落莫相离。 自仇昭雪一纸休书,凤茜顾影自怜日益憔悴,原先袅袅婷婷的婀娜身姿消瘦了许多,肤如凝脂也失去了血色。春满楼本似一处没有伤愁的地方,却由于凤茜,而多了一股伤感气氛。“凤茜如何”兰如意忧心如焚。果儿摆弄着一株发钗,心不在焉“还能如何表面强颜欢笑,内心却失魂落魄,茶饭不缺,但久而久之,身体早晚憋出病来。”兰如意黯然失色,喃喃低语“天下男人有的是,何必如此执念”“我也是这般问的,凤姐姐却苦笑不语”果儿咧了咧嘴,露出小虎牙“想想也是,一纸休书看似简单,但残忍无比,料想任谁也无法自持。”兰如意心有所悟“情为何物使得拓跋星月泪干肠断,如今凤茜对此也念念不忘,只怨我墨守成规,至今不明情爱,不然也能为她们解忧消愁”果儿握紧粉拳,皱了皱小鼻子“真是可恶敢欺辱凤姐姐,让我知道这男人姓甚名谁,定饶不了他。”兰如意见此,黯然**,不知自己做得是对是错。春满楼地下宫阙,拓跋星月轻纱罗衣,香肩外露,只见她面如桃李,玲珑浮凸,可谓千娇百媚,倾国倾城。仿佛如刀岁月,都不忍心伤她分毫。凤茜敛衽行礼,此时的她,人比黄花瘦比起风姿绰约的拓跋星月更是相形见绌。拓跋星月轻蔑一笑“面色憔悴,萎靡不振往昔的心高气傲呢”凤茜咬了咬粉唇,双眸不禁溢出两行清泪。拓跋星月见状,眼神缓缓温和“我们师徒还真是同病相怜”言毕,用丝绢为凤茜拭去泪水。凤茜从未见过师尊这般柔情,顿时泪水绝提,欲语还休。拓跋星月轻声细语“那年我愿与马琼厮守终身,为此私逃出宫,一路辗转到了燕京,原先相敬如宾画眉举案,惬意得紧可成婚当日,亲朋来贺,觥筹交错,我打心底里欢喜。洞房花烛,我和他推杯换盏,谁知我不胜酒力,昏睡过去,没曾想一觉醒来,我身旁躺着的竟是个一丝不挂的肥胖男子气急败坏之下,我大哭大闹,肥胖男子醒来,先是百般劝慰,后来恼羞成怒,向我毒打,哪知我体虚无力,最后以死相逼,才知道了真相原来,马琼中举后,却由于无钱行贿,迟迟不能任职最终,他为了光宗耀祖,不惜将我献给贪官污吏。”凤茜闻言,一时惊愕,萌生恻隐之心,心想师尊痛恨男人,也情有可原。“眼流泪,心泣血,苦不堪言。”拓跋星月说道“身上的伤可以治愈,心上的伤,随着岁月流光,只会越发苦痛”“师尊,可有化解苦痛的方法”凤茜思绪万千,她同师尊一样,均是情窦初开,也都留下了难以磨灭的伤痛“我移花宫的冰肌玉洁功虽然可以化解百毒,但对于情伤,唯有太上忘情”拓跋星月苦笑。凤茜嘤嘤低语“太上忘情”扬州烟雨庄,七骑奔袭而来,马蹄纷沓间,可辨认为首二人是锦衣卫统领江彬与易良,而易良手中抱着一个熟睡孩童,正是青衣,其余五人是北镇抚司的大内高手,分别是赤金、青木、碧水、离火、后土。忽然,江彬勒紧马缰,环顾四周,其余六人也随即停下。“大人,怎么了”赤金问道。江彬沉声道“不觉得太过安静了吗连虫鸣鸟叫都没有”言毕,五个锦衣卫也发现了异常,瞬间警觉起来。“的确,杀气腾腾,就像有猛虎蛰伏于此”易良惊愕失色,一副疑神疑鬼的模样“不可能吧我特意避开了人多眼杂的官道,改走了山路怎么会有人伏击我们难不成有人对我们的行踪了如指掌”“不要大惊小怪的或许真的是猛虎”青木扫视树林。“不是猛虎如果是野兽,也是一群野狼”江彬双眼一眯。话音刚落,一群人纵马冲杀了出来,他们身穿雀翎衣,脸罩鬼面,手持雁翎刀,一眼看去,仿若一群从阿鼻地狱涌现出来的恶鬼“帝师”易良大吃一惊,险些从马鞍上摔下。为首二人摘下鬼面,原来就是柳天恕、拓跋绝,他们一人手持双锏,一人背负长枪,须弥间杀气弥漫。“易良尊者待你不薄你竟然背叛他”柳天恕咆哮一声。易良冷汗直流,勉强一笑“良禽折木而栖逐鹿天下,阎王势在必得你们何必做拦路虎”柳天恕咬牙切齿“何其放肆快将青衣还来,尊者念及旧情,或许会饶你一命”“痴人说梦在净军到来之前,你们就垂死挣扎吧”易良面孔扭曲,从腰际抽出一株响箭,对向苍穹。“铮”的一声,响箭激射而出,击向苍穹,谁知江彬一招旱地拔葱,甩手掷出一柄匕首就见匕首迸发,响起一串破风之音,将空中的响箭斩成两段“江大人,你这是”易良不敢置信的看着江彬。“取你狗命”江彬冷傲一笑,一刀横斩。易良惊骇失措,从马匹上翻身摔下,扔下青衣,自顾仓皇逃命,却被江彬拦住去路。赤金、青木等人目瞪口呆,不知江彬唱的是哪一出就连柳天恕、拓跋绝等人也不知所措。易良怒不可遏“江彬,你竟敢出卖我背叛阎王”“哈哈,我本就是菩萨的人再说,你不也背叛了浮屠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江彬诡诈一笑“我们的行踪也是我与菩萨事先安排好的,只需飞鸽传书浮屠就知道我们身在何处也就是说,这次伏击是我们的计划”“江大人,这玩笑开大了”赤金、青木等人不敢相信。“谁与你玩笑若不是菩萨命令,我岂会屈身于钱宁这种酒囊饭袋麾下”江彬嗤之以鼻。“你”赤金、青木等人正准备一拥而上诛杀江彬,谁知一运力,顿感气血上涌,力不从心。“还亏你们是大内高手我在你们饭菜中放了毒,居然浑然不知”江彬嗤笑道“我劝你们束手就擒,免得毒及五脏,死于非命”尘埃落定,赤金、青木等人与易良均被帝师押走,柳天恕将青衣抱在怀中,玩的不亦乐乎拓跋绝却向江彬问道“你是菩萨派来帮我们的”“如假包换你们来此伏击,不就是因为我飞鸽传书给浮屠告诉他燕京的变故”江彬说道。本部来自看書惘本书来自 品书#网 :bookht3232937i ... 第一百二十四章 内忧外患社稷崩 2 四苦竹巷梦蝶庄,仇昭雪正与唐寅谈笑风生,谈的尽是花鸟虫鱼,诗词歌赋,有风流潇洒之雅致,无功名利禄之鄙俗。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苦竹巷不仅是朝廷门第,也是江湖门派,同锦衣卫一样,都是朝廷与江湖之间的联系世人议论,说我苦竹巷的书画皆是溜须拍马,奴颜媚骨真是可笑,如今我著下高山流水、无边风月,又说我投其所好,是在极力讨好当今圣上”唐寅无奈苦笑。仇昭雪飒爽一笑“庸人碌碌,你焉能记挂在心要我看来,锦衣卫是朝廷的刀剑,迅猛凶狠,以杀止杀,以武力令人屈服苦竹巷则是朝廷的笔刀,舞文弄墨,教化众生,以文采令人信服一刚一柔,一阴一阳,即便曲意逢迎,也在情理之中再说你才华横溢,所作所言甚得君心,何必在意他人说长道短”与此同时,拓跋绝、柳天恕二人复命归来。“尊者,不辱使命”柳天恕将易良信手扔于堂下。易良靦颜人世,跪地埋头,柳天恕、拓跋绝二人均不知青衣是皇嗣,皆以为仇昭雪是太监,就将青衣视同己出,易良背叛尊者,是拿青衣作要挟想来仇昭雪必不会放过这个忘恩负义的人,谁知他上前亲手搀扶起易良,还特意为其掸去衣裳上的尘土,接着一番软言细语的亲热问候,使得易良更是面红耳赤,无地自容。“尊者,我当你是英雄豪杰何必虚情假意要杀要剐,我决计不皱一下眉头”易良义正词严,似乎怀抱必死的决心。“我们遭受宫刑,切肤之痛难道还会在意生死我只是不愿你被他人利用”仇昭雪摇头苦笑。易良凄苦一笑,不予回答。仇昭雪娓娓道出“遥想当年,洪武大帝揭竿而起,驱赶蒙古至漠北,还我大好山河如今,蒙古贼心不死,屡屡再犯,江湖儿女纷纷畏惧元贼,江湖仿若一片死水,唯有你的父亲易寒,易侠士挺身而出以一己之力,诛灭三百元贼不惜身受重伤,保一方平安,何等酣畅淋漓何等大仁大义但是你知道明孝宗是怎么说的吗他说如果多几个易寒这样的人,我大明朝就岌岌可危了所以他令易寒入锦衣卫,而当时你的父母双宿双飞,不愿朝廷约束,便拒绝了明孝宗的旨意可是明孝宗满腹狐疑,派出阎王追杀你的父母。”“什么”易良双目圆睁。“可笑你竟将仇人误当恩人”“你骗我这绝不可能”易良怒道。就在此时,东方百晓快步走来,身后还尾随一头戴斗笠的老者。“他没有骗你”东方百晓说道“中原武林,属我江湖消息最为灵通孝宗迫害江湖人的事情早已人尽皆知”“一面之词”易良怒斥。“你不信,大可问问我身后这位老人家”东方百晓说道。众人不约而同的看向老者,仇昭雪吃了一惊,这老者似曾相识,不就是他初次来拜访东方百晓时,带自己泛舟湖上的老者嘛这老者还自称雨师那时,东方百晓却告诉他,这老者正是阎王百鬼之一的玄冥老人。“他是”易良疑惑。“阎王百鬼,可听说吗”东方百晓问道。“自然,阎王麾下的百位江湖高手神出鬼没,所向披靡,江湖中人无不谈之色变”易良诧异道“莫非这老者就是百鬼之一”老者摘下斗笠“不错,老朽是百鬼之一的玄冥老人从前,迫于阎王淫威,做了许多伤天害理之事,如今百鬼覆灭,终于能隐姓埋名易侠士死于阎王的腐骨摧心掌之下,是我亲眼所见”易良见玄冥老人郑重其事,绝非虚词诡说登时五色无主,泪如雨下。“易侠士是义薄云天的大侠,他的儿子也应是道,她想吴用毕竟是大大咧咧的男子,若不小心将青衣弄伤了,可就不好了。吴用置若罔闻,继续挑逗青衣。仇昭雪见此打趣道“吴掌门若有家室,定是相妻教子的好手”吴用脸色一沉,继而尴尬笑道“哈哈,这孩子俊俏可爱,有些爱不释手。”仇昭雪仔细一瞧,青衣与吴用眉宇之间竟有些许神似忽然,一个帝师将士慌忙来报“启禀尊者,从金陵内城中涌出百余个身穿虎贲衣的人,不似寻常将士应该是净军”言毕,一股不祥预感油然而生,仇昭雪说道“虽说净军蚕食鲸吞,江南渐渐落入阎王之手,本意是瞒天过海,不令人发觉如今就在南都皇城中劳师动众,岂不是前功尽弃,到底意欲何为”本部来自看書辋本书来自 品书#网 :bookht3232937i ... 第一百二十五章 内忧外患社稷崩 3 五fefd“叛乱”武宗目瞪口呆,双手紧紧握住龙椅,一时间惴惴不安。鸡皮鹤发的李东阳趋步上前“甘肃安华王以清君侧为名,突发叛乱携宁夏指挥使周昂,杀总兵姜汉、镇守太监李增,巡抚安惟学,以及少卿周东等武官,夺取军权,聚众数万,一路放狱囚,焚宫府,劫库藏,夺河舟,大肆勒索庆府诸王,掠夺金币万计,充做军资,同时分封将弁,把守关隘欲与朝廷分庭抗礼”“岂有此理”武宗如梦方醒“清君侧指的是谁”百官面面相觑,只见杨廷和作揖道“司礼监太监刘瑾”武宗一怔,陷入沉思,过了许久,启唇道“你们可有良策”“老臣认为,自靖难之役之后,鲜有清君侧一说,恐怕是民间积怨已深圣上理当严惩首恶,安抚民心”李东阳稽首道。武宗眉心一蹙“你话中有话,所谓首恶是安化王还是刘瑾”百官缄默,落针可闻。武宗凄然一笑,心想文武百官在刘瑾如日中天之时,无不趋之若鹜,现如今刘瑾大难临头,他们只会独善其身皆是两面三刀的人物“启禀圣上,西起叛乱俨然,安华王与刘瑾均是罪魁祸首安华王犯上作乱,罪大恶极但刘瑾身为圣上近臣,不劝诫圣上勤政,反而独揽大权,朋党比周,且鱼肉百姓,作恶多端,使得民怨沸腾”杨廷和义正词严“之所以安华王一呼百应,从者如云也说明黎民百姓恨透了刘瑾”武宗面色铁青“你的意思是说,刘瑾狐假虎威,朕也是罪魁祸首”杨廷和忙低首道“圣上恕罪臣只认为,民心乃社稷根本,不可违安华王叛乱就是社稷动摇的先兆,以免他们变本加厉,愈演愈烈圣上应当诛刘瑾,平息民愤这样一来,安华王就师出无名,麾下乌合之众也作鸟兽散到时,圣上不必费一兵一卒,叛军不攻自灭”武宗沉吟不语,心想你们一心要诛杀刘瑾,就不是朋党比周刘瑾好比朕的左膀右臂,岂能弃之不顾当年你们如狼似虎,结党营私,若不是刘瑾协助,朕早已沦为傀儡“请圣上当机立断”百官俯首,异口同声。武宗浑身发颤,眼前景象似曾相识,胸臆间有种窒息感隐隐作怪,心想虽说君王不与百官争执,但一味妥协只会让他们得寸进尺“三年前,你们也是这么劝朕的”武宗话音刚落,殿下鸦雀无声,要知正德二年,以李东阳为首的文武百官联名上书,要置刘瑾于死地,结果适得其反,不仅刘瑾为首的八虎势焰熏天,而且诸多官员遭到了报复,南昌仇府灭门便是其中之一一时间风声鹤唳。“刘瑾虽为宦官,但为朕分忧解难,创立内行监,整治**官员,并建议轻徭薄赋,颇有先祖之风他对社稷有功,朕怎能杀他若朕杀了他,天下人岂不是笑话朕怕了区区藩王如有其他藩王要以清君侧之名起义造反,要朕杀了你们,朕能同意吗”百官默然,李东阳进言道“圣上息怒,务必尽快派兵平叛”武宗吐出一口浊气,说道“爱卿有人选”“圣上,杨一清原身为三边总制,曾管理甘肃、宁夏等地,熟知地势又向来能文善武,足智多谋,是国之栋梁派他平叛,定能手到擒来”杨廷和说道。武宗明知杨一清是被刘瑾陷害入狱,后来虽然出狱,却不再掌管兵权,李、杨二人是想替杨一清要回兵权。“既然如此,杨一清官复原职,为行军主帅”武宗放心不下,继而说道“张永任监军,一同率军平叛”李东阳与杨廷和相视一眼,心照不宣。南都xht ... 第一百二十六章 瞒天过海欺无常 六“我们是帝师”为首之人说道“南宫世家的大公子,劝你不要多管闲事,不然我们可要绑了你,向南宫世家索要赎金你这条小命,在南宫伯阳眼中,恐怕还值几万两银子。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你”南宫贤倒退一步,全身颤栗。为首之人继续说道“凤茜姑娘,我们走吧”凤茜睥睨四下“休想仇昭雪已与我没有丝毫瓜葛”“一日夫妻百日恩,大人对姑娘日思夜想,姑娘也不必怄气了,更不要为难我们”凤茜紧咬银牙,满腹委屈涌上心头,不禁眼泛滢滢。“你们就只会欺负弱女子吗”南宫贤怒不可遏,拦在凤茜身前。凤茜见状,不由心头一暖。“纨绔子弟也想逞英雄哈哈”为首之人不怒反笑,猛然间纵身一跃,一拳砸落。拳风正劲,南宫贤本是娇惯公子,避无可避。千钧一发之际,谁知凤茜翩迁一动,长袖飞舞,为首之人顿感乱花迷眼,一记老拳砸空,定睛一眼,南宫贤已躲了开去。“不关他的事,我跟你们走。”凤茜娇喝一声。为首之人笑道“既然凤姑娘吩咐,我们自然会放过他。”南宫贤见他们欺人太甚,又见凤茜凤眸含泪楚楚可怜,便一手拉住凤茜,说道“我们走”“你们真当能逃离这里”为首之人威吓道“凤姑娘,你不愿南宫贤枉送性命吧”话音刚落,凤茜趑趄不前,南宫贤忙道“你不能同他们回去”“你快走吧,不用管我。”凤茜薄唇微启。“凤姑娘,我的心意你不明白吗即便我死,也绝不允许他们带走你”南宫贤紧咬银牙,一副倔强的模样。凤茜娇躯微颤,眼眸渗出泪花“这是我自家事与君无关,不要自作多情,更不要再来找我”“他无情无义,辜负了你你何必自讨苦吃,我南宫贤虽不是出相入将,但也是富甲一方,且对姑娘是真心实意,我愿娶姑娘为妻,天地崩,山河断,至死不渝。”南宫贤声泪俱下。言毕,凤茜抿了抿嘴唇,感伤得无以复加,一时间茫然失神,在南宫贤的牵引下,双双逃离。为首之人双眼一眯“追”就在此时,一匹白驹越墙而入,吠声如虎,鬃毛如焰,肤白如雪,飞腾如龙,踏蹄间,足以断石裂金仿佛神驹下凡随即一道人影从天而降,众人惊骇失色,就见此人青丝飘逸,一袭金红锦衣,手持一根黄金龙拐。为首之人狞笑一声“浮屠,你终于来了”“你认得我”仇昭雪脸色一沉,不知为何,原本风和日丽、万里无云,竟然出现丝丝阴霾。“贵人多忘事”为首之人低吟道。仇昭雪睥睨四下“你们大费周章,不正是为了把我引出来吗如今我不请自来,不是正中下怀吗”为首之人面目狰狞,舔了舔嘴唇“无常命令,抓住凤茜,引你出现没想到你自投罗网”仇昭雪冷哼一声,心想他原本的计划万无一失,帝师三千人悄然南下,准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策反白一诺,瓦解六万净军,令刘瑾孤立无援、进退失据谁知易良反叛,不仅让帝师行迹暴露,还险些使得青衣落入敌人之手。庆幸的是在张永的相助下,救回了青衣,易良也迷途知返,料想白一诺无计可施,只好绑架凤茜,引自己陷入重围幸好吉光日行千里,能够使他及时赶到,不然凤茜被他们捉了去,可惜慕容晴、吴用等人却被甩在了身后。“浮屠,你既然出面,想必那女人是你心中所爱但你又为何休了她莫不是自认为阉人,而自惭形秽”为首之人嗤笑。仇昭雪一言不发,心如槁木死灰。“看着她与其他男子卿卿我我,耳鬓厮磨你竟能处之泰然哈哈”“闭嘴”仇昭雪忍无可忍,一招穿云纵,身如飞燕向前掠去,手中龙拐直顶此人咽喉为首之人大吃一惊,瞬息间一柄猩红大刀横档,刀拐相撞,电光火石间,仇昭雪摇身一转,身躯飘然而落,为首之人却倒退数步,虎口震得生疼。“你武功又进步了”为首之人嘴角蔓下一丝血迹。仇昭雪闻言,重新打量为首之人,当目光锁定在猩红大刀上,登时面色大变“你是魔无殇”“哈哈哈”为首之人仰天大笑。仇昭雪屏气敛声,心想自己猜测不差,此人虽乔装打扮,但眉目间依稀可辨,且他手中猩红大刀分明就是睚眦刀“浮屠我曾发毒誓,一定会打败你”魔无殇如痴如狂“今日,我就用睚眦刀将你头颅斩下其余人不要插手”“大人,无常会怪责我们的”众人劝道。“这是我与他的恩怨”魔无殇咬牙切齿,手中睚眦刀闪耀着猩红的光众人闻言,这才退到一旁,虎视眈眈。仇昭雪伫立不动,仿若一潭静水,湖风习习,只见他衣袂飘飘。“大浪淘沙”魔无殇如入疯魔之境,虎躯下潜,睚眦刀自下而上,欲将仇昭雪劈成两半。仇昭雪一招飞燕翻身躲开攻势,刚准备还击,又见魔无殇大刀疾疾,势如奔雷“风潇千杀”魔无殇乘势追击,如猛虎下山,刀法霸道凶狠,招招大起大落,处处大开大合,只需敌人一个不慎,就会命丧黄泉霎时间仇昭雪只有抵挡之功,毫无还手之力“惊鸿一刀”魔无殇全身真气迸发,纵身一跃,大刀如天雷落下仇昭雪倒吸一口凉气,脚尖一点,身形暴退。“轰隆”一声,地面上被砸出一个大坑,尘土飞扬。“连拔剑的机会都没有我怎么了”仇昭雪心神不定,不知不觉间,心中满是凤茜与南宫贤的身影,使得他根本无力拔剑更不知如何御敌“阉狗看你那力不从心的样子,真是窝囊”魔无殇戏谑道“难怪自己的女人被抢走,也只能干瞪眼哈哈”本书首发于看书網本书来自 品书#网 :bookht3232937i ... 第一百二十七章 瞒天过海欺无常 二 一仇昭雪横眉怒目,额上青筋暴跳,双手护指都陷入掌心,猛然间一招惊蛇脱兔,身形如猎豹般向前掠去。 :efefd“这才像点样子”魔无殇处变不惊,用一招移形换影,跃至一旁。仇昭雪负拐而立,正欲拔剑,魔无殇一招大鹏展翅,虎躯腾空而起,一脚踏在龙拐上,抽出的剑刃竟又被踢了回去。正在仇昭雪惊讶之余,魔无殇又凌空一刀斩下,仇昭雪惊骇失色,眼看就要横尸当场,只好一招懒驴打滚,堪堪躲过了杀招,但刀风凌厉,眨眼间金红锦衣被划出一道口子,隐约可见鲜血涔涔。“嘭”的一声,魔无殇一脚踩在仇昭雪胸前,继而笑道“阉狗,传闻你是南昌仇氏余孽你入宫为宦,处心积虑,就是为了找阎王报仇雪恨哈哈,不瞒你说,淫你妻子杀你全家,不光是锦衣卫,还有我魔道堂阎王的暗杀任务,都是我们魔道堂在暗中办理”仇昭雪眼眶欲裂,一幕幕令他心如刀绞、不堪回首的景象如潮水般涌现“没曾想有个漏网之鱼”魔无殇面目扭曲,如斯癫狂,右脚不断用力,一股股劲力仿佛要把仇昭雪的胸膛压碎。“啊”仇昭雪悲天哀嚎,脑中充斥着血雾弥漫、遍地尸骸的景象,时而父亲自缢,时而陌儿屈死,时而凤茜离去,一幕幕记忆,一段段情愫交织在一起,混乱恐怖。“去死吧”魔无殇双眼血红,高举睚眦刀。仇昭雪口溢鲜血,头痛欲裂,耳畔回响着胸骨碎裂的声音。十万火急之际,一声嘶鸣,吉光护主心切,气势汹汹的冲撞而来待魔无殇回过神来,已然被掀翻出去,“轰隆”一声,整个人撞击在一处假山上,假山碎裂,他衣裳褴褛,极为狼狈。“大人”众人惊呼,他们原本见魔无殇杀招迭出,必将大获全胜,谁知吉光突然袭击。魔无殇缓缓起身,呕出一口鲜血,俨然内伤不轻。茫然间,绵绵细雨蒙蒙雾雾,不半晌,淅淅沥沥起来,豁然间大雨倾盆,触目即是雨滴,就像跳跃纷飞的精灵。与此同时,血水交融,仇昭雪霍然起身,原本一双妙眼竟然失去了光华,灰蒙蒙的,毫无生机的盯视着魔无殇。魔无殇咽了一口吐沫,一招渴骥奔泉,虎躯飞冲过去,手中睚眦刀血光一闪,谁料仇昭雪一招金蝉脱壳,从魔无殇密不可透的攻势中逃脱了出来,一脚踏在湖心亭顶上,临风傲立,衣襟咧咧。“大海沉沙”魔无殇怒气冲天,双手握刀向地一剁,地面出现如蜘蛛网般裂痕向前伸张,刹那间天崩地裂,自湖畔延向湖心亭的桥堤纷纷塌陷。众人大惊失色,惊恐于魔无殇摧枯拉朽的力量与惊世骇俗的武功湖心亭轰然塌陷,仇昭雪泰然自若,身躯飘然落下,如蜻蜓点水般凌波峭立。“业火焚身”魔无殇挥舞大刀,势不可挡的冲杀过去就见他大步流星,水花激荡,湖面泛起层层叠叠的涟漪。“飞星陨坠。”仇昭雪拔出长剑,只见寒芒一闪,刀剑相击,星驰电走,水面倒映火花“力劈华山”睚眦刀托着血光横扫而过,空中的雨滴映照血光被斩成两段。“邪气凛然。”龙拐剑寒芒闪动,刺出朵朵剑花,电光火石间金光乍现,仇昭雪仿佛置身于琉璃金莲之中。刀光剑影,你来我往,二人竞相抢攻,过了数十招,竟依旧旗鼓相当要知二人处于湖心,凌波腾空之力都源于离地瞬间所用的力,之后两人所以能停滞在湖上,全凭借彼此刀剑传递来的力量,纳入体内,为己所用,或进或退,或攻或守。“浮屠,你真是好算计”魔无殇自认力大无穷,运用疯魔刀法更是如虎添翼,谁知与仇昭雪在湖心缠斗许久,顿感此消彼长,后劲不足心下踌躇,要知力从地来,如果他身处地面,力量可谓源源不绝,想来仇昭雪深知力量不如自己,便有意引自己至湖心,这样一来,两人虽然都相互消耗,但自己不比仇昭雪身轻如羽,反而陷入绝境。就在此时,几道身影在远处浮现,他们脚下均是魔无殇所率净军的尸体。定睛一看,朦朦雾雾间,为首一人眉目如画凛若冰霜,一袭素衣白裳,腰悬长剑,正是慕容晴,身旁一红颜白发的男子是苦竹巷吴用,身后是虎背熊腰的柳天恕与背负长枪的拓跋绝。“疯魔刀法”吴用惊愕道“难道这是魔无殇简直判若两人这才几年功夫,他的武功竟然水涨船高”慕容晴微微摇头“他至少长进了十年功力莫不是服用了灵丹妙药,就是有高手为其灌顶”“不像灌顶,先不说江湖高手不会轻易将毕生功力传授于人魔无殇所练内功必然是霸道凶狠,如果与外来内力不合,自然会相斥相冲,如此只会自取灭亡所以高手灌顶,只会寻那些没有内力的人”吴用眉心一蹙,继而说道“若说灵丹妙药,魔道堂有种进补之物,名曰人鼎致力培养少男少女,最后夺取元阳元阴,借此提升内力但这毕竟是歪门邪道,损人利己,为天下英雄所不齿。”慕容晴目光一瞵“传闻魔道堂有一个自称鬼医的奇人,他诡谲多变,神通广大,**一些稀奇古怪的丹药比如疯魔丹,能在瞬息间提升一个人功力,可惜代价是缩短阳寿”“疯魔丹之事,我也有所耳闻,司空摘星曾从魔道堂中盗出这种丹药,当年在江湖上也风靡一时,直至有人服用过甚,暴毙而死,才被武林人士视为禁药”吴用恍然大悟“慕容姑娘的意思是,魔无殇服用了疯魔丹简直是疯子”“魔无殇是武功榜上十一位的高手,服用疯魔丹后,恐怕与我在伯仲之间即便是我,如果不出杀招,依然无法击败他”慕容晴不疾不徐的说道。“那浮屠岂不是很危险”吴用忧心如焚。本部来自看書蛧本书来自 品书#网 :bookht3232937i ... 第一百二十八章 瞒天过海欺无常 3 二风潇雨晦,涕泗滂沱,如珠帘倾泻,于如镜面般通透无暇的玄武湖上跳跃飞溅,只见两人在凄凄风雨中穿梭来回,时而峭立湖心,时而凌波疾走,时而腾空旋转,似双碟翩翩。 风云变幻,鬼出电入,魔无殇一刀斩空,重心失衡,险些落入湖中,好在眼疾手快,左手在湖面轻抚一掌,借此绵薄之力再次翻身而起。仇昭雪乘势追击,一剑直刺其面门,魔无殇惊骇失色,横刀眼前。瞬息间,龙拐剑再者她与仇昭雪交手过,她也想见识下仇昭雪的长进,且倚强凌弱,以多胜少本就是江湖大忌,仇昭雪定然不愿自己插手,就连魔无殇这种邪门魔头也不让手下协助,而是正大光明的与仇昭雪决斗,这也就是江湖武林的快意恩仇光明磊落,自己焉能出手眼看仇昭雪生死不明,慕容晴却难以保持凛若冰霜的姿态,不免心中惴惴,但她坚信仇昭雪必然活着,与其初识,她就知此人绝非池中之物就在此时,魔无殇咳嗽不止,不时喉咙一咸,呕出一口鲜血。猛然间水面伸出一只手臂,紧紧锁住魔无殇的脖颈,魔无殇吓得魂不附体,本就咳嗽气促,一时间更是窒息难受,下意识拼死挣扎,两人在水中缠斗,血水激荡。原来魔无殇杀招一出,仇昭雪无处可逃,刀剑相击,他被砸入水中,肩膀之上又被砍出一道伤口,血流如注。魔无殇以为仇昭雪已经沉入湖底,其实仇昭雪饮泣吞声,憋气潜伏,直至魔无殇掉以轻心,再趁其不备,突然发难。“松手”魔无殇满脸通红,用肘疯狂击打仇昭雪肋骨,疯魔丹的药效发作,他的力量开始迅速消失。仇昭雪呕出一口鲜血,右手勒住魔无殇脖颈,任凭拳打脚踢,死死不放,左手持剑刺穿了魔无殇的腹部两人僵持不下,双双沉入湖底,血水弥漫中,魔无殇全身痉挛,彻底失去了生机,随后仇昭雪只感觉浑身冰冷,痛苦乏力,只想沉睡湖底,但脑海中涌现过往的一幕幕,他晃了晃脑袋,怀揣信念奋力划水,终于露出湖面,听到簌簌沙沙的雨声,颓然又失去了力量,坠入湖底,耳边无声无息。那一串串从嘴角溜走的气泡,晶莹透亮,仇昭雪的脑中麻木混淆,仿若看见气泡中浮现那年雪夜斩尽杀绝,再忆起倾世红颜笑靥如花,又臆想嫁衣如火笑中带泪恍惚间,一双纤细温软的手绞碎梦幻泡沫,拢住他的身躯,牵引出水面,仇昭雪眼前朦胧,只感觉倚靠在香软的躯体上,幽香阵阵,不禁口中喃喃“凤茜”慕容晴两颊红晕,一双妙眼注视着怀中的仇昭雪,最终咬了咬嘴唇,欲语还休。接着,就见柳天恕也跃出水面,将魔无殇的尸首扔至一边,又把龙拐剑、睚眦刀齐齐插在地上,龙拐剑如金龙盘绕,栩栩如生,睚眦刀似恶兽蛰伏,杀气森森,一时间相映成辉。本部来自看書罓本书来自 品书#网 :bookht3232937i ... 第一百二十九章 天威难测斗净军 雨过天晴,秋风飒飒,玄武湖泛起粼粼波光,樱州长廊间,慕容晴与吴用二人正合力为仇昭雪运功疗伤,只见仇昭雪面色红润,真气萦绕,一时半刻,额上汗渍点点,胸腹伤口也随之愈合。 不知何时,东方百晓骑着一匹黑驴赶到,哼曲闲唱悠哉游哉,原想不是什么大事,直至见仇昭雪身负重伤九死一生,才暗暗捏了一把冷汗,但一见睚眦刀,顿时笑逐颜开,如获珍宝“这睚眦刀乃绝世凶器,天下第一铁匠金天巧曾任元朝匠师,专为元朝将军铸造兵器,这柄睚眦刀是以神话中龙生九子之一的睚眦恶兽为原型所铸造的神兵利器神话中龙生九子各有所好,而睚眦便嗜杀成性,所过之处寸草不生一片狼藉这柄凶器落入心狠手辣的元朝将军手中,可谓生灵涂炭,传闻那位元朝将军这柄睚眦刀屠了一个城,遍地尸骸,血流成河结果这位将军登时暴毙,睚眦刀也不翼而飞了从此这柄凶器就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江湖凡有此刀出现,就是一场腥风血雨,好像成千上万的孤魂野鬼都融入刀中,相传刀光闪动,一张张狰狞恐怖的面孔便纷纷惊现,夺人心魄”东方百晓双眼发光,可惜任凭他如何努力,也拔不动重达百斤的睚眦刀,神情流露一丝遗憾。这时,柳天恕得知仇昭雪一息尚存,不由松了一口气,心情转好,又见矮冬瓜般的东方百晓骑着一匹黑驴赶来,情不自禁捧腹大笑“东方先生,你可是江湖上雅士名流,为何不骑高头大马,怎像落魄书生似的,骑一匹黑驴哈哈”话音未落,黑驴吠声连连,似乎不满柳天恕的说辞。东方百晓尴尬一笑“见笑了,见笑了,小生惧高,骑不得高头大马这黑驴叫赑屃,因其耐重,所以起了这名字,寓意任重道远”与此同时,慕容晴眉眼弯弯,笑比河清。“赑屃,龙生九子之一,喜好负重,虽其貌不扬,但确厚德载物,千古不变、万古不磨。”仇昭雪眼帘渐开,有气无力的说道“东方先生将赑屃比作黑驴,又何尝不是比作自己”东方百晓会心一笑“知我者莫过浮屠你今日可为江湖武林除了一个大害我定要为你歌功颂德一番,不过,事出必有因吧”“说来可笑,我斩去烦恼根,如今残命一条,却被嗔痴左右。”仇昭雪不愿细表,一语带过。东方百晓何等聪明,苦笑道“焚碎残躯,诛尽恶仇,誓不回头,不死不休”慕容晴闻言忙道“七情六欲人之常情,为复仇而绝爱”仇昭雪木然道“我承载的仇恨太多,已经装不下别的东西了”东方百晓摸了摸黑驴的鬓毛,无奈唱道“赑屃啊,赑屃你被我买来时,你不肯驮我,几欲逃走但日积月累,你我相依为命,你便愿意驮着我了,后来我即便赶你走,你也不走了,甚至要绝食自尽好驴儿,竟只为我活着蠢驴儿,你一切都不要了吗可怜的驴儿,绝不知待我饿了,也会杀你来吃愿你早些将我放下,去追寻自由”余音袅袅,绕耳不绝。“东方先生,你这一吟一咏的是什么啊什么好驴、蠢驴”柳天恕一副抓耳挠腮,垂涎三尺的模样“要杀着吃,还管它什么好驴蠢驴更不要放它走诶俗话说的好,天上龙肉,地下驴肉,这肉味差不了,你要是怕烧不好,你可以交给我这个拓跋兄弟,他以前可是御厨,手艺没话说”南都城故宫,赤墙金瓦熠熠生辉,一眼望去宫殿重重,楼台林立,此起彼伏,辉煌祥瑞。此时,乾清殿前一片虎贲将士,触目即是纵横排列,人头攒动,各个画上了戏曲中白脸谱,均身穿丧服,显得奸猾诡异。只见,乾清殿前一人披麻戴孝,正是南都镇守太监白一诺,他睥睨四下“苍天已死,众生苦难,我辈奉天守孝,感上苍恩德如今,阿修罗王济世救人,渡尽众生,我辈应阿修罗王号,改天换地,清明人间”“改天换地,清明人间”成千上万的净军齐声呐喊,一时间山呼海啸,天摇地动。就在此时,六人趋步上前,为首一人竟是易良,他卑躬屈膝道“在下奉阎王密令护送皇嗣移驾南都”白一诺眼神一厉“现在才到”“启禀公公,淫雨绵绵,我们改走了大路,所以耽误了些时日”易良解释道。“呵,不发响箭又算怎么回事”白一诺双眼一眯“莫不是雨水弄湿了火药,响箭成了闷炮”易良冷汗直流,佯装镇定道“白公公真是料事如神。”白一诺上下打量易良,继而冷哼一声“罢了,皇嗣呢”“在午门外。”易良答道。“这又是怎么回事”白一诺狐疑。“启禀公公,两月舟车劳顿,自北向南马不停蹄,小皇子感了风寒,并有些水土不服我们只好购一辆马车,请一妇人帮忙照看。”易良踌躇道“这皇城中杀气凝云,恐惊了皇子,以免病情雪上加霜,我们将皇子留在马车中,由妇人继续照看。”白一诺不厌其烦“若不是要名正言顺,我岂会在乎一个毛头小子”“是,公公说的是不过阎王吩咐,必护佑皇子周全,他不仅是武宗的心头肉,还是掌握天下的权柄”易良毕恭毕敬道。白一诺闻言,微笑道“言之有理,难怪阎王这么看重你果真是聪明人”“公公谬赞了”易良低头道,不由紧握双拳。白一诺俯视眼底,潇然拂袖,转眼间,千军万马井然有序,如潮涌般退去,铠甲震动时发出铮铮之声,脚步纷沓间隆隆作响,如天雷滚滚震慑四方。易良等人见到此情此景,不免心惊肉跳,但问任何人,目睹这般大气磅礴的军威,又岂能泰然自若本書源自看書王本书来自 品书#网 :bookht3232937i ... 第一百三十章 天威难测斗净军 2 白一诺随易良等人行至午门外,一眼看去,八街九陌竟然空无一人,只见一辆蓝道“你当年走投无路,是谁收留你入宫又是谁不计前嫌,提携引荐你若不是我,你哪有出人头地的机会还不知何时何地,饥寒交迫而死你如今竟恩将仇报”仇昭雪目光如炬,斩钉截铁的说道“你的确有恩于我但你可知灭我仇氏满门,断我手足筋络的是何人这均是拜阎王所赐我入宫为宦,饮泣吞声,就是为了接近阎王你要是我,你是报仇还是报恩且你助纣为虐,意图谋反,实乃大逆不道我理当恩仇皆抛,替天行道”“说的比唱的好听,你与菩萨狼狈为奸除阎王难道不是党同伐异何必装作清高贤明的模样”白一诺扫视众人“东方百晓、慕容晴、吴用,你们三人天下闻名,都是名副其实的江湖儿女,应趋吉避凶,审时度势,该不会装模作样满口仁义道德吧”“阎王罪恶滔天,爪牙肆虐,荼毒天下苍生百姓水深火热我们身为江湖儿女,天恩地德莫敢忘,焉能袖手旁观”慕容晴眉心一蹙。“哼要知胜王败寇,你们居然如此肤浅待新帝即位,阎王当政,天下自有盛世清明”白一诺驳斥。“无常,休要自欺欺人,大厦将倾一木难支垂死挣扎徒劳无功啊”东方百晓浩气凛然。白一诺见此,恼羞成怒“尔等愚昧尔等愚昧十年苦功岂能白费你们不仅要死,我还要将苦竹巷、东方世家、天山派夷为平地”霎时间天摇地晃,漫山遍野的净军向皇城方向冲杀而来由于净军均穿丧服,只觉得远处白茫茫的一片,兵戈交错,杀气滔天,甚嚣尘上。众人这才恍然大悟,白一诺是用缓兵之计,皇城定有人发现异样,去联系净军前来搭救,要知净军多达六万,虽全是阉人,但各个训练有素,勇武过人,俯仰间就能将皇城团团包围本部来自看書惘本书来自 品书#网 :bookht3232937i ... 第一百三十一章 天威难测斗净军 3 “擒贼先擒王”东方百晓振臂一呼。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仇昭雪心领神会,忙道“擒了无常,净军盈万,也不敢造次”话音未落,仇昭雪、吴用、慕容晴齐齐围攻白一诺,但城下净军顷刻之间已经汹涌而来,拓跋绝、柳天恕、东方百晓则指挥三千帝师严阵以待,翻掌间一场生死之战一触即发仇昭雪等人心知肚明,净军人多势众,如果攻破午门,不仅他们与三千帝师死于非命,而且苦竹巷、东方世家众子弟都要陪葬唯有天山派关山迢递,即便是阎王也鞭长莫及反之,擒住无常以令净军,就能瓦解兵戈相向,避免生灵涂炭所以,生死相搏毕功一役。这时,时至晌午,乌云密布,狂风呼啸,电闪雷鸣,仿若一条条雷龙电蛇腾云驾雾。可风旋电掣,但却无雨,令人感觉天地之间已近在咫尺“阴魂出窍”白一诺先声夺人,张牙舞爪袭向仇昭雪,咧咧狂风之中,他衣襟飘飘,显得骨瘦嶙峋该是修炼邪功所致白一诺步步紧逼,一爪直扣咽喉,一爪挑掀天灵,仇昭雪连连退步,一托掌挡开一爪,接着一招苍龙摆首,又躲过了一爪。谁知白一诺的魅影鬼爪变化无穷,鬼出电入,绵绵不绝,密不透风仇昭雪旧伤未愈仓促应对,眨眼间气喘吁吁,汗如雨下。“天地交征阴阳大悲赋”吴用自知武功稀疏,比不得白一诺这种绝顶高手所以一出手便是苦竹巷魁星笔中的绝招,只见内力灌入笔尖,使得判官笔锋利无比连削代打,瞬息间逼退了白一诺白一诺还未还击,感觉身后一股寒意窜上背脊,仿佛身上汗渍都要被凝结成冰“临风傲雪”慕容晴凌空一剑,刺向白一诺后心。谁料,白一诺眼观六路,机敏过人,一招飞燕翻身避过了剑招,跃至一旁,似笑非笑盯视着众人。仇昭雪心头一紧,不愧是白无常,要知无常曾经也是武功榜前十的巅峰存在,一生只输给阎王一招,其他江湖人从未在他身上讨到任何便宜。如今无常年岁已高,以他们三人合力竟不能立马擒住他,武功底蕴可见一斑。思虑间,午门外已然战作一团,帝师三千人凶神恶煞,横刀立马,一股冲杀有万夫不当之勇但净军不可胜数,从四面八方涌现,层出不穷盈千累万,且视死如归,齐齐吟唱丧曲,一时间杀得帝师手忙脚乱哀歌嘹亮,杀伐沸天,至尊皇城,秋风泣血。“杀”柳天恕身先士卒,手中丧门锏如蝴蝶扇翼,屡屡将净军将士掀翻在地,顿时帝师士气大振此时,城头上手执令旗的拓跋绝已然发现异样,心中思量,帝师皆为骑兵,在旷野上作战,自然所向披靡,进退自如可午门呈瓮形,且帝师面对人多势众的净军首要任务并非突围,而是守城,这世间哪有骑兵守城之说待净军缓解了帝师的冲杀,就会用人海战术进行辗压,帝师只能退守,再无翻身余地,最终净军瓮中捉鳖,吐纳间可以覆灭帝师这从一开始便是毫无胜算的战争“此乃必败之战。”东方百晓叮咛道。“不战场上瞬息万变化腐朽为神奇才是将领该做的”拓跋绝一语惊醒梦中人“尊者给我的任务,倾尽所有也要在擒住无常之前挡住净军”东方百晓目光一瞵,精神振奋,心知这场战争的胜算就在于仇昭雪、慕容晴、吴用能否在城破人亡之前擒拿无常“你们侧耳倾听呀,城下如火如荼的厮杀凄厉惨叫,悦耳动听每个刹那,都有成百上千的人死于非命他们都是为你浮屠而死你说,这是为了报仇,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可惜这理由,却让更多无辜性命葬送即便如此,你还能站在仁义道德的顶点俯视众生吗你还有资格作为受害者向其他人倾诉苦难吗”白一诺迎风伫立,虽然浑身数道剑伤,但精神却越发亢奋仇昭雪眉心紧锁,嗅到风中血似酒浓烈,耳畔狂风呼啸如有孤魂萦绕,渐而渐之,又勾起他心中不堪回首的苦痛,眼前一片模糊,心扉间响起一个声音“杀杀杀”“修罗腐骨”白一诺趁此机会,飞身一爪,拍向仇昭雪天灵。慕容晴眼疾手快,长剑一挺,剑如飞矢,白一诺避无可避,一手扣住傲雪欺霜剑,触指冰寒。慕容晴目光一瞥,剑锋疾转,白一诺惨叫一声,右手竟被斩断,血流漂杵。“一字千金”吴用一笔点出,笔锋径直透过了白一诺的章门死穴就见白一诺双目圆睁,口溢鲜血,仰天大吼“瘟神肆溢”猛然间,一股气浪以白一诺为中心向四面八方席卷而去,吴用倒飞出去,慕容晴倒退数步,几个晃身才稳住身形,两人皆知白一偌是强弩之末,但谁也不敢上去,生怕白一诺丧心病狂,与他们同归于尽。与此同时,黑云压城城欲摧,帝师已被净军包围,到处即是人仰马翻,净军将帝师骑兵拖下马来,用乱枪刺死,帝师将士视死如归,纵然遍体鳞伤,依旧困兽犹斗净军将士见敌军如此疯狂,难免不寒而栗,心生惧意随着隆隆响声,一辆辆绞肉车在净军将士的推动下辗压而来,帝师将士不得不收拢阵型,直至背靠城门。忽然,哀乐奏响,净军将士齐声吟唱,宛如钧天广乐,闻者伤心听者流泪。帝师将士在柳天恕的带领下,纷纷摘去鬼面,挨肩搭背挡在城门之前。“天恩地德,同生共死”柳天恕嘶声咆哮。“天恩地德,同生共死”帝师将士齐声吼道,如惊雷霹雳绞肉车隆隆推近,接二连三的帝师将士被辗压在地,刀刃刺透了他们的血肉之躯,骨肉分离,鲜血飙飞,柳天恕一步当先,双手撑住一辆绞肉车,与十余名净军将士较起力来甚至,十余人以及绞肉车在他的蛮力下向后退去,突然两个净军将士手持长枪,刺透了柳天恕的肩膀,惨叫声响彻长空东方百晓俯视眼底,血流成河,尸横遍野,双腿不禁打颤,他看再向拓跋绝时,这才发现拓跋绝面目狰狞,料想若不是顾全大局,他定然会下去冲杀一番。本书首发于看书蛧本书来自 品书#网 :bookht3232937i ... 第一百三十二章 天威难测斗净军 4 五此时此刻,不仅皇城之下已兵荒马乱,就连仇昭雪脑中也混淆不堪,他的眼前几人身影逐渐模糊,结果一个踉跄摔倒在地,等他再次醒来,四周空无一人,没有杀戮,没有惨叫,没有哭嚎。 :efefd凛冽寒风中,仇昭雪峭立于皇城之巅茫然四顾,天低吴楚眼空无物“树荆棘得刺,树桃李得萌,你将厉种埋心中,催生恶果无穷”仇昭雪闻言,猛然回身,只见一蒙面人凭空出现,与自己相对而立。“你是何人”“我就是你”蒙面人揭去面纱,眉目清秀,唇红齿白,容貌气质竟与仇昭雪一般无二仇昭雪眉心一蹙“易容术”“哈哈哈。”此人苦笑道“新婚之夜,突遇横祸,妻子屈死,父亲自缢,一家男女老少皆受牵连而我只能苟且偷生,纵然仇人就在眼前也不能有任何作为牛有舔犊之情,狗有护主之情,乌鸦有反哺之情,禽兽尚知恩情,我竟忍辱偷生,至今未能报仇雪恨真当禽兽不如”“胡言乱语,我入宫为宦,忍辱负重不正是为了报仇”仇昭雪大怒,心想此人竟对自己的遭遇了如指掌“官府说你是江洋大盗,四处通缉天下之大,却没有你的安身之所,所谓忍辱负重,只不过是你贪生怕死,为了躲避灾祸,宁愿入宫为宦哈哈”言毕,仇昭雪心头涌起一股无名之火,瞬息间身如飞燕向前掠去,用尽全力一拳砸向此人面门。谁知此人一手握住仇昭雪的拳头,施出一招顺水推舟,将仇昭雪推开,同时也打出一拳,仇昭雪也施展顺水推舟,同样将此人推开。眨眼间,两人过了数十招,拳来腿往,平分秋色,仇昭雪这才发现此人不仅与自己容貌相似,而且就连武功套路也都一模一样“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两人彼此知根知底,相互提防,必然是一场持久战。”仇昭雪千头万绪,但拳脚相加都拼尽全力,谁料敌人游刃有余,进退自如,还一副戏谑的表情。“我想知道,妻子被淫辱时,你在做什么”“闭嘴”仇昭雪奋力一拳,砸击在此人的胸口,可自觉心口一涩,倒退两步。“父亲自缢时,你怎么无动于衷一滴眼泪也没落下真是铁石心肠莫不是你悲伤得忘却哭泣了”“我”仇昭雪无言以对,拳头如雨点般砸在此人身上,但感觉自身痛苦不已,摧心剖肝一般,痛得死去活来也不知他打的是别人,还是自己“凤茜呢她倾心于你,而你自卑麻木,却辜负了她如今,她离你而去,你又妒火中烧悲哀啊”话音未落,仇昭雪喉咙一咸,呕出一口鲜血身躯摇摇欲坠,双手却不由自主扣住此人的脖颈。“不要”一声娇喃。仇昭雪一抬眸,发现眼前之人竟变成了凤茜,眼泛滢滢,楚楚可怜,指尖触碰她的脖颈,传来细腻润滑的触感,显得无比真实。“铮”的一声,凤茜将一把匕首刺入仇昭雪心窝,鲜血飞溅,只见鲜血润上了凤茜白皙的肌肤,更加娇艳动人。仇昭雪双眼圆睁,缓缓倒下,鲜血倾洒。天地变幻白云苍狗,耳畔杀喊声此起彼伏,兵戈相击铿锵作响,南都皇城血雾笼罩。慕容晴、吴用二人与白一诺周旋良久,无奈白一诺苦苦坚持,一时间僵持不下,但见仇昭雪昏迷不醒,不禁忧心如焚。他们哪里知道仇昭雪正与自己的心魔在斗争皇城之下,秋风泣血,帝师三千将士折损过半,残躯尸骸堆积如山,近乎掩盖了整个午门,柳天恕气息奄奄,长发披散遮住了面孔,鲜血从胸口、腹背、手臂处溢出,可想而知他已是强弩之末可净军的绞肉车依旧缓慢稳重的推进,将仅存的帝师将士围困在午门之外“喀拉喀拉”的声音响起,柳天恕、拓跋绝不约而同的惊恐起来,因为成百上千的净军将士举起了鳞次栉比的箭弩拓跋绝只觉得脑中一阵轰鸣,心想只需净军发动箭弩,箭雨纷纷下,已然损失惨重的帝师必会雪上加霜,甚至彻底覆灭于此念及此,双眼不断眨动。十万火急之际,突然间仇昭雪迎风峭立,将一枚人头悬于午门之上,鲜血淋漓“逆贼白一诺已死”话音刚落,帝师欢声如雷,经久不息。“逆贼白一诺已死”帝师将士齐声呐喊,惊天动地。净军将士慌忙举目,目睹白一诺的首级,顿时茫然若失,面面相觑不知所措。“只诛首恶,不究胁从,尔等受其蒙骗,误入歧途,险些令百姓遭受战乱之苦然皇帝至圣至明,念尔等愚昧无知,也无祸害百姓,只要放下屠刀,便既往不咎”仇昭雪拂袖一呼“若弃暗投明,圣上自有奖赏,若冥顽不灵,凌迟处死株连九族”盈千累万的净军将士迟疑不决,有的弃兵卸甲,有的左顾右盼,有的蓄势待发。“无常乃阿修罗王使者我们是阿修罗王麾下将士无奈人间苦难,我们誓要改天换地,清明人间,渡尽众生,涅槃成佛”一个净军将士高呼“尔等诛杀无常,违背阿修罗王旨意,是离经叛道我们要替无常报仇”紧接着,净军将士随之振奋,不待仇昭雪反应,箭矢如雨,密不透风,帝师将士齐刷刷倒在箭矢之下,数百条性命顷刻之间灰飞烟灭这一刻,慕容晴、吴用、东方百晓都目瞪口呆,他们虽然是江湖人,见惯了风高放火月黑杀人,但从未见过如此惨烈的场面,不计其数的人纷纷倒下,鲜血在城墙上绘下壮丽的画卷,惨叫声令整个南都无法平静仇昭雪双眸如血,嘶声咆哮“你们是从地狱血池中爬出的恶鬼,哪里像慈悲为怀的菩萨双手沾满鲜血,难道你们能安然入睡吗杀光我们又如何匹夫之怒,不过血溅五步,但天子之怒,伏尸百万,血流千里你们能承受吗”本文来自看書辋本书来自 品书#网 :bookht3232937i ... 第一百三十三章 天威难测斗净军 5 仇昭雪一语惊人,上万净军抚心自问,他们真的是正义之师吗或是乱臣贼子若是后者,犯上作乱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不仅如此,还会留下千古骂名,莫非从始至终他们一直是受人利用的棋子念及此,一时间瞻前顾后,趑趄不前。 :efefd仇昭雪、慕容晴等人暗自松了一口气,他们深知净军将士均为阉人,至今生活在阴暗面,遭受唾弃,人性消磨,又受人蛊惑,早已是丧心病狂,六亲不认但是,他们一朝为臣子,皇帝就是他们心中不可磨灭的存在,仿若神祇一般的象征顺其则昌,逆其则亡的思想可谓根深蒂固此时此刻,四男四女抬举雕刻着八部天龙的莲花宝座,莲花宝座上有一个身披袈裟,须发皆无的僧人盘膝而坐,一路缓步行来,宛如大罗金仙,净军将士纷纷避让,并齐声高呼“恭候阿修罗王圣驾”“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民心所向,天命已更,正是改朝换代之时天佑我佛,麾下忠烈将士不死不灭,即便肉身崩坏,灵魂入无余涅槃”僧人双手合掌。“不死不灭,不死不灭”恒河沙数的净军将士不约而同的狂躁起来。这时候,仇昭雪大吃一惊,因为坐于莲花宝座之上正是尚韬晦,心想“他与白一诺狼狈为奸,同为阎王的爪牙,且自诩阿修罗王转世,欺世盗名蛊惑人心,江南百姓都信以为真,如果净军将士与江南百姓一呼一应,迟早酿成大祸,此后更是一发不可收拾”众人见此,相顾变色,唯有拓跋绝眉心舒展,当他看到白一诺已死,但净军方寸未乱时,他就知道净军背后还有一人在暗中指挥,这种敌暗我明的感觉令他十分忌惮。待尚韬晦一出现,拓跋绝不禁思绪万千,心说只需诛杀此人,净军必然沦为一盘散沙,便可不攻自灭反之,帝师覆灭事小,这极有可能成为天下大乱的契机,将无辜的黎民百姓送入水深火热之中,而净军将士也当万劫不复时光停滞,天昏地暗,巍峨辉煌的南都皇城仿佛蒙上一层暗红色的面纱,秋风瑟瑟,护城河泛起血色的波澜,如一条鲜红绸带。“诸位恶贯满盈,罪不容诛,如不迷途知返,我必当头棒喝,不失为大慈大悲”尚韬晦口诵心惟。帝师危如累卵,眼看净军气势汹汹,即将就要冲杀入城,到时仇昭雪、慕容晴等人,连同南都皇城中的闲杂人等都难逃一死,他们甚至会把方圆十里内的无辜百姓杀人灭口,以免事情败露,受世人诟病。与此同时,远在几里以外的酒楼中,一群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闭息凝神,只有一人自斟自饮,悠悠晃晃。“唐玉,净军已经逼近皇城了我们再不出动,就为时已晚了”一个锦衣卫急赤白脸。唐玉放下酒盏,冷笑道“真是沉不住气,没有这点耐心,怎么做我们唐家人”“菩萨的命令是让我们神机营协助帝师你却叫我们一再按兵不动,到底有何算计”锦衣卫疑惑道。“算计自然是有的,如今不都是各怀鬼胎嘛”唐玉低头沉吟。“可任务失败的话菩萨一旦怪责我们”唐玉猛地抬头,怒目而视“你们是不是奴才当惯了我们唐家曾是受万人敬仰的江湖名门,可现在,无根门将鼎盛唐门推下谷底,阎王、菩萨先后做了我们的主子,江湖中人说我们投靠了朝廷,称我们唐家人是家奴奇耻大辱净军与帝师皆属无根门,所以两败俱伤才好”一众锦衣卫沉吟不语,他们深知唐玉不仅是他们的统领,而且唐玉是蜀中唐门的二公子,由于大公子唐羽英年早逝,再加上唐玉本身城府极深,惊才绝艳,不久将会继承唐门门主之位,他们身为唐家人,更是不敢忤逆唐玉不到半晌,唐玉站起身,拿出千里眼,对准皇城方面瞭望,镜头中兵戈交错,人仰马翻接着露出一丝狞笑“启用天威”“是”锦衣卫齐声答应。风驰电逝之间,轰鸣之声回绕耳际。“看一个净军将士唤道,同时用手指向苍穹。众人纷纷抬头,目瞪口呆,就见一只巨鸟盘旋起伏,展翅高飞遮天蔽日。“那是什么”净军将士齐齐惊呼,尚韬晦不禁双目一眯。此时,仇昭雪等人也惊骇失色,只有东方百晓镇定自若“莫惊慌,此物我见过,不是猛禽,而是一种器械”“什么器械竟然能飞”吴用惊愕。“这个距离,它定然是从与皇城相依的钟山上俯冲下来的所以,不能算是飞,应该是自高向低长距离的滑翔它原本的名字叫飞天纸鸢,后来唐门门主唐天行承千手观音唐兰的遗风,将飞天纸鸢改造成一种由人驾驶的飞行武器天威,相比之前,天威不仅有侦察作用,而且还能投掷炮弹,因此它被列入无尽火器中”东方百晓娓娓道出。“无尽火器天威”拓跋绝细细斟酌“关键是敌是友”“看来是友非敌。”仇昭雪微微一笑。只见天威展翅十丈,转眼呼啸而过,仿佛一道黑色闪电撕裂苍穹,净军将士一时惶恐不知进退,电光火石之间,斗大的炮弹从天而降,坠入净军人群,随即轰然爆炸,净军将士惊慌逃窜。“不要慌乱”尚韬晦话刚出口,又一颗炮弹轰然砸落,就见莲花宝座四分五裂,尚韬晦骨肉分裂。净军将士见到此情此景,心想连阿修罗王转世都死了,吓得魂飞魄散,无不奉头鼠窜。仇昭雪机敏过人,忙唤道“大鹏金翅鸟降世临凡,诛灭阿修罗王转世,天意啊天意”午门之外乱作一团,成千上万的净军将士都以为触怒天威,上苍令大鹏金翅鸟下凡向他们给予惩戒心说当今圣上是天命所归,有漫天神佛护体而他们则是一干跳梁小丑,在天威下战战兢兢。结果拼死奔逃,攘来熙往,自相践踏,死伤无数烽火连天,硝烟弥漫,净军逃散,留下一地伤残苦苦哀嚎,天威带着呜咽之声从战火中飞回。本部来自看書罔本书来自 品书#网 :bookht3232937i ... 第一百三十四章 风起云涌天下变 一秋尽冬来,天凝地闭,玄武湖覆了一层薄冰,托着几片离去的枯叶。 此时,几个黑衣人沿着湖畔行走,不时观察湖面。为首之人是个目如点漆,乌发披散的少年,紧随其后的是一个鸡皮鹤发的老者。“鬼医,找到了”一个黑衣人奔走疾呼,用手指向湖面一处。言毕,众人围了上去,正巧一具浮尸破冰而出。众人相视一眼,乌发少年呵斥道“还愣着干嘛”话音未落,两个黑衣人齐齐跳入水中,将冰冷僵硬的浮尸抬出水面。乌发少年俯身观察,面色阴沉。“没想到魔无殇服用了疯魔丹,还是死了”老者捶胸顿足“就连睚眦刀也丢失了,赔了夫人又折兵气煞我也”乌发少年轻蔑一笑“言之过早。”老者神情古怪“鬼医,此话怎讲”言至此处,不免有人惊骇,没曾想这眉清目秀的少年正是江湖上谈之色变的魔道堂鬼医,而老态龙钟的老者是魔道堂长老魔无道。“在他服用疯魔丹时,我动了些手脚。”鬼医不以为然。“什么”,魔无道顿时毛骨悚然。“服用疯魔丹极其消耗阳寿,无论如何,魔无殇都难逃一死,我只是不想浪费这等上层的胚子,所以除了疯魔丹,我还给他服用了不死丹”鬼医笑道。魔无道浑身一颤,不禁头皮发麻,要知鬼医自认是春秋鬼谷子的传人,并肩负着研制长生不死丹的使命,这不死丹正是鬼医所制,可惜不死丹虽然能让将死之人起死回生,但返生之人会变成半人半兽的怪物,不仅会丧失理智,平时还要以食用活物为生,所以被称之为厉种。然而,魔道堂中已经驯养了数十个厉种供鬼医观察研究,且魔道堂中人还将失去元阳元阴的人鼎喂给厉种食用,使得厉种嗜血如狂。忽然,众人目瞪口呆,纷纷惊慌后退,就见原是一具尸体的魔无殇缓缓睁开双眼,闪烁凶光。鬼医拉住一个黑衣人,再用匕首划开他的手腕,汩汩鲜血流入魔无殇的嘴中。不到半晌,黑衣人面色苍白,很快失血而亡。随着魔无殇双眼发红,他猛然站起身来,如野兽般冲向魔无道。魔无道眼疾手快,抓一个黑衣人挡在身前,魔无殇扑倒黑衣人,一口咬断此人的喉咙,贪婪吮吸着鲜血,黑衣人挣扎无果,全身痉挛而死。魔无道惊魂未定,冷汗如雨。鬼医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用害怕,只要给他足够的食物,他会比一条狗还听话”说完,鬼医转身离去,魔无道脱下外衣,心想魔无殇也曾位高权重,鬼医都敢骗他服毒,难保他不对自己下毒,念及此,赶忙将外衣扔掉。突然,魔无殇将黑衣人的心脏挖了出来,鲜血四溅。江南南宫世家,琼楼玉宇,飞阁流丹,美轮美奂,堪比王侯庭院。一处温香小筑,一袭xht ... 第一百三十五章 风起云涌天下变 2 二南都东郊,成千上万的人被推下了山壑,落石纷纷,黄沙掩埋,惨叫声在崖下此起彼伏的响起,犹如地狱恶鬼的哭嚎,整整三日,山壑就此填平,黄土泛起了血色。 :efefd冬风呼啸,仿佛为其悲歌初雪皑皑,抚平难言伤痛三日前,南都皇城议事殿。“坑杀净军”仇昭雪乍然坐起。唐玉笑容可掬“不必大惊小怪,这些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与其放虎归山,祸害乡里,不如一鼓作气,斩草除根”话音刚落,议事堂上雅雀无声,众锦衣卫恭默守静,慕容晴、东方百晓等人惊骇失色,不约而同的看向仇昭雪。仇昭雪面无人色,心说净军近乎毁灭了帝师,且意图造反,实属罪大恶极,按大明律,应当株连九族然净军本身是穷苦人家,迫于生计才入宫为宦,他们不过是受人操纵的棋子,真正的罪恶之源另有其人。念及此,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坑杀这么多鲜活的生命到底是为民除害,还是残酷不仁”“净军共有三万余人投降,全部坑杀未免伤天害理”仇昭雪口中喃喃。唐玉闻言,讪笑两声,靠近仇昭雪附耳道“这可是圣上的口谕,抗命不从就是死罪这可是天大的功劳啊,看来圣上最为仰重的还是阁下。”仇昭雪面无人色,心想“这到底是菩萨的命令,还是圣上的命令,若是前者,净军一除,阎王行将就木,自己的帝师伤亡惨重,也是元气大伤,正是菩萨如日中天之时,所谓兔死狗烹,鸟尽弓藏到时哪有自己的立足之地若是后者,如今圣上要铲除净军,显然已知阎王的阴谋,所以起了杀心,圣上要我着手此事,看似信任依赖,其实圣上是畏惧菩萨功高震主,成了第二个谋权篡位的阎王,有意提携自己,是便于日后与菩萨分庭抗礼。”唐玉见仇昭雪举棋不定,脸色一沉“圣上谕旨,御马监掌印太监仇昭雪听命”言毕,众锦衣卫齐齐跪下,慕容晴、东方百晓等人相视一眼,相继屈身下跪,唯有仇昭雪置若罔闻。唐玉眼神一厉“圣上谕旨,御马监掌印太监仇昭雪听命”仇昭雪千头万绪,一时间不予作答。众锦衣卫一致看向仇昭雪,慕容晴、东方百晓等人不免为其担惊受怕,慕容晴一双妙眼更是流露出丝丝温情。唐玉横眉怒目“圣上谕旨,御马监掌印太监仇昭雪听命你要抗命不从吗”只见仇昭雪缓缓屈身,埋头低语“臣听命”“刘瑾乃朕肱骨之臣,安外厉兵秣马,治内改弦更张然这厮勾结藩王,包藏祸心,欲谋朝篡位麾下六万净军助纣为虐,荼毒苍生,罪恶滔天,一概处死,断不容恕”“臣遵旨”仇昭雪浑身颤栗。唐玉仰天大笑,阔步离开,一众锦衣卫紧随其后,转眼间退出了议事殿。待唐玉一走,吴用怒哼“说杀就杀,还真是心狠手辣”仇昭雪跪地不起,一动不动,拓跋绝、慕容晴连忙上前,将其扶起,众人见他面无血色,双肩微颤。东方百晓见此,说道“唐玉言之有理,这三万净军不除,早晚是一祸根若被人利用蛊惑,恐会后患无穷所以武宗要他们死,是为了江山社稷,菩萨要他们死,是为了瓦解阎王,两者立场或许不同,却目标一致可我担忧的是,坑杀三万人的骂名,谁来承当虽说他们是乱臣贼子,但毕竟是三万条性命,如此这般,即便天下人不说,也会遗臭万年”众人缄默沉声,一言不发,东方百晓继而说道“纵观人屠白起戎马生涯,率秦军攻城略地,战功赫赫可惜长平之战,白起坑杀了四十万赵军,一时间鸿雁悲鸣,天怒人怨结果秦王下令赐死白起,他只得引剑自刎,谢罪天下”众人心领神会,深知东方百晓是害怕仇昭雪重蹈覆辙,但真如东方百晓所言,不杀是抗命,是死杀是罪过,还是死那该如何是好“尊者,属下有一计,不知当讲不当讲”拓跋绝压低声音。仇昭雪叹息道“但说无妨。”“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那日一战,帝师伤亡惨重,一千八百人战死,我们麾下只余一千伤残如果坑杀三万净军,就是两败俱伤正是菩萨所希望的,尊者与阎王均无法再威胁他”“你的意思是收为己用,借力打力”仇昭雪蹙眉道。拓跋绝颔首“我们只需收服一部分净军,帝师就能恢复实力”仇昭雪陷入沉思“净军是阎王仰仗的存在,一旦毁灭,阎王必当行将就木,那自己就能报仇雪恨,祭奠父亲、陌儿的在天之灵不净军只是被人利用,若赶尽杀绝,自己岂不是成了和白起一样的杀人狂魔”一番权衡利弊,仇昭雪头痛欲裂,脑中仿佛还有一个自己,终于他眼中邪光一闪,接着喃喃道“圣上只需要听话的仆从,而不是有危险的盟友,收复净军只会引起圣上猜忌”众人闻言,惊愕失色。仇昭雪背过身去“杀,一个不留”书中暗表,话分两头。半月前,宁夏银川,风雪靡靡。一支明军擐甲执兵押解着万念俱灭的安华王朱寘鐇,浩浩荡荡向燕京行去,为首两人正是杨一清与张永。“铲除外患,你我是立了大功就不知内忧怎么办”一身戎装的杨一清在手心写了一个“瑾”字。一袭锦裘的张永笑眯眯道“不敢贪功”“这不是我问的王爷让我们尽快排解内忧”杨一清笑道。张永笑容逐渐僵硬“你有办法”“我列数了阎王十大罪状,待凯旋归朝,就由你说服圣上”杨一清说道。张永犹豫再三“如果无法说服呢”杨一清舒展眉心“王爷知道你的能耐,何必妄自菲薄”看书網首发本书本书来自 品书#网 :bookht3232937i ... 第一百三十六章 风起云涌天下变 3 (三) 雪虐风饕,玄冰倒挂,如累累锁链将凤船禁锢于湖心,仿佛时空静止了。 然凤船灯火通明,其中温暖如春、幽香四溢,相比外界的冰天雪地,这里似乎是另一个世界,只见身着金丝衣的财神同一袭紫裙的沈怜香,及安培明镜、加藤千鹤等人待时守候。 珠帘摇曳中,一个明眸粉唇、窈窕多姿的美艳女子在侍女的搀扶下款款行来。 “草民沈棺材恭候凤鸾公主大驾!”财神微微屈身。 凤茜眼帘低垂,不闻不问。 财神见此,冁然而笑“倾世绝艳,还是个伶俐女人,浮屠果真好福气!本以为聚宝斋已藏天下瑰宝,但没有姑娘你,也其实难副!” 话音未落,众人早已为凤茜姿容所倾倒,要知沈怜香也是天香国色,可在凤茜面前却黯然失色,就连杀人如麻的安培明镜也对凤茜盯视许久,而加藤千鹤则一副花痴相,好似见了天仙下凡。 “她就是凤茜?仇昭雪的妻子?好美的人儿!”沈怜香若有所思。 此时凤茜双目无神,心想自己一生漂泊摆渡,无处临岸,好似那无根的浮萍!昨日还是那人怀中的妻子,今日却成了他人掌上的玩物!念及此,沉吟苦笑,渐渐麻木。 天宇苍茫,燕京紫禁城仿佛镀上银装,宫道、楼墙、琉璃瓦上积着绵绵白雪,好似水晶龙宫,又像云锁雾绕的凌霄殿。 只见一人趋步而行,留下串串脚印,转眼至保和殿。 保和殿上,珍馐百味,玉露琼浆,唯有武宗自斟自饮,独坐愁城。 “御用监太监张永觐见!”尖锐沙哑的声音响起。 武宗一惊,手中玉樽坠地,应声而碎。 “奴才张永叩见圣上!”张永跪伏在地。 武宗神情一变,笑逐颜开“爱卿平叛有功,无需大礼!速速起来,与朕共饮!” “奴才有事起奏!”张永埋头。 武宗脸色一沉,不苟言笑“爱卿,今日只谈风月,不论政事!” 张永冷汗直流“圣上,事关社稷,不得不奏!” “哼!”武宗怒目切齿“你就说吧!” “是。”张永用衣袖揭去冷汗,吞了一口吐沫,继而说道“司礼监掌印太监刘瑾犯十宗罪!其一,藏污纳垢,贪赃枉法......” 武宗烦不胜烦,手指不住敲打桌案,发出“哒哒哒”的声响。 “其二,嫉贤妒能,残害忠良;其三,敲骨吸髓,欺压百姓;其四,整军备武,图谋不轨;其五,树党立派,任人唯亲;其六,混迹江湖,勾结绿林......此等神奸巨蠹,不杀不足以平息民愤,不除不足以安定社稷!” 武宗脸色越发阴沉“说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啊!不过是胡言乱语罢了!” 张永见状,跪爬过去,一把抱住武宗的小腿,涕零如雨“若不处决刘瑾,过了今日,圣上就见不着奴才了!” 武宗怒不可遏,一脚蹬开张永,怒斥道“非要置刘瑾于死地!你到底收了文臣们多少好处?继位以来,朕向东,臣偏向西,朕指南,他们就指北!倒行逆施,呵佛骂祖!这算什么臣子?朕如果遂了他们的愿,赐死刘瑾,那朕还当什么皇帝?” 张永从未见过圣上如此盛怒,惊得目瞪口呆。 “当了皇帝,朕才知道什么是孤家寡人!若不是你与刘瑾从旁辅佐,还不知文武百官怎么待朕?” “圣上,刘瑾密谋造反,欲夺朱氏江山啊!”张永声嘶力竭。 “容他去夺!”武宗怒发冲冠。 “刘瑾夺了江山,臣子尚可苟且偷生,至多不过一死,但圣上何去何从啊?” 话音未落,武宗目光凝重,迁思回虑,缓缓问道“刘瑾已位极人臣,还有何不满?他会造反?” “刘瑾这等饕餮之徒,人心不足蛇吞象!一众蛇鼠之辈皆称他九千岁,他自然欲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偷天换日!坊间已称他为立皇帝,何德何能啊?”张永奴颜媚骨。 “你有证据?”武宗屏息敛容。 张永义正词严“安华王招供,言明刘瑾曾与其密谋叛乱!后两者决裂,安华王恼羞成怒,才决定造反!” “乱臣贼子,虚词诡说,不可信!”武宗反驳。 “华盖殿大学士焦芳,锦衣卫统领江彬,曾与刘瑾交好,也能证明!” 武宗颦眉蹙頞“明知不报,也是一丘之貉,不可偏听偏信!” 张永深知此是孤注一掷,只好紧咬牙关“传言刘瑾于南都屯兵六万,积粮百万!御马监掌印太监仇昭雪正在彻查此事!待他回来,事情必然水落石出,他的话,圣上总该信了吧?” 江南雪,轻素剪云端。琼树忽惊春意早,梅花偏觉晓香寒。 苦竹巷梦蝶庄,突然,寒风乍起,门户渐开。 仇昭雪忽觉瑟瑟寒风中弥漫着一股摄人心魄的异香。 就在这时,梨花木门被人缓缓推开,一个身披雪绒袍的女子静立雪中,锦鞋踏在雪上,显得无比轻盈,雪花零落,点缀着他及腰的青丝,如最美的发簪,妙不可言。 仇昭雪一时恍惚,喃喃道“凤茜?” 女子走进屋中,抖落星光点点,嫣然一笑,露出一颗稚气的小虎牙。 仇昭雪这才看清,来人并非凤茜,却有几分神似,娇媚不失可爱。 不等仇昭雪问话,此女三步并作两步,瞬息间窜入仇昭雪的怀抱,双手缠抱着仇昭雪的盈盈细腰,小脑袋埋在仇昭雪胸前。 仇昭雪回过神来,惊愕不已,自觉香软入怀,不忍推拒。 “外面天冷,妾身在您怀中才有一刻温存。”女子会心一笑,离开了仇昭雪怀抱。 仇昭雪定了定神“你是何人?” 女子遗憾道“不记得了吗?当年你在南昌把地瓜给了一个小女孩。” 仇昭雪摇了摇头,不愿想起过去。 女子踮起脚尖,伸手抚摸仇昭雪的发线,柔声道“一点没变,仙姿俊雅,难怪凤姐姐如此痴情于你!” 本书源自看书辋 第一百三十七章 尔虑我诈险象生 四偌大的凤船被冰封在广阔无垠的太湖之上,宛如沉睡的巨兽,就见成百上千的人手持铁铲钢锤实施破冰,呼唤声、锤击声不绝于耳,寒风凛冽,冰渣纷飞。 由于冰层塌陷,不时有人坠入湖中,无声无息。然而,凤船中歌舞升平,酒酣耳热,凤茜婆裟起舞,莲步翩跹,衣香鬓影间,不动则静如处子,动则百媚千娇,似那月中嫦娥,如婉约洛神。众人看痴了,直至凤茜退去,才相继响起惊叹声。“此女只应天上有”财神抚掌咏叹。一旁加藤千鹤摸了摸自己光露露的脑袋,喜眉笑眼“财神爷,在下能否冒昧问一句这女子”财神瞥了他一眼,沉声道“不要以为自己是幕府将军的义子就能得寸进尺,就算是天王老子,也不能觊觎我的东西”加藤千鹤满脸通红,正欲发作,却被安培明镜拦住,这才发觉自己险些闯祸,忙低首认错。“浮屠是御马监掌印太监,又是皇帝面前的大红人,位高权重,仅次于阎王我与他本是进水不犯河水,可他却再三再四的管我家事,挑拨离间父女感情,我实难咽下这口恶气,才抓了这女人”财神恶狠狠道。安培明镜说道“何不杀了她,将人头送还给浮屠,叫他不敢再多管闲事”“有了她,浮屠还能逃出我掌心吗再说,斩下她的美人头颅,未免太过暴殄天物”苦竹巷梦蝶庄,残鳞败甲,寒梅吐香。“你认得凤茜”仇昭雪神情凝重。女子眼帘低垂,怯生生的说道“妾身名叫果儿,同凤姐姐均是移花宫的弟子,不久前,她与南宫世家大公子南宫贤幽会,结果就一去不复返,因此师尊震怒,妾身也悬心吊胆,这才出宫寻人。”仇昭雪摇头苦笑“我与她了无牵挂,你应向南宫世家要人”“妾身刚知南宫世家被人灭门了,几乎一夜之间,南宫世家上上下下两百口人无一存活,而且死相之惨见所未见。”果儿秀眉一颦。“什么”仇昭雪惊骇失色。果儿微微一笑“但好在,并未发现凤姐姐的尸首。”仇昭雪松了一口气,但神经却依旧紧绷着,不免牵肠挂肚凤茜现在身在何处是否有性命之忧“妾身要寻回凤姐姐,还请阁下鼎力相助”果儿言真意切。还不等仇昭雪答话,东方百晓、慕容晴、吴用等人闯了进来。“你没事吧”慕容晴关切道。仇昭雪摇摇头“发生什么事了”“梦蝶庄门口的两个护卫被打倒了,我们怕有歹人要加害你”东方百晓解释道。吴用见果儿躲到了仇昭雪身后,笑道“看来是我们多虑了”“她是谁”慕容晴眼神一厉。仇昭雪见状,忙将始末缘由一一道出。吴用问道“从茫茫人海中寻人,不比大海捞针轻松你想怎么做”仇昭雪看向东方百晓,东方百晓却说道“当今天下有四大情报罗网,第一是隶属朝廷的锦衣卫,号称天子金鞭,上至天子,下至平民无所不查,势力地位无可撼动;第二是我为首的文人墨客,连同苦竹巷,门生子弟遍天下;第三是移花宫,全天下的青楼花魁半数出自移花宫,她们美艳不可方物,引得倾慕者无数,所以不管什么情报,都可以信手拈来;第四是丐帮,人多势众,五湖四海皆兄弟,情报量至多,可惜真假难辨,良莠不齐。一方的力量总是有限的,但丐帮是最擅长寻人的”“可我怎么说服丐帮他们会帮我”仇昭雪心中惴惴。东方百晓揉了揉太阳穴“要说别人,丐帮定会置之不理,但若是你,他们倒要掂量掂量别忘了,你有盘龙令,手握盘龙统帅群雄,放之四海莫敢不从”燕京xht ... 第一百三十八章 尔虑我诈险象生 2 五“圣上所言甚是,微臣知错,先敬张公公一杯”刘瑾嘴角噙笑,将酒盏递了过去。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张永看了眼毒气缭绕的酒盏,不知如何是好。武宗疑惑道“张爱卿,还等什么”“请吧”刘瑾劝道。张永一咬牙,接过酒盏,眉眼一弯“盛情难却,奴才就不客气了”随即一饮而尽,笑颜依旧,再斟满一杯。刘瑾惊愕不已,心想难道这就是失传已久的化功**自己的毒功足以腐骨蚀心,居然奈何不了他“刘公公,可听说过江湖中人往往修为一高,就会深藏不露天下无敌绝不是锋芒毕露,而是虚怀若谷”张永笑眯眯的将酒盏递还给刘瑾“来而不往非礼也”刘瑾接过酒盏,一眼望入杯底,蓦然一笑,心说“原来你只是运用精深内力将酒吸入体内,但毒却遗留在杯底欲让我自食恶果”“嘭”的一声,酒盏坠地,应声而碎。刘瑾佯装冒失打翻酒盏,结果毒酒飞溅,脚下皮毯冒起青烟,瞬间溃烂。众人见此,齐齐惊呼,任谁也不敢相信,在天子眼前竟然有人敢投毒害命特别是武宗脸色发青,双拳紧握,额前青筋暴跳,俨然已在暴怒的边缘。“张公公,我知道你一直心怀怨毒,认为在下夺你荣宠,抢你皇恩,与你作对但你我毕竟同朝为官,一起辅佐圣上多年,你竟要毒害我”刘瑾先声夺人。张永没想到刘瑾会反咬一口,哪里还有刚才的气定神闲,不由火冒三丈“竖子分明是你投的毒,竟敢陷害我”“你当满朝文武都是瞎子吗”刘瑾咆哮一声,百官噤若寒蝉。“我向你敬酒时,你服下无碍,你向我敬酒,就出事了这毒是凭空而来的吗你要我肠穿肚烂,真是蛇蝎心肠”“你你我杀了你”张永怒不可遏,奋力一脚踢去,谁知刘瑾不躲不避,被踢了一丈多远。刘瑾口溢鲜血,跪伏在地“还望圣上做主”张永脸色时青时白,失了分寸“圣上,奴才”武宗猛然坐起,勃然大怒“够了够了都给朕闭嘴”声震朝堂,百官跪伏“圣上息怒”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仇昭雪、慕容晴、东方百晓等人日夜兼程,自江南一路向北方行去,半月便赶到了丐帮总舵,举目望去,黄沙蔽日赤地百里,四处皆是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乞儿,来来往往络绎不绝。“请问诸位来丐帮总舵,是为何事”一个皓首苍颜的老乞儿抱拳道。东方百晓还礼道“在下东方百晓偕几位好友前来拜访萧帮主”“原来是鼎鼎大名的百晓生,有失远迎”老乞儿笑道“帮主就在里面,诸位请随我来吧”众人相视一眼,东方百晓恭敬道“麻烦您老了”柳天恕见状,低声道“丐帮号称天下第一大帮,怎么没丝毫警戒太奇怪了”“武林名宿向来匿影藏形,更别说是八大宗门的掌门人,我们同丐帮素无往来,如此顺利面见萧帮主,的确有些奇怪”慕容晴疑惑“苦竹巷也是八大宗门之一,吴堂主对其可有了解”吴用神情肃然“传闻萧帮主自幼就是武学奇才舞象之年便继承了丐帮帮主之位那时,他与我的师尊千觞公子叶知秋平起平坐如此说来,我算是他的晚辈,所以知之甚少”“萧帮主豪气干云,在江湖上德高望重,一度被人视为武林盟主,丐帮因此在江湖中的威望也水涨船高而且萧帮主位列武功榜第三位,放眼天下能与他对敌的不过三人。少林了然方丈、武当玄机道长都是泰山北斗,又是出家人,墨麒麟则鬼神莫测。”东方百晓笑道“你们说,这么一个德高望重、神功盖世的老前辈,谁会对他不利”众人相顾点头,觉得东方百晓所言甚是。三言两语间,众人行至降龙大殿,就见殿内屹立一座不怒而威的罗汉手擒仓龙的雕塑,惟妙惟肖,又见一人抱着酒缸,依着雕塑呼呼大睡。“帮主,东方先生前来拜访”老乞儿说道。众人大惊,这醉鬼就是萧帮主只见他烂醉如泥,披发文身,哪里像德高望重、神功盖世的老前辈老乞儿呼唤下,萧天放翻了一个身,依旧鼾声如雷。“帮主,酒缸打翻啦”话音未落,醉鬼一招鲤鱼打挺翻身而起,睡眼一睁精光爆射,手提酒缸,步履蹒跚。“没翻”醉鬼含糊道。此时,众人才看清他,虎背熊腰剑眉星目,头发斑白代表他年过四旬。“咕咚咕咚”萧天放高抬酒缸,引颈入喉畅快淋漓。“他在干嘛如此酗酒恐会伤及五脏六腑”仇昭雪惊愕。东方百晓笑道“他在练功”“练功”仇昭雪不敢置信,这般酗酒如同自杀,算哪门子练功慕容晴解释道“练功分为三种,外功、内功、精神道,练外功如将手插入铁砂中磨砺能够练就朱砂掌用海盐打磨皮肤,令自己皮糙肉厚百打不疼练内功如五仙教利用五毒修炼毒功,这喝酒练功是丐帮独树一帜,听说这样练出的内力雄浑磅礴,源源不竭。”“那精神道呢”仇昭雪不解。慕容晴沉声道“精神道,玄之又玄,如禅悟、修仙、七情六欲都归属精神道在精神道的基础上,武功才能得以升华”萧天放打了个酒嗝,朦朦胧看见眼前有人,憨笑道“百晓生,吴堂主,别来无恙,快来陪我小酌一杯。”东方百晓笑道“不忙,在下有事相求”“嗯”萧天放吹胡子瞪眼,厉声骂道“无事不登三宝殿,几年未见也不叙叙旧,你们还真是重情重义啊送客”众人齐齐吃了一惊,没想到萧天放是性情中人,一言不合就下逐客令“慢着萧前辈要如何叙旧”仇昭雪说道。萧天放回嗔作喜“还算你小子懂事只要你们与我比酒量,赢了我,什么话都好说但如果输了,哼别怪老头子翻脸无情啊”本文来自看書辋本书来自 品书#网 :bookht3232937i ... 第一百三十九章 尔虑我诈险象生 3 六“萧前辈,谁人不知你海量,我们这些小辈哪敢和你比”东方百晓毕恭毕敬。 萧天放怫然不悦“那就恕不远送了”吴用和颜悦色道“萧前辈,能否看在我师尊的面子上,就别和我们计较了”“千觞公子叶知秋”萧天放皱了皱鼻子,憨笑道“哈哈,你知道你师尊为何叫千殇公子吗”众人相顾摇头,吴用问道“莫非前辈知道”“千觞公子也是好酒之人,不过他是品酒,而我是饮酒我们曾比试酒量,他陪了我一千杯才醉倒,所以江湖人送了他一个千觞公子的名头”萧天放喟然长叹“可惜啦,自他归隐山林,我就没了旗鼓相当的酒友你作为他的后生晚辈,更要陪我痛饮一番。”“前辈若真想找酒友的话,我苦竹巷中有一弟子名叫唐寅,酒量奇大,倒可以做前辈的对手”吴用笑道“可惜他这次没有来,我会令他择日拜访,或来苦竹巷,我们必盛情款待前辈”“哈哈忽悠我老头子”萧天放仰天大笑“你们越是推三阻四,我就越要你们陪我喝如果不喝也可以,你们就把这小女娃留下来,给我这又丑又穷的老头子做媳妇”萧天放将手指指向躲在仇昭雪身后的果儿,果儿牵着仇昭雪的衣袂,探了探脑袋,煞是乖巧。“为老不尊,算什么英雄豪杰”慕容晴嗔道。吴用、东方百晓面露难色,萧天放捧腹大笑“你这丫头倒烈性不然,你留下”“欺人太甚”慕容晴眼中凶光一闪。果儿扯了扯仇昭雪的衣袂,叮咛道“如果你能寻到凤姐姐,再与其破镜重圆,妾身愿意留下,这老家伙不敢拿我怎样”仇昭雪摇了摇头,复笑道“萧前辈,我陪你喝,不过有言在先,酒过三巡后,可要帮我一忙”“好老夫决不食言”萧天放笑逐颜开。这时,柳天恕劝道“尊者,切勿沾酒,免得旧伤复发你身上大大小小十余处伤,最忌讳酗酒还是卑职代你喝吧”不等仇昭雪应话,萧天放喜眉笑眼“忠心护主不错,上酒”话音刚落,几个丐帮弟子扛来了四个大酒缸,踉踉跄跄,好不吃力。萧天放一手撕开封口,酒香四溢。“好酒”柳天恕也是好酒之人,鼻尖一嗅,不由陶醉。萧天放洋洋得意“这杏花汾酒自然是好酒也是遐迩闻名的烈酒”柳天恕抬起酒缸,舀上一碗,一饮而尽,淋漓尽致。“好酒量”萧天放也饮下一碗,意犹未尽。一时间,推杯换盏觥筹交错,两人势均力敌,都是牛饮鲸吞。渐而渐之,萧天放满面红光,汗流浃背,却依然豪饮,而柳天恕虽然不落下风,但已是酒气上脑,浑浑欲醉。不到多时,众人见三个大酒缸已空空如也,无不惊骇失色。“这两人的酒量深不可测啊,即便是木桶也有满的时候吧”吴用惊叹道。仇昭雪不住摇头,心想不说喝酒,即便是喝水,这般喝法,任谁也受不了难道真是酒有别肠“不好”慕容晴大惊失色。“怎么”仇昭雪问道。东方百晓不疾不徐道“萧前辈将喝下去的酒通过内力催动,随着汗渍排出体外好比柳天恕是酒缸,萧前辈则是沙漏,一边喝一边泄,怎么喝也喝不醉纵然柳天恕酒量再大,也不是萧前辈的对手”谈话间,果不其然,柳天恕喝得酩酊大醉,一头栽倒在地,仇昭雪连忙将其扶起。“你用内力解酒,好生无赖”慕容晴娇喝一声。萧天放呼呼大笑“这是江湖上的规矩,所谓喝酒只是比拼内力,你女儿家不懂,否则哪来那么多千杯不醉这小子已算不错了”慕容晴紧咬银牙“好,我陪你喝”一语惊人,众人相视一眼,仇昭雪正欲阻拦,却被东方百晓拉住“慕容女侠是武功榜第七位,若比拼内力,她与萧前辈应该在伯仲之间”萧天放喜不自胜“好啊,如果你输了,就要留下给我做夫人”“如果你输了,就要听从浮屠号令”慕容晴不甘示弱。“他”萧天放看向仇昭雪,不屑一顾“凭什么”“到时你自会知道。”慕容晴说道。“好一言为定”萧天放漫不经心“小子们,帮主我今日要抱得美人归了”一帮丐帮弟子起哄道“恭喜帮主,喜得美人”“哼”慕容晴冷哼一声。“慕容姑娘,在下心领你的好意,你不必如此”仇昭雪急赤白脸。慕容晴冷若寒霜,不予作答。“先干为敬”萧天放畅饮一碗。慕容晴也只好喝下一碗,赶忙用内力排出体外,一刹那便脸颊绯红,香汗淋漓,别有一番美人韵味。过了许久,两人僵持不下,慕容晴浸透了一袭罗衫,若是寻常女子早羞面见人了,反观慕容晴倒是无动于衷。萧天放则酒入舌出,一副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模样。仇昭雪眉心一蹙,心想如果慕容晴与萧天放内力相等,但本身酒量肯定不如萧天放,还是凶多吉少。忽然,醉意来袭,慕容晴一手支着前额。“小丫头,你还是认输吧就当老夫开玩笑,你们就此退去吧”萧天放所说的娶妻本就是玩笑话,是有意戏耍下几人,没曾想慕容晴这般拼命,连忙点到为止。“且慢,胜负还没定呢”慕容晴托住酒缸,一股股内息传入酒中,谁知酒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冻结,一眨眼的功夫便成了冰块。“我看你怎么喝”萧天放顿了顿,哑然失笑“天山派的寒冰真气,可是不传之秘啊可惜啊,白白浪费一缸好酒,今天算是老夫输了。”众人大喜过望,慕容晴脸色苍白,微微一笑。“老夫认赌服输,说吧有什么事情相求”萧天放无奈道。“我想萧前辈帮我寻一人。”仇昭雪心急如焚。萧天放漫不经心“说来听听”“她名叫凤茜,是在下的妻子”萧天放咧嘴笑道“浮屠,老夫听说过你,那小皇帝身前的红人嘛,我说,你个小太监,怎有这么多小女娃围着你转麻烦说吧,有什么线索”“江南南宫世家被灭门一事,萧前辈可知道她就是在南宫世家失了踪迹。”“南宫世家”萧天放浓眉一挑。本書源自看書罓本书来自 品书#网 :bookht3232937i ... 第一百四十章 手握盘龙率群雄 一黄沙漫漫,萧天放闭目凝神,纹丝不动,似一座千古不磨的石像。 “事关重大,我劝你们不要插手。”众人面面相觑,决计没想到萧天放会这么说,果儿愤懑道“哼,我看你根本是输不起,还当什么丐帮帮主”“不准对我们帮主不敬。”一帮丐帮弟子咬牙切齿,揎拳掳袖。萧天放摆了摆手“言尽于此,任凭君意。”“你算什么德高望重的老前辈,岂可言而无信”慕容晴杏目圆瞪。萧天放摇头苦笑,吴用解围道“或许萧前辈真有什么难言之隐,我们还是另寻办法吧”“哐当”一声,只见仇昭雪向萧天放跪倒在地“萧前辈,她是我的妻子,我必须寻她回来不管千难万险,纵然九死一生,我也要去拜托你”众人大吃一惊,果儿声泪俱下“我们不求他,也能找到凤姐姐你起来”“跪天跪地,也不跪这厮”慕容晴怒道。萧天放气急败坏“你们这是干嘛”“前辈不说,我就不起来”仇昭雪斩钉截铁的说道。萧天放叹息道“罢了,罢了,老夫告诉你。”“南宫世家一夜间惨遭灭门,两百余口人无一存活,据老夫所知,死者都被一刀封喉,刀痕扁平,应该是东瀛倭刀能够驱策如此高手,犯下这滔天血案的人屈指可数,首当其冲就是富可敌国的财神”“财神”仇昭雪面色如土,众人相顾变色。“财神莫非是富甲天下的财神他为什么要抓凤姐姐”果儿颦眉蹙頞。东方百晓扫视众人“浮屠与沈怜香结盟,要助她脱离财神的掌控,财神是个占有欲极强的男人,必然耿耿于怀抓走凤茜,无非是报复浮屠,又要浮屠为其所有,任其摆布”仇昭雪失张失智“我该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当然向财神要人呐”果儿五内如焚。慕容晴苦笑“没那么简单,财神远比你们想象的恐怖不光是洪武大帝诛杀沈万三,就连历代皇帝都想将沈家斩草除根但如今,沈棺材还不是勾结倭寇,逍遥法外”“所以唯有凝聚八大宗门的力量,才有可能毁灭财神”东方百晓面向萧天放说道“萧帮主,财神为富不仁,纵容倭寇烧杀淫掠,想必丐帮中也有不少来自沿海的难民吧只有击败财神,才能瓦解倭寇,以萧帮主的威望,只需振臂一呼,必然从者如云”话音刚落,众人不约而同的看向萧天放。萧天放嗤笑“百晓生,你的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前辈何出此言”东方百晓双眼一眯。“传闻,百晓生无所不知无事不晓南宫世家惨遭灭门,你会不知你们来问我,无非是想把老夫也卷入其中”仇昭雪横眉怒目“东方先生,你到底在打什么算盘”众人又再次看向东方百晓,谁知他哑然失笑“算盘哈哈,你以为凭我们就能对抗财神蚍蜉撼树、以卵击石你也知道心爱之人咫尺天涯的感觉,为什么不能理解我那凤船是个金丝笼,将沈怜香困住,我连见她一面都难十年二十年你知道我是怎么度过的吗你倒好,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我帮你多少,你就不能成全我一次”仇昭雪无言以对,众人皆默然。“还等什么手握盘龙统帅群雄,放之四海莫敢不从”东方百晓说道。只见仇昭雪徐徐吐出一口浊气,缓缓从怀中取出一枚令牌,金龙盘绕,鬓发栩栩。“萧帮主,你不会不认得此物吧”东方百晓说道。“这”萧天放震惊不已“这是盘龙令”“见此物如见武林盟主,还不快行礼”东方百晓厉声喝道。萧天放身躯一沉,霍然跪地,膝盖陷入黄土之中。东方百晓冷声冷气“盟主有令,誓诛财神,丐帮是否奉命唯谨”“我”萧天放欲言又止。“丑话说在前面,洪武帝为驱赶元蒙,故与八大宗门歃血为盟约定社稷奠定后,朝廷赐丹书铁劵,令八大宗门统帅江湖反之,以盘龙令为证,八大宗门要对朝廷俯首听命,如有不从,可是谋逆叛国之罪”萧天放愁眉深锁“不瞒诸位,丐帮虽号称天下第一门派,但只是众人拾柴火焰高,门中弟子良莠不齐,老少妇孺数不胜数,我一把老骨头,走了也罢,若带走门中精壮男子,岂不是让他们啼饥号寒”仇昭雪回望四周,不远处,一个蓬头乱发、面黄肌瘦的妇女正抱着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声声入耳,婴儿哭声中仿佛回荡着苦难哀怨。近处,一大一小两个孩童手牵着手,仰着脏兮兮的小脸,天真无邪的瞅着众人,似乎有话要说。仇昭雪情不自禁走向他们,谁知两个孩童猛然跪倒,用幼稚细嫩的声音说道“慈悲为怀的大爷,求施舍我们一点钱财吧,我们的母亲染上重病,没钱救治,郎中说她活不过今晚了,等熬过今晚,我们也没钱葬她,求你可怜可怜我们,我们长大后愿意做牛做马报答你”说着说着,一个孩子哭了起来。萧天放哀叹不休“老夫不同于你们,你们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老夫还有一帮老少妇孺需要照顾财神每年都会济寒赈贫,老夫知道他作恶多端,为富不仁,他的所作所为只是为拉拢我但我不能不接,一入江湖岁月催,老夫早已没了当年的傲骨嶙峋,所谓的侠,不过是夹着尾巴做人而已”燕京xht ... 第一百四十一章 手握盘龙率群雄 2 二云水峰峦簇群松,大理老城雾露朦。 踏落苍山残色雪,饮穷洱海异俗风。寒冬腊月,即便是四季如春的云南也降下了绵绵小雪,显得无比轻盈,阳光下更是晶莹透亮。远远望去,一双快马从山涧中行来,马蹄匆匆,踏在雪地上,发出簌簌之声。路上行人见此情景,无不惊叹。不光是这一红一白两匹神骏良驹,还有马背上的一男一女,男子明眸贝齿,风度翩翩;女子眉目如画,凛若冰霜,好似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停下,我有话要说”女子娇喝一声。男子不管不顾,胯下白马超逸绝尘。女子骑着胭脂马紧追不舍“为何要舍近求远世人颂丐帮仁义,尚且如此,极乐峒就不会冷眼旁观吗”男子勒紧马缰,拦在了女子身前,说道“你说的不错,财神不是一己之力能够撼动的,我们独自救人,不仅救不出凤茜与沈怜香,就连我们也自身难保。我之所以放过萧天放,是因为丐帮老少妇孺居多,不忍使他们枉送性命我找极乐峒的原因,我们曾有些交集,它是八大宗门之一,底蕴雄厚,总不会见死不救”女子颔首,深以为意。原来这二人正是仇昭雪、慕容晴。半月前,仇昭雪离开丐帮总舵,改道去云南极乐峒,果儿本跟他形影不离,但仇昭雪不许她受鞍马劳顿之苦,好言安慰她同东方百晓等人留在苦竹巷。“你又为何跟着我”仇昭雪继续前行。“来路不明的小狐狸跟着你就好吗”慕容晴柳眉一挑“东方百晓不是说极乐峒衅起萧墙,即便极乐峒封锁消息,但江湖上还是有些风声,传闻已经有许多极乐弟子死于自相残杀了,你此时去,有几条命让你丢”仇昭雪无动于衷。“你放心,我也是为了救沈怜香,会护你周全的”慕容晴笑比河清。三言两语之间,两匹快马纵跃如飞,转眼间行至点苍山腹地,抬眸望去苍山十九峰巍峨雄壮,经年不化的苍山雪如堆银磊玉,雾气浓浓中一座大气磅礴的山门若隐若现。“极乐峒虽说是歪门邪道,这山门倒有些仙家气派啊”慕容晴感慨道。两人拴好马缰,徒步走上大理石阶,这才发现门户紧闭,偌大的山门似乎空无一人,就连山林间一丝虫鸣鸟叫都听不见,静得可怕。仇昭雪扣了扣门环,响起“晃荡晃荡”的声音,回荡不息,在山林间显得尤为突兀。“擦噶”高大的门户开出一条缝隙,四个衣装素白的男子走了出来。一男子上下打量仇昭雪与慕容晴,继而问道“还没请教”仇昭雪温雅一笑“我们是极乐鬼神无怨的故友,冒昧拜访”不等仇昭雪说完,几个白衣男子已是惊恐万状“可能两位有所不知,近日是丧期,概不接客请回吧”说完,四人转身离去。仇昭雪与慕容晴相视一眼,连忙追问道“是谁的丧事”“无可奉告。”扔下一句话后,几人慌慌张张关合了门户。“莫非真如百晓生所说,极乐峒发生了什么大变故”仇昭雪无奈苦笑。慕容晴眉心一蹙“看他们慌张失措的模样,也知道事情并不简单,可惜进都进不去,根本是无从下手这到底是谁的丧事”“我只知道剿灭黑风山时,极乐圣女何欢不幸遇难,但已是几年前的事”仇昭雪说道“无怨带着何欢尸首回到极乐峒,后来就不得而知了。”就在两人一边徒步下山,一边准备另寻他法的时候,一个女子气喘吁吁的追来“等等,两位慢走掌门夫人要见两位。”仇昭雪、慕容晴还未应话,女子火急火燎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两位请随我来”话不多说,两人只好随女子而去,拐弯抹角,曲径通幽,不半晌一座红木筑造的瑰丽偏殿映入眼帘。“站住来者何人”话音未落,一彪形大汉跳了出来,气势汹汹的盯视着三人。“我是伺候夫人的蓉儿,这两位是夫人的好友。”女子怯生生的说道。彪形大汉嗤笑道“屁话,你这小妮子别仗着夫人宠幸,就带些不三不四的人回来。近来是非常时期,你可不要玩什么猫腻不然,有你受的”“是。”蓉儿领着二人有惊无险的行入偏殿。慕容晴紧咬银牙“这算什么如此出言不逊”“夫人与我不过是阶下囚罢了”蓉儿叹息。只见偏殿中雕梁画栋、飞阁流丹,一俏丽女子对镜梳妆,顾影自怜。“夫人,我把两位带来了。”蓉儿说道。女子起身行礼“小女子见过二位。”仇昭雪还礼道“夫人客气了,我们还是长话短说吧”女子抿了抿嘴唇,欲语还休。“夫人邀我们过来,想必有事相求吧”慕容晴问道。女子点了点头,终于说道“两位是无怨哥的故人”仇昭雪应道“不错,出了什么事这丧事又是何人的”不知不觉间,女子泪水盈眶“在下单婉,父亲是极乐峒掌门单天暝,母亲是南宫世家大小姐南宫月娥。这场丧事正是家父的”“那如今的掌门是”仇昭雪问道。“极乐邪圣,桑中”单婉如诉如泣“他趁家父闭关之际,偷盗万蛊神木鼎,栽赃陷害、谋权篡位不仅杀害许多长老弟子,并将无怨哥囚禁,还以我母亲与无怨哥的性命作威胁,逼迫我嫁给他万般无奈下,我只得委曲求全,没曾想他根本不在意我,只是为了名正言顺的登上掌门之位现如今他又害死了闭关中的父亲,我恨不得扒他的皮,抽他的经”仇昭雪怔了一怔“江湖上只传闻极乐峒衅起萧墙,没曾想是如此翻天覆地的变故。”“那是由于许多弟子不服桑中,使得离心离德,迫使桑中大开杀戒因此他才封锁消息,不容外界干涉”单婉说道。慕容晴神情凝重“你有什么打算”单婉潸然泪下“桑中虽然利用万蛊神木鼎修炼邪功,修为武功突飞猛进,但此人草菅人命,无所不用其极,照此以往。极乐峒百年基业迟早要毁于一旦唯一的办法就是诛杀桑中。”看書王首发本書本书来自 品书#网 :bookht3232937i ... 第一百四十二章 手握盘龙率群雄 3 三夜静更深,皎洁月盘躲藏在流云深处,时隐时现,犹如烟视媚行的女子,有着勾心夺魄的神韵。 极乐峒中的亭台楼阁、桂殿兰宫于黑夜中静默无声,两道黑影飞檐走壁,避开巡逻护卫,潜入了极乐大殿。大殿中白菱曳地、玉砌雕阑,一束月光透过天窗斜射进来,只见一个小巧玲珑、精美绝伦的香炉升腾出寥寥青烟,一面有刺青之人盘膝而坐,双眸微闭,用鼻息徐徐吸纳着青烟。两道黑影卧于横梁上,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正是仇昭雪、慕容晴二人。“他便是桑中”慕容晴呢喃道。仇昭雪颔首,声若蚊蝇“他在练功”“不错,应该是精神道,香炉想必就是万蛊神木鼎。”慕容晴忽然问道“你为何相信单婉的话,我们一旦出手,就完全卷入极乐峒的门派纷争,你可有想好”仇昭雪黯然神伤“凤茜下落不明,我无时不刻都感到心如刀割单婉已应允,只要诛杀桑中,我们对极乐峒就有再造之恩他们必然会出手相助,再说几年前剿灭黑风山一事,何欢香消玉殒,无怨自废武功,我一直心怀愧疚”“你不是有盘龙令吗纵然极乐峒如何更替,也要俯首听命”仇昭雪苦笑“盘龙令不过是陈腔老调,若没有唯我独尊的实力,谁愿受人驱使。”与此同时,单婉行入大殿,又袅袅婷婷的走到桑中近前。“夫君”单婉轻唤一声,见桑中陷入冥想一动不动,便伸出芊芊玉手探向万蛊神木鼎。“咳咳”谁知,桑中猛然咳嗽两声,睁开眼眸,寒光爆射。单婉惊了一跳,慌忙缩回手。“夫人”桑中惊奇道“你怎么来了莫非深夜寂寥,要与我双修这阴阳栽接之术”单婉美目流转“奴家内力浅薄,再加上身子不适,修炼这种深奥功法,恐怕稍有不慎,就会害得夫君真气逆流,走火入魔。”桑中不怀好意的笑了“我知道你不愿,我也不强求天地阴阳交欢大乐赋是需要男女交接、阴阳融合,以达到肉身极乐,乃至灵魂升华是极乐峒至高无上的精神道功法深闺怨旷,我倒要看看你能耐得了多久”横梁上的仇昭雪颦眉蹙頞“阴阳栽接之术,依我看是春秋战国时期,阴阳家流传至今的秘术”慕容晴微微点头“有哪个不是师承诸子百家又融合吞并其他流派,才缔造了如今的八大宗门与众多势力极乐峒是阴阳家,武当是道家,少林是佛家,锦衣卫是法家,苦竹巷是杂家,丐帮是农家,唐门是墨家,金针沈家是医家,桃花岛是纵横家,他们皆继承了百家的传统理念,方能在中原大地上开花结果。”“是谁窥看本掌门练功,又在横梁上窃窃私语”话音未落,仇昭雪、慕容晴惊骇失色,决计没有想到桑中明察秋毫。桑中眼神一厉“是你们自己出来,还是我抓你们出来”二人一咬牙,从横梁上一跃而下,身躯飘然落地。“是你”桑中盯视着仇昭雪说道“浮屠,我们又见面了朝廷与极乐峒向来秋毫不犯,近来又是极乐峒前掌门的丧期,你们蹿房越脊形如盗寇,所为何事”“何必惺惺作态你夺权害命,滥杀无辜,你以为身穿诛仙裳,就是掌门人了吗你其实就是一个沐猴而冠的小人”慕容晴嗤之以鼻。“看来你们已经知道了。”桑中诡异一笑,面目狰狞。“你位居武功榜第八位,在江湖上已是凤毛麟角,原有似锦前程,为何使用卑鄙无耻的伎俩谋夺掌门之位”仇昭雪怒目而视。“本掌门呕心沥血十年才谋夺掌门之位在你们眼中只是卑鄙无耻”桑中咆哮道“你们不能理解,我入门比无怨早,师尊、师娘却专宠于他,上乘的武功、未来掌门都是他的,甚至师尊还将师妹许配给他我就想在武功上胜过他,即便他练得是师尊亲授的白骨鞭,而我练得只是粗浅武学,结果我勤学苦练换回来的竟是走火入魔,害得我面目全非,这刺青就是为了掩盖我的丑陋即便如此,师尊也没有过问,任何人都对我不屑一顾就连无怨误伤了其他门派的弟子,都是我去磕头认错,我一生都在替他受过,我就是你们眼中的小丑”二人见桑中如痴如狂,不由暗暗心惊。桑中龇牙咧嘴“你们既然已经知道了,就不能活着回去了”只听桑中怪啸一声,一招移形换影俯冲而来,身姿似惊猿脱兔,手中峨眉刺闪烁着明晃晃的寒光,嗤的一声,仿佛撕裂空气,径直越过慕容晴,向仇昭雪面门袭来。短短一瞬,仇昭雪瞳孔收缩,脚尖一点,身形倒滑。谁知,桑中魔影重重,速度之快,刹那间与仇昭雪近乎贴身,四目相对,杀机迸发“嘭”的一声,电光火石之间,仇昭雪一剑抽去,斩在峨眉刺上,闪电霹雳、火花四溅“不愧是浮屠,剑法造诣颇深啊”桑中倒退三步。仇昭雪面无表情,右手微颤,是与桑中对拼时被震伤了,俨然处于下风。桑中目光一瞵,看出了端倪,正准备再攻时,就感觉后脊漫上了一股侵肤切骨之寒不禁打了一个哆嗦“雪满乾坤”慕容晴突然发难,纵身一跃,剑法幻妙直刺桑中后心。桑中大惊失色,转身之余双手一架,将两根峨眉刺挡在胸口。“嘣”剑尖一触,星驰电走,桑中双手一麻,倒飞出一丈多远才稳住身形。“束手就擒吧,兴许还能给你留个全尸”慕容晴冷傲道。桑中呕出一口鲜血,面色如土,他原想浮屠位居武功榜第十位,而素衣女子见所未见,绝非什么高手,自己应该先灭浮屠但他哪知,慕容晴是名满天下的天山女侠,位居武功榜第七位,甚至还强过他“哈哈哈是我失算了,早闻天山女侠倾城绝艳,所使无极剑法天下无双果然,名不虚传”看書罓首发本書本书来自 品书#网 :bookht3232937i ... 第一百四十三章 江湖是非人匆匆 四点苍山耸入云巅,单婉立于峭崖目睹明月如盘,仿佛触手可及,一不小心,竟被一泓如水月辉染尽了衣袂。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无怨哥,你可要等着我。”单婉叮咛,随即纵身一跃,一抹倩影消失在黑夜间。风云变幻,那轮明月又调皮的躲藏了起来,转瞬间,寒风凛冽。与此同时,极乐大殿中激战正酣,仇昭雪、慕容晴二人一左一右夹击桑中,而桑中好似有用不完的气力,一直上蹿下跳,令二人无计可施。“雪落无痕”慕容晴剑疾如风,剑光点点,在昏暗的大殿中不住明灭霎时间犹如大雪纷飞,雪花粼粼,寒气逼人。桑中触目惊心,自知无暇躲闪,一招旱地拔抽腾空而起。“飞星陨坠”仇昭雪身化惊鸿艳影,手持龙拐剑一剑刺去,恍惚间金光乍现,像是一条金龙腾飞,熠熠生辉。“瘟神肆溢”桑中爆喝一声,自身向四面八方涌现出一股磅礴气浪一声轰鸣,仇昭雪、桑中双双倒飞出去,仇昭雪被气浪震伤,口溢鲜血,桑中则一手捂住肩膀,血流如注,显然被剑气所伤。慕容晴扶起仇昭雪,就见桑中向后逃去,半晌又呆立当场。“谁拿了我万蛊神木鼎”仇昭雪、慕容晴面面相觑,他们也发现原在桌案上的万蛊神木鼎竟不翼而飞了桑中咬牙切齿的看向二人“是不是你们偷盗了我的宝物”仇昭雪恍然大悟“我说你怎么生龙活虎原来全靠万蛊神木鼎如不出我所料,鼎中散发的青烟原是一种幻药,令你龙精虎猛可惜一旦没了这种东西,你又会被打回原形”桑中面目狰狞,脸上刺青仿佛就要滴出血来了,最终仰天咆哮“单婉,你这个jian人盗走万蛊神木鼎,枉我待你不薄居然背叛我”“是你多行不义必自毙焉能怨得了别人”慕容晴杏目圆瞪。“要死的是你们”桑中沉声道。二人见桑中气息奄奄,俨然是一个束手待毙之人,岂敢大放厥词突然殿外火光烛天,脚步纷沓,人声嘈杂“不好”仇昭雪眉心一蹙“今日恐怕杀不成这恶贼了”思虑间,极乐弟子高举火把,如潮水般涌入大殿,将仇昭雪、慕容晴二人团团包围“我密谋多年,早就培养亲信,他们都是极乐峒中百里挑一的精英我看你们如何用一己之力对抗整个极乐峒”话音未落,大殿中陷入混战,刀光剑影、拳来脚往仇昭雪、慕容晴原先形成掎角之势,相辅相成与众极乐弟子僵持不下,但却疲于应付。“修罗腐骨”桑中见仇昭雪以一敌十,应接不暇猛然一掌袭去。仇昭雪大惊失色,避无可避,被一掌击在胸口,一时间口吐鲜血,倒退数步,反手将剑插在地上,单膝跪地才稳住身形。慕容晴见此心急如焚,眨眼间青丝飞扬,娇躯散发出一股股刺骨寒意,恍惚间眉发、眼瞳均呈现冰雪之色。“寒心恨雪”须弥间,寒芒闪动,一帮极乐弟子无故倒下,慕容晴又一剑逼退了虎视眈眈的桑中,扶起仇昭雪转身逃去。如水月辉散满了大理石阶,仇昭雪注视着慕容晴那温润如玉的脸庞,感觉一股温暖借助月光投进他的胸臆间,那是一种蕴藏在冰天雪地中的温暖。“醒醒醒醒”任由慕容晴如何呼唤,仇昭雪缓缓阖上双眼。极乐大殿中,桑中见倒下的弟子全身僵硬,纷纷死于非命,咧嘴一笑“天山派的寒冰真气果然不同凡响,可惜动用一次,都会伤及根源那两人都是油尽灯枯,给我追女的要活捉,不知与天山女侠双修会是什么滋味”慕容晴扶着仇昭雪一路奔逃,奈何黑灯瞎火,不知不觉间逃到了一处狭长的山壑,但见身后桑中率众多弟子穷追不舍,只好行入山壑,入口细窄,只能容一人通过,还好他们二人身材细长,一步一顿终于进了去。桑中见众弟子望而却步,厉声喝道“怎么不追了”一弟子禀报道“掌门,前面是宗门禁地,逆天阵眼弟子不得进入,违令者杀无赦”“我是掌门我允许你们进去”桑中喝道。众弟子面面相觑,有弟子说道“宗门禁地不得入内,是极乐峒祖训,即便掌门应允,我们也不敢违背况且众所周知,五毒之祖的蛊王就在其中,向来都是进得去,离不开。”桑中见众人栗栗危惧,只好叹息道“罢了,罢了既然有蛊王在,那两人便是死路一条,只可惜了天山女侠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书中暗表,话分两头。一处暗无天日的冰牢中,单婉行至深处,只见一个白发少年一动不动,仿佛已经被冻僵了,一侧冰床上安置着一具娇艳的尸体,神态样貌与生前无异,仿佛还活着,只是睡着了。“无怨哥,终于再相见了。”单婉伸手抚摸白发少年的脸颊,笑中带泪“你知道吗从小我就想跟着你,不管走到哪里但愿永远走下去至少在你身后,知道你并没有走远可是她的出现,我只能目送你渐行渐远你知道吗我一直在等你,等你的人回来,等你的心回来你知道吗我多么希望你能像从前那样,回头呵责我两句,多想你现在能睁眼看看我”如诉如泣,一滴滴滚烫的泪水从她的脸上滑落,落在白发少年的手上。白发少年的手指动了一下,单婉欣喜若狂“无怨哥,你还活着,太好了。”就见白发少年眼睫一闪,嘴唇微启“婉儿,你怎么来了”“自从你被桑中陷害入狱,我就牵肠挂肚,求他放过你,但他还派人看守,要让你在这冰牢中自生自灭。”单婉愁眉泪眼“我终于找到机会,让人刺杀桑中,又把看守的人调走,这才得以见到你,机不可失,我们快逃吧”本文来自看書網本书来自 品书#网 :bookht3232937i ... 第一百四十四章 江湖是非人匆匆 2 四谁知,无怨摇了摇头“我已如同废人,出去又能如何还不如遵守承诺,留在这冰牢中守护着何欢”单婉暗自垂泪“你就不想报仇吗你才是极乐峒掌门啊”“桑中与我是师兄弟,但他都像长辈一样呵护我,我一向视他为兄长我们情同手足事已如此,我不愿看兄弟反目掌门之位让给他便是”单婉又急又怒“你说的轻巧你知道桑中杀害了多少同袍甚至还逼我母亲出家为尼,害死父亲就连我也嫁给了他你一句不愿兄弟反目就能了结吗”“什么你嫁给了他师尊、师娘也受其迫害”无怨眼眶欲裂,仰天长啸“师尊、师娘,徒儿不孝啊就连师妹也没照顾好”“无怨哥,你若真想替师尊、师娘报仇就同我双修这万蛊神木鼎上的天地交欢阴阳大乐赋取我先天真阳补入你的体内,就能使得你功力恢复。 ”“阴阳栽接之术不可你已是有夫之妇,我怎能辱你清白”单婉置若罔闻自解衣带,香衣滑落,丰挺酥胸,盈盈细腰,粉嫩秀腿,纤纤玉足,一时间春光乍泄。无怨起身离开,却被单婉拥住。“我一直为你留着处子之身。”单婉俏脸绯红。无怨本想推拒,但见她眼中淌泪“难道我连一具尸体都不如吗”单婉见他不再抗拒,一抹红唇吻了上去,谁知无怨还是躲了开去。“为什么我在你心目中就一文不值吗就算我投怀送抱,也比不过一具尸体不行,我一定要和你在一起”单婉恼羞成怒,扑入无怨怀中,撕扯他的衣裳。“啪”的一声脆响,时间仿佛停止了单婉瘫倒在地,珠泪偷弹,脸上留下浅浅的指印。无怨叹息道“对不起,我会给师尊、师娘、还有你一个交代,但绝不是这样。”与此同时,夜静更长,通过狭窄山壑,行至一处开阔旷地,惠风和畅,传来丝丝清凉,料想不远处应该有水源。可惜天昏地暗,慕容晴也不敢轻举妄动,放下仇昭雪,自己蹑手蹑脚向前挪步。只见波光一闪,屈身一舀,果真是山涧泉水,连忙取了些给仇昭雪喂下,奈何喂不进去,一探脉门才知他已危在旦夕。就在慕容晴急赤白脸,手足无措的时候,她猛然发觉自己已经好久没有如此担心受怕了上一次还是师傅去世,师傅对她有养育之恩、授业之恩师傅一死,她一下就慌了神,甚至还抽抽搭搭的哭了起来但眼前之人又是谁他是皇帝面前的红人,亦是无根门的浮屠,还是个阉人,而且他一心挂念着他的妻子自己与他非亲非故,为什么会放心不下“寒冰真气是天山派历代掌门的不传之秘,用秘法将天山寒气纳入丹田,沉淀淬炼为己所用,更甚者结成内丹。寒冰真气可以改变人的体质,从而使人更加适应极寒之地,以及令人延年益寿只可惜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寒冰真气不能外泄,一旦用于杀人或救人都会伤及根源,乃至病魔缠身,不死不休。”慕容晴脑中回荡着师傅的微笑叮嘱“寒冰真气是师祖所创,本意就是用来救人的,我们天山派位于苦寒之地,修炼寒冰真气是救自己,当有一天,你愿意舍弃自己,搭救别人的时候,它才有了真正的意义。”明月中天,水中月影,遥相呼应,映照着慕容晴青丝如雪、眉目如画,一股股气雾顺着她温软手掌,传入仇昭雪体内。呼吸间,冰晶凋零,仇昭雪依旧毫无起色,慕容晴悬心吊胆,眼角飘泪,凝结成冰。渐而渐之,慕容晴殚精竭力,将二十年淬炼的寒冰真气源源不断灌入仇昭雪体内这股至清之气在仇昭雪体内流转,被桑中奋力一掌击中,早已奄奄一息的五脏筋络如今就像久旱逢甘雨般,贪婪吮吸着滋养,又如春雷后的笋苗骤然复苏一时半刻,此消彼长,仇昭雪脸色逐渐红润,慕容晴则脸色越发苍白,一口鲜血呕出,娇艳如花。月落星沉,东方泛白,仇昭雪惺忪苏醒,感觉神清气爽,转头一看,发现慕容晴依偎着他的肩膀睡着了,还有细微的鼾声。仇昭雪回想昨夜,自己身受重伤十死一生,若没有慕容晴,他恐怕就去见阎王了,所以他更不敢妄动,生怕惊扰了慕容晴,只好用手指为其抹去未干的泪痕,撩过鬓发,又发现了几许白发,像是美玉出现了瑕疵,令人扼腕叹息。此时,仇昭雪似乎明白了什么,慕容晴为了救他,定然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他为救凤茜,自然万死不辞,但慕容晴与他非亲非故,却随他出生入死,又多次救他,这份恩情叫他如何偿还念及此,久久不能自持。双崖高耸,山壑狭长,由于点苍山云深雾绕,阳光照入其中,已是斑驳陆离,美轮美奂原来山壑间是别有洞天,不同冬末气候,不似苍山景致,而是春意盎然,遍地绿草如茵,繁花似锦,曼陀罗沙华随风摇曳,触目鲜艳似血。苍山雪释化为一弯清泉汩汩流淌,蜿蜒流转,与阳光交融,一条条缤纷彩虹交错纵横。山壑两头狭窄,中央宽阔,形如眼眸状那弯清泉如眼瞳般灵动,款款深情,此处与外界气候不同,故名曰逆天阵眼。慕容晴渐渐醒来,将美景收入眼底。“你醒了”仇昭雪扶起她“你没事就好,我们还是尽快出去吧”慕容晴颔首,看向不远处,惊愕道“你看。”仇昭雪一眼看去,果然清泉对岸有一座怪石,犹如一人盘膝打坐,着实蹊跷。两人缓步走近,这才发现并非是什么怪石,而真是一个盘膝打坐的人。此人一袭青衣,神貌俊伟,髯发飘飘,有股仙风道骨的气质,奈何纹丝不动,也不知是死是活。本文来自看书王本书来自 品书#网 :bookht3232937i ... 第一百四十五章 江湖是非人匆匆 3 五仇昭雪走上前去,伸手探了探此人的鼻息,发现已是呜呼哀哉。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他手中是什么”慕容晴秀眉一颦。仇昭雪定睛一瞧,果不其然,此人手中死死扣着一本古籍。慕容晴准备拾起,仇昭雪忙制止“死者遗物,还是不动为好”“这山壑春色撩人,无冬无夏,着实奇怪,再说我们困在这里,如果原路返回便是自投罗网,还不如看看有什么蛛丝马迹,能让我们离开此地”仇昭雪觉得慕容晴言之有理,只好容她夺过死者手中的古籍。结果,不动还好,这一动则大事不妙,慕容晴刚夺过古籍,青衣男子竟然坍塌了,微风拂过化为沙尘。二人惊得目瞪口呆,还以为看花了眼,心想此人绝非寻常之辈。不容多想,慕容晴翻阅古籍,忽然眼前一亮,扉页上留下一句话“顺天者悲,逆天者死。”“什么”仇昭雪问道。慕容晴温婉一笑“相传极乐峒前掌门单天暝通晓命理之术,演算出自己命绝四旬,所以他倾尽毕生之力,缔造不死心诀,就是为了击碎梦魇”“莫非这就是不死心诀”仇昭雪大吃一惊。慕容晴点了点头“古籍上还有落款,青衣男子大概就是极乐峒前掌门单天暝,也就是单婉的父亲,不过依我看,这古籍上不仅有极乐武学的精要,还有他闭关修炼后的心得领悟,可谓是无价之宝只可惜,按照他最后的记录,他享年四旬,终究没有躲过命中大劫”“古籍上可有记载离开此地的方法”仇昭雪急迫问道。慕容晴苦笑摆首“或许单前辈根本没有离开此地的念头,所以书中并无记载”仇昭雪举目看去“两侧皆是千丈悬崖,除非轻功绝顶,否则无能为力。”“气流无阻,我们向前走,肯定有出路就不知有无危险要走多久”慕容晴说道。“走吧,好过空等无期。”仇昭雪无奈道。就在此时,脚下的曼陀罗沙华摇曳,一只只毒虫从土中泛了出来,有蜘蛛、蝎子、蜈蚣、毒蛇、蟾蜍等毒物,密密麻麻不可胜数。紧接着悬崖上一个个虫洞中爬出数以万计的黄蜂、飞蛾,在空中盘旋,遮天蔽日。恒河沙数的毒虫各个五彩斑斓,尽是剧毒之物,吓得二人闭息凝神。随后,毒物又蛰伏不动,似乎在等待着什么“轰隆”一声,一条如巨蟒般的血蛭突然破土而出,虫海再次沸腾了。血蛭潜入地中,向南穿行,万千毒物紧随其后,如浪潮般涌去。“那是什么”仇昭雪惊愕失色。慕容晴一边翻开古籍,一边说道“是极乐峒的蛊王”“蛊王”“不错,是云南蛊术,所谓百虫出一蛊,万蛊出一王剧毒无比,是极乐峒的灵兽”慕容晴不寒而栗“我们速度跟随,应该就能出去了”二人商议过后,施展轻功追去,不敢跟得太近,生怕受其波及。二人深知数以万计的剧毒之物一拥而上,纵然是绝顶高手也会尸骨无存。一时半刻,果真出了山壑,行至峭崖,登高眺望,入目千岩竞秀,漫山遍野的苍山雪皑皑生辉。二人无暇欣赏美景,就见血蛭率成千上万的毒物涌入一处冰洞,洞外伫立着一失魂落魄的女子。“单婉”慕容晴惊呼。女子回过神来,看到仇昭雪、慕容晴如见救命恩人,快步跑来,结果一个踉跄跌倒在地。慕容晴质问道“我们刺杀桑中,神不知鬼不觉为何凭空来了一群护卫是不是你通风报信你为何要这么做”单婉黯然神伤,不愿作答。仇昭雪看单婉手中捧着万蛊神木鼎,叹息一声“单姑娘,你有苦衷吧”单婉声泪俱下“那群护卫原是守护这处冰牢的我调他们去大殿,也是为了见到无怨哥,与他双修万蛊神木鼎上的阴阳栽接之术,谁知他”二人见她已是泣不成声,哪里还有怪罪她的意思。“我对不住你们,你们要怎么待我,我也认了,但求你们救救无怨哥”单婉涕泪交集。“怎么了”仇昭雪问道。“他为了打败桑中,又不愿同我双修,只好运用巫蛊之术,不惜以自身鲜血为祭,引万蛊侵体,练就不死毒身”“不死毒身古籍记载,置之死地而后生,任由万蛊蚕食其血肉,经受粉身碎骨之苦,最终化身毒魔”慕容晴说道“虽说化身毒魔后,功力将突飞猛进,但还是难逃一死而且所受折磨无法言喻,一般人难以承受皆选择自尽而亡,或是神志不清,沦为魔头。”冰牢中,无穷无尽的蛊虫争先恐后的爬上无怨的身躯,蛊虫蜎飞蠕动,疯狂蚕食着无怨的血肉之躯无怨浑身痉挛,痛苦挣扎,用头不停撞击石墙在这种痛苦面前,死亡是多么轻松愉快的事情。蛊虫越聚越多,如浪潮般,瞬息间将冰床上何欢的尸体淹没,无怨就眼睁睁的看着心爱之人被吞食殆尽。“不”无怨终于发出撕心裂肺的悲鸣。冰洞外,单婉泪如泉涌,欲要冲进去,却被慕容晴拦住。仇昭雪见冰洞内虫海翻腾,只好摇头叹息。忽然,一袭诛仙裳的桑中率众多极乐弟子从天而降。“jian人我说你跑到哪里了原来你还忘不了他快滚过来我或许还能放你一条生路”桑中恶狠狠的说道。“有我们在,你休想伤她一根汗毛”慕容晴嗔道。桑中不怒反笑“你们居然没死,真是命大那我今日帮你们一并收尸”两相对峙,剑拔弩张,单婉走到峭崖边,捧起万蛊神木鼎对桑中说道“你是想要这个吧”桑中面色铁青“你不要胡来”单婉将万蛊神木鼎悬于空中,下面便是万丈悬崖。“慢着,我们各退一步,只要你把它还来,我就既往不咎你依然是掌门夫人你看如何”桑中六神无主。单婉轻笑一声“掌门夫人谁稀罕做你这个狗贼的夫人我无时不刻都想把你碎尸万段”“你”桑中气急败坏“你不是想和无怨双宿双飞吗你们归隐山林,我做我的掌门,互不相欠只要你把它还来,就连这两个人,我也可以放过”本部来自看书蛧本书来自 品书#网 :bookht3232937i ... 第一百四十六章 江湖是非人匆匆 4 六点苍十九峰,千岩万壑,蔚为壮观,触目即是的苍山雪,映照着单婉的脸,显得更加苍白无色。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你还在犹豫什么你不想你母亲也死吧”桑中恫疑虚喝。单婉浑身一颤,看了看仇昭雪、慕容晴,举棋不定。“她在佛图塔中修行,我要杀她简直轻而易举”“你不准伤害我的母亲”单婉面无人色。桑中见诡计得逞,循循善诱道“只要你过来,我绝不伤害她”单婉万念俱灭,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步履蹒跚的向桑中走去。“不要过去”慕容晴娇喝一声。单婉回眸苦笑,还是义无反顾的走了过去。桑中乘其不备,一手夺过万蛊神木鼎,又一手扣住单婉的咽喉,厉声骂道“jian人吃了雄心豹子胆了敢威胁我”单婉哽咽道“放过我的母亲,还有他们”“痴心妄想”桑中冷笑“我要你亲眼看着你母亲死再把你赐给没有双修配偶的弟子,让你成为人尽可夫的dang妇哈哈哈”话音刚落,冰洞中出现了一抹身影,身后是堆积如山的蛊虫。“无怨”仇昭雪惊讶道。单婉美目圆睁,有些不敢置信。此时的无怨浑身上下爬满蛊虫,面目全非不成人形,令人毛骨悚然,身后又有盈千累万的蛊虫蜂拥而来。“怪物”众多极乐弟子望而生畏,不由自主向后退去。“莫慌”桑中镇定自若“不死毒身,他只有两柱香的时间,不足为惧我们”不等他说完,盈千累万的蛊虫蜂拥而上,眨眼间,几个极乐弟子被啃食得尸骨无存其余弟子吓得魂飞魄散,你推我攘落荒而逃。无怨径直冲杀过来,一手抓向桑中面门。桑中眼疾手快,抓起一个未逃的弟子扔向无怨。无怨大手一挥,此弟子瞬息间被咬得千穿百孔,惨叫还未发出就葬送蛊虫口中。桑中飞身一脚,踢向无怨颈部。谁知,无怨不管不顾,任由桑中如何踢打,纹丝不动如铜墙铁壁一般。仇昭雪、慕容晴见二人大战一触即发,连忙将单婉护到一旁。仇昭雪触目兴叹“没曾想无怨会变得如此丑陋。”“无怨哥”单婉呆愣不动,如丧魂魄。同时,化身毒魔的无怨与桑中已过了三十余招,桑中身法敏捷,每每躲过无怨的杀招,一时间不落下风。“啊”无怨双眼血红,发出一声近乎野兽般的吼叫,响彻天地,谁人知道他的一拳一脚都在非人承受的痛苦中煎熬。转眼间,又过了十余招,如火炮轰苍蝇,无怨势大力沉的拳脚也奈何不了灵活多变的桑中但在无怨不遗余力的狂轰乱炸下,桑中不禁汗如雨下。“师弟师弟我们情同手足啊,何必你死我活呢”无怨咬牙切齿,嘶声咆哮“你不觉得太晚了吗”桑中眼神一厉,从地上拾起一柄长刀,施展一招追星赶月,刀锋自下向上挑杀这一刀快如闪电,势如奔雷,瞬间刮开无怨的腹部,肠胃顺着绿色汁液流了出来,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恶臭。“啊”单婉失声尖叫,险些昏厥过去。仇昭雪、慕容晴二人也惊得魂不附体。谁知,无怨无动于衷,就好像被刮开的并非是他的腹部就见他双手一拢,死死抓住桑中的肩膀,各种各样的蛊虫顺着他的手臂漫上桑中的肩头。桑中惊恐不已,慌忙手起刀落斩断了无怨的双臂,又一刀捅入无怨胸口。只见双臂坠地后迅速枯萎,就像是两段枯藤,而被开膛剥肚的无怨依旧摇摇晃晃的站立着。“你还不死”桑中气喘吁吁。无怨脸上都爬满了蛊虫,只剩下一双空洞的眼眸,仿佛在回忆人世间的种种动情,随后身躯突然前倾,一口咬在桑中的脖颈上,鲜血飞溅,千万蛊虫沸腾了。桑中只感觉眼前一黑,就被虫海淹没了二人纠缠不休,双双跌入万丈悬崖。“谁来救救我”桑中即便浑身有蛊虫撕咬,却还在苦苦坚持,一只手攀在悬崖上。单婉拾起地上的长刀,缓步走了过去,目光冷冷的俯视着桑中。“师妹我知错了,我狼心狗肺我对不起师尊、师娘,求你救救我”单婉充耳不闻,举起铮铮发亮的长刀。“师妹求你放过我”桑中乞怜道。一刀落下,鲜血飙溅,桑中带着无尽忏悔跌入深渊,单婉一脸鲜血,回眸看向仇昭雪、慕容晴。她眼中流着泪,嘴却依旧笑着,似喜似悲。二人不知如何安慰她,毕竟哀莫大于心死,只好看她孑然一人离去。这时,山下行来一个蛾眉皓齿的尼姑,抚了抚单婉的脑袋。仇昭雪、慕容晴追赶上去“这位师太,还未请教”尼姑双手合十“老尼法名缘空,特意来领我世俗中的女儿离开两位施主就此留步吧”二人恍然大悟,心说眼前之人就是单婉的母亲,单天暝的夫人南宫月娥,听说桑中篡位后,她就出家为尼了,看来不假。“缘空师太,我们这有万蛊神木鼎和你夫君留下的古籍”慕容晴说道。“身外之物,留有何用”尼姑菩萨低眉。仇昭雪问道“单婉曾答应我们要事,不知能否兑现了”“可怜我这女儿,经历命中大悲,沦落至此,两位施主菩萨心肠,概不会与一疯子计较吧”尼姑领着单婉一路下山,头也不回。仇昭雪计上心头“南宫月娥,你是极乐峒前掌门夫人,如今极乐峒群龙无首,难道你要放手不管纵然你不管你又是南宫世家的大小姐,南宫世家灭门一案,可有耳闻你就不想报仇”尼姑止住脚步,手中一紧,念珠“嘭嘭哒哒”落了一地,单婉忙屈身,一粒粒拾起。“我曾是南宫世家的人,我劝过兄长不要勾结财神,财神狼子野心,俨然是觊觎我们南宫世家的陶瓷生意与其同谋,无疑是与虎谋皮可惜兄长听不进去,一再被眼前利益迷惑,越陷越深,又逼我嫁给其他富商,给他做利益的筹码于此,我只好离家出走,最后嫁给了单天暝,但他惶恐命绝四旬,一心闭关修炼,女儿也长大成人,我才决定出家,佛家讲个取舍,拿得起,也放得下世间有为法,如露亦如电,若放不下就成了负担,一旦放下,才发现那些不过是自身的执念出家人,心不可妄动”本文来自看书罔本书来自 品书#网 :bookht3232937i ... 第一百四十七章 江湖是非人匆匆 5 七话别南宫月娥、单婉母女俩,离开水木明瑟的点苍山脉,仇昭雪、慕容晴并未请到极乐峒援助,只得并辔纵马废然而返。 冬消春至,即便一路山明水秀,二人各怀心事,也无心欣赏。这一日,二人路经雪峰山下,望见有一处茶亭,便下马休憩半晌。茶亭中一荆钗布裙的女子在煮茶,一平头正脸的男子正招待着五六个手持刀剑的江湖人。“老板,来一壶茶,再来一撘包子。”仇昭雪同慕容晴找了位子坐下。“好嘞。”男子跑了过来,一边沏茶,一边嬉皮笑脸的打量着二人。慕容晴嗔道“老板,我们有什么奇怪之处吗惹你这么看”男子忙抓了抓自己脑袋,尴尬道“抱歉,不知二人打哪里来”“云南洱海。”仇昭雪应道。“两位口音可不像啊。”男子笑道。“我们是江南人。”男子笑逐颜开“那二位有所不知这雪峰山是湘地去徽地的必经之路,近几日有许许多多的江湖人来到此地,漫无目的的徘徊游荡,也不知为何害得我们这些老百姓整日提心吊胆的,有几次喝茶吃饭都不给银两,还砸了我的摊子,你说可不可恶”“我们像是不付银两的人吗”慕容晴从衣袖中取出一锭银子掷于桌上。男子点头哈腰道“小的不是这个意思”仇昭雪问道“你说像他们那样的江湖人雪峰山虽是风景名胜,但毕竟是荒郊野外,来此地所为何事呢总不会是观光、打猎吧”“嗨我哪晓得我听他们说,似乎在等什么人”男子踌躇道。仇昭雪笑道“行,你先去忙会儿吧”男子刚一走开,不及仇昭雪饮口茶,五个凶神恶煞的江湖人走了过来。“嘭”的一声,一肥头大耳的男子一巴掌拍在桌案上,其余四人虎视眈眈。“你们可认得画像中的人”肥头大耳的男子问道,手提一副人物画像,其中男子明眸贝齿,身着雀翎衣,腰系龙拐,呼之欲出。仇昭雪眉眼弯弯,笑而不答,慕容晴杏目一寒,握剑的手又紧了紧。“问你们话呢”一个獐头鼠目的男子威吓道。肥头大耳的男子嘴角噙笑,拱了拱手“既然不答,便是默认了,你就是通缉要犯哥几个恭候多时了”“哦”仇昭雪见男子伸出手,像是讨要什么。“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拿钱啊”肥头大耳的男子喝道。仇昭雪浅酌清茶“钱不是问题,至少给我个理由”“看来你真是糊涂江湖悬赏,你的首级价值一万两黄金这可是我们兄弟几个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钱”肥头大耳的男子斟酌道“不过,我知道你也不是善茬,所以我想到一个折中的办法,见你出手阔绰,也不是缺钱的主,不如付我些买命钱,我们避免损失,你们也省去麻烦,岂不是两全之策”“哈哈,说得好”仇昭雪从怀中取出一张银票,继而笑道“这是一千两白银我们做个交易吧”獐头鼠目的男子怒道“怎么才一千两你们的命可值一万两黄金啊”“小心有钱没命花”慕容晴说道。“姑娘说得不错,贪心不足蛇吞象。”肥头大耳的男子笑容可掬。“我乐于与聪明人说话”仇昭雪笑道“雪峰山聚集了多少江湖人主要分布在那些地方”“百多人吧主要封锁了前往江南的路”仇昭雪与慕容晴相视一眼,将银票塞入男子手中,笑道“你去告诉他们,就说我们已经北上骗他们离开要道”“明白,收人钱财与人消灾”肥头大耳的男子频频点头。言毕,二人起身准备离开,獐头鼠目的男子居然一手搭上了慕容晴的香肩,眉飞色舞道“男的可以离开女的留下大爷们半辈子还没见过这么水灵的姑娘,先陪我们快活快活”“哈哈哈”众人呼呼大笑。肥头大耳的男子刚欲阻止,慕容晴冷声冷气道“我不想因为杀你们,而弄脏了我的手”说话间,一股浓烈的杀气弥漫开去,獐头鼠目的男子不寒而栗,但年轻气盛,偏要硬着头皮不缩手。寒芒一闪,肥头大耳的男子栗栗危惧,其余江湖人惊恐万状,仿佛看见了洪荒猛兽一般。仇昭雪长叹一声,背过身去,一刹那,几人扑倒在地,人头滚落。肥头大耳的男子又惊又怕,抱起几人残骸痛哭流涕。“生死往往都在一念之间,我就说你的兄弟被我们杀了,你一人侥幸逃生,这样是否显得更真实”慕容晴说道。“是,多谢两位不杀之恩”肥头大耳的男子俯首磕头,接着转身逃去,却身中飞镖,倒地不起。仇昭雪、慕容晴猛然回头,茶亭中的卖茶夫妇目光相交。“你们就不怕他恩将仇报”荆钗布裙的女子问道。“你又为何枉增杀孽”仇昭雪叹息。男子放下茶壶,笑眯眯道“阎王诛杀令,在江湖上信誉极佳,而且出手不凡,我们雌雄双煞自然不会放过。”“阎王诛杀令阎王要杀我”仇昭雪心中思量,江湖杀手要取他性命,此事与阎王脱不了干系。男子冷笑道“明知故问,他不想你说多余的话,唯有死人才会守口如瓶”“雌雄双煞是一对夫妻,也是江湖屈指可数的顶尖杀手,不归属任何帮会。他们夫妻二人曾暗杀诸多江湖高手,从而名声大嘈但自身武功稀疏平常,全靠敌人疏于防备之际痛下杀手并且他们阴险狡诈贪得无厌,无论老幼妇孺,只要赏金够高,他们都会下手。如果拿不到钱,他们连雇主都不会放过。”慕容晴娓娓道出。“好见识。”女子咯咯一笑。仇昭雪问道“像你们这样的顶尖杀手,大费周章的佯装打扮守株待兔冒着生命危险就为了区区一万两黄金”“谁说是一万两别拿我们和那些不开眼的玩意相提并论他们隶属的帮会层层剥削,能拿到一万两实属不易再说帮会高层也没拿他们当回事,只是炮灰而已。”男子咧嘴一笑“阎王诛杀令,你的悬赏是整整十万两黄金,可保我们余生锦衣玉食,享用不尽你又是武功榜第十位,能在退隐江湖前杀你这样赫赫威名的人物,再好不过”本书源自看书王本书来自 品书#网 :bookht3232937i ... 第一百四十八章 江湖是非人匆匆 6 (八) 燕京紫禁城,瑰丽豹房。 武宗手持书卷,笃学不倦。 堂下刘瑾跪伏,诚惶诚恐。 武宗瞥了他一眼,念念有词“旧时王谢堂前燕!纵然武功登峰造极,也不过是帝王家屋檐下的一只燕子,永远不要想着鸠占鹊巢,安分守己方为正道!” 刘瑾闻言,冷汗如雨。 “在朕与文武百官的眼前投毒害命!你好大胆子啊!”武宗眼神一厉。 刘瑾暗叫不好,心说原来圣上早已知道始末缘由,便埋头道“奴才对圣上的心日月可鉴!” “怎么说?”武宗低头看书,漫不经心的问道。 刘瑾徐徐说道“圣上是奴才看着长大的,那时圣上累了,奴才就背着,圣上乏了,奴才就守着,圣上若是哭了,奴才用尽浑身解数哄着,只要圣上笑了,奴才就打心底里欢喜......” 武宗听着听着,鼻尖一酸,眼睛红了。 刘瑾泪中带笑“圣上对奴才情深意重,只要有口吃的,就不会让奴才饿着!如今奴才老矣,那段回忆还历历在目,它胜过所有的赏赐。” 武宗用书卷掩住面目,欲平心静气,却难掩哽咽“你陪朕半生,面面俱到,忠心耿耿,朕都看在眼里!你先下去吧,其他事情待仇昭雪回来再议!” “奴才告退!”刘瑾趋步离开,刚走出豹房,他用衣袖拭去泪水,双手负在背后,变回昂然自得的模样。 此时,一个小太监快跑过来,附耳低语。 “千方百计也决不能让他回来!”刘瑾紧握双拳,凶相毕露。 雪峰山麓,万物经霜。 仇昭雪温雅一笑“江湖人风里来雨里去,不就是为了赚够身家,早日过上平稳安定的生活!和气生财,我身上有五万两银票,就当买命钱,望二位高抬贵手!再说动起手来,你们未必有胜算!” “他们是受命而来,你和他们谈交易?”慕容晴呵斥道“还不如让我一剑杀了他们!” “诶哟,你喝了我的茶,中了我的毒,还这么大口气!”女子咯咯一笑。 话音未了,慕容晴感觉浑身酥软,气息紊乱,她这才知道仇昭雪是在拖延时间,急忙调息运气,暗自排毒。 仇昭雪处变不惊“杀手是最讲信誉的!况且没有谈不成的买卖,只有谈不拢的价格!” 男子哑然失笑“不愧是阎王都忌惮三分的人,这种时候还能泰然自若,我夫妻俩佩服!不过区区五万两只够买个全尸!” “非打不可?”仇昭雪叹息。 “得罪了!”雌雄双煞齐齐拱手,从背后取出明闪闪的匕首,飞扑过去。 仇昭雪浑身酥软,只能顺势向后退去,结果被扑倒在地。 “都说浮屠青面獠牙,谁知生得唇红齿白,若不是阉人多好?”女子笑得花枝乱颤,用刀背挑拨着仇昭雪的下巴。 仇昭雪叫苦不迭,雌雄双煞的毒虽非剧毒,但无色无味,混入茶水中更是难以察觉。自己中毒已深,用内力排毒至少要一个时辰,眼前俨然要一命呜呼。 溘然间他发觉自己有那么多放不下,他死后,父亲与陌儿的血海深仇谁去报?凤茜的踪迹谁去寻觅?青衣又有谁去照顾?只愿慕容晴安然无恙的离开...... “快点动手,以免夜长梦多!”男子催促道。 女子高举匕首,对准仇昭雪眉心。 忽然间,一阵寒风吹袭,男子双目一呆,低头看去,一段剑刃从他胸口透了出来,鲜血淋漓。 “相公!”女子失声惊呼。 慕容晴抽回长剑,鲜血顺着剑锋落下,溅开一朵朵血花。 男子直挺挺的倒了下去,口中溢出鲜血,眼神游离,最后凝视着他的妻子,渐渐地流出眼泪,不知是痛苦的泪,还是悔恨的泪? 女子放开仇昭雪,抱起丈夫,面对慕容晴瞋目切齿“你喝了我的毒茶,怎么会没事?” 他得到的回答是慕容晴的一剑,便倒入她丈夫的怀中。 顷刻间,木叶萧萧落下,他们依偎在一起,神态安详,或许一生尔虞我诈、生死相搏,离世前的这一刻才是轻松舒适的。 仇昭雪坐起身来“莫非你根本没中毒?” “中了毒。”慕容晴收剑入鞘“能运用内力将酒水排出体外,毒茶也不例外,只是上次与丐帮帮主萧天放比试酒量,使得更加得心应手了。” 仇昭雪眉心一蹙“我在南都屠了净军三万,迫使净军分崩离析,毁灭了阎王的叛乱大计,他必定对我恨之入骨,但相比之下,他更惧怕我回京后在圣上面前说三道四,置他于死地!所以他孤注一掷,誓要诛我!” 慕容晴颔首,心说这回去的路恐怕是荆棘丛生、危机四伏。 万物苏萌,碧波浩渺,凤船于水雾忽隐忽现,远远望去像是漂浮着的宫殿群,千椽万脊,又似那虚无缥缈的海市蜃楼,楼影曈曈。 一间温香闺房中,凤茜倚在床沿,脸色惨白,气息奄奄。 一侍女捧着玉碗,屈身道“姑娘,该喝药了!” “我不喝。”凤茜眼中满是惊恐,卷缩起娇弱的身躯。 “请不要为难奴婢,奴婢只奉命办事而已。”侍女笑道“不然,还是奴婢喂姑娘吧!” “我没病,喝什么药?”凤茜一手打翻了玉碗,娇躯摇摇晃晃,更显弱不禁风。 侍女怫然不悦,一手扣住凤茜的手腕“你不喝也得喝!” 突然,一个怀抱杏黄色猫儿,身穿华丽锦裘的美貌女子款步走了进来,见此情景,娇喝一声“住手!” “小姐!”侍女吃了一惊,敛衽行礼。 “你下去吧!”沈怜香厌弃道。 侍女推却道“财神爷吩咐了,凤姑娘不吃药,奴婢不能走!” 沈怜香见洒落一地的汤药,又见凤茜神情憔悴,哀叹一声“再拿一碗来,我亲自喂她!” 侍女只得默许,汤药再次送来,沈怜香舀了一勺,递到凤茜嘴沿。 凤茜怒目而视,嘴唇咬得紧紧的。 “好死不如赖活着,他们一定会来的!”沈怜香轻声呢喃。 “他们?”凤茜嫣然一笑,包含讥讽之意。 本書源自看書王 第一百四十九章 江湖是非人匆匆 7 九时至惊蛰,春雷萌动,细雨如酥,万物尽翠。 此时,一双头顶斗笠、身披蓑衣的人,从船上行至车水马龙的姑苏码头。若是别人看,这二人就是寻常渔家夫妇,没有丝毫奇怪之处,任谁也想不到他们就是无根门浮屠与天山女侠。原来仇昭雪、慕容晴为掩人耳目,历经一月昼伏夜行,后见淫雨绵绵地面湿滑,只好改道水路。二人雇了一艘大船,牵上马匹,顺江水而下,不出半月便回到了江南。刚下船,二人见码头悬灯结彩,挨家挨户锣鼓喧天,正觉纳闷,一个小厮走来“二位,这是你们的马匹不是我说,二位的马可是神驹啊,若是寻常马匹在船上呆半月,早就上吐下泻,水土不服了反观这两匹马,依然神采奕奕,小子没有猜错,两位定是达官贵人”“你话不少”慕容晴瞪了她一眼。小厮吓了一哆嗦,不敢言语。仇昭雪怜惜道“这是富饶昌盛的鱼米之乡,而非人烟罕至的穷乡僻壤,他们不会在大庭广众下动手,你也歇歇神,不必太紧张了。”慕容晴温婉一笑,心想她与仇昭雪本是利益伙伴,一起行走江湖出生入死,潜移默化下,他们变得无话不谈,成了金兰之友。似乎只有一层纸将他们分隔开去,可谁都不敢去捅破。她是江湖儿女,本就爽快洒脱,但她知道仇昭雪不是,她也不能,念及此,心尖一酸。二人牵过马匹,仇昭雪顺手给小厮几两赏钱,笑问道“热闹如斯,莫非有喜事”小厮接过银两,喜眉笑眼道“喜事,天大的喜事要知每年财神爷都会派遣金童玉女给家家户户发福袋,这次传闻财神爷要娶亲,更是普天同庆,上到官员,下至乞丐都收到福袋,里面可是二十两雪花银啊比我一年的血汗钱还多财神真是活菩萨”“财神”仇昭雪脸色阴沉,双拳紧握,指甲都陷入了掌心。慕容晴问道“娶得又是何方神圣”小厮抓了抓脑袋“这我就不太清楚了,不过传闻财神爷一次要娶三位佳人也不知哪三家姑娘有这前世修来的福分”仇昭雪呆立当场,他的心思全在凤茜身上,凤茜被财神掳了去,恰逢财神娶亲这世道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慕容晴见此,劝慰道“别想太多,我们先回苦竹巷问个明白。”仇昭雪应了一声,随即二人翻身上马,转眼间化为两道流光,消失于街头巷尾。苦竹巷梦蝶庄,二人刚进门,就见东方百晓、吴用等人苦眉愁眼。“尊者,你回来了”柳天恕、拓跋绝、易良齐声呼唤道。东方百晓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极乐峒的援军呢”仇昭雪摇了摇头,东方百晓又跌回椅子上,垂头苦笑“完了,完了”“我们听闻财神要娶亲怎么回事”慕容晴问道。柳天恕等人蓦然低头,东方百晓苦笑不已,就连吴用也阖上双眼。“你们倒是说话呀,把话说明白”慕容晴气恼,愤愤然一跺脚。“不明白比明白好”东方百晓唉声叹气。与此同时,身着苍色绵褂的青衣走来,举头痴痴的看着仇昭雪。他已两岁大了,一头披肩青丝,肤如白玉,眼如秋水,还有眼角下的那颗泪痣,透着一股凄楚之美。如此看来,俨然是个美人胚子,决计没人想到青衣会是一个男孩。仇昭雪抱起青衣,心情也逐渐平静。“爹爹。”青衣撅了撅小嘴。仇昭雪一怔,深知青衣的亲生父母是伏戏与淼淼,但名义上他却是武宗的子嗣,而自己不过是他的养父。青衣若认自己为父,明然是对皇权的蔑视,后果不堪设想。“谁教他的”仇昭雪扫视众人。柳天恕笑道“还不是移花宫的小丫头,闲来无事就让青衣叫你爹爹,又让青衣叫她小娘。”仇昭雪松了一口气,心说还好不是有人别有用心,只是果儿调皮任性。忽然他环顾四周,神经再次紧绷起来“果儿人呢”柳天恕慌忙闭口藏舌。“出什么事了说话”仇昭雪横眉怒目。吴用终于睁开眼帘“半月前,财神发福袋,还向苦竹巷递上了请柬,言明他要娶凤茜、沈怜香为妻还说恭候浮屠驾到,果儿一气之下就尾随使者去了,说要救出她们”言至此处,东方百晓一手将茶盏摔在地上,气急败坏的骂道“竟然娶自己的女儿,这个老畜生”仇昭雪急赤白脸“后来呢”“我们认为她是肆意胡闹,但却不放心,就安排了几个弟子暗中保护她。结果不到半天,几个弟子都被迷晕了,果儿也不见踪影。我们还以为她也被财神掳走了,等弟子醒来,一问才知她是被几个女子带走了料想是移花宫的人,果然三日前,移花宫发出消息,要将宫中弟子凤茜嫁予财神,果儿也要陪嫁”话音未了,仇昭雪冲出门去,柳天恕、拓跋绝等人紧随其后。“你要去移花宫我也去”慕容晴也准备跟去,却被东方百晓喊住“姑娘慢走,浮屠去得匆忙,我这有一个锦囊,请你代劳交予他”“我与仇昭雪救人舍生忘死你倒好,一个锦囊能顶什么用”慕容晴面有薄怒之色。东方百晓挑眉道“我也是出谋划策,总不能让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去冒险吧你放心,一个锦囊他肯定用得着。”“你为何不用非得经他的手”慕容晴说道。东方百晓苦笑道“我得坐镇后方,不要以为就你们舍生忘死,我也同样殚精竭虑我与他一样,都要救自己心爱之人”春雷咋响,大雨倾盆,仇昭雪率三千帝师纵马奔驰,周身的雨水都沸腾了;慕容晴撑起湘妃竹伞,娴静的立于雨中,抬眸望向穹顶;凤茜看着鲜艳如血的嫁衣,心口一阵绞痛。风雨交加,正如他们此刻的心情,辗转悱恻。本书源自看书王本书来自 品书#网 :bookht3232937i ... 第一百五十章 江湖是非人匆匆 8 十雨越下越急,似飞箭纷纷,嘈杂凌乱的雨声、急促嘶哑的马吠声一直回响于耳畔,令仇昭雪的心跳也如紧锣密鼓。 帝师三千人在街巷阡陌中穿梭,平民百姓见状,唯恐避之不及,争相关门闭户。但直至帝师三千人将春满楼团团包围,春满楼中依旧浅斟低唱、歌舞升平。仇昭雪一手揭去脸上的雨水“冲”一声令下,三千帝师将士鱼贯而入,春满楼中红男绿女无不抱头鼠窜,顿时间一片混乱“你们是什么人”一个锦衣华服的嫖客话刚出口,就被两个将士掀翻在地,见两柄钢刀架在自己脖子上,吓得面如死灰,噤若寒蝉。众多歌女舞姬鬓乱钗横,躲在一旁战战兢兢。还有些乳臭未干的富家公子栗栗危惧,已然尿湿了裤子。仇昭雪走了进来,睥睨四下,不怒而威“我要见这里的主人”众人面面相觑,终于人群中走出一个油头粉面的女子,她奴颜媚骨道“这位大人我就是这家春满楼的主人不知有何贵干”仇昭雪一言不发,他知道这种庸脂俗粉不会是他要找的人。突然,人群中有两个女子交换了一个眼神,仇昭雪洞察秋毫,令人将她们抓了出来。“说或不说,死或不死”仇昭雪冷声道。一女子不卑不亢道“少装模作样”话音未落,一颗鲜血淋漓的人头滚落了。仇昭雪就在翻手间,拔剑、杀人、收剑一气呵成,众人都没有看清他是何时出手的,等到看见只有身首分离的女子,还有触目即是的鲜血。众人深知他杀人如麻,吓得连大气也不敢喘。“我不喜欢有枉死的性命,更不喜欢杀女人”仇昭雪向另个女子问道“你呢”“我”女子目瞪口呆“我知道我带你去”仇昭雪颔首,他让女子先走,他只身跟随。二人走入一间雅室,女子操纵暗格,一条悠长狭窄的地道出现屏风后。“地道尽头是移花宫的所在。”女子说道。“你继续走”“是”女子不敢违抗。步入地道,石壁上火烛相继燃了起来,照亮了四周。仇昭雪这才发觉他每走一步,地道都在发生变化,他感到庆幸,幸亏让女子继续带路,不然他必然困死在这暗无天日的地道中。火烛摇曳,忽明忽暗,兀然一道白光拂过,仇昭雪眼疾手快,一手扣住了女子的手腕,“嘭”匕首应声落地。“继续走”仇昭雪面色清冷,手上的力道又重了几分。女子挣脱不开,眼眶中泪水打转,显得楚楚动人“求求你你想怎样都行,就是不能让我领你去见宫主,她若知道我带男人入移花宫,我会被处以极刑。”她见仇昭雪无动于衷,哀求道“既然都是死,我别无选择,我还不如死在你的手里,至少你能给我一个痛快”仇昭雪见她阖上双眼,泪水顺着脸颊滑下,嘴唇咬得死死的,一声不吭。似乎已经视死如归。“那我就成全你”仇昭雪厉声说道。女子浑身一颤,却没有动摇。过了许久,一片漆黑中,她耳际悄无声息,唯有自己的心跳声“扑通扑通。”她以为自己死了,缓缓睁开眼眸,发现脑袋还在脖子上,浑身上下更没有一丝血迹。自己还活着,但他却已消失,地道只有两端,如果他没有回,那定是去了。昏暗冰冷的地道中,心思在悸动,女子怅然若失,她看得出仇昭雪不想杀人,却不得不杀人她竟然有些羡慕她的同伴,能够死在这种神秘强大的男人剑下,总好过她在移花宫中生不如死,不为别人,亦不为自己,漫无目的的活着。花季少女本该在和煦春风中享受着如蜜的爱恋,却不是在地下城阙中虚掷光阴,花还未开就夭折了,苦等生命尽头,这无疑是痛苦的蔓延。其实,移花宫众多弟子又何尝不向往光明、爱情呢可这地下宫阙不仅铜墙铁壁,还是她们思想上的枷锁,纵然她们前赴后继,要去挣脱枷锁,奈何玉碎珠沉。孤阳不生孤阴不长,她们或许与阉人一样,本是漂泊浮萍,生命没有根茎,更不会结果,悲哀如斯,那他们又为何而活移花宫,软红十丈,火烛辉煌。珠帘摇曳,各种各样的美貌女子,环肥燕瘦千姿百态,有的羞人答答,有的顾盼生情,有的亭亭玉立,有的烟视媚行。她们都在笑,笑得娇艳如花,笑得天真浪漫,但在仇昭雪眼中,她们都在哭,哭得昏天黑地,哭得死去活来。一袭艳xht ... 第一百五十一章 江湖是非人匆匆 9 十一夜幕降临,游云流动,一抹月痕渐渐浮现。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凤船凌波,华灯初上,红绸飘扬,一派热闹非凡的景象。财神面向铜镜,一身金红婚服极为考究,所用上品红丝量身裁衣,再用金丝一针一线细细勾勒,绣出朵朵金花,呼之欲出光彩夺目,更将身姿衬得挺拔英武。他是名至实归的大明首富,他的聚宝斋网罗天下奇珍异宝,大明国库中金山玉海都不可比拟;他有显赫威望,苍生百姓对他敬若神明;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拥有无以复加的权力,掌握着千万人的生死纵然如此,他还有一个夙愿,将在今夜完结心愿了结是一件好事,他本该笑的,却迟迟笑不出来,待他笑出来时,竟比哭还难看。财神凝视着铜镜中的自己,蓦然眼前一花,仿佛看见一个明媚动人的女子,他不禁呢喃“香弥。”忽然,安培明镜行来,作揖道“财神爷,一切准备妥当,福禄寿三位使者也不远千里前来祝贺”财神瞥了他一眼“你看起来,有心事”安培明镜点了点头“有一事不明你为何要娶自己的女儿”财神怔了怔“其实她并非是我的女儿”“什么”安培明镜不敢置信。“雾岛香弥是我的妻子,却与他人有染怜香也不是我的亲生骨肉这一直是我内心的痛楚,我从不愿在别人面前提及。”财神声音震颤,似乎心如刀割。“你没杀了他们”安培明镜问道。财神摇头道“香弥是我心爱之人,因为我爱她,我要包容她的一切,即便这些都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那你迎娶她的女儿”安培明镜话音未了。“因为我恨她”财神怒喝一声“我用杀戮鲜血换回的利益在她眼中一文不值,她的背叛欺骗却磨灭了我心中所剩无几的温暖我始终一人她以为一死了之我要她的女儿如笼中画眉,至死也逃不开我的掌心咳咳”安培明镜一手轻抚刀柄,但见财神急火攻心,咳嗽不休,心说富可敌国的财神竟也是一个可怜人。歌楼舞榭,红袖弄琴。一袭凤冠霞帔,美艳不可方物的凤茜与娇小玲珑的果儿坐于帷幕后,外人只见得她们倾城绝代的风姿,却见不得一颦一笑,宛如烟中芍药、雾里桃花,令人浮想联翩,不禁为这朦胧婉约之美所倾倒。果儿美目流盼,透过帷幕将外界看得一览无遗,不由嘴角噙笑,露出小虎牙。“凤姐姐,你快看,只来了三个宾客,但一个比一个古怪一人只会愁眉苦脸,难不成丢了钱财一人只会眉开眼笑,莫非就是他捡到了那人的钱财还有一人面无表情,就像个木头人。”凤茜置若罔闻,目不转睛的盯视着门口,不知是欲出去,还是待人来果儿心头一涩,她被师尊弃之不顾,也不记挂在心。但凤茜与她情同姐妹,凤茜一直郁郁寡欢,真叫她苦不堪言。可她知道,这种时候任谁也笑不出来,就算她说得天花乱坠,也难博得凤茜一笑。转眼间鸦雀无声,财神坐定,歌舞方休。“财神爷”神色各异的三位宾客倒头下拜。财神微微一笑“沈福、沈禄、沈寿,三年不见,别来无恙”“仰仗财神,我们一切安好”福禄寿三人异口同声。财神揉了揉下巴“三年间了无音讯,我还以为你们要自立门户”三人脸色一暗,神情未变,似乎一人只懂得一种表情。沈福眉开眼笑“财神爷多虑了,天下是您闯荡出来的,我们兄弟三人只是代管,绝无喧宾夺主的意思”“财神爷放宽心,我们即便有意,也无你那般点石成金的手段”沈禄愁眉苦脸。“财神爷神通广大,我们三人能为您效劳,实属是我们的荣幸”沈寿从怀中取出一封信件递了上去,说道“我们得知今日是财神爷的大喜之日,还特地备上贺礼,孝敬您老人家。”财神展开信封“沈福献上欧罗巴制造的一千把精良火铳,一百门天雷火炮沈禄献上一千匹西极天马,牛羊万余沈寿献上五十万担粮食,幻药万两”惊人数量从财神口中平谈无奇的道出,价值百万黄金的物件在他眼中好似一文不值。福禄寿三人噤若寒蝉,冷汗直流,仿佛稍有不慎,就会人头落地。“你们三人好大的身家”财神双眼一眯,俯视三人,如同饥饿的财狼盯视着肥羊。沈福揭去冷汗,踧踖不安“财神是我们的再生父母,我们的身家性命本就是财神爷的囊中之物”不待他说完,财神眉眼一弯“三位是我的左膀右臂,只要不负恩泽,我自然不会亏待你们再者说,还有一位宾客未到,他才是今夜的主角”话音袅袅,佛禄寿暗自松了一口气,又不免吃了一惊,他们三人同样富可敌国,受万人敬仰,声誉威望仅次于财神,可财神却说有人比他们还重要这人到底是谁凤船之中,众人无不屏息凝神,万籁俱寂,落针可闻。凤茜的凤眸流露出温情的眼波,多么期望他能够忽然出现,就像他从未离开过,但是他来了又能如何能救得了自己还是搭上性命念及此,内心纠葛,也许他不来才会使自己安心。时间缓缓流逝,众人恭默守静,佛禄寿三人已然心浮气躁,唯有财神气定神闲。“他不会来了”凤茜突然说道,声音沙哑且坚定。财神微笑摆首“你低估了自己的魅力,更低估了他的性情”话音刚落,一抹修长的身影悄然出现了。众人为之一愣,果儿欣喜地跳起,凤茜隔着帷幕对他的身影怔怔出神,香肩微颤,就见他一袭雀翎衣,腰系龙拐,风华绝代。仇昭雪目如寒星,一眼望去,见到帷幕后凤茜与果儿的绝代风姿,心中一阵悸动,最终与财神目光相交。财神笑道“浮屠,我恭候多时了”仇昭雪秀眉一蹙“财神爷,闻名不如见面”言语中却没有丝毫恭敬之意。“你只身前来莫不是来庆贺我”财神问道。“看来财神爷想错了”仇昭雪苦笑道“我是来捣乱的”本书首发于看书網本书来自 品书#网 :bookht3232937i ... 第一百五十二章 江湖是非人匆匆 10 十二湖风吹拂,碧波浩渺,仇昭雪的一句话似乎破开了凤船中欢天喜地的假象,还原了惊心动魄的氛围众人惊骇失色,没曾想他竟会在财神面前出言不逊,这可是刀口舔血的蠢事。 凤船上禁卫林立,高手云集,还有神道宗第一高手安培明镜,纵然他权势通天,神功盖世,只要和财神作对,也必将死无全尸。谁知财神哑然失笑“你是想带她们离开”“我知道要付出代价”仇昭雪说道。财神威吓道“代价如果是你的性命呢”“我想财神不会为了杀我,而大费周章”仇昭雪淡然道“因为我死了,你非但得不到好处反而有坏处”“坏处道来听听”财神欣然一笑。仇昭雪从怀中取出一个锦囊,正是东方百晓所交给他的,他展开一看,会心一笑“天下皆知,江湖恩怨是非多,世上只东方百晓能够方正不阿,实事求是所以他被誉为公才公望他若说一人是恶,那便是恶他若说财神爷勾结倭寇,巧取豪夺,发的是不义之财迎娶自己女儿,上烝下报,违背人伦可想而知,你千辛万苦树立起来的神诋恐怕要毁于一旦”财神闻言,脸色阴沉“釜底抽薪,倒是一招妙计”“这是先礼后兵礼我已经行过了至于兵”仇昭雪说道。“哈哈哈”谁知财神不怒反笑“可惜啊相逢恨晚你竟然跟我谈生意还能反客为主只可惜,你们算差了一步,我的钱足以堵住天下众生的悠悠之口你还跟我谈什么礼谈什么兵”仇昭雪震惊不已,他们的确忽略了这一点,财神太富有了,富得难以想象,只要没有人跟金钱过不去,就不会有人诟病他,他甚至可以为所欲为“不过看在你智勇过人的份上,我惜才,并不计较,只要你替我办三件事,这两个女人就交还给你”财神说道。仇昭雪呆立当场,他感觉自己在财神面前就是个愚人,完全处于下风,如今只能悉听尊便。财神笑道“其一,海外经商有违大明法,可惜阎王只手遮天,我要瞒天过海,就得喂饱他,奈何他胃口太大我知道你与菩萨联手,要将其取而代之,我以后的生意还得仰仗你们其二,传闻浮屠手中有两件至宝,一件是手握盘龙统帅群雄,放之四海莫敢不从”的盘龙令,另一件是挟天子以令诸侯,执天下之牛耳的皇嗣,你可否献出来其三,自洪武大帝始,先祖落得惨死,从此朱氏天下没有沈家的立足之地,他们觊觎沈家家资,一心要将我们赶尽杀绝已经有数不胜数的沈家子弟死于非命,我希望你能替沈家报血海深仇,将武宗的人头提来,以祭奠先祖在天之灵”仇昭雪目瞪口呆,心说财神要他取代阎王,成为他的同谋不过是明修栈道而诛武宗,握盘龙,挟天子则是暗度陈仓坐拥天下才是财神真正的野心,到时自己还能独善其身恐怕早就落得凄惨下场财神见他举棋不定,便一手扯去帷幕,众人见到凤茜、果儿两位绝代佳人,无不惊为天人,就连福禄寿三人也是目放异彩。“你不想她们成为人尽可夫的娼妓吧”财神伸手轻抚凤茜细腻柔滑的俏脸,手指挑逗着如樱粉唇。凤茜神情厌恶,却无力反抗,甚至连站起身的气力都没有。“你别碰她”仇昭雪厉喝一声,眼眸仿佛喷出了真火。“我每日给她喂食幻药,她整日欲仙欲死,气力早就消磨光了她如今只是个麻木不知的畜生只能任我摆布”财神笑逐颜开。“你若敢伤她一分,我必屠你满门”仇昭雪怒不可遏,他宁愿自己受辱,也不能看着心爱之人受苦。转瞬间,他抽出龙拐剑,奋不顾身的冲向财神,却有一抹黑影闪过,拦在他身前。安培明镜手持双刃,严阵以待。“闪开”仇昭雪一剑斩落。安培明镜右手架刀挡住了剑锋,左手一刀逼退了仇昭雪。“哈哈哈”财神放肆大笑,丑态毕露。仇昭雪怒火中烧,一剑刺去,快如闪电。安培明镜毫不改色,迎面而上,双刃化为两道流光,稍纵即逝。刀剑相击,火花四溅,安培明镜傲然伫立,毫发未伤,反观仇昭雪单膝跪地,腿上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血流如注。“不要我是心甘情愿,与你何干你走我不想再看到你”凤茜见此,心口一痛,险些窒息。仇昭雪用剑支地,撑起身躯,一瘸一拐的冲了上去。安培明镜避开了剑锋,一刀斩在仇昭雪的肩头,鲜血迸溅,染红衣襟。仇昭雪并没有倒下,挥舞龙拐剑,继续攻向安培明镜。他的剑招毫无章法,毕竟他的心已经乱了。“别打了别打了”凤茜失声痛哭,感觉心在流血,支离破碎。仇昭雪已然遍体鳞伤,一条受伤的腿失去了知觉,但他脚步从未停止,一次次向前,一次次倒下,又一次次爬起来。安培明镜眉心一蹙,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敌人,拼尽全力都打不倒的敌人,他初次对自己的力量产生了质疑。众人触目惊心,不仅惊讶于安培明镜精湛凌厉的刀法,更惊讶于仇昭雪不屈的意志。安培明镜终于不堪容受仇昭雪的死缠烂打,一肘击打在他的太阳穴上,一刀穿透了他另一条腿。仇昭雪感觉脑中一阵轰鸣,眼前血雾弥漫,龙拐剑脱手落地,双膝颓然跪下。众人都以为他不会再站起来,但他垂着脑袋,依在安培明镜身上,双手却不断捶打着,鲜血顺着脸颊滑落。安培明镜觉得他是一个可敬的敌人,于是也没有推开他,直至一个婢女将其扶到一旁。说时迟,那时快仇昭雪拾起龙拐剑,架在婢女的肩上,身形颤颤巍巍,摇摇欲坠,只有依着婢女才勉强站立,婢女俨然能轻而易举的推开他,但却没有做简而言之,婢女情愿受他挟持。电光火石间,一切都令人措手不及。“我还以为是什么英雄”财神笑道,他不会把一个婢女的性命放在眼里。“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她是谁”仇昭雪说道。财神定睛一看,发觉受挟持的婢女明眸红唇,竟然是沈怜香他何等聪明,一切了然于胸,一时间气急败坏。“放了她们”仇昭雪有气无力。财神瞋目切齿“别以为我不知道,我这女儿与你们串通一气,威胁我放人不要痴心妄想,能够威胁我的人还在娘胎里”“哈哈哈”仇昭雪放声大笑“我残躯一具,烂命一条,死之前能拉你的女儿作伴也算不枉此生”“你敢”财神咬牙切齿。仇昭雪嗤笑道“兵行险招你说我敢不敢”本書首发于看書网本书来自 品书#网 :bookht3232937i ... 第一百五十三章 江湖是非人匆匆 11 十三夜阑人静,凤船之宴却没有散场的意思,反而愈演愈烈。 仇昭雪挟持着沈怜香与财神僵持不下,三人各有所思。仇昭雪明知财神是个城府极深的人,即便是他身边最亲近的人都不了解他,生怕他心狠手辣,不顾女儿死活,伤害了凤茜、果儿。财神自知仇昭雪已经无路可走,一个无路可走的人做出任何事都在情理之中唯恐他悍然无畏,害了沈怜香,那自己多年的心血付之流水,毕生的夙愿更是无处存放,自己必将抱憾终身。两人都在赌,难免担惊受怕,却不行于色。财神拿出一柄银亮匕首,一边在凤茜眼前晃荡,一边威吓道“这么一张魅惑众生的脸蛋,如果刮花了,还真有些舍不得”“你不要乱来”仇昭雪横眉怒目。“你只要放开怜香”财神笑道“我自然不会伤害她”沈怜香一手扣住仇昭雪手臂,让他不要轻举妄动。谁知财神二话不说,匕首一闪,凤茜侧脸上被划出一道月牙似的伤疤,鲜血涔涔。凤茜温情脉脉的凝视着仇昭雪,任由鲜血滑落,依旧无动于衷,她似乎发现了生命中最为珍贵的事物,相比之下,一道伤疤根本不足道哉。众人惊愕失色,没有想到财神辣手摧花,手起刀落就在凤茜脸上留下一道丑陋伤疤,如白璧生瑕、锦绣添垢、青瓷缺损,令人扼腕叹息。仇昭雪眼眶欲裂,额前青筋暴跳,银牙咬得吭哧作响,双手颤栗,他恨不得冲上前去,将财神碎尸万段。“你现在不放,我就杀一个,你若再不放,一个都活不成”财神的匕首对向凤茜的咽喉。此时,没有人认为财神说的是玩笑话,仇昭雪渐渐动摇,握剑的手泄去了气力,他决不允许凤茜死在他的眼前。冷眼旁观的福禄寿三人面面相觑,沈福笑道“财神爷赌赢了”沈禄苦着脸“依我看,财神爷是输了”“不错浮屠为心爱之人舍生忘死,财神爷却为利益,置心爱之人于险境”沈寿说道“财神爷一败涂地”就在这时,沈怜香也没想到她的父亲居然对她不管不顾,泪眼汪汪的她霍然扶着仇昭雪手中的龙拐剑,贴上自己的咽喉,龙拐剑乃当世第一名剑,吹毛断发,即便仇昭雪制止及时,剑锋已然切破肌肤,滴滴温热鲜血顺着冰寒剑锋溢流而下,竟只差一丝一毫,沈怜香险些与世长辞。财神见状,无奈叹息“放人”这一句话对于仇昭雪多像黎明的曙光,果儿扶持着凤茜缓缓行来。仇昭雪遍体鳞伤,凤茜脸上血迹未干,二人相视一笑,千言万语难以宣之于口,往往一个眼神相交而冰释前嫌,凤茜嫣然一笑百媚俱生,仿若月牙伤疤只是一处点缀,一切阴霾随之烟消云散。“我们回家。”仇昭雪淡然道,凤茜乖巧颔首,果儿早已哭红了眼眸。家,是多么平凡温暖的字眼,却又是多么美丽珍贵的宝藏或许你可以对其置之不理,待失去后嗟悔晚矣殊不知它对于漂泊无根之人,是毕生追求的梦呓,使得两颗孤寂的心相依偎在一起。游云消散,残月中天,如上苍恬淡的笑颜。四人逃出凤船,沈怜香已备好马匹,待仇昭雪等人上马,她只身返回。沈怜香仰望残月,像是一柄森寒弯刀,月华染上了她的身影,只见她冰清玉润的容颜,尽态极妍的身姿,柔顺光滑的青丝。“你跟我们走吧东方兄一直惦记着你”仇昭雪劝道。沈怜香凄美一笑“你们做得已经够多了,我记得你们的好,我们有缘”可惜“再见”没有说出口,她就毅然决然走了,仇昭雪等人目送她的身影离开,这才策马而去。仇昭雪千头万绪,沈怜香回去了,财神会怎么待她总不会杀她,至少今夜不会自己回去,又怎么向东方百晓交代难道说沈怜香救了他们,自己又回去了与此同时,莲足款动,沈怜香又回到财神眼前,谁知财神双手将她抱起,送到婚房之中,又将她扔到暖床上,她已经预想到将发生的情景,不禁泪水盈盈。“我那么爱你,爱着你的魂,你的体,你的一切你为什么要背叛我”财神俯下身子,撕扯她的衣裳,裸露出玉白心房,两点嫣红,接着用鼻尖贪婪的吮吸着芬芳香甜的少女幽香。沈怜香阖上双眼,娇躯紧绷着。她感觉炙热的嘴唇在她的身上游走,粗糙的胡渣扎得她生疼。“香弥,我的香弥你爱的人是我对吗”财神如痴如狂,他盯视着沈怜香的一丝不挂的娇躯,眼前却浮现雾岛香弥的模样。他看见雾岛香弥站起身来,嬉笑着飞奔而去。“香弥,你别走,等等我等等我”财神快步跟去,他发现雾岛香弥正在不远处对着他笑,笑得又甜又乖。他准备踏步去追,猛然发觉自己一脚踏空,险些从高台上摔了下去,这才意识到雾岛香弥去世了,再也不会出现,那些不过是自己的幻觉。念及此,他暗自庆幸,心有余悸。突然,他感觉有人推了他一把,身躯前倾,整个人从高台上摔了下去,紧接着他听到“咔哒”头骨碎裂的声音,结果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他至死也不知是谁要杀他,也不知为何凤船好似空无一人,更没有人来救他安培明镜见到这一幕,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财神脑浆四溅,就连颈椎都摔断了,好似一个人断成两节,没想到不可一世的财神爷会落得这般悲惨下场。“事情办妥了吗”一声娇喃。安培明镜抬眸望向风姿绰约的沈怜香,毕恭毕敬道“福禄寿三人已被我就地处决不会有人知道今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做的很好,你要我怎么奖赏你”沈怜香妩媚一笑,哪里还有刚才的楚楚可怜本文来自看書王本书来自 品书#网 :bookht3232937i ... 第一百五十四章 江湖是非人匆匆 12 十四皎洁明媚的月光护送着富丽典雅的凤船,在碧波浩渺的太湖上缓缓行驶,烟锁雾绕,宛如仙境般美轮美奂。 “噗通”一声,一抹黑影自船上堕入水中,水花激起复又平息,还没待人看清,紧接着不计其数的黑影纷纷坠下,水花激荡不绝于耳。月光拂过,这才看清这些黑影竟然是一具具**的尸体,有男有女,他们有着恐惧狰狞的面孔,而且脖颈均被割断,鲜血随着湖水扩散。成百上千的尸体漂浮着,如同被人遗弃的废物,如镜湖面泛起了血色波澜,温暖春风夹杂着刺鼻腥臭,月光依旧皎洁,却平添了几分妖异。安培明镜盯视着财神惨不忍睹的尸体,再抬眸望向笑语盈盈的沈怜香,只觉得一股恐惧笼罩着他,令他头皮发麻。沈怜香眉眼弯弯,嘴角噙笑,如鲜花绽放,花蜜流溢,甜得令人渴望。“我不要奖赏,我只要青萝”安培明镜斩钉截铁的说道。“青萝可是你所救的琉球女人”沈怜香问道。安培明镜愁眉紧锁,喃喃自语“不是我救了她,是我害了她她不仅仅是琉球女人,她还是我的妻子”“你为了她,背叛财神值得吗”沈怜香又问道。“我是财神的刀刃,双手沾满了鲜血,只要是他的命令,我便不敢违抗,即便所杀之人与我素不相识不管是男女老幼,我都不能心慈手软,我为什么要杀他们他们是一个个鲜活生命,上苍赋予他们生存的权力,我凭什么去剥夺他们恐怕也在想,我与他们无仇无怨,为什么一见面就要给他们带去死亡灾难我毕竟不是冰冷冷的刀刃,我也有思想,有痛苦,有自己生存的权力你知道鲜血溅在脸上的感受吗你明白遍地尸骸,血流成河给我带来彷徨纠葛吗你了解死亡的味道吗又苦又涩还有我那娇弱可怜的妹妹,她被财神无情的残害最后竟为了救我而死了死了就这么结束了她的生命如还未绽放的鲜花就已夭折了我却为了她,还要如同一个罪人,生不如死的苟活着直至我见到青萝,她就是我的全部,她若安好,我或许能赎尽一切罪。”安培明镜如痴如狂,仿若浅唱着一曲哀歌。沈怜香侧耳倾听,温婉一笑“青萝对你有特殊的意义,不仅是妻子,还是妹妹,更是你自我的救赎不过依我看来,你爱的并不是她,是你自己”安培明镜浑身一颤,呢喃低语“我也不知,我爱的是她,还是我自己”转眼间,娇小俏丽的玲儿扶持着一位美貌女子款款行来,此女娇躯微颤,她看向安培明镜,不禁泪湿眼底,轻咬着唇瓣,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青萝”安培明镜喜出望外,眼前女子就像是他一生中最珍贵的事物,他步履缓缓走了过去,伸开双臂,欲将其拥入心怀。二人已近在咫尺,一柄短刀兀然挺出,白光拂过,径直刺入安培明镜的心怀。青萝紧闭双眼,珠泪滚落,但她感觉安培明镜的气息并没有消失,待她睁开眼眸,安培明镜正柔情似水的凝视着她,全然不顾血染衣襟。“我早说过,我会杀了你,替我的家人报仇”青萝振振有词,却无法掩饰心中的惶恐。她知道以安培明镜的身手,肯定可以躲开这致命一刀,可安培明镜却不躲不闪,似乎是故意死在自己手中,或许他早就期盼这一刻的到来。安培明镜笑得很温柔,他眼中满是爱意、惋惜、感激,就是没有一滴泪水,完全没有死前的痛苦,反而流露出一种解脱的愉悦。青萝本以为报得此仇,自己会喜极而泣,可眼前这一幕,让她笑不出来,也哭不出来安培明镜无论为了自己赎罪,还是为了她,无怨无悔的献出了自己的生命这样的人已经真心忏悔,杀忏悔之人还有什么意义复仇并不是杀人,杀的是人心中的罪孽,一旦人真心忏悔自己的罪孽,那杀他,或不杀他又有什么意义安培明镜一步一步向前挪动,短刀也随之渐渐刺透他的心房,青萝见状,感觉安培明镜深爱着她,不然哪会有这么温柔的笑颜一息间,自己的心口也隐隐作痛,双手颤栗,娇躯后退。谁知安培明镜一个箭步冲来,胸口抵到刀柄,刀锋从他后心透出。他双手一搂,将青萝拥入怀中,有气无力的笑道“只有这样,我才能拥抱着你”青萝听着耳畔的呢喃细语,怅然若失,蓦然回忆许多年前,自己被他从死人堆中救了出来,安培明镜哭了,仿佛被救的是他自己。此时,安培明镜从她身上轻轻滑落,莞尔而笑,欣然长逝。青萝呆立当场,渐而泪水绝提,凤船中万籁俱寂,只闻见她低声啜泣,安培明镜死了,仇恨没了,爱也消失了,她的生命恍然间失去了方向,这般失魂落魄,好像死去的是她自己沈怜香见此情景,指尖抹了抹眼角,粲然一笑“只有这样,才不会有人知道今夜发生了什么”“难道我不算人吗”这时,一个身材颀长,样貌俊伟的翩翩公子悄然出现。沈怜香咯咯一笑,娇躯贴了上去“瞧你说的,你在奴家心中是无法企及的神,若不是你,如何抓得住安培明镜的把柄又怎么能轻而易举的绊倒神通广大的财神”“谁叫我是无所不知无事不晓的百晓生呢”翩翩公子怡然自得。“就不知今夜百晓生会不会留下来呢”沈怜香媚笑,一只玉葱小手已经滑入他的衣襟。翩翩公子笑道“我得赶忙回去,我出来久了,我的替身定会漏洞百出”沈怜香娇哼一声,啐道“别人巴不得生得俊俏你却偏偏要找个丑人做替身真当是瞒过了天下人”百晓生温雅一笑“做我一行的,受人爱戴,也受人憎恨若不藏头露尾,必然命不久矣”沈怜香颔首,深以为意,只得气呼呼的说道“你走吧,不用管我啦”百晓生转身即走,喟然长叹“今夜过后,恐怕要变天了”话音未了,踪影全无,沈怜香回嗔作喜,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喜悦,玲儿摇身一变,化成杏黄小猫,扑入她的香怀。暮色消沉,晨曦降临,湖面在阳光下金鳞万点,凤船也变得璀璨夺目,熠熠生辉,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本书首发于看书惘本书来自 品书#网 :bookht3232937i ... 第一百五十五章 江湖是非人匆匆 13 十五姑苏湖畔的一处渔夫家中,只见蓬门荜户一贫如洗,一皓首苍颜的老叟卧床不起,一副有进气无出气的样子,看来已是病入膏肓。 一鸡皮鹤发的老妪坐于一旁抽抽搭搭,二人虽年事已高,早已看淡生死,奈何伉俪情深总叫人眷眷不舍。“咳咳咳”老叟猛烈咳嗽,呕出一口鲜血。老妪抚了抚他的后背,骂咧咧“老头子,若不你当年不肯休我,如今定是子孙满堂,何必受这份苦”老叟笑而不语,只是用饱含爱意的眼神凝视着妻子,似乎很爱听妻子的絮叨不休,生怕以后再也听不见了。老妪见他不答话,只好长叹一声“这辈子我俩相依为命,我总爱唠叨,你却老是嫌烦结果吵吵闹闹,一辈子就过去了,如今你要走了,这可好再也没人和我吵架了,也没人陪我谈天说地,你叫我怎么办啊不如我一头撞死在这里,我俩一同去吧,黄泉路上也不寂寞”言至此处,老妪已是老泪纵横一辈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点点滴滴涌上心头,令人百感交集,五味杂陈当年说要白首偕老仿佛就在昨日一声声山盟海誓源自爱情,如今白首不离归于生活,原来爱情并不虚幻,浪漫可以如此素朴老叟笑得祥和,眯出深深鱼尾纹,他轻拍妻子的手,什么话也没有说。老妪明白丈夫的心思,丈夫是让她珍重,好好活着可没有你的生活,又有什么意思“对了前几日有人在市集上发放治病救人的灵丹妙药我一直记挂着你的病情,所以也讨要了一颗”老妪恍然醒悟,从怀中取出一颗墨绿色的丹药。老叟苦笑摆首,似乎不愿服下丹药。老妪说道“传闻是悬壶济世的神医研制的丹药,说能起死回生况且你已病入骨髓,死马就当活马医吧”老叟犹豫再三,只得服下丹药,结果墨绿色的丹药入口即化,不到半晌,他感觉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老妪颤颤伸手探向丈夫的鼻息,顿时大惊失色,随之泪如雨下,大放悲声。她责怪自己,为什么要在丈夫的弥留之际,给他服用莫名其妙的丹药,害得他提前离世,不能寿终正寝。哭声未竭,老叟竟喘着粗气,从床上坐起身来。“老头子,你没死”老妪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一切都太不可思议,奄奄一息的丈夫真的起死回生了老叟双眼呆视,一动不动。“老头子,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老妪呼唤着,双手摇晃丈夫肩膀。老叟双眼血丝密布,呆愣愣盯视着妻子,口中淌出涎水。老妪见状,有种不祥的预感盘上心头。眨眼间,老叟如触电般身躯前倾,一口啃在老妪脖颈上。“老头子你疯啦”老妪痛不欲生,欲推开丈夫。无奈老叟青筋暴跳,紧咬不放,如一只野兽撕咬着猎物。老妪不知丈夫为何起死回生,又为何失去理智念及此,心底求生的yu望见开始涌动,她伸手拔下发髻上的荆钗,奋力刺入老叟的下颚,鲜血四溢。老叟身躯一顿,继而瘫倒在地,再也不会起来了。“死老头死老头”老妪一边按住流血不止的脖颈,一边厉声怒骂,骂着骂着,她泪流满面,鲜血也流尽了。他们终究还是一起去了,谁会想到举案画眉的一对老夫老妻,竟会以自相残杀作为终结。我们猜到开头,没有想到结尾。此时,一老一少路径此处,乌发披散的少年伸头望向屋内景象,叹息一声“又浪费我一颗不死丹”老者见此,不寒而栗“世上怎么会如此践踏灵魂的丹药一面是理智丧失,一面是求生yu望见,你已经酿造了多少悲剧夫妻相残骨肉相杀”“哈哈,没曾想十恶不赦的魔无道也会有心慈手软的时候”乌发少年讥讽道“不死丹不应该是救人之后,又令人失去理智我需要更多的厉种,来诠释这完美的造物我将缔造的是一个长生不死的美梦所以死几个人又算得了什么”老者冷哼一声“鬼医,反正你别忘了,此行是来灭浮屠的不能有任何闪失”忽然,一道黑影闪过,形如猎豹,定睛一瞧,竟然是魔无殇,他跪在地上,对乌发少年吐着舌头就像一只被驯服的猛虎“万无一失”鬼医不以为道。夜尽天明,苦竹巷的众人早已望眼欲穿,只见一抹熟悉的身影从夜幕中潜出,慕容晴喜上眉梢,嘴角不禁绽出醉人的笑意。可惜,还没等她上前,凤茜、果儿搀扶着仇昭雪与她擦肩而过,她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尊者受了重伤”柳天恕怒形于色。不知何时,仇昭雪昏厥过去,凤茜低着头,不予作答,只有果儿点头。“定是财神这厮气煞我也”柳天恕怒发冲冠,他将仇昭雪视为救命恩人,如今救命恩人重伤昏迷,他岂能悠悠忽忽“闲话少说,赶紧施救”吴用当机立断。转眼间,仇昭雪被众人送入梦蝶庄,由易良救治,凤茜、果儿等人一旁守候。仇昭雪脸色惨白,气息若有若无,凤茜忧心如焚,生怕他一觉不醒,再也看不见他柔和坚定的眼神,听不到他的浓情细腻的叮咛,感受不到他温暖结实的胸膛。“不用担心,易良是御医沈还阳的高徒,自有起死回生的手段尊者吉人天相,决计不会有事”拓跋绝劝慰,他与柳天恕相视一眼,他们深知易良本是阎王的人,还曾背叛过他们,只因尊者宽宏大量,这才既往不咎,让一个曾经的叛徒救人,使他们更不敢掉以轻心。慕容晴同样担惊受怕,不仅是仇昭雪危在旦夕,还有凤茜的出现,都令她措手不及。等待总是漫长的,众人在时间流逝中煎熬,就像汪洋大海中的一叶小舟,飘来荡去,不知何去何从,更不知彼岸在何方日上三竿,易良终于揭去满头冷汗,仇昭雪的脸色渐渐红润起来,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尊者福大命大”柳天恕笑逐颜开“夫人,如今尊者已无碍,你可否将来龙去脉与我们说说尊者是怎么将你们救出来的”众人侧目,凤茜叹了口气,果儿欲言,却还是忍住了。慕容晴见到凤茜目不转睛的凝视着昏迷不醒的仇昭雪,二人的手依旧紧握着,这时她才发现凤茜脸上那一道月牙状的伤痕,心说她就是仇昭雪魂牵梦萦的人儿虽说伤痕是瑕疵,不过光是那双凤眼,也足以魅惑众生。还有她那双手,精致优美,似乎还涂抹了蔷薇露,幽香阵阵。慕容晴低头看向自己的手,由于经年累月的练武,白皙柔嫩的手心已经生满老茧,于是她将手藏到了身后。本書首发于看書辋本书来自 品书#网 :bookht3232937i ... 第一百五十六章 江湖是非人匆匆 14 十六 谁怜流落江湖上,玉骨冰肌未肯枯。品书网 “你要走” 此时,仇昭雪苏醒了,凤茜紧握着他的手,寸步不离,慕容晴却突然说道“事情已平息,我也是时候该走了我是来向你告别,承蒙阁下照顾。” 她说得干脆利落,不愧是快意恩仇的江湖儿女,只是眼角余光还停留在仇昭雪身上。 “平息何出此言”仇昭雪大惊失色,心想昨夜的惊心动魄还记忆犹新,何来平息一说难不成沈怜香屈从了财神所以事情平息了 慕容晴苦笑“是沈小姐派来的书信,说财神迷途知返,将家资财产托付于沈小姐,自己去游历天下了” “荒谬绝伦”仇昭雪不会相信为名利拼搏一生的人,到头来大彻大悟简直是天方夜谭而且昨夜财神还想谋夺天下,坐拥江山 “信不信由你反正我信得过沈怜香,再说东方百晓也能作证你总信得过他吧”慕容晴怫然不悦。 仇昭雪意识到什么,连忙问道“你真要走” 话刚出口,凤茜握住他的手,又紧了紧,传来温软触感,就像是孩童牢牢抓住心爱的糖果,谁也不让。 慕容晴见状,苦笑“我们江湖儿女是天上的游云,飘散的落叶,无根的浮萍颠沛流离,无拘无束我们不曾奢望过什么,又有谁挽留过我们” 话音未了,仇昭雪目送着慕容晴离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胸臆间悄悄溜走,他蓦然低头,才发现凤茜正眼神幽怨的看着他。 一袭素衣的慕容晴手牵胭脂马,驻足门前,她回望门第,又仰望穹顶,不知是等人来,还是多生感慨 “你在等什么”一声脆如黄莺的娇喃。 慕容晴回过身去,果儿俏生生立在她眼前。 她见慕容晴怔怔出神,嫣然道“同为女人,我看得出” “人小鬼大”慕容晴嗔道。 “我还小嘛”果儿秀眉一挑,挺起酥胸,的确不小了。 慕容晴脸上一红,转过身去。 果儿笑盈盈,露出了小虎牙“他有什么好你与凤姐姐都痴情于他莫忘了他是个阉人” “正因如此,还有什么比他的感情更纯粹依我看来,他音容性情都如那空谷中的幽兰,静谧幽香”慕容晴翻身上马,飒爽英姿,眨眼间扬长而去。 “不懂不懂”果儿望着她离去的背影,不知所以,索性不想。 檀香袅袅,凤茜倚在仇昭雪胸口,温暖舒适叫人困倦,幸福就这么简单,就是风雨过后,爱人的拥抱在这冰冷的世间,在这漂泊的江湖,片刻温存才显得珍贵如斯。 不知何时,娇小可爱的青衣闯进屋来,一头长发披肩,粉雕玉琢的脸蛋,稚嫩艳红的小嘴轻咬着手指,宛如秋水的眼眸,幽幽看向二人。 “这孩提是”凤茜吃了一惊,她从未见过这么娟秀可爱的孩子,就连果儿幼时也不如这孩子仪静体闲,就像是一只漂亮的精灵,仿佛随时都会飞走。 仇昭雪抚摸着青衣的脑袋,长叹一声“他是淼淼与伏戏的孩子” “他是淼淼的孩子那淼淼人呢”凤茜眉心一颦,有种不祥的预感。 仇昭雪长吁短叹,将始末缘由娓娓道出。 言毕,凤茜珠泪滚落,她没有想到事情会如此错综复杂,伏戏为带淼淼远走高飞,竟去刺杀武宗,结果刺杀不成,伏戏遭五马分尸,淼淼伤心欲绝,最后难产而死。 “二人生离死聚,双双亡故只留下这孤苦伶仃的孩子”仇昭雪说道。 “可怜的孩子”凤茜屈身将青衣拥入香怀,她与淼淼情同姐妹,姐妹的孩子她自然视如己出 仇昭雪鼻尖一酸,眼睛红了,可惜他心中还有疑问,令他无暇停留。 他行入正堂,东方百晓正襟危坐,似乎已是恭候多时。 “你知道我会来”仇昭雪问道。 “我知道。”东方百晓应道。 “慕容晴走了,她说财神游历天下去了,还说沈怜香接管了财神的家资财产”仇昭雪说道。 “这个我也知道”东方百晓应道。 “你知道我昨夜能活着回来”仇昭雪沉声道。 东方百晓揉了揉酒糟鼻,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你有什么不知道”仇昭雪冷笑。 “我应该什么都知道” 仇昭雪冷哼一声“你恐怕知道很多秘密,而我也知道了一个秘密” “哦”东方百晓疑惑。 “你不是你”仇昭雪说道。 东方百晓眉开眼笑,似乎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仇昭雪也笑了“笑总能让人放松,更能掩饰内心的惶恐” “我倒想听,你如何说得天花乱坠”东方百晓脸色一沉。 仇昭雪冁然而笑“你是无所不知无事不晓的百晓生,你知道许多人的秘密,也就掌握着他们的弱点把柄虽说你是江湖上的公才公望但做的还是情报交易,拿别人的秘密去贩卖,江湖上要取你性命的人盈千累万,我惊讶于武功微弱的你竟能活到现在” “这只能说明,想知道秘密的人比想杀我的人要多得多”东方百晓从容不迫。 仇昭雪说道“有种动物叫做壁虎,它有一种天性,一旦被人抓住尾巴,尾巴就会掉落,它就能顺利逃脱,过不了多久,这只壁虎又会生出尾巴,以此来确保自己的安全。” “你什么意思”东方百晓问道。 “我的意思,东方百晓是壁虎,而阁下就是他的尾巴,他的替罪羊” 话音刚落,内堂响来爽朗的笑声“哈哈,不愧是浮屠,请进来一叙” 所谓的东方百晓打躬作揖,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步入内堂,一个翩翩佳公子摇扇轻笑“见过我真面目的人屈指可数你算其中之一” 仇昭雪看眼前之人一表人才,气宇轩昂,绝非等闲之辈,心说他应该就是真的东方百晓 “你是何时起的疑心”东方百晓嘴角噙笑。 “你给我的那个锦囊与你本人的字迹不符,我猜是你风尘碌碌,只好找人代写锦囊机密,代写之人一定是极为亲密的人,我们当中只有吴用,可他封笔多年,我就试想有第二个东方百晓” “你很聪明”东方百晓夸赞道。 “不算太笨只可惜,还是被你们玩弄于股掌之间”仇昭雪心说财神都落入了你们的算计,又何况是我 东方百晓哀叹一声“我毕竟没有恶意” “不错,至少我还活着”仇昭雪莞尔而笑。 “此后,我会给你提供情报,沈怜香也会给你提供精良火器”东方百晓问道“你还有什么疑问吗” “你们赢得了一切,你为何还愁眉苦脸”仇昭雪问道。 “因为我还是我,她却不再是她了” “她”仇昭雪不解。 “她曾寄人篱下,仰人鼻息如今富甲天下,至高无上她如今不仅能够左右自己的命运,还能操纵千万人的命运所以她变了,一个女人野心膨胀是极度可怕的她甚至能拿自己身体作为武器,这要比舞刀弄剑的女人高明得多” “那慕容晴回去后”仇昭雪念念有词。 东方百晓会心一笑“丝绸之路是东西贸易的枢纽,自长安始,路径嘉峪关、天山、直达欧罗巴慕容晴是天山女侠,也是天山派的掌门,财神虽然神通广大,但天高皇帝远,也有鞭长莫及的地方,所以往常的货队安全都得仰仗天山派,沈怜香也不能例外,更要善待慕容晴” 此时此刻,仇昭雪陷入深思,这二人都如狐狡猾,若不是自己身份特殊,还有利用价值,或许早就步财神的后尘,去“游历天下”了。 本書首发于看書王 ... 第一百五十七章 江湖是非人匆匆 15 十七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集,此物最相思。 吴楚幽靡,春意阑珊。 江南春意正浓,风景旖旎,一步一景,十步一园。 柳絮低垂,仇昭雪偎在凤茜膝上,凤茜面罩粉纱,只露出一双勾魂摄魄的眼眸,二人徜徉于暖风习习中,只觉得处处花香如蜜。 杨柳依依,碧水澄滢,果儿、青衣正在溪边浣足,卷起裤脚,将均匀白皙的小腿、精致如玉的脚浸入幽幽春水中,轻轻摇晃,圈圈涟漪,印证了李太白的诗句“屐上足如霜,不着鸦头袜。” 湿润微黄的鬓发贴在青衣粉嫩的脸颊上,清新俏丽,果儿都不禁看痴了,悄悄在他脸颊上落下一吻,又嫣然一笑,满目春色都为之添彩。 快乐的时间总是那么短暂,稍稍的休憩是为了更好的征程 苦竹巷门户大开,以身着官服的老者为首的一众锦衣卫鱼贯而入。 “奉天而行,天子诏令”老者振臂一呼。 吴用倒头下拜,苦竹巷众弟子相继跪伏。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御马监掌印太监仇昭雪率师离京,坐镇江南,剿匪平乱,济寒赈贫,有口皆碑,功不可没然朕思卿日久,盼卿归还即刻启程,不可有误若有推辞,恭行天罚钦此,仇昭雪接旨”老者声如洪钟,响彻庭院。 仇昭雪千思万绪,老者的话语如巨石般压在他的心头,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这份圣旨首先言明他的功德,后又威吓他回京难道只是令他回京而已事情不会这么简单恐怕是阎王谋反未果,菩萨要置其于死地,可惜虎无爪牙,余威尚在满朝文武无人敢应于是还需要一个武宗信任,位高权重的人来指证阎王这个人不仅至关重要,还愚蠢至极谁都知道阎王的手段,更何况是他困兽犹斗,殊死一搏的时候趋吉避凶是人性,谁都不愿与其玉石俱焚但是仇昭雪恰恰是这么一个蠢人,他位高权重,深得武宗信赖,而且阎王是仇氏灭门惨案的策划者,与他有着血海深仇,所以他甘愿做这个蠢人 “臣接旨”仇昭雪话未出口。 吴用抢先说道“这位大人,可否借圣旨一观” 众人大惊失色,没想到吴用口出狂言。 老者横眉怒目“你又是何许人也” “在下只是一介苦寒,也是这里的主人”吴用笑道。 “哦苦竹巷的主人,岂不是妙绝时人的吴先生失敬失敬”老者说道“既然是闻名天下的读书人,苦竹巷又是朝廷门第,你怎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圣上的旨意,哪有说看就看的道理” “大人言之有理,苦竹巷是朝廷门第,我们是天子门生,学生瞻仰老师的墨宝佳作,有何不可”吴用笑道。 老者哑口无言,悻悻然将圣旨递出。 “多谢大人。”吴用接过圣旨,展开一看,神秘莫测的笑了。 “怎么了莫非圣旨是假的”仇昭雪低声问道。 吴用笑道“圣旨倒是真的,不过” “不过什么”老者问道。 “人是假的”吴用说道。 说时迟,那时快,老者一招鹰击长空,跃出数丈,一众锦衣卫齐齐剑拔弩张。 “老夫小看了你们”老者凶神恶煞“你何时发觉的,难不成我有破绽” 吴用笑道“倒看出几处端倪,其一,这是数月前的圣旨,还是八百里加急快马,若不是路上生了变故,这圣旨早该到了其二,朝廷使臣如果寻不到人,就会将圣旨派发给当地衙门,你们则是急如风火的闯入苦竹巷,好像一早就料定了,你们如何得知仇昭雪在苦竹巷想必是明察暗访吧其三,洪武年间,太祖皇帝立下规矩,文离锦衣,不辱武功武别苦竹,不扰寒窗所以无论是圣旨送达,还是皇帝亲临,朝廷都不往苦竹巷派遣一兵一卒” “就此断定我不是使臣有没有第四处破绽”老者似乎有些不甘心。 仇昭雪说道“其四,单凭以上三点,我们不敢断定,只是诈你一诈,是你太看得起我们,自己原形毕露” “哈哈,果真有胆有识只可惜,你们敬酒不吃吃罚酒我本想杀浮屠一人,你们却要陪他一起送死”老者扫视众人。 一众锦衣卫牵着一群身罩枷锁、衣衫褴褛的人,他们匍匐在地,各个龇牙咧嘴,眼中凶光闪烁,与其说他们是人,还不如说他们就是一群野兽。 苦竹巷的众人面面相觑,他们从未见过这种似人似兽的怪物,不知老者要唱哪一出但从老者老气横秋的神情上看出事情凶险他们万万不可大意 谁知锦衣卫解开枷锁,这群怪物如触电般翻身而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了身边的锦衣卫一口咬在他们的脖颈上贪婪吮吸着,温热鲜血咕嘟咕嘟的流入怪物嘴中 转瞬间,哀鸣连连,此起彼伏,一众锦衣卫痛苦的挣扎着,他们眼神绝望,或许他们也没料到自己会成为怪物的午餐 一众锦衣卫的脖颈被齐齐咬断了,尸横当场,怪物们却依旧撕咬他们的尸体,津津有味的咀嚼着,好像品味着珍馐美食他们是真正的怪物,以食人为生的怪物他们是厉种,比野兽更加残酷无情 苦竹巷的众人见此情景,鲜血已流到他们脚边,任谁也无法镇定自若,果儿已伸手捂住了青衣的双眸。 老者神采奕奕,仿佛这些毛骨悚然的场面都在他意料之中 过了半晌,锦衣卫的尸体已然被吞噬殆尽,只剩下一些残肢断臂浸泡在鲜血中,厉种们索然无味,看向苦竹巷的众人。 一些苦竹巷弟子本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扫地不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罩纱灯见到这种嗜血成性的怪物,早就惊得两腿发软,怪物看向他们,吓得他们抽身而跑 “不要跑”吴用立即喝道,但为时已晚,厉种们如脱缰野马,怪啸着飞扑而去。 仇昭雪、吴用等人不约而同的出手阻拦,这时他们发现这些怪物其实是人,至少原本是人,见他们皮糙肉厚,势大力沉,恐怕曾经还是外功高手,现如今这些人的眼瞳呈现灰色,牙齿格外森白,锋利如刀的指甲蓄得很长。 令人惊讶的事情接踵而至,吴用挥舞判官笔,将内力灌入笔尖,施展出魁星笔法,连削代打,将一个高大威武的厉种打得连连后退。可无论他怎么用判官笔打穴,都无法打倒他们。 “到底是什么把他们变成这副摸样” 吴用暗暗心惊,他的魁星笔法是他师尊千觞公子叶知秋传授的独门绝技,纵然是武功榜前十的武林高手,只要被封住穴道,也是无能为力。可眼前这些怪物,却好似浑身上下没有一处穴道,根本无处下手。 仇昭雪惊骇失色,他不愿杀人,即便这些怪物不是人,他手起剑落斩断了一个厉种的脚裸,但厉种还在张牙舞爪。他又一剑斩断了他的手,厉种龇牙咧嘴,吐出鲜红舌头。最后,他只能一剑斩下了厉种的头颅,厉种这才失去生机,一动不动。 “他们根本就不是人”仇昭雪目光坚定,他不再瞻前顾后,毅然决然施展出逆鳞剑法,手中龙拐剑刺出剑花朵朵,剑光流溢,一个个厉种相继倒下。 “天地交征阴阳大悲赋” 吴用见状,也不再心慈手软,挥洒自如,笔诛墨伐,与他白发如雪相得益彰,仿若一幅黑白分明的山水画。 就在二人双拳敌四手,目不暇接之际,老者突然发难,径直袭向仇昭雪后心。 “小心”凤茜呼出声来。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厉种飞扑而去,将老者撞出一丈多远。 这一切都在电光火石间发生,众人都不敢置信,一个厉种竟救了仇昭雪,还将老者撞翻在地。 老者爬起身来,气急败坏“魔无殇浮屠是你的仇人,你得了失心疯竟要救他” 话音未落,众人大惊失色,他们怎能相信眼前这个怪物会是恶名远扬的魔无殇 “什么魔无殇他是魔无殇” 吴用、柳天恕等人相顾变色,他们还记得不久前玄武湖畔,魔无殇服用疯魔丹,与仇昭雪生死相搏,结果被仇昭雪所杀,尸体沉入湖底这是他们亲眼所见,看得真切岂能有假 “你究竟是谁” 最为震惊当然是仇昭雪,与魔无殇生死相搏的记忆还历历在目,是他复活了还是他的鬼魂回来找自己报仇来了 “浮屠浮屠”魔无殇双手抓头,苦苦呻吟,似乎极力回忆着什么 老者惊愕不已,他深知自从魔无殇服用不死丹复活后,已沦为半人半兽的怪物,丧心病狂茹毛饮血,根本没有丝毫人性现如今痛苦不堪,说明他人性未泯,这是怎么回事是什么唤醒了他的人性 “啊”魔无殇仰天长啸,乱发飞舞,如痴如狂。 众人无不惊骇,凤茜、果儿吓得面无血色。 “我想起来了浮屠我想起来了我要杀死你” 突然,魔无殇浑身一颤,死死盯视着仇昭雪,目光无比炙热,好似一匹野狼窥视着肥羊,又像是情窦初开的姑娘注视着情郎 “果然是你”仇昭雪镇定自若,他从未想过再见到魔无殇,更没想到他会变成这副摸样抚今追昔,心说魔无殇曾两度败于自己手中,这对傲骨嶙嶙的人来说,简直是刻骨铭心的耻辱,导致他神志不清的时候竟还记得自己念及此,一时间又惊又叹,魔无殇虽然穷凶极恶,但沦落至此,不免起了恻隐之心。 众人暗自惊叹,这该是怎样的执念纵然魔无殇丧心病狂,却唯独记得仇昭雪这也许就是武者永不言败的执念,唤醒了他埋没已久的人性 “我要杀了你你必须死在我的手里” 此时,魔无殇如同怨灵,口中念念有词,宛如诅咒,好像只有仇昭雪被他杀死,他才能瞑目安息 仇昭雪轻叹一声,心说自己历尽艰辛才走到这一步,岂容你一手破坏 二人怒目而视,杀机迸现大战一触即发 凤茜忧心如捣,但见仇昭雪对她温雅一笑,示意放心,她也凄然一笑,作为回应,彼此心意,在一颦一笑间了然于胸 谁知,一声银铃般的笑声传来,好似近在咫尺,又像远在天涯妙音靡靡,声响不大,却萦绕众人耳畔 就在此时,一个带着猫儿面具,身着罗衫的少女款款行来,众人只见她的猫儿面具是一只憨态可掬的招财猫,却笑得十分诡异。 “哪来这么多臭东西”少女啐了一口,看向仇昭雪问道“这些是你的朋友吗” 仇昭雪摇了摇头,并未说话。 少女盈盈一笑“那就是敌人喽” 仇昭雪只是点头。 “那我替你打扫一下吧”少女笑道。 妙音未落,她纤手一抬,霎时间血雾弥漫,众人反应不及,只见到十余个厉种瘫倒在地,头颅滚落,血流漂杵。 众人触目惊心,谁都不知她是怎么出手的竟一招间,斩杀了十余个凶残可怖的厉种 仇昭雪倒吸一口凉气,心说太可怕了,世上竟有这种武功在他看来,这种手段玄之又玄,与其说是武功,不如说是妖术 少女见众人目瞪口呆,“噗嗤”一声笑道“你们看我作甚不认得我嘛” 面具徐徐滑落,露出一张俏丽可爱的脸蛋,众人见她明媚一笑,竟忘了她狠辣迅捷的手段。 “玲玲”仇昭雪吃了一惊,眼前少女不正是沈怜香身边的小丫鬟嘛他决计没有想到沈怜香身边的一个小丫鬟会是深藏不露的绝世高手由此心中对沈怜香的忌惮不禁又多了一分。 老者见仇昭雪又来了帮手,还会鬼神莫测的手段,心知要杀仇昭雪已是难事,只好向外逃去。 “还有臭东西”玲玲纤手一放。 老者目瞪口呆,他做梦也没想到他魔无道身为魔道堂长老,纵横江湖数十载,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到头来居然不明不白的死在一个少女的手里 众人见老者直挺挺的倒了下去,竟是七孔流血而死。 忽然,一乌发少年从天而降,正是鬼医,他一手抓住魔无殇,要带他离开。 哪知,魔无殇对此不管不顾,他的眼中仿佛只有仇昭雪一人而已,声嘶力竭“浮屠浮屠” 乌发少年一阵狂喜,一番生拉硬扯才制服了魔无殇,紧接一招鹰击长空,脚下生风凌空而去,双双消失无踪。 玲玲视若无睹,毫不阻拦,似乎并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倒是笑吟吟的凝视着仇昭雪。 “怎么是你”仇昭雪怔了一怔。 “不是我难道是慕容晴”玲玲走到仇昭雪近前,抬眸凝视,眼如新月,嘴角蕴笑。 仇昭雪眉心一蹙“她怎么样了” “人家好得很,只是不想见你我只好代劳喽”玲玲调笑着,娇躯都快贴上仇昭雪的胸膛。 凤茜见此,香肩微颤,果儿倒是悍然不惧,娇嗔道“靠那么近干嘛” 玲玲上下打量她,笑道“小鬼头” “看你模样也不比我大多少”果儿反唇相讥。 玲玲笑道“我的年纪,给你当祖奶奶也不嫌小” “你”果儿瞋目切齿,深知玲玲是占她便宜,但想到她深不可测的武功,料想自古就有驻颜术一说,不少绝世高手深得要领,就能青春永驻,即便是七老八十,还依然是风华正茂,不然她年纪尚小,怎么有如此武功 玲玲笑道“我也是有事前来,不与你们逗乐了” “财神云游天下,沈小姐也恢复了自由身,还有何事”仇昭雪问道。 玲玲拍了拍手,三五成群的侍卫抬着一口口大箱子而来,打开箱子竟是一杆杆精良火铳其余是琳琅满目的金银翠玉 “沈小姐记得你们的好这些小玩意儿,略表寸心”玲玲嫣然。 说完,她又亲手递给凤茜一包袱,两人交头侧耳,窃窃私语一阵,好似非常亲昵。 仇昭雪疑惑道“这又是什么” 玲玲瞥了他一眼,啐道“女儿家的事情,你也过问” 本書源自看書網 ... 第一百五十八章 江湖是非人匆匆 16 (十八) 正德五年,沉冤昭雪,粉饰太平。 燕京紫禁城,乾清殿上刘瑾睥睨四下,见文武百官屏息敛容,不由喜上眉梢。他心中冷笑,菩萨处心积虑要诛杀自己,结果自己毫发未伤,包藏祸心如何?欺君罔上又如何?自己依然是掌握生死的阎王!这世上只有他向人索命,哪有人能杀得了阎王?就凭这群酒囊饭袋?荒唐!一帮贪生怕死,明哲保身的势利小人根本不足为惧!浮屠?他恐怕已经来不了了!纵然来了,他也未必敢指证自己。 念及此,刘瑾怡然自得,险些笑出声来,而文武百官却恨得牙痒痒! 此时,武宗若有所思,瞭望远方,目光平静淡远,有种超脱世俗的恬静!心念一转,看向刘瑾,心中矛盾纠葛,刘瑾当真要谋权篡位?他陪自己半生,高处不胜寒的凄凉他就没有体会?即便他真的谋权篡位,自己就忍心杀他吗?先皇早逝,母后严苛,只有这个太监对自己嘘寒问暖、不离不弃,年幼的自己早已将其视为骨肉至亲!十年如一日,谈何容易?时至当下,自己绝不相信刘瑾要置他于死地,而他就算是铁石心肠,也是于心不忍!杀或不杀,都会心痛如绞! 近来他的身体每况愈下,眼睛越发模糊,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再坚持下去还有什么意义?他或许早已看淡生死,世上仿佛没有值得他去留恋的事物!悲从心起,莫名惆怅,上苍为何要他当这个皇帝?又为何要夺走淼淼的香魂?如今又要夺走他的亲人!忽然他惊觉青衣还未长大成人,关外烽火连城,盈千累万的百姓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自己相比他们,又幸运得多! 水深火热中的百姓要他去拯救?这就是他活下去的意义,他还不能死!原来九五至尊的天子也是身不由己的凡人!正是这种悲天悯人的情怀注定他是个好皇帝,是个可怜人! “圣上,时候不早了,也该退朝了!”刘瑾说道。 武宗迟疑片刻,人在难以抉择的时候,往往都会选择逃避,他颔首示意,文武百官料想仇昭雪是不会出现了,阎王将继续只手遮天!各个心灰意冷,万念俱灭。 就在此时,“嗒嗒嗒”一阵明快的脚步声响起,只见身穿北辰紫薇服,腰系龙拐,脚踏金红锦靴的仇昭雪一步一步踏上大理石阶,行入乾清殿。 文武百官见他瑶林琼树不染纤尘,不由暗暗心惊,只知道他与之前的仇昭雪截然不同,却说出有什么变化。 武宗见他消瘦了许多,但眉目清朗,仿佛整个人都蜕变升华了,不禁令人刮目相看。 他们哪里知道仇昭雪经历了多少生死?相比之前满心仇恨,如今他怀揣的是爱!对逝者的爱!对生者的爱!活着不仅为了自己,还为了他们! 武宗别有深意的凝视仇昭雪,心说“你是要逼朕杀自己的亲人吗?” 仇昭雪却避开了武宗的目光,倒头下拜“臣祝圣上洪福齐天!” 武宗笑得难看,唇间只蹦出一个“好”字,既没有令仇昭雪起身,也没有寒暄询问。 一时间大殿上鸦雀无声,静得可怕!文武百官面面相觑,无人打破僵局。 刘瑾惊魂未定,他没料到仇昭雪会出现!而且安然无恙!难道魔道堂的人也失手了? “臣有事起奏!”仇昭雪说道。 武宗怔了一怔,只得应了一声。 仇昭雪将一本奏折奉上“臣例数了司礼监掌印太监刘瑾十大罪状!望请圣上过目!” 话音未了,文武百官神态各异,有的战战兢兢,有的暗自偷笑,有的议论云云。 刘瑾眼眶欲裂,感觉仇昭雪每说一个字都会令他心胆俱裂! 武宗接过奏折,一目十行,猛然龙颜大怒,拍案而起“你说刘瑾养贼六万,可有真凭实据?朕劝你好自为之,不要多生是非!否则治你欺君之罪!” 文武百官惊骇失色,在他们看来,武宗是为了袒护奸贼,而怒斥有功之臣!这还得了?看来武宗是铁了心要维护刘瑾! “臣没有真凭实据!”仇昭雪抬起头来,正视武宗,似乎一腔怒火即将喷涌而出! 刘瑾大喜过望,心说浮屠,你这是自寻死路!他慌忙跪伏“圣上,此人妖言惑众!实乃欺君之罪!定要严惩,以儆效尤!” 武宗横眉怒目,一言不发,心说刘瑾对自己有养育之恩,仇昭雪对自己有割肉之恩,两人都不能杀,这叫朕如何是好? “圣上!”仇昭雪呼道。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武宗问道。 仇昭雪沉声道“臣之所以没有真凭实据!是臣为永绝后患,坑杀了三万净军.....” 话音刚落,文武百官人言啧啧,武宗也目瞪口呆,跌坐在龙椅上。 “坑杀三万人命?那多少白骨?多少鲜血?”一言官惊呼。 “他岂不是比刘瑾更凶残?” “天理难容啊!” 只听仇昭雪继而说道“杀人非臣所愿,只是不得不杀!如若不杀!难免一场腥风血雨,难保江南万千生灵!圣上若要真凭实据,江南百姓有目共睹,圣上可信得过自己的子民?” 掷地有声,铿锵有力!一股浩然正气油然而生! 武宗急火攻心,喉咙一咸,呕出一口鲜血!他感觉自己的五感渐渐消失了,耳朵听不见了...... “圣上!圣上......”百官齐呼。 武宗泪水盈眶,眼前模糊一片,好像看见所有人都笑了,似乎在嘲笑自己,就连亲人都保护不了!嘲笑自己的碌碌无为,嘲笑自己脆弱不堪! “杀你非朕所愿,只是不得不杀,如若不杀!不足以平息民愤,不足以安定社稷!朕若要对苍生百姓有情,就只能对你无情!” 情真意切,感人至深!刘瑾如遭雷击,终于眼含热泪,释然一笑,行了三拜九叩大礼,朗声高呼道“谢主隆恩!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本書源自看書王 第一百五十九章 江湖是非人匆匆 17 十九 七杀碑傲然耸立,直指苍穹。 “迎进将死人,不还冤死魂。”铭刻于碑上,字字如血,劲骨丰肌,令人依稀可辨前人之风骨 狱下之狱,鬼影绰绰,一处铁牢中。 刘瑾一袭囚衣,披头散发面沉似水。 “当啷”一声,铁门开了,一人行入。 刘瑾抬眼看去,仓皇跪伏。 此人见他行动迟缓,如同行将就木的老人,心头一涩,不禁泪流满面,原来此人正是武宗。 “爱卿,让你受苦了”武宗伸手搀扶,刘瑾颤颤巍巍,仿佛一夜之间已是垂垂老矣。 刘瑾一把抓住武宗的手,热泪盈眶“臣之罪,罄竹难书愧对圣上愧对天下臣是万万不敢起身” 武宗哀叹一声“你还有何遗言朕定帮你达成” “圣上君不忘奴才,纡尊探视,已是天大恩德罪臣心满意足”刘瑾感激涕零。 武宗颔首,以示珍重,正欲离去,却又低语“传闻爱卿神功盖世,这区区牢笼不足道哉” 话音刚落,武宗的提醒无非是有意放刘瑾离去。 但谁知刘瑾埋头道“圣上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圣上不忘旧情,臣也幡然醒悟,不能一误再误圣上若是好皇帝,臣就必须死方能谢罪天下” 武宗背过身去,泣如雨下“你这又是何苦” “斗胆一言,臣本阉人,无根无蒂,无儿无女,入宫以来早将圣上视作自己的孩子如果我的存在,只是君的障碍,无论作为君臣,还是亲人,我都愿意为君而死”刘瑾埋头不起。 武宗闻言,勃然大怒“你好大的胆子敢口出狂言,以下犯上” 刘瑾依然跪伏,浑身发颤,如凛冽寒风中的一盏孤灯如阡陌街头无处可去的离魂 武宗无可奈何,快步离去,一路跌跌撞撞,泪水盈盈不绝,他的脑中一幕幕记忆如潮涌来,心中更提不起半分恨意。 谁料,武宗没走多久,又有一人行入铁牢,见他面如冠玉,身姿颀长,正是仇昭雪不假。 “好一场苦肉计啊圣上放你一条生路,可惜你不走枉费了他的苦心” 刘瑾古井不波“我若走了,真当是万劫不复” “看来你早知道,我就在附近决计不会容你离开”仇昭雪嘴角蕴笑。 刘瑾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仇昭雪见状,笑道“昨日还是权倾朝野的阎王,如今却成了阶下之囚这因果轮回,世事难料啊你就一点都不恨我吗” 言至于此,全是仇昭雪有意讽之,他痛恨刘瑾,若不是此人,哪来仇氏灭门惨案自己更不会沦落至此此刻大仇得报,他真是好不快活 “我不恨你,又不是你要杀我。”刘瑾幽幽说道。 仇昭雪怒目切齿“我自然要杀你我恨不得将你挫骨扬灰” “你为报仇而入宫好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你知道我为何入宫”刘瑾自顾自的说道“就为了一顿温饱,为了活下去我不惜亲手阉了自己,入宫为宦,双手沾染鲜血,踩着一颗颗头颅,走上权位巅峰” 仇昭雪倒吸一口凉气,心说亲手阉了自己这种事难以言齿,但恐怕唯有大勇气、大魄力的人才能做到难怪他势倾天下,他对自己都残忍如斯,更何况对待别人 念及此,仇昭雪愤慨万分,自己的父亲、陌儿的头颅也已成此人的垫脚石了吧 刘瑾面色清寒“我深知自己罪孽深重,命不久矣你要为家人报仇,就尽管动手吧” 仇昭雪眉心一蹙“你不必激我,我不杀你自然有人杀你手起剑落,那未免太痛快,太便宜你了” 刘瑾说道“真正要杀我的人,只有两人” “是谁” 刘瑾笑道“我死后,能获利最多的不过二人,首当其冲便是当今圣上” “你说圣上要杀你”仇昭雪从未见过如此薄情寡义之人,心说武宗纡尊探视,有意放他离去,他竟然不识好歹,不记武宗恩德,反而诋毁 “圣上要杀我这个恶人,其一可以笼络人心,也可杀一儆百使天下归心其二就是我的家产,如今大明朝内外交困,内有旱涝天灾,外有北虏进犯圣上需要钱安抚难民,更需要钱驱逐强敌”刘瑾淡定从容。 仇昭雪呆愣当场,心想刘瑾言之有理,大明朝正处于多事之秋,事事都要钱“钱”一字难倒多少英雄汉皇帝同样缺钱 “可圣上要放你离开难不成是虚情假意” 刘瑾眼神轻蔑“狡兔三窟,我又怎会将钱财归于一处他放我离开,是想按图索骥,夺走我全部家产” “那些都是民脂民膏怎么是你的家产还真是厚颜无耻纵然全部送入国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有何不可” 刘瑾双目圆瞪“只要我一日不说,他就一日不敢杀我这就是我的护身符真若献出去,你认为我还有命吗天威难测,当今圣上是我看着长大的,他不会妇人之仁” 仇昭雪苦思冥想,心说当真如此,刘瑾虽然十恶不赦,可武宗也是个机关算尽的人物,伴君如伴虎果真不错 “还有一人是谁菩萨” “不他只是个棋子”刘瑾说道。 “墨麒麟”仇昭雪又问。 “他是帮凶”刘瑾苦笑。 暗无天日的狱下之狱,仿佛有孤魂野鬼徘徊游荡仇昭雪盯视着刘瑾阴森可怖的脸孔,感觉后背冷飕飕的,不禁毛骨悚然心说张永只是棋子,墨麒麟是帮凶,这幕后黑手又该是谁能够驱策这二人绝对是深不可测的人物还是说刘瑾是在故弄玄虚 仇昭雪怔怔出神“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我瞧你可怜相比那些老奸巨猾的人物,你还嫩得多”刘瑾眼神悲悯,就像看着一个可怜人 仇昭雪眉心一蹙,杀心顿起,瞬息间龙拐剑出鞘,铮的一声,宛如龙吟剑锋所向,熠熠生辉 说时迟,那时快,一眨眼的功夫,刘瑾凭空消失了就连气息都消散了 仇昭雪惊骇失色,他环顾四周,哪里还有刘瑾的身影这么一个铜墙铁壁的牢房中,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突然消失呢莫非他真是阎王人间的牢房无法束缚他不可能绝不可能 就在仇昭雪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一只苍老干枯的手掌突兀的出现了,径直击向他的天灵他双目一呆,心说我命休矣 谁知,手掌止住了,刘瑾又出现了,好似从未离开过 仇昭雪凄然一笑,他不知道刘瑾是怎么凭空消失,又突然出现的但这恰恰说明他与刘瑾的武功相去甚远刘瑾说得不错,自己还嫩得多 “你不杀我” “我只想说,我并没有输给你们,只是输给了自己”刘瑾说道“你走吧,我不杀你,自然有人杀你” 仇昭雪失魂落魄的离开了铁牢,刘瑾的话语久久回响耳畔,他想了很多很多,自己何尝不是一样,杀了那么多人,也早晚会老奸巨猾,那时是否会有人来寻自己报仇自己的下场又会如何念及此,不由黯然神伤。 本书源自看书網 ... 第一百六十章 江湖是非人匆匆 18 (二十) 紫禁城乾清殿,文武百官挺胸凸肚神采奕奕,想起阎王必死无疑,无不弹冠相庆扬眉吐气! “启禀圣上,奴才调动锦衣卫,已然查明刘瑾藏脏所在!”张永说道。 武宗微微一笑“事不宜迟,即刻彻查!” “那刘瑾的罪呢?”杨廷和问道。 武宗睥睨四下“刘瑾这厮横征暴敛,祸国殃民!万死难辞其咎!但念其是先皇旧臣,待朕宽厚,赏下三尺白绫,赐其自尽吧!” 话音未了,百官齐齐跪伏“刘瑾罪不容诛,望请圣上三思!” 武宗一怔,心说赐其自尽还不成吗?你们到底要怎样,才肯罢休? “圣上,刘瑾欺君罔上,残害忠良!罪恶滔天!三尺白绫太过体面!如此恶徒,若不严惩,无法取信于民!”杨廷和义正词严。 武宗扫视群臣,冷声冷气“那你们说,该如何处置?” 李东阳稽首道“启禀圣上,老臣以为法不徇情,应该依照大明律所说,数罪并罚下,刘瑾理当凌迟处死!千刀万剐!” 话音刚落,殿上鸦雀无声,落针可闻!文武百官听闻李东阳言辞凄厉,暗暗心惊,没想到一向宅心仁厚的李东阳竟会如此杀气腾腾!但他们对刘瑾恨之入骨,由李东阳一说,更是大快人心! 沉默许久,武宗凄苦一笑“李首辅所言甚是,就遂了众爱卿的意!” “圣上英明,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百官叩首。 相传凌迟处死源自契丹辽国,是一种用利刃肢解囚徒的肉刑!由于受刑者要遭三千多刀,历经多日折磨才能彻底死去,期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所以凌迟处死是灭绝人性,罪恶昭彰的刑法!又称千刀万剐以罪治罪! 青天白日,西四牌楼,狱卒林立,百姓熙攘。 “刘瑾这奸贼终于要死了!”一个衣衫褴褛的老者奔走相告。 霎时间,鼓乐喧天,欢声雷动。 “这奸贼敲骨吸髓,不知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害死了多少黎民百姓!”一个长衫书生骂道。 “这奸贼贪赃枉法!纵容狗官横行乡里,欺男霸女,草菅人命,恶事都做了尽!我们百姓是敢怒不敢言,这下可好?圣上下令将他千刀万剐!我们百姓终于可以翻身了!不用做猪狗不如的畜生了!”一个妇人喜极而泣。 一时间民怨沸腾,甚嚣尘上,百姓无不破口大骂,恨不得将其挫骨扬灰! 刑场上,枷锁缠身的刘瑾不为所动!他昂然伫立,眼空无物,好似依然是那个权势通天的阎王! “时辰已到,立即行刑!”行刑官一声令下。 两个侩子手走上前去,各自按住刘瑾的肩膀,厉声喝道“跪下!” 刘瑾置若罔闻,巍然不动! “跪下!”任凭两个侩子手使劲浑身气力,也压不弯他的双膝。 行刑官见状大急“闸断他的腿!” “是!”两个侩子手手起刀落,鲜血四溅。 刘瑾一声不吭倒在血泊中,眼睛都凸了出来,就像一颗被拦腰斩断的树。 “好!”围观百姓夹道欢呼。 “祭天肉!”侩子手一刀割下刘瑾的胸口肉,鲜血淋漓,白花花的胸肉抛向空中。 “好!”围观百姓眼神狂热,蜂拥争抢,却被一个男子夺获,一口便吞了下去。 疼痛令刘瑾异常清醒,他看着百姓们满脸鲜血,他不知是自己疯了,还是他们疯了? “遮眼罩!”侩子手用刀划开了他的头皮,缓缓耷拉下来,遮住了眼睛! 刘瑾再也看不见了,只感觉道侩子手如庖丁解牛般娴熟,将他浑身上下的肉一寸寸一缕缕割了下去,痛得死去活来,刑场下的百姓们还在拍案叫好!他这才知道什么是俎上鱼肉任人宰割!世上怎么会有这种极刑?他原以为自己至少能撑过一百刀!没料到二十刀,他就快疯了! “二十一刀......二十二刀”刘瑾默念着,他多想杀了所有人!他要一刀一刀记清楚,下了地狱后一定要加倍偿还!渐渐地,他痛晕了过去! “三十刀!醒醒!”侩子手一掌掴拍在刘瑾的伤口上。 “啊!”刘瑾痛醒了。 二日后,乾清殿上文武百官言三语四,众口纷纭。 “诸位可知,刘瑾有多少家产?”杨一清问道。 “听说从刘府中搜出百万两黄金!千万两白银!”一个官员应道。 百官目瞪口呆,心说这么多钱?富可敌国都不为过!恐怕只有传说中的财神能与之匹敌! “哼!确切说是黄金三百万两,白银五千万两!名人字画,宝石古董更是不计其数!浩若烟海一般!”杨一清说道“你们又知这些钱去了何处?” 百官相继摇头,杨一清笑道“这些民脂民膏一半入了国库,一半入了圣上自己的口袋!” “岂有此理!圣上怎能中饱私囊?”一个言官喝道。 “刘瑾是羊,圣上是狼,狼吃羊是天性!”杨一清笑道“只是刘瑾尸骨未寒!未免有些......” “什么尸骨未寒?刘瑾压根没死!”一个官员说道。 “什么?刘瑾还没死?”杨廷和惊呼。 李东阳面色铁青“两日间割了一千多刀?他还活着?” “千真万确,两位大人是没瞧见,都没人模样了,气息若有若无,眼珠子还会转呢!骇人得紧!”一个官员栗栗危惧。 “洪武以来,凌迟处死的有受过数十刀的!也有百多刀的!这一千多刀还不死的!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杨廷和大惊失色。 话音一落,文武百官相顾变色,杨一清说道“自古有妖物乱政之说,刘瑾身受千刀不死,莫非是妖物不成?” “这!”文武百官噤若寒蝉,不置可否。 “妖由人兴,不可妖言惑众!”李东阳厉声喝道“诛贼诛心,其心不死,其形不灭!” “李首辅,你可发觉一夜之间,满朝文武少了好些人?”杨一清问道。 李东阳徐徐说道“树倒猕猴散,只怨他们是阉党!定然卷了细软逃命了。” “可我听说,这些人家一夜灭门,片瓦不存!特别是南昌镇守太监刘天德被大卸八块!锦衣卫都统钱宁死于非命!”杨一清说道“李首辅认为,这些都是谁干的?” 李东阳踌躇道“刘瑾一死,圣上畏其党羽犯上作乱!派遣仇昭雪、张永将他们就地正法!” “不错!仇昭雪想必要成了下一个刘瑾!”杨一清笑道。 与此同时,武宗正襟危坐“众爱卿议论云云,必然有事启奏!” 杨廷和打躬作揖“启禀圣上,刘瑾处以凌迟,都人鼓舞称庆,妇孺亦以瓦石奋击,争买其肉啖之!” 武宗面色一变,冁然而笑“争买其肉?怎么买的?” “一两肉,一两黄金!”杨廷和答道。 “他死后值千金啊!”武宗眼神一厉“不知在座哪位比他更值钱?” 此话一出,文武百官不寒而栗,冷汗如雨。 武宗猛然起身,睥睨四下“仇昭雪何在?” 仇昭雪身穿北辰紫薇服,龙行虎步,面向武宗微微屈身“臣在!” “爱卿洞若观火,识破刘瑾这等奸佞之徒!又率三千帝师巧破六万净军!救万民于水火,挽社稷于危难,可谓智勇双全!朕封你为镇国公!望你统率帝师,永保大明!” “谢主隆恩!”仇昭雪行了三拜九叩大礼。 话音刚落,百官皆惊,心说刘瑾之事刚过,圣上不记教训,任用仇昭雪,到底意欲何为?难道只是想维系平衡吗?镇国公可是王爵之下第一人,甚至压过文武百官,仇昭雪若成了第二个刘瑾,他们的日子恐怕也不好过?但文武百官哪个不是八面玲珑的人精?谁又会来触这个霉头? 本部小说来自看書罔 第一百六十一章 江湖是非人匆匆 19 二十一 潘阳湖畔,故地南昌,自古谓之“粤户闽庭,吴头楚尾。 ” 三日前,风雨如磐,电闪雷鸣,镇守官府内,金雕玉砌,富丽堂皇。 刘天德仰望苍穹,双拳攥紧,掌心沁出些许冷汗,此刻的风雨正如他此时的心情,飘摇不定。 “老爷我们都收拾好了快走吧”一个丰姿冶丽的小妾说道。 刘天德栗栗危惧“我知道这一天早晚会来的我们是逃不掉的” 小妾气急败坏“再不走就来不及了难道你愿意将家资财产拱手相送” 刘天德恍然大悟“不错,我们逃我一辈子巧取豪夺,不能便宜了别人” 言毕,二人正欲逃之夭夭,结果“轰隆”一声雷鸣电闪,将刘天德的脸照得惨白无色。 “二位往哪里去”一袭金红锦衣的仇昭雪撑着一柄萧妃竹伞,率一众帝师信步而来,挡住了二人的去路。 “浮屠你怎么来了”刘天德膛目结舌,后退数步,小妾花容失色,慌忙躲到刘天德背后。 仇昭雪嘴角噙笑“阎王死了” 乌云密布,有一条雷龙藏头露尾,天地间忽明忽暗,映照着仇昭雪的脸阴森可怖 “你是来杀我的”刘天德胆裂魂飞。 仇昭雪幽幽说道“正德二年,仇氏灭门惨案你知情不报你说我父亲、妻子的尸体是否被你掘走了” “这”刘天德惊恐万状“是阎王令我毁尸灭迹我也是被迫无奈” 仇昭雪干笑两声“呵呵,是你自己动手还是我帮你” 刘天德双膝一软,跪伏磕头“在下还想再吃一碗饭” “生死关头,你还想着吃”仇昭雪目光一瞵。 “死囚也有一顿断头饭”刘天德说道。 仇昭雪微微冷笑“准了别让我等得太久” 一时半刻,仇昭雪等人行入大堂,镇守官府的仆人奴婢已然忙活起来,不过半晌,几个俏丽奴婢陆陆续续在桌案上摆满了珍馐百味,金浆玉醴。 刘天德打躬作揖“请” “这断头饭还有我一份”仇昭雪笑道,随即落座。 小妾烟视媚行“我来给大人倒酒” 一双纤手拾起酒壶,倾倒一杯浊物,一双媚眼闪闪,说不尽的风情。 刘天德拱手道“大人权倾朝野,名动天下能死在大人手中,在下别无夙愿一杯薄酒,不成敬意” 仇昭雪自知酒中有毒,依然捏起酒盏,送到唇边一饮而尽。 刘天德与小妾相视一眼,笑容越发灿烂。 “好酒”仇昭雪莞尔而笑。 刘天德见他神采奕奕,毫无异样,笑容又逐渐僵硬,他哪知仇昭雪运用内力已将毒酒顺着汗渍排出体外。 “美酒佳人,好福气啊”仇昭雪抚掌赞叹。 “大人觉得妾身窈窕”小妾脸颊绯红。 仇昭雪微笑颔首,小妾秋波流转,温情脉脉。 “久闻大人名士风流,在下慕名已久,贱妾蒙大人垂爱在下唯有割爱以献,略表寸心,望大人笑纳”刘天德说道,心中妒意大发“我是假阉人,他是真太监他夸你又能如何” 话音刚落,小妾脸色红晕,刘天德令奴婢带小妾下去,等她再上来时,是一丝不挂的被托在银盘上,升腾起一股股肉香,面容还栩栩如生,已然烹饪成菜。 仇昭雪触目惊心,久久说不出话来。 刘天德开怀大笑,割下小妾身上肥嫩的胸肉盛入仇昭雪碗中。 仇昭雪掩鼻而视,恶心欲呕。 “大人,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刘天德摇尾乞怜。 仇昭雪眉心一颦“我要你的命” 说时迟,那时快,龙拐出鞘,铮的一声宛如龙吟剑光浮动间,仇昭雪放纵洒脱,仿佛文人骚客书写狂草,犹如渴骥奔泉,龙飞凤舞 又是铮的一声,仇昭雪收剑入鞘,刘天德四分五裂,如同摔碎的瓷器 墨是红色的,剑上却没有只因为剑太快了,还没等到刘天德发出一声凄厉惨叫,甚至他还没有闭眼,就已经死了 与此同时,“啊”一声惨叫,钱宁从睡梦中惊醒了,他梦见阎王的鹰犬一个个相继死去,而自己也难逃此劫他环顾四周,发现夜色正浓,自己还在府中,长长的吁出一口气伸手要揭去额上的冷汗,触手一摸,居然是血鲜红粘稠的血,散出一股腥臭气他的心再次提到嗓子眼 “这是谁的血”钱宁战战兢兢下了床,他不知道谁流了血,莫非是夜中被他折磨得死去活来的姑娘留下的 “来人啊来人啊”钱宁大声呼唤,可惜无论如何,都无人回应他提起雁翎刀冲出卧房四处游荡就像个孤魂野鬼 庭院没人客室没人马房没人钱宁行至大堂,发现整个府邸就只有他一人他只感觉恐惧正在吞噬自己,不禁寒毛卓立他没有什么时候比此刻更需要一个人不管是敌人,或是朋友,无论是男人,或是女人 忽然一种声音传入他的耳际,悠悠荡荡,凄凄惨惨,仿佛有人低吟浅唱,又像有人如诉如泣。 “谁谁谁在装神弄鬼”钱宁厉声咆哮。 “一月前,你飞鹰走狗,游至京北郊外,路遇披麻出殡你嫌恶晦气,派人驱走了出殡队伍害得死者抛尸荒野,你又见遗孀貌美,生了歹心竟在死者灵柩前,强行侮辱了女子女子靦颜人世,一头磕死在灵柩上这事有还是没有” 呜呼哀哉,悲悲切切,钱宁冷汗直流“我见她生得花容月貌何必跟着死鬼守寡我百般劝她她执意磕死棺前,随他丈夫下了黄泉” “李家千金与王秀才本是青梅竹马,两情相悦你见李家千金生得秀丽端庄,一番威逼利诱让李家嫁女于你王秀才一怒之下找上门来,竟被人乱棍打死那李家千金不出三日,也郁郁而终你气急败坏,将二人焚骨成灰送回两家府上这事有还是没有” “有又如何你到底是谁”钱宁亮出雁翎刀。 话音未了,一个黑影从天而降,悄无声息如是鬼魂 钱宁定睛一看,这人脸罩鬼面,俨然是装神弄鬼于是大步流星,提刀冲了上去 谁知,这人摘掉鬼面,竟然是仇昭雪,钱宁惊骇失色,仿佛比见着恶鬼还可怕 “浮屠是你” 钱宁恼羞成怒,不顾一切的袭向仇昭雪大刀疾疾,虎虎生风可仇昭雪腾闪挪移,如惊猿脱兔,连他衣袂都没有沾到 “是我”仇昭雪淡然道“我来送你上西天不是下地狱” 话音袅袅,剑光拂过,钱宁人头滚落,瘫倒在地。 霎时间仇昭雪消失不见了,如一阵青烟消散了 本文来自看书辋 ... 第一百六十二章 江湖是非人匆匆 20 二十二 时至清明,春雨如酥,淅淅沥沥,瓦砾奏响悦耳之音,雨幕中的花花草草传来欢声笑语,院中八角霓裳亭精致秀雅,如同娉娉婷婷的女子。 景致依旧,改变的只是仇府换上了御赐的镇国府牌匾,平添了几分贵气。 仇昭雪刚回到府中,一袭樱红衣裙的果儿扑了上来,启唇轻咬他的耳朵,惹得他浑身发酥。 “松口。”仇昭雪脸上一红。 果儿扭动着含苞欲放的tong体,一双玉臂已然缠上了他的脖颈。 “你要的瓜果点心,我都买来了”仇昭雪说道。 果儿狡黠一笑,露出小虎牙“既然如此,本姑娘就放你一马” 说是如此,却还没有从仇昭雪身上下来,仇昭雪急中生智,双手挠了挠她盈盈可握的腰肢,结果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险些瘫软倒地。 这时,仇昭雪发觉青衣正躲在门后,探着脑袋看他。 “青衣”仇昭雪走上前去,见一头披肩黑发的青衣身着衣裙,雪肤冰肌,秋波流转,眼下一颗泪痣显露凄楚之美任谁见了都想将其拥入怀中,好好疼爱一番 仇昭雪心说青衣生得惹人疼爱,日后长大成人,还不是貌美如仙只可惜投错了男儿胎这男儿女态恐怕要生不少是非 “抱抱。”青衣抬起小脑袋,张开粉嫩白皙的小手。 仇昭雪莞尔而笑,他知道青衣已有两岁,早就会说话了,只是生性寡言,向他说话更是少之又少,但偶尔听来,不仅语气亲昵,而且声音甜美悦耳宛如天籁。 仇昭雪与青衣玩耍一阵,正好奇怎么不见凤茜心下疑虑,走向卧房行至门口,就听里面传出娇喘连连他只觉心头一涩,险些喘不过气来,他欲要推门而入,却紧咬银牙忍住了,心说人欲不能割舍,即便凤茜有什么难言之隐,他也无话可说,只怨自己是个阉人 念及此,仇昭雪正欲转身离去,屋内忽然传出一股焦臭味,仇昭雪感觉这股味道似曾相识,豁然想着这股味道不正是财神凤船上才有的吗暗想不妙,于是双手推开房门,只见凤茜手持一杆烟斗,正一口口吸食着幻药神态疲惫安详 凤茜本就面无血色,但见到仇昭雪闯入,脸色更加惨白,慌忙要把烟斗藏到背后,结果手上一颤,“嘭哒”烟斗应声落地。 仇昭雪目瞪口呆,难怪他发现凤茜近日来萎靡不振,昏昏欲睡,原来是吸食幻药所致见她凤眸低垂,郁郁不欢的模样,仇昭雪不敢相信她还是那个绰约多姿、风华绝代的人儿怎么会变成这样 凤茜痛苦万分,不顾仇昭雪在场,一双芊芊玉手不断撕扯自己的罗衫,裸露出如雪肌肤,并且抓出一道道血痕,鲜艳殷红,犹似雪中梅花。 “你出去,你出去。”她不愿让仇昭雪看到她狼狈难堪的样子,娇躯抱卷,眼角落泪,紧咬着嘴唇发出嘤嘤哭声。 仇昭雪的眼神是一种悲凉,后是一种悲愤交加凤茜这副摸样,他怎能不心如刀割 “这是”他猛然发现盛放幻药的包袱,正是离别江南前,玲玲替沈怜香交予凤茜的包袱千思万虑间,仇昭雪恍然大悟,财神逼迫凤茜服用幻药,而她却要用幻药控制凤茜以此来威胁我都是我害了凤茜都是我的错 仇昭雪怒火中烧,一气之下将包袱扔出窗外,谁知凤茜想要去捡,却被他牢牢拥住,任凭凤茜如何挣扎,死也不放 凤茜的挣扎渐渐平息,她容颜憔悴,声泪俱下“你杀了我吧你杀了” 宛如哀求的低语融入淅淅沥沥的雨声,化为一片呜咽 过了许久,凤茜沉沉睡去,侧卧身子,温润如玉的脸蛋,浅浅的月牙伤痕,长长的睫毛耷拉下来,挂着晶莹泪珠,呼吸平稳安静,像是个乖孩子。 仇昭雪轻抚着那道月牙伤疤,神情怜爱,这是他心中永远的伤痛。 一月后,xht ... 第一百六十三章 江湖是非人匆匆 21 二十三 春装宝阙重重树,日照仙州万万楼。 仇昭雪携沈还阳率帝师三千人自燕京起始,一路辗转来到了蜀地。 先秦时期,蜀地曾分巴、蜀两个诸侯国,故别称“巴蜀”。此地历史悠久,水木明瑟,地大物博,自古被誉为“天府之国”。蜀中繁华富饶,软红香土,百姓生活闲适,乐而忘忧,由此也诞出了不少英雄豪杰,最让江湖人津津乐道的无非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峨眉派,以及傲骨嶙嶙的暗器世家唐门而金针沈家也凭借悬壶济世的医术,名满天下以上三家奠定了蜀地在江湖上举足轻重的地位,也令天下江湖人望而生畏,肃然起敬 沈家庄是一个五进五出的大宅院,深幽庭院,蜿蜒回廊,随处可见勾心斗角、画栋雕梁,巧夺天工,不显浮华,一看便知是非同寻常的大户人家。 仇昭雪初来乍到,就见一个面黄肌瘦的男子拖着一条瘸腿,背负一个满脸病容的女孩,一同跪倒在沈家门前。 “求你们开开门啊救人命啊”男子一边怀抱着气息奄奄的女孩,一边叩打着古铜门环。 过了半晌,无人回应,偌大的宅院好似空无一人,男子哭得声嘶力竭,一口气没喘上来,猛烈咳嗽起来,呕出一口鲜血,看来自己也是病入膏肓,路人见状,又是唉声又是叹气 门户开了,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行了出来,他打量下男子,紧接眉心一蹙“嚷什么嚷你个病老鬼,再胡搅蛮缠小心我不客气” 说完,转身而去,却被男子死死抓住后腿,顿时怫然大怒“松开松开” “求求你我就这么一个闺女她不能死啊”男子苦苦哀求。 管家一脚蹬开男子,怒骂道“你这个老畜生沈家庄是你撒野的地方我今日就再说一遍,不是沈家不救你而是沈家有规矩,三不医乞不医,恶不医,命不医你这样的人我们是不会救的带着你闺女死远点去别让我来收尸” 随即门户闭合,再也不理,那女孩已不省人事,男子泣如雨下,拍了拍女孩的脸蛋“醒醒闺女醒醒啊” “怎会有如此铁石心肠的人”沈还阳冲上前去,一手掐住女孩仁中。 男子大惊失色“你是” 仇昭雪嘴角蕴笑“他是医师,沈家庄的医师” 男子喜出望外,跪地磕头“医师你大慈大悲,快救救小女” 沈还阳取出三枚金针,分别扎入女孩的天突、灵台、涌泉三处大穴,再帮女孩活血运气,随之女孩呼吸渐渐平稳,脸色也越发红润。 男子大喜过望“神医啊神医啊” 沈还阳捏了捏女孩眉心,女孩悠悠转醒“爹爹。” “乖儿乖儿”男子一把抱住女孩,感激涕零“跪下,快谢过神医” 沈还阳会心一笑“医者仁心,能救则救” “多谢神医”男子再三道谢,才领女孩离去。 仇昭雪笑道“恭喜沈医师行得一善” 沈还阳长叹一声“我倒要看看,沈家庄有人不救,都在忙些什么” 言毕,二人率一众帝师蹿房越脊,跃入沈家庄内,只见大堂上三个男子相谈甚欢。 “今日多亏了两位贤弟,不是你们医术通神,我这条老命早就被阎王收走了诶大恩不言谢我这有一千两白银奉上望两位救命恩人笑纳”一个肥头大耳的锦衣男子拱手说道。 一个鹰鼻鹞眼的男子笑逐颜开“王老板客气了,悬壶济世是医者本分”“救人是功德能救王老板这样的大善人是天大的功德我们应该感谢王老板才是”一个豹头环眼的男子附和道。 “两位谬赞了,在下修桥铺路都是为乡亲父老尽一丝绵薄之力谈不上大善人”肥头大耳的锦衣男子喜眉笑眼。 三言两语间其乐融融,鹰鼻鹞眼的男子突然喝道“何方神圣沈家庄有失远迎望请见谅” 仇昭雪、沈还阳二人自知被发觉了,只好率一众帝师从天而降。 三男子脸色一变,鹰鼻鹞眼的男子毕恭毕敬“在下沈仁,乃沈家主事请问诸位有何贵干” “大伯,你还认得我吗”沈还阳瞋目切齿。 沈仁定睛一看,惊愕失色“你沈还阳” “你还认得侄儿”沈还阳嗤笑道。 豹头环眼的男子拍案而起“沈还阳你还有脸回来” “小叔也在啊”沈还阳冷笑“我怎么没脸回来” 沈还阳的父亲是沈家二子,鹰鼻鹞眼的男子正是沈还阳的大伯沈仁,而豹头环眼的男子则是沈还阳的小叔沈孝。 “你无视尊长破坏家规依附朝廷怎么有脸回来”沈仁欲言又止。 “你们为了谋夺家产逐我出门,让我自生自灭你们好毒的心肠就连祖母临终前,我都未能见得一面”沈还阳泪如泉涌。 二人相顾变色,沈仁脸色肃然,沉声道“今日沈家有事处理还请外人打道回府” 肥头大耳的锦衣男子见势不妙,向二人拱了拱手,率领随从打道回府。 沈仁看向仇昭雪,拱手道“这是沈家私事,阁下不便插手请回吧” 沈还阳笑道“这位是圣上亲自册封的镇国公统帅帝师,永保大明掌握生杀大权” “镇国公”沈仁大吃一惊“莫非就是阁下诛了阎王” 仇昭雪笑道“我的事迹都传到了巴蜀” “天下事,江湖人焉能不知”沈孝冷汗如雨“阁下真是浮屠” “哈哈哈”仇昭雪心下踌躇,沈还阳虽然振振有词,但沈仁、沈孝说得也不无道理,这其中是是非非不足外人道哉他还是以自身利益为重,便笑道“我只是来求医沈家医师若出手救治,在下理当千恩万谢” 沈孝大喜“阁下明事理,不知有何病患” 仇昭雪含蓄一笑“蓄根之术” “这”沈仁说道“阁下有所不知,沈家庄有三不医乞不医,恶不医,命不医,入宫为宦实乃命数不是意外,更非他人加害,所以命不医” “真的不医”仇昭雪叹息一声。 “规矩就是规矩”沈仁说道。 “众将士听命”仇昭雪龙拐一震“沈家庄讹言惑众假仁假义欺世盗名” “大哥,我看他们是来找麻烦的”沈孝暴跳如雷。 沈仁淡然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民不与官斗,这也是沈家的规矩” 沈孝捶胸顿足“镇国公我们沈家好歹是江湖上的名门望族与唐门世代联姻,你不把沈家放在眼里,就连唐门也不顾及吗今日你若将沈家搅得天翻地覆唐家人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你若将沈家毁于一旦,岂不是让巴蜀百姓寒心” “拿下”仇昭雪一声令下,一众帝师齐刷刷的亮出三眼火铳,银亮枪管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散发着淡淡的火药味。 沈家众人见此,无不惊慌失措。 沈孝正欲怒斥,沈仁摆了摆手“唐门最大的威风不过是朝廷的神机营这三眼火铳正是神机营才有阁下背后有皇帝撑腰,唐家人帮不了我们” 言罢,沈仁、沈孝二人束手被擒,沈家人无可奈何,迫于仇昭雪淫威,只好奉沈还阳为沈家家主 沈还阳喜不自胜“来人,将这二人逐出沈家” “是”几个家仆上前架起沈仁、沈孝,扔到了沈家门外。 “这又是何必”仇昭雪阻拦不及。 “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沈还阳笑道。 仇昭雪苦笑不语,行至门口,见沈孝还在破口大骂,沈仁却平静得出奇。 “沈还阳担任沈家家主你们两位长辈应该高兴才是他至少不像你们,不会见死不救”仇昭雪笑道。 沈仁沉声道“没有规矩不能成方圆我之所以不救阁下,不仅是规矩还因为华佗医书早被那叛徒盗了去沈还阳是当今世上唯一一个懂得开颅蓄根的医师” 仇昭雪心头一凛,见他言辞恳切,分明不假莫非是沈还阳为了谋夺沈家家产,不惜骗我华佗医书在沈家,又谎称自己根本不懂开颅蓄根之术是让我助他夺得沈家家主之位用心如此险恶,他还是那个仁心仁术的沈还阳 不远处,八街九陌软红十丈,一处秦楼楚馆前,一男子硬拽着一个女孩。 “你这孩子到底卖不卖啊”一个油头粉面的女子喝道。 男子点头哈腰道“卖当然卖” “爹爹,我不去我不去”女孩哭得梨花带雨。 男子柔声细语道“乖儿,你放心,就委屈你一下,等爹爹把钱全部赢回来我就赎你出来乖啊” “我不要”女孩哭成了泪人,谁知男子烦不胜烦,一掌掴扇在女孩脸上,女孩脸颊红肿,顿时吓傻了。 “谁摊上你这赌鬼,也算是倒霉连自己亲身女儿都卖”油头粉面的女子笑道。 “嘿嘿,昨天手气不好”男子笑道。 “你这孩子几天前不是病入膏肓了吗难不成沈家人救得”油头粉面的女子拉过女孩,一手将银两扔给了男子。 “他们怎么可能会救只是遇到了一个自称沈家医师的郎中”男子眉飞色舞的数着手中银两。 油头粉面的女子声声冷笑“不会病根未除吧别传染给我客人” “瞧你说的,这孩子可精神了”男子笑道。 “哼”油头粉面的女子冷哼一声“沈家庄的规矩倒是没错,不该帮你这种恶人,那郎中救了孩子,更害了她,来我这里还不知道要受多少罪呢” “是,是我不得好死老板你是菩萨心肠”男子恬不知耻。 看书王首发本书 ... 第一百六十四章 江湖是非人匆匆 22 二十四 一束暖阳透过梨花窗,像是爱人的香吻,凝落在仇昭雪脸上又像是爱人的纤手,滑过他的唇间眉宇让他十分惬意,嘴角泛笑,海棠花开了 从今往后,他将变回一个真正的人,一个真正的男人他会和爱人有许多孩子,他会给爱人一个真正的家孩子们绕膝玩耍,他们相依相偎,共赴夕阳下 这似乎不可思议,又好像太过平凡仇昭雪已经历过太多不可思议的事情,更何况他正在不遗余力的弥补自己生命中的缺憾所以没有人可以局限他的人生非凡之人怎么会有一个平凡愿望但仇昭雪就是这么一个平凡的人,他就想尽心尽力的做好每一件事,与心爱之人厮守一生,他就是这么一个平凡真实的人。 “沈仁有向你说什么吗“沈还阳有意无意的问道。 仇昭雪笑道“他说你是因为盗走了华佗医书,才被逐出沈家。” 沈还阳面不改色“那你觉得呢” “我觉得我们是朋友”仇昭雪笑道。 沈还阳眉心舒展“早知如此,就不该放他们离开” “我们是朋友,你就更不该骗我”仇昭雪笑道。 沈还阳挑眉冷笑“你相信他” “守规矩的人,大多不是恶人”仇昭雪苦笑。 “那你认为我是恶人”沈还阳神情肃然。 仇昭雪笑道“但我们终归是朋友” 沈还阳微微一笑“不错,朋友就该相互帮助” 此间无话,不愿细表。 仇昭雪面临着无边无际的等待等待总是漫长煎熬好似一只蝼蚁在万里长城上爬行,漫漫无期又像是漂泊在浩瀚江湖上的一叶小舟,无处临岸渐渐地心静如水,沈还阳已经退出蚕房,剩下的只有寂静沉默他感觉自己的五感变得异常敏锐,一丝微弱虫鸣都可以清晰捕捉 突然,一只透骨镖穿过梨花窗,不偏不倚朝仇昭雪天灵激射而来,仇昭雪脑袋一避,锃的一声透骨镖从他耳畔飞过,硬生生钉在墙壁上。 “唐门透骨镖”仇昭雪喃喃自语。 “忽闻浮屠远道而来唐门唐天行特来拜访”声音传来,犹如鹰鸣,穿云裂石,响彻天宇 “唐家家主,好精湛的内力”仇昭雪不由赞叹,心说此人早不来晚不来,偏偏等到他刚蓄根,需要静心休养的时候来了 唐天行是个相貌英武的中年汉子,他一袭黑衫,长发披散,双眉入鬓,目如寒星,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一路大步流星行入沈家庄,沈家众人纷纷避让,如入无人之境 “来人止步”沈还阳厉声喝道,一众帝师右手持雁翎刀,左手持三眼火铳,一字排开严阵以待。 “你就是盗走华佗医书进献朝廷,为了官场仕途出卖先祖又将沈仁、沈孝逐出家门的叛徒”唐天行傲然伫立,目光一瞵,不怒而威。 不等沈还阳回话,唐天行喝道“你这种欺师灭祖,依附朝廷的畜生,我今日就要好好教训你” 话音未了,唐天行纵跃而起,径直袭向沈还阳 须弥间,三眼火铳齐齐发射,林枪弹雨,星驰电走 “满天飞雨撒金钱”唐天行腰身一转,凌空一踏,飘若惊鸿只见成千上万的飞镖飞针如狂风骤雨般纷纷落下,一众帝师挥刀阻挡,避无可避 “有毒”沈还阳从肩头拔下一枚银针,只感觉肩头麻痹酸楚,俨然这些暗器都被淬了毒一时半会,一众帝师昏昏沉沉,相继跌倒不起。 仇昭雪望向屋外,心说不愧是唐家家主,这一手满天飞雨撒金钱是唐门独门绝技,以独特手法操纵盈千累万的暗器杀向敌人,密不透风沾着即死,碰着即亡叫人无处可逃又如冬雨凄凄,如秋叶潇潇,说不尽的凄凉萧索 “你不能进去”沈还阳拦在唐天行身前。 唐天行掸去身上尘埃“暗器上不是剧毒但你若不识好歹休怪我无情” 他一脚踢开沈还阳,正欲推门而入,仇昭雪的声音响起“唐老前辈,轻功一绝,暗器一绝,毒功一绝江湖人称唐三绝果真名不虚传” 唐天行嘴角噙笑“这个称号已经很久没人叫了你知道的不少啊” “哈哈,我有个朋友叫做东方百晓与他待久了,自然知道一些”仇昭雪笑道。 唐天行眼前一亮“哦那你还知道什么” 仇昭雪迟疑片刻,幽幽说道“遥想当年唐门女杰千手观音唐兰死于无根门阎王手中阁下想报杀母之仇可惜苦无机会” “不错”唐天行咬牙切齿。 “于是阁下允了朝廷诏安派次子唐玉率唐家才俊投身朝廷,重新建立神机营为了有朝一日诛杀阎王以报血海深仇” 唐天行爆喝一声“不我没有这么做我也没有唐玉这个儿子” “此话怎讲唐玉是神机营的都统,唐家子弟无不爱戴”仇昭雪说道。 “我们唐家世代傲骨嶙嶙,怎么会有这等见利忘义,贪生怕死之徒”唐天行怔怔出神“无根门攻打唐门时,我儿唐羽舍生忘死,用暴雨梨花针与两个强敌同归于尽其余唐门子弟也悍不畏死,接连殒命这才是唐门荣光而唐玉这小子贪生怕死,抱头鼠窜,结果被阎王擒住,家母为了救这小子,被阎王一掌击毙没曾想他背信弃义,通敌叛族,盗走了无尽火器天伐率唐家子弟依附朝廷拜在了敌人脚下你说这样的儿子我还能认吗” 仇昭雪倒吸一口凉气“无根门大军压境,朝廷为了缓解边陲战事,对无尽火器天伐势在必得唐羽固然英勇过人,即便与再多的强敌同归于尽也是于事无补唐家子弟如何傲骨嶙嶙,终究敌不过朝廷倒是唐玉以退为进,献出无尽火器天伐挽唐门于危难” “胡说八道”唐天行怫然不悦。 唐天行在屋外,仇昭雪在屋内,两人之间只有一墙之隔 “我只看到唐玉率神机营身负火药与阎王百鬼生死相搏最后启用天伐,震塌了天阙山阎王百鬼就此覆灭唐玉忍辱负重,为了就是报仇雪恨”仇昭雪说道。 砰地一声,唐天行一掌震开门户,仇昭雪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你信口雌黄难道我自己的儿子,都不了解你帮助沈家叛徒欺师灭祖你们这些无根门的阉人都是一丘之貉”唐天行怒不可遏,但见仇昭雪这副摸样,脸色一沉“这” “如你所见我无力反抗”仇昭雪阖上双眼,坐以待毙。 唐天行面沉似水“罢了罢了,你诛了阎王,对我们唐家有恩我唐天行是有恩必报的人,再说我若杀了镇国公,会替唐家招来灭顶之灾只要你们将沈仁、沈孝接回沈家敬长辈礼,好生相待此事既往不咎” 沈还阳苦苦央求“唐老前辈我答应你给我解药给我解药” 唐天行瞧也不瞧,放下一白瓷瓶,扬长而去。 沈还阳夺过瓷瓶,如获至宝,连吞带咽吃下一颗,又喂了一众帝师。 仇昭雪笑了,是发自内心的笑意。 “这时候你还笑得出来”沈还阳难以置信。 本書首发于看書惘 ... 第一百六十五章 江湖是非人匆匆 23 (二十五)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紫锦帷,软香榻,仇昭雪拥着满脸娇羞的凤茜,他们没想到竟会如此贴切,如此融洽!一时间心魂皆醉! 凤茜似乎方经雨露,俏脸绯红,轻咬唇瓣,三分苦楚,七分甜蜜。其实她已经不小了,早过了成亲生子的年纪,又对情爱之事似懂非懂,即便对仇昭雪一往情深,奈何情yu滋长,却无处宣泄!谁知天公作美,仇昭雪变回了男人,她方才得偿所愿,一夜**之欢颠鸾倒凤之后,满腔欲火化为琼浆甘露。 仇昭雪抚顺着她的及腰青丝,细腻柔情,她就像是仇昭雪怀中的宠物,一只雪白可爱的雌兔,她启唇轻咬主人的肌肤,仿佛再也不愿起来,永远瘫软在仇昭雪怀中。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仇昭雪细细叮咛。 凤茜眼睫闪闪,望着仇昭雪温润如玉的脸庞,她知道这是诗经中的言语,说的是山盟海誓生死不离,念及此,一幕幕回忆涌上心头,江南的偶遇邂逅,皇城的深情遥望,北国的良辰美景,门前的黯然离别,江湖的舍身相救,经历了那么多,每每触动她的心扉!猛然发觉自己被一股汹涌澎湃的温柔所淹没!渐渐娇躯微颤,热泪盈盈不绝,唇齿间发出嘤嘤哭声。 仇昭雪笑得很温柔,抱得更紧了,她感觉就快融化了!怎么能这么温柔?怎么能这么完美?她发现心中所思难以言喻,一时间欲语还休! 仇昭雪眉眼弯弯盯着她看,二人四目相对,凤茜俏脸红扑扑的,酮体肌肤都泛起了娇嫩的红晕。 仇昭雪见她如此,更是爱不释手,深深一吻覆上她的红唇。 此时此刻属于他们,美好得不忍惊扰,却总有人不解风情。 “尊者!!”屋外传来柳天恕的呼唤。 仇昭雪正欲起身,凤茜扭动着娇躯,不许他离开,他只得苦笑不语。 “尊者!你吩咐的事情打听到了!”柳天恕继续呼唤。 仇昭雪眉心一蹙,陷入沉思,凤茜看在眼里,呢喃低语“你还是去吧。” “我去去就回!”仇昭雪温雅一笑,起身穿衣,快步离去。 凤茜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怅然若失,她是一个小女人,她原本以为自己想要的是锦衣玉食,珠围翠绕!后来发觉女人要的不多,粗茶淡饭,荆钗布裙也能将就!但唯一挑剔的就是爱情!爱不能将就!一个知冷知热的丈夫,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生活!而温柔俊俏,允文允武的仇昭雪就是她命中所属!她也只想做仇昭雪的妻子!她知道仇昭雪虽然位极人臣,但是伴君如伴虎,还有那些看得见,或看不见的敌人都可能随时要了她丈夫的性命!所以她有些害怕失去!她伸手抵住胸口,努力不让自己去多想! 八角霓裳亭下,柳天恕说道“尊者!华盖殿大学士焦芳已经告老还乡!急流勇退谓之知机!他一夜之间好似销声匿迹!想必是知道有人要加害他,后来得知他进了锦衣卫镇抚司衙门,就再也没有出来!” “焦芳!”仇昭雪紧咬银牙,目露凶光,他忘不了仇氏灭门惨案,忘不了父亲、陌儿,更忘不了焦芳的迫害!他无时不刻都想将焦芳碎尸万段!如今阎王死了,纵然焦芳如何狡猾多端,也休想逃走! 转眼间,仇昭雪只身一人来到锦衣卫镇抚司衙门,只见侍卫林立,剑拔弩张,戒备森严,锦衣卫各个凶神恶煞,目不转睛看着他,如临大敌! 自阎王死后,天下骚动,暗流汹涌,仇昭雪除了报仇,已不再愿与无根门同流合污,只能对菩萨敬而远之,但始终无法抹去自己无根门浮屠的身份,仿佛印证了一句江湖话“一入无根门,永是无根人!” 仇昭雪从容不迫,面不改色,龙行虎步径直而入,睥睨四下威仪毕现,隐隐有种君临天下的气势,仿佛不止他一人,而是千军万马奔袭而来。 “原来是镇国公大驾光临!”张永未卜先知般从殿内迎了出来。 仇昭雪拱了拱手“无事不登三宝殿,我是有事相求!” “镇国公有何吩咐?”张永笑容可掬,还是一成不变的笑意!笑得令人头皮发麻!即便有人知道他是笑面虎,却无法从他的笑容中瞧出任何破绽! “华盖殿大学士焦芳!”仇昭雪笑不出来。 “他?”张永神秘莫测的一笑“镇国公原来是想寻他!不错!他就在这里!就不知镇国公寻他何事?” “要命!”仇昭雪面沉似水。 “镇国公大可回去了!”张永笑道“因为他已经死了!” 仇昭雪心头一凛“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张永脸色一变“来人!带他上来!” 话音未了,两个锦衣卫抬着一具无头尸行来,无头尸身着华盖殿大学士的官服,身形体态与焦芳极为相似,但仇昭雪知道这具无头尸不是焦芳!这具无头尸只是一个牢中死囚,一只替罪羊!仇昭雪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分辨,或许只因为他对焦芳恨之入骨!期望焦芳还活着,让他亲手去了结! “镇国公过目!”张永微微冷笑。 “不用了。”仇昭雪摇摇头,转身即走。 谁知,张永唤道“慢走!岂能让镇国公空手而归!来人!” 仇昭雪转过身来,只见两个锦衣卫架着一个遍体鳞伤的人,顿时目瞪口呆,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麾下的易良!他怎么会在菩萨手里? “此人自称镇国公的部下!前来刺杀我!结果被我生擒!”张永笑道。 “畜生!老畜生!我就是要杀你!给我父母报仇!我根本不认识他!你休想栽赃嫁祸给别人!”易良声嘶力竭。 仇昭雪看着半死不活的易良,一言不发。 “哦?你父亲是易寒,易侠士!以一己之力荡平三百元贼!侠肝义胆!可惜不识时务,被我化去所有内力,饥寒交迫而亡!”张永笑道。 “老畜生!”易良破口大骂。 “哈哈!”张永笑对仇昭雪“镇国公!你认得他?” “我!”仇昭雪迟疑不决。 “吭哧”一声,张永已经拧断了易良的脖颈。 仇昭雪怵目惊心,易良倒在地上,眼睛凸了出来,幽幽地看向自己。 本書首发于看書惘 第一百六十六章 江湖是非人匆匆 24 二十六 天地肃杀,阴霾笼罩,张永的眼睛眯成一丝缝隙,突兀出浓浓笑意,又似乎深藏着剑戟森森。 仇昭雪感觉自己在张永眼前就像个一丝不挂的衰人。他的确不了解人心鬼蜮,在这种神奸巨蠹面前,他不过是个不谙世事的少年。 趋吉避凶是人性,他害怕被人看透,不敢与其对视,怯生生垂下眼帘,灰溜溜转身离去。 张永抚掌大笑,众多锦衣卫也随之放声大笑,在他们眼中仇昭雪像是一只铩羽而归的雄鸡。 仇昭雪绝尘而去,张永突然不笑了,众多锦衣卫敛容屏息,噤若寒蝉。 张永沉吟半晌,在他看来仇昭雪已然羽翼丰满,无论是武功,还是权势,抑或是心性毒蛇出动前,都会卷缩身躯,隐藏毒牙,以便诱敌深入仇昭雪将是一个旗鼓相当的敌人,而且他们必然势同水火 仇昭雪回到了府中,困坐愁城,他知道昔日他与阎王、菩萨是三足鼎立之势,如若一方失势,那么三足鼎立便不复存在,剩下两人自然要决一雌雄,他与菩萨难免一战 念及此,他双肩微颤,有些害怕了面对老谋深算的财神、阴险狡诈的阎王,他都未曾害怕,为何此时此刻胆寒心惊 与此同时,他身后伸来一双芊芊玉手,轻抚着他的脸庞,柔情似水。 他知道自己为何害怕了,因为害怕失去,害怕一旦落得凄惨下场,失去有她的生活。 这是一双多么美的手啊是一弯春水,是一曲笙歌,是一抹愁绪妙不可言 忽然,这双手缩了回去,仿佛受到了惊吓。 仇昭雪冁然而笑“近日来,生了些胡渣,没扎到你吧” 她没有应话,只是轻轻伏在仇昭雪背上,樱红唇瓣贴上仇昭雪的侧脸,她的吻湿润生涩,蔓延出一种酸楚。 仇昭雪意识到他身后的人并非凤茜,而是果儿,不待他转过身,果儿已夺门逃去。 谁知,正巧撞见了凤茜,果儿眉目低垂,俏脸绯红,手指不住卷弄着青丝,就像是偷吃糖果的孩子被糖果的主人瞧见了,一时间手足无措。 凤茜当然瞧出了异样,嫣然一笑,抚了抚她的脑袋,就像姐姐关爱妹妹那样。 果儿见状,更是羞愧难当,加紧脚步离去。 凤茜看着她的背影,眼神怜爱,还沁透几分伤感。 她走进屋去,仇昭雪正欲解释,却被她一指点住薄唇,久久说不出话来。 “自古男儿三妻四妾,姐妹共侍一夫也是有的。”凤茜低眉垂眼。 仇昭雪只得苦笑“我已害得你,岂能再害别人” 凤茜眼如新月“果儿有什么不好比我年轻,还比我美貌” “言之有理”仇昭雪恍然大悟。 凤茜秀眉一颦,挥拳要打。 仇昭雪一把将其揽入怀中。 “你放开我放开我”凤茜娇喃连连。 仇昭雪温雅一笑“可惜我这人福薄命浅,有你已是消受不起” 凤茜这才回嗔作喜,两人十指相扣,璧合珠联。 三日后,首辅离开,空旷宫道,雄伟午门,更衬托他的背影萧索凄凉 武宗视若无睹,恍惚间眼前一片朦胧,他自顾自揉捏着眉心,心说“我的时间不多了。” 本書首发于看書辋 ... 第一百六十七章 江湖是非人匆匆 25 二十七 一柄孤傲凄美的长剑,如月光下的一泓碧水泛起幽幽青光。 仇昭雪寒毛卓立,他感受到这柄剑的杀意,以及剑的主人的心。 剑的主人艳如桃李凛若冰霜,犹如雪中红梅一枝独秀,她就是慕容晴,一尘不染的素白衣裳,玉颜浮现淡淡红晕,她的眼和她的剑一样,是一泓碧水,圈圈涟漪,那是眼泪。 仇昭雪决计没想到,自己与慕容晴久别相逢,慕容晴竟然是向自己逼婚这是多么难以启齿的事情在她说来,变得天经地义这就是一个江湖女子的干练洒脱,自己爱慕欣赏的也正是这一点。她与自己出生入死,这份情谊还不清,只可惜自己与凤茜已是名副其实的夫妻,而且自己的爱太少,给不了别人。 “你若不许,此命休矣,我不苟活,随你同去”慕容晴徐徐说道,她说得很慢,生怕有一个字说不清,生怕仇昭雪听不进去。 仇昭雪犹豫不决,他不怕死,只是不知道如何说起,不知道怎么说才能不伤她的心 谁知,铮的一声,慕容晴收剑入鞘,笑比河清“与你打趣,莫要当真” 仇昭雪闻言一怔,笑得难看,莫非那些眼泪,那些情绪都是假的 “谁教你的”仇昭雪笑道。 “没人教,我就不能说玩笑话你是不是觉我就是一个冷冰冰的女人”慕容晴板起脸来。 仇昭雪苦笑摇头,冷冰冰的女人也会哭也会笑,甚至会开玩笑,至少他都见过。 “还不是玲玲那个丫头教的。”慕容晴秀眉一挑。 仇昭雪沉吟半晌,玲玲给凤茜幻药时的情形还记忆犹新,他对此人心存芥蒂,玲玲是沈怜香的人,慕容晴也是,她此次前来到底所为何事抱以善意,还是恶意下意识他打消了这个念头,慕容晴不会是那样的人。 “我可不是一人来的” 慕容晴身后走来一人,白发苍苍,眉目清朗,正是苦竹巷的吴用书生。 “仇兄,别来无恙”吴用书生稽首道。 “吴前辈来访,有失远迎”仇昭雪连忙还礼,吴用是千觞公子叶知秋的传人,更是苦竹巷的主人,而且年近不惑,若有儿女定与他一般大小,所以吴用的确长他一辈,他必须礼数周全。 三言两语寒暄,三人行入仇府中,凤茜、果儿在屏风后敛衽行礼,就要悄悄回屋,慕容晴见状,别有深意望向仇昭雪,说要与凤茜触膝谈心,见凤茜并不拒绝,仇昭雪也只好应允,容她们三个女儿家回屋絮叨。 他与吴用相对而坐,吴用抿了抿嘴唇“在下此番前来,是有一事相求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仇昭雪笑道。 “在下想去桃花岛桃花岛位于禁海,只有官船可以通行无阻,想来也只有仇兄能够成全在下”吴用言恳意切。 仇昭雪眉心一蹙“此事都传到江南了” 吴用笑道“自仇兄诛了阎王,为武林除此大害,已然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人物,你的事迹在江湖上广为流传,出使桃花岛之事,我也是从东方兄那里听来的正巧遇见了慕容女侠,便一同前来。” “为何要去桃花岛莫非吴前辈也想长生不死”仇昭雪嘴角蕴笑。 “仇兄说笑了我是去寻人”吴用苦笑不已。 “能让吴前辈放下苦竹巷事务,又不远千里而来,想必是个非凡之人”仇昭雪心说吴用是个清心寡欲的读书人,竟然对一个人有如此执念,这人究竟是怎样的人男人还是女人 “她是我的夙愿”吴用长吁短叹,夙愿二字咬得特别重他知道如果不把始末缘由说得清清楚楚,是无法说动仇昭雪的,所以他只好娓娓道出。 遥想当年,苦竹门前。 一个愁眉苦脸的妇人说得语重心长“孩子,千万不要走开一定要等着我们” 一个韶年孩童笑得天真烂漫。 “孩子一定要等着我们”妇人泪如泉涌,紧紧地抱着孩童。 孩童眨巴着眼睛,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莫名伤感油然而生。 一个急赤白脸的男子劝慰“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好,我们走”妇人眷眷不舍的放开了孩童。 男子赶紧拉着妇人快步离去,妇人却不住回望,那种眼神叫人一辈子都无法忘怀。 “娘亲”孩童轻唤一声,归于沉静,一种孤独恐惧包裹住他,他一动不动的伫立着,像是个木桩子,生怕走开一下,他的父母就会找不到他。 过了许久,他望望天,凝视自己的脚尖,果然他们再也没有出现,面对门前熙来攘去的人流,他才意识到自己是个举目无亲的孤儿。 日暮残阳,孩童还在那里,不知何去何从,他有些累了,幼小的身躯蹲了下来,一边用稚嫩的手指在地上画来划去,一边如诉如泣“再也不相信你们了再也不相信你们了” “别哭了男儿有泪不轻弹”一声娇喝。 孩童抬眼看去,不知何时一个娟秀可爱的女孩站在他身前。 “别管我我父母不要我了”孩童抽抽搭搭。 女孩闻言一怔,抿了抿小嘴“哪有什么大不了我不也是孤儿吗你看我哭了吗” 孩童用衣袖抹去眼泪“你父母也不要你了” “嗯”女孩乖巧颔首。 “那我也不哭了”孩童站起身来。 “乖孩子跟我来”女孩拉着他向苦竹巷走去。 孩童被牵住手,顿时脸上一红“我们去哪里” “去找师尊师娘请求他们收留你”女孩笑道。 两个孩童手牵着手,径直跑入大堂,只见一个身材颀长,风度翩翩的男子,女孩向男子说明来龙去脉,男子面对孩童温雅一笑“孩子,你叫什么” 话音刚落,孩童呆愣当场,他猛然发觉忘记了自己的名字,就连他父母的模样,他都想不起来了。 “你快说啊”女孩催促道。 “我”孩童头痛欲裂“我只是一个没用的人我的父母都不要我了” “你怎么答非所问啊”女孩娇嗔。 男子温煦一笑“我给你取个名字吧,就叫吴用百无一用是书生,但至少还有九十九用” “多谢师尊赐名”孩童倒头下拜。 他就是书生吴用,女孩正是画师茹箬,从今往后,千觞公子叶知秋与他的夫人慕容曦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成就了驰名当世的千觞四君子,四人珠联璧合,被传为红尘佳话,只可惜到头来,茹箬远嫁东海,吴用一夜白头,潜龙御前侍奉,清影香魂永逝。此乃后话。 白驹过隙,时光荏苒,四个孩子转眼成人。茹箬不仅出落得亭亭玉立,而且能文善墨,是当世屈指可数的才女佳人,但她心高气傲目空一切,众多倾慕者都被拒之门外。而吴用是千觞公子的得意门生,少年成名意气风发,被称有咳唾成珠笔下生花之才,可惜浪荡不羁游戏人间,辗转于各地烟花柳巷,是一代风流浪子。 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吴用、茹箬二人青梅竹马日久生情,平常茹箬悬笔绘画,吴用挥毫题诗,诗情画意相得益彰,郎情妾意不言而喻,一时间仿佛成了天下人的秘密。 看書罔首发本書 ... 第一百六十八章 江湖是非人匆匆 26 (二十八) 如画江南,扬州风月。 吴用衣裳散乱,敞怀而坐,茹箬嘤咛一声倾入他的怀中,他顿觉香软入怀,一番温存耳鬓厮磨。 茹箬在他怀中蹭了蹭“楚怀楼的几个丫鬟在门外等候,飞燕姑娘还在等你赴约,你去不去?” “飞燕姑娘?她美貌不及你,才气更比不上你万一!”吴用狡黠一笑。 茹箬娇嗔“飞燕姑娘是楚怀楼的花魁,秀外慧中!而且你还说她虽是青楼女子,但像是良家淑女!可怜她芳心暗许,却有人不懂珍惜!” “我若去了,岂不是冷落了你!”吴用笑道。 茹箬声声冷笑“你真当自己是什么风流才子?本小姐的如意郎君可不是穷酸书生,而是大富大贵之人!你还是去找你的飞燕姑娘吧!” 吴用心头一涩,他知道茹箬出身名门,只是后来家道中落,但是傲世轻物高人一等的贵族气质根深蒂固,茹箬是颐指气使的富家千金,而他不过是无拘无束的浪荡子弟,他们门不当户不对,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 转眼间,吴用摔门离去,茹箬脸色清寒,看不出一丝血色。 “薄情郎!” 渐而渐之,茹箬笑得难看,泪水盈盈不绝,莫非自己表露得还不够明白?他怎么就不懂啊?哪怕只有一句话,一个承诺,自己都愿意不顾一切伴其左右!他是个风流浪子,对青楼女子都有承诺,即便不可信!但唯独对自己一个虚假的承诺都没有!自己又不能像青楼女子那样去强迫追问,不然自己与那些青楼女子又有何异?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明孝宗的旨意如晴天霹雳般降临了,明孝宗要千殇四君子御前侍奉,还有意要纳茹箬、清影为妃,这无疑是要把苦竹巷牢牢握在掌中。 吴用得知此事,他首先想到茹箬,圣上要纳其为妃?圣上的旨意是不可违抗的!呼吸间一股无名之火窜上胸臆!但只要茹箬不愿,自己纵然欺君罔上又如何?可她会不愿?珠围翠绕锦衣玉食不就是她心向往之的吗?念及此,他仰天大笑,继而泣不成声,于是他一夜宿醉,醉得不省人事! 等吴用醒来,睡眼惺忪,发觉自己竟然躺在茹箬的软榻上,鸳鸯锦被残留着她的气息,这时才发现自己是如此贪恋她的气息,宁愿一觉不醒。 后来听说茹箬已经嫁人了,没去当皇妃,而是远嫁东海桃花岛,还给他留了一封信。待吴用展开一看,信上有一首小诗“当时领略,而今断送,总负多情。” 此时此刻,吴用这才发觉自己错了,错得无可救药!她一直在等自己!是自己负了她!出嫁之前,她将一切都交给了自己,不留遗憾,了无牵挂。 “事已至此,你就不要多想了!”潜龙劝慰。 “让我一个人静静!” 潜龙叹息一声,转身离去。 一夜过后,吴用满头白霜,他变了,他不遗余力的回忆着过去,回忆起她的一颦一笑,所以变老了!烟花柳巷失去了他的身影,美女佳人也离他而去!他老了,彻底老了,但他的思念却从未停息! 东临碣石,以观沧海,水何澹澹,山岛竦峙。 仇昭雪与吴用率三千帝师驶船出海,慕容晴留在仇府与凤茜为伴,似乎已成闺中密友,这是仇昭雪所希望的,慕容晴武艺高强,有她在凤茜万无闪失。 狂风呼啸,碧海波涛,三艘远洋海船扬帆,仿佛三只鲲鹏巨兽席卷而去。 仇昭雪立于船头怅然四顾,海天一色,万物苍茫,恍惚间生了些许感慨,幽幽海面不知深藏多少危险,无论多么庞大坚固的海船也未必能抵御下一道风浪!人生何尝不是?望而生畏停滞不前!但只要仰望着星辰彼岸,我们就不会迷失方向,即便我们避不过下一道风浪,我们依然向往光明希望! 几日后,漂泊海上的众人苦不堪言,帝师三千人没有出过海,不少人上吐下泻萎靡不振,就连仇昭雪、吴用也是水土不服,还好海船上有老水手,听闻他们祖上也随郑和下过西洋,打过海盗,说起来各个得意洋洋。 “她孤苦伶仃孑然一人,吃了不少苦!”吴用喃喃自语,他想到茹箬一人曾经漂洋过海,不禁心如刀割。 “大人,你们是去寻贤者之石?”一个赤须老者向仇昭雪问道。 仇昭雪见老者深蓝眼瞳,棕色须发,笑道“你是传教士吧?” “是的,大人!”老者说道。 “贤者之石是什么?”仇昭雪问道。 “是炼金术师缔造的神药啊!”老者说道。 仇昭雪会心一笑“你说的是长生不死药吧?” “是的!就是长生不死药!”老者频频点头“传说有个炼金术士隐居在那座海岛上!他有一种魔力,令那些求药之人迷失方向!消失在茫茫大海上!” “流言止于智者!”仇昭雪说道。 三言两语间,有人遥指远方,惊呼道“快看!桃花岛!我们就要到了!” 仇昭雪循声望去,海面上缓缓浮现一座海岛,山色翠绿宛如一枚玉石。 桃花岛距浙地百余里,传闻此岛桃花旖旎四季如春,且与世隔绝,犹似陶渊明笔下的世外桃源。 话音刚落,三艘远洋海船极速前进,帝师三千人齐声欢呼,他们终于要到达目的地了。 与此同时,有一种婉转优美的音律传来,不疾不徐,优哉游哉,犹如花开花落,云展云舒,潮来潮去。这种天籁之音对于颠沛流离的人来说,简直是久旱逢甘雨,不禁全都痴了,一时间神游天外。 “啊!啊!”惨叫骤起,恍惚间一艘远洋海船撞上了暗礁,待船上的众人回过神来,已是回天乏术。 “轰隆”一声,船身土崩瓦解,惨叫声此起彼伏,眼看海船徐徐下沉,帝师将士多为北人,不识水性无路可逃。 “是魔音,来自地狱的召唤!” 另外两艘远洋海船稳住了身形,赤须老者呈祈祷状,口中念念有词“在天上的主,愿人尊你的名为圣,愿主的国度降临,愿你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我们日常的饮食,今日赐予我们,恕了我们的罪,如同我们赎了人的罪。不让我们遭遇挑衅和试探,救我们脱离疾病与苦难!直到永远,阿门!” 仇昭雪面沉似水,他的眼中是一艘远洋海船载着几百人的性命即将消亡,那些都是他的将士,随他出生入死并肩作战的弟兄!他们都是可怜人,自己无力搭救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身死魂消! “战城南,冲黄尘,丹旌电烻鼓雷震。”海风吹散了仇昭雪的泪花,唇际吟唱起战歌。 渐渐地,稀稀落落的歌声响起“勍敌猛,戎马殷,横阵亘野若屯云。” 海船继续下沉,他们不再哭喊,静静的看向仇昭雪,齐声唱道“仗大顺,应三灵,义之所感士忘生。” 战歌高昂,响彻天宇,冲淡了来自地狱的魔音,直至海水吞没他们的性命。 本部小说来自看書罓 第一百六十九章 江湖是非人匆匆 27 (二十九) 桃花岛上满目尽是桃之夭夭,艳丽绝伦,芬芳馥郁,叫人不禁沉醉其中,恰似桃花源记中“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 仇昭雪、吴用等人步入其中,顿觉乱花渐欲迷人眼,而且花香如蜜,味入心怀,仿佛置身另外一个世界! “如果有世外桃源,那一定是这里!”仇昭雪笑道。 一朵朵鲜艳饱满的桃花如丰神绰约的女子,众人茫然四顾,这才发现四周花团锦簇姹紫嫣红!纵然他们人再多,也已被花海淹没,不知身在何处! 世上所有的陷阱都会抛出美好的诱饵让人放松戒备,使其不由自主迈入陷阱! 吴用一反常态“根本没有世外桃源!我们已经无路可走了!” 帝师将士四处寻觅,却发现人越来越少,如今他们眼中这片花海是个吃人的恶魔,不知不觉间已经吞噬了百余人,不仅是他们的肉身,还有灵魂!他们俨然中了陷阱,成了他人钩上的鱼! “不如我放火把这些花全烧了!”柳天恕气急败坏。 拓跋绝厉声喝道“你想把我们全烧死吗?” “那你说如何是好?总不能坐以待毙吧?”柳天恕说道。 恐惧气氛正在帝师上下蔓延,使得人心惶惶。 “如我猜测不错!这是桃花阵!”吴用斩钉截铁的说道。 “桃花阵是什么阵法?”仇昭雪问道“我听闻一种将天地为己所用的奇门遁甲!莫非与这桃花阵有异曲同工之妙?” “我也不清楚!”吴用长叹一声“但是奇门遁甲无外乎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也正是四面八方,四凶四吉!所以对我们而言只有生、死两道门!如入死门万劫不复,如入生门绝处逢生!” “既然一死一生,我们不妨赌一次!”仇昭雪凝视远处,似乎看到了桃花阵的主人。 “也许他从未想用桃花阵困死我们,而是用来分散我们的力量!”吴用说道“我向北走,半日不回,你们就往南走!” 不待仇昭雪应话,吴用扬长而去,山花烂漫隐去了他的身影。 对于仇昭雪及帝师将士来说,无暇欣赏美景,余下的只是等待!度日如年的等待! 时间如水逝去,仇昭雪担惊受怕,怎么还不回来?莫非迷了路,还是说他已经......是时候要下定决心了,半日已过,他们再不走,天就要黑了! 缤纷桃林仿如荆棘丛生,仇昭雪率领帝师将士亦步亦趋,欲穷其林,过了半晌豁然开朗,恰似桃花源记中“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其中来往种作,男女衣着,悉如外人。黄发垂鬓,并怡然自乐。” 仇昭雪及帝师将士见此情景,无不惊骇失色,谁说没有世外桃源?这里不就是吗? 此时此刻,不远处传来袅袅音律,抑扬顿挫宛转悠扬,正是那来自地狱的魔音,将几百帝师将士拖入地狱的魔音! 仇昭雪循声望去,一棵树梢上一长衫少年浅吹玉箫,瑶林琼树飘飘如仙。 “就是他!是他害死我们的弟兄!”柳天恕瞋目切齿,怒冲上去,几个腾步攀上树梢,一刀斩去。 长衫少年身轻如羽,脚尖一点飘然而退,宛如一只青鸟。 “杀了他!杀了他!”顿时群情激奋,纷纷举起三眼火铳。 “你们是何人?”长衫少年飘然而落,掸去纤尘。 “废话少说!纳命来!”柳天恕咆哮一声。 仇昭雪抬手道“不要鲁莽!阁下这一曲妙不可言,不知是什么曲子?” 长衫少年温雅一笑“不过是家父即兴之作,称之碧海潮生曲!” “不打自招!就是你这厮!”柳天恕龇牙咧嘴。 长衫少年笑道“我们有什么深仇大恨吗?” “阁下可知?因为此曲,我们折损了几百个弟兄!”仇昭雪说道。 长衫少年恍然笑道“我吹箫自乐,与你们何干?你们自己被箫声所惑!焉能怪罪与我?” “强词夺理!”柳天恕恶声恶气。 仇昭雪笑道“我们的确怪不了阁下!” “还是你这人明事理!你们这些外人来桃花岛作甚?”长衫少年扫视众人。 “我们是来拜访桃花岛岛主!”仇昭雪恭而有礼。 长衫少年嘴角蕴笑“你们要找家父?为了是仙丹?” 仇昭雪颔首“不错!我们奉圣旨前来,向桃花岛岛主求取仙丹!桃花岛岛主是阁下的父亲?” “你们打道回府吧!家父炼丹制药,全为了与我母亲长相厮守!即便有余,也是我的!你们又何必来坏人好事,扰人清梦?”长衫少年笑道。 “打道回府?哈哈!难道我几百弟兄都白死了?” 话音刚落,帝师将士一拥而上,正欲生擒长衫少年,谁知男子步履蹁跹,没能擒住,仇昭雪一招移形换影,一手死死扣住了男子的肩骨,痛得男子叫苦不迭。 “父亲!父亲!快来救我!”长衫少年疾呼道。 转眼间,林海松涛,桃花雨下。 “谁敢伤我孩儿?” 声音响起,穿金裂石,震慑四方,仇昭雪心头一震“好精湛的内力!” 一抹残影从天而降,只见是一个面如刀削,剑眉星目的青衣汉子,有种锐不可当的气势。 “敢问阁下尊姓大名!”仇昭雪问道。 “姓古,名萧!速速放我孩儿!”青衣汉子不怒而威。 仇昭雪松开手,长衫少年连忙躲了开去。 “去找你母亲!”古萧喝道。 长衫少年见父亲正颜厉色,不敢违抗转身逃去。 “还未请教?”古萧拱手道。 仇昭雪笑道“无根门浮屠!” “无根现,天下乱!终于到我桃花岛了!”古萧面不改色。 “奉圣上谕旨,我们特来求取仙丹!”仇昭雪说道。 “痴心妄想!洪武年间,先祖进献仙丹,结果落得惨死!从此以来,桃花岛就不为朝廷炼制一丹一药!这是祖训!”古萧厉声喝道。 “抗命不从是死罪!株连九族的死罪!你不想桃花岛上的百姓为你而死!不想这桃源仙境毁于一旦吧?”仇昭雪说道。 看書蛧小说首发本書 第一百七十章 江湖是非人匆匆 28 丰盈鲜艳的桃花悄悄垂下脑袋,宛如一个个羞人答答的少女。 吴用身处花丛,如堕烟海。 “泪湿罗衣脂粉满,四叠阳关,唱到千千遍,人道山长水又断......”一曲笙歌哀感顽艳,神秘空灵。 吴用闻声一怔,口中喃喃“是她!是她!” 随即,他循声追去,歌声越来越近,心情起伏不定。 谁知,歌声戛然而止,吴用心头一紧,茫然止步,他又被花海淹没,再也没有歌声来引导他,四周陷入沉寂。 “怎么没路了?怎么没路了?”吴用悲从心起,自怨自艾。 一行清泪滑落,短短的一瞬,回望一生,他曾几何时也被花海淹没,但一直有歌声引领着他,使他在花花世界中不会迷失,而他却始终以为歌声是来自遥不可及的天外,甘愿沉沦于花海,直至歌声终了,他才怅然若失,花海在风中凋零,歌声也随风远去。 忽然,春风递送,花雨纷纷,吴用发觉眼前几株桃花纹丝不动,仿若假物。他伸手触摸,笑逐颜开,原来眼前并非什么桃花,而是一副以假乱真的画。他知道这种画称为乾坤图,而全天下的乾坤图只出自一人之手,正是千觞四君子之一的画师茹箬,只有她的兰心蕙质才能妙笔生花。 他将乾坤图悄悄卷起,只见乾坤图后是一处农家小院,院中有一抹倩影,传来悠悠歌声“惜别伤感方寸乱,忘了临行,酒盏深和浅,好把音书凭过雁,东莱不似蓬莱远......” 歌声醉了桃花,也醉了吴用的心魂,十多年好似一场春秋大梦,她还在那里,未曾远去。 渐行渐近的脚步,吴用走到了她的身后,她没有发现,依然哼着小曲。 吴用环顾这个农家小院,院中还晾晒着男人的衣物,这个家被她打理得井井有条,自己是否要去惊扰她?这种生活不好吗?或许自己不该出现!念及此,欲语还休。 这时,茹箬转过身来,二人四目相对,各自愕然。 “你一点也没变!”吴用柔声道,在他看来茹箬一如往昔,只是眉目间的娇蛮气荡然无存。 茹箬温婉一笑“你却老得不像话。” 此时此刻,没有什么喜极而泣,没有什么深情相拥,只是简简单单的问候,分别了太久太久,足以让人淡忘一切。 “听说你嫁人了。”吴用说道。 茹箬看向别处“是啊,被爱总比爱人轻松。” 吴用心头一涩,勉强笑道“没想到你会是个贤妻良母。” “没人照顾,总要学会照顾自己。”茹箬笑道。 话音未了,吴用再也控制不了情绪,两行断断续续的眼泪滑落。 茹箬一边用丝绢为其拭去眼泪,一边笑道“男儿有泪不轻弹。” “我对不住你!我错了,我错了.......”吴用如诉如泣。 “那有什么大不了?我都没哭,你哭什么?”茹箬笑颜如花。 吴用恍然想起几十年前,茹箬也曾这么说过,她还是那个女孩,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儿。 “你是何人?”一声断喝,一个长衫少年冲入院中。 吴用一眼看去,见长衫少年眉目如画唇红齿白,本以为是茹箬的夫君,再一打量,长衫少年稚气未脱,十多年前也许还未出世,而且眉目间也有一股娇蛮气,与茹箬像极一对姐弟。 “他是我的故友。”茹箬轻声细语。 长衫少年厉声喝道“母亲,你不必骗我!我在院外听得真切,父亲哪里不好?这个白毛鬼又哪里比得上父亲?你做出这种事,还要瞒着我们?” 吴用大吃一惊,对茹箬问道“他是你的孩子?” 茹箬点了点头“不错,是我十月怀胎的孩子!” 吴用妒火中烧,面向长衫少年喝道“你可以侮辱我,但你决不能侮辱你的母亲!” “你敢训斥我?你算什么?”长衫少年恼羞成怒。 “看来我要代你母亲教训下你!”吴用怒道。 茹箬拦住吴用“这孩子娇惯跋扈,是我教导无方,你不必为他动了真火。” 吴用长叹一声,也是无可奈何。 “你们这对奸夫淫妇!还要教训我?这世上有天理吗?”长衫少年骂道。 “够了!”茹箬娇喝一声,兀自潸然泪下“我怎么生了你这种孩子......” 吴用将其揽入怀中,心如刀绞。 长衫少年见母亲哭泣,也不免心软,低声轻唤“母亲。” 突然,院外杀声大作,帝师将士四处捉拿桃花岛百姓,无论男女老少,齐齐擒拿,一时间人声嘈杂甚嚣尘上。 桃花岛百姓是春秋遗民,千年不知战争,只见帝师将士穷凶极恶,望风而逃一哄而散。帝师将士骁勇善战不假,但不至于滥杀无辜,眼看百姓落荒而逃,大作声势不顾追赶。 一朵朵桃花欢快的摇曳着脑袋,一道剑气拂过,花雨纷纷。 “交出仙丹!”仇昭雪长剑挺出。 “痴人做梦!”古萧金刚怒目,手持一根玉箫。 刹那间,仇昭雪一招飞燕翻身,长剑疾疾,剑光流溢。古萧不退反进,一招马踏飞燕,腾空而起。 “邪气凛然!”仇昭雪灵机一动,剑指苍穹。古萧腰身一转,一招凌空扶摇,跃出一丈。 “好轻功!”仇昭雪夸赞道。 “紫薇勾陈!”古萧冷哼一声,打出一记手印。 仇昭雪顿感眼前一花,脚下踉跄,险些跌倒在地。 “天下**!”古萧玉箫点出,仇昭雪横剑格挡,被震退三步。 “幽冥玄武!”古萧步步紧逼,玉箫横挥,仇昭雪慌忙屈身,堪堪躲过。 眨眼间,仇昭雪见古萧奇招迭出,心知是由易经中的九宫八卦推演出来的招数,妙法种种,变化无穷,自己纵然全力以赴,也未必是他对手,与其玉石俱焚,不如尽快脱身。 “父亲快来!”不远处传来呼唤,古萧闻言一惊,抽身而退,仇昭雪也径直追去。 二人同时跃入农家小院,仇昭雪定睛一看,吴用竟然在此,身边还有一个俏丽女子应是他口中茹箬。 “还好你没事,万幸!”仇昭雪说道。 “劳你牵挂!”吴用颔首。 “这位是?”茹箬问道。 吴用说道“他叫仇昭雪,大明镇国公!” 茹箬敛衽行礼“小女子见过镇国公!” 仇昭雪笑道“无须多礼!” 长衫少年气急败坏“你们原来是一丘之貉!” 古萧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父亲,他们来抢夺仙丹,还要诱骗母亲!”长衫少年说道。 茹箬连忙解释“一定有什么误会?” “能有什么误会?敢做不敢认?你们刚才如胶似漆的模样呢?”长衫少年喝道。 古萧面沉似水“孩儿说得是真?”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茹箬辩解。 “你先过来,我们一家人的事情待会儿再说。”古萧柔声说道。 仇昭雪看在眼里,这个铁骨铮铮的汉子也有绕指柔肠的一面。 茹箬正欲过去,吴用不愿她离开,却没有理由阻挠他们一家人团聚,心怀隐隐作痛。 “慢着!”仇昭雪一手拦住了茹箬,面对古萧笑道“素来景仰阁下的碧海潮生曲,内人也稍通音律,特请贵夫人到府上一叙!若有仙丹进献,她定安然无恙!我们就此别过,望请阁下顿悟!” “你!”古萧瞋目切齿。 “我?”仇昭雪声声冷笑“桃花岛这一刻是天堂,但下一刻会是地狱吗?” 本書源自看書辋 第一百七十一章 江湖是非人匆匆 29 一百七十一章 化作春泥更护花(一) 海船杨帆,乘风而去,古萧极目遥望,牵肠挂肚“没有你,长生不死又有何用?” “父亲,你要拿仙丹去救母亲?那可是你毕生的心血!”长衫少年问道。 “即便要我的命!我也心甘情愿!”古萧泪眼婆娑。 “母亲离你而去,你也无动于衷?”长衫少年紧咬银牙。 古萧抚了抚他的肩膀,喟然长叹“孩子,她是个好母亲!” 长衫少年挣开他的手“好母亲不会抛夫弃子!” 古萧见他横眉怒目,只得唉声叹气,山花烂漫隐去二人的身影。 海船劈波斩浪,渐行渐远,桃花岛消失于海面。 海风习习,茹箬立于船头,罗衫飘飘,青丝飞舞,风华绝代。 吴用不禁看痴了,忽觉自己对不住她,让他们家人分离,又不知未来如何?会不会有性命之忧?他越想越恼,于是面向仇昭雪怒道“从头至尾,你是不是在利用我?想用茹箬换取仙丹?” 仇昭雪苦笑不已“何以见得?” 吴用火冒三丈“你早有算计!” 仇昭雪怫然不悦“死了几百个弟兄,我也九死一生,你却得偿所愿!到底是我利用你?还是你利用我?” “你们的尔虑我诈为何要牵连一个弱女子?”吴用厉声喝道。 二人面红耳赤争执不下,茹箬信步走来,柔声劝道“即便留在桃花岛,也与他们解释不清,再说我也好久没见着清影、潜龙他们,思念得紧!” 二人都知清影香魂永逝,潜龙伤心欲绝,兰摧玉折实属不幸。 “他们成婚了吗?”茹箬面上一红。 二人怔了一怔,无言以对。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张永率锦衣卫将一座城堡团团围住,城堡地处荒野,不仅高墙深池铜墙铁壁,而且不见人烟,就连一丝虫鸣鸟叫也听不见。 “这里是魔道堂,也是鬼医的藏身之所!”江彬作揖道。 张永笑道“今日他是插翅难飞!” 话音刚落,张永率锦衣卫鱼贯而入,锦衣卫齐齐剑拔弩张。 谁知,城堡中冷冷清清,锦衣卫环顾四周,椅翻桌斜杯盘狼藉,一块写着“兄弟同堂”的牌匾摇摇欲坠。 “怎么没人?”江彬疑惑不解,锦衣卫纷纷放下刀剑。 张永眉心一蹙“小心!” 话音未了,一抹黑影怪啸一声,从房梁上飞扑下来,抓起一个锦衣卫生生拖入一处地道,其余锦衣卫反应不及,无不膛目结舌。 “啊!”那个锦衣卫的惨叫声回荡不息。 “那是什么?是人是鬼?”众多锦衣卫面面相觑,战战兢兢。 “追!”张永一声令下,锦衣卫只好硬着头皮冲入地道,扑面而来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之气。 张永掩鼻而入,只见地道两边是鳞次栉比的牢笼,一双双幽蓝可怖的眼珠在牢笼中闪烁不定。 “哗啦哗啦”铁索在地面滑动,火花四溅,还有野兽低沉的吠声。 “啊!有鬼!”突然有人喊道,锦衣卫推推嚷嚷,惊恐万状。 霎时间两边牢笼骚动起来,一只只似人似鬼的怪物疯狂的撞击牢笼,即便牢笼坚不可破,还是被撞得隆隆作响。 火花迸溅,张永隐约看见牢中的怪物数以百计,但手脚都被铁索禁锢,根本不足为惧,这才继续前进,锦衣卫摄手摄脚的紧随其后。 地道的尽头是一间石室,从中传来欣喜若狂的声音“终于完成了!终于完成了!长生不死!永生不死!” 声音中有轻微啜泣,在这阴森可怖的地道中尤为突兀,令人毛骨悚然。 张永嘴角蕴笑推门而入,只见石室中有几个巨大丹炉,一个捣药炼丹的乌发少年,还有一个蓬头垢面的男子正撕咬着一具锦衣卫的尸体。 “你是?菩萨?”乌发少年惊骇失色。 张永拊掌笑道“恭喜鬼医,贺喜鬼医,听闻你炼出不死丹!缔造了一个永生不死的美梦!可谓功德无量!更胜过千古奇人鬼谷子!” 鬼医笑逐颜开“是啊,我将魔道堂所有人都变成了厉种!才有了这个完美造物!” 众多锦衣卫不寒而栗,这些怪物存于世上,不知是美梦,还是噩梦? 张永笑道“鬼医,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 “接下来?”鬼医颦眉蹙頞“望请菩萨指点迷津!” “我可以向圣上引荐你,你只要将不死丹献上,何愁没有荣华富贵?甚至会被拜为国师!指点江山,引领万民!”张永笑容可掬。 “你愿意帮我?”鬼医不敢置信。 “当然,就算你是阎王的爪牙,我也会举贤任能,再说阎王已经死了,我又是大公无私的人,怎么会斤斤计较?”张永笑道。 “多谢菩萨!”鬼医打躬作揖。 张永走上前去,眼神贪婪的看向丹炉中冉冉升腾的一枚金红丹药。 “这就是不死丹?” “不错!天下独此一枚!”鬼医应道。 张永吞了一口吐沫“还有谁知道你在这里?” “这里只有我们!”鬼医说道。 话音未落,张永一掌击出,疾如闪电,鬼医浑身一软瘫倒在地,鲜血从他口中汩汩涌出。 “你!为什么?”鬼医眼眶欲裂。 张永狡黠一笑“你不是鬼医吗?我让你成为真正的鬼医!” 眨眼间,鬼医气绝身亡,含恨而终。 “不死丹!我的不死丹!”张永目光一瞵,他已对不死丹垂涎三尺,又有谁会放过永生不死的机会?他双手微颤,欲取金红丹药。 谁知,蓬头垢面的男子一跃而起,一手握住金红丹药,随即转身逃去。 张永气急败坏,一脚踢中男子腹部,男子悍然不顾纵越如飞,刹那间冲出了石室,石室外一阵骚动。 张永冲出石室,面目狰狞“人呢?” “逃,逃了!”一个锦衣卫结结巴巴。 “废物!”张永一手拧断了此人的脖颈,众人噤若寒蝉,不敢言语。 “愣着干嘛?还不快去追?”张永嘶声咆哮。 待到一干人等冲出地道,牢笼中爬出一个蓬头垢面的男子,原来他用金蝉脱壳之计骗过了张永。 他便是魔无殇,自从他见过仇昭雪,他的神智才有所恢复,鬼医虽让他沦为怪物,但毕竟救了他。眼看张永杀害了鬼医,又想夺取不死丹,他自知无力报仇,却不想鬼医毕生心血落入他人之手,这才奋起抢夺。 本文来自看書罓小说 第百七十二章 江湖是非人匆匆 30 众人下了海船,一路舟车劳顿径直回到了燕京,帝师将士护卫在侧,声势浩大。 “我想去扬州看看,也好探望下他们。”茹箬怏怏不乐。 “其实他们.......”吴用知道她所说“他们”是指清影、潜龙,虽不想骗她,却不知如何说起。 仇昭雪会心一笑“棋士潜龙,琴师清影,一对才子佳人,一段美满姻缘,只可惜......” 茹箬抿着嘴唇,期待下文,吴用眉心深锁,一颗心早已提到了嗓子眼。 “只可惜他们新婚燕尔,过不惯熬清守淡的生活,二人离开师门,结伴而行游历天下!你现在回扬州可见不着他们!”仇昭雪说道。 话音未了,茹箬秀眉一颦“你胡说!清影身患眼疾,怎可外出远行?” 仇昭雪冁然而笑“你有所不知,清影的眼疾已经治愈了,你不信的话,就问吴兄,他知道的比我清楚。” 茹箬喜上眉梢“真的吗?” “是啊,眼疾治愈了,他们成婚了,然后结伴而行游历天下!”吴用喃喃自语,宛如梦呓,仿佛不是在与她说话,而是一再欺骗自己。 茹箬脸颊绯红,她未能与心爱之人并蒂结发是她终身遗憾,但听闻两位好友终成眷属,自然不胜欢喜,她要是知道始末缘由,也不知作何感想。 马车停顿,仇府门前,凤茜、果儿、慕容晴出门迎接,三人看到仇昭雪身边多出一个貌美如仙的女子,都有些不知所措。 凤茜打量了下茹箬,再怯生生的看了仇昭雪一眼,又低下头去。 慕容晴杏目圆瞪,冷冷看着仇昭雪,仇昭雪看过来,她又看向别处。 果儿嫣然一笑,露出小虎牙,一副乖巧可人的模样。 仇昭雪见此情景,忙为两方介绍,凤茜等人得知茹箬是吴用故友,才松了一口气,相继行礼,茹箬敛衽还礼。 “茹箬姑娘是千觞四君子之一,乃是贵客,我们要好生相待!”仇昭雪说完,茹箬便住进了仇府,事已至此,吴用也留了下来。 刚开始鲜有交往,没过几日,几个女儿家就熟络起来,成了无话不谈的闺中密友。女人之间的友谊总是要比男人之间的情义来得容易。 这一日,茹箬做了些扬州点心,凤茜啐了一口,结果就掩嘴干呕。 茹箬吃了一惊“你有身孕?” 凤茜脸色一红,点了点头。 “他知道了吗?”茹箬问道。 凤茜甜蜜一笑“还没告诉他。” “为何不告诉他?”茹箬问道。 凤茜沉吟片刻“朝中争斗愈演愈烈,我如果告诉他我已有身孕,岂不是让他处处惦记着我,事事为我着想。不能令他分神,我要做的仅仅是随遇而安,尽到妻子的本分。” “我的女儿还在世上的话,也小不了你几岁,说不定已经生儿育女。”茹箬眼神温和,透着一股慈祥怜爱。 “你的女儿?”凤茜惊讶不已,她见茹箬年轻貌美,虽称是吴用故友,却不像同辈之人,心中疑惑,却没想到茹箬说出这种饱经沧桑的话。 “我生了一对孩子,男女同胞,男儿已经长大成人,幼女却被强人掳走,至今生死不知。”茹箬一阵哽咽。 “到底是何原因?”凤茜见她情真意切,顿起恻隐之心。 十年来,茹箬将往事回忆深藏心底,她见凤茜是个善解人意的女子,这才吐露心声,她说起了儿时相识,说起了师门情谊,说起了爱恨难言,说起了孝宗圣旨,说起了一夜缠绵,说起了远嫁海外。 往事回忆历历在目,言至此处,茹箬又是一阵哽咽。 凤茜握住她的手“你既然爱他,为何还要嫁给别人?” “即便我以身相许,他也未必娶我!难不成要我嫁入深宫,为妃为奴?”茹箬说到伤心处,泪水盈眶而出。 凤茜心中一凛,深有所感,一个无处可去的女人,只想找个安身之所,待他回心转意,多么可怜的女人! “当年古萧说非我不娶,危难时刻我只有想到他,于是我躲到了桃花岛,那时我已有身孕,便与他约法三章,之后我们以礼相待,古萧说他会等我回心转意,我却说我在等另一个人,这一等就等十多年!” 凤茜鼻尖一酸,眼睛也红了,女人是有花期的,最美的青春只有十年,短短的十年在蹉跎岁月中消磨殆尽。 “到岛上一年,我生下两个孩子,一男一女,女孩像极了他!”茹箬眼神一厉“后来岛上出现了一个叫司空摘星的盗贼,他偷盗长生不死药未果,便夺了我的女儿威胁古萧!古萧说丹药还未炼成,他就掳走我的女儿!至此之后,我哭了很久,古萧自觉愧对我,就加倍的宠溺我的孩子,孩子也认古萧为父亲,那一天我狠心打了孩子......” 凤茜恭默守静,她没想到这个弱不禁风的女人的心灵会是如此坚韧。 茹箬轻声细语“前三年,只要他来了,我就甘愿随他走!等了五年,即便他来了,我也决心不去理会!等到十年,我发誓只要他出现,我就杀了他!但是,他还是来了,我见到他白发如霜,满脸柔情,哪里还有怨恨?” 与此同时,闺房隔壁,仇昭雪会心一笑“你现在明白她的心意了?” 吴用呆愣当场,他十多年的思念,她十多年的思念,他们居然空等了十多年,他们还有孩子,可亲可爱的孩子!他现在只想不顾一切冲到茹箬面前,紧紧地抱她,轻轻地吻她,把十年未说的情话一句句说给她听。 “那古萧呢?他也等了你十多年!”凤茜秀眉一颦。 话音刚落,吴用感到窒息,他的心就快跳出胸膛了。 茹箬迟疑许久“我穷途末路的时候,他给了我安身之所,给我了无微不至的照顾,甚至不在乎我的清白,要娶我为妻的人!我是个有孩子的女人,爱始终不能强求......” 言已至此,她愁肠寸断“原来我也是个薄情人。” “呯啪”一声,屋外传来清脆的碎裂之声,茹箬拭去眼泪,徐徐推开房门,只见面如死灰的古萧立在门外,应声而碎的是他的玉箫,他的心。 本书源自看书辋 第一百七十三章 江湖是非人匆匆 31 一根晶莹剔透的玉箫断裂了,宛如一颗支离破碎的心,如何缝补? “你听见了?”茹箬面色苍白,怅然苦笑“我对不住你,任打任骂我绝不还手,你纵然杀了我,我也毫无怨言!” 话刚出口,吴用夺门而出,他生怕古萧恼羞成怒伤了茹箬。 谁知,古萧怔怔出神,一步一顿走到吴用近前,附耳说道“我好羡慕你。” 吴用付之一叹“我又何尝不羡慕你?” 言毕,古萧沧然一笑,失魂落魄茕茕而去,彷如行尸走肉。 茹箬声泪俱下,她宁愿古萧打她骂她,也不愿他这副魂不守舍的摸样。 吴用拥住了她,却被她生生推开,吴用转过身去,又被她紧紧抱住。 夜幕深沉,星穹璀璨,仇昭雪与古萧相对而坐。 “明日我去献药,你要放她离开!”古萧说道。 仇昭雪笑道“我家又不是牢狱,既然是朋友,自然说来就来,想走便走!我不会逐客,也不会挽留!” 古萧说道“安排一艘海船送她回桃花岛,孩子还在等她,那里是她的家!” “好!我听你的!”仇昭雪微微一笑。 “如果她问起我,你就说我走了,不会再回去。”古萧平心静气。 仇昭雪恍然大悟“你身上没有仙丹,你分明是去寻死!” “不瞒你说,仙丹药方失传多年!”古萧面不改色“我会如实禀告,一切后果一人承担,不会牵连你。” 仇昭雪见他流露出一种超然洒脱,不由肃然起敬“悲你之情,惜你之德,敬你之勇!” “我们是朋友吗?”古萧问道。 仇昭雪笑道“荣幸之至!” “天亮了吗?”古萧问道。 二人不约而同的望向天际,月落星沉,东方泛白。 “天亮了。”仇昭雪长叹一声。 紫禁城御书房,武宗正襟危坐,二人趋步上前,一人面如刀削,剑眉星目,正是古萧,另外一人是个身材佝偻,面容枯槁的老者。 “草民叩见圣上!”二人行了三拜九叩大礼。 “起来说话。”武宗面色清寒,微微扬手,二人这才起身。 “启禀圣上,老朽献上长生不死药!愿吾皇万岁,祝大明江山千秋万代!”老者冷汗如雨,双手乱颤,手上的锦盒好似随时都会掉落。 武宗起身走来,一手握住锦盒,老者屏息敛容一动不动。 “你就是鬼医?” “正是老朽!”老者应道。 “这是长生不死药?”武宗问道。 “是,是长生不死药!” 武宗说道“传闻西域乌头可以延年益寿,这药中可有?” 老者笑道“有,有西域乌头!” 武宗冷笑一声“西域乌头是剧毒之物,你是要毒害朕吗?” 老者诚惶诚恐“圣威之下老朽惶恐,一时语误,望请圣上宽恕!” “那朕问你,今年贵庚?”武宗睥睨。 老者栗栗危惧“老朽年近耄耋!” “你老迈不堪,有长生不死药不自己服用,反而献给朕?”武宗笑道。 “圣上至圣至明,百姓仰之弥高,这长生不死药是子民的耿耿忠心!”老朽伏低做小。 武宗笑道“朕于心不忍啊,将这长生不死药赐还于你!” 不待老者回话,武宗从锦盒中取出一枚赤红丹药。 老者跪伏在地,埋头不起“老朽不敢!” “吃下它,不然治你欺君之罪!”武宗厉声喝道。 “圣上饶命!圣上饶命!”老者魂飞体外。 “朕命你吃药!”武宗瞋目切齿。 老者万念俱灭,双手接过赤红丹药塞入口中,过了半晌木然倒下,一命呜呼。 武宗声声冷笑“长生不死药?以为朕会相信什么长生不死?你的药呢?” 古萧说道“草民没药。” “那你还来,莫非寻死?”武宗问道。 “圣上令人献药,却不信长生!我既然没药,还来送死!”古萧说道。 武宗冁然而笑,倒了一盏温酒递送过去“你倒是一个明白人!朕在明,敌在暗,长生不死是一次契机,朕倒要看看到底是谁从中作鬼!有人要与朕下一局棋!关乎江山百性的棋,所以只能委屈你了!” 古萧一饮而尽,倒地不起。 海船凌波,飘摇而去,桃花岛上的桃花已然谢尽,花瓣漂浮海面,花香走了很远。 二人踏波凌岸,携手同行谈笑风生,吴用好像年轻了许多,在他眼中,此时的茹箬比十年前还美。 就在此时,一个长衫少年持剑袭来,一剑直刺吴用心怀。 吴用大惊失色,一招顺水推舟,夺过长剑震开了长衫少年。 “我杀了你!”长衫少年飞扑上来,一拳轰去。 吴用眼看此人是茹箬的孩子,也就是自己的孩子,他十年未曾疼爱的孩子,顿时心中一软,面对长衫少年的拳脚,一时间只守不攻。 长衫少年久攻不下,怒吼连连,杀招迭出,可惜吴用严防死守,他也奈何不得。 “别打了!别打了!他是你父亲啊!”茹箬掩面痛哭。 长衫少年稍稍迟疑“他真是我父亲?” “是啊,他是你亲生父亲!”茹箬说道。 “你是我父亲?”长衫少年惊愕失色。 吴用唏嘘不已“是啊,你是我的孩子啊!” 长衫少年眼圈一红,双膝跪地“孩儿见过父亲!孩儿知错了!” 茹箬喜极而泣“这孩子姓吴,叫吴焱!我们原来还有一个女儿,叫吴淼!” 吴用泪流满面“焱儿,好孩子!” 父子二人相拥而泣,茹箬看他们父子重归于好,说不尽的欢喜。 谁知,铮的一声,一段刀刃从吴用后背透出,吴焱奋力一推,吴用仰面倒下,鲜血染襟。 吴焱面目狰狞,如痴如狂“还我母亲,还我父亲,还我长生不死!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血雾弥漫,“啊”一声凄厉惨叫,茹箬目瞪口呆,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疯似的冲了上去,用力推开吴焱。 “他是你父亲啊!” 吴焱眼神呆滞,一动不动。 茹箬拥住浑身是血的吴用,泪如泉涌大放悲声,哭声凄厉嘶哑,久久不息。 “我...爱...”吴用眼含热泪,断断续续的情话伴随着鲜血从他口中涌出。 “你别说了!你别说了!”茹箬用手掩住他的嘴,掩不住涌出的鲜血。 本书首发于看书王 第一百七十四章 化作春泥更护花 四 一百七十四章 化作春泥更护花(四) 紫禁城乾清殿,一个身材颀长的太监朗声道“圣上夙兴夜寐,朝乾夕惕,如今龙体欠佳,需安心静养,特令诸爱卿代理国务!望诸位乃心王室!” 话音未了,百官骚然,人声鼎沸。 “圣上身体有恙?”一个官员说道“即便如此,为何闭门不见?” 一个长须官员声声冷笑“莫不是在豹房中纵情声色,做一个甩手掌柜!” “如今天下处于多事之秋,国不可一日无君!”杨廷和说道“还问小公公,圣上病重否?多久能痊愈?” 话刚出口,众人屏息凝神,仇昭雪与张永相视一眼。 “你们只尽臣责,其余不用枉费心思!”太监退身离去。 杨廷和面如寒霜“看来圣上病得不轻!” 长须官员低声说道“依我看,这与长生不死药有关,圣上恐怕是误食毒药,已经病入膏肓!或许命不久矣!” “你!怎能妄自揣测?诅咒圣上?”一个官员说道。 长须官员不以为然道“大明朝是朱氏江山,与我们何干?万一三长两短,新皇即位,我们伺候谁不一样?” “这!”百官面面相觑。 “不要胡言乱语!”杨廷和瞥了仇昭雪一眼,便扬长而去,百官紧随其后。 眨眼间,朝堂上只余下仇昭雪、张永二人,他们二人冷眼相对。 “哈哈哈!”张永大笑而去。 仇昭雪千头万绪,拄着龙拐一步一顿。 仇府霓裳亭,百草丰茂,夏花烂漫。 凤茜倚在长椅上,暖阳洒在她的身上,透过衣裳勾勒出玲珑的酮体,美中不足的是她微微隆起的腹部。 她睡的很香,长长的睫毛耷拉下来,唇角有一抹醉人弧度。 仇昭雪放缓脚步,悄悄走近,静静的看着她的睡姿,仿佛欣赏着旖旎美景。 凤茜凤眸绽开,唇瓣轻启。 仇昭雪不待她说话,俯下身子吻她的额头,吻她的鼻尖,吻她的唇角。 不知何时,青衣走了过来,冲着仇昭雪嘟了嘟小嘴,好像是在索吻。 “青衣喜欢弟弟,还是妹妹?”凤茜温婉一笑。 “弟弟,妹妹。”青衣喃喃。 与此同时,拓跋绝上门求见,仇昭雪沉吟半晌,凤茜向他一笑,这才接见。 “拜见尊者!”拓跋绝一袭雀翎衣,一只袖子随风招摇。 仇昭雪眉心一蹙“所为何事?” “传闻武宗深居豹房,缠绵病榻!”拓跋绝说道“好像是服用仙丹所致!” “谁说的?”仇昭雪面沉似水。 “宫中疯传!来者不善!”拓跋绝说道。 仇昭雪说道“你有主意?道来听听!” “圣上生死未知,谣言满城风雨,想必是菩萨的伎俩!他欲置尊者于死地!”拓跋绝沉声道“先下手为强!不知尊者意下如何?” 仇昭雪神态肃然“你是要我做第二个阎王?” 拓跋绝沉默不言。 仇昭雪无奈叹息“江南曾有一条恶龙为祸一方,直至有一个英雄少年出现,经过一场殊死大战,终于诛杀了恶龙,但他发现恶龙洞穴中有堆积如山的金银珠宝,结果他身上生了鳞片,头上长出犄角,身后露出尾巴,他变成了新的恶龙!少年击败了恶龙,却输给了自己!” “自己?”拓跋绝疑惑不解。 “他输给了自己的贪念,贪念是人们心灵滋养的恶魔,放出来容易,收回去就难了!”仇昭雪说道。 “多谢尊者教诲!”拓跋绝转身离去,猛然回过身来“尊者要任人宰割?” 仇昭雪喟然长叹“容我再想想!” 拓跋绝拂袖而去,再也没有回头。 凤茜见仇昭雪回到院中,满面愁容,便问其原因,仇昭雪也如实答道。 言罢,她拉住仇昭雪的手放在自己腹上,温情脉脉的问道“你怎么想?” 仇昭雪忧心忡忡“本以为阎王一死,天下清平,谁知真正的祸乱才刚刚开始,我们不去害人,却有人要害我们,如今是进退维谷,但我决心不能让你们涉险,所以我们走吧!天下之大,定有我们容身之所!” 凤茜凄迷一笑“走到哪里去?天涯海角?世外方舟?与世隔绝的桃花岛也有不速之客!我们无处可逃!” 仇昭雪没想到凤茜如此透彻,其实他也明了,一时间无言以对。 凤茜摸着他的脸庞“你要顺从自己的心意,去做你该做的事情!” “这!”仇昭雪膛目结舌。 “有慕容姐姐呢!”凤茜笑道。 就在此时,一袭素衣、手持长剑的慕容晴行了过来,她不施粉黛清丽明媚。 “你放心,我会护她周全!” 仇昭雪投去感激的目光,自己欠她的实在太多了,恐怕只有来生再还。 锦衣卫镇抚司衙门,墨麒麟如老僧入定一动不动,张永在他身前踱步来回“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王爷请你出手!” 墨麒麟睁开眼眸“十年期限还未到!” 张永气急败坏“十年在你眼中不值一提,我们却等不了!你说过浮屠是白虎妖星,是大明朝的祸星,结果呢?他反而成了我们的拦路虎!” “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你怎么知道他不会是下一个阎王?”墨麒麟气定神闲。 “王爷为这一局棋付出了太多,我们准备了几十年!就差临门一脚!我们不能错失良机!你可是得道圣人啊!”张永急赤白脸。 “圣人也是人!”墨麒麟眼神一厉“不过人定胜天,他没忘自己的承诺吧?” 张永见他决心已定,不由喜上眉梢“当然,王爷一言九鼎!” “好!”墨麒麟站起身来,霎时间身化万千尘埃,乘风而去。 “已臻化境!”张永面无人色,心说墨麒麟虽然是人,但他长生不死,功参造化,种种神迹在他身上体现,他是人的巅峰,极限接近神的存在,难怪王爷也要敬畏他三分。 念及此,张永勉强一笑,他知道面对墨麒麟,任谁都必死无疑,仇昭雪也不例外。 本书源自看书惘 第一百七十五章 化作春泥更护花 五 武当山众峰嵖岈,高险深幽,自古被称为“四大名山皆拱揖,五方仙岳共朝宗。”元末明初,一代宗师张三丰集道家大成,于此开创武当派闻名于世,由此被江湖人视为仙山圣地。此后永乐年间,明成祖对其大兴土木,动用三十万工匠,耗资数百万,缔造了仙台楼阁浑然天成,突显出“天人合一”的道家境界,赋予了“亘古无双仙境,天下第一仙山”的美誉。 山色苍苍,水雾朦胧,一人行上山来,一袭雀翎衣,腰系龙拐,手握盘龙令,众多道士纷纷避让。他便是仇昭雪,没有人知道他为何上山?为何孑然一人? 武当门前屹立着一座玄武巨像,龟躯安如山岳,蟒首耸入云端。 一群手持长剑的道士蜂拥而来,将仇昭雪团团围住,为首一人喝道“浮屠,到此为止吧!武当山乃道门圣地,岂是你撒野逞凶的地方?” 仇昭雪置若罔闻“无根门浮屠特来拜访贵派玄老道长!” “师尊闭关多时,概不见客!”为首道士冷哼一声。 “那唯有得罪了!”仇昭雪眉心一蹙。 “阉贼大胆!”为首道士振臂一呼“列阵!” 话音未了,众多道士纷纷亮出铮亮长剑,八方呼应,环环相扣,一时间剑气凌云,甚嚣尘上。 “浮屠镇沈家庄,屠桃花岛,危害江湖!滥杀无辜,残害忠良,荼毒天下!人人得而诛之!你若要见师尊,可有胆气闯一闯北斗七星大阵?”为首道士厉声喝道。 仇昭雪淡然视之,一手抚在龙拐之上。 须弥间,剑已出鞘,锋芒闪耀,这一剑快得令人窒息!在空中划出了一道悠长弧度! 惊鸿一剑!时间都为之静止!众人阖上眼眸,双耳仿佛失聪了!不知是由于锋芒刺目,还是剑鸣震耳! 当人面对极度恐惧的事物,往往会自行封闭五感,不愿相信眼前是真的,而去选择逃避。 铮的一声,收剑回鞘,众多道士如梦方醒,茫然四顾,哪里还有仇昭雪的身影?其实,仇昭雪就立在他们之中,与其说他们是瞎子,不如说他们还沉浸在那一剑之中,不敢去正视仇昭雪,不由自主将其忽视。 仇昭雪会心一笑,他终于知道他与阎王交手时,阎王为何会凭空消失,正是因为阎王让他感觉到无比恐惧,所以才视而不见,此刻他也拥有了这种神奇的力量,他的武功有了质的升华,或许说这才是真正的武功,一出手便毁灭敌人的内心,使敌人不敢再战。 仇昭雪当然明白,要面对比阎王更强的敌人,做到这一点根本不值一提!念及此,他龙行虎步,径直迈向紫霄大殿。 紫霄大殿宏伟瑰丽,勾心斗角,云雾缭绕间仿若神仙居所。仇昭雪走进其中,殿中矗立道门三清雕像,神态平和栩栩如生。三清雕像之下,蒲团上一个仙风道骨的老者盘膝而坐,他须发皆白,古井不波。 “晚辈拜见玄机道长!”仇昭雪打躬作揖,久久没有回应。 过了半晌,玄机道长睁开眼帘“十年间,你大有精进!” “前辈谬赞!”仇昭雪毕恭毕敬。 玄机道长微微一笑“不仅是武功,还有这份‘静’更是难得!忆当年你还满怀仇恨,贫道以为你会误入歧途,还劝你上武当山修行,谁知你已化解心中戾气,委实不易!” 他说得不疾不徐,恰似风轻云淡,仇昭雪顿感心旷神怡。 “此行晚辈特为聆听教诲!” 玄机道长颔首道“我们坐下聊!” 仇昭雪找了蒲团坐下,展颜一笑“我们是论道?还是论武功?” “二者有异?”玄机道长说道“依贫道看来,道既是武功,武功既是道!” “武功是杀人技!”仇昭雪沉声道。 “武功杀人,亦能救人,道杀人,亦能救人!它们有何不同?” 仇昭雪茅塞顿开“道包罗万象,也包罗武功,所以道大,而武功小!” “武功也是道,既然都是道,不分大小!”玄机道长摇头道。 “传闻前辈是剑道名家,为何只有一杆拂尘,从不曾见到前辈的剑?” “形态上的剑很重要吗?”玄机道长笑道。 仇昭雪说道“自然重要,不然世上为何有那么多神兵利器!” “人与剑到底谁是主,谁是仆?”玄机道长笑道。 “自然是人为主,剑为仆。”仇昭雪应道。 “干将莫邪今犹在,不见当年南楚王。”玄机道长笑道。 仇昭雪哑口无言,他知道干将莫邪是春秋时期的名剑,一直流传至今,奉为珍宝,而干将莫邪的主人南楚王早已化作尘埃。 玄机道长正色道“剑道的境界有四重,剑客、剑合、无剑、非剑!” “前辈赐教!”仇昭雪屏声息气。 “人生百年匆匆而过,而一柄好剑却代代相传,所以人不过是它的过客,萍水之缘,仅此而已!故称剑客!” “阴阳归一,二者结合,相铺相成,得心应手,称之为人剑合一!乃第二重境界!” “第三重境界,抛离形体,灵魂契合,手中无剑,心中有剑,任何物件在手中都是剑!” 仇昭雪膛目结舌“手中无剑,心中有剑!莫非还有更精深的境界?” 玄机道长徐徐道出“而最后一重境界,手中无剑,心中亦无剑!” “那不是彻底忘记了吗?还谈何武功?”仇昭雪不敢置信。 “拳打千遍其理自现!无论是刀枪剑戟,还是摔打擒拿,它们似乎从未出现过,但它们融入了你的举手投足,一颦一笑!”玄机道长释然一笑“有时候,忘记才是高境界!” “多谢前辈指点迷津!”仇昭雪倒头下拜。 “你悟见了?” “我悟见了剑,悟见了武功,悟见了道!”仇昭雪说道。 “什么是道?” “道已经融入一切,它可能是一柄剑,也可以是一抹微笑!”仇昭雪眉心舒展“它无处不在,它无所不及!” “你下山去吧!” “我......”仇昭雪欲语还休。 “你想让贫道帮你?”玄机道长问道。 “大明朝即将面临一场腥风血雨,苍生百姓都会被卷入其中,晚辈虽然不知真正的敌人是谁?也许是墨麒麟!但眼下也只有前辈能够对付得了他!望请前辈以拯救苍生为己任,出手相助!”仇昭雪言辞恳切。 玄机道长沉吟良久,唉叹一声“贫道与世无争,无心插手世俗,但你握有盘龙,贫道自然要助你一臂之力!下山去吧!” 仇昭雪见玄机道长应允,不禁大喜过望,但见他不随自己下山,恐怕别有深意,只好踽踽下山。 仇昭雪走后,玄机道长屏息敛容,紧握拂尘。 忽然一阵邪风大作,他的须发与拂尘一同随风浮动,细纹密布的眼角绽放出摄人心魄的寒芒! 霎时间,满地尘埃堆聚起一个人,这个人头发半黑半百,面容半老半少,神态半喜半忧,正是武功榜第一位墨麒麟。 “老道,你是要与我作对?” “贫道想救他一命!” 墨麒麟嗤笑道“你虽说得头头是道,但决计没有非剑的境界,非我敌手!” “贫道只不过是无剑的境界!” 话音未落,玄机道长一拂袖,一道道剑光浩浩荡荡,如一段段史诗,如一条条长河,铺天盖地而来。 瞬息间天地失色,错错落落的剑光倒悬天顶,与漫天星辰遥相呼应。这等威势之下,任谁也要栗栗危惧,而墨麒麟只是目光一瞵,虎躯上一股股浓墨气息升腾而起,天穹阴霾,遮去了星辰浩瀚。 二人还未出手,已然惊心动魄,高手对敌往往如此,一招一式细入巅毫,更何况这二人都是巅峰存在。一言以蔽之,他们已经超越了凡人认知的境界,他们比的是武功,比的是境界,比的是彼此对天地自然的感应,所以即使不出手,胜负已定。 “破!”玄机道长眼眶欲裂,一声暴喝,身化一道剑光怒射苍穹,剑气滔天,汹涌澎湃,阴霾尽散。 一时间云白天青,万籁俱寂,墨麒麟回身四顾,玄机道长消失不见了,他仿佛羽化升仙,了却尘缘。 谁知,墨麒麟心头一阵慌乱,仰天望去,只见一道剑光极速袭来,似乎平淡无奇,但隐隐感觉这一剑仿佛与天地同在,与日月争辉,这一剑符合天道,自己避无可避! “灭了你的道!”墨麒麟孤注一掷,一拳轰杀。 同样是平淡无奇的一拳,却让玄机道长感觉一股遮天蔽日的黑暗滚滚而来,疯狂的吞噬着一切。 瞬息间,天地变色日月无光,一颗颗星辰纷纷陨落,在夜空中飞驰而过。前一刻还是青天白日,这一刻却是夜雾深沉,苍生百姓跪伏在地,祈祷上苍不要降罪于民,仇昭雪回望武当山,一种极度不祥的预感攀上心头。 天地呼啸,林木萧萧。 玄机道长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我若不杀你,假以时日你必修成圣人,那就为时已晚了!”墨麒麟无奈叹息,一脚踏在玄机道长胸前。 玄机道长气息奄奄“你不是圣人!” “我不是?”墨麒麟声声冷笑。 “你没有达到物我两忘的境界......” 墨麒麟眼神一厉,一拳砸落,天地轰鸣。 过了许久,寻声而来的道士们发现玄机道长危襟正坐,纹丝不动。 “师尊!师尊!”有人伸手触碰,玄机道长的身躯坍塌了,随风一卷化作尘埃。见此情景,顿时哭声一片,有人喊道“师尊归天!” 看書罓小说首发本書 第一百七十六章 雁声远过萧湘去 一 崇山峻岭,峰回路转,仇昭雪不时回望,心中预感让他不寒而栗,但他不能放缓脚步,更不能转身回去,他只能毅然决然离开此地,不然这种预感会越发强烈。 他知道这是杀意,当他遭遇阎王百鬼之时,也感受到类似的杀意,但却是小巫见大巫了!阎王百鬼人多势众,杀意汹涌澎湃,而眼下竟是一种隐隐然、淡淡然的杀意,如影随形挥之不去,像是一种诅咒,像是一个幽灵。 此时此刻,仇昭雪看见不远处有一杆拂尘挂在树上,定睛一看,不正是玄机道长的拂尘吗?它怎么会在此处?玄机道长乃武功榜第四位的绝世高手,能夺下他的拂尘,除非玄机道长已经凶多吉少?突然他又摇头否认,自己才刚刚下山,怎么会有人在短短一瞬打败了玄机道长,又将拂尘放在他的必经之路上?若真有人做到,便只有墨麒麟! 仇昭雪眉心一蹙,脑海中浮现出墨麒麟阴森可怖的面孔,还有他力挫百鬼时摧枯拉朽的力量,念及此一阵心悸,他没有面对墨麒麟的勇气,只想尽快逃离此地,一时间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仇昭雪健步如飞,超逸绝尘,直至他累得汗流浃背,气喘吁吁。 “你要背对自己的敌人?”一个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模糊不清。 仇昭雪知道墨麒麟就在附近,他步步紧随阴魂不散,自己根本就逃不了,他杀自己易如反掌,他为何不杀?莫非是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待到自己精疲力尽,玩弄自己于鼓掌之间? “我知道你在附近!有本事就出来!何必装神弄鬼?”仇昭雪恼羞成怒,他不能再逃了,他要面对敌人。 林木沙沙摇曳,虫鸟簌簌作响,他见此情景,恍然以为是心魔作祟,徐徐松了一口气。 谁知,一道身影从山林间渐渐走出,浓郁的黑暗笼罩着他,看不清面目,只看见他周身的花草树木迅速枯萎、颓败、凋零。 “墨麒麟......”仇昭雪屏息凝神,冷汗如雨。 “你要求我放过你?”黑暗中传回低沉的回应。 仇昭雪豁然一笑“如果求你有用的话,我会求你!” “你为何不逃了?”墨麒麟的声音时而清脆,时而沙哑。 仇昭雪面沉似水“本就逃不了。” “明知逃不了,就不逃了吗?”墨麒麟幽幽说道“你与你先祖一模一样!” “先祖?”仇昭雪喃喃自语。 “洪武年间,你的先祖仇钺与我都是开国功勋,社稷之臣!出将入相,风光无限,但好景不长,朱重八君临天下,背盟败约,欲将我们赶尽杀绝!想我鞠躬尽瘁,却是凄惨下场,仇钺奴颜媚骨,曲意逢迎,才免受株连!谁料到朱重八还是千方百计要我们这些有功之臣断子绝孙!”墨麒麟行出黑暗,露出半老半少的面孔,扭曲诡异! 仇昭雪见状,暗暗心惊。 墨麒麟抚摸着自己的脸,声色俱厉“朱重八忘恩负义,我便盗走了他的金丹,他拿我的妻儿作威胁,逼我交出金丹!我岂能让他得逞,我亲手杀死我的孩子,我的妻子也自杀了!于是我吞下了金丹,结果昏厥不醒,他以为我死了,就把我葬了,醒来之时,他已九五至尊,我却似人似鬼!我无法忘记我的妻儿,他们向我索命,我爬进棺材,卷缩起身体!我多么希望自己死了!但服用金丹后,我将永生不死,我永远也摆脱不了噩梦!我尽量不容自己多想,专心一致求索大道,最后我终于修成圣人,跳出三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可我的模样!” “妄念不灭,相由心生,你哪里是个圣人?你分明是个怪物!”仇昭雪嗤之以鼻。 墨麒麟横眉怒目“你也是怪物!” 仇昭雪无奈苦笑,他虽然已经蓄根,但他终其一生都只是世人心目中的怪物。 “念及故人之情,我大可放你一条生路,但你要为我所用!”墨麒麟嘴角蕴笑“我们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不该同舟共济吗?” “你们是谋权篡位,大逆不道!”仇昭雪正颜厉色。 墨麒麟笑道“我们是拨乱反正,替天行道!” “名不正则言不顺!”仇昭雪说道。 “可听说过宁王?”墨麒麟嗤笑。 仇昭雪惊骇失色“莫非宁王才是幕后主使?” “论才识武略,相貌城府,宁王都是诸王之首,比起武宗是天地之差,云泥之别!”墨麒麟笑道。 “虽说宁王精明强干,谦恭下士!你甘屈于人下?”仇昭雪问道。 墨麒麟冷笑道“我们开诚相见,歃血为盟!事成之后,我是大明国师,是万民信仰,君权神授,纵然皇帝也要敬我三分!” “天无二日,民无二主,宁王容得下你?”仇昭雪说道。 “神权、君权并存于世。”墨麒麟长叹一声“容不下也得容,我的命谁都拿不去!” “你们需要我怎么做?”仇昭雪胆战心惊,现在他只能虚与委蛇,此后再寻他法。 墨麒麟双眼一眯“宁王要盘龙令与龙嗣!限你十日献出,以示忠心!” 仇昭雪倒吸一口凉气“盘龙令,我现在交给你!但青衣并非.......” 墨麒麟做了一个禁语的手势,继而说道“青衣是顺妃之子,他不死王不安!” 仇昭雪千头万绪,一时迟疑。 “你难道要为了一个小儿,而枉送自己的性命?”墨麒麟说道。 仇昭雪犹豫不决,他若应允,就是害死青衣,他还记得淼淼死前的泪如泉涌的模样,青衣还那么小?他岂能眼睁睁的看他夭折!他若虚以委蛇,十日之后,他们都难逃一死! “你还没想好?”墨麒麟嗤笑“既然如此,即刻起,你一日想不明白,我就杀掉你一个亲近之人,直至杀满十个,你若再不明白,我就取你的项上人头做成酒盏!” “你!”仇昭雪急赤白脸。 墨麒麟仰天大笑,顷刻间化作万千尘埃,消散无形。 看书罓小说首发本书 第一百七十七章 雁声远过萧湘去 2 燕京仇府,霓裳亭中,凤茜抱紧隆起的腹部,娇躯颤栗,眼神幽怨的凝视着白衣胜雪的慕容晴,还有她手中寒气逼人的长剑。 “原来一切都是假的!”凤茜面色微红,宛如一层薄薄的胭脂。 慕容晴冷眼静看,她好似天山上熠熠生辉的积雪,那么美,又那么冷! “沈小姐嘱咐过,将你们送上凤船,如若轻举妄动,休怪我无礼!”她幽幽说道,说得又轻又缓,就好像只是代人传话。 凤茜凄然一笑“我一人随你去,放过果儿、青衣可好?” “你为了他们,甘愿涉险?”慕容晴神色未动“这么做倒也可以,不过你此去必死无疑!” 凤茜双手一紧,低下头去“你能否放过我们?” 慕容晴冷笑一声“我还以为你是什么奇女子,原来也是贪生怕死之人!” “贪生怕死?”凤茜恬淡一笑“可怜我腹中的孩子,这是他的孩子!” “我知道,这是你们的孩子!”慕容晴轻咬唇瓣。 凤茜鼻尖一酸,眼睛红了“其实我知道,你心中有他,而他心中也有你!” 慕容晴闻言一惊,长剑都险些坠地,顿时又羞又怒“你知道什么?” “在江南时,我早已看出他对你牵肠挂肚,而你对他依依不舍!若没有我,你们......”凤茜欲语还休。 “不错,只要你活着,我便无法拥有他!所以你非死不可!”慕容晴目露寒光,举起铮亮长剑。 凤茜抱缩身子,泪水盈眶“你如果爱他,能否放过他的孩子?” “放过他的孩子,就是放过你!”慕容晴秀眉一颦,心说我何尝不想放过你们,同为女人,怎么会不理解你的护子之情?我不过由爱生妒,进退两难了而已!念及此,一时间柔肠百结,无法言喻。 凤茜凄苦一笑“他若知道是你杀了我......” 慕容晴惊骇失色,杏目圆瞪“除非你远走他乡,发誓永不见他!” 话音未了,凤茜呆愣当地,苦笑连连“永不见他?永不见他?” 慕容晴见她如此,深知自己的做法对她十分残忍,但她好歹还有孩子,而自己如果不这么做,将什么都得不到。 过了良久,凤茜泪眼汪汪,楚楚生怜“我凤茜向天起誓,此生若再见他一面,便百病缠身,不得善终.......”话音未歇,已化呜咽。 “走!走得越远越好!”慕容晴冷言冷语。 话音落地,凤茜跌坐在地,虚脱无力。故作坚强的女人,但她们终究是脆弱的,所以她们需要男人去爱护。 这一刻,凤茜站起身来,她不允许别人看到她脆弱不堪的一面,环顾四周,这个家不再属于她。 “我们去哪里?”青衣仰头问道。 凤茜看着青衣眼下那颗泪痣,凄楚动人,犹似哭了。 果儿扶着凤茜,自始至终一言不发,她早将两人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却又无可奈何。 两女一幼推门而去,一步一顿渐行渐远,青衣挠了挠小脑袋,不时回望“慕容阿姨怎么不和我们一起走?” 慕容晴乃习武之人,耳力极好,青衣言语落入耳中,心中一凛,她今日做了许多坏事,她逼迫孩子离家出走,逼迫怀有身孕的妻子终身不见她的丈夫!还险些去伤害他们,世上怎么会有她这么坏的人?念及此,泪水夺眶而出,她也是个女人,故作坚强的女人。 狂风肃杀,万物萧索。 慕容晴霍然转身,一道黑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她眼前,不知何时来的,也不知在她身后驻了多久。 她连连退步,冷眼凝视,黑影是一个头发半黑半百,面容半老半少的怪人,不由暗暗心惊,自知以她的武功,世上鲜有敌手,可眼前之人潜伏在她身后,她竟毫不知情,可想而知此人若要杀她,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他们人呢?”墨麒麟声如洪钟,震慑心扉,透出一种强者的威仪。 慕容晴负剑傲立,微微一笑“他们走了!” 墨麒麟面色一沉“逃到哪里去了?” “一个你寻不到的地方!”慕容晴冷眼相待。 墨麒麟不怒反笑“世外仙境?天涯海角?” “剑下孤魂,何处寻人?”慕容晴娇喝一声,凌空一剑。 她这一剑快如闪电,径直刺向墨麒麟脖颈,墨麒麟根本不躲不避。 本以为会是切豆腐般轻松,谁料噔的一声,火花迸溅。 墨麒麟不仅毫发未伤,甚至纹丝不动,反观慕容晴身形倒滑,长剑险些脱手,像是撞上了石墙。 “刀枪不入?”慕容晴不敢置信,她的长剑是剑中君子“傲雪欺霜”,此等宝剑也没能伤到此人的一丝一毫? “剑合的境界,还没触及精神道!也敢在我面前舞刀弄剑?”墨麒麟嗤笑。 “雪满乾坤!”慕容晴身若惊鸿,剑光流溢。 剑气纵横,火花闪烁,墨麒麟依旧一动不动,慕容晴步履蹒跚,持剑的手微微发颤。 慕容晴紧咬银牙,娇躯上一股股寒气升腾而起,眉发、眼瞳均呈冰霜色,浑身上下如同一尘不染的积雪,神圣高贵。 “寒心恨雪!” 话音袅袅,电光火石,慕容晴身化一道剑光,径直袭去,势不可挡。 她的全力一剑,舍身一击,她自从用寒冰真气救了仇昭雪,就抱病在身,身体忽冷忽热,时常苦不堪言,她也不知用出这一剑,自己会怎样?但她不许自己输,不许自己败,她一生都没败过,即便败了,也要付出生命的代价洗去失败的耻辱,这是她的灵魂,她的傲骨。 谁人料到,剑气袭去,墨麒麟化为一阵黑烟,无影无踪。 “轮到我了!”一个声音在慕容晴的耳畔响起,墨麒麟突然出现在她身后。 轻轻一掌落在慕容晴的大椎穴上,她脑中一阵轰鸣,瘫软倒地,随即喉咙一腥,呕出一口鲜血。 “他们去哪里了?”墨麒麟冷笑。 慕容晴凄迷一笑,双手撑地,还想试图站起来。 墨麒麟目光一寒,一脚踢去,慕容晴如同断线的风筝,倒飞出一丈多远。 “说!他们去哪里了?”墨麒麟一招移形换影,又到了慕容晴身前,一手扣住她的脖颈,将她提了起来。 呸的一声,慕容晴一口艳红鲜血吐在墨麒麟脸上,诡异恐怖的面孔上鲜血淋漓,如同地狱中行出的恶魔。 “血!血!”墨麒麟惊骇失色,他猛然想起当年的妻子自杀时,同样是一口鲜血吐在他的脸上,他一手将慕容晴扔了出去,仿佛是被噩梦惊醒的孩子,大哭大闹,浑身痉挛,转眼间消散无形。 与此同时,仇昭雪一骑绝尘日夜赶赴,人困马乏之际赶回了燕京,他无心停歇,他生怕凤茜、青衣他们遭遇不测,一路踉踉跄跄撞开家门。 浓郁的血腥气弥漫到他的鼻尖,慕容晴倒在地上,一袭斑斑血迹的白衣。 仇昭雪呆愣当场,仿若痴傻。 “怎么会这样......”泪水从眼角涌出,他紧咬嘴唇,不许自己哭出声来。 此时此刻,他终于知道墨麒麟为何不杀他,原来是要他生不如死!让他眼睁睁的看着亲近之人相继而亡,他却无可奈何! 他双手轻轻抱起慕容晴,她的脸晶莹透亮,她的身子又轻又软,就像一朵美丽纯洁的雪莲花,萎谢凋零的雪莲花,生命最后一刻,她依然明媚清新,馥郁芬芳。 慕容晴缓缓睁开眼眸,温情脉脉“你回来啦?” 仇昭雪频频点头,泣不成声。 “你放心,他们没事......”慕容晴唇角绽出醉人的笑意。 仇昭雪看痴了,谁知慕容晴又呕出一口鲜血。 “别说了,你别说了......”仇昭雪眼含热泪,将她拥入怀中。 时间仿佛停止,两人静静地依偎在一起,仇昭雪的泪水盈盈不绝,慕容晴阖上双眸,笑得又甜又乖。 这一刻,仇昭雪发现自己很爱她,甚至爱过自己,他宁愿死的是自己! 泪水涔涔,她的身躯越来越冷,她的丹田中涌现一股股寒冰真气,将她封存起来,如一具栩栩如生的冰雕。仇昭雪的双臂都被冻麻了,却没有松手,这种彻骨之寒可以缓解心痛。 呯地一声,她的脸上浮现一道裂纹,如蛛网般蔓延全身,眨眼间化作晶莹粉末,飘散如烟。 仇昭雪怀抱落空,眼眶欲裂失声痛哭,天地间一片清宁,彷如吊唁。 本部小说来自看书罓 第一百七十八章 雁声远过萧湘去 三 锦绣江南,晴空万里,谁料风云突变,轰隆一声,一道紫色雷霆径直坠入苦竹巷梦蝶庄。 循声而来的苦竹巷弟子惶惶不安,众人定睛一看,尘烟四起,雷霆破散,一道如墨身影若隐若现。 此人长发半黑半百,面容半老半少,神态半喜半忧,他目光一扫,众人身躯一沉,匍匐跪地,就连脑袋都抬不起来。 “你是何人?胆敢擅闯我派禁地?”一帮苦竹巷弟子试图站起身来,奈何身上仿佛镇压着千斤巨物,双腿丝毫不听使唤。 强者的威慑,与其说动物见到猛虎时会胆怯,还不如说这是低等生命遭遇高等生命时,萌发未知恐惧,生理与心理严重失衡,所以这是一种不容违抗的自然法则,而非武功,或许武功最终的效应是生命形态的升华。 墨麒麟睥睨一切,仿若高高在上的神灵俯视着卑微弱小的蝼蚁,他一步步走近众人,众人的脑袋埋得更低,双手苦撑不住,五体投地。 “尔等蝼蚁......”墨麒麟嗤笑道。 此时此刻,一个五短身材、有着酒糟鼻的锦衣男子率两个负剑少年行来。 “东方百晓拜见尊下!” 墨麒麟瞥了他一眼“传说你无事不知无事不晓?” “流言惑众,不过我的确知道很多事情!凡人不知道的事情!刘伯温!”锦衣男子解颜而笑。 墨麒麟脸色一变“你果真不是凡人!有资格死在我的手上!” 话音未落,他一招移形换影,轻轻一拳击出,拳风正劲,眼看锦衣男子顷刻消亡。 谁料两个负剑少年挡在锦衣男子身前,墨麒麟一拳轰击在双剑上,砰的一声,两个负剑少年双双倒滑出去。 “能挡住我一拳?”墨麒麟惊愕道“报上名来!我手上不死无名之辈!” 两个负剑少年相视一眼,沉默不言。 就在此时,众人才发现两个少年不仅穿着打扮一样,就连身材相貌也是一般无二,甚至一举一动都心照不宣。 “他们莫非是昆仑双剑?”一帮苦竹巷弟子大吃一惊。 “东方先生竟然请出了他们?” 苦竹巷是耳目众多的情报组织,江湖上的成名角色都如数家珍。随着暗流涌动,江湖上已是风起云涌,即便是武功榜前十位的绝世高手也没能置身事外,许多成名已久的绝世高手接连殒命,与此同时不少的后起之秀崭露头角,最为出类拔萃的便是昆仑双剑。 其实他们是一对同体连心的孪生兄弟,昆仑老祖认为他们是百年不遇的练武奇才,便将其收入门下,传授衣钵,别看他们年纪尚轻,竟已是少年英雄,单论他们独自一人的武功还不足以排入武功榜前十位,但他们二人风虎云龙互为表里,纵然是一等一的绝世高手也未必敌得过他们兄弟二人。 风驰电掣间,昆仑双剑步履疾疾,挺剑出击。 须弥间,二人一呼一应不差毫厘,惊鸿脱兔飘飘如仙,剑光相映电闪雷鸣,剑气翻飞蝶舞翩翩。 众人见此,暗自叫好,再看墨麒麟双手负背一动未动,他好像只是一道虚影,任由双剑从他身上接二连三的透过,并且他的嘴角似乎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诡笑。 “不好!”锦衣男子厉声喝道,他看得出每当剑锋袭来,墨麒麟腾闪挪移动作迅捷,不多不少恰如其分,只因为速度委实太快,看起来墨麒麟仿佛只是伫立原地。 正如锦衣男子所见,墨麒麟丝毫没有出手的意思,他是在戏耍昆仑双剑。 昆仑双剑瞋目切齿,他们少年英雄,何时被如此戏耍?顿时三尸神暴跳,杀招层出不穷,剑气密不透风。 墨麒麟目光一瞵,一手扼住一人长剑,一招顺水推舟将长剑送向另外一人,铮的一声长剑透体而入,鲜血飘洒,一人当场殒命,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剩余一人见兄弟惨死自己剑下,面目狰狞“啊!纳命来!” 话音未了,他凌空一剑,将全身力量灌于剑尖,直刺墨麒麟脖颈。 墨麒麟残酷一笑,一口咬住了剑尖,任凭对手如何用力,长剑在他嘴中纹丝不动。 “啊!”少年自知不能为兄弟报仇,甚至自己的剑都夺不回来,一时间悲愤交加,奋力一挣,长剑嘣的一声,断成两截。 墨麒麟依旧在笑,笑得如此残酷,他从始至终都是在戏耍对手。 “哈哈哈!”少年也笑了,笑得如此绝望,他们昆仑双剑败得狼狈不堪,他还错手杀了自己的兄弟,痛入骨髓的滋味他也感受到了,美梦被无情的蹂躏,不免悲从心起,他还有什么脸面苟活于世? 铮的一声,断刃封喉鲜血淋漓,少年瘫倒在地,与他的兄弟一起长眠。 众人膛目结舌,他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世上竟有如此怪物,昆仑双剑还未碰到他的衣袂,就引剑自裁了,这是何等的强大?他们在此人眼前连蝼蚁都不是,是尘埃!可有可无的尘埃! “东方百晓!你知道自己的死期吗?”墨麒麟沉声道。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锦衣男子镇定自若“你贪恋长生不死,盗取洪武帝的金丹,结果洪武帝勃然大怒,用你妻儿的命威胁你,你却亲手杀死了孩子,逼死了妻子......” 墨麒麟面色铁青“你是在寻死!” “你自诩圣人,但其实是个众叛亲离的可怜虫......”锦衣男子厉声喝道。 墨麒麟眼神一厉,刹那间天摇地晃,轻轻招手,便将锦衣男子的头颅从他脖颈上摘了下来,一双眼睛还未闭上。 “哼!”他冷哼一声,正欲离去,谁知他又转过身来,嗤笑道“江湖人修为一高就喜欢深藏不露!真正的东方百晓另有其人,我刚杀的不过是你的替身!我说得可对?” 话音刚落,他从人群中抓出一人,此人身穿苦竹巷弟子服饰,相貌俊朗面白如纸。 “终于见着庐山真面目了!”墨麒麟笑道。 众人惊骇失色,他们见此人眼熟,却不知是谁,莫非此人才是真正的东方百晓? “你怎么会知道?是谁告诉你的?”东方百晓声音颤栗。 墨麒麟眼睛眯起,双手扣住他的脖颈,清脆的骨裂声在他耳畔劈啪作响,他面容狰狞,眼睛圆睁,鲜血从他口中汩汩涌出“是谁告诉你的?是谁?求求你!告诉我......” 他的脖颈被彻底拧断,一颗头颅垂了下来,但他至死还在寻求答案。 本部小说来自看书蛧 第一百七十九章 雁声远过萧湘去 四 不知走了多久,不知走了多远,神驹吉光化为一道白光穿梭在山川河流,它奔得又快又稳,但它背上的仇昭雪还是摇摇欲坠,好似随时都会摔下来。 他撑开眼皮,眼瞳黯淡无光,心心念念,凤茜、果儿是弱女子,青衣还是一个幼童,而且他们涉世未深,哪里懂得人心叵测,如今不知去向?如果遇上墨麒麟该如何是好? 他摇了摇头,不敢再想下去,他知道十日期限一到,墨麒麟定会来寻他,他只能亡命天涯,他只有逃得足够远,墨麒麟才没有时间去寻觅凤茜他们的下落,这也是他唯一能做的。 不知多久没合眼,不知多久没进食,他不敢停歇,总觉得身后有一个如影随形的幽灵,是神出鬼没的墨麒麟?还是他的心中挥之不去的恐惧? 可惜这次他不敢转身面对,慕容晴的去世让他格外珍惜生命,何况凤茜怀有他们的孩子,他还想看看她的笑靥如花,看一生也不厌,还想看看他们的孩子,哪怕只有一眼。 困倦的眼眸滑出一行热泪,低垂的嘴角勾起一抹微笑,任谁见了都不敢相信,这种时候他还笑得出来。 刹那间,马匹颠沛,仇昭雪翻身摔下,他任由尘土沾染衣裳,双手却死死护住背后的两柄长剑,一柄是御赐的龙拐剑,一柄是慕容晴的傲雪欺霜,龙拐剑是他生死相托的战友,而傲雪欺霜在他看来却是慕容晴的化身,他对此欠下了一生都还不清的债。 神驹吉光呼啸而去,灰头土脸的仇昭雪用衣袖抹去两柄长剑上的尘土,露出寒碜的苦笑“就连你也离我而去了?” 谁人想到曾经不可一世的浮屠会如此狼狈不堪,正如谁也没想到翩翩佳公子也会沦落乞讨,过去的时间在这一刻发生了重合。 随即,他抬眸看去,眼前耸立着巍峨山崖,只有一条曲长石阶蜿蜒向上。 他的眼神炙热渴望,不由自主的踏上了石阶,一步一顿不疾不徐,仿佛有什么东西牵引着他。 渐行渐远,山雾弥漫,他已看不清来时的路,如坠五里雾中,不知身在何处,不知去往何方。 山雾渐浓,石阶陡峭,一阵阵困倦袭来,心力交瘁的他走得越发艰难,若寻常人腾云踏雾,生怕一脚踏空,使得万劫不复,而他步步为营,虽然迟缓,但却坚定。 正如苦行僧,没人知道他们为何修行,也没人知道他们如何得道,只知道他们远离尘嚣,感悟天地,因果在他们身上是那么虚无缥缈。 “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 远处传来梵音寥寥,仇昭雪再也坚持不住,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双手合十。 一个僧人手持禅杖伫立不动,他的面目被雾气笼罩,谁也看不清他的模样,似乎很老迈,又好像很年轻,只闻得他念念有词“施主,自何处来?往何处去?” 仇昭雪低眉垂眼“自来处来,往去处去。” “施主,长跪不起,是有困惑?” “困的是命运,惑的是人心,我曾满心仇恨,誓要以血洗血,祭奠亲友在天之灵!为了报仇,我不惜与其同流合污,甘愿自残堕落,我杀人如麻,得不到心中安宁!请问世尊,何以故?” 僧人举起禅杖“此乃降魔杖,以此破除心中魔障,还内心安宁!” “请为弟子开解!”仇昭雪闻言大喜。 僧人横挥禅杖,禅杖所带的风吹得仇昭雪发丝飞扬,禅杖又突然顿住,在他太阳穴上轻轻一点。 “舍利子,诸法空相,不增不减......” 僧人挑起禅杖,又在仇昭雪下巴上一点“不垢不净......” 僧人将禅杖舞得虎虎生风,霍然落下,径直轰向仇昭雪天灵,但这次却没有停下。 “不生不灭.......” 仇昭雪已然意识到了,他决计没有想到慈悲为怀的出家人突然会出手杀他,他却身心交病无力反抗。 “你要杀我?我们到底有何冤仇?” 僧人厉声喝道“浮屠,你这等十恶不赦之徒,嗜血成性无恶不作,佛岂能为你开解?” 仇昭雪黯然失色“我杀的都是恶人。” “你杀了那么多人,你就不是恶人?”僧人声声冷笑。 仇昭雪哑口无言,他屠杀三万净军的罪行已是罄竹难书,他的确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佛又怎会来解救他? “对待罪恶滔天的恶魔,当头棒喝不失为大慈大悲!” 话音未歇,仇昭雪双手合十一动不动,他已甘愿受死。 谁知,山顶传来隆隆钟声“咚...咚...咚咚” 摄人心魂的钟声越来越近,仇昭雪的心跳随之急促,好像要跳跃出胸膛,他的瞳孔也逐渐扩大,虽然他看起来是静止不动,但他身体的每一处都在发生细微的变化,甚至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在吞呐着气息。 禅杖落下的一刻,他眼前一亮,禅杖消失了,僧人也消失了,山雾消散了,一切的一切皆化为梦幻泡影,还有过往的一幕幕都涣然冰释。 须弥间,一片翠绿欲滴的竹林映入眼帘,山风习习竹梢摇曳,令人奇怪的是仇昭雪对这一切都感到陌生,他看见了一片片竹叶在律动的山风中翩翩而落的舞姿,现在任何事物在他眼中都那么从容缓慢,那么清晰可辨,那么鲜艳夺目,他第一次感受到生命是如此妙不可言。 事物往往如此,越是清晰越是真实,然而非常清晰又不太真实。 他看得入神,在竹林间闲庭信步,只见竹林中央有一颗参天古树,仇昭雪识得这是一颗千年的菩提圣树,有几人合抱之粗,虽说千年之木,却依然郁郁葱葱,树上落满了各种各样的鸟儿,如百灵、喜鹊、乌鸦、苍鹰、孔雀、翡翠等,琳琅满目数不胜数。 此时此刻,树下盘坐着一个僧人,百兽围坐,如巨虎、狗熊、铃鹿、猕猴、野兔、野鸡等,相安无事悄若无声。 它们像是聚精会神的听僧人讲课,根本没有在意身旁的天敌,善鸣的喜鹊沉默无声,纵然是百兽之王也温顺得像一只大猫。 仇昭雪惊愕失色,他不敢置信眼前的一切,这个僧人到底是何人?能够令百兽俯首跪听? 传说中只有功德无量的得道高僧才有令百兽俯首跪听的神通,这个僧人莫非就是得道高僧? 眼前的僧人须发皆无,就连眉毛也没有,他似乎很年迈,又好像很年轻;他似乎很英俊,又好像很平庸;他似乎有男人的英伟,又好像有女人的柔美;他似乎慈眉善目,又好像古井不波;他似乎远在天边,又好像近在咫尺! 他就在那里,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你若说他是一块顽石,他便是一块顽石,你若说他并不存在,他就不曾出现。 本文来自看书网小说 第一百八十章 雁声远过萧湘去 五 天降初雪,一条崎岖山路上,十余悍骑争相追逐着一辆寻常马车,马蹄纷沓,尘烟四起。 马车颠簸得厉害,车中传出女子的低喘声,头戴斗笠的马车夫双手微颤,看上去弱不禁风,车后一匹匹马驹喷着白烟,马背上的人齐声怪啸着。 过了半晌,十余悍骑终于追上马车,将其团团围住,来回游走。 马车夫赶忙勒紧缰绳,他知道他们似乎成了待宰的羔羊,可谓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尔等何人,所为何事?”马车夫沉声道,他虽有意憋着嗓子说话,却还是掩不住声音甜腻,这时众人才发现这个身穿宽大粗衣的马车夫,依稀可见身姿袅娜,俨然是一个千娇百媚的女子。 十余人相顾沉默,马车夫继而说道“莫非是绿林好汉?那尔等是寻错了人,我们可身无分文!” 一个彪形大汉正色道“我们也是奉命办事,千万别逼我们出手,否则可保不住你们的性命!到时莫怪我等辣手摧花!” 马车夫花容失色,自知在劫难逃,竟有些不知所措。 此时,马车中传来女子娇滴滴的声音“收人钱财与人消灾,诸位说话办事滴水不漏,看来均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想必也识得我们的身份!” “不错!若是从前,别说是挟持姑娘,就连姑娘的一根寒毛,我们也碰不得!不过此一时彼一时!现如今浮屠自身难保,那姑娘的命将比鸿羽还轻!”彪形大汉狞笑道。 “诸位的言下之意,是要欺负奴家喽?”马车中的女子幽幽说道,宛如娇嗔,又似乞怜。 众人相视一笑,彪形大汉狞笑道“不必担惊受怕,只要姑娘拱手听命,我们自然不敢对姑娘不敬!” “到那时,你们即便对我不敬,我也没有办法!是吗?”女子咯咯一笑。 众人闻言骇然,彪形大汉恼羞成怒“敬酒不吃吃罚酒!” 谁知,女子处乱不惊“诸位可认得此物?” 话音未了,马车帘幕间徐徐伸出一只芊芊玉手,这一只手纤细修长晶莹剔透,柔若无骨盈盈可握,指尖拈着一朵鲜红如血的蔷薇花,散发出一阵阵的沁人心脾的幽香。 众人触目惊心,神秘的女人,玉白的手,血红的花,淡雅的香......这一切都是那么诡异莫测!而且幽香似乎并不来自于花,而是来自于那个女人! “有情芍药含春泪,无力蔷薇卧晓枝!莫非是移花宫?”彪形大汉声音发颤,众人惊骇失色。 “算你有些见识!还不快走!”女子娇笑道。 一行十余人行了长揖,急忙转身离去,女子这才松了一口气。 忽然,马车帘幕瞬间被人扯开,里面坐着的竟然是一个身怀六甲的女子,她神情憔悴,脸上有一道月牙伤痕,却依旧美艳动人,她的身边还有一个娟秀可爱的丫角孩童。 原来他们正是凤茜、青衣,而马车夫便是果儿乔装打扮的,他们知道女儿家出门在外,免不了受人欺辱,再说他们身份特殊,随时会有性命之危,只好乔转改扮掩人耳目,但凤茜身怀六甲行动不便,他们又雇了马车,一路向江南行去。 哪知一路上危机四伏险象环生,似乎有许多人要捉拿他们,但好在凤茜足智多谋,果儿古灵精怪,每遇险情都能逢凶化吉。但这次不同,这群人已然追了他们一天一夜,无论如何也摆脱不了,所以凤茜只能兵行险招,用移花宫威吓敌人,谁料敌人去而复返。 “你们又为何回来?难不成是想寻死?”凤茜装腔作势,她已看到果儿昏倒在地。 彪形大汉咧嘴大笑“移花宫的女人竟然身怀六甲,这倒是天下奇闻!纵然我们不为难你们,移花宫也不会饶恕你们!” 又有一人嗤笑道“传闻浮屠是个阉人,她定与野男人私通,怀了身孕,眼看浮屠自身难保,害怕连累自己,便偷偷逃了出来!这样无情无义的女人,我们也不必和她客气!叫她见识见识我们的厉害!” 众人相顾淫笑,彪形大汉笑道“不错,看看这个无依无靠的女人,多么可怜啊!没人疼没人爱,就连生个孩子,连个爹都没有!还不如跟了我们,到时候就没人敢欺负你们母子了!” 话音刚落,众人放声淫笑,凤茜暗自咬牙,嫣然一笑“这倒是个好法子!” 众人见她笑靥如花,艳如桃李,一时间不禁痴了。 “你好美啊!只要你从了我,我什么都答应你!” 彪形大汉一把抓住她的手,凤茜却从身后悄然取出一柄匕首,她已经想好,先要杀死眼前之人,然后再自杀,她决不允许有人玷污她的身子,侮辱她的丈夫! 突然,青衣扑了上来,一张小口咬在彪形大汉的手上,别看青衣幼小,这一口却咬得着实用劲,彪形大汉大吃一惊,猛然缩回手去。 众人见状,无不捧腹大笑,嘲讽大汉胆小如鼠。 “小兔崽子!”彪形大汉怒不可遏,一掌掴扇向青衣。 青衣身小体弱,哪里经得起一掌,凤茜拥住青衣,将其护在身下,双双阖上眼眸。 彪形大汉急红了眼,一只大掌径直扇去。 刹那间,铮的一声,彪形大汉的脑袋从他脖颈上应声滚落,鲜血飞溅,众人膛目结舌,他们从未见过如此诡异莫测的事情! 彪形大汉的尸体直挺挺的倒在地上,凤茜睁开眼来,见此情景也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手擎日月摘星辰,我辈岂有这般人!莫非是司空摘星,司空前辈!”有人惊呼道。 话音未了,众人惊慌逃窜,瞬息不见人影。 凤茜茫然四顾,他们竟然得救了,垂目看着怀中青衣,回想起刚才青衣挺身而出,心中十分欣慰,青衣的美貌是随他母亲的,他这份刚毅却是父亲的,即便是面对再强大的人,也从不示弱,从不低头。 过了良久,果儿悠悠转醒“谁救了我们?” 凤茜还未答话,远处有声音传来“峨眉山上有贤圣,开解释惑渡世人,扬鞭策马向西去,自有因果命中人!” 本文来自看書辋小说 第一百八十一章 十二楼中月自明 一 竹稍摇曳,竹叶翩翩,千年的菩提圣树上栖满了鸟儿,树下僧人安如磐石,四周百兽俯首跪听,既神圣又安详,仇昭雪好像得到了感召,一步一顿向僧人行去,席地坐于百兽之间。 百兽皆不惧人,仿若班荆道故的友人,一只白兔跃入他的怀中,一只翡翠停上他的肩头,而他也依在巨虎身侧。 与此同时,他的眼帘中出现了一抹绚丽的色彩,那是一只蝴蝶,它扑闪翅膀,摇摇欲坠,似乎随时都会坠下。 僧人摊开手掌,蝴蝶萎萎落入掌心,恹恹无力的翅膀,如凋谢的花瓣,渐渐枯萎,如一片枯叶泛黄。 可怜又美丽的蝴蝶,是你的宿命吗?被阉割了生命,再也飞不起来了吗?僧人合拢手掌,再次张开时,或许是生命的奇迹!它撑开了五彩缤纷的翅膀,挺起细长的触须,眨眼间飘然飞去。 这到底是什么?是魔法?抑或是生命的奇迹?还是说这才是真正的武功? 僧人依旧一言不发,比山石还要深沉,但嘴角有一抹缱绻的笑意,这世上哪有这么可爱的山石? 仇昭雪再也按耐不住,低声问道“你是谁?这是哪里?” 僧人微微一笑,好似这些并不重要。的确不重要。 仇昭雪低眉垂眼,双手合十“世尊,刚才我还命在旦夕,为何顷刻间又安然无恙?” 僧人眼含笑意,他的声音已从天际传来,似乎轻快明亮,又好像缓慢低沉,似男人的粗狂,像女人的娇柔,如孩童的细嫩,同老叟的沧桑! “心魔众生,源于七情六欲,心中恐惧诞生心魔,这才浮现种种幻想!远离颠倒梦想,还来真实自我!” 仇昭雪如蒙大赦“世尊,我罪孽深重,如苦海行舟,如业火焚身,怎样还来心中安宁!” “放下三毒五蕴,还来一身轻松,你若眼空一切,自然身轻如羽,放不放下又有何异?” 仇昭雪见僧人佛法精深慈悲为怀,既无分别心,还有清净心,转念又想起凤茜、青衣等人,不禁怅然泪下“世尊,我何时能再见到他们?” 僧人喟然长叹“缘聚自然相见,缘散自然分别,冥冥之中已有定数,生命中所遇的事物,会有许多重要的节点,在某种时候这些节点会重现在眼前,过去的时光会与现在、未来重合,这是因果,也是轮回!” 仇昭雪恍然大悟“世尊,你说的是,有缘自会相见?” 僧人伸手抚摸着菩提圣树“你听闻过铁树开花吗?菩提树正是我命中的节点,我一直在等它,等他开花结果,可能我们一生无缘!但今世因,后世果,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施主,多行善业!” 书中暗表,话分两头。 唐寅渐渐苏醒,眼前模糊一片,是泪眼婆娑?他感觉昏昏沉沉,是醉生梦死?他暗自苦笑,又是什么样的女人令他神魂颠倒!既喝了烈酒,又流下了清泪? “不!”他猛然惊起,一阵阵头痛欲裂,眼前也越发清晰。 他躺在脂粉色的床榻上,身上还沾染了女子的香甜,但相比他身上的酒气要淡得许多。 他想了起来,他是苦竹巷弟子,他还目睹了东方百晓死于一个神秘人的手上。 东方百晓是他师尊吴用书生的心腹之交,不久前他的师尊已然不知去向,所以唯有东方百晓统筹兼顾,可如今,所有苦竹巷弟子都无能为力,他们只能匍匐在地,眼睁睁的看着东方百晓身死魂消!有的埋头啜泣,有的横眉怒视,有的面如死灰! 神秘人讥诮的笑容、鄙夷的眼神,仿佛是在嘲讽着他们的懦弱无能! 然而,有一个人双手撑地站起身来,冷峻的眼神仿若无声的呐喊,身躯在强大的威压下东摇西摆,但他毕竟站了起来,他便是唐寅!他知道东方百晓一死,苦竹巷可谓是一盘散沙,如果还没有人站出来,苦竹巷就形同虚设了,他作为吴用书生的弟子,首当其冲也责无旁贷!他看得出神秘人也没想到他能站起来,神秘人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之色,随即嘴角浮现一抹诡笑,之后他便失去了知觉,醒来时已在此处。 床前是一幕珠帘,一串串圆润饱满的珍珠,每一枚大小相等,可想而知均是千挑万选出来的珍珠才串成了这一幕价值连城的珠帘,唐寅心中起疑,此间主人到底何许人也? 与此同时,珠帘后出现了一道婀娜多姿的倩影“公子,我家主人有请!” “你家主人是谁?”唐寅问道。 谁知,女子吃吃笑道“你随我去见他,还怕不知道他是谁?” 唐寅怔了一怔,随即走下床来,引入眼帘的是紫檀的桌椅,汉白玉的茶碗,琉璃的灯盏,还有明眸善睐的女子,她低眉垂眼羞羞答答,万千的青丝正如她万种风情,一双芊芊玉手扣在腰际,像是一位高贵优雅的公主,可她却是一个奴婢! “公子,请随我来!” 她们行在一条长廊上,女子走在前面,唐寅紧随其后,他的目光没有离开女子,他见过很多女人,这么美丽的女人却极少见到,他很好奇这样的女人为何甘愿做个奴婢。 过了半晌,他听到了阵阵仙乐,女子对他盈盈一笑,眼前豁然开朗,他知道了答案,因为他发现此处有太多美丽的女子,她们袅袅婷婷烟视媚行,娇躯上紧紧裹着薄如蝉翼的丝绸,妙好的酮体呼之欲出。 歌舞不休,人声鼎沸,五花八门的珍馐佳酿,满目皆是妖艳女子,同样还有各种各样的男人,有虎背熊腰的侠士,有褒衣博带的儒生,有大腹便便的官商......他们要么开怀畅饮,要么左拥右抱,要么吆五喝六...... 酒是最好的竹叶青、女儿红,是从天上而来的琼浆甘露,似乎永远也饮不尽!食是山珍海味,任人胡吃海喝,依旧源源供应!女人千姿百态,一样的是她们都热情似火,来者不拒!她们毫无理由的侍奉所有男人,只要是男人!吆五喝六的人都围在一张张赌桌旁,赌桌上的金银珠宝堆积如山,他们在赌桌上寻求刺激,顷刻间,他们可能腰缠万贯,也有可能一无所有,正如江湖人之间的生死对决,无论是生是死都酣畅漓淋。 “欢迎来到不夜宫!”女子嫣然一笑。 唐寅喃喃自语“不夜宫?” 本书首发于看书罓 第一百八十二章 十二楼中月自明 二 这是最好的时代,这是最坏的时代,这是智慧的时代,这是愚昧的时代,这是信仰的时期,这是怀疑的时期,这是光明的季节,这是黑暗的季节,这是希望之春,这是绝望之冬,人们拥有一切,人们一无所有,人们直达天堂,人们直堕地狱。 不夜宫,雕梁画栋,金碧辉煌,众人忘其所以,众人乐此不疲。 当唐寅饮下一盏浊物,一个女人俯身为其酌酒,一双明晃晃的玉兔好像要跃出衣襟。 唐寅酒酣耳热,他从没喝过这么好的酒,好到不知如何形容!他双目圆睁盯着女人的一双玉兔,不由自主又饮下一盏。 娇艳的红唇,浪荡的嘴角,女人腐骨蚀心的一笑,似乎寻常女人的羞臊在她们眼中是那么可耻。 “你不觉得你穿得太少?”唐寅问道。 女人掩嘴轻笑“平常时候,我们什么都不穿!” 唐寅眉心一蹙“为什么?” “因为方便!”女人的娇躯贴了上去。 唐寅不能再问了,因为他的嘴已被堵住,一般男人在这种时候都有婴儿的冲动。 女人的手很不老实,舌头也不老实“我已经很久没侍奉你这样年轻强壮的男人了!我遇见的都是老头子,又脏又臭的老头子......” 唐寅听见她嘤嘤哭泣,不免起了恻隐之心。风流才子自然见过许多青楼女子,稍有姿色的青楼女子都有选择客人的权力,眼前女人的美貌比上青楼花魁都有过之而无不及,但她却没有选择的余地。 就在此时,女人忽然发现,唐寅的身后还有一个亭亭玉立的女子时,当即黯然失色转身逃离。 唐寅这才发现那个像公主一样的女子伫在他身后,她低眉垂眼,长长的眼睫毛耷拉下来。 “你到底是谁?她为何怕你?”唐寅问道。 女子微微一笑“很多人都叫我公主,但我知道我不是!你看到的那些女人都是胆小如鼠的母猪,她们唯独见到男人不怕!” 话音未落,不远处赌桌上众人面红耳赤,庄家喊话“买大押大,买小押小,豹子通吃,买定离手!” “小!小!大!”众人齐声呼喊。 公主笑道“未央天,不夜宫,长乐殿,钱欲场!你兴致而来,尽兴而归?” “来到此地,不玩两手的确遗憾!只可惜我没钱!”唐寅笑道。 “你没有!我有!”公主从衣袖中取出一沓银票。 “这是一万两银子,拿去赌吧!” 唐寅目瞪口呆“一万两?” “没有一万两赌资,在这里恐怕连头都抬不起来!”公主嫣然一笑。 庄家扫视众人,揭开骰盅,定睛一看“四、五、六!大!” 话音未了,众人唉声叹气,依依不舍的看着自己的金银。 “哈哈哈!又赢啦!你们还有谁敢与我赌?”一个满脑肥肠的锦衣男子得意忘形的拥着一桌白银。 众人鄙夷的看着他,庄家笑道“乔老板鸿运高照!已经连赢十盘了!” 乔老板拍了拍自己的肥肚,笑道“怎么?庄家怕赔不起?下逐客令?告诉你们今日我赌不痛快!坚决不走!要下注的快下注!不下注的滚蛋!” 话音未落,众人火冒三丈,庄家不怒反笑“区区几万两银子,我家主人也没放在眼里!纵然是十倍,百倍!我们也赔得起!” “好大的口气!”乔老板撇了撇嘴,看无人下注,不由冷笑“还有谁敢与我一决高下?” “我与你赌!”唐寅笑道。 乔老板笑逐颜开“赌多少?” 唐寅将一万两银票扔在桌上“我只有一万两,就赌一万两!” “好,爽快!我押大!”乔老板喝道。 “那我押小!”唐寅笑道。 与此同时,有人说道“我看这愣头青的一万两也要落到乔老板的兜里!” 又有人反驳道“一万两不是小数目,他敢一鼓作气,也许胸有成竹!说不定是个扮猪吃老虎的主!我看乔老板要栽一跟头!” “买定离手!开!”庄家喊话,一揭骰盅“四、五、五!大!乔老板赢!” 众人见此,大失所望,乔老板眉开眼笑,他原以为唐寅有些手段,没想到是个送钱的败家子! 谁知,唐寅毫不留恋,转身离去,好似那一万两白银不是他的。 “你这就走了?”公主问道。 唐寅苦笑“没钱了!还等他们赶我吗?” “你没有,我有!”公主又变出一万两。 唐寅疑惑“你哪来这么多钱?” 话刚出口,他就后悔了。 公主眼如新月“女人赚钱总比男人容易一些!” 唐寅怔了一怔,他已经知道这些钱是怎么来的,他浑身血液都凝固了,心脏抽搐着,疼痛着。 这一次,他又将一万两扔上了赌桌,他眼神炙热渴望胜利。 “押大押小?买定离手!”庄家喊话。 唐寅说道“我还是押小!” “那我还是押大!”乔老板笑道。 “开!”庄家喊话“四、四、六!大!乔老板赢!” “哈哈哈!小子还有钱吗?”乔老板开怀大笑。 唐寅瞋目切齿,他很不甘心。 “还想赌吗?”公主问道。 唐寅问道“你还有钱?” “钱,我是没有了!不过......”公主走上了赌桌,嫣然一笑“你可以拿我去赌!” “什么?”唐寅惊骇失色,他不敢置信这个女人甘愿做他的赌资!这可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 众人若无其事,乔老板咧嘴一笑“你要赌多少?” 公主笑道“赌你桌上全部的银两!” 乔老板捧腹大笑“你值这么多银两?” “你觉得我不值吗?”公主解开衣怀,一双玲珑玉峰,盈盈可握的腰肢,已然裸露在众人眼前。 少女的躯体紧致鲜嫩,充满青春活力,众人看得口干舌燥,已有几人按耐不住,拥住身旁女子,当场做起苟且之事,一时间莺莺燕燕春色无边。 “我看还差一点!”乔老板喜眉笑眼。 公主撕开裤腿,一双笔直光滑的**毕露无遗。 “好,我赌!”乔老板吞咽一口吐沫。 “买大押大,买小押小,豹子通吃,买定离手!”庄家喊话。 “我押大!”乔老板咬了咬牙。 “我...我押小!”唐寅张口结舌,他已输不起了。 这一刻,众人都屏住了呼吸,庄家揭开骰盅,三个骰子赫然在目。 “一、二、三!小!”庄家喊话。 “小!是小!”唐寅大喜过望,他褪下外衣将公主裹住,从赌桌上抱了下来。 “好好!好!”众人拍手叫好,他们见乔老板财运亨通,早就想杀杀他的威风。 “小?竟然是小!”乔老板眦裂发指“我不服!肯定是那个biao子做了手脚!” “认赌服输!”庄家笑道。 乔老板怒不可遏“我还要赌,还要与他赌!” “你还有钱吗?”庄家问道。 “我是襄王的人,我会没钱?襄阳还有祖产!我的生意!价值十几万两!我可以立下字据,我要继续赌,我要你所有银两,还有那个biao子!”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庄家看向唐寅,谁料唐寅说道“我不和你赌!你若再输,你的妻儿怎么办?” 乔老板恍然大悟“对!我还有妻儿,我用我的妻儿和你赌!他们值多少钱?你给个价!” “疯子!”唐寅厉声骂道。 “好,我来和你赌!我押小!”公主嫣然一笑,唐寅阻止不及,她已将银两押了下去。 “我押大!”乔老板面目狰狞,如痴如狂。 “买定离手!开!”庄家喊道“二、三、四!小!” 繁弦急管,觥筹交错,乔老板两眼圆瞪,跌坐在地,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再让我赌一次......”他喃喃低语。 “你还有什么?”庄家笑道。 他怔怔出神“我拿我的命来赌......”也许他知道自己的命并不值钱,声音越来越小,细若蚊蝇。 他已经一无所有,甚至他的灵魂都不是自己的! 唐寅怅然苦笑,他知道这里不是天堂?而是地狱!每一个人不知何时,已将自己的灵魂出卖给魔鬼!每一个人都不知疲惫,每一个人都麻木不仁,每一个人都将自己的yu望见膨胀到极限,每一个人都将理智埋没心底......到底是谁缔造了人间地狱,到底是谁在收割人们的灵魂...... “未央天...不夜宫...长乐殿...钱欲场...”一声声童谣传来。 本文来自看书王小说 第一百八十三章 十二楼中月自明 三 昨夜海棠初著雨,数朵轻盈娇欲语。佳人晓起出兰房,折来对镜比红妆。 问郎花好奴颜好,郎道不如花窈窕。佳人见语发娇嗔,不信死花胜活人。 将花揉碎掷郎前,请郎今夜伴花眠。 风流才子终究敌不过酒色二字,唐寅亦如此,让他一日不饮酒会比抽干他浑身的血液还难受!女人,他见过许多,但没有见过高贵如公主,又下贱如母猪的女人,公主可以高贵优雅,母猪可以为了一场赌局,脱得一丝不挂。 唐寅没有询问她的名字,只唤她公主,也没说起自己的名字,反正她也不在乎,他们从未提及过去,似乎这里的人都没有过去,他们只有现在,俾昼作夜及时行乐。 公主横卧在床上,绸缎覆在她**的酮体上,依稀可见她的婀娜身姿,她有时眯缝眼睛,像一只慵懒惬意的猫儿,她有时欲壑难平,疯狂索要快乐,她会张嘴咬男人,直至满口鲜血,唐寅后来发现她不仅是在折磨男人,更是蹂躏自己!像是一只凶恶饥渴的母狼!她有时诡秘莫测,她的娇躯颤栗得像响尾蛇的尾巴,使男人无比快乐,但她噬心腐骨的媚笑,阴邪恐怖的眼神,好似随时都会跃起咬人,将毒液释放出来!她有时圣洁端庄,哼唱着不知名的童谣来哄你入睡,待你入睡后,她会踮着脚尖来到窗前,瞭望远方的月光,只属于她的一个人的月光,寂静又安详,她像是遗落凡间的天使,神圣不可侵犯。 唐寅认为她不是公主,更不是人,她只是有美女的皮囊,皮囊里却是千奇百怪的兽性,她是一个怪物,是一个令男人着魔的怪物。当然唐寅也是男人。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半醒半醉日复日,花开花落年复年。 唐寅不再是唐寅,他的yu望见无限的膨胀,他已忘却初衷,他的生命中只剩下美酒与公主,他不再舞文弄墨,甚至连笔都握不起来,他已被酒色掏空了身体。 此后,渐渐的他感受不到快乐,公主对他若即若离,他有了患得患失的情绪,他像是个孩子,经常说“你不要离开我!” 公主永远是笑而不语,当唐寅从睡梦中惊醒,呼唤着公主,她既不在床边,也不在窗前,她去哪里了? 唐寅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他听到门外长廊间有丧乐奏起,他知道每当丧乐奏起都意味着有女人的去世,在这里是屡见不鲜的事情,这种时候所有人都会紧闭门户,生怕女人的鬼魂找上自己,特别是与女人相好的男人。 她们是园林中的鲜花,而园林的主人却是一个顽童,顽童的喜怒无常左右着鲜花多舛的命运。 唐寅跌跌撞撞的夺门而去,正巧看见,空荡荡长廊上两个仆从抬着一具被白布覆盖的尸体。 “谁死了?”唐寅问道。 二人不予理会,继续前行,唐寅挡住了他们“到底是谁死了?” 二人相视一眼,双双伸出手来,唐寅明白他们的意思,他从怀中摸了摸,猛然想起近来自己已将所有的钱财输了出去,但看着二人烦不胜烦,他只好从怀中取出一块刻有“天子门生”四个金字的玉牌。 二人也不客气,接过玉牌,揭开白布,一张清秀俏丽的脸,并不是公主。 唐寅松了一口气,他识得这个女人,她是新来的,刚来的时候很喜欢笑,笑得天真烂漫,男人们也很喜欢她,也有很多男人喜欢她哭的模样,所以经常欺负她,没过多久,她既不会笑也不会哭了,结果她老得很快,如今莫名其妙的死了,没有一个男人为她送行,反而像躲瘟神一样躲着她。 随即,唐寅又听到了公主的哭声,他脚步蹒跚的冲了过去,奋力撞开一扇门户。 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正骑在公主的身上,男人上身**,手持一条长鞭,不停地抽打着公主,公主一丝不挂,雪白的肌肤上是一道道血痕。 “我杀了你!”唐寅眼眶欲裂,疯了一般冲向男人。 男人坦然失色,躲到墙角“你干嘛?你谁啊?” 唐寅扑了上去,双手死死扣住男人咽喉,他虽武功不差,可病骨支离,提不上气力,二人扭打成一团。 公主看在眼里,这两个男人无论谁死,她都有种难掩的兴奋。 “不就一个女人嘛?我让给你!”男人大声疾呼。 唐寅急火攻心,一时气短,猛烈咳嗽起来。 男人定睛一看,大吃一惊“我认得你,是你唐寅!唐伯虎!江南才子!” “不是!我不是!”唐寅遮住了脸。 “我曾去苦竹巷拜访,我见过你!”男子惊喜若狂“我喜欢你的字画!” “滚!”唐寅厉声喝道。 “好!我滚!我滚!”男子匆忙逃出屋去。 跫音绝然,唐寅沉吟许久长吁短叹,我到底是谁?江南才子唐寅?念及此,一时间苦笑连连。 谁知,公主爬了过来,浑身痉挛声嘶力竭“打我!狠狠打我!求求你!打我!求你了!” 唐寅目瞪口呆,公主趴在他的身上,用舌头舔他的脸,就像一只毒蛇要享用自己的猎物。 唐寅从未见过如此丑恶的事物,他快步逃了出去,伏在长廊上连连作呕,他的胃在抽搐,他要将酒全部吐出来,那些都是剧毒!腐蚀灵魂的剧毒! 过了半晌,长廊上臭不可闻不堪入目,唐寅撑起身体,他要逃出去,他要离开这个人间地狱。 悠悠长廊,他不停的跑,拼命的跑,他似乎在逃避丑恶的自己,逃避自己膨胀的yu望见!然而他跌倒了,抬眼一看,长乐殿上一块牌匾“人间何处不天堂” “我终于知道,是谁出卖了东方先生!”唐寅强颜欢笑,他料到杀死东方百晓的神秘人将他带到这个地方,那么这里的主人必然也是同谋,“人间何处不天堂”的牌匾绝无仅有,他曾在凤船上见过这个牌匾,他已经猜到神秘人的同谋! “你说的是我吗?”一个怀抱杏黄猫儿的美貌女子步步生莲。 唐寅惊骇失色,他虽然猜到,但眼见为实,还是不敢置信“沈怜香!你与东方先生是竹马之交!你为何要害死他?” 沈怜香温婉一笑“瞧你说的,我哪里害死他了?” “若不是你说出替身之秘!真正的东方先生岂会死?”唐寅咬牙切齿。 “我是生意人,我只是出卖他,害死他的人另有其人!”沈怜香妙眼一瞥,看向高台上的帷幕。 只见高台上帷幕间,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伸了出来,指向唐寅,这一只手好像有神奇的魔力,令人目不转睛的凝视着它。 “你的灵魂将化为我的傀儡...你的头颅将化为我的酒杯...你的骨头将化为我的权杖...” 魔音空灵,声声入耳,唐寅双目圆睁,仿若痴傻。 “恭喜王爷,贺喜王爷,情报组织苦竹巷已收囊中!”沈怜香冁然一笑“他似乎疯了!留有何用?不如杀了?” “疯子...我这里的疯子还少吗...多他一个不多...” “未央天...不夜宫...长乐殿...钱欲场...”一声声童谣飘摇荡漾。 本書首发于看書蛧 第一百八十四章 十二楼中月自明 四 紫禁城乾清殿,百官纵列,朝堂森严。 一个官员疑惑道“圣上抱病休养,不理朝政,今传我等上朝,所为何事?” 百官颔首,莫名其妙。 官员继而问道“杨大人,你是内阁首辅,百官领袖!你也不知其因?” 杨廷和温雅一笑“我也刚到,始末缘由无从了解!” “即便是首辅大人都茫无头绪,我们只好坐观其变!”又一个官员说道。 张永慈眉善目“也许是圣上龙体康复,思卿日久,欲会见诸位大人!” “张公公此言差矣,奸贼还逍遥法外,我等愧对圣上,望圣上好生静养,我等必肝脑涂地,将奸贼缉拿到案!”杨一清正颜厉色。 张永双眼眯缝“还在逃?说不定已经死了!” “公公是怎么知道的?”杨廷和挑眉问道。 张永瞥了他一眼“仇昭雪企图毒害天子,逆天而行,人人得而诛之!焉能久活于世?” 百官闻言,深有所感,一个官员喝道“我早看仇贼有逆反之相!可惜圣上执迷不悟!” “我也早看出他乃奸佞之徒!” “分明是第二个刘瑾!” 众口纷纭,沸反盈天,杨廷和与杨一清齐齐看向张永,张永依旧喜眉笑眼,心中窃喜“浮屠啊!浮屠!世间之大,却没有你容身之地啊!” “仇爱卿,何罪之有啊?” 话音刚落,一袭金黄龙袍的武宗尧趋舜步,身后一男一女形影相随,男子眉目清朗,背负宝剑,步履稳健,女子艳丽绝伦,腰悬盘鞭,袅袅婷婷。 “圣上驾到!” 百官闭息凝神,他们原以为武宗重病缠身,没想到现如今神采奕奕! “圣上在此,还不下跪礼拜?成何体统?”一男一女异口同声。 百官慌忙跪伏,齐声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武宗眼含笑意,扫视众人,目光最终停留在张永脸上。 二人目光相交,任凭张永平时笑里藏刀,但见武宗安然无恙的出现了,脸上不免浮现了失望、疑惑、焦虑等种种情绪!急忙笑逐颜开,声如洪钟“圣上,久病初愈,龙体康健,百姓所盼,国之大幸!” 武宗莞尔而笑“近些日子朕抱病在床,江山社稷多亏了诸位贤士!” “为国效力,臣之本分!”百官齐呼。 “怎么不见镇国公?”武宗问道。 百官面面相觑,杨廷和作揖道“启禀圣上,仇昭雪以进献长生不死药为名,企图毒害圣上,谁知东窗事发,他已畏罪潜逃,锦衣卫正在全力追捕中,一经发现先斩后奏,以儆效尤!” “毒害朕?”武宗看向张永,微微冷笑。 张永面如死灰,暗想不妙。 武宗嘴角蕴笑,眼神一厉“朕不过是受寒伤风,毒害一说子虚乌有?镇国公东征西讨赫赫战功,罪从何来?” 话音未了,百官摇头晃脑,不知是谁定的罪,可能仅仅是只言片语的谣言就令一个无辜的人蒙上永世不白之冤!是谁在搬弄是非?是谁在操纵舆论? 武宗横眉怒目,如同一只蛰伏的巨虎,随时跃起食人。 张永见到杨廷和与杨一清看向他,而武宗也冷冷的盯视着自己,一时间,急赤白脸冷汗如雨。 “是江彬!是江彬!他身为锦衣卫都统,听信谣言残害忠良!罪大恶极!”张永慌张失措。 武宗声声冷笑“将锦衣卫都统江彬缉拿到案!诸位随朕移驾豹房!” “臣遵命!”百官稽首,他们也不知武宗意欲何为! 豹房,千椽万脊,楼影曈曈,一根根梁柱顶天立地,一条条长廊纵横交错,一闪扇扇门户鳞次栉比。 豹房像是一个巨大迷宫,每一条长廊都错综复杂,没人知道长廊通向哪里!是天堂!抑或是地狱!每一扇门户都神秘莫测,没人知道门后有什么!是广寒宫的仙女!还是画皮的魔鬼!有人说豹房便是武宗内心的具象化! 许多官员是初次来访,看到的一鳞一爪都震惊不已,没有人看过它的全貌,只因它太过巨大,太过复杂!他们不信豹房的鬼斧神工是一帮工匠的杰作,豹房的瑰丽都应该源于武宗的思想!多么宏伟壮丽的思想! 他们以为豹房穷奢极欲,当他们看到桌案上累累堆堆的文书时,他们才认识到真正的武宗,才走进武宗迷一样的心。 每一根燃尽的灯烛都是武宗的孤独!帝王之路,本就孤独,帝王是独一无二,他们经常标新立异,只因照本宣科的都是乖孩子,而不是真正的帝王!他们经常固执己见,只因他们更懂得坚持!他们经常与世界为敌,只因真理永远掌握在少数人手里! 一个官员触目兴叹“不是大气魄的人,不配住这样的宫殿!” 杨廷和说道“传说中的豹房是这般气象!” 一时半刻,百官对武宗刮目相看,但仍然有人怀疑武宗是装模作样。 “豹房难道没有醉生梦死?没有歌舞升平?没有酒池肉林?”一个官员惊呼。 武宗笑问道“是谁告诉你?豹房有醉生梦死,有歌舞升平,有酒池肉林?” 谣言,捕风捉影的谣言,荒诞离奇的谣言!当谎言说上一万遍,便是真话! 百官沉声不语,他们这才发现豹房中,一丝一毫的声音都清晰可辨,在这里谁都无法瞒着别人说悄悄话。 武宗面色清寒“豹房,最多的当然是豹子!万兽山庄进献的金钱豹!” 话音未了,豹房深处传来低沉的豹吠,异常清晰,仿佛在耳畔!百官悬心吊胆汗不敢出。 循声而去,一片露天的旷地,地下有一个牢笼覆盖的巨大深坑,豢养着数以百计的金钱豹,黑斑如点漆,流线型的躯体,有的耸立耳朵蛰伏地面,有的晃荡尾巴来回游走,有的站立身躯跃跃欲试。 “吼吼!吼!” 当武宗率百官行至牢笼上,脚下所有金钱豹嘶声咆哮,有几只纵身一跃,撞上牢笼摔了下去,很快又站了起来。 “它们怎么了?”一个官员如履薄冰。 武宗嘴角蕴笑“它们是饿了!” 百官闻言头皮发麻,寒毛卓立。 “来!喂食!”武宗一声令下,两个锦衣卫押解来披发文身的江彬,他不再盛气凌人,一双眼睛灰蒙蒙。 “是江彬!”一个官员喊道。 “是他!是他!” 百官惊骇失色,他们不敢相信武宗用什么手段,能将武艺高强的江彬片刻间捉拿归案。 “江彬!知罪吗?”武宗问道。 百官屏息敛容,张永镇定得出奇,江彬说道“知罪!” 言毕,江彬一步一顿行至牢笼缺口,纵身跃下,随即群豹咆哮。 “圣上!臣子有罪,依大明律,严惩不贷,私自用刑,万万不可!”杨廷和劝道。 武宗微微一笑“它们饿了,你说他不下地狱,总要有人下地狱!是吧?” 杨廷和瞋目切齿,欲言又止。 “江彬罪大恶极,但跃下去那一刻,罪也没了!他若活着,是命不该绝,他的命便是老天的,是朕的!” 西蜀峨眉层峦叠嶂、山势雄伟、景色秀丽,素有“一山有四季,十里不同天”之妙喻。春季万物萌动,郁郁葱葱;夏季百花争艳,姹紫嫣红;秋季血叶满天,红红火火;冬季银装素裹,白雪缤纷。 自古以来,峨眉便是宗教圣地,更是释迦诺尼的弟子普贤菩萨的道场,与文殊菩萨的道场五台山、观音菩萨的道场普陀山、地藏王菩萨的道场九华山被誉为佛教四大名山。 峨眉山在江湖人心目中不可替代,不仅仅因为它是宗教圣地,还有那风华绝代的峨眉弟子,她们的芳华,他们的风姿,宛如降世临凡的仙子,江湖上人人传唱着她们的故事!她们过着闲云野鹤的生活,她们做着扶危救困的善事,她们是江湖上一道亮丽的风景,纵然粗野蛮横的绿林好汉见到她们也是恭而有礼。 峨眉金顶,绝壁千仞,云海翻腾,气象万千。 一轮红日冉冉升起,鲜红的光辉血染了云海,一时间云蒸霞蔚壮丽非凡。 云消雾散,陡峭山路上一行三人粗服乱发,步履艰难,一个身怀六甲的妇人,一个娇柔生怜的少女,一个弱不禁风的孩童,没人知道他们是如何出现在峨眉绝顶之上,只知他们身心俱疲风尘仆仆。 一座巍峨高大的普贤金身耸立绝崖,与红日遥相呼应,金光万丈,三人如临仙境,凤茜护着隆起的腹部,裣衽施礼,一双凤眼闪耀着灵光,果儿也展颜一笑,露出了小虎牙,青衣呆愣伫立,眼神有些迷茫,有些神往。 “教化众生的普贤菩萨,三比丘虔诚朝拜,愿我佛大慈大悲济世救人!”凤茜双膝跪地,念念有词,随之果儿、青衣也俯身跪下。 山风呼啸,衣袂飘飘,三人弱不胜衣,仿若随时会被山风吹散! 谁知,远处妙音传来,送至耳畔“所为何事?” 三人闻言大喜,以为菩萨显圣,抬眸看去,眼前出现了一个小女孩,她白衣胜雪,青丝及腰,玲珑小巧的身段,温润如玉的小脸,看起来像是一个粉雕玉琢的瓷娃娃,也不比青衣大多少,却有种不食人间烟火的灵气。 青衣瞪大眼睛“姐姐,你是谁啊?” “本座法号众妙!”小女孩说道。 本書源自看書惘 第一百八十五章 岁岁金河复玉关 一 言至此处,二人相视一眼,恍然大悟,果儿惊呼“传说中修炼成仙之前, 人会出现返老还童的迹象!即便是江湖传说,但依旧有许许多多绝顶高手深信不疑!” “返老还童?”凤茜目瞪口呆,盈盈下拜“凤茜拜见师太,望请师太出手相救!” 众妙师太抚了抚她的天灵,面色凝重“你想救你的丈夫?” “师太......”凤茜吃了一惊,转念想来,众妙师太神通广大,自然知晓她心中所想。 “恕本座不允!”众妙师太一口回绝。 凤茜面无血色,泪光滢滢“师太...师太...我求你救救他!你令我当牛做马,我也愿意!只要你救救他!” 众妙师太长叹一声,掐指一算“他虽处境险恶,但有圣人护佑,相信他福缘深厚,魑魅魍魉不敢傍身!” 凤茜对仇昭雪铭心不忘,听闻仇昭雪平安无事,难免喜不自胜,又听闻仇昭雪身处险境,一时间悲喜交加,顿感腹痛难忍,颦眉蹙頞香汗淋漓。 “你还是担心一下自己吧!跋山涉水奔赴千里,忘了自己身怀六甲?如今,你是积重难返,回天乏术!”众妙师太冷声冷气。 “师太,求你救救凤姐姐!求求你......”果儿还没说完,一口鲜血呕出,染红衣襟。 众妙师太冷哼一声“你也身受重伤,终究是忍不住了!” “果儿,你怎么了?”凤茜拥住果儿,泪如雨下。 “她与敌人周旋时身受重伤,一直强忍伤痛,已是无药可救!”众妙师太说道。 “傻孩子,你为何要隐瞒不说?为何要强忍伤痛?”凤茜紧紧拥着果儿,哭成泪人。 “傻姐姐......”果儿有气无力,勉强一笑,可爱的小虎牙,霞光中她的姿容是那么美好! 众妙师太指向青衣“还有这个孩子,生来孱弱多病,一路颠沛流离饥肠辘辘,再这样下去......” 凤茜一手死死抓住众妙师太的衣袖“我知道你能救他们,求求你救救他们,他们还那么年轻,只要能救他们,我什么都愿意做!” “假如,要你的命呢?”众妙师太挑眉问道。 凤茜呆愣当场,她知道众妙师太说的不是玩笑话,也知道死亡意味着她腹中的孩子也将死去。在她眼中,孩子高于一切,胜过自己的生命,拥有孩子会有无限满足,一旦失去便是骨肉分离的痛苦!这是母性的伟大!但她还知道,即便她贪生怕死,他们三人也活不了,更别说腹中胎儿。 “果儿,你很美!所有男人都会喜欢你!请你代我做一件事!”凤茜喃喃低语,宛如叮咛。 果儿看着凤茜温柔平静的目光,不禁沉醉。 “好好爱他!” 不待众人回过神来,凤茜从绝崖纵身跃下,山风凛冽,云雾萦绕,她的身子太轻太单薄,悠悠荡荡徐徐飘落,如一只小鸟还留恋着深邃的苍穹。 “孩子,为娘对不住你!” 她阖上双眼,山风从她耳畔呼啸而过,感受到云雾在她身上凝聚又破散,短短一瞬,她忆起与仇昭雪相识相知相爱,她不知道轮回过后,她还能不能再见到她的爱人?若有可能,真希望遇见他,再一次爱上他!多么短暂多么悠长的爱情啊! 你是耀眼的流星!刹那的光辉殆尽了所有生命!你的人生结束了吗?能在最好的年纪遇上最爱的人,你是多么的幸福啊! “有此心,方能得救!” 只见云起龙骧,一只云彩聚隆的手掌将她娇弱的身躯轻轻托起。 坐亦禅,行亦禅,一花一世界,一木一浮生,春来花自青,秋至叶飘零。 仇昭雪低眉浅笑“世尊,如何看待善与恶?” “一世恶人,临终顿悟,行一善便是至善!一世善人,临终堕落,行一恶便是极恶!善恶无大小,善恶无多少,心起善念,坚守善念才是正道!” “世尊,如何看待恐惧?” “恐惧是未知,源于智慧,不知恐惧而去面对的是妄人!明知恐惧,却还有勇气去面对的是大勇之人!” “世尊,如何像你这般睿智!” “禅悟有三境界,勘破,放下,自在!佛是过来人,人是未来佛!” 仇昭雪双手合十,似老僧入定,如一块顽石,一块可爱的顽石。 这一刻,时间仿佛停止,他的五感消失了,灵魂出窍遨游天地,他从未如此欢愉自在,他俯瞰大好河山,软红十丈的帝都,鸡犬桑麻的乡村,风平浪静的海滨!当他的目光扫到一片连绵起伏的城楼,天愁地惨鸿雁悲鸣,盈千累万的蒙古骑兵涌入城中,刀光剑影马蹄纷沓,鲜血染满了城墙,妇孺的哭声回荡在城池上空,凄凄惨惨,悲悲切切,一时间眼前朦胧灵魂归窍,这才发现自己已是噙满热泪。 “世尊,为何世上有太多遗憾?”仇昭雪呢喃低语,宛如叮咛。 “本是婆娑的世界,婆娑即遗憾......” 话音袅袅,一道极光破开虚空,一道身影凌空而至,他的气息腐朽黑暗,黑暗如墨吞噬一切。 “佛门幻境似是而非,浮屠,寻你寻得好苦啊!原来你躲在此处!”墨麒麟嘴角蕴笑。 仇昭雪面沉似水,一言不发。 “臣服抑或死亡?还没想好?”墨麒麟嗤笑道,身躯上黑暗气息升腾缭绕。 “阿弥陀佛!”僧人吟道,双手合十“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墨麒麟正颜厉色“佛?世间的真神是我!把手放下!” 僧人低眉垂眼,不为所动。 墨麒麟虎躯一震,天摇地动,飞禽走兽四散而逃,却被黑暗侵蚀化作枯骨。 “佛!你们信仰的佛呢?大慈大悲的佛呢?佛救得了谁?” “佛无处不在,佛无所不救......”僧人一吟一咏,枯骨生肉皮毛增长,眨眼间飞禽走兽欢蹦乱跳。 佛远在天边,佛近在眼前...... “杀人容易,救人难!”墨麒麟脸色凝重“你是......姚广孝!” 话音刚落,仇昭雪惊骇失色,他当然知道姚广孝是何许人也,坊间流传已久的恶魔,他是个嗜杀成性的僧人,追求名利不择手段,是靖难之役的策划者,明成祖的黑衣宰相。若非如此,明成祖二十万大军岂能扫平百万精锐,何以谋夺大明皇位,南都也免受荼毒,建文帝朱允炆也无需东躲西藏,更不会有如今的无根门! 姚广孝何许人也?他是披着袈裟的恶魔!眼前僧人难道真是姚广孝?不可能!他早该死了!仇昭雪转念一想,刘伯温活了两百多岁,化名墨麒麟身居高位纵横江湖,仅次于他的姚广孝同样神通广大,莫非也活了两百多岁? “贫僧法号了然!” 墨麒麟眼神一厉“以为世上难逢对手,没想到你也活至今日!你不是一直想与我一较高下?” “一百多年的岁月,施主还记得?贫僧已忘却!”了然凝视着脚边的野草,似乎一株野草的枯荣都比争斗重要! “我助洪武帝问鼎中原!功高震主!你辅佐明成祖夺取江山,不世之功!我们本是命中夙敌,只可惜一前一后,命运开了一个玩笑!本以为我们不会有交集!”墨麒麟如痴如狂“看来上苍待我不薄!我们注定有一战,胜者君临天下,败者万劫不复!” “施主,贫僧自知罪孽深重,潜心礼佛不问世事!人对万物有一份慈悲心,万物对人便有一份宽容!人若厌恶世间,大道岂能容人?”了然岿然不动。 言毕,墨麒麟仰天大笑,声振寰宇,随之面目狰狞“你以为放下屠刀,就能立地成佛?你以为下跪求饶,万物苍生就会原谅你?你太天真了!隐姓埋名遁入空门,在苍生眼中你还是那个冷血屠夫!你成佛了吗?” “金刚不动,菩提花开,罪孽洗净,跪地成佛!”了然说道。 “佛?佛!”墨麒麟俯身与其对视,他咬牙切齿目放凶光,了然低眉善目眼空无物。 仇昭雪屏息敛容,他知道大战一触即发,这二人位列武功榜前两位,都是超凡入圣的存在,墨麒麟像是一股黑暗火焰,火舌吞吐焚毁一切,了然却像是深不可测的大海,举手投足都有令人窒息的压迫。 墨麒麟为何一反常态,没有先发制人,只有一个原因,试探!他在试探!他已经感受到了然的强大,恐怕与自己在伯仲之间!他有些怕了!这是他第一次害怕,也可能是最后一次! 了然为何无动于衷,莫非他也没有一战必胜的把握?他是击败墨麒麟唯一的希望,连他都没有把握? 一山不容二虎,一世不容二圣,二人并存于世,注定一生一死 第一百八十六章 岁岁金河复玉关 二 夜静更阑,万籁俱寂,豹房寝宫,灯火如昼。 “吼吼吼...吼”它们嘶声咆哮张牙舞爪,纵跃如飞前赴后继!该死的野兽,残忍不知悲悯!它们的瞳孔泛起寒芒,江彬记不清杀了多少,身上流淌的血是自己的?还是它们的? 自我保护是动物的天性,杀死威胁自己的存在也是天性,豹子是动物,江彬也是动物!困兽犹斗殊死一搏,江彬又扼断了一只豹子的脖颈,豹子颓然倒地,看上去他更像一只野兽! “啊!”江彬仰天长啸,他知道自己快要倒下,并且不再站起身来。 谁知,豹子井然有序的退了回去,缩着脑袋匍匐在地一动不动,谁能驯化豹子?显而易见是武宗! 江彬错了,他的确倒了下去,但又站起身来。他倚在香软床榻上,伤口被细致缝合,他算得上铜筋铁骨,但活下来并不容易。 “圣上,为何不杀卑职?”江彬踌躇良久,还是问出一句蠢话,他明知答案,自己还有利用价值,有人拉他出一个泥潭,就是要将他推入一个深渊。 武宗微微一笑“人尽其才,物尽其用!朕见你是个不可多得的将士,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圣上,卑职罪有应得,万死不辞!”江彬埋头不起。 武宗嘴角蕴笑“别以为朕看不出来弃车保帅之计!你在他们眼中是一只替罪羔羊!朕很好奇,他们凭什么令你死心塌地?” 江彬栗栗危惧,他不知为何恐惧,他险些命丧豹群都不曾恐惧,武宗难道比猎豹更危险?还是说这是帝王与生俱来的威仪!生命形式上的优越,纵然习武多年也不具备! “他们弃你不顾,是朕赋予你新生!”武宗笑道“朕可以不计前嫌,但你必须对朕忠诚!命是老天的,运是自己的!你要谨言慎行!” 夜风凄寒,灯烛摇曳,生死往往在一念之间,江彬的眼神在闪烁,终于行了三拜九叩大礼“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武宗若有所思“你知道朕的敌人是谁?” “圣上指的是王......”江彬欲言又止。 “小王子!”武宗斩钉截铁的说道。 江彬惊愕失色,茫然失神,武宗的敌人是谁?他知道,武宗自己也知道!武宗却避而不谈,作为叛徒,他自然求之不得,但武宗为何剑走偏锋? 武宗眉心一蹙“你曾是边陲将领,镇守边关重镇!关于小王子应该知之甚多!” “启禀圣上,当年蒙古被驱出中原,又遭洪武帝、明成祖多次北上讨伐,攻克上都威慑北狄!蒙古人逃遁到漠北草原,由于内政不合,迅速分裂成鞑靼、瓦剌两大部落!自相为敌,世代纷争,大明边境得以安宁!直至成化年间,小王子出现,他率领鞑靼骑兵攻占瓦剌,横扫大漠,统一蒙古!奉为达延汗!原先与我朝互贡通市,后来大漠暴寒,牛羊冻死大半,小王子又不满我朝官商的挑剔苛刻,便率大军肆扰边境,掠夺人口牲畜,金银细软!纵横至今,乃大明心腹之患!” “蒙古骑兵骁勇善战,一人双马灵活机动,我朝军队多为步兵,虽人多势众,但行动迟缓,与其对阵岂不是任人宰割?小王子雷厉风行,纵横驰聘撤退迅速,不待我朝军队紧急驰援,已然扬长而去!先皇对此束手无策,好在小王子自知分量,每每见好就收!”武宗倒吸一口凉气“但近年来,他频频率军长驱直入,深入边关重镇,烧杀淫掠无恶不作!欺朕年少?” 江彬闭口藏舌,一声不吭。 “正德六年,小王子率五万大军入侵河套,击败守军后撤退!他是在试探我朝的反应!”武宗脸色清寒“十月率六万大军入侵陕西,抢夺人口牲畜万余!他还在试探!如果我朝军队没有奋起反击,他将肆无忌惮!十二月,小王子率五万大军进攻宣府,守备赵颖、都指挥王继战死!” “满朝文武欺上瞒下,以为朕一无所知?正德九年,小王子率五万大军进攻宣府,攻破怀安、蔚州,肆意抢夺!那时气急败坏!朕欲调动全国精锐迎头痛击!但还是忍住了,因为朕觉得一个统治北元的大可汗岂会是个轻敌冒进的人?正德十年,小王子发动十万大军,大举进攻边界,一路七十多里,烧杀抢掠,所向披靡!朕才认定,他是刻意为之,他就像舞台上的小丑,尽其所能来吸引人的目光!他为了掩盖更大的惊喜,所以不希望我们看到他的同伴在舞台下搞的花样!”武宗面沉似水。 江彬目瞪口呆,他从未见过如此冷静的人,作为一国君王对待两个国家的生死存亡,竟然是冷眼静看! “什么花样?”江彬又问出一句蠢话。 武宗声声冷笑“明知故问!” 江彬冷汗淋漓,他自然知道,所谓花样无非是声东击西偷天换日!一场波谲云诡的阴谋,一场机关算尽的对决,三言两语下是如此滑稽可笑! 武宗瞭望远方,一双比苍穹更深邃的眼眸,一切阴谋诡计仿佛无所遁形! “圣上,有何打算?”江彬战战兢兢。 武宗收回目光,凄苦一笑“天子守国门,君臣死社稷!” 苍穹混沌,晨星寥落,朦胧夜色下潜行着成千上万的人,他们纵马扬鞭,鳞次栉比的涌出城门,为首之人凝望着黎明前的黑暗!毅然决然绝尘而去! 燕京城墙之上,几人凌风峭立。 张永喜眉笑眼“老奴前来送行,不枉君臣一场!” “他回不来?”杨廷和茫然若失。 张永笑容可掬“怎么?舍不得?后悔了?” 杨廷和勉强一笑“王爷不忘承诺就好!” “王爷从不失信于人!日后还要仰仗诸位!”张永笑道。 杨廷和沉吟片刻“你确定他回不来?” 张永哑然失笑“他调动了锦衣三营,神机营都统唐玉是王爷的人!五军营都统江彬也是王爷的人......” “唯独帝师三千人不是!可浮屠却生死未知!”杨廷和颔首。 “谁说不是?”张永似笑非笑。 满目苍夷,残垣断壁,血流漂杵,白骨沉浮。 苍穹阴郁,是久旱逢雨?还是枉死的魂魄依恋故土,不忍远去? 破败街头,百姓们流离失所,一个个面黄肌瘦的孩童寻寻觅觅,翻开一具具面目全非的尸体,哪里有一息尚存的亲人?一个个病骨支离的女人像是丢了魂!她们鼻青脸肿,像是挣扎过!却还是被凌辱了!她们的男人都死了!倒在地上,瞪着眼睛看着被蒙古人扫荡过的地方,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地方! 腥风阵阵,尸臭弥漫,此时此刻,来的人若不是落井下石的匪贼,便是虚张声势的官军!这次不同!一个身着青衫,背负双剑的俊朗男人牵着一匹白马快步而来! 一尘不染的青衫,瑶林琼树的风姿,神骏高大的白马,与破败之地格格不入,他遵行着入城步行的规矩,却不知此地今非昔比。 “还是来晚了!”仇昭雪扼腕叹息,回想起了然方丈的点拨,他放下了执着心,为世间的大爱修行,他追寻着蒙古人的足迹,为求避免一场场悲剧的发生,可一再错过,他已路过几个被蒙古人肆虐的村庄,百姓的头颅堆积成塔,男女老幼无一幸免。 “你们是怎么活下来的?”仇昭雪拿出干粮分给孩童们。 孩童们看着仇昭雪温柔祥和的目光,纷纷埋头啜泣,只有一个孩童如诉如泣“昨夜村里的狗叫得凶,大人们说狼来了,狼会吃娃娃,我们藏在地窖里!没过多久,大地震动,有人在喊,有人在哭,我们吓得不敢出声!” 仇昭雪抚了抚他的脑袋,看到一个女人跌倒在地,赶忙伸手去扶,谁知女人恶狠狠的咬了他一口。 “脏!脏!别碰我!”女人头发仓乱,眼神惶恐,双手不住的擦拭着身体,似乎身上很脏,她已将自己的脖颈磨出了血,但她觉得还是很脏。 仇昭雪看见她的脖颈上有男人的咬痕,或许还有很多咬痕在看不见的地方。 “脏!脏!”女人惊恐万状,疯了一般投入一口井中。 仇昭雪阻拦不及,他知道即便跳入井中,女人也洗不净肮脏的回忆,更何况这是一口枯井,女人头破血流,以死亡的方式洗去了尘世的污秽! 仇昭雪泪眼朦胧,他见过太多悲剧,还有什么比生命可喜!还有什么比死亡可悲?当有人去自杀时,莫非人间不如地狱? “打恶人!杀恶人!” 仇昭雪循声看去,一帮孩童拿石头砸向一个气息奄奄的男人,男人身穿战袍,一脸络腮胡,强壮威武,俨然是个蒙古人,他胸口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血流如注。 蒙古男人龇牙咧嘴怒不可遏,但身受重伤力不从心,面对一群孩童是束手无策。 “别打了!”仇昭雪拦住了孩童们,孩童们与蒙古男人惊愕看向他。 nbsp 第一百八十七章 岁岁金河复玉关 三 蒙古男人大吃一惊,他知道眼前之人若要杀他,简直易如拾芥,为何不杀他,反而救他,到底为什么?他杀了许多汉人,麻木不仁,没有罪恶感,他被汉人所杀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本是弱肉强食的世界! “记得来时的路吗?回头是岸!”仇昭雪平心静气。 “腾格里!”蒙古男人莫名感动,他从未有过的情绪,他想起了长生天,长生天是蒙古人崇敬的神,有神奇的力量,有宽大的胸怀,有悲悯的天性,他右手护胸微微躬身,向仇昭雪献上崇高的敬意,随即转身离去。 与此同时,一队明朝军队浩浩荡荡,为首三人齐齐看向仇昭雪。 一个嬉皮笑脸的少年用千里眼指向仇昭雪“你救汉人,又救蒙古人,你到底是哪边的?” 仇昭雪呆愣当场,他认得眼前三人,嬉皮笑脸的少年是唐玉,唐天行的次子,锦衣卫神机营都统;披头散发的男子是江彬,锦衣卫五军营都统;背负长枪的独臂男子是拓跋绝,帝师的一位将军,他的部下!他们三人本该认识自己! “哑巴?”江彬声声冷笑“不如杀了吧!拓跋兄,意下如何?” 仇昭雪看向拓跋绝,拓跋绝却遥望远方“救蒙古人?通敌叛国!该杀!” “哈哈哈!我们奉命办事,莫要为了一个哑巴,耽误了时辰!走吧!”三人相顾一笑,率军离去。 仇昭雪百思不得其解,三人为何对他视而不见,唐玉、江彬装傻充愣也罢,拓跋绝是他一手提拔的将领,他为何不认得自己?难道受人威胁?还有锦衣卫为何出现此地?他们奉命办事,又是奉谁的命令? 居庸关外,戈壁荒漠,穹庐营帐,金貂美酒。 一个威武老者横卧软榻,两个绝色女子左右侍奉,好不快活!两侧端坐的是蒙古重臣,酒酣耳热欢声雷动! “巴特尔!你是怎么回来的?我还以为你死在女人的肚皮上了!”一个蒙古重臣挤眉弄眼,惹得众人呼呼大笑。 巴特尔抚摸胸口的伤疤,若有所思。 “怎么?你喝醉了吗?我们多久没交手了?”蒙古重臣站起身来,一手搭在巴特尔肩上。 “搏克!搏克!搏克!”众人起哄道。 “蒙巴!你别碰我!”巴特尔一手推开蒙巴。 转瞬间,穹庐中鸦雀无声,威武老者坐起身来,金刚怒目“巴特尔!你是我族的勇士!有什么东西可以动摇你的心?” 巴特尔赶忙起身,右手护胸“我的大汗,世间的一切都无法动摇我族勇士的心!” “那你的心为何不在你身上?它飞到哪里去了?”威武老者厉声喝道。 巴特尔撕开衣襟,露出一条深长的伤疤“我的大汗,我遇到了一个奇怪的汉人,他不仅救了我,还用腾格里的神力治愈了我的伤!” “他身穿一件青衫,背负两把长剑?”威武老者问道。 巴特尔眉心一蹙,慌忙转身,只见仇昭雪已经悄无声息的行入了穹庐营帐。 “你怎么会来?”巴特尔惊呼。 仇昭雪冁然而笑“我是随你来的!” 巴特尔再次惊呼“你会蒙语?” “你说我是长生天,长生天懂得蒙语并不奇怪!”仇昭雪笑道。 巴特尔右手护胸微微躬身“腾格里!” 威武老者脸色微变,畅通无阻的行至王汗营帐的人绝非等闲之辈!他能安然无恙的进来,自然也能全身而退。 “远道而来的汉人,你救了我族的勇士,便是我族的朋友,坐下来喝一杯马奶酒!” 仇昭雪饮下一樽浓烈的马奶酒,风采依旧,众人拍案叫好,蒙古人素来景仰豪爽之人。 “可汗殿下!我既然是蒙古人的朋友,是否能奉劝一句!” 威武老者微微冷笑,他们与明军交战在即,忽有汉人前来,所为何事大家都心知肚明。 “你想劝狼不要吃羊?” 将其杀得儿孙未留,使其国家灰飞烟灭,掳其妻女役为家奴,择其美人搂入怀抱。 通常有人将蒙古勇士比作狼群,一只狼未必比狗强,但若是一群狼,纵然是白额猛虎也会尸骨无存!只因它们与生俱来的组织意识!头狼高瞻远瞩统筹兼备,是每一场猎杀的策划者,它的判断不容失误,不然群狼都得忍饥挨饿!而群狼对头狼是绝对服从,即便是送死,也毫不迟疑! 不知是否有人被狼群袭击过,那种经历必然刻骨难忘,它们如幽灵般出现,一双双眼瞳泛起荧光,如一团团鬼火飘荡!它们蛰伏不动毛发张扬,如茂盛的荆棘,狼牙间垂下唌水,饱含致命剧毒!低沉的咆哮萦绕耳际,令人心胆俱裂! 穹庐中,以威武老者为首的蒙古重臣们个个凶神恶煞,如一群龇牙咧嘴的草原狼!霎时间,释放出恐怖气场,四周空气仿佛凝固!若是寻常人置身其中,早已变成了丧魂落魄任人宰割的羔羊!然而仇昭雪处乱不惊,他环顾四周眼如星月,龙章凤姿器宇不凡! 威武老者的眼瞳猛然收缩,仇昭雪虽然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但他老辣的经验告诉他,仇昭雪更像一只披着羊皮的猎人! 蒙古人主张霸道,汉人推崇王道,霸道是暴戾张扬,迫人屈服!王道是高洁内敛,受人景仰!外功高手周身会释放出一个气场,给人心灵的震慑,内功高手内敛气息,变得仙风道骨,而精神道的高手内敛到极致,已经滴水不漏,往往蜕回凡人,甚至如一块顽石,一株野草!只因他们与大道相合,正是所谓的天人合一! 仇昭雪眼神悲悯,狼是多么可悲的生灵,它们不如虎、熊强壮,在广袤草原上是如此渺小!面对恶劣的环境,强健的猎物,它们无法独自猎杀,它们被迫走到了一起!这不是它们的选择,是上苍的选择!它们是肉食动物,黄羊有随处可寻的青草,而它们只有战争,战争必然伴随同伴的死去,它们是天生战士,是智慧生命,焉能没有感情?这不是它们的选择,是上苍的选择!即便如此,气候无常、疾病肆溢,它们又将死去,这不是它们的选择,是上苍的选择!它们被上苍捉弄,注定是没有安全感的生灵! “没有狼,也没有羊!”仇昭雪义正词严。 威武老者面色铁青“难道我们会有其他选择?” “人与畜生不同,人有很多选择!”仇昭雪说道。 威武老者冷哼一声“活在世上的人才是身不由己!无路可退!” “纵然蒙古是狼,大明是羊,以如今蒙古的胃口,还不足以侵吞泱泱华夏!执迷不悟的话,落得两败俱伤,生灵涂炭的下场!不仅大明,恐怕蒙古也将有灭顶之灾,与其送人嫁衣,不如化干戈为玉帛!”仇昭雪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你是说,我在与虎谋皮?”威武老者瞋目切齿“你们汉人有句话,道不同不相为谋!阁下请回吧!” 营帐中的蒙古勇士无不凶神恶煞,剑拔弩张!仿佛随时都要一拥而上,将眼前说客大卸八块! 仇昭雪却悍然不顾“殿下三思,兵戎相见于国于民皆无益处,更何况......” “我们蒙古人骑马打天下!你们汉人是用嘴皮子吗?”威武老者掷地有声。 话音袅袅,仇昭雪喟然长叹“既然如此,在下告辞......” 言罢,他转身离去,一步千里,眨眼间已然退出营帐,帘幕漂浮。 “来了还想走?拿下!”蒙巴嘶声咆哮,一众蒙古勇士争先恐后的冲了上去! 巴特尔阻止不及,向威武老者劝道“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如此这般遭人非议!” 威武老者嗤之以鼻“你何时变得像汉人一样,搞这些繁文缛节?” 话音刚落,巴特尔埋头不语。 仇昭雪见一众蒙古勇士冲杀而来,苦笑连连,仰望暮色,天遥地阔,一股沧桑茫然之感油然而生。 “铮”的一声,剑已出鞘!流光溢彩的一剑,仿佛有金色花瓣翩翩而落,灿烂缤纷!极致的美丽下隐藏着令人心悸的危险,将一切化作沙尘! 剑光破散了,仇昭雪消失了,所有蒙古勇士茫然四顾,全然不知仇昭雪在他们身边堂而皇之的走过!与其说他们是瞎子,不如说他们还沉浸在那一剑之中,不敢去正视仇昭雪,不由自主将其忽视!所谓的选择性失明! “消失?一个大活人在你们眼前凭空消失?你们不觉得耻辱吗?”威武老者破口大骂。 一众蒙古勇士哑口无言,蒙巴说道“可汗息怒,属下立刻派人去追!” 威武老者猛然拂袖“罢了,我预感我们很快会再相见!” 残阳似血,黄沙滔天,仇昭雪踽踽独行,说不尽的寂寞萧索!他很失落!非常失落!他本可以阻止战争的发生,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布衣之怒,伏尸二人,流血五步,天下缟素!但他却没能做到,他还有顾虑,还有放不下的情愫! 居庸关斑驳的城头上悬挂着一排血肉模糊的头颅,有些头骨甚小,俨然是孩童的头骨!仇昭雪慌忙回到零星的村落,哪里还有一丝人烟?城头上悬挂的是妇孺的头颅!沉甸甸的罪恶!可怜的幸存者终究难逃一死! 仇昭雪犹如被乱箭攒心,他苦思冥想也想不出是谁忍心将屠刀伸向一群啼饥号寒的妇孺?是蒙古人去而复返?不!他理当知道是谁! 一众明军行了过来,为首之人呼喝道“你是何人?” 仇昭雪怅然若失,沉吟不语。 “这人是不是疯子?”一个将士疑惑。 “不是疯子,便是蒙古的细作!先抓起来!”为首之人厉声喝道。 两个将士擒住了仇昭雪,他一动不动束手就擒。 “直接一刀剁了,说是蒙古贼人,再挣几十两银子犒劳一下弟兄们!”为首之人继而狞笑,举起屠刀。 仇昭雪抬眼看去,这些人为了一己私利,便能滥杀无辜,他们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狼,比起蒙古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乃大明镇国公!求见主帅!”仇昭雪龙拐一震。 本文来自看書蛧小说 第一百八十八章 岁岁金河复玉关 四 嗅到腐朽的芬芳,寻到安魂的殿堂,血污沾染了城头的青苔,妇孺的头颅随风摇摆!迷迭香悄然绽放,生命肆意生长,瞭望无尽忧伤! 居庸关内,主帅营帐。 “你是何人?胆敢擅闯统帅营帐?不想活了吗?”一个将士横眉怒目。 “我乃镇国公,求见主帅,速速让行!”仇昭雪言真意切。 将士一口回绝“我管你是什么公!主帅吩咐!除了几位统领,其余闲杂人等不得入内!胆敢违背,军法伺候!” 话音未落,营帐中一阵骚动,一个背负双锏的彪形大汉行了出来,怒目而视“嚷什么嚷?惹得主帅心烦意乱!你们该当何罪?” “启禀柳将军!此人自称镇国公,求见主帅!”将士拱手道。 “镇国公?” “柳天恕,你不认得我了吗?”仇昭雪眼神一厉。 柳天恕定睛一看,顿时热泪盈眶“尊者?你是尊者?你回来了!你......” 将士见此情景,惊得目瞪口呆,他只知柳天恕勇冠三军,却从未见过他泣不成声的模样!此人到底是谁?难道他真是镇国公?传说中的那个人? “是,我回来了......”仇昭雪冁然而笑。 柳天恕单膝跪地“恭候尊者大驾!” “神机营!五军营!帝师!齐聚于此!主帅莫非是......”仇昭雪念念有词。 柳天恕稍稍迟疑,仇昭雪已然行入营帐。 主帅营帐中五人围坐,嬉皮笑脸的唐玉,披头散发的江彬,独臂的拓跋绝,还有一个须发花白的老者,而为首之人一身戎装,熠熠生辉,正是明武宗! 仇昭雪与众人相顾一眼,后与武宗四目相对,唐玉、江彬等人惊愕失色。 “仇卿!”武宗怔了一怔。 “臣叩见圣上,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仇昭雪行了三拜九叩大礼。 江彬见状,心说本想放你一马,没想到你还敢回来,这下可别怪我们心狠手辣!念及此,与唐玉相视一眼,心照不宣。 武宗径直行去,亲手扶起仇昭雪,柔声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圣上挂念,臣汗颜!”仇昭雪声泪俱下,他没料到武宗不仅没有指责怪罪,更没有追根溯源,而是宽容接纳! 真正关心你的人,不在乎你是否饱经沧桑,只在乎你是否安好如初! “圣上,臣有一事不明!”仇昭雪说道。 武宗见其安好,龙颜大悦“但说无妨!” 仇昭雪扫视众人“滥杀平民,充当敌军,冒领战功,该当何罪?” 众人面面相觑,须发花白的老者拍案而起“胡言乱语,老将驻守边陲以来,从未发生滥杀平民、冒领战功之事!更没有寸土丢失,你不要在圣上面前妖言惑众!” “此话当真?”仇昭雪声声冷笑“我是否妖言惑众,圣上到城头一望便知,虽说寸土未失,但蒙古军队在大明疆土上来去自如,奸淫掳掠无恶不作!到底归功于谁?” “你!”老者面红耳赤。 “是否有冒领战功,我们不曾知道,但有人搭救蒙古人,放虎归山倒是千真万确!”唐玉喜眉笑眼。 “不错!拓跋将军,你怎么看?”江彬嗤笑道。 言毕,营帐中鸦雀无声,落针可闻!众人齐齐看向拓跋绝,拓跋绝六神无主,甚至不敢看仇昭雪一眼。 “大敌当前,本该同仇敌忾,焉能自相为敌?到此为止吧,尔等退下,仇卿,朕有话与你说!”武宗沉声道。 话音未了,众人相继离去,须发皆白的老者离去时又恶狠狠瞪了仇昭雪一眼,仇昭雪却毫不理会。 待到跫音绝然,武宗这才幽幽说道“王勋镇守边陲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正逢多事之秋,用人之际!朕更希望你们众志成城匡扶社稷!” “圣上,杀民冒功十恶不赦,犯了兵家大忌,若不肃清军纪,如何做到军令如山,一帮乌合之众敌不过蒙古人的大马金刀!”仇昭雪直言不讳。 武宗怫然不悦“既然如此,不瞒你说,人,是朕下令杀的!难道你要把朕也法办了吗?” 仇昭雪瞠目结舌,不知所措。 武宗复又说道“蒙古人纵横驰骋,方圆百里不留活口,十余个村落已是一片废墟,偏偏险要之地还有幸存者,你不觉得奇怪吗?” “圣上认定一帮妇孺是细作?”仇昭雪如丧魂魄。 武宗长叹一声“不错!” 仇昭雪颦眉蹙頞“不瞒圣上,臣不仅救过蒙古人,之前还去过蒙古大营!圣上会认定臣是奸细吗?” “不!朕相信你,朕只相信你!”武宗脱口而出。 仇昭雪无言以对,面对他人无条件的信任时,人总会受宠若惊!但他知道武宗可能是无计可施,环顾身边亲信,没有人值得信任,不得已才信任自己!他恍然想起蒙古可汗的话“活在世上的人才是身不由己!无路可退!”果然只有帝王才懂得帝王! “蒙古人的战书到了吗?”仇昭雪问道。 武宗面色清寒“臣服抑或灭亡!” “屠城?”仇昭雪惊骇失色。 “不必大惊小怪!居庸关地势险要,又有大军驻守,易守难攻!蒙古人善于掠地,不善攻城!他们久攻不下,必然疲返......”武宗若有所思。 “居庸关后一马平川,无险可守,无寨可防!”仇昭雪正颜厉色“我们退无可退!” 武宗眉心一蹙“你知道朕并不怕!朱家先烈所能!朕所能!朱家先烈所不能,朕亦能!” “臣知道!”仇昭雪紧紧握住武宗颤抖的手。 “镇国公听命!” “臣听命!”仇昭雪俯身跪地。 “朕封你为先锋官,率帝师三千痛击北虏!以壮军威!”武宗铿锵有力。 仇昭雪行了三拜九叩大礼“臣领旨!” 言至此处,他恍然想起了蒙古可汗的话“你要劝狼不要吃羊?” 蒙古人明明是人,他们有自己的无奈,不得不变成狼!佛曰人自相残杀是**裸的罪过,狼吃羊却是理所当然!他们的伪装,自我欺骗!印证了自己的无奈!命运之下,强大如蒙古也卑微不堪!因为无奈!他与武宗不得不拯救百姓苍生,背离弱肉强食的天道,他们简直是妄人,假如为救人而杀人也是罪过,那么他们甘愿承受!佛曰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彼此的信任,不过是命运的把戏,他们被命运束缚,无奈站在一起,自相欺骗正如蒙古人在冰天雪地里披上狼皮,自言自语“我是狼!我太饿了,我只能去吃羊!不是杀人,不是罪孽!” 最好的伪装,欺骗了别人,也欺骗了自己。 风从龙,云从虎,功名利禄尘与土。望神州,百姓苦,千里沃土皆荒芜。看天下,尽胡虏,天道残缺匹夫补。 天凝地闭,风卷残云,居庸雄关,壁垒森严。 拓跋绝手持长枪,直指苍穹,柳天恕挥舞双锏,虎虎生风!帝师三千人身着雀翎衣,腰横雁翎刀,背负三眼火铳,脚踏龙马靴,迎着漠北风沙昂首傲立,青丝飞扬!一眼望去,鳞次栉比,军容壮盛,宛如天兵神将! 一身甲胄的仇昭雪龙行虎步而来,见帝师气势如虹,顿感心潮澎湃豪情万丈! “天为父,地为母,天地不负,同甘共苦!” 话音袅袅,仇昭雪的振臂高呼如泥牛入海,唯独柳天恕声嘶力竭,传回零星呼声,其余人等冷眼静看默不作声。 仇昭雪千头万绪,难道帝师三千人不认得自己吗?还是说在自己失踪时发生了什么重大变故!不然为何如此陌生,如今的帝师或许已然不是曾经的正义之师! “尊者回来了!你们哑巴了?尊者是我们再生父母,你们这些小兔崽子胆敢背信弃义?”柳天恕面向帝师三千人破口大骂。 “拓跋!你倒是说话呀!”柳天恕厉声喝道。 拓跋绝面色铁青一动不动。 柳天恕视仇昭雪为再生父母,又憎恶背信弃义之人,顿时怒不可遏,一手揪住拓跋绝的衣襟“好小子!早看出你心怀叵测,没想到你连尊者都不认了!你也不想想,若不是尊者,你还在为奴为婢!你今日敢不认尊者,可别怪我一双丧门锏!” 话音刚落,拓跋绝依旧不为所动,柳天恕气急败坏,揎拳掳袖正欲动手! “若不是他,我不会痛失臂膀!你不也是伤痕累累?我们入宫为奴,抱残守缺!至少没有性命之危!现在出生入死朝不保夕,他是救了我们,还是在害我们?”拓跋绝情真意切。 柳天恕咬牙切齿“那你为何要追随尊者?” 拓跋绝怅然苦笑“我原以为可以改变什么,到头来发现什么都改变不了!悲剧已然发生,深居宫闱乐天知命才是我们的结局,而不是舍生忘死马革裹尸!他令我们视死如归,只为了满足他的贪念,我们不过是他的垫脚石,浮屠!浮屠!不是我们背叛了你,是你背叛了我们!” 柳天恕张口结舌无言以对,帝师三千人失魂落魄如死沉默。 “歃血为盟以来,我每每身先士卒!我们有何不同?”仇昭雪问道。 拓跋绝嗤之以鼻“你与我们不一样!你拥有太多,放不下太多!” 风沙漫漫,旌旗猎猎,仇昭雪仰天长叹“是我错了!蒙古大军不日兵临城下!他们骁勇善战所向披靡!可这是我们的土地,我们背后有万千黎民,我虽是一介匹夫,但我愿用我的鲜血捍卫疆土!我可以死,大明不可亡!卑微的活着,还是壮烈的死?你们自己选择!” 话音未了,帝师三千人不约而同的看向仇昭雪,他们的答案显而易见,与其卑微的活着,不如壮烈的死去! 本文来自看書网小说 第一百八十九章 朝朝马策与刀环 一 与此同时,居庸关上用千里眼窥看的唐玉与江彬相视一笑。 “不愧是浮屠,只言片语就破了局!”唐玉笑道。 “拓跋绝这个废物,还想取而代之,也不撒泡尿瞧瞧自己什么德行!”江彬恶声恶气。 “我从未想过拓跋绝可以对付浮屠!”唐玉笑道“只可惜帝师三千人不能为我们所用!” “别忘了我们的使命!”江彬说道。 唐玉瞥了他一眼“只要设计将圣上交给蒙古人!朝中老臣对圣上诸多不满,欲将其废而另立!到时王爷君临天下,即便他回来,已是江山易主!” “重蹈‘土木堡之变’,为何不杀之而后快?”江彬问道。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弑君!谁有这份本事,还有这份胆量?”唐玉笑道。 “那王爷信得过蒙古人?”江彬问道。 “王爷予以重金,请蒙古人协助,蒙古人恐怕另有打算,彼此的算计都很深!武宗、王爷、蒙古可汗,三个巨人争斗下,我们简直微不足道!”唐玉冷汗如雨“我们恐怕成了替罪羊?事成之后,王爷要除我们,一旦失败,武宗饶不了我们,甚至蒙古人也想着重创明军精锐!” “那我们为何不做忠臣呢?”江彬别有深意的看向唐玉。 谁料唐玉微微一笑“看来你背叛了王爷!” “我已为王爷死过一次!是圣上赋予我新生!”江彬也笑了。 唐玉眉心一蹙“你忘了王爷的手段?背叛的下场?” 江彬笑容凝固“刻骨难忘,但我已下注,买定离手!” “你认为王爷斗不过圣上?别忘了当年的靖难之役!”唐玉笑逐颜开。 江彬怔了一怔“此王非彼王,此帝非彼帝!历史不会重演,不然人也太没长进了!” 唐玉脸色骤变,沉吟不语。 俯仰之间,苍穹阴郁,杀气凌云。 二人极目远望,一杆杆蒙古大旗从大地尽头冉冉升起,成千上万的大马金刀呼啸而来,飞沙走砾尘土滚滚。大地都在蒙古铁蹄下颤栗,鬼哭狼嚎之声由远及近...... “蒙古人来啦!”有将士嘶声疾呼!战鼓乍响! 一颗颗心如鼓点般响起,所有人头皮发麻,四肢颤栗!所有人脸色惨白,目光惊恐!恐惧开始蔓延,遥望远方的敌人,仿佛已置身炼狱! 转瞬间,蒙古先行军已在城下迂回奔袭,他们在马上翻转腾挪,耀武扬威!尘土飞扬如一条条黄龙腾飞舞动! “轰轰轰轰”鼓角齐鸣,居庸关中边防驻军、帝师、五军营、神机营均集结完毕,项背相望密不透风,所有人望着蒙古大军排山倒海的气势,无不魂飞天外! 张勋吞咽着唾液“好大的阵势,单是先行军就有五千骑!” “区区五千骑,镇国公率帝师必能全歼之!”唐玉喜笑盈腮。 谁知仇昭雪毫不理会,猛然眼瞳收缩,眉心一蹙“先行军五千,主力岂非五万?”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角声满天秋色里,塞上燕脂凝夜紫。半卷红旗临易水,霜重鼓寒声不起。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五万?”江彬与唐玉相视一眼,二人猜测不错,蒙古可汗来者不善,他并不准备协助王爷,却欲将明军一网打尽!念及此,二人面沉似水一言不发。 仇昭雪思绪万千,在他看来五千先行军兵精将猛,三万守军难以应付,更何况五万大军虎视眈眈,出城迎敌只有死路一条,是要龟缩不前吗?他转念一想,蒙古铁骑所过之处尸横遍野,陡然间一腔热血涌上心口! “他们纵然是野狼,我们也不是待宰的羔羊!” 不知何时,一身戎装的武宗攀上了城头,俯瞰眼底,威风凛凛。 仇昭雪凝视着他,他似乎不再恐惧,即便是伪装,最好的伪装不仅欺骗别人,还能欺骗自己。 “蒙古人的铁蹄踏碎了繁华如梦,璀璨文明支离破碎!文辞歌赋付之一炬!他们掠夺我们的心血,践踏我们的尊严,收割我们的灵魂!从此以后,我们成了奴隶,比猪狗更轻贱!他们肆意侮辱我们的妻女,屠宰我们的骨肉!四百年的统治阉割了汉人的根!终于洪武大帝率领我们奋起抗击,将屠夫驱逐回漠北草原,迫使他们居无定所永无宁日!可怜的我们还在寻觅过往的繁荣,逝去的亲人,遗忘的记忆!全然不知被阉割的那一瞬,我们已没有明晰的过去!唉!天下无根!”武宗长叹一声“一个男人要保护好四样东西,脚下的土地,家里的父母,怀里的女人,身边的兄弟!如今,蒙古人又来了!这一次他们更加疯狂!更加凶残!用你们的誓言告诉我!你要伸出头颅任人宰割?还是将珍视的东西拱手相让?” 话音刚落,如巨石激起千层浪,三万守军无不动容,他们的热血沸腾了,眼眸释放出熊熊怒火,齐齐厉声咆哮“北虏不灭,何以为家!” 穿云裂石,震慑心扉,武宗豪气顿生“镇国公听命!” 仇昭雪倒头下拜“臣听命!” “趁敌军根基不稳,命你率帝师三千出城迎敌,趁其不备击其惰归!” “张勋听令!” 张勋跪伏在地“臣听命!” “今次之战,固守雄关以待援军,城在人在,城破人亡!” “江彬!唐玉!听命!” “臣听命”二人双双跪下。 “命你二人率人马左右驰援!以助镇国公大破敌军!” 命令已毕,帝师三千人横刀立马,蓄势待发。 张勋暗自冷笑“三千战五千,虽有神机营、五军营驰援,也不过势均力敌!更何况敌人五万大军坐镇后方!不动如山!哪里是去破敌,分明是送死!” 箭雨纷纷,退敌二里,一身甲胄的仇昭雪翻身上马,扫视众将不言不语,此时的无言更胜过千言万语。 城门徐徐打开,戈壁风沙如飞刀般划过脸庞,帝师三千人不知道一扇门的距离意味着多么遥远,是生与死的距离,还是耻辱与荣耀的距离!他们不约而同戴上了鬼面,用清一色的狰狞遮去了一张张喜怒哀乐的脸!最好的伪装欺骗了别人,也欺骗了自己! 战马嘶鸣,箭已离弦,帝师三千人绝尘而去,沙尘弥漫隐去了他们的身影,城门闭合,世界仿佛归于平静! 武宗立于城头,望向门外世界,帝师三千人如箭离弦一往无前,似要将蒙古先行军一刀两断! 他们是悲哀的仆从,他们是骄傲的战士,他们如乌鸦栖憩在暗处,承载着悲哀痛苦,终身仰人鼻息,受人颐指气使,如猪狗般苟活着,最后惨遭荼毒,他们的生命没有意义! 如今他们从黑暗中行来,在阳光下昂起头颅,面对强悍的敌人,他们出奇的平静,忽然他们的生命有了意义,常年禁锢的灵魂得到了解放! 蒙古骑兵见敌军乍到,不由一惊,他们本以为明军只会以守为攻闭门不出,没料到此次可汗亲率五万大军,明军反而毅然决然悍然出击! 霎时间,帝师三千人披着风沙疾驰而来,一张张鬼面狰狞可怖,如同阿鼻地狱挣脱而出的恶鬼!火铳喷涌鬼火!战刀泛起血光!他们渴望战斗!渴望杀戮! 与其卑微的活着,不如壮烈的死去! 恍惚间,蒙古人被这群来自地狱的恶鬼所震慑,不知所措的蒙古骑兵被撞得人仰马翻,待他们回过神来又葬身于火铳之下! 帝师三千人借助火铳之威势如破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破开敌军阵型,将蒙古先行军一分为二!然而战争才刚刚开始! 不远处,山丘上,蒙古大军乌压压绵延开去,他们蛰伏不动,用悲哀的目光望着厮杀的同伴,没有摇旗呐喊,像是送友远行! “可汗,我们是否派兵援助?”一个彪形大汉毕恭毕敬。 威武老者眯缝双眼“巴特尔,幼鹰不经历风雨,无法变成翱翔天顶的苍鹰!那与一只雏鸡有什么区别?蒙巴是我族勇士,你看,他在风雨中翱翔,多么的畅快淋漓!容他再多多玩耍!” 三言两语之间,战场上瞬息万变,蒙巴将计就计命先行军两翼翦杀,欲将帝师三千人聚而歼之! 与此同时,帝师三千人的三眼火铳已然废弃,他们亮出雁翎刀,迎着阳光熠熠生辉!一时间刀光剑影,血肉横飞,仇昭雪挥舞双剑,左劈右砍,浑身上下连同胯下吉光都被鲜血尽染! 帝师三千人一路冲杀,深入敌阵战作一团,自己的鲜血,同伴的鲜血,敌人的鲜血,四散飘飞,溅在身上,落在地上!战场上一朵硕大鲜美的红花从花茎到花瓣,再到花蕾栩栩如生!不知不觉悄然绽放! 战况愈演愈烈,蒙古先行军人多势众,纵马来回掩杀,帝师深陷苦战,凄厉惨叫盘旋天宇,帝师将士们接连殒命,仇昭雪不敢回首!他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渐而渐之,红花越发鲜艳,越发饱满!漫山遍野触目即是,美得令人窒息! 鲜血灌溉了死神的蔷薇,她身材婀娜,她笑颜娇媚,死神为她而沉醉! 帝师如同被人钳住了手脚,但他还试图撕破敌人的包围,将士一再减少,他已伤痕累累。 “还不来援吗?”柳天恕的双锏低垂着鲜血。 拓跋绝披头散发,眼神迷离“没有援军!死路一条!” 柳天恕横眉怒目“只要尊者在!我们不会死!” 看書罔小说首发本書 第一百九十章 朝朝马策与刀环 二 仇昭雪身先士卒,已有百人死于他的剑下,但他也油尽灯枯,眼眸慢慢败合,意识渐渐模糊,五感缓缓消失!他好像随时都要摔下马背,却又一次次险象环生!是什么在支撑着他? “取你首级!”蒙古阵中冲出一员大将,铁马金刀气势汹汹,正是蒙古可汗麾下的蒙巴,在他眼里虽然帝师将士头戴鬼面,但他发现所有人都在奋不顾身的保护一人。 仇昭雪迎敌而上,刀剑相击火花四溅,二人大战几十回合,势均力敌旗鼓相当! 蒙巴气急败坏,他自认为自己是蒙古第一勇士,面对一个精疲力尽的明军将领竟然束手无策!喘息间,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纵马俯冲,双手擒拿,犹如苍鹰猎禽! 仇昭雪猝不及防,被抓住了衣襟,不由惊骇失色! 蒙巴仰天长啸,猛然将仇昭雪举了起来,刹那间抛飞出去!只见仇昭雪摔落在地,口涌鲜血。 “尊者!”柳天恕声嘶力竭。 “败了!彻底败了!”拓跋绝茫然四顾。 蒙巴飞身下马,挥舞长刀,斩向仇昭雪脖颈! 击鼓鸣金,戎马倥偬,他像是战场上的主角,他要斩下敌将的首级,向蒙古可汗证明自己才是蒙古第一勇士。 多么光辉的时刻,他抱着一丝戏谑,想看看鬼面之下的神情!是昏厥不醒?还是痛哭流涕?念及此,蒙巴的嘴角泛起笑意! 当鬼面摘下的瞬间,他看到一双眼睛,深邃如夜无比清醒!这才恍然惊觉,可惜为时已晚,仇昭雪如一条蟒蛇缠上了他的身躯,抱住他的背,扼住他的脖颈,如蛆附骨不可开交,不待他奋力挣扎,一剑封喉,鲜血淋漓! 蒙巴双膝跪地,颓着脑袋一动不动! 不远处,山丘上,蒙古大军一阵骚动,巴特尔如梦方醒“蒙巴死了!” 威武老者浑身一颤,眼神一厉,遥遥望去,只见那人手舞双剑风姿飒飒! “我们又相见了!” 与此同时,仇昭雪振臂一呼,八方应诺,军心大振!反观蒙古先行军军心大乱,无所适从!不过蒙古可汗坐镇后方,他们只好各自为战,不敢溃散! “嘟嘟嘟......” 就在此时,金鼓齐鸣,回响长空! 帝师将士眼中的熊熊怒火瞬间熄灭,纷纷呆愣当场,拓跋绝仰天长啸“千载难逢的机会!为何要退军?为何要退军?” 仇昭雪黯然神伤,望向脚下累累尸骨,举步艰难。 战机稍纵即逝,成千上万的蒙古援军从山丘上俯冲而下,如潮水般涌来! “退!退!”仇昭雪付之一叹,率帝师将士抽身而退。 “生擒活捉!我要用此人的血,祭奠我族亡灵!”威武老者一声令下! 天昏地暗,狂风呼啸,万马嘶鸣,大地震颤,上万蒙古铁骑汹涌澎湃,席卷而来!无边无际的恐惧蔓延笼罩! 帝师将士急如星火,快马加鞭!柳天恕望向城头,嘶声长啸“唐玉!江彬!你们为何不来驰援?你们两个卑鄙小人!” 转眼间,帝师将士赶回城门口,但见城门迟迟不开!无不急赤白脸!仇昭雪抬眸望去,城头上武宗临风傲立冷眼静看,唐玉江彬二人喜笑盈腮! 柳天恕三尸神暴跳“为何不开城门!圣上!国难当头,我们战死也罢,但镇国公不能死!他对你赤胆忠心!求你开门吧!” 声震苍穹,武宗目光冷厉俯视众生,众人这一刻才触碰到真正的帝王心! “我碌碌一生,辗转反侧,到头来黄粱一梦!命也!”仇昭雪扼腕长叹“众将士听命,随我回身迎敌,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城门紧闭,偃旗息鼓,帝师将士纷纷调转马头,面向无边无际的敌人,他们卸去甲胄,揭去鬼面,每一个人都笑了,笑得泪水潺潺。 他们悲剧的一生的确没什么可笑的!可喜的是他们实现了生命的价值!做了一件有意义的大事!他们的生命那么轻!那么重! 见此情景,城头上所有人都震惊了,武宗浑身颤栗,双眼血红。 此时此刻,没有哭声,没有惨叫,只有悲凉高亢的歌声高唱入云! “战城南,冲黄尘,丹旌电烻鼓雷震!勍敌猛,戎马殷,横阵亘野若屯云!仗大顺,应三灵,义之所感士忘生......” 战歌声里,时间如冻结的流水,如此清晰,如此缓慢!天愁地惨,一袭金红锦衣的仇昭雪骑着白如积雪的吉光!一派英武气!在斑驳的千古壁垒下,小得可怕! 马蹄纷沓,蒙古大军如潮涌来,他们要淹没一切!性命!尊严!文明! “为什么他们不放箭?莫非有诈?”巴特尔眉心一蹙。 威武老者轻蔑一笑“见死不救很正常,不需要我们蒙古人,他们汉人也会自相残杀!卑劣民族!” 待到这一刻,一道极亮的闪电撕裂苍穹!一声轰鸣在划过耳畔,所有人都听不见了! 巴特尔心胆俱裂“发生了什么?那是什么?” 众目睽睽之下,居庸关城头挺立起一根如同天柱的神物!沉重的模样能够凝结空气!浓郁的火药味,仿佛要毁天灭地! “天伐!上苍征伐!”威武老者面色苍白。 战火弥漫,天塌地陷,不计其数的蒙古铁骑在一道天雷下灰飞烟灭!绝响之后,蒙古大军陷入沉默,如一颗石头落入万劫深渊! “哈哈哈哈!恶业害身如火,愿这熊熊业火焚尽一切罪恶,将罪人堕入无涯苦海!地狱!地狱降临吧!”唐玉的痉挛狂笑尤为突兀! 话音未了,一只只庞然大物划过苍穹,飞过所有人的头顶!那是什么?是神话中的鲲鹏吗?是展翅三千里的鲲鹏吗?不然世间哪有如此巨大的神鸟?一个个巨蛋从天而降?是上苍的礼物吗?不!是天罚!是灾难! “天威!是天威!”威武老者怔怔出神“大意了,是我大意了!” 一株株火树银花在战场上接连绽放,伴随着生命消亡,不住明灭! 骨肉横飞,血流漂杵,蒙古大军似乎看到地狱!死在他们刀下的亡魂化为毒火缠绕着他们的身体,焚烧他们的身体,煎熬他们的灵魂!无论如何也摆脱不了,直至烧得他们尸骨不留...... 毒火焚烧,恶鬼咆哮,不待鸣金收兵,蒙古大军丢盔卸甲一溃千里! 此时此刻,极目望去,苍穹之下,焦土千里,尸山血海,鬼魂呼啸,火光中盘旋的天威也在呜咽哭泣! 城墙之上,明军将士自相依偎枕戈寝甲,关外风沙漫漫遍地尸骸。 尸臭熏天,白骨累累。 任谁也无法忘怀,黑暗笼罩过头顶,众人怆天呼地何等苍凉!待到一声绝响,一道惊雷撕裂苍穹,地狱降临了,一只只巨鸟呼啸而过,大地上燃起了熊熊业火......有人欢呼了,有人沉寂了,有人哭了,也有人笑了,有人活着,如同死了! “隆隆隆隆”大地尽头再次传来行军之声,城头上的将士惊骇失色,他们岂能想到刚刚被神机营的无尽火器所击溃的蒙古大军又来了!莫非蒙古大军已有对付无尽火器的策略? 武宗惊醒于城头,他同所有将士一样灰头土脸,除了那身金光熠熠的戎甲,谁会认得身为九五至尊的他? “轰轰轰轰!”鼓角齐鸣,剑拔弩张! 张勋望向无边无际的蒙古大军,嘶声长啸“启用天伐!” “慢着!”仇昭雪目光如炬,似乎发现了异样! 众人不约而同的看向仇昭雪,唐玉嗤笑道“你之前放走蒙古人,现在又阻拦启用天伐,难道你真是细作?” 武宗眉心一蹙“仇卿?” “启禀圣上!蒙古大军压境,本该雷厉风行,今日却悠悠晃晃,根本不像打仗,倒像是游牧!”仇昭雪拱手道。 唐玉冷笑一声“无尽火器下,蒙古大军死伤无数!不说他们元气大伤,但必定投鼠忌器!镇国公又何必庸人多虑呢?” 武宗沉吟片刻,颔首道“启用天伐......” 话音未落,江彬遥指远处“快看!” 众人纷纷举起千里眼极目远眺,只见一队队蒙古铁骑驱赶着千千万万的老幼妇孺向居庸关行来,蒙古骑士挥舞手中长鞭,老少妇孺无不披头散发、衣衫褴褛!还不时有人倒下! 见此情景,武宗如丧魂魄“那都是被蒙古人掳去的大明百姓......” “圣上!蒙古人诡计多端!不可大意啊!”张勋瞋目切齿。 武宗怔怔出神“百姓无辜!朕不杀子民!不能自毁社稷!” 三言两语间,老幼妇孺望见了居庸关,他们的眼神空洞炙热,没有人知道他们的遭遇!他们只顾争先恐后的涌向城门!此时此刻他们像是苦海中无根无蒂的浮萍,城门后是家乡!是彼岸!只要回去,他们就能摆脱恶魔,重拾自己的信仰!回去!一定要回去! “救救我们!快开城门!蒙古人来了......”城门下传来撕心裂肺的声音。 城头上却是死一般的寂静!大明将士左顾右看形色仓皇,众人皆知打开城门的后果!蒙古铁骑会鱼贯而入?抑或有细作乘虚而入?反之不开城门的后果!城下百姓必死无疑!百姓绝望将士离心!此乃两难之局! “圣上!如何是好?”张勋急赤白脸。 武宗惊恐失色,他看见蒙古人的屠刀泛起了血光!百姓纷纷倒在地上! “救命啊!救命啊!”城下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与此同时,城头上开始躁动,大明将士无不咬牙切齿,恨不得出城冲杀! “圣上,臣愿出城迎敌!”仇昭雪拱手道。 张勋冷哼一声“帝师三千将士刚经历鏖战,精疲力竭!镇国公不可匹夫之勇!” 仇昭雪扼腕长叹“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无辜百姓被残杀殆尽吧?” 话音未了,蒙古骑士杀死了一个妇人,拾起妇人怀中的襁褓抛向空中,谁知箭矢疾射,将血淋淋的襁褓钉在城门之上!一众蒙古骑士放声大笑! 武宗双膝一软,跌坐在地,口中喃喃“别问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事已至此,众人无奈苦叹。 “切莫妇人之仁!”唐玉冷笑一声,一根如同天柱般的神物从城头挺起,阳光下闪烁着金属光泽,浓郁的火药味弥散开去。 “疯子!疯子!”张勋堵住耳朵,破口大骂。 这种感觉令仇昭雪不安,他在面对墨麒麟时也有相同的感觉,不待他反应过来,只听到一声绝响,天摇地晃,众人险些跌倒在地! 仿佛冻结了时间,所有人有种沉入深渊的感觉,沉寂!沉寂!笑声没了!哭声没了! 过了许久,众人神魂稍定,俯瞰城下,一片焦土,神鬼俱烂! 武宗呆愣当场,一时间啼笑皆非苦不堪言! “顷刻间灰飞烟灭!不愧是无限火器!”仇昭雪苦笑连连“不过它也只是屠戮凶器!” 武宗阖上双眼,眼泪潺潺“现如今天伐!天威!可是必不可少的武器!如果大明军力强盛如初,门派之间不再自相残杀,而是万众一心舍身报国,何愁北虏不灭?” 仇昭雪说道“洪武年间,大明兵多将广骁勇善战!随后日渐消损,早不复当年!何况土木堡之变后,大明精锐全军覆没,更是一蹶不振!再观江湖势力虽然明争暗斗,但未伤及筋骨,反倒优胜劣败,浮现出诸多底蕴深厚的江湖门派!” “没有盘龙令,朕号令不了他们!”武宗长叹一声“得盘龙令者得天下,失盘龙令者失天下,难道大明江山就注定败在朕的手里吗?” 众人面面相觑,谁料仇昭雪颓然跪地,双手高举一物,朗声喝道“盘龙令在此!” 武宗定睛一看,只见仇昭雪手中的是一枚双龙交错的金牌,不正是盘龙令吗?顿时惊愕失色,他清楚记得盘龙令被伏戏所盗,后来伏戏与淼淼私通,他将伏戏五马分尸,也没能从伏戏身上寻回盘龙令,淼淼死后,他翻查过淼淼的遗物,依旧没有蛛丝马迹!他本以为盘龙令就此失踪,或流入江湖,没料到盘龙令竟在仇昭雪手中! 念及此,武宗疑虑重重,他怎么得到的?为何不早些献出?到底有何算计? “盘龙令!”众人惊呼。 武宗接过盘龙令,恍然想起郑黄道曾经说过“在我们望气师眼中,苍穹的每一颗星辰都象征着人,有些黑暗隐晦,有些光彩夺目,所谓的文曲星、将星,乃当世人杰。可白虎煞星,绝对是一代枭雄!刚才那位公公,我观其面相,眉宇清秀,眼含凶煞!与白虎煞星不谋而合!唯一消灾减难的方法,就是灭绝白虎,将危险扼杀在萌芽之中!” 曾几何时,心中种下一颗怀疑的种子,无论过去多久,它都不会枯萎,只会阴暗角落里受到滋养渐渐成长!总有一天它会破土而出,化作漫山遍野的荆棘,刺痛你的心扉,将一切美好撕碎! 武宗忿然作色,将盘龙令掷于脚下。 众人纷纷俯首“圣上息怒!” 仇昭雪五体投地,只听武宗长叹一声“盘龙令!殊不知多少英雄为之折腰!” “圣上,手握盘龙统率群雄!遥想当年风骨,盘龙令落在谁人手中都是无用之物,唯独在圣上手中才能统率群雄啊!”仇昭雪拾起盘龙令,用衣袖拭去尘土。 “十万火急!” 就在此刻,一个哨兵冲上城头,慌忙跪倒! “何事惊慌?”张勋厉声喝道。 哨兵张口结舌面红耳赤。 “速速说来!”武宗说道。 哨兵抚平情绪“启禀主帅,大战之后,蒙古大军并无撤退,趁我军困守之际,他们连夜绕道,猛然突袭我军粮道!一夜之间入侵应州!如今此地已是一处孤城!” 本书首发于看书罓 第一百九十一章 朝朝马策与刀环 三 话音刚落,所有人面如死灰,他们如今的处境危如累卵! “原以为坚壁清野能瓦解蒙古人的战力,没想到还是中了蒙古人的釜底抽薪之计!”张勋一个踉跄,险些跌坐在地。 “狼入羊群,后果不堪设想,应州恐怕沦为人间地狱!” 众人耳畔仿佛响起兵戈之声,百姓惨死的一幕幕浮现脑海,武宗正颜厉色“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在朕的眼皮底下!蒙古人堂而皇之的侵占应州,视朕于无物!” “圣上息怒,既然蒙古人不请自来!与其千里驰援兵困马乏,倒不如将计就计!将应州化作主战场,来一回瓮中捉鳖!”唐玉条分缕析。 钱宁迎合道“唐都统言之有理!蒙古人不顾一切的扑入应州!我军整军备战,切断所有退路,严守各处关口!蒙古人纵然骁勇善战,也只有垂死挣扎了!” “你们的意思是不顾应州百姓?”武宗眉心一蹙。 众人相顾一眼,唐玉抱拳问道“圣上,应州百姓理当如何搭救?” 武宗怔了一怔,无言以对,他明明知道纵然率兵反扑也于事无补,应州百姓只有自求多福! 苦笑两声,武宗眉眼一眯沧桑尽显,叹道“朕累了,顾不了那么多!照你们的意思办吧!” 钱宁、唐玉二人相视一眼,正当行礼,仇昭雪打躬作揖“圣上!臣有一事不明!” “但说无妨!”武宗说道。 “长城烽火台绝非虚设,蒙古大军要无声无息绕过我军防御不是不可能,但数量不会庞大,可能有几百人,至多一千人!单凭一千人侵占应州,未免太可笑了!”仇昭雪审时度势“如果圣上率兵反扑,必然腹背受敌!” 武宗恍然大悟“蒙古人的调虎移山之计?” “一石二鸟之计,调虎移山不成,还有一千人潜伏在暗,不断肆扰我军粮道!但凡我们有一举一动,他们都会了如指掌!” “难道没有对策?”武宗问道。 仇昭雪叹道“我军以守城为主,本就处于被动!以不变应万变,只要不败!他们自然胜不了!蒙古人消耗不起!” “不过是镇国公的猜测!”唐玉笑道。 “如果我猜测不错,三日内应州转危为安!”仇昭雪说道。 唐玉嗤笑“好!镇国公夸下海口,如若证实,真当是诸葛转世!如若不是,圣上可要治你的欺君之罪!延误战机之罪!祸国殃民之罪!” “这个罪名扣得好大!”仇昭雪苦笑一声。 唐玉嗤笑“既然怕了,那就不要信口开河!” 话音未了,又一个哨兵跌跌撞撞冲上城头,一个踉跄扑倒在地。 “又有何事?”武宗气急败坏。 “启禀圣上!应州传来消息,宣府总兵朱振及时赶到,与进攻应州的蒙古大军拼死激战,最终全歼敌军!” “全歼敌军?”武宗笑逐颜开“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哨兵埋头不起。 仇昭雪若有所思,没有一丝惊喜,似乎一切都在他算计之中,又好像有些出乎意料! 唐玉暗自咬牙,心说莫非他真是诸葛转世,话刚出口便得以应验! “朱振有多少人马!斩杀了多少蒙古人?”仇昭雪猛然问道。 哨兵惊愕失色“朱总兵率军五千!斩首千余!” “你还有无其他消息?”仇昭雪继而问道。 哨兵愣了一愣,思前想后才说道“朱总兵赶到时,只见蒙古人攻打城门虽然大张旗鼓,但每每半途而废,这才知道他们是虚张声势!于是几番冲杀,将蒙古人杀得丢盔卸甲!说来奇怪,这些蒙古人无路可逃,无不束手待毙!” 仇昭雪踱步来回,千思万绪,口中喃喃“蒙古人为何送死?又为何虚张声势?” “仇卿!可有异议?”武宗心中起疑。 “不对!你定有事瞒我!”仇昭雪向哨兵喝道“圣上在此,你胆敢隐瞒,不怕欺君之罪吗?” 哨兵栗栗危惧“朱总兵在搬运辎重时,发现这些蒙古人身藏金银细软!朱总兵令我们不要声张!” “不要声张?难道他想私藏侵吞?还有无军规法纪?好个朱振!!”武宗怒不可遏。 “圣上息怒!我们先听听镇国公的计策!”张勋说道,经过几日朝夕相处,他见仇昭雪不仅能征善战,而且多谋善断!得知这个镇国公不是浪得虚名,这才另眼相看! 黄沙蔽日,万里皆不见,旌旗飞舞,黄龙欲升天。 仇昭雪幽幽说道“蒙古人虚张声势!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他们的目标是应州百姓!蒙古人时常肆扰边关,长驱直入!应州百姓成了伤弓之鸟!一旦听闻关口失守,应州百姓必然仓皇出逃,逃向路近且安全的燕京!要知道,圣上御驾亲征的消息早已不胫而走,很快,关口失守的消息就会传入朝廷!要是落入居心叵测之人的耳中,这个消息会变本加厉,关口失守圣上被俘?那么朝堂上议论云云,想必土木堡之变的危局又会重现眼前!到时朝堂之上可有第二个于谦?” 武宗大惊失色“不可妖言惑众!小事一桩牵连诸多!” “圣上,一只蝴蝶扇动翅膀,也许会引起千里以外的一场狂风!或许两件事之间没有直接的关系,但任由事态不断发展扩大,一桩小事会改变太多事情,甚至是一个国家!”仇昭雪郑重其事。 “可朕还在这里!安然无恙!朕派人领手谕回京!令他们不要听信谣言!”武宗厉声喝道。 “圣上!这场棋局从始至终也不只两家!觊觎皇位的不乏其人,利欲熏心的人数不胜数!谣言四起,难道他们不会趁机谋逆?”仇昭雪说道“到时内忧外患,正是蒙古人希望看到的!” “那你的对策?”武宗问道。 “首先封锁应州,发布安民告示!紧接派人领圣上手谕快马回京!顺便请援!”仇昭雪苦思冥想“我还有一事不明白!” “蒙古人即便战死沙场,也不会束手待毙!既然束手待毙,又何必身藏金银细软?”念及此,仇昭雪百思不得其解。 城头上一片沉寂,任谁都不敢打乱仇昭雪的思绪!就连武宗也一言不发! “还有......”哨兵看了看仇昭雪,又看了看武宗,欲言又止吞吞吐吐。 仇昭雪问道“还有什么?” 哨兵忙道“朱总兵所杀的那些蒙古人一个个面如枯槁、骨瘦嶙峋!身上黑斑密布!” 言至此处,仇昭雪眉心一蹙“大事不妙!” 鼠疫,自古有之,相传在元朝时期,以及遥远的欧罗巴都曾肆虐一时!造成不可想象的灾难,对人类文明产生了毁灭性的打击! 鼠疫,是广泛流传于鼠类动物之间的烈性传染疾病!人类如果染病,呈无可救药之状,患者浑身发热,大片皮肤生黑斑、肿瘤,逐渐干瘪、溃烂、发臭!此病毒是以接触患者尸体迅速传播,发病时间极短,患者痛不欲生,终不治身亡! 此时此刻,鼠疫正在应州城中流窜!并以一传十,十传百的速度感染!为了防止病情扩散,武宗下令封锁应州城,黑暗、恐惧笼罩了整个应州城,一时间应州百姓人人自危! 应州城中,弥漫着阵阵恶臭,街头巷尾万籁俱寂,家家户户还鳞次栉比的挂着白绫、符咒!不时有哭声咋响,又有人语呢喃! 一处人家中,母子二人相对而坐,愁眉苦脸。 “造了什么孽啊?”一个佝偻老妇长吁短叹。 一个男子说道“哪管得了他们?只要我们母子平安无事......” 老妇呵责“都是街坊邻居!你不是还要娶隔壁家的小翠过门吗?小翠昨天卧病在床,娘还去探望了下!她娘说没什么大碍!叫我们放心!” “娘!”男子哽咽“小翠昨天被官府带走了!至今没回来!” 老妇惊了一跳“什么?官府抓她做什么?” “说是染上了鼠疫!”男子说道“没过多久,她娘也病倒了!想来也是凶多吉少!” “鼠疫!”老妇咬牙切齿“好端端的!哪来的鼠疫?闹得人心惶惶!” “听说前几日有士兵向百姓兜售很多金银细软!不久便有人得了鼠疫,后来官兵又封了城门!”男子低声轻语。 老妇愁眉不展唉声叹气“如今的应州城不就是一座死城了吗?” 熙熙攘攘的应州城不复存在,往昔车水马龙的街头上寂若无人!城中百姓关门闭户,有人诚惶诚恐,有人安坐待毙,有人以泪洗面,有甚者聚众闹事,意图逃出应州!一场滔天灾难孕育萌芽! 与此同时,疾病在急剧瓦解明军的战力,身经百战的铁血将士没有倒在敌人的屠刀下,却纷纷倒在突如其来的瘟疫中!相比**上的痛苦,心灵上的折磨更令他们绝望! 世上有太多人死于无可救治的疾病,但他们大多死于“无可救治”的预言!而非疾病本身,等死是极为残酷的事情!如果有人明知自己生命即将终结,却不知哪一天,今天或明天?他的心灵充斥着各种各样的负面情绪,这样的人即便健康,也活不久! 朔风凛冽,霜重鼓寒,武宗长叹“燕京还没有消息吗?” 众人相顾一眼,张勋应道“派去的人没有回来!恐怕路上变生不测!” “再派人去!”武宗勃然大怒。 张勋面如死灰“圣上,军中无粮!纵然再派人去,我们也等不到援军了!” “朱总兵搜刮患有鼠疫的蒙古人身上的贴身物品!又拿去应州城中贩卖!由于数量庞大,很多应州百姓染上了鼠疫!而且每况愈下!以免鼠疫蔓延,我们已经派军封锁了应州城!进出无门,无法调用应州城中的粮草!”仇昭雪沮丧道。 武宗黯然神伤“军中情况如何?” “死亡人数一千多人!军医对鼠疫束手无策!只能将患者隔离!”张勋继而说道“隔离区还有四千多人!” “当务之急是军心涣散,照此以往恐不战自溃!”仇昭雪说道。 武宗接过唐玉手中的千里眼,观望远方!众人不约而同的抬眼望去!只见三十里开外,错错落落的蒙古包升腾着炊烟! “蒙古包五零四散,想来是忌惮天伐的威力!”唐玉说道。 仇昭雪说道“蒙古人不愿撤退,又不敢进攻!他们想打持久战!” “我们即便有粮草,也耗不了多久!鼠疫一发不可收拾,处理不当会有席卷中原之势!”武宗说道。 “还有一线生机!”仇昭雪寒眸一瞵。 武宗心领神会“盘龙令?” “北方,丐帮势力盘踞!”仇昭雪颔首。 唐玉不敢置信“一帮叫花子有何作为?” “远在北宋,丐帮帮主率帮众抗击契丹,保家卫国!已是家喻户晓的事情!万万不要低估天下第一大帮的实力!”仇昭雪说道“快马赶赴山海关,昼夜兼程两日!” “回京请援的人一去不回!不怕重蹈覆辙吗?”张勋急赤白脸。 仇昭雪眉心一蹙“这次我们走关外!关外除了蒙古人,没有匪贼,没有官兵!只要派去的人真诚可信!必定通行无阻!” “疯子!出居庸关可是在蒙古人的眼皮子底下转悠!别看蒙古人在三十里以外,他们很快会发现,除非你马不停蹄,不然一定会被他们追上!”武宗气急败坏。 “主要有掩护!”仇昭雪说道。 武宗一把握住仇昭雪的手,一切顾虑抛之脑后。 “可行吗?” 二人四目相对,仇昭雪颔首“只是要圣上委屈下!” 第一百九十二章 三春白雪归青冢 一 千古城楼万古愁,鸿雁冥冥己独犹,归马放牛清平世,莫忘英魂血长流! 天遥地阔,日月无光,只听闻一声声由远及近的笑声,飘来耳边,又荡去天边!苍劲悲凉的笑声在天地间很渺小,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神驹吉光化作一道白虹,一往无前的冲向蒙古营帐!身后百骑争先恐后,视死如归! 蒙古人岂会料到强弩之末的明军不仅主动出击!而且只有寥寥百人!简直是以卵击石,飞蛾扑火! 谁知仇昭雪勒马转舵,率军绕过蒙古营帐顺长城向东疾驰而去! 与此同时,威武老者在不远处对此冷眼静看“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大汗,可能是诱饵!”巴特尔说道。 威武老者瞥了他一眼“假亦真时真亦假,也许他们想让你以为,这就是个诱饵!” 巴特尔如堕五里雾中。 威武老者拍了拍他肩膀,笑道“几百人,费不了什么事!” 转瞬之间,蒙古营帐中涌出成百上千的蒙古骑兵,巴特尔翻身上马,率军径直袭去! 仇昭雪见蒙古大军追来,厉声喝道“分队!” 话音刚落,兵分两路,一队继续顺长城奔袭,仇昭雪率另一队伸向大漠! 巴特尔不假思索,也下令兵分两路,分别追逐! 一时间分道扬镳你追我赶!深入大漠,越发荒凉,拂晓时分没有半分暖意! 仇昭雪见巴特尔紧追不舍,再次喝道“分队!” 所剩无几的队伍再次分成两队,仇昭雪率队深入大漠,拓跋绝率队背道而驰! 这一次,巴特尔没有理会,继续追赶仇昭雪!不知不觉间,拓跋绝趁机绝尘而去! 拓跋绝回首凝望,心中五味杂陈,他明知自己去山海关请援,性命保全,但他莫名遗憾!他曾试想自己假如应允了呢?慷慨赴死有何惧?总好过他急急如丧家之犬,忙忙如漏网之鱼! “人的路都是自己选择!不怕选错,就怕不敢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仇昭雪的话萦绕在他耳际挥之不去,他已然选错一次,不敢一错再错! 白驹过隙,红日初升,映照着云霞,热热烈烈,一直燃到天边!脚下的草地由黄转绿,垂着晶莹露珠,随风摇曳! 奔袭一夜,仇昭雪深入草原,随行的人不足百人!身后的敌人穷追不舍,他们随时会被淹没!失散的人被一一吞没,所剩无几的人还在减少!他们身心交瘁,却不敢松懈,要想活下去便要继续逃! 人活一世,草木一春,没有人会轻易放弃来之不易的生命! 山穷水尽疑无路,仇昭雪遥望远处,只见一座城池悄然屹立!他知道这座城池是元朝时期用于长城内外贸易运输!时至今日已然废弃!但高城深池,还能用于拒敌自保! “柳天恕,你率几人先行!速速破开城门!”仇昭雪厉声喝道。 柳天恕二话不说,率几人疾驰而去。 仇昭雪率余下的人一字排开,转身对敌。 陆陆续续蒙古人越来越近,帝师将士齐齐抽出雁翎刀! “杀!”仇昭雪身先士卒,帝师将士奋勇杀敌,纵然两败俱伤,也不容敌人越雷池一步! 柳天恕与几人一同推门,虽说他双臂有千斤之力,奈何一夜奔劳,饥肠辘辘,哪有气力推门!但见仇昭雪率军杀敌险象环生,也不知哪来的气力,千斤城门竟然徐徐打开! “城门已开!”柳天恕力竭声嘶。 敌人尸体高高垒起,仇昭雪回马转身,率军奔向城门,眼看城门近在咫尺,谁知十多个身负重伤的将士纷纷翻身坠马! 仇昭雪眉心一蹙“已经逃到这里,不能放弃啊!” 一个将士气息奄奄“尊者,我们走不动了!容我们留下吧!” “你们还有什么遗愿吗?”仇昭雪眼睛红了。 “我想起了我的家人!多少年过去了,他们还好吗?”另一个将士苦笑道。 仇昭雪一手掩面,泪已沾裳。 “尊者,能把余下的酒留给我们吗?”将士说道。 仇昭雪万般无奈,扔下几袋酒,含泪离去。 留下的将士们勾肩搭背,相视一笑,齐声唱道“长途越渡关津,惆怅役此身,历苦辛,历苦辛,历历苦辛,宜自珍,宜自珍......” 阳关调里,马蹄纷沓,仇昭雪正欲入城,只听闻身后一阵轰鸣!回首望去,火光大作!将士们将酒洒向身上,然后点燃!熊熊烈火中那些已经身负重伤的将士们燃烧着生命,一瘸一拐的冲向敌军!蒙古人惊骇失色,马匹四散奔逃,一时间阻挡了蒙古人的追击! 吉光跃入城门,仇昭雪膛目结舌,久久不能自持。 柳天恕一手把住一个城门,魁梧身躯挡在城门缝隙间,眨眼间歌声终了,火光熄灭,蒙古人纵马冲来,眼看城门徐徐闭合,他们纷纷弯弓搭箭! 一箭又一箭透过柳天恕的身躯,他面目狰狞浑身痉挛,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疯狂的燃烧! “啊!”柳天恕嘶声长啸,用尽浑身最后一丝气力,城门轰然闭合!众将士加固南门,封锁北门! “轰隆!轰隆!”蒙古人纵马冲撞荒废多年的城门,沙尘簌簌而落!众将士提心悬胆,如果城门不堪重负,他们决心与蒙古人杀个鱼死网破! 很快,城门不再震动,油尽灯枯的柳天恕仰面倒下,他双眸澄澈凝望天宇,一身鲜红! 仇昭雪跪在他身边,紧握他的手,话未出口泪先流! “你后悔吗?” 柳天恕笑着摇头。 仇昭雪锥心泣血,自己哪里像个英雄?不过是妄人而已!背负不起战争,推不动历史的巨轮,保护不了身边的人! 南都玄武湖,环洲烟柳,风景旖旎。 一二游人闲坐湖畔,对弈垂钓乐在其中,湖风习习须发飘飘,仙风道骨一般。 一个白头老叟笑道“潜龙兄,此局无懈可击!恕老夫老眼昏花,不愿恋战!你若肯认输!免去惩罚如何?” 潜龙付之一笑“去日苦多,李兄如今闭门酣歌!乐以忘忧了吗?” “既然如此,老夫自当奉陪到底,看你如何力挽狂澜!”李东阳双眼一眯。 幽蓟东来第一关,襟连沧海枕青山。长城远岫分高下,明月寒潮共往还。 山海关北依燕山,南连渤海,又是长城之首,故称“老龙头”,五座雄浑壮阔的城门一字排开,形成五虎镇东之势!尽显“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雄风! 海浪拍岸,草木飞扬,一束束透过乌云的阳光普照海面,金鳞片片,蔚为壮观!拓跋绝纵马跃过山丘,终于山海关在望!欢喜之余见到不远处,一道倩影峭立海岸!风在吹,草在动,浪在涌,唯有那一道倩影纹丝不动,就连裙袂都不曾漂浮! 拓跋绝心想兵荒马乱的山海关,纵然美景如画,也绝非寻常女子愿意逗留!赶忙勒马止步,朗声问道“你是何人?” 倩影回眸一笑,甚是动情“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总被无情恼......” “多情娘子无情仙!”拓跋绝吃吃说道,不禁脸色骤变! 女子一袭白裙风华绝代,她渐渐走来,步履欢快! 眨眼间,女子已在马前,翘首娇笑“我为你而来!为杀你而来!” 话音未落,马匹一声哀鸣,应声倒地,拓跋绝一招飞燕翻身避了开去! “你躲什么?”女子嘟了嘟嘴,煞是可爱,再看倒地不起的马匹,不免毛骨悚然! 拓跋绝正颜厉色“无情仙!” 无情仙,存在江湖传说中的人物!她的母亲是艳绝天下的龙娘子,相传龙娘子是汉人与罗刹国人所生,生得玲珑多姿美若天仙,长大成人后又好情se,招蜂引蝶处处留情!当年不知多少江湖侠客倒在她的裙下,曾有人说道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大多都是龙娘子的相好!所谓龙性极淫,可想而知,龙娘子是何等风流!就连珠胎暗结,也不知与谁所生,后来诞下女婴,生得眉清目秀国色天香,龙娘子没有因此收敛,反而变本加厉,甚至勾结上当时如日中天的魔道堂长老魔千玺,二人俾昼作夜人欲横流!直至那女婴长到金钗之年,她与她母亲不同,对情yu之事避而远之,龙娘子自然对她不管不顾,她渐渐变得抑郁寡欢,有一日她用一枚小小的绣花针扎入了魔千玺的死穴,魔千玺气血逆流当场毙命!不知是躲避仇家,还是人言可畏,之后她们母女俩销声匿迹!从此以后,但凡与龙娘子相好的人相继死去!于是江湖上便流传着“多情娘子无情仙”的故事!多情娘子自然是龙娘子,无情仙却是眼前之人! 女子秋波流转温婉一笑,如此佳人岂会无情? “传说中你只杀你母亲的姘头!莫非我也是?”拓跋绝冷笑一声。 无情仙娇笑“不要自欺欺人了!你压根不是男人!” “你!”拓跋绝双目圆瞪。 无情仙嘟了嘟嘴“凶什么凶?让人家说你两句,又不会少块肉!” 娇滴滴的话语传到耳畔,拓跋绝打了个冷颤,随即觉得撕心裂肺的疼痛感!他的右腿上血肉模糊,果真少了一块肉! “啊!”拓跋绝喘着粗气,他本就独臂,如今又伤了一条腿!真可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无情仙雀跃而来,绕着垂死挣扎的拓跋绝走了两圈,嬉笑道“我为王爷杀了许多人!既不逃跑,也不拼命的算你独一份!” 海风习习,她转头看向天青云白,笑逐颜开“你运气真好!本姑娘心情不错!赏你自尽吧!” “姑娘好心肠!”拓跋绝猛然起身,高大的身影完全盖过无情仙,手中一杆长枪快如雷霆直刺而去!这是舍身一击,孤注一掷! 谁料,一阵血雾,一只断臂落下,拓跋绝颓然倒地,长枪滚落! 无情仙小脚一跺,娇哼道“还以为你多超脱?没想到竟是个妄人!怨不得我了!” 本书首发于看书罓 第一百九十三章 三春白雪归青冢 二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主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萧天放脸色凝重“不记得!” “你必须记得有个女人为你而来,为你而去!”无情仙嗤之以鼻。※%, 萧天放金刚怒目“你住口!” 无情仙置若罔闻“不要口是心非,一代帮主为何终身不娶?从放浪不羁的少年郎熬成随遇而安的老人家!这么多年你还是没能忘却!” 萧天放目光渐渐柔和,苦叹一声“她怎么样了?” “她很好!”无情仙冷笑一声“如她所愿,我杀了她!我也不忍心看着她那么痛苦!” “你敢杀她!我杀了你!”萧天放瞋目切齿,青筋暴跳,一道掌风席卷而去!无情仙淬不及防,倒飞一丈多远,一袭白裙血迹斑斑。 萧天放一招移形换影飞扑而去,一手扣住她的脖颈,厉声喝道“不愧是无情仙!自己的母亲都不放过!” “哈哈哈,害她的是你不是我!”无情仙声声冷笑。 萧天放怔怔出神,颓然松手“我还记得她,那时我还是个小乞丐,她从天而降,宛如仙女!街上的人都看痴了,我对其他乞丐说我以后一定要娶她为妻!所有人都笑话我,只有她目不转睛的看着我,掩嘴轻笑!那是我们初次相遇!” 无情仙笑道“过了很久,你在青城派再次遇见她,当时她与青城派掌门弟子聂连星相好!你却以为是聂连星轻薄与她,便对聂连星大打出手,本来以你的粗浅道行并非敌手,谁知你舍生忘死,迫使聂连星手忙脚乱落荒而逃!那时那刻,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攀上她的心头!” “从那时起,我们常在一起走马放歌!其实她大我许多,对我很好!我曾问她,天鹅会和蛤蟆在一起吗?”萧天放如痴如醉。 无情仙笑道“她却说也许蛤蟆不是蛤蟆,天鹅也不是天鹅!” “后来她身边出现了各种各样的男人!他们在我面前肆无忌惮!逼迫我与那些男人生死决斗!她喜欢看到男人为她厮杀拼命!直至头破血流遍体鳞伤!那段时间太疯狂,我几乎徘徊在生死边缘!”萧天放苦眉愁脸。 “然而你的武功也随之精进!”无情仙说道。 萧天放面无表情“有一次,我身负重伤!雨下得大,天寒地冻,我们无处可去,躲在破庙中,起了一堆篝火!我们相互依偎着取暖,她问我,为何对她这么好?” “你也问她,为何对你这么坏?”无情仙说道“那一夜,篝火撩动,楚梦**!你是第一次,而她却驾轻就熟!” “我的武功突飞猛进,在江湖上的声望也水涨船高!同时也听闻到她的风流韵事!”萧天放咬牙切齿。 无情仙冷笑“是你从未问过她,你早该想到她是什么人!” 萧天放如痴如狂“江湖上流传着我与她风言风语!很多人说三道四,认为我有辱名门正派之风!我在江湖上的地位岌岌可危!那都不算什么,可一旦想起她与其他男人卿卿我我,我恨不得......” “恨不得杀了她!”无情仙说道“而她却小心翼翼的问你,何时娶她为妻?” “我怎么会娶她?”萧天放怒不可遏“我是名门正派的弟子,她是人尽可夫的妖女!” “于是你骗了她!” “是,我骗了她!” “你说你继任丐帮掌门之位,便三媒六证,共结良缘!不久,你坐上掌门之位,举帮欢庆,英雄际会!你喜不自胜,喝得酩酊大醉,早就把自己的诺言抛到九霄云外!她画好红妆,一袭鲜艳的嫁衣,等了你很久!最后她伤心欲绝自行离去,当时她已怀有身孕!” 无情仙的话语如刀剑般锐利,一字一句刺入萧天放的内心! “怀有身孕?”萧天放不敢置信。 “新官上任三把火,你向日益壮大的魔道堂宣战!一日之间,连败魔道堂三大长老!在你风光得意之时,魔道堂却寻到了那个身怀六甲的女人,向你要挟,你为了撇清关系,对此不管不顾,害得那个可怜的女人险些沦为人鼎!好在魔千玺看上了她,她为了保住胎儿无奈就范!” 萧天放动魄惊心“不可能!绝不可能!” “但她的遭遇不止于此,她时常被魔千玺殴打,被强迫服侍其他男人!可喜的是她的女儿出世了,女儿成了她活着的精神支柱!因此,她一直忍气吞声委曲求全!直至有一天,魔千玺将她十多岁的女儿抱上了淫床!她再也无法忍受,母女二人铤而走险,终于将其置于死地!从此以后,她们亡命天涯,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她自知时日不长,便把过往和盘托出!女儿幼时遭遇不幸,注定是个冷酷无情之人,只知苦难,不懂美好,她不忍心母亲痛苦挣扎,一针刺入死穴,使母亲安然睡去!” 萧天放老泪纵横“是我错了!我对不住她!” 无情仙投入萧天放的怀抱,低语轻喃“父亲啊!亲爱的父亲!你可知道我无时不刻的想你?” “孩子!我的孩子!是我亏欠了你们!”萧天放紧紧拥住无情仙。 无情仙一张俏脸埋在萧天放胸前“你欠太多,拿命来还......” 话音未了,无情仙离开怀抱,萧天放低头看去,中庭穴上插着一枚细长的绣花针! “哈哈哈!亏你纵横江湖数十载,竟然轻信敌人所言,自取灭亡!怨不得他人!反正你也活不了多久,本姑娘先行回去交差了!”无情仙转身离去。 “你到底是不是我的女儿?”萧天放追了几步,凝视着她的背影。 无情仙顿了顿,不予回答,匆匆离去。 萧天放恍然想起什么,赶忙扶起拓跋绝,发现他伤势太重无力回天,还好一息尚存! “萧帮主,圣上在居庸关,军情紧急,速率帮众千里勤王!盘龙令在我身上,浮屠尊者说侠之大者......”拓跋绝一命呜呼。 蒙古草原气候反常,白日火伞高张,入夜天寒地冻!即便是土生土长的蒙古人也很难适应! 正当晌午,骄阳似火,小小瓮城中,帝师众将士受饥渴所驱使,将屠刀伸向了与他们出生入死的坐骑!举起屠刀的同时,马匹一声声嘶鸣叫他们脸色苍白浑身颤栗!有人痛哭流涕,放下了屠刀,有人喊着对不起,一刀屠宰!紧接着有人重拾屠刀,手起刀落,一匹匹骏马倒在血泊里,一声声悲鸣响彻天宇! 他们如今的一线生机,不过是在城外敌人粮草耗尽之前,保障自己的生命!转眼半月已过,城中马匹所剩无几,城外敌人却越聚越多!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然不多! 仇昭雪用剑在一尊石碑上刻下三个正字,继而刻写“保天下者,匹夫之贱,与有责焉耳矣!遇十倍之敌,激流勇进浴血奋战,终不敌落难于此,困守城中半月之久,粮草断绝一筹莫展,无奈杀马取食!沧然回首,山穷水尽壮士末路......” 一声响彻云霄的嘶鸣,仇昭雪提剑赶去,只见白马吉光在一帮将士的包围下暴跳如雷,嘶鸣震耳! “尊者!”众将士大惊失色,纷纷低下头去。 仇昭雪呆愣当场,无言以对!他知道城中只余下吉光一匹马,众将士碍于它是自己的坐骑,不敢杀之取食!因此忍饥挨饿三日,终于按耐不住! 白马吉光看主人一动不动,并不像是来救它,不禁落泪两行!它是一匹独一无二的马,它有灵性,懂得忠心护主! 在仇昭雪看来,吉光不仅是他的坐骑,还是他同袍同泽的兄弟!岂能眼睁睁看它被杀之分食!但一众帝师将士也是与他同生共死的兄弟,不忍他们活活饿死!人生自古难两全!念及此,犹如乱箭攒心! 一个将士冲出人群,沉声道“尊者辟谷修行,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可我们是肉眼凡胎,以食为天......” “好!”仇昭雪径直走向吉光,手中龙拐剑寒芒色正! 吉光马泪四溢,上蹿下跳如虎跃龙腾,拴它的缰绳崩得快断了! 仇昭雪目光一瞵,剑光闪动,缰绳断裂,吉光嘶声长鸣,几个腾步跃上城头,纵身飞渡入蒙古敌阵,横冲直撞绝裾而去,成百上千的蒙古铁骑望尘莫及! “我做不到!”仇昭雪泪水潺潺。 一个将士苦叹一声“尊者竟为了一匹马,不顾我们的死活!” “以前我们在宫中给人当牛做马!现如今连一匹马都不如!还说什么同生共死?”另一人说道。 “别说了!你们还不明白吗?蒙古人追赶不上白马,尊者如果背信弃义,早弃我们而去了!”又有人说道“尊者之所以留下!不就是同生共死吗?” 话音未落,仇昭雪挺剑上前,目露凶光!众将士相视一眼,一语不发。 刹那间,剑光流溢,血雾弥漫,只见一只血淋淋的断臂落在地上!仇昭雪左肩血肉模糊! “你们若饿了,就吃它吧!”仇昭雪面白如纸,一步一顿凄然离开。 “尊者!”有人目瞪口呆,不敢置信!有人饿得两眼发绿,争先恐后扑向那只血淋淋的断臂! 仇昭雪知道帝师将士在沙场上舍生忘死!可让他们坐以待毙却绝不可能!人性使然,命在旦夕时会激起强烈的求生欲!当一座牢笼囚禁着一群野兽,饥寒交迫之下必然自相残杀!然而仅仅是个开始! 居庸关下敌人纵横捭阖,只听闻天雷滚滚,顷刻间化作一片焦土!武宗消瘦许多,傲立城头像是一杆迎风招展的旗帜! 三天三夜炮火连天,震得两耳隆隆直响,忽有歌声传来,他还是以为是幻听,当所有人循声望去,高山密林间异军突起!浩浩荡荡数万之众! “正月的迎春独占先,女扮男装花木兰!手扶万花红佛女,替夫出征十多载,二月里来花芽儿发,三下寒江樊梨花,穆桂英大破天门阵,刘金定下南唐四门杀,三月里的桃花满园开,九里山前又把兵排,项羽霸王别虞姬,盖世英雄落下泪来,四月里来玫瑰花儿香,杨贵妃恋上唐明皇,君妻入了销金帐,恰似梨花配海棠......” 数万人一唱一和,似昆曲细腻柔婉,如秦腔粗狂雄浑!再仔细一听,短短一曲莲花落融合了大江南北的戏曲唱腔!时而低回婉转,时而大气磅礴!情韵流转,仿佛置身于千年的历史洪流之中,叫人神明开朗,思绪万千! “莲花开道,唱遍五湖四海!丐帮帮主,结交天下英雄!”江彬说道。 本部小说来自看書網 第一百九十四章 万里黄河绕黑山 一 “援军到了!”武宗欣喜若狂。 唐玉嗤笑“不愧天下第一大帮,好大的阵仗!” 三言两语间,数万人乌泱泱涌入居庸关,定睛一看,虽然他们衣衫褴褛,但都是一身腱子肉,如刀砍斧剁一般,太阳穴隆起!精神抖擞朝气蓬勃! “将士们,粮食到了!”一声高亢入云!居庸关的明军将士无不翘首期盼!随之数万人从身上卸下一个个麻袋,堆积如山!其中滚出的竟是馒头、山芋! 久旱逢甘霖,饥肠辘辘的明军将士纷涌而至,丐帮帮众井然有序的给他们发放粮食!一时间欢天喜地鼓舞人心! “萧帮主!圣上有请!”钱宁朗声呼喊。 当即众人纷纷避让,分出一条道来,一个鹑衣百结的男子虎步龙骧!径直登上了城头! “草民萧天放叩见圣上!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萧天放倒头下拜,双手捧起金光熠熠的盘龙令! “不必多礼!”武宗接过盘龙令,亲自扶起萧天放! 萧天放从怀中取出一个精美盒子“草民知道圣上吃不惯粗粮杂食!所以令人去京都饽饽铺备了一些糕点!想来圣上也思乡心切!” 唐玉冷笑一声“萧帮主,糕点可是干干净净?” 可谓一语双关,众人相顾一眼,萧天放打开锦盒,拾起一块杏仁酥,谁知却被武宗一手夺过,放入口中,顿感香甜酥软美味无比!不禁冁然而笑“萧帮主用心了!” 萧天放受宠若惊“圣上!” “圣上!”唐玉、张勋等人惊呼一声。 武宗一拂袖“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仇卿信之,朕亦信之!” “镇国公与草民虽只有一面之缘!但他的确是忠肝义胆之人!不知他现在何处?”萧天放得知武宗所言的仇卿正是无根门浮屠!盘龙令是他交欢武宗,也是他令自己前来勤王!无根门中竟有这么一号忠君爱国的人物! 武宗黯然失色“敌军压境,瘟疫肆虐,信息闭塞!援军迟迟不到!粮草难续!危急存亡之秋,仇卿孤军深入,掩护求援!恐怕......” “传信于草民的是镇国公的副将!受伤过重回天乏术!”萧天放唉声叹气,无情仙之事一字不提。 张勋惊骇失色“莫非帝师全军覆没了!” 话音刚落,武宗一摇三晃“他们不会白白死去!朕要蒙古人血债血偿!” 正德十二年,金鼓齐鸣,盛食厉兵,一场决定两国命运的大战迫在眉睫!蒙古达延汗苦心孤诣,自然不会放过生擒皇帝,入主中原的机会!而明武宗自知大明朝内忧外患,他决心毕其功于一役,一举覆灭边境忧患!这是两个帝王的决斗,是武力的决斗,更是智慧与勇气的决斗! 入冬时节,天凝地闭,残鳞败甲!苍穹上飘落下零星的雪花,在北风的催促下匆匆离去!此时此刻,就算喘一口气,舌尖都涩涩发苦!有人感觉四肢都不是自己的,有人的武器粘在地上拿不起来,甚至有人被冻得眼泪直流! 大明将士们或多或少都救助过乞丐!却没曾想过会得到乞丐的回馈!并且与他们将协同作战,共抗外敌!最为震惊的当属武宗了,堂堂大明皇帝竟需要一群乞丐雪中送炭!当他看见丐帮帮众伫立在瑟瑟寒风中有说有笑,不禁自愧不如! “萧帮主,你的帮众不畏寒苦,胜过朕手下的将士!他们可愿踏上仕途啊?”武宗紧了紧身上的裘绒大衣。 萧天放打躬作揖“圣上言重了,草民所率皆是丐帮精锐!如果他们入驻朝廷!那丐帮便不复存在了!” 武宗付之一笑“还怕朕亏待了他们不成?” “丐帮百万之众,多为老少妇孺!圣上可都救济得了?”萧天放正颜厉色。 武宗会心一笑“朕明白了,国计民生,罔存念虑!如果国家安泰,家给民足!幼有所养,老有所依!天下就是另一番模样了!” 霎时间,戎马倥偬,鼓声震天,蒙古大军兵临城下!须发飘扬的威武老者吼声如雷“狂妄小儿!听闻你要击溃本汗的铁骑大军?” “哈哈哈哈”蒙古大军放声大笑,发聋振聩。 武宗面色铁青,一语不发。 “狂妄小儿!你的父亲,你的爷爷见到本汗都要俯首称臣!今天你若在众目睽睽之下叩首请罪!本汗饶你一命如何?” 城头上,武宗眉心一蹙“启用天伐!” 谁知唐玉说道“弹药没了!” “什么?”武宗厉声喝道。 唐玉埋头不起“一天前,弹药用完了!烽火连城,弹药供不应求,而且每次启用天伐,对天伐本身是有损伤!需要定期修理!” 武宗一咬牙“谁愿出战?” “欺人太甚,卑职愿出城迎敌!”张勋说道。 “挑衅滋事者,有备而来!张将军出城迎敌恐吃暗亏!”武宗说道“萧帮主,你去一探究竟如何?” “洪武帝与丐帮先烈结下盘龙之盟!持盘龙令者,号令天下群雄!丐帮弟子萧天放谨记先辈嘱咐,遵行盟约!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萧天放颔首,他暗自运气,顿觉中庭穴传来一股腐骨蚀心的疼痛!喉咙一甜,一口鲜血涌到嘴边,又被他生生咽了回去! 数万丐帮帮众齐声高呼,萧天放在城头纵身飞跃,冲天而起!所有人膛目结舌,城墙之高,且城下敌军虎视眈眈,纵然他神功盖世,但孤身一人也是九死一生啊! 眼看萧天放身形下坠,谁料他双掌一震,再度腾飞!在空中像是一只苍鹰!脚下是千军万马,却奈何不了他! “射他下来!”威武老者振臂一呼,一支支的箭矢激射而去! 萧天放脑袋一栽,急转直下,堪堪躲过箭雨,径直扑向威武老者所在! 威武老者大惊失色,虽说身边强手如云,但也吓得连连退步! “保护大汗!” 一声令下,一排排蒙古骑兵前赴后继,大刀挥舞! “潜龙勿用!”萧天放仰天长啸,一掌击出,雪花飘零!眼前的蒙古铁骑纷纷人仰马翻!紧接着四面八方的蒙古铁骑纵横袭来,他双掌翩翩,隐隐形成一股护体气浪,一时间触者死碰者亡,如入无人之境! 天色突变,云橘波诡,一条云龙搅海翻江,在日月星辰间忽明忽暗!冥冥与萧天放的掌法遥相呼应起来! 转瞬间,一群蒙古兵冲涌而至,垒起盾牌墙保护王驾! “覆霜冰至!”萧天放双掌齐出,一股气浪汹涌澎湃!衣袖间仿佛飞出一条栩栩如生的苍龙!摧枯拉朽的威力下,密不透风的盾牌墙陡然间四分五裂! “龙战于野!”萧天放势如破竹,一掌袭去!千军万马之间取上将首级!威武老者惊恐万状不知所措,谁知五六个护卫奋不顾身,挡在他的身前!一阵血雾弥漫开去,护卫们骨肉分离,横尸当场!威武老者呕出一口鲜血,跌跌撞撞逃入人群,没了踪影! 与此同时,武宗见蒙古大军乱作一团,下令城门大开,亲率数万大明守军与数万丐帮帮众冲涌而出!刀光剑影,马蹄纷沓,枪火齐鸣! 刹那间,明军渗入蒙古铁骑的缝隙中,将他们逐个包围!蒙古铁骑失去了运动空间,如同任人宰割的羔羊!纷纷翻落马下!丐帮帮众摆开莲花大阵,手中短棍好像一条条伺机而动的毒蛇,盈千累万的蒙古铁骑无处可逃! 威武老者岂会料到明军越战越多,越战越勇!他生平行军打仗,攻城略地所向披靡!竟到晚年遭此大败,念及此急火攻心,又呕出一口鲜血! “大汗!走吧!”一个将士急赤白脸的催促道。 威武老者怔怔出神“本汗不走!” “大汗,败局已定,性命要紧!” 威武老者一动不动,几个将士见其无动于衷,只好将其强行掳走! 俯仰之间,蒙古大军望风而逃,自相冲撞死伤无数,明军乘胜追击,驱出五十里开外!如秋风少落叶一般萧瑟! 血海翻腾,尸骨沉沦!久违的胜利迎来的却是死一般的沉寂!迫于无奈的战斗,得来不易的胜利,他们只为劫后余生而庆幸! 尸山血海中,萧天放仰首傲立,雪花蒙蒙,仿佛看见不远处有个身穿嫁衣的女人!亭亭玉立静如处子!她唇瓣鲜红,比嫁衣还红!她在等自己,她还在等自己......有人呼唤,有人哭泣,他累了,终于放下了世俗的成见!放下了侠义的重担!听从自己的内心,牵起了女人的手! 大雪纷飞,洋洋洒洒,武宗兀自感伤,期盼着有什么从灰烬中破茧成蝶! 欲问人世间最可怕的地方在哪里?十八层地狱?不!是人心!黑暗、饥寒、愤怒、恐惧、悲惨煎熬着小小瓮城!如他们曾经的内心,积压了太多怨毒!丑陋不堪! 皓月当空,塞北孤城,败退的蒙古大军在城外集结!他们已经一败涂地,决不允许明军残部占领的瓮城钉在他们的草原上!他们要将所有怒火宣泄出来! 城外篝火熊熊,一片通明!威武老者看向死气沉沉的蒙古大军,一怒之下将手中金樽掷飞!巴特尔见此,劝慰道“大汗息怒!这一仗我们战败,所幸损失不多!明军虽然得胜,但也精疲力尽!” “本汗明白,胜败乃兵家常事,可怕的不是战败,是士气低迷,不敢再战!”威武老者瞥了他一眼,转眼看向瓮城“拔掉此城,血洗明军,以泄众愤!” 本文来自看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