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秘密独宠》 第1章 楔子 一向清净的天宫今日喧闹起来。 天帝、天后有了第一个宝宝。小公主出世原是喜事,谁知孩子生下来不久便失了踪迹。 什么事情都有个因果,要搞清楚这件事,还得从天帝、天后那纠结的爱情说起。 天上的神都是各司其职,地上的每个空间皆有各自的守护神明。拓荒世界因是下界几个空间中最通神性的空间,所以拓荒世界的守护者,就是级别最高的神。 穆神作为这天上唯一有资格称帝的神,自然地,便成了这拓荒世界的守护者。话说这一届天帝的风姿属历届之最,无论才华魄力,还是容貌气质,故此,思慕穆神的各路仙子也就数不胜数了。 在这些单相思的天仙里,最痴情的当属寤母。寤母是司管轮回的阎罗之幼女,因其天赋异禀,阎罗极是宠爱,所以性格略显骄纵。但这并不影响她在众多美丽的仙女中位居首位,全因为她勾魂夺魄的容貌和与生俱来的神秘黑暗气质。 寤母心想,自己已是这一众女神之中最优秀的,若穆神连她也看不上,也再没有谁能入了他的法眼。可到底她没参透爱情这个东西,所以直到那个下界小仙池女成了天后,她也还是坚持认为,他们是不配的。 池女是如今拓荒世界西密镜地的守护神。拓荒伊始,天帝是唯一护佑这个空间的神明。西密原是拓荒世界里不起眼的一小片区域,然而一场突变使其变得不再寻常。 许久以前,魔王仇敖为了成为万界之首,挑起祸乱,危及苍生。为了抑制魔王,安天下之康平,天帝动用上古神器——玄灵镜,在西密一战中封印仇敖。动用玄灵镜施封印之法,须得一味至纯魂魄作引,一个西密族女决绝献身。灵镜虽成功封印仇敖,但是也落得个破碎的结局。 神器之所以有那么强大的威力,是因为在天地伊始,造神器者便在其中注入了上灵,所以每一位神器,均有自己的或强或弱的灵,若神器受损,神器的灵便也随之散去。 破裂的玄灵镜碎片散布西密,为了让镜灵安息,天帝决定将西密族与拓荒世界的其他各地区分开来治理,并另设一仙位守护这西密镜地。天帝将献身的西密族女的余魂、余魄收集起来,封她为守护西密的神女,神职世袭。 沧海桑田,远古的故事在人间泛黄的书页上早已寻不到踪迹,天帝换了一代又一代,西密神女也换了一代又一代,要是追根问底,天上地下大多数的神明们,怕也说不清这个小地方的女神究竟是何来历。 而如今,在拓荒世界的人间,更是无人知晓,为何唯独西密族人信仰的不是天帝穆神。其实说白了,西密神女是被天帝从凡人提升上去的神,是帮天帝管治一方平安的下属罢了。 故如今,当拓荒世界里其他地方的百姓都信仰着穆神的时候,西密国民们只虔诚地信仰着自己的女神——池女。 本来,如今的天帝穆神和西密族的守护神池女只是单纯的上司与下属的关系,并且因为西密常年太平,这一世西密女神,自承袭神职以来都未曾上过天宫,所以,虽然池女对如今这位威武雄壮的天帝略有耳闻,但也不曾见过,更谈不上爱慕。 哪知这位被众多美丽仙子环绕的天帝穆神,偏偏就中了这个凡人仙子的情劫,在一次偶遇中深陷情网,经历一番曲折,终于抱得美人归,将这凡尘仙子——池女捧到了自己身旁天后的宝座,并且很快有了自己第一个女儿。 小公主的到来是件喜事,天帝要连庆上七七四十九天,然而这才庆了七天,小公主就不翼而飞了。原来,是刚才提到的那位天帝的痴情爱慕者——寤母,心生嫉妒,抱了那襁褓中的小公主往阎罗殿那方去了。 寤母虽然心有妒忌,但并不是因为本性恶极,此行乃是因情所致,所以在回途中也是胆战心惊。她抱着那婴孩匆匆忙忙地往回赶,不料在路经“轮回十字”的时候一个踉跄,手一滑将小公主丢了出去。 “轮回十字”里有个“轮回眼”,无论什么落了进去必是要经历一场轮回。被丢出去的小公主在轮回眼上爬呀爬,看见其中一个空间里花花绿绿十分热闹,小脑袋一钻便进了去。如此这般,小公主还没开始自己的神仙之旅,便进入了一个新的轮回,而且她选择的,还是个基本不能开挂的世界。 穆神大怒,将寤母关入了玄河湿地。阎罗看自己女儿闯下弥天大祸,赶紧想办法补救。翻遍家中经籍,找到一个可行之计。 阎罗说,进了“轮回眼”,命数就改了,要想重新回到天上,小公主必须得历经一番劫难。 天后还未曾好好抱过自己的骨肉,心想不论什么用法子,定要让自己的孩子回到身边。天帝穆神听说有法可行,便许了阎罗去办此事。 第一章 生日,末日! 下了公车,我急忙往家赶,今天是我十八岁生日,我妈招呼我早点回去。 每年我生日都会下雨,早上忘记带雨伞,趁现在雨还没下,我得赶紧回去。 走得太匆忙,下车时没注意撞到一个女人。 “对不起。” “哟,这不是曲家那姑娘吗,都这么大了。” “您是?”这是一个中年妇女,脸上铺着厚厚的粉,一根硕大的金项链隐约从下巴下的肥肉里显出来。 “哦,你不记得我啦,我是你们家隔壁的孙阿姨嘛。”说着她摇摇头,拍了一下手里提的古驰,“是我忘了,我们搬去城里的时候,你还小,肯定是不记得我了。” 我笑得尴尬,正想着如何回答,她又说了一句更让我尴尬的话。 “当初搬走的时候还以为你养不活呢,没想到转眼就这么利落一姑娘了。” 我哑言。那个孙阿姨随手撩了一下头上金黄色玉米卷的头发,耳坠子闪出的光差点没恍瞎我的眼。 一辆公交车急急驶来,她眯着眼睛看了一眼,转头对我说:“公司里有点忙,阿姨得走了,下次再来看你,”她说着,往我脸上捏了一把,“瞧瞧这姑娘俊得。”然后风一般上了公交车。 我摸着脸,觉得异常油腻。 回到家,老妈整忙着准备晚饭。 “妈,我刚才遇见一个暴发户,她说是我们邻居。” “你说的那个是不是姓孙?” “对,穿得特别土豪。” 老妈把洗好的青椒切丝装盘:“他们家是拆迁户,得了钱在外头办了个养猪场,今天回来收猪崽子。现在这片儿哪还有人养猪啊,她就各家串了串门儿。” “串门儿?估计没来咱家吧。” 我妈把菜刀洗净,没好气地说道:“幸好没来,我懒得伺候。” 我没再提那孙阿姨说我养不活的事儿,估计说了我妈会更生气。 其实不光那个孙阿姨,周围的邻里极少有来我家串门儿的。 原因只有一个——我家太晦气。 我爸是市里a大历史系的教授,他对古董很痴迷,希望自己的家也有一种古韵。所以爸爸通过朋友介绍,在离a市半小时车程的这里找到了一块极其便宜的地皮,建了这座小院。 为什么很便宜,因为当地人说这里风水不好,住过这里的人没有一个不背,要么落魄,要么得病,惨得很。我爸当时没考虑那么多,只是觉得属于自己的院子有了着落,住的地方落实了,也方便把相恋多年的我妈娶回家,于是就定了这里。 院子修好以后,爸妈就结了婚,二人世界过得挺滋润。 可是好景不长…… 爸妈结婚两年了,却一直没有孩子。爷爷奶奶也希望家里能赶快添一个小生命。希望家里热闹些。然而医院方面说,女方不孕。虽然一家人很难过,特别是我妈,但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爸妈和爷爷奶奶商量后,决定领养一个孩子。 孩子刚接回家的时候很健康,但不久厄运就降临到他身上。水灵灵的眼睛失去了光彩,带着他去医院看病,医生说这个小孩活不久。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的奶奶去世了。 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让全家人开始渐渐相信“风水不好”的传言。 爸爸的朋友后悔自己当初的介绍,劝我们搬走。邻里看见我们家的人就避开,好像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我们家的事他们倒是一点不回避,反而成了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三姑说:“你看看那家人,原来多好呀,又是知识分子,又没听说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咋就那么倒霉!”六婆说:“你没听见不代表人家没做啊!”七大姑嚷着:“谁叫他非要在那儿盖房子啊,人家都说了那是个晦气地儿!”八大姨接着:“就是、就是,盖个房子还整得那么阴里阴气的,不出事儿都难咯!” 本来爸妈有了要搬家的想法,可事情就在这时候出现了转机——我妈怀孕了。 本来以为只是单纯肠胃不适的老妈,望着从医院拿回来的单子,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不是说怀不上了吗?我爸也是兴奋之余带着疑问,于是带着我妈去了更加权威的医院检查,结果是真怀上了! 好事接踵而至,领养回来的孩子在一个月后,也渐渐恢复了健康。爷爷说:“这小子是有救了。” 我妈跟我讲这段故事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很丰富。我妈说她很赞同爷爷的看法——我就是我们家的福星。 对,你没有猜错,我就是那个莫名其妙钻进我妈肚子里的孩子。爷爷因我的到来而异常兴奋,却不失理智,他把儿子媳妇叫来开会,发表他的“总结词”。 “我们家这两年的日子过得呀,就是一个曲折!我觉得这孩子就是我们家的福星,你看看,哪有什么风水不好,扯淡,就算是这么曲折的道路我们也能继续前进啊……” “爸,说重点。”儿子媳妇的异口同声提醒了老爷子。 “咳咳,我觉得这孩子的名字一定要具有纪念意义,就叫曲泥进!”边说还边展开自己在早就准备好的宣纸,上面苍劲有力的“曲泥进”赫然摆在面部抽搐的两人面前。 “爸!您这是什么名字呀,这哪是女孩子的名字。”媳妇首先反应过来,皱眉说到。 “爸呀,虽然您提的这个名儿寓意好,但名字嘛,还是顺耳一点比较好。”儿子也赶紧说到。 爷爷这下不乐意了,“哪里不顺耳了,多好听的名字!你看你的名,就是我给取的,不好听吗?曲翰!听上去就很彪悍的样子……” 儿媳妇转眼看着自己的老公,那金丝眼镜架在鼻梁上,闪着“彪悍”的光。她现在很想彪悍一把:“名字里还有个‘泥’字,不行不行……” ……这场名字之争持续了很久,最后,双方都做了让步,我的名字最终敲定,叫曲妮,小名儿,进儿。 “妈,爸呢?怎么还不回来啊?” “你爸刚才打电话说晚点回来,有个老朋友给他带了件什么宝贝。真是的,一有空就摆弄那些玩意儿。”老妈在回到厨房一边忙着一边回答。 “哦,那曲翌呢?” “他一早就出去了,也没说去哪儿……” “那小子肯定是去弄坦克模型了,年年都这样,真没创意。”爷爷坐在红木太师椅上,略带不满地说。 曲翌就是那个和我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那个托我的福才活得这么嚣张的家伙。不过鉴于他是妹控,我是他嚣张性格的得益者,我也就不计较他比我厉害这么多了。 曲翌从小就表现出在历史方面的惊人天赋,在我还沉溺于大灰狼吃了灰姑娘的小矮人这样的童话中时,他就已经跟爸爸混迹于各大历史资料库了。有时候我甚至会怀疑曲翌才是爸妈亲生的。 曲翌酷爱战车一类的玩具模型,我觉得他最爱的一定是坦克,因为每年他送我的生日礼物都是坦克模型。虽然这些模型的确漂亮,但我想说,从我六岁起连续送了十二年的坦克,这种事也只有他曲翌做的出。 别看他爱看军事有关的东西,其实他并不是个严肃的人,吊儿郎当起来我都不想承认自己认识他。不过也奇怪,那么多女生追他,他硬是没看上谁。 抬头看看挂钟,正好八点。天已经暗了下来,弯弯的上弦月隐隐藏在星光里。曲翌和老爸还没回家。 “妈,我出去看看爸他们回来了没。”我一边说着一边往院里走去。刚到大门口,就远远听到曲翌和老爸的声音了。 “爸,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小子,你老爸今天得了件宝贝,快点儿,到屋里和我一起看看!” “是个什么东西,让您这么兴奋。” “还记得我跟你提起过十八年前突然出现在市博物馆里的那块石头吗?” “有点印象。” “这些人研究了那么久,还是没弄清楚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昨天突然得出个结论说就是块普通的石头,没什么价值,还说这可能是游客的恶作剧。” “可是研究了这么久,说放弃就放弃不是很奇怪吗?” “对啊。反正我觉得这肯定不是普通的石头,就跟老朋友要来了。待会儿咱爷俩……” “爸,您确定待会儿讨论这个,妈不会跟您干上?” “哎呀,我把正事儿给忘了!快走快走!” 我打开大门,看见急急忙忙的老爸,不由得开他玩笑:“我还以为什么宝贝呢,原来就是块石头啊。” 老爸看见我,宠溺地说:“丫头,你能不能说点好听的。” “进儿。”曲翌看见我出来了,笑着加快了脚步。“丫头,生日快乐!” 看着他手里拿着的礼盒,我瘪了瘪嘴:“哥,你真的不考虑送我点别的吗……” 他拿着那礼盒忘我脑袋上一敲:“你知道这花了你哥多少个孤枕难眠的夜晚吗?” “少来,还孤枕难眠,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个漂亮妹子做我嫂子啊,咱们班不少姑娘惦记着您呢。” “好了好了,当我不存在吗,都不小了怎么还跟孩子一样,整天打打闹闹的。”爸爸嘴上说着,脸上却满是宠溺。 我们笑闹着进屋,丝毫没有注意到夜空中越发明亮的月亮有何异常。 老妈已经准备好了晚餐,基本都是我爱吃的菜。我把礼物放到一边,坐在曲翌旁边。爸爸换好衣服也出来了,和妈妈一起坐在我们对面。 爷爷坐在老位置,一边在酒杯里倒上酒一边笑着说:“看看今晚的月亮,多亮啊!”我往木框窗外望去,正如爷爷所说,这小小一轮上弦月好像有了要和满月争辉的架势,异常明亮,我回头看着爷爷笑着点头说是。 “进儿的生日年年都下雨,今年竟然是个大晴天。”我妈上了最后一盘菜,说。 曲翌也抬起头来,注视窗外的月亮,跟我说:“今晚的月亮的确很漂亮呢,漂亮的曲妮小姐,要不要许个愿望呢?” 我挺直了腰杆,清了清嗓子:“咳咳,我希望老爸今天带回来的宝贝真的是一件宝贝,不要再让老爸失望。”这一说,爷爷和妈妈一下子就笑了起来。 也不能怪我们笑他,因为老爸经常带回一些被他称为宝贝的东西,但大多数“宝贝”最后的命运是被老爸自己否定。 老爸给爷爷斟了杯酒,道:“别笑了,别笑了,待会儿我拿给你们看看,这回绝不会是一般的东西……” 晚饭后,大家到院子里乘凉,爸爸为了证明他的宝贝确非凡物,把它也拿了出来。月光越发皎洁,院子里连灯都不用开。 “爸,让我见识一下你的新宝贝,哥也帮着你鉴定,看看我的愿望能成真不能。” 爸爸这次也不急着辩驳,轻轻放下一个普普通通的木头盒子,缓缓打开它。不知为什么,本来不以为然的我这时也有点紧张,手不由自主地挽着站在我旁边的曲翌的胳膊。许是发现我的异常,曲翌拍拍我的背以示安抚。 爸爸小心翼翼地拿出了“宝贝”。那是一块不规则的小石块,约一个大拇指大小。 “不就是个小石头吗?以前拿回来的东西起码看起来有点文物的样子,你说这么个小石头哪里有什么稀奇……”老妈看了看嫌弃地说道。 不过话还没说完,那颗看起来毫无特色的小石头竟然在月光的照耀下,显现出来一些奇怪的纹路。 “咦,这纹路怎么发光了,以前从来没有过。”爸爸惊讶地说。 “爸,让我看看。”曲翌的表情也严肃起来,接过那块石头,仔细观察起来。 “哥,它……它好像越来越亮了。”我有点小激动,还真是个宝贝? “它还在发烫。”曲翌话音刚落,突然,那石头迸发出耀眼的红光。他丢开石头,用身体替我挡住炽热的光线。 周围变得炙热起来,我下意识地想睁开眼寻找其他人,然而却是徒劳,只注意到天空中变得血红的月亮。耳边不断传来爸妈和爷爷模糊的声音,我想要回应,却怎么也发不出声。 到底怎么回事! 突然间,喉咙涌起一股腥甜,脑袋重重的,这到底,怎么了…… 第二章 不陌生的陌生人 口好渴。眼皮像是灌了铅一样,重得睁不开。我这是在哪里啊,是被吊起来了吗?怎么感觉不到支撑我的东西。 “啊!!!”等我看清楚自己的处境,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我怎么会在树上啊?还是崖壁上的树!求生欲一下子被吓了出来,迅速抱紧树干,双脚也努力往树上攀。 不知道折腾了多久,我终于改变了被动悬挂在树上的形势。 天呐,这悬崖完全是深不见底。这是哪儿,我怎么就到了这儿啊!一定是在做梦。可是梦里会感觉到累和痛吗?因为刚才不顾一切地自救,身上好多地方被擦伤,现在火辣辣的疼。这种完全未知又危及生命的处境让人害怕。我虽然不是个爱哭哭啼啼的人,但现在这个样子,眼泪也在眼眶中打转了。 等等,曲妮,不要慌,不要乱,要理性。小心地做了个深呼吸,紧紧抱住树干。 我晕过去之前还在院子里,现在怎么会在这,这里是哪里?对了,爸爸拿回来的那块宝贝石头。我想起来了,那块石头突然发光了,上面还有一些奇怪的纹路!对了,还有月亮,月亮变红了!难道是这些奇怪的现象让我到了这里吗?实在是想不通。那我爸妈、爷爷现在在哪里,还有曲翌呢…… “爸!妈!爷爷!” 我空咽了一下喉咙,对着一眼望不到底的山涧喊。除了孤独的回声外,再没了其他回应。 “曲翌!哥!” 还是徒劳。喊了几声后,我就放弃了。还是先存点力气吧,要是一直呆在这,不到明早我就没命了。我拧着脖子往崖壁上看,好像我没有掉到很下面,目测这棵树离悬崖顶上有七、八米,但是要靠自己爬上去希望还是很渺茫的,希望上面有人。 “救命啊!救命啊!有人吗!救命啊!” “有人掉到悬崖下了!救命啊!” ………………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看来上边是没有人了。可是我的手脚已经发麻了,不行,再这样下去真的会和世界说再见的。我挪了一下身子,可是这一挪马上验证了心中的想法。这棵老树也不想再被我纠缠了,索性“咔嚓”一断…… 突如其来的自由落体运动使我本能地尖叫,就快要死了吧,我才刚十八岁啊…… 死就死吧,我不怕,我不怕……可是这么死也太糊涂了……待会儿那一下子一定很痛吧……我会死得很难看吧…… “别叫了!”突然,一声低沉的男声传来。我缓缓睁开眼,总算见到人了,总算见到活人了。 突如其来的安定把心里的惊恐瞬间压制住,我松了口气,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浓雾弥漫的院子,那么熟悉,但那些熟悉的人却不见踪影。我好无助,这是哪里,这里一点也不像我的家。月光越来越明亮,终于得以看见几个人影。 “爷爷!爸妈!”我急切地向他们跑过去,然而就在我想要拥住他们的时候发现,他们只是幻影,我根本无法碰触到他们!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一定是在做梦,这一切都只是梦。我头疼欲裂,两手抱头瘫倒在地。 “这不是梦。不过,对于现在的你来说,这也的确算是梦。”陌生的男声穿破迷雾。 “你是谁?”我惊问,看不清来人的脸。 陌生人的声音很有穿透力,像是来自四面八方:“这本不是你该经历的,都怪我,太大意。” “你到底是谁?你把我怎么了?你把我家人弄到哪里去了?” “家人,唉……”这一声我认为毫无根据的叹息让我的心猛地一缩。 “他们,他们怎么了,你到底把他们怎么了!” “你的亲人,他们都很好,你不要担心。” “你……” “好了,孩子,很快就会结束的,你很快就可以回来了。”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他打断。 突然,心口一阵刺痛。我单手支撑着地面,迷雾中,我看见爸爸他们的影子离我越来越远。那个男人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我到底怎么了。 “不要走!”我伸出手想要抓住他们,结果却是徒劳,“不要离开我……” 我素来不是个爱哭的人,但现在真的很想把心里的无助释放出来,我到底该怎么办。心口处的疼痛越发剧烈,眼泪夺眶而出…… “醒醒。”平稳的男声在很近的地方响起。这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而且具有神奇的、让我心安的作用。我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想要找到这声音的主人。 眼睛酸胀,废力抬起眼皮,我看见了一个奇怪的人。轮廓分明的五官和坚毅的眼神说明这一定是个男人,可为什么他长发披肩,长袍加身?虽然直觉告诉我他对我没有恶意,可我还是本能得皱眉,疑惑地看着他。 他好像看出了我的担心,眼神一点不回避地看着我说:“你放开我,我就不会离你这么近了。”说完,又看了看他的手臂。 他这么一说,我才发现自己抓着他的袖子,拽得很紧。 我连忙松开手,说了声抱歉。他起身,整理了一下被我抓乱的衣服,又看了我一眼,从怀里抽出一块手绢,丢在被子上:“擦擦脸。”转身走开。 我摸摸自己的脸,怎么在陌生人面前哭了,真是没出息。拿起那块布,擦掉脸上的眼泪,换上一副冷静的表情。这时,我面前多了一杯水。我抬头看了看他,他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墨黑的眼睛里波澜不惊。我接过水,没有犹豫地喝起来。我真的太渴了,一杯水一会就没了。 “可以麻烦你再给我一杯吗?”我看着他。 他接过水杯,向屋子中间走去。我这时才发现,除了这个男人的长发,还有许多足以震惊我的地方。这个屋子不是现代的装修风格。屋子中间摆放着一套好像是紫砂材质的茶具,茶壶盖和茶杯口的周围还围着一圈金黄;暗红色的大圆桌和离床不远的地方的书桌相衬。书桌上摆着文房四宝和几本书,那些东西都做得精致,很少有这么细心仿古的摆件了。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烛台。这些应该是屋子里最主要的摆设了。我睡的床还挂着蚊帐,一开始我没觉得异样,是因为我的家里的床和这个风格一样,爸爸从建好院子后家里的陈设就一直很复古,所以我都习惯了,但现在看来,这些古风家装太过真实,这就显得很异常了。 男子把水递给我。 “谢谢。”我接过水,这水杯,不像便宜货。 “你是谁?”男子突然发问。我抬头望着他,奇怪,我现在才是那个身处陌生之地的人吧。于是反问道:“你又是谁?” 男子皱眉。我想想也不对,从现在的情况开来,我是被别人救了呀。对了,我好像是莫名地就掉落悬崖,被一个人救了。那熟悉的让我安心的声音,属于眼前这个人。 “我也不记得我是谁了,”为了保险起见,我撒了谎,毕竟我还不知道自己的处境,但是全说假话又很容易被识破,所以我接着说,“我只记得在此之前我还在和家人一起过生日。” “生日?”男子再次皱眉,“你是说,昨天是你的生辰?” “昨天?要是我没有连着睡好几天,我想应该是的。” “你的家人?” “我,我真的不记得了。”我接下他略怀疑的目光,做痛苦状,却回答得坦坦荡荡。许是我看起来不像撒谎,男子的目光不再那么凌厉。我本来不觉得惶恐,但是这个目测一八五的男人身上好像与生俱来一种不容欺骗的气息,所以我心里也没有看起来那么淡定。 “谢谢你救了我。”我赶紧转移话题,现在我有很多想要知道的东西,比他想要知道的多得多。“我现在很混乱,有很多问题,希望你能告诉我。”男子底下头沉思了两秒,“问吧。” “你是谁?” “赵宾和。”还真是惜字如金。 “这里是哪里?” “栖霞山。” “嗯?栖霞山,郊区吗?” 赵宾和的眉头再一次锁起,不过这一次不是怀疑,更多的是惊讶。难道不知道这栖霞山很奇怪吗? “很多事情我都记不起来了。”我接着说道。 赵宾和目光移至地面,转而又看着我问:“还有什么想问?”听他这么说,是表示对我产生好奇了吗?看来我要赶快抓住机会,要不然以他这种一句话几个字的速度我要什么时候才能清楚自己的处境啊。 “你说这里叫栖霞山,那这里离a市有多远?”不过,我一问出这句话就后悔了。赵宾和一步步靠近我,最后站在床边,居高临下:“那是哪里?是你家?你说你不记得你是谁,不记得家人,为什么还记得家在哪儿?” 是谁说他惜字如金的,你就不能多高冷一小下下吗!我有点心虚,但是转念一想,我堂堂好几尺的女儿,怕他作甚。 “我只是印象中有a市这个地方,我也不确定我家是不是在那里,就是脱口而出。当然,经你这么一问我也觉得我很有可能住在a市。”我再一次做无辜可怜状,“不要怀疑我,因为以我目前的处境看来,对你撒谎没有一点好处。”先强调一下我的弱势地位,博取同情。 他深深地看着我,好像不太相信。接着又问:“你不记得那里是什么地方了?” “a市吗,a省的省会。”这样回答总不会错了吧。 他还是不说话,只是眉毛几不可见地拧了一下:“知道锦国吗?” 这是什么情况,我怎么感觉我们不在一个概念世界里啊。 不能再继续下去了,我捂着头,于是佯装不适:“头好晕。” 赵宾和见状,也不再追问,黑眸始终没透漏出多余的神情,转身出了房间。 第三章 奇怪的女人 赵宾和如往常一般,避开监视独自一人到神女峰——栖霞山的最高峰。十八年了,是时候慢慢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了。自母后去世,越发绝望的处境越发让他意识到,他不能再做一个傀儡。所以,六岁的他,就开始察言观色,开始学着像坐在圣殿里那个恶心的人一样,把诡计权谋放在心里。当然,为了保护自己,在众人面前,他的形象仍旧是一个什么也不懂低伏于巫皇脚下的孤儿。 最近蒙国局势极其不稳定,蒙国大武将苏舍的野心路人皆知,他一定会赶在和他有一样野心的周玢之前,来巫皇国请求祚(音同“作”)命。至于交换条件,以苏舍的性格,为了和周玢争夺蒙国王权,拿出他手里的羌城来作交换也是有可能的。琡(音同“书”)尚那个老家伙还未发现端倪,一直以为自己还是昔日羸弱的昭国皇子,近来为了他的天下霸业,还有意锻炼他,说不定这次会派自己去和苏舍谈判。不过,他心里清楚,这些都会在琡尚的监视下进行。 十几年来,他暗暗培养的势力也已经足够掌控局势。现在敌在明,他在暗,琡尚上钩是迟早的事,只要他能顺利地踏出巫皇国,到时候一切便可以顺水推舟…… 注意到天象异常时,赵宾和着实吃了一惊。血月只在传说出现过,自己从不曾亲眼见过。红光越来越刺眼,赵宾和袖袍一挥,挡住了强光,当赵宾和再次睁开眼时,空中一切已归于平静,但是,他察觉得到,周围多了一个人。 他带着谨慎,寻了那人气的来源——崖壁,发现在峭壁的一棵枯松上,竟悬挂这一个穿着怪异的女人。那人只是昏迷,但他清楚,如果这人一直这般处境,她必死无疑。虽然疑心,但他不是个好管闲事之人。况且,万一这是琡尚设下的圈套,他多年来的努力就付诸东流了。所以他没有第一时间救她。 但是赵宾和一直没有离开,虽然他心里明确地知道他不会救那个女人。 然而,他竟十分想要知道这个女人结果如何。 约莫一刻钟,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沉寂。赵宾和知道,她醒了。 他寻了一处隐蔽之地,观察这个着装怪异的人。她好像很害怕,但是那双被泪水浸湿的清澈眼眸,露出更多的是疑惑。他看得出她在尽力保持冷静,但当她喊着“爸妈、爷爷”的时候又好像再也坚持不住了。她口中呼喊的,是她的亲人吧。 赵宾和心中一软,那样无助的她,和年幼的自己何其相似。犹豫不决,是大忌,然而今天他却因为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破了戒。就在那人掉下去的那一刹那,他飞身而出,身体先一步头脑,做出了决定。 避开那些侍卫,他把那个女子带回了自己的房间。既然救了她,就得弄清楚她的来历,若是无碍,就放她下山自生自灭。他看着眼前这个昏迷着的人,因为过度惊吓而惨白的皮肤,被一头黑发凸现得更加没有血色。可能太久未进水,嘴唇也干裂了。本来这样的她看起来应该像荒山女鬼,可那清秀的黛眉和卷长的睫毛硬是逆转了局面。 赵宾和把她放在床榻上,正想着给她倒点水,还未转身却被她拉住了衣袍。他讶异,又警惕起来,她醒了?直到看见她再次泪雨滂沱,嘴里还含糊不清地说着些什么,他才放松警惕。 后来,那女子醒了,但却极其防备,说话也很混乱,虽然她极力隐藏,但凭他的眼力,还是发现她有意的隐瞒。除此之外,她对周遭的一切都感到好奇,在赵宾和看来,她的所有行为,都在表明她的无知,她不知道他赵宾和是谁便罢了,毕竟自己只是个寄人篱下的皇子,不明情况的百姓皆称他一声殿下。但是她却连栖霞山都不知道,这就不太符合常理了。 栖霞山作为这个世上的圣地,同时又是巫皇国的都城,任何人都把这个地方作为神圣之地,然而她的表现,仿佛对这个地方一无所知。赵宾和尝试着找出她的破绽,但她好像的确很难回忆起他想要知道的事。 见她很痛苦,赵宾和也只好作罢,只要她没有威胁,放过她也无妨。只是他很想知道,这个女子说她生辰时出现的红月,和他所见的血月是否有所联系。 她说昨日是自己的生辰,而据他所知,昨日正是那锦国公主的生辰。莫非这女子和锦国有什么联系?但是锦国离巫皇国这么远,她究竟是怎样到了这里。 第四章 拓荒 赵宾和出去以后,我松了一口气。我不会真的穿越了吧。要真是这样,这段瞎话告一段落,下一段瞎话还要继续,我很累的好吗…… 看着自己身上的衬衫和牛仔裤,再想想刚才赵宾和的一袭黑袍,这的确很像穿越的情节啊。我要出去看看,说不定真的只是人家剧组在某个风景区拍戏,只是想逗我一下。 哎呦,怎么浑身跟散架了一样。捋起衬衫袖子,胳膊上有许多大大小小的淤青,还有几处擦伤。床脚边只有一只和周围风格完全不搭调的运动鞋,索性光着脚。 我小心翼翼地打开房门,偷偷探出头去,眼前的景象惊得我连大气都不敢喘。请问这真的是卧房门口吗!赶紧关上门,在自己的脸上掐一把,做个深呼吸,重新缓缓地打开房门。 房门外只有大约一米宽的木板供人站立,再往外就是悬崖,木板周围连个栏杆都没有! 这木板看上去还是挺结实的。但我实在是不敢就这么站上去,于是像汪汪那样撅着屁股趴在木板上往下看。深不见底。这是我对下方的第一印象。没有什么拍摄器材,有的只是青鸟环碧石,白雾绕青松。哪个剧组这么有胆儿,让演员冒死拍戏。 云雾缭绕不能说不美,透过白雾还能隐约看见周围墨绿色的山影。这些山都是绿化相当到位的,难道是风景区?正前方就有一座这样的山,距离我所在的房子大约百米,之所以注意到它,是因为我们之间有一座看起来很不结实的桥。 这是一座破烂的铁索桥,中间零散且无规律的铺着几块残破的木板。虽然这铁索看起来很粗,可是有了地下这万丈沟壑作背景,我总感觉这桥被风一吹就会摇晃,一踩上去就会断掉。我可是刚经历过生死的人,现在是绝对不敢再挑战这破桥的。环顾四周,这桥是这个房间通往外面的唯一出路,刚才那个赵宾和,难道是从这桥上走过去的吗?他究竟是什么人,我到底在哪里? 看这周围的情况,我是哪里也不能去了,只能在屋子里待着,等人来了再找新的线索。 关上门,我看到书桌上摆着的那几本书,这旧书不会只是装饰吧。正想要拿书,结果忽然发现这间房子的格局并不像刚才我看见的那样简单。 原本我以为那张床是靠墙的,红木大圆桌在屋子的正中央。然而我错了,在床的背后是一扇厚厚的雕花屏风。我走过去,发现屏风后面竟然还有一间书房,这里有一张更大的书桌,书桌背后还有书架,上面摆放着很多看起来十分古旧的书籍。如果只是喜欢古风物件,也不用动那么大的手笔吧。我随手拿了一本,发现这些书并不是单纯的装饰品,它们都是有内容的真书,而且用的文字和语法都是我能理解的。我一下子兴奋起来,说不定在这里可以找到我要的信息。 屋里光线不足,见书桌上放着火信子,学着电视里的样子把桌上的烛台点燃。借着烛光,我在书架上翻找,果然,我找到一本叫做《天下志》的大部头,里面的内容越看越令我吃惊。 传说千年之前,有一个小氏族叫蟠珀(音同“盘破”),他们凭借“穆神”的神力庇佑,征服了除了西密族外其他的氏族,建立起了一个疆域辽阔的大国。这个国家有五个统领,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更何况是五虎。五个统领在合力统一天下后为了最终的统治权发生了内讧。 正在蟠珀面临危机之时,巫师发话了。 这个世界的巫师,是氏族里唯一能与穆神交流的人,起初就是因为巫师带来了穆神的神力,蟠珀才得以百战百胜、一统天下。所以,巫师的话是所有人都愿意听的。 老巫师说,看到蟠珀五统领内斗,穆神觉得人间现在不能一统,所以下令分治。分立开的王国统治者必须等巫师向穆神请示之后,由穆神准允,方可成为真正的王,权及一方。 虽然老巫师这么说,但统领们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放弃眼前的鸭子,一统天下的机会就在眼前,谁不想把握。所以在接下来的几年间,五个统领还是一如既往的交战,并且都说自己是穆神指定的王者。 因为五将违背穆神之意,人间受到了惩罚。 灾荒连年不断,再加上战乱,百姓苦不堪言,于是开始了暴(额。)动,要求无统领分治,并且请巫师向穆神求情,收回对人间的惩罚。 统领们觉得这样僵持着也不是办法,又迫于百姓的压力,于是就请巫师向神明代为转达此意。可今日不同往时,巫师言明,由于五将的作为,穆神已经失去了对他们的信任,现在的他们若想成为真正一方之王,必须承认一个人的监督,而这个人,便是巫师。 巫师对五将的监督,是通过建立巫皇国来达到的,而巫师,便是神任命的巫皇。如果五将想要成为新国之王,就必须承认巫皇的地位。 巫皇的主要职责就是与穆神对话,传达穆神的旨意,代表神明赐予新王王命。换句话说,巫皇拥有对其余各国之王的祚命之权。 本来这是统领们最不愿答应的事,谁愿意把自己的命运交给别人呢。可是因为常年的征战,统领们的势力大大削弱,他们目前要做的事,是恢复自己的实力。统领们不约而同地认为,巫皇不过是巫师换一个称谓罢了,不会对自己将来的一统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影响,最后便承认了巫皇国。 五统领各自为王,将当年蟠珀统一起来的疆土,按照各自势力范围分成五国。即位于北部的蒙国,位于南部的锦国、素国和白金国,位于中部的昭国。而巫皇国,则将南方三国与中部、北部两国分离开来,皇都就坐落在这易守难攻的栖霞山上。 刚才提到,在蟠珀统一其他氏族时,还有一条“漏网之鱼”——西密族。并不是蟠珀不想收了西密,原因有他。 传说西密族当时也受到一位神的庇佑,但不是世人敬奉的穆神,所以久攻不下。西密族不像蟠珀那么好战,只是守着自己的地盘,蟠珀攻而不获,最后也就放弃了对西密族人的征服。 也许真的有神在保护着西密,在五统领争夺一统之位天下大乱期间,西密族的领地范围一直风调雨顺,那里的人们好像与世隔绝一般。 所以,那段时间有许多人为了生存而迁移到西密。只是,一个小小的西密岂能容纳天下人。巫师借着西密的昌荣,不断向让人们传达要敬仰神灵的思想,告诉百姓要彻底解决问题,就必须要让蟠珀的统领们遵循神祗,分国而治。所以,才有了百姓对分国而治的极高呼声。毕竟百姓的想法很简单,他们希望像西密族人那样过平淡的生活。 看到这里,我长叹一口气。 烛火微闪。如果这本书描述的是现在我所在的世界的历史,那么就表明我真的穿越了。 连吃惊都来不及,现在更需要我关注的,应该是我的生存问题。刚才那人说这里是栖霞山,书里说栖霞山是巫皇国的皇都,那么我现在所在的,就是巫皇国。 “咕咕咕……”好饿啊,我到底是有多久没吃饭了。肚子一饿就出现幻觉了,我竟然闻到了食物的香味。抬眼一看,天呐!这是什么东西!我惊得丢下了书。只见一只拳头大小、通体火红的小东西抱着一只鸡腿在书桌上啃得正香。我的动静引起了小家伙的注意,不过它好像以为我要跟它抢食物,只是看了我一眼,就赶紧转过身去,拿屁股对着我,继续进食,时不时地还还回头扫我一眼,然后又转回去加速啃食那个鸡腿,却丝毫没有远离我躲开我的意思。这是什么动物,长得好奇特。 火红的皮肤晶莹剔透,不知道是不是我饿了的缘故,我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就是一红色的果冻嘛! 小家伙长了一条约十公分的尾巴,尾巴上面有许多凸起的肉球球,好吧,整个就是一把红色的小榔头。因为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物种,所以即使它浑圆的身子看起来很可爱、很没有威胁,我也不敢轻举妄动。 “咕咕咕……”看着小家伙吃得那么香,我的肚子再次发出了委屈的抗议。我无奈的摸摸肚子,看了一眼“果冻”。没想到“果冻”也在看我。“果冻”虽然看起来肥肥的,但是行动起来并不迟缓,我还没反应过来,它就移动到《天下志》上,用后两条腿支撑起了整个身子。前面两只爪子捧着已经啃得差不多的鸡腿,用它那双圆圆的水汪汪的眼睛看看鸡腿,又看看我,再看看鸡腿,再看看我,好像经历了一番很激烈的思想斗争,最终举起鸡腿,递到我面前。 它这动作的意思是要和我分享它的食物吗?我没有做出动作,一是震惊这个小家伙的灵性,二是怕这漂亮的陌生小动物有毒。不是说颜色越鲜艳的东西越危险吗,在这里我什么都不了解,说什么做什么都应该谨慎一点才行。 小家伙看我迟迟没做出反应,又摆动它的小短腿朝我走了两步。我被它可爱的动作逗笑了,轻轻对它说:“谢谢,不用了,你自己吃吧!真是可爱。”我正说着,突然红光一闪,小家伙不见了。额,是我吓着它了吗…… “我已经吃过了。”一道男声传来。我抬头看去,原来是赵宾和。他看上去脸色不太好,有点尴尬的样子。 “你很久没吃东西了。”他说着就朝屏风外间走。我赶紧跟了出去。外间的大圆桌上放了一碗粥和两碟小菜。我咽了咽口水。跟他说了声“谢谢”便吃了起来,我实在是太饿了。他不做声,掸了掸黑袍上的尘,径直走到大书房内。 我吃着粥,觉得嘴里淡淡的,想起了刚才不见的果冻,感觉鼻尖萦绕着挥之不去的鸡腿的香味。刚才赵宾和的尴尬表情,可能是误以为我和果冻说的话是跟他讲的。一个大男人被人家说可爱的确有点尴尬。 很快,我就吃完了那几口就能解决的粥。里间,赵宾和正在看书,桌上烛台里的蜡烛已经更换了。 “谢谢你。” 赵宾和没有抬头,只说:“明天带你下山。” 带我下山,那不就意味着我要带着一个尚未痊愈的身体闯荡江湖吗?但是人家没有留意,我怎么开口呢,所以指回了个单音节:“哦。” 果然,在我说完这句话后,空气就这么凝固下来。 “对了,我能看看你的书吗?”我站在这里是在不知道做什么,打破了这尴尬的寂静。 “你不问不也看了?”我看见《天下志》已经被放回原处,知道他什么意思。 “我刚才太无聊了。”我看他没再说什么,就自己走过去,拿下了被放好的《天下志》。既然他在这里看,我就去外间的书桌看吧。正想往外走,大爷又发话了:“就在里面看。” “额,没关系,我在外面就不打扰你了。” “外面的蜡烛用完了。” “你不是还有新的吗?”刚才里屋的蜡烛不是也才换吗?干嘛非要在一个屋子里待着,我都觉得不自在。 他好像知道我指的是里屋才换过蜡烛,看了看桌上的烛台说:“没了。” 我不甘心地望了望外间,黑黢黢的一点光都没有。只好妥协。于是我就站在书桌旁,和赵宾和面对面的位置,翻起了书。本来身体就不太好,下午又在门口吹了会山风,现在还要想着下山以后怎么生活,才站一小会儿就觉得累了。 我抬眼看了看对面的人,睫毛的影子洒在脸上,烛光把他原本就白净的皮肤衬得发红。他怎么能那么心安理得地坐在那里,不行,我要找个能坐的地方。我想借着烛光到外间拿凳子,正想走,命令一样的声音又传来了:“不要出去。” 我急了:“我站不住了!” 可能是惊讶于我说话的口气,赵宾和终于抬眼看我了。“我是真的站不住了。” 赵宾和听了,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等我一下。” 说完起身走出去,在外间拿了一把椅子进来。这椅子看起来应该不轻吧,他竟然一只手轻而易举地就拎了进来,而且什么动静都没有,好像生怕别人知道屋子里有人走动似的。我坐了下来,有了支撑物腿上舒服很多。赵宾和也重新回到了座位上。 捶了捶酸酸的腿,抬眼撞见了赵宾和一探究竟的目光。 如果这里于我而言,是一个全新的世界,那么就目前的状况,我离开这里要一个人生存,绝对是不可能的。一来我对周遭的环境知之甚少,二来这虚弱的身体也不允许我去挑战这么多的未知。赵宾和说明天就要送我下山,那不就是要弃我于不顾吗。我不能现在离开。算了,不要脸一回吧。 “该说的我下午的时候都说了,你心里的疑惑我相信我给不出让你满意的答复。虽然真的很感谢你救了我,但是如你所见,目前的我无以为报。我也知道我接下来提的要求很无理,但是,如果你不同意的话就等于没有救我,既然你当初选择救下我,那么请你坚持当时做的决定。” “想留下?” “是,希望赵大哥收留。你放心,等我伤好了立刻就离开,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赵宾和合上了书页:“你认为我凭什么留下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 “我并不是来路不明,是你救了我,我的生死是你选择的不是吗?或者,我说,你就是我的来路。” 赵宾和的眼睛微微眯起,整个人朝后靠去,身体像是缩进了黑暗里。 第五章 栖霞山上,巫皇国都 赵宾和的眼睛微微眯起,整个人朝后靠去,身体像是缩进了黑暗里。 为了不让自己看起来那么弱,我迎着他的目光,争取更多的生存之机。一会儿,赵宾和不再那样审视我,随手又翻开了面前的书。 “不要以为跟着我就很轻松,伤好了就走吧。” 我松了一口气,看情况他打算留下我了:“谢谢赵大哥。我一定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夜,又静了下来。在那之后,赵宾和继续翻着他的书页,我呢,翻着手上的《天下志》,想着未来应该何去何从,不知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周围的一切都在提醒我,这里已不是那个生活了十八年的世界。我怎么会睡在床上啊,明明记得昨晚是在书桌上睡着的。 掀开被子,一切正常。床边整齐地放了一套衣服,这是赵宾和准备的吧。一套深灰色长袍,并不难穿着,看起来很像斗篷装,裹得蛮严实的。换好衣服后,我把长发辫成了麻花辫,一并塞进了宽大的长袍中。斗篷盖着我大半个脑袋,这样穿怕是都看不出是男是女。床边放着一双黑色布鞋,穿起来很舒服。一切收拾就绪,出去找赵宾和吧,没他感觉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推开门,眼前这并不是第一次见到的景象仍旧吓了我一跳。我怎么忘记了这茬儿,坐在门槛上嘀咕。 “这么险,我要怎么过去啊!对了,赵宾和是怎么过去的,不会是从这破桥过去的吧,那么高,他不怕死吗” “不用怕。” 我的天,刚才都不见人,怎么突然出现了!背后说人闲话被当场抓住,我有点不好意思,一下子站起身。起的太急,脑子一阵眩晕,眼前一片漆黑。幸好扶住了门,才不至于更丢脸。漆黑散尽,赵宾和的确没在怕什么,毫无畏惧地站在那没有任何安全措施的木廊上。 “赵……赵大哥,我不是那个意思……” “昨天还以为你是个处变不惊的女子。”赵宾和似笑非笑的样子让我觉得有点尴尬。你总是出现得那么突然,说话也是冷不丁地就冒几个字,这样很吓人的好吗! 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却说:“我胆子比较小,赵大哥很勇敢,很威武,很雄壮,很……” “够了。”赵宾和淡淡地一句,打断了我的马屁。看来他不怎么吃这套啊。 “吃完了跟我走,不要多嘴。”赵宾和进了屋,他身上有股清晨山涧中树木与晨雾混合的味道。他从宽大的黑袍里拿出一块用黄颜色的纸包着的东西,放在桌上便走进了里间。我跟着进去,剥开那纸,原来是馒头,还有点温温的。不让我多嘴,是因为嫌我话多吧……你放心,我不会赖在你们家的,在这里就像被禁足了一样,虽然外面风景不错,可看久了总是觉得渗人。 “赵大哥,我好了。”赵宾和在里间看书,听见我这里的动静,合好书出来,看我一眼,走了出去。走到门口时,他头也不回,只说:“擦擦嘴。” 我现在听到他的话,都觉得跟听到命令似的,哪里敢怠慢,一抹嘴就小步跑到他身边,抬起头面朝他,毕恭毕敬地说:“你看这样可以了吗?” 他个子很高,在我这个角度看来,他却连下巴都没有动,看我的眼神像只高傲的黑猫。 “嗯。” 他回了我一个单音节字之后再没说话,而是继续往外走。 “那个,赵大哥!”我扶着门框,看着那座桥,再看看赵宾和,即使他毫无顾虑地上了那桥,但一点也不能让我也安心地上去。“我……” 赵宾和停下,转过身,“怎么了?” “我怎么办啊”我向门边靠了靠,看着桥下的深壑,咽了咽口水。 赵宾和低下头,淡粉色的唇微抿,又走了回来。他站在木廊上,看着我,突然拉住我的手,向桥上走去。他的手,好凉。 不知是周围吓人的环境还是有其他什么原因,我紧了紧握住的那只手,跟着它的主人走向前方未知的世界。 桥的尽头是一片树林,一开始以为这是人工绿化,现在发现自己的错误。因为这里太没人气了。清晨的雾带着浓重的水汽,阳光试图挤进来,却是徒劳。我不由得打了个冷颤。本来以为过了桥可以松一口气,没想到这林子竟然比悬空的桥还令人胆寒。他似乎感觉到我的动作,放慢了脚步,最后竟停了下来。转身面对我。 “我说过了,不用怕。” 我看着他,他的眼神有些许变化。昨天的他,总是疑心重重,今天好像放下了对我的戒备。我故作无畏,笑着说:“我不怕啊。”嘴上这么说,手却握得更紧了。赵宾和点点头,拉着我继续往前走。 “我怎么称呼你”赵宾和的问题来的突然,好像是想转移我的注意力。 “叫我曲妮就好。” “曲,妮。”赵宾和缓慢地吐出两个字。“你的名字,很……” “很什么”虽然我知道我的名字不洋气,但不至于你一个古代人都嫌它土吧! “特别。” 特别?这倒是意料之外的答案。 “这应该是我家人给取的……”我笑着跟他说,可又想起现在的处境,我又笑不出来。现在的我,甚至要装作不记得他们。 手掌传来的力道把我拉回现实。 “是我冒失了。” 我猛地抬起头,惊讶地看着他并未作停的背影,他竟然会对我说这样的话!不太像他呀。许是诧异于他的言辞,我也没有再沉浸在悲伤里。跟着他继续向前。 不一会儿,我看见了树林的尽头。在出口处还站着两个穿着跟我一样的人,因为宽大的衣袍和面遮,我甚至不能判断他们的性别。 这时,赵宾和放开了我的手,头微向右侧,用余光给我一个安定的眼神,几不可闻地说了句“不用怕”。我深吸一口气,微抬头,做出自信的姿态,和他一起过去。 见有人来,那两人警惕起来。奇怪的是,他们看见赵宾和后又解除了戒备。当我们经过他们的时候,两人还将双手置于腹部,掌心向下,弓背行礼。难怪赵宾和让我别怕,原来他的来头不小。不过,那两人的行礼,总让我觉得他们的态度好像并不诚心,他们曲身的动作……好像有些敷衍。 我们继续前行。刚才把注意力都放在那两个站岗的人身上,竟没注意到眼前这一番难以置信的景象。 出了树林,眼前豁然开朗,一个巨大的圆形广场出现在我面前。这个广场,应该是个祭祀的地方。因为在这用青石铺成的广场中央,有一个祭坛。祭坛中央立着高高的像箭头一样的东西,目测应该有二十米吧。看那色泽,就算不是纯金也是镀金。从我赵宾和那间屋子的角度看,这里应该位于很高的山上。在山上修建面积如此之大的祭坛定非易事。我们自广场的西南角进入广场的,往正北方向看去,竟还有一座宫殿!可是它又不像我印象中的古代宫殿建筑那样庄严恢宏。同样是朱墙碧瓦,但暗红色宫墙上的暗青色绘纹又让人觉得有些邪气。 赵宾和领着我先朝东北方向走,一直走到中心的祭坛,正对着巨型箭头行礼,我见状,学着刚才那两个站岗的,跟着赵宾和一起行了礼。赵宾和似乎发现了我的动作,身体僵硬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如初,领着我继续向正北方向走。 刚才我学着行礼是不是让他觉得吃惊了,哼,我也不是那么笨的。我和站岗的一个等级,而你级别又肯定比我高,你都要行礼的场合我要是干站着,岂不是很不像话。他刚才的反应是认同我吗?不然怎么什么都不说就继续走了。暂停一下自我欣赏,赶紧跟上前去。 快进宫时,一个身材微胖的深灰色侍卫和赵宾和擦身而过,并没有行礼。此时周围没有其他人,赵宾和好像从他手里接过了什么东西。下一秒我便知道那是什么了。 “你绑我干什么!”赵宾和用绳子把我的双手捆在背后,力道很重。 “闭嘴!”赵宾和的话中带着明显的戾气,这人怎么回事儿,刚才那么暖男,现在又那么冰山。他把我绑牢实以后快步进了宫门,只留下一句“跟着我。” 进入宫殿以后,继续走了约半个多小时,一路上又遇到很多穿长袍的人,不过颜色变多了,除了跟我一样的深灰色,还有深蓝色和深黑色。通过观察,我发现深灰色长袍的人级别好像最低,因为他们在单独遇见其他人时都要恭敬地行礼、让路,其次是深蓝色,级别最高的是深黑色。他们看见赵宾和都要行礼,无一例外。但是和之前那两个站岗的一样,动作都有些敷衍。我在路上尝试着问赵宾和一些问题,可他冷冷的,根本不打算理我。刚才我还以为他把我绑起来,或许是要用自己的方法救我,现在我却有一种要被卖了的感觉。 终于,在侍者通报后,我被领进了室内——一座奢华得毫不低调、透着丝丝邪气的宫殿。 暗红色的地毯用金线编织着奇怪的纹路,跟在宫墙上见到的有点像。地毯两边,恭敬地站着穿深蓝色长袍的人。地毯的尽头是两根巨大的柱子,上面有跟地毯上的纹路一致的浮雕花式。顺着过去便是三级台阶,台阶上面就是大殿里最显眼的、那个高高在上的金銮,跟中国古代的金銮类似,不过并非龙头扶手,而是两只有三只脚的大鸟。金銮殿上坐着一个身着黑金长袍的人,大约四十岁左右,黑色的长发看似随意地散开,只两鬓些许发丝编织成了辫子,头上札着一条金发带圈,中间镶钳着一颗幽蓝的宝石。那人斜倚在銮座之上,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一样,他左右各站着两个少年,身穿浅灰色长袍,不一样的是,他们并未遮住面部,皆是唇红齿白的俊朗少年。 这地方虽奢华,也有宫殿的气派,但我总觉得这里和一般的皇宫不同。奇怪的服饰,奇怪的地理位置,随处可见的奇怪的纹饰,果然,巫皇国中到处都透着神秘诡谲。 “拜!”赵宾和吐出一字便躬身行礼。 金銮上那个假寐的人闻声微微睁开眼,道:“召你来见是有要事,为何领了个侍卫进来。” “启禀皇主,此人是我昨日在屋内发现的不轨之徒。” 什么?我,不轨之徒!赵宾和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噢?竟有此事?” “启禀皇主,昨日我一直觉得有人跟踪于我,我怕生出是非,于是晚饭后便回房了。回房后想来天色尚早,准备在研习书本,没想到在书房发现此人,当时他已烂醉,所以我把他捆绑起来。”赵宾和唯唯诺诺的样子让我大吃一惊。这是哪儿跟哪儿呀,眼前的这个人是赵宾和吗?我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是疼的呀! 上头的皇主又开了口:“竟有这般荒唐之事。”我撇了一眼上头,发现那个大boss眉宇间透漏着不可思议,想来他就是《天下志》里所说的巫皇了。他继续说道:“既然是闯入了你的地方,便由你自己处置了吧。” 赵宾和在我旁边,依旧恭顺:“还请皇主为我做主。” “我吗?呵呵,”上面那个皇主突然笑起来,“宾儿啊,你是孤最喜爱的,孤怎会不应。孤倒是希望你凡事都如此恭顺……”他这话说得意味深长,而且加重了“凡事”二字,赵宾和听到这话,身体明显地僵硬了一下,我能感觉到,那一瞬间的赵宾和,仿佛和回到了昨天的那个他,不过只是那么一瞬间。直觉告诉我,赵宾和有很多秘密,他,在隐藏着什么。 “皇主错爱。”赵宾和又回到懦夫样。 “那就赐死吧。”大boss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让我背后一阵冷汗。 赵宾和会救我的,他一定有他的计划。但是这个想法只持续了一秒,便被赵宾和的一句“谢皇主!”给打散了。 我被这剧情轰得不在状态,这时赵宾和又发声了:“还望皇主让我亲自行刑。”他的话语中透着兴奋,像是很渴望血,,腥。 皇主听了这话,好像松了口气:“看来宾儿是被困在这栖霞山太久了,也罢,发泄发泄也好,见见血腥也长长你的胆子。蒙国那边苏、周两位将军相持不下,苏将军到时动作快,先派了人来。”上面那人把手放在唇边,继续道,“明日,你就前往羌城,处理那边的事物去罢。” 赵宾和听了这个安排,很是吃惊,抬起头来不敢相信似的望着上面的皇主,随即又躬身行了大礼,还大声呼到:“谢皇主!” “去吧!”巫皇说罢,闭上眼睛继续养神,再也看不出任何表情。 赵宾和鞠躬,后退几步,转身向殿门外走去。我愣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突然,从门外快步走进两个穿深蓝色长袍的人,架着我直接拖了出去。动作干净利落,连尖叫的时间都没留给我。 第六章 前往羌城 一 赵宾和走在最前面,我像小鸡一样被那两人架着跟在其后,一直穿过祭坛,往东南方向去。赵宾和脚步快,架我的人也行进得很快,我的手臂被他们紧紧地攥着,感觉快要坏死了! 我被带到一个山崖边,这里一看就知道是刑场。 木制的绞刑台上黑色的绞绳在凄冷的山风中摇曳,崖边甚至还有大面积的黑色土地,空气里弥漫的腥臭和地上不停蠕动、令人作呕的蛆虫告诉我,这是被血浸染过的土壤,这是很多人葬生的地方。赵宾和,你若要我死何必如此大费周折! 不知道是不是听到我心中的愤怒,赵宾和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被架着的我。嘴里却对另外两个人说:“由我来,你们去祭坛等着。” 那两人对看一眼,没有动作,直到看见赵宾和嘴角的一抹嗜血,才错愕地放开我,脚步凌乱地转身离开。我听见其中一人小声地说:“皇主都说了让他发泄,就由他吧。”另一个也道:“凭他也捅不出什么篓子,走吧。” 两人离去后,我终于无法再沉默下去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要让我死当初何必救我,你觉得这样的戏码很好玩吗,你要是不希望我留在你身边,尽管直说,我曲妮也不是离开了你就不能活,何必又来这一出!” 亏我还觉得你是靠得住的人,竟然这样玩弄人! “说完了?” 赵宾和瞬间丢开了刚才那副懦弱的样子,又恢复了初见时冷峻的模样,天呐,这不就是传说中的演技派吗?我看到他这样子,更是气极,口不择言。 “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但是你这样戴着面具活着不觉得累吗?你在那个巫皇面前,简直就像个孬种……” 我的话还没说完,赵宾和一下子移动到我面前,掐住了我的脖子,猛地向后推。脖子上突如其来的压制让我意识到了危险,背部猛烈的撞击又让我觉得我可能马上就会死在这儿。 赵宾和把我摁在绞刑台上,血红的眼睛居高临下的看着我,仿佛这样,就足以置我于死地。我想要呼吸,想要出声,但脖子上致命的压力阻止了这一切。 “你可知道,像你这样,看见我这么多面的人,是什么下场。” “那你……为什么……救我,为什么……咳……让我看见……看见那样的你……” 赵宾和手里的力道松了些,我从来都没有如此深刻地体会到氧气的珍贵。 “为什么?”赵宾和眼神恍惚了一下,不知是在问自己还是在问我。 赵宾和的目光重新回到我脸上:“你不需要知道那么多,”他的手劲再次加大,“你只需知道,骗我,就该死!” 什么?我骗他? “我骗你什么了!”我用力抓住他的手腕,想要把它们移开,却再次体会了什么叫“手无缚鸡之力”。 赵宾和听言,脸上的怒气不减,用另一只手把试图挣脱的我的双手握住。手腕上传来刺骨的疼痛。 “你演的很好,现在还在装傻。” “我……我……”有气儿出没气儿进,我好像看见黑白无常了…… 可能是看我翻白眼了,他放开了我的脖子。 我大口呼吸着,完全顾不上空气流过咽喉时的痛楚。赵宾和握着我的手腕,举过我的头顶,抵在绞刑台,向前一步,整个人都压了上来,他抬起我的下巴,逼着我正视他的眼睛。我极力想忽视掉他刻意制造的压迫感,只听他沉声说道:“既然你连栖霞山都不知道,又如何知道,要向你从未见过的祭坛行礼!” 原来是因为这个,看来今天是栽在我自作聪明上头了。 “放开我。”我艰难地说。赵宾和眼中的怒气不减,听了我的话反而加重了压迫。“嗯!“一声闷哼,赵宾和再次施加的压力就好像给我补了最后的一刀,背上越来越刺骨的疼痛没让我清醒,反而有些麻醉催眠的效果,眼皮也随之越来越重。 “我没有……没有骗你……我……”每一个字,都好像灌了铅的锋利石子,我再也没力气把它们从我的喉咙里生拉硬拽地扯出来,好想睡。我的腿早就没了支撑身体的力气,也许醒来了就会发现这一切都只是个梦…… 山风中夹杂着血腥的味道,让盛怒的人冷静下来。 刚才还瞪圆的眼睛渐渐失去了灵光,赵宾和松开扣住她的手,绕到她的后背托住她渐渐下滑的身体。温热的液体瞬间湿润了他的掌心。 “该死!”赵宾和一声咒骂,他竟然没有注意到刑柱上的锐刺,她要是稍微矮一点,恐怕早就没命和他犟了。 赵宾和是个不需要解释的人,他清楚,他的计划不允许他有一点点的差错。在这个叫曲妮的女子出现之前,引起他疑心的人,没有一个还存在于这个世上。没有一个人像她这样,在他面前漏洞百出之后还安然无恙。但是一种奇怪的感觉让他想放她一马。直到,她在他身后恭敬地对着祭坛行礼,他才回过神来,一个连栖霞山是什么地方都不知道的人,竟然知道要对她从没见过的祭坛行礼,这个女人不能留! 于是,他又开始了自己缜密的计划,像以前一样。赵宾和是下定决心要除掉这个突然出现还差点让他乱了心神的人,但没想到的是,自己竟在一切都顺利发展的时候,还想要听到她的解释。 他宽慰自己,“我只是想知道她为什么骗我,之后定会杀了她。“却没意识到,当他决定听她的解释的时候,就给了自己再次留下她的理由。支开了那两个侍卫,曲妮果然说话了,只是一开口便惹恼了他。 孬种,她竟敢说出这种话,她凭什么作此评价,只此两字,就足以激发赵宾和十八年的怨恨,他不由得将自己这么多年以“孬种”的身份苟延残喘的怒气,全部发泄在这个口出狂言的女人身上。 他是愤怒的,然而这个女人的一个问题却让他没有爆发。为什么要救她,这个一开始就来路不明的女人。赵宾和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救下她,是因为她在提到家人时流露出的不容怀疑的伤感?还是因为她孤注一掷的认定他就是她的来路?他也不清楚,只是那么一不小心,就决定留下她了。 现在,又是做决定的时候,赵宾和又一次犹豫了,刚才她说,没有骗他,真的是他自己太敏感、多疑了吗?赵宾和自己也没发觉,其实从一开始遇见她,救下她,自己就和这个奇怪的女子,纠缠在一起了。 赵宾和迅速在曲妮身上点了几下,止住了她后背的血,抱着她起身向山崖下跳去。 半山腰有个山洞,是他小时候为了躲那些阴魂不散的人发现的,从此就算作自己的一处秘密基地。把昏迷不醒的人放在山洞里,拿出清香散撒在她的伤口处,伤口很深,要恢复恐怕需要一定时日了。她的瘦弱让赵宾和吃惊,这个叫曲妮的女子究竟是怎么到了栖霞山,又是如何在自己眼皮底下坠了崖。 安置好曲妮,赵宾和在她周围撒了一些清香散后就离开了。他还有后续的事情要处理。明日就要前往羌城,因为眼前这个意外来客,他不得不重新部署一番。 阴冷的山洞只剩下均匀的呼吸。 破晓之时,洞内传出了一阵猛烈的咳嗽声。 好冷啊……这又是哪里?地府吗?以前从不相信什么再生轮回,如今亲身经历了,也不得不信了,只是阎王为什么把我丢到这里,不应该有小鬼什么的给我领路吗? 侧身,想要从地上爬起来,后背传来剧烈的疼痛。我坐在凉凉的地上,发现这里好像是个山洞,洞外也不明朗,莫非这是地府吗?突然,一个影子从那边走来,因为背着光,我看不清他的脸。 “你是谁,是来接我的小鬼吗?”我的嗓子很难受,声音出来时沙哑得很。 他不说话,停下了靠近我的脚步,站在那里就不动了。 我继续说:“你是黑无常还是白无常?”想起来我是怎么死的,想起那个怪咖赵宾和,我顿时火冒三丈,“鬼大哥,你应该知道我是怎么死的了吧,你评评理,咳咳……赵宾和那人是不是脑子有病,救了我,又千方百计杀掉我,他是闲的吗!” 鬼大哥还是不说话,我接着抱怨:“要是让我再见到他,我一定不会放过他。对对,咳咳……我现在是鬼了,我做鬼也要缠着他,做鬼也不放过他!”我一边说着,一遍举着手在空气里挥舞,谁知动作过大,背上一阵钻心的痛。 死人还会感觉痛吗? 我正在纠结自己是不是真的死了,眼前却明亮了起来,我眯着眼,这才看清楚来人,他哪里是什么黑白无常! 我撑起身子,手上无力又倒了下来。没办法,条件反射,看到他我只想逃,可此时,我无处可逃。 “是吗,做鬼也不会放过我?看来你戾气挺重,我还不能轻易让你死了,否则恶鬼缠身就麻烦了。” 赵宾和左手拿着火拾子,见我逃跑也没有动作,只是微微皱了一下眉。 “你……”我想要说话,可发现根本说不出来。 “不要再说谎”,赵宾和直接说,“明日出发去羌城。” 说起来,好像是我自作聪明,以为有模有样地学着赵宾和向那祭坛行礼是对的,怎知却给自己带来了死劫。 我识时务地点了头,幸好他没因为我刚才说的那些话生气。等以后有机会再离开。此时,只有顺从才有出路。 赵宾和见我妥协,走上前来,把火拾子递给我,我迟疑了一下便接住。赵宾和脱下他的长袍,顺势披在了我身上。冻久了连反应都迟钝了,赵宾和突然的动作让我陷入了迷惘。这真是那个恨不得杀了我的那个人吗? “现在带你下山,明日会有人护你混入行队。” 话音刚落,我就被他拦腰抱起,朝洞外走去。 “啊!”我的一声惨叫回荡在山洞里,不是我羞涩,而是赵宾和碰到了我背上的伤口。意识到我的痛苦,赵宾和停下脚步,放下我,站到我前面,俯下了身道:“上来。” 第七章 前往羌城 二 我趴在赵宾和背上,一阵暖流缓缓流进我的身体。赵宾和步子很稳,丝毫不像是在走下山的路。我再没有心思去想其他的了,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 “小和啊,怎么这么晚才来啊。”一个老妇人热情的招呼声让我醒来。 “婆婆,嘘……”赵宾和轻声说。 我推了推赵宾和的背,想要下来。见我醒了,赵宾和背着我快步走进前面的草屋。草屋不大,但却干净整洁。他把我放下,让我坐在简陋的木桌旁。 “小和,这小姑娘是?”跟在后面进屋的老妇人头发虽然花白,但眼睛依旧很有神。 “婆婆,她是被宫里赶出来的丫头,我不忍心看她死在山上,就带她下来了。麻烦婆婆照顾她一晚,明日一早我便送她去她亲戚家。”赵宾和温和地对老妇人说,像极了五好少年。才两天,赵宾和就让我知道了什么才叫真正的演技。 我不置可否,低着头。 “哎呀,可怜的孩子”,婆婆直接走到我面前,牵起我的手,“哪个进宫的孩子不命苦啊!”婆婆的手很暖,我抬头看了看她,突然觉得鼻尖很酸。 “孩子别哭,”婆婆见我这样子,忙说,“明天就能回家了,还好你遇到我们小和,这孩子心肠好,遇见他是你的福气。” 听着这话我更想哭了,小河,还小溪呢!这不知情的婆婆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婆婆,她身上有伤。”赵宾和说着,拿出一个小瓶子递给婆婆。 “放心吧,交给我,救人一命甚造七级浮屠。”婆婆接过小瓶子,收在怀里。 赵宾和看了我一眼,拉着婆婆说了几句便转身出去了。婆婆在门口见他走远,关了门回到屋里。 “孩子,我去给你烧点热水,今晚睡一觉,明早就好了,别怕。” “谢谢婆婆。”虽然刚见面,但婆婆身上的纯朴让我感到亲切,这是我在这个世界里遇到的第一个正常人。 夜越来越深,婆婆帮我擦了身子,还在背上的伤口敷了药。赵宾和给的药的确很好,虽然刚接触伤口时很刺激,但一分钟左右以后就很舒服了。婆婆看见我身上的伤口,不停地说着宫里怎么凶险,还说宫里的人怎么没人性,连一个姑娘都能害成这样。善良的婆婆啊,你可知道,就是你口中那条好心肠的“小河”害我成这样的! 婆婆虽然很反感宫里的人,但是她对巫皇却表现出绝对的忠诚。在婆婆的眼里,宫里那些坏心肠的人总有一天会受到穆神的惩罚,巫皇会为像我一样受苦的人主持公道。 “婆婆,刚才送我来这里的……” “小和啊,那孩子也是苦命哟。八年前我和老伴把他从山脚下抬回来的时候他就剩一口气了,还好他命大,活了过来。我和老伴没有孩子,就把那孩子当儿子看。” “他也是宫里的人吗?”我试探着问。 “是啊,小和和你一样,也是被宫里那些黑心人害惨了,想必你也知道,这年头,皇都里头的侍者都险恶着呢,你们这种小孩子是斗不过的。小和老实又能干,一定是他在宫里太出色,被别人嫉妒!但我们巫皇殿下整日里清修,穆神会告诉他的,总有一天,巫皇陛下什么都会知道”,说这话的时候婆婆双手合十,十分虔诚的朝门外一拜,“像我们小和,不是又回到宫里了。小和说现在没人敢欺负他。肯定是巫皇陛下明察秋毫处置了那些人。” 婆婆叹了口气,复又慈祥地看着我,道:“孩子,不要担心,小和这孩子心眼儿好,他会带你回家的。回到家就好了,安心睡一觉吧。” 我点点头。婆婆进了另一间屋子,烛光渐渐消失。 照婆婆的说法,巫皇对赵宾和的确很好。记得巫皇在大殿上也说过,赵宾和是他最喜欢的。但是我还是有些事情想不通。 首先,赵宾和的地位一定不寻常,因为在宫里的时候,连最高级别的侍卫都对他行礼,虽然那些人有些敷衍,但至少面子上的规矩做足了。其次,是他好像并没有得到他应得的待遇。他的住处,虽然也有金光闪闪的器具,但那个位置,更像是想用沟壑把他与外界隔离起来,那座破破烂烂的桥,怎么看都是在故意限制他的行动;还有在刑场的时候,那两个侍卫的话分明就是没有赵宾和放在眼里。赵宾和到底是什么人,他到底在隐藏什么,我要是一直跟着他会不会太危险了。 下定决心了,别人家的事情不要管太多,一般来说,死得最快的人就是知道得最多的人。我要在这个世界活下去,我一定要回去。 夜幕笼垂,万籁俱寂。 昨晚一直趴着睡,所以休息得并不好。赵宾和的药果然很有效,背后已经不想昨晚那样像火烧一样了。婆婆处理伤口很仔细,伤口也没有发炎。 “孩子,醒啦,快来吃点东西,要不待会儿该没力气了。”婆婆见我起来了,赶紧过来扶我。 “婆婆,您做了什么啊,好香哦。”我的肚子也极力证明我的话,咕咕作响,真是尴尬。 “没什么,就是一点小粥,你有伤,回家以后也要吃得清淡些才好。”婆婆扶我坐下,随即又从灶台上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粥来。 回家,婆婆啊,你可知道我要怎么才能回家? “婆婆,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外面天刚亮,清晨还有些微凉。 “约莫现在是卯时,小和应该就来了。不要急。我们小和啊就是……” “哎呀,婆婆、婆婆,那个,这粥好像少点盐。”看着婆婆眼里闪烁的精光,我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婆婆又要开始夸她们家那个“善良的小和”了。 “啊,少点盐啊,看来是老了,刚才忘了”,说着拿着盐罐给我碗里加了一些盐。“这下怎么样,可够了?” 我搅拌了一下剩下的半碗粥,尝了一下。我的妈呀,这就是不作就不会死吗,咸死了! 婆婆见我皱眉,赶紧说,“不够啊,再加点?小姑娘口味挺重的。”说罢又要给我添盐。 “够了够了,够够的了!谢谢婆婆!”说完一口气干掉了碗里的粥,抬头给婆婆一个扭曲的笑脸。 “这孩子!真是……”婆婆拍拍我的头,看着我的囧样,笑眯了眼。就在这时,一个穿着黑色紧身衣的男子出现在门前,礼貌性地敲了敲门。还不等婆婆说话,那男子便自己说明了来意:“婆婆,我是来接这位姑娘的。” 一听这话,我紧张起来。这是谁啊,赵宾和怎么没来?我向门外张望,不见有其他人,手不由自主握紧,躲在婆婆身后。婆婆见我有些害怕,忙拍拍我的肩,说:“别怕,孩子,我认识他,他是小和的朋友,帮我家劈柴挑水好多次了。” 和赵宾和认识啊,我稍微放松了一点。 婆婆拉着我,走到门口,对那黑衣人说:“小风,你可要把这孩子带回她家啊,她身上有伤,你注意些。”说完怜爱地看着我。虽然只相处了一晚,但是婆婆对我无微不至的照顾真的让我想起了在家里爷爷对我的疼爱。或许老人家就是这样,只要他们愿意对你好,那必定是能温暖你的。 我拉过婆婆的手:“谢谢您了婆婆,您不用担心我,小和哥哥会照顾好我的。”虽然“小和哥哥”这四个字喊得很拗口,而且我明显感觉到身边那位黑衣人的瞬间僵直,但是,只要这么说能让婆婆放心,我也觉得值。 和婆婆告别后,黑衣人就带着我出发了。这黑衣男子很高,快跟赵宾和差不多了,眼窝很深,鼻梁很高,看起来颇有几分异域的调调。 “大哥……”我试探着喊了一声。 “长痕。”黑衣人简单答道。原来他叫长痕。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我不想被人这样带着漫无目的地走。 “进城。”依旧简洁。 看样子这人是不会多和我说什么了。走了一会儿,我渐渐疲惫起来。受伤的人真的好弱,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呐。见我越来越慢,长痕也放慢了脚步,最后直接停了下来。 我走到他面前,正准备解释一下,没想他竟先开口:“伤在哪里?” “啊?在背上……啊!” 我刚回答,他就一下把我扛在了肩上!我下意识惊呼,同时收到长痕的低声警告:“闭嘴!” 这个世界比我想象的疯狂,和赵宾和一样阴晴不定难以捉摸的人实在太多了,难道这也可以用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来解释吗?我没有挣扎,因为我很清楚目前的状况。 长痕扛着我的速度比刚才快多了。我不禁又在心里担忧了一下自己的未来,在这个世界我真的可以独自生存吗?遇到好人还好,要是遇到那种随便会点三脚猫功夫的痞子,那不是完全没办法吗。看来我要好好计划一下我将来的路。 就在我自顾自琢磨的空档,我们到了城门口。长痕放下我,我整理整理长袍、踢了踢腿,看着长痕,示意他我还可以继续走。 长痕有些吃惊。估计是没想到我这么识时务,不吵也不闹吧。 长痕并没有立即进城,而是带着我躲进了旁边的树林。我什么也不多问,因为问了这个面瘫也不会理我。 这时,突然有个胖胖的男人从城门里出来,手里提着一个包袱,径直朝我们走来。长痕也看见了他,但没什么反应,看样子应该是来接应我们的人。这个人并没有因为体型而行动缓慢,相反,他身手还十分敏捷,看得出来是个练家子。 第八章 前往羌城 三 那人来到我们身边,把包袱丢给了长痕。长痕又丢给我,冷冷地命令:“换上。” 虽然很不喜欢这种语气,但我还是连嘴都没还就换上了衣服。这是一套黑色的侍卫服,不像原来的那么宽松。把长发盘起,戴上斗篷。那胖一点的人见我如此顺从,没在意他们两个大男人在场就换下了外衫,调侃道:“小姑娘很放得开嘛。”嘴上说着却没有其他侵犯的动作。 “赵宾和呢?”我看这个胖子的性格比长痕要开朗些,便问他。 没想到他一听到这名字立马收起了嬉皮笑脸的样子,严肃道:“你最好老实点,虽然不知你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但如若你再敢对他不敬,我随时都可以要了你的命。” “长远!来了。”长痕的话打断了那个胖子。 “这么快。”胖子回过头,看向不远处朝城门行进的队伍说道,接着转了转脑袋,发出咔咔的声音,准备动作做完后对我说:“待会儿跟着队伍后面走,看到什么都别出声。”我见他如此正色,便会意地点头。 队伍的前方有四个骑兵开道,接着是六个和我穿一样衣服的人分两列前行,之后便是一架带着金顶流苏的华丽马车,马车后面跟了六个侍卫,侍卫后面的一行人或抬、或担着大大大小小的箱子,这行人后面还跟着四列侍卫。 马车经过我们前方时,我往里面看了一眼,投射在帘布上的影子有些熟悉。 队伍的尾巴走过我们十米远的时候,长痕拽着我的胳膊疾步跟到队伍后方,而那个胖子,以我眼睛跟不上的速度解决了队伍的最后两人,关键是他那么大的吨位竟然可以做到如此悄无声息,以至于前面的侍卫都没发觉后面少了两个人。胖子一手一个侍卫,用我在电视里才见过的叫做轻功的动作离开,消失之前还回眸给惊呆了的我抛了一个媚眼,那眼神分明在说“我是不是帅惨了!” 他这一记媚眼我实在是消化不了,赶紧回了神。跟着长痕,混在队伍的尾巴。 在过城门的时候,队伍突然停了下来,一个小侍卫从前面跑过来说,要我和长痕到队伍前面去。于是我跟着长痕到了马车旁。 “公子。”长痕对着马车里道。 “你们俩做我的贴身侍卫,进来给我捶腿。”马车里的人懒洋洋地回道。这声音是赵宾和的,可是,捶腿?怎么感觉不像是他会说出来的话呢。我还在疑惑,长痕就回答道:“是!”然后跨上了马车。我见状也赶紧跟上。 马车里的人的确是赵宾和。长痕见到他,躬身行礼,却不发出一点声音。赵宾和点头,挥手示意他坐下。我才不想干杵在那里,于是跟着坐在长痕旁边,这样就可以距离赵宾和远一些。许是两人都没有意料到我的动作,都讶异了一下,刚坐下的长痕惊得站了起来,低着头,不知如何是好。我才不管呢,我是有伤在身的人,你爱坐不坐。 见我自顾自地捶腿,赵宾和好像语塞了,只不痛不痒地吐出一个“坐”字,长痕这才在另一边坐下,和赵宾和对视一眼,掀开帘子吩咐继续前进。 我觉得继续这么沉默着不是办法,“长痕大哥?”我试着和长痕交流。 可能是没想到我会找他搭话,长痕一愣,“嗯?” 还好,至少愿意理我。“羌城在哪儿,离这里远吗?” 长痕看了一眼假寐中的赵宾和,答道:“羌城是蒙国的第二大城,在蒙国边境,一个月路程。” “一个月?那么久。那我们会经过哪些地方?” 长痕再看了看赵宾和,发现他并无反应,继续说:“从皇都出发,一直向北,过了锦国和白金国的交界,经水路向东进入昭国国境,再北上就到蒙国边境。” 这是目前为止长痕说的最长的话了,不错。不过,为什么长痕对赵宾和那么尊敬?他对赵宾和,完全没有一般侍卫那种敷衍了事的态度。 “这样,谢谢长痕大哥。”我微笑向长痕示意。 不过……长痕好像脸红了。 “你今天话挺多的。”赵宾和冷不丁地来了一句。长痕身子一僵,立马站起来:“公子!” 赵宾和闭着眼,半晌才轻抬起手道:“好了,坐。”。 长痕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坐下了。之后便一言不发,望着窗外。 赵大爷,我也是醉了,要不我和您聊。 “那个,小和,婆婆说……” “婆婆的事不准再多说一句!”话没说完就被打断让我有一种要被噎死的感觉。我咽了一口口水,硬生生把原本的话憋了回去,换成了一句“为什么?“ 赵宾和过了好久才回答:“她会有危险。“ 简单地回答,却起到了让我警惕起来。虽然婆婆只照顾了我一夜,但是她真的很用心,对无亲无故的我,那么心疼。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婆婆会有危险,但我知道,赵宾和不是在和我开玩笑。 “我知道了,不会再提。”我看着赵宾和的脸,这算是一个承诺,关于善良的、有恩于我们的婆婆。 赵宾和坐在马车中间的软垫上,透过帘布洒进车内的点点光斑落在他的睫毛上,鼻梁上,嘴唇上,恍然间,我好像感觉他也在看我,但事实上那双假寐的眼睛一直不曾睁开。 马车晃晃荡荡前进了一个小时左右,虽然这是豪华马车,但是比起现代的交通工具还是差很远的。 一路上,马车外面都是熙熙攘攘,这是一个我从未见过的花花世界,人们的生活看上去都很不错:百姓们穿的衣服不像皇宫里面那么单调,无论男女都穿色彩鲜艳的服装,女孩的衣服基本是露脐的,不过不是暴露,而是遮有一层彩色的半透明的薄纱,这样反而为她们添加了一层神秘色彩。男子相较于女子反而更保守些,虽然衣服颜色比宫中的侍卫衣服丰富,但是款式却大同小异,基本都是斗篷装。 建筑方面倒是和中国古代的木结构建筑差别不大,只是每间屋子的房檐,都是用一种奇怪纹路的瓦片堆砌,那纹路,细看来有点像一种动物,看起来怪狰狞的。街道上很干净,甚至连一个乞讨的人都没有。这就是巫皇国的皇都,到处都是神秘、富庶的景象。 只不过,这样国泰民安的样子并没有一直持续。车队出城以后,就慢慢不同了。皇城外的一些村子看起来毫无生气,院子里没有玩耍的孩子,田地里没有耕种的农民,屋顶上没有冉冉的炊烟,唯一有的是瘆人的安静。 “出了城以后变得好安静,都不怎么见人。” 长痕看了我一眼,再瞥了一眼赵宾和,选择了沉默。 好样的!我又被无视了!要是这一个月都这样像个哑巴一样坐着,那我还能知道什么靠谱的消息。 “咳咳!”喉咙一阵干痒,糟了,今天早上盐分摄入过多,好渴。本来想忍着,但是马车一直没完没了的前行,车子里又那么安静,我实在忍不了了。 “赵宾和,我……”赵宾和闻声,闭着的眼睛缓缓睁开,墨色的眸子直勾勾地看着我,这是什么眼神啊,太直接了,不能直视、不能直视。我的耳朵有些发烫。他昨天可差点要了我的命,我怎么可以被一副皮相所诱,,惑呢。 “嗯?”赵宾和发出一个单音节,让我想起正事。 “我渴了。”见赵宾和没表情,连忙说“很渴,不能忍了。” “噗嗤。”对面的长痕听言笑出了声,虽然他立即克制住了但是还是很成功地告诉我,我被嘲笑了,就是不能忍啊!好热好渴。 赵宾和深呼吸了一下,侧脸从帘布缝隙向外望去,轻轻说道:“出城了吧,休息一下。” 长痕听言,起身点头,掀开帘布与外面的侍卫说了几句,马车便停了下来。 我等着赵宾和的后话,巴巴地望着他,而这样子只是为了一口水。哎,我的前途颇堪忧啊。 “带她去罢。” “是!”长痕说完转头下了马车,我赶紧跟着他,掀开帘子下了车。 这里是一个村子的入口,就在离车队几米的地方就有一座小茅屋。车队里的人,除了马车前后的十二个侍卫没有离开原地之外,其他人都三五成群的各做各的事。 长痕递过来一个皮袋水壶。 “谢谢。”喝完水,我做了几个伸展动作。坐了那么久的马车,不难受简直是不可能的。 “我说,赵宾和难道要一直呆在车里吗?” “是公子!”长痕面无表情地接过水壶,压低声音。 “哦。好好好,公子,我看倒像个老爷!”我瘪瘪嘴,喝了一口水。 “不要啊!救命啊!救救我……呜呜……”心里正犯着嘀咕,旁边的小茅屋里突然传出一个小女孩的呼救声。什么情况,我惊讶地看着长痕。 “不要多管。”长痕简短的四个字让我更吃惊了。马车前的侍卫依旧面不改色,好像只有我一个人听见了女孩的声音。 “求求你了!求求你了!啊……不要不要……”女孩的呼救继续从小茅屋里传出来,时而还伴随着容器摔破的声音。 “为什么不管!”我低声问道。 长痕拿着水壶,默不作声。 “你们都是皇宫里的人,都是当官的,才不过出了皇城几里路,这里的人你们就不管了?”我压低声音,直视长痕。长痕皱着眉,好像我说错了什么话。 “什么事。”赵宾和掀开车帘问。 “公子!那屋里有人呼救!”我赶紧接了他的话。他应该会去救人的吧,毕竟他曾经也救了我。 赵宾和看看天色,看着我,眼里迷离了一下,“天色不早了……” “是,公子!你,还有你,跟我过去看看!”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知道赵宾和打算直接走,大声朝马车前两个侍卫喊道。我现在不是这里老大的贴身侍卫吗,赵宾和声音小,侍卫们正在放松根本没注意他说了什么,我这么一喊,他们应该会以为是赵宾和的命令。 果然,被点到的那两个侍卫只是稍作停顿,看了一眼同样因为没反应过来而无语的赵宾和,就跟着我冲进了茅屋。 第九章 小孤儿 屋子很简陋,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有钱人家。此时里面十分凌乱,几件陶器被摔碎在地。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光着上身,把一个小女孩按在墙上。女孩的衣服被撕烂了很多,脸上挂满了泪水绝望地看着我。她脸上火红的五指印刺痛了我。这孩子也就十岁吧。 “住手!” “你们是谁!少管闲事,给老子滚!”那男人见有人进来,吼道,根本无视我们这身侍卫服。 “看什么看,救人啊!”我不想跟他废话,让侍卫去控制那个男人。两个侍卫不太听我的指挥。但是最终对视一眼,还是上前擒住了那人。我赶快把那个孩子拉过来,护在我身后。这时长痕也进来了,赵宾和在门外,敛着眉看着这一切。 “兔崽子,你们知道老子是谁吗?老子马上就能叫人来砍死你们!”那男人被侍卫擒住,一个劲挣扎。 “管你是谁,你不知道你现在是在犯法吗!” “犯法?老子就是王法!你们这些杂,,碎哪儿来的滚回哪儿去!”男人挣扎着,面目狰狞地向我吼着。 我护着女孩儿,往后退了几步,没想撞在了一旁的长痕身上。 长痕脸上的表情很臭。 “反正,人我救定了。” 长痕听了我这话,脸上更黑了,他看了一眼赵宾和:“公子。” “杀了吧!”赵宾和在门外看着,留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开。 什么,杀了? 那男人还在叫喊着,一个侍卫直接一刀刺进了他的腹部。我赶紧捂住女孩的眼睛,自己却亲眼见证了这个过程。不能再在这儿待下去了,我拉着小女孩,踉跄地冲出了屋。 几分钟而已,一个人就死了,在我眼前死了,虽然他不是善类,但是对于这对于我来说,还是很难接受这种处理方式。我试着平复自己的心情,然而那些血腥的画面仍然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哥哥?”小女孩拉着我,我反应过来,蹲下身问:“怎么样?受伤了吗?” 女孩摇摇头,松开了拉我的手,擦掉挂在脸上的泪。 “刚才那个男人是谁?” “他是十里乡的土匪。”女孩弱弱的回答。 “你爸……你爹娘呢?”我拍拍她额前的刘海,发现她额头上还有一块很大的淤青。 “我不知道,我很小的时候就一个人了,是爷爷收养了我。”小姑娘说着,开始哽咽。 “那爷爷呢?” “爷爷半个月前死了,病死的。” 我不知道说什么能安慰她,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留她在身边吗?可是我自己还寄人篱下。 我抬头看向站在马车旁赵宾和,他也正看着我。阳光从他背后照过来,黑色的长袍压着他,也压着他的表情,他是知道我在想什么的。但他并没有任何回应,只是这般看着我。 他在拒绝。 我起身,走到赵宾和面前,恭敬地向他行礼。 “公子。” “该出发了。”赵宾和又看了看天色,说了这句话,转身欲回到马车上。 “她是个孤儿!” 赵宾和没有停顿。我快步上前,走到他身旁,拉着被阳光照得发热的黑袍,用很小的声音说:“现在的我,也是。” 赵宾和停下动作,回过头看着我,“明知道你不能救她,为何还要如此。”赵宾和的每一个问句都不像是在发问。 “就像你明知不能救我,不也还是救了。” 赵宾和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甩开牵制他的手,转身上了马车。 “随你罢。” 他同意了!我回去拉着那孩子问:“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鱼儿,水里的鱼儿。今年十岁。”小姑娘眼里闪着光,圆圆的眼睛格外明媚。 “好,鱼儿,今后跟着我。”我拉着鱼儿到长痕面前:“长痕大哥,麻烦你安排一下,我……” “你知道你做了多少不该做的事吗?就不怕以后会后悔?”长痕很严肃。 “不知道,但是这件事,我不后悔。”看着这个才刚及我腰的孩子,这是条命,救她不后悔。 “跟我来。”长痕无奈地摇摇头。 鱼儿跟着长痕到了队伍后面负责行李的随行里。长痕把她托给了一个中年侍女。 回到马车里,队伍继续前进。长痕皱着眉头,望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一言不发。赵宾和依旧闭着眼,黑袍覆盖下的他像极了一只睡着的猫。马车里回到了最初的安静,好像刚才的一切都不曾发生,唯有飘在鼻尖的丝丝血腥在提醒我,这一切真的不是梦。 第十章 车队换血 救了鱼儿以后,车队便没再长时间逗留,午饭也只是马虎的解决。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赶,这不是才出发第一天吗? 鱼儿被长痕安置在队伍里,虽然今天经历了很不好的事,但小姑娘很快就恢复了,一点都没有受到早上那些事情的影响,可能是因为再不用担惊受怕地一个人生活了。 鱼儿很机灵,性格也很开朗,很快就融入了那些侍女。她长得也比一般的孩子成熟,特别是那双像嵌着黑珍珠一样的眼睛,好好收拾一下绝对可以用顾盼生辉来形容了。我去看过她两次,大家都觉得这是个讨喜的孩子,又遭遇了那些事,所以都很可怜她,对她很是照顾。 长痕在午饭的时候下了车,之后就一直没有再进来。我在车里打了个盹儿,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快下山了。我的适应能力果然很强,今天被颠了一路竟然也能睡着。赵宾和还是我睡前的姿势,不知他是怎么做到的。 “赵宾和?”我试着叫他,不过他没有什么反应。“赵宾和?”我往他所在的正中间靠近,一点点挪到他旁边。 这是第一次这么安静地近距离观察这个古代人,这个救了我又差点杀了我的人。只是和这个人相处了短短两天,就经历了那么多我人生前十八年想都没想过的事,杀,,人、被杀。 看着眼前这个黑袍加身、即使睡着了都似乎在防备着什么的人,几天来不停地更换着面具,到现在我都不敢确定,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 目前看来,长痕应该是他最信得过的人。而我,无意间闯入了他的人生。即使我并非自愿,但是好像我已经知道了很多不该知道的东西。赵宾和留下我,应该是想弄清楚我的来历。我的来历你又怎么会弄得清楚呢?就算我坦白,你也还是会以为我在骗你。 赵宾和的脸很苍白,也许是总是穿着黑金长袍,所以即使是那么年轻的五官,组合在一起都给人一种不可忽视的威慑力。他的眉峰很明显,看起来像是用毛笔细细勾过一般;睫毛很长,在隐隐的卧蚕上洒下一片阴影;鼻梁笔直挺拔,嘴微微抿起,似乎在想什么事情。 赵宾和的呼吸很均匀,斜阳的余晖中飘扬着车队经过后扬起的尘埃,借着阳光,我发现赵宾和左边槟榔角的位置有一块小拇指大小的比他皮肤稍暗的印记,这是胎记吗?我凑上前,想看看清楚那印记的形状。就在这时,赵宾和突然睁开眼,墨色的眸子里丝毫没有刚睡醒的样子。而我倒像只偷腥的猫,愣在那里不能动弹。 “公子!”长痕的声音突然想起,吓得我手一软,直接倒在赵宾和身上,额头碰上他的下巴。 “哎呦!” 连忙爬起来,瞬间离开赵宾和一米远,端正地坐回原来的位置。“你进屋怎么不敲门啊!”我气赵宾和装睡,气长痕来的突然,更气自己的洋相同时被两个人看到,冒出一句自己都觉得很傻的话,话一出口,我就感觉到脸上的温度直线上升。呼,我还是闭嘴好了,怎么穿越了,人就变蠢了呢…… “咳,什么事。”赵宾和咳嗽一声。 长痕收回脸上像吃了死老鼠一样的表情,走到赵宾和跟前,俯身耳语。 “准备的如何?”赵宾和听完,撩起窗帘向外看了看,若有所思地问。 “只等吩咐。”长痕回话。 赵宾和收回目光看向我,他的眼神让我觉得很不舒服。突然,他眼里掠过一丝嗜血,“就那样吧。” “是!”长痕回完话,又下了马车。 赵宾和那种眼神我不会忘,他上次那样,是要取我性命的时候。 看着长痕下车,我不由掀开身后的帘子,想要看他去哪儿。但是到处都是穿着一样的侍卫,所以长痕下车之后就不见了人影。没看到长痕,到是看见一个矮矮的行动迟缓的老爷爷。老人拄着一根棍子,看着车队经过,远远地站在大道旁边的草丛,颤颤巍巍地低着头,时不时还咳嗽,感觉要是没有那根棍子,他早就倒地不起了。 “这老人家虚胖吧”我想,这把年纪了胖成这样。 “你刚才在干嘛?” “啊?”赵宾和突然说话,我赶紧放下帘子,想起刚才偷看他的事情。脸又开始不争气地红了。“我……我没干什么啊。” “是吗?”赵宾和突然站起来,离开了坐了一下午的位置,向我走来。我见状连忙站起来。 “以为我睡着了?”他低着头整理着微乱的长袍,但我分明看见了他嘴角的弧度。好吧,我被玩儿了,“我叫你又不答应,闭着眼睛谁知道你睡没睡。” 赵宾和笑容加深,好像我在跟他讲笑话。“你不知道我睡与没睡?” “对啊。”我理直气壮。 “你有什么事,是只能在我睡着的时候做的吗?” “当然没有!我不跟你解释,反正我没骗你。” “好,”赵宾和上前一步,离我更近了,我直视着他墨色的眼睛,“最好是没有骗我。”他伸手,掀开我头上的斗篷,像老师夸奖孩子一样拍了拍我的头,这样的动作,反而让我觉得,自己好像掉入了什么陷阱。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别跟摸小狗一样。”我实在受不了这样的精神攻陷,我拍开他的手。长得好看也要自重好吗。 赵宾和身有一股很特别的香味让我觉得气氛很暧昧,我推开他,一屁股坐下,把斗篷重新戴上,扯着两边遮住脸,只露一双眼睛在外面,瞪着赵宾和。 赵宾和笑笑,好像是在看我,又好像看的是我身后,之后便回到原来的位置上,直接躺在了上面。这人怎么今天一直都正襟危坐,现在反而那么放松。 好困,看着他睡,突然感觉自己也很累,睡一会儿吧,待会儿就可以吃晚饭了…… “哥哥!哥哥!醒醒,你快醒醒啊!”一阵急促的女声把我从沉睡中叫醒。 “鱼儿?”睁开眼,在微弱的火光下,我看清了眼前人。“你怎么会在这儿?” “哥哥,土匪……土匪来杀人了……”鱼儿紧抓着我的衣袖,看来是被吓着了。我这才注意到马车外一片打斗声和哀嚎声。 “别怕,慢慢说,怎么回事儿?”我坐起身来,安抚着鱼儿,发现我睡在白日里赵宾和的软榻上,身上还盖着薄毯。 鱼儿一脸惊恐:“刚才我们正准备给大家准备晚饭,谁知来了一群土匪,就是十里乡的土匪,他们……他们和我们打起来了……死了好多人……”鱼儿越说越小声,最后直接哭了起来。 “别怕”,我拍着她的肩膀,“赵……其他人呢?公子在哪儿?” “公子?你是说殿下?”鱼儿不解的看着我。 赵宾和到底是什么身份我自己根本不知道,我都是听长痕这么称呼他,现在鱼儿又称他“殿下”,说明侍女跟她讲了我们这群人的来历。我们从皇宫里来,而他们又称赵宾和为“殿下”,难道赵宾和是巫皇的儿子? “嗯,殿下在哪儿?”我来不及多想,外面冷兵器碰撞发出的瘆人声响提醒我不能坐以待毙,我要找到赵宾和。 “我也不知道殿下在哪儿,刚才外面打起来了,我看车里没人就躲进来,然后就看见哥哥你睡在这儿。” “鱼儿,你听我说,我现在出去找人,你就躲在这里,不要让人发现,知道吗?” “可是哥哥,外面很危险……” “好了,别说了,保护好自己,我一会儿就回来。”我环顾了一下马车,把鱼儿推到我座位下方的空间,拿薄毯铺在座位上,用坠下的部分挡住鱼儿,交代一句就准备下车。 我从缝隙偷看外面的情况,微弱的月光在混乱中洒在那些冷兵器上,原来真正的刀光剑影就是这样。我努力不让自己发抖,趁车前没人,赶紧溜下马车,想躲到马车底下再找赵宾和。谁知我刚一下车,就招来劈头盖脸一记寒光,这回死定了,这一刀下来哪还有命!我惊得闭上了眼,冻在原地。 “你傻呀!看见刀来都不躲!”一道熟悉的男声传来,一记重重的巴掌拍在我背上。我睁开眼,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人。 “老爷爷?你……”这不是我下午看到的那个胖老头吗,怎么他…… 老爷爷把我拽到一旁,顺势来了个侧踢,把袭击者踢倒在地。 “爷爷?嘿嘿,乖丫头,这才多久就不认识你爷爷了?”胖老头身手很灵活,除了这张长满白胡子的脸,一点也不像老人。还有这戏谑的语调…… “长远!”眼前这个灵活的胖子,不是长远是谁。“你怎么……” “好了好了,现在别问,我现在可没时间回答你那些问题,跟我过来。”长远说完,拽着我往旁边一处隐秘的地方去,途中我还偶尔充当了他的人肉双节棍,但是攻击的对象不是所谓的土匪,而是穿着侍卫服的人。这是怎么一回事,长远为什么要攻击自己人。我越来越糊涂了。 长远把我带到赵宾和这里。赵宾和倚着一棵树,只有他一个人,见我来了便收回一直注视着战场的视线。 “公子,这丫头听话是听话,就是有点傻,刚才我要是再晚一步,她就没命了。”长远把我带到后,站到赵宾和右侧,嬉皮笑脸地说。 赵宾和看着我,随即又把视线挪到战场上,“什么时候醒的?” “刚才,鱼儿叫醒我的。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是土匪吗?” “土匪?也对,他们是土匪。”赵宾和缓缓回答,一点都没有危机感。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转而问长远:“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要杀那些侍卫?” 长远蹲着,扯着脚跟前的杂草,看了我一眼,又看看正在激战的地方,“他们变土匪了呗,什么都想要的人,不是土匪是什么,”长远丢掉手里的杂草,抬头望着赵宾和,笑嘻嘻地说“是吧,公子!” 赵宾和看了一眼长远,不置可否。半眯着眼看着战场。 这两个人话里有话,虽然不知道他们究竟要干嘛,但一定不是土匪打劫这么简单。借着火光,我大约能分清激战的双方。双方实力悬殊,侍卫一直被压着打,而对方看起来训练有素,下手干净利落,土匪有那么厉害?看见我们的人越来越少,我很着急。回头看看赵宾和,他却完全没有着急的样子,好像现在处于被动的并不是他。很快,周围安静下来,战胜方没有离开,反而在迅速整理战场。很快便只剩下几匹受伤的马和那辆孤单的马车。 夜里的凉风吹来浓重的血腥,我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现在怎么办,我的腿已经软了,连忙退到赵宾和身边,抓住他的胳膊。 长远见此脸上严肃起来,迅速站起来想把我拉离赵宾和。只是到了跟前又退了回去。 “怎么办,他们都死了……”我抬头看着赵宾和,完全没发现声音已经颤抖得不成样子。 “他们迟早是要死的。”赵宾和好像在回答我,又好像在自言自语,但那冰冷的语气让我彻底明白,我现在在一个视人命如草芥的封建时代,我现在依靠的人是个心事重重冰冷至极的人。我丢开他的胳膊,错愕地看着他。 “公子。”这时长痕突然从背后的树林里出来,对着赵宾和低头待命。 “都清理干净了?”赵宾和问。 “我们的人都准备好了。”长痕答道。 “终于开始了!哈哈……”长远兴奋地笑道,眼里闪着精光。 “换吧。”赵宾和拍拍长痕的肩膀,嘴角带着明显的笑意。长痕得到指令,转脸对着身后交待。我这才发现,长痕并不是一个人,在他身后的树林里,隐藏着很多穿着侍卫服的人。他们什么时候来的,在这儿多久了,我竟一点都没发觉!后背不由得又是一阵寒意。 我没听清长痕的话,只是长痕交待完,这些侍卫就陆续迅速地移动到马车旁,按原来的队形有序地站好了队。如果我没有亲眼看到这些,一觉睡到明天,我一定不会知道,车队里的人被换得那么彻底。 “你怕了?”赵宾和信步朝马车走去,头也没回,在空气里丢下这个问题。我楞在原地,不知道怎么回答。 “后悔跟着我了?”赵宾和一直没听到答复,停下脚步,转身看到站在原地的我,“趁现在还来得及,走罢。” 什么,他要放我走?我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也不知道他心里具体的计划。但是我知道的一定不算少,他就这么轻易地留下一个隐患? “那么大费周折地救了你,就不会轻易杀你。”赵宾和看出我在担心什么,摇摇头,无奈地笑了笑。 “这么晚了,你打算让我去哪儿呢?”我是要走,但是现在不是时候。 赵宾和闻言,抬头看看明亮的月亮,带着长痕、长远朝马车走去。 “那就别走。” 第十一章 逃跑 长痕长远跟着赵宾和回了马车。 糟了!鱼儿还在马车里! “唉,等等我!”鱼儿不知道车队已经换了。他们是不是连她也要杀。要是早知道还有这出血腥版的狸猫换太子,我绝不会带她一起。 我快步跟上赵宾和,“赵宾……那个,公子。” “改嘴倒是挺快。”赵宾和在马车前站定,回头等着我的后文。 “鱼儿,鱼儿她还是个孩子,才跟我们走了一天,她是无辜的。” “谁!”我的话还没说完,长痕长远同时警惕起来。 长痕护住赵宾和,周围的侍卫也一下子警备起来,手迅速握住武器。长远把我推开,一把掀开车帘。车厢里并没有人,但是我知道,鱼儿还在那里。 “别紧张,是鱼儿,刚才我让她藏在这里的。”我跟长痕解释道,从长远的胳膊下钻过,爬上马车,想把鱼儿从被薄毯遮住的座位底下叫出来。估计小姑娘吓得不轻。 “鱼儿,出来吧,没事儿了。”我喊了喊,底下没动静,“鱼儿?土匪……土匪已经走了,出来吧。”还是没有回音。 我扯开薄毯,发现鱼儿躺在那里不省人事。 “鱼儿,鱼儿,你怎么了。” 长远见状,上了马车,掏出一颗透亮的珠子,按进车顶一个小孔内,车里才有了一些光线。他把手放在鱼儿的人中出,说了句“还活着。”接着又为鱼儿把了一下脉,皱了一下眉,拿起掉落的毯子放在鼻尖闻了闻,转头对赵宾和说:“是百蝶香。” 赵宾和眼睛看向别处,抿了抿嘴,对长远说:“是我的。” 长远一听这话,回头看看我,挑了挑眉,不解地下了马车。 长痕放松了戒备,问赵宾和:“那孩子怎么办?” “她什么都不知道,你们不能杀她!”鱼儿是被我带上那个这条贼船的,我不能让她出事儿。 赵宾和看着我,又看看我怀里的鱼儿,末了对长痕说:“出发。”说完便上了马车。 “是,少爷。”长痕有力地回道,随即跨上一匹马,准备继续前行。 赵宾和上了马车,越过我,坐到自己的位置上,理了理长袍:“你打算一晚都这样抱着她?” 马车开始颠簸,我把鱼儿扶到白日里长痕坐的位置上,捡起地上的毯子,给她披上。“她到底怎么了,什么是百蝶香?”我一边给鱼儿盖毯子,一边问已经闭上眼睛的赵宾和,鼻尖好像隐隐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 “催眠香,睡一觉就醒了。”赵宾和揉揉鼻梁,算是给了我回答。 “催眠香?”我想起来了,下午赵宾和给我戴斗篷的时候也是这股香味。 “你给我下,,药了。” “你觉得你醒着不会拖我后腿?”赵宾和睁开眼,在夜明珠微微的亮光中显得有点疲惫。 “我……”我竟无言以对。 鱼儿沉睡着,可能是下午我睡着得时候把赵宾和下在我身上的百蝶香粘在了毛毯上,所以鱼儿才被迷晕了。 “现在去哪儿?” 躺在软榻上再次闭上了眼:“羌城。” 鱼儿一直安静地睡着,赵宾和的呼吸也渐渐均匀。马车一直在快速前进,直到月亮西落,天际露出鱼肚白之时,队伍才停下来。我一夜没睡,因为只要一闭上眼,就会看见一片血红。赵宾和计划的绝不是一件小事,那么多人的命,他能眼都不眨地就夺走。看着窗外渐渐浓厚的雾,我突然想快点离开这里。 侍卫在外面休息,三五成群地考在一起睡着,长痕长远离马车最近,但也是睡着的样子。毕竟都不是铁人,昨晚一场厮杀之后又赶了一夜的路,现在肯定很累。对,就现在,只有现在才是逃跑的最好时机。 我看了一下赵宾和,想起昨天他装睡的事又不敢轻举妄动。对了,百蝶香。昨天那个药应该是在赵宾和身上。现在不能犹豫了,如果继续跟着他走,不知道一路上会遇到什么麻烦,死上几回。 我偷偷挪到赵宾和身旁,摇了摇他的手臂,不见他有什么动静。“公子?”我试探着喊,用手拍了拍他的脸,嗯,皮肤很好很光滑。赵宾和皱了皱眉,翻了个身,继续睡。看来是真的睡着了。 赵宾和一翻身,从他的长袍里滚出一个小瓶子。我轻轻拿起那个瓶子,在并不亮的光线中看到瓶子上刻着“百蝶香”三个字。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对不起,我不跟着你了,谢谢。”我小声的说,也许赵宾和能听得见。我屏住呼吸,打开小瓶子,用小指沾了一点里面的白色粉末,抹在赵宾和的鼻子上。现在应该算给他下药了吧。 “哥哥,你在做什么啊?”清脆的声音突然想起,吓得我一屁股坐在地上。 “嘘!”看着旁边刚醒过来的鱼儿,我赶紧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鱼儿本来就机灵,看我如此,便不再有大动作。 “哥哥,殿下他……”鱼儿见赵宾和睡在那儿,又看看我的动作,瞪着大眼睛用唇语问。 “我们走。”我拉起鱼儿,猫着身子下了马车。周围的侍卫都在睡觉,长远还在打鼾。我拉着鱼儿,绕过熟睡的侍卫,进了路旁的草丛。现在雾正浓,正好可以打掩护。我带着鱼儿,往车队前进的方向跑起来。 我们跑了很久,早已看不见车队,我们才停下来喘气。本来背上就有伤,现在又来了一次剧烈运动,我的身体已经很吃不消了。干脆瘫坐在地上。 “姐姐,我们是在逃跑吗?” “对。”鱼儿轻声地问,我想也没想就回答她。 “不对,你叫我什么?”我突然反应过来,鱼儿不是一直叫我哥哥吗?她怎么知道我是女的。 “一路上你都拉着我跑,你的手可不像男人。而且你不掩饰的时候声音也正常多了。”鱼儿明媚地笑着。 我看看自己的手,知道瞒着她也没什么意义,反正鱼儿迟早会知道我是女的。 “姐姐,昨晚那些土匪怎么样了?”鱼儿应该是很快就被迷晕了,所以不知道后面赵宾和将车队大清洗的事儿。 “昨晚的土匪被殿下他们打跑了,你惊吓过度昏了过去。” “哦,我就说嘛,宫里的侍卫怎么可能连土匪都打不过呢。昨晚我们正在准备晚饭,突然就从树林里跑出一群土匪。” 想起昨夜的事,心里还是有点瘆得慌。 “那姐姐,我们为什么要逃跑?跟着殿下不好吗?我们逃跑为什么不往回跑呢?” “不往回跑是怕他们追回去,我们往这边跑,然后找个地方躲起来,等看到他们超过我们,我们再往回走。”我跟鱼儿解释道。 “至于为什么要逃,”实情当让不能告诉她,我只能编瞎话:“鱼儿,其实姐姐我命也不好,从小被卖到宫里给娘娘作丫头,那次打碎了殿下一只碗,就一直被殿下奴役着,你看殿下那样就知道他的厉害了。我经常挨打挨骂,这次跟出来,就是为了找个机会逃跑。”对不起了赵宾和,这黑锅你就暂时背着吧。 “娘娘的丫头?什么娘娘啊?”鱼儿盘着腿,托着下巴,眼巴巴地望着我。 “你不知道吗?”鱼儿不知道娘娘,皇帝后宫佳丽三千,那么多的娘娘,难道这里不这么称呼她们。 “娘娘倒是知道,但是我们现在的巫皇没有妃子呢。”鱼儿疑惑地看着我。 巫皇没有妃子?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个宫里……宫里它……”怎么办怎么办,该怎么圆谎。我正纠结着,鱼儿突然不服气地说:“我知道、我知道,姐姐一定是被我们辅君大人买进宫的,你服侍的一定是辅君夫人。” 辅君大人,这又是何方神圣。心里这么想,嘴上却赶紧说:“就是嘛,就是辅君夫人。” “那姐姐一定见过那个天下第一美的公子了?是不是比殿下长得还好看?”鱼儿两眼放光,兴奋地拽住我的袖子。 我的天哪,这个世界对我来说太陌生了,我到底还有多少常识不知道啊。“好了鱼儿,我一个小丫嬛去哪儿看天下第一的美公子啊。” “可是,他是辅君大人的儿子啊,你是他家的人,怎么会没见过他呢?” 原来是这样啊,“那是因为……嘘,鱼儿趴下。”我正想继续把谎圆下去,却见原处一队人马渐渐逼近,于是赶紧趴在草丛中,不敢动弹。 车队从我们面前不远处走过,扬起一路灰尘,像我最初看见的一样。长远骑马走在最前面,长痕骑马在马车旁走着。清晨的风凉凉的,吹起了车帘的一角,赵宾和正身坐在那儿,闭着眼睛,眉眼依旧,好像从一开始我就不曾参与他的人生。他发现我不见了,派人去找了吗? 算了,想什么呢,这才认识几天啊。他差点杀了我,我可是很记仇的。他那么多面,我怎么知道那个才是真正的他。说不定他骨子里就是那样唯唯诺诺的人,不要再想他了,赵宾和,只是我在这个世界的一个过客而已。 马车渐行渐远,最后只留下一骑绝尘。 “鱼儿。”我拍拍身旁的鱼儿。 “姐姐。” “我们走吧。”我站起来,拍拍身上的杂草,朝着和车队相反的方向走去。 第十二章 天之骄子 “姐姐,我们现在去哪儿?” 往回走的路果然轻松很多,除了偶尔会想起赵宾和像猫一样闭着眼的样子。 “我们先回城,那里人多,到时候再想办法。”我把显眼的黑色外衫脱下,绑在腰上。 “姐姐,你叫什么名字?”鱼儿挽着我的手问。昨天到现在一直没有仔细看这个孩子,现在才发现她真的好瘦。我停下步子,蹲下身,轻轻摸着她的头,“我叫曲妮,鱼儿,以后就只有我们俩相依为命了,你怕吗?” “不怕,我的命是姐姐救的,我以后只跟着你。”鱼儿黑珍珠一般的眼睛里闪烁着笃定,精致的鹅蛋脸让人心生怜惜。 “我会照顾好你的。”我双手搭握住鱼儿的肩膀,从现在起,她就是我妹妹了。 “姐姐,我也会照顾好你的。”鱼儿笑着,脸上不禁又增了几分明媚。才十岁的孩子,怎么出落地这么美,“鱼儿,你怎么长得这么好看。” 鱼儿羞涩地低下了头,一团红云爬上了脸颊,我真是幸运,身边有个这么可爱的妹妹,要是不开心,看看她的脸心情就会好上几分。 和鱼儿继续走着,因为气温越来越高,我们也很久没有吃东西,很快我们就疲惫了,于是在路旁找了块树荫休息。 “姐姐,你给我讲讲宫里的事好吗?”刚坐下,鱼儿的好奇心又上来了。可我哪知道什么宫里的事。 “鱼儿,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我得罪了殿下,所以一直被关着,对宫里的事也不很清楚。”我想敷衍一下,但是鱼儿好像并不打算停下,真是个小话包子。 “那以前呢,惹怒殿下以前,服侍辅君夫人的时候。姐姐你就讲讲嘛,我真的好想听听神仙公子的事。” “鱼儿,我跟你说,我很小的时候就被卖到宫里了,因为身份低,所以是见不到那些大人物的。而且在宫里八卦被人知道了是会掉脑袋的。我从小在宫里待着,也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样子,夫人也从来不待见我,所以外面的世界对我来说完全陌生,连你知道的事情都比我多。” “姐姐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还有,什么是八卦?”鱼儿睁着黑乎乎的大眼睛,撑着脑袋,表情有些失望。 “八卦,八卦就是胡说八道。”看来我要注意我的用词,要不然就要每天给鱼儿当人工翻译了。 “鱼儿,要不你给我讲讲你知道的事儿,怎么样?”小家伙既然爱说,就让她说些有用的。 “好啊好啊,姐姐你想知道什么?”鱼儿来了精神,一下子坐直了身子。 “嗯,那就说说那个神仙公子!”那个让鱼儿心心念念的神仙公子,应该是个不简单的人物。 “神仙公子啊,他是我们巫皇国或者说全天下的女子最想见的人。” “就因为他长得帅?”和曲翌那个妖孽一起生活的十八年,我对帅哥还是有一定免疫力的。 “对啊,听说辅君大人的妻子是绝世美人,姐姐你应该很清楚啊。” “对啊对啊,夫人就是,额,很美很美……呵呵……”我又没见过辅君夫人。 “传说辅君夫人生神仙公子是在晚上,公子降生的时候,月亮都不见了,宫里人都说夫人生了个极漂亮的小公子,连月亮都羞于出现呢。” “然后呢?”嘴上附和着鱼儿,心里却在吐槽,“月亮不见了,应该是月食吧。才生出来的小奶娃娃,都还没张开。” “不过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公子从小就长得好,迷倒了不少人。听说素国的女王见了我们公子以后便茶饭不思,请了好多名医也没治好她的相思病。奈何我们公子自然是不可能和她双宿双飞,虽然她是一国女王,但要配我们公子还是差远了。”鱼儿一口一个“我们公子”,脸上毫不掩饰崇拜,哎,又是一个小花痴。 “鱼儿,那帅气的公子叫什么名字?” 鱼儿一听我这话,倒是皱起眉:“名字?我还不知道,民间只传着这些,我也只知道天下第一美公子是我们巫皇国辅君大人的儿子,大家都叫他神仙公子,至于名讳,因为我们公子爱游历山水,他的名字很少有人知道”鱼儿脸上透着遗憾,眼珠子一转,又看向我:“姐姐,你在宫里都不知道?” 这丫头又提起这茬,我赶紧道:“你说我连他这个人都不清楚,怎么知道他的名字。” “那倒也是,姐姐你还真是个不受待见的小丫头,这等天大的事竟会不知道。”鱼儿想了想,点头认真得出结论。 “你说谁是小丫头。”我扯了一根杂草,丢到鱼儿身上,她机灵地避开,笑着对我吐舌头,这小妮子还调侃起我来了。 “我觉得赵……照理说,殿下长得也很不错,而且还贵为皇子,他也有成为大众情人的条件啊,怎么不见你对他那么兴奋。” “姐姐,你说什么呢。”鱼儿听我说这话,脸上的表情有一丝疑惑,“殿下他怎么会是皇子呢?” 嗯?赵宾和不是皇子吗,他住在宫里,大家又称呼他为殿下,我一直以为他是巫皇的儿子。 “那个,我就是个不受待见的小丫头……” “姐姐,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殿下他……唉,”鱼儿一副无奈的表情,“算了,还是让我给你讲讲罢,要不然姐姐你一说话,别人会以为你傻的。” “小丫头你今天……”虽说我现在对这个世界的确很无知,但这也不是我能控制的嘛,怎么老是被嫌弃。 “好了好了,姐姐,殿下他并不是巫皇陛下的儿子,所以哪敢在这里称他作皇子。殿下是被他母后带到我们巫皇国来的,他其实是昭国的皇子。” “昭国?”我记得《天下志》里提到过,千年之前,这个世界就被分成了几个国家,分别是位于北部的蒙国,位于南部的锦国、素国和白金国,位于中部的昭国,以及一个世外桃源的国家西密国。鱼儿说的昭国是这个昭国吗? “对,就是昭国,昭国的普丰皇帝在出征的时候死了,那时候殿下才两岁,昭国的辅君说皇子年幼不能登基,还说殿下的母后没有资格执政,所以自己管起了昭国。当时大家都传,尧沁皇后,就是殿下的母后为了追随死去的普丰皇帝,在后宫带着两岁的小殿下投井自尽了,谁知两个月后,他们又出现在我们巫皇国。“鱼儿正色讲起这段历史,我也听得入神。 那个人,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为什么说殿下的母亲没资格执政,那个素国不也是女王掌权吗?“ “殿下的母后不是普通人,她是西密国唯一的公主。但是有一个传言说,说西密国的尧沁公主身上带着劫,是生不出孩子的。我也不清楚为什么昭国的皇帝最终还是娶了她,但是的确,尧沁皇后一直没有怀上孩子。直到普丰皇帝四十多的时候,终于怀上了。但是关于绕沁公主不能生育的事情又传了出来,大家都不信她真的怀上了龙种。为了证明自己确实还上了胎,所以她许诺愿意让昭国的妇女们观看她生产。我想他们辅君说王后没有资格执政,可能就是借此事暗指她不洁。” 还有这样的事,这也太离谱了吧。就因为一个传言,就置一国之母的尊严于不顾,这皇帝也太奇葩了吧。“难道那普丰皇帝也不信任他的妻子吗?” 鱼儿皱着眉头摇摇头说:“这我就不知道了,但据说普丰皇帝生性风流,后宫的妃嫔比素国的姑娘都要多。“ 看来赵宾和父母的结合只是一场政治联姻。父亲死后皇位又被辅君紧握在手,他母亲把他带到巫皇国,应该是想让巫皇保护他,难怪他在巫皇面前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难怪宫里的侍卫都不把他放在眼里,难怪我骂他孬种的时候他是那样的反应,原来他一直寄人篱下。 “那现在呢,天下的女子就因为他是失势的落魄皇子而看不起他?”我替他觉得委屈,不禁反问鱼儿。 谁知,她反倒奇怪地说:“姐姐这是什么话,谁会看不起殿下,殿下又怎会是落魄皇子。虽然殿下现如今在昭国算是失了势,但他才是昭国的皇位继承人,赵国的辅君大人如今也只是摄政,要想坐实了皇帝的宝座,还必须我们巫皇陛下亲自给他戴帽子才行。再者说,殿下除了那昭国的帝爵,还有西密国的呢,毕竟当年尧沁公主只得了这一个儿子。还有,殿下从小被巫皇陛下养大,那可不就是穆神看着长大的吗,我们殿下……” 鱼儿滔滔不绝地说着,越说越激动,我及时打断了她:“等等,照你这番讲法,殿下他……” “就是因为殿下的身份太过尊贵,寻常女子是不敢去仰望他的。”鱼儿接过我的话头,算是冷静下来,耷拉着脑袋,将一缕发丝落在手指上绕来绕去。 “我看你们不是不敢思慕于他,而是心中想着嘴上又不敢说出来罢了。”一看鱼儿这扭捏的小女儿姿态,我就知道她心里纠结什么,“是吗?小鱼儿。”说着,轻敲一下她的头。 “姐姐,你,你说什么呢!我才多大呀,你就说那些……”鱼儿涨红了脸,嗔怒道。 “是哦,话说回来,你个小丫头片子知道的倒是挺多的嘛,什么宫廷轶事都被你信手拈来,这么长大了可还找得到婆家?”这小丫头逗起来怪好玩的。 “什么嘛,明明是姐姐你太傻了,这些明明都是常识,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就你不知道。” “哈哈,好了好了,我不过是逗你玩玩儿,你可别……”我伸出手去,想摸摸鱼儿的头以示安抚,谁知鱼儿突然正色,眼睛盯这我的肩膀一动不动。 “姐姐,你别动。” 突然凝固的气氛让我觉得不对,难道赵宾和的人找回来了? “姐姐,你,你背后有条蛇,千万别动啊。”鱼儿轻声道。 蛇!可知这辈子我曲妮最怕的就是这种软软的东西,小到蚯蚓,大到蟒蛇,对于这类扭来扭去的动物,我是能避则避,遇到蛇还不如让赵宾和把我抓回去。 今天是什么倒霉日子,什么惊心动魄的事情都给撞上了。 第十三章 驾云将来是黎明 “姐姐,你别着急,我会救,救你的……”鱼儿说话已经结巴了。不可以怕,不就是条蛇吗,穿越到悬崖上挂着都没要了我的命,你一条小小的蛇还能把我怎么着。 “鱼儿,我,我不,不怕,那,那蛇,离我多远。” “我说了你别叫唤,也千万别动,它抬着头吐着信子,你一动它肯定会咬你的。” “我知道。” “它已经快爬到你肩上了……”鱼儿一边说一边用眼神示意我。 我咽了一口唾沫:“它还在继续吗?” “嗯。”鱼儿迅速地点着头,与此同时,我的脖子已经感受到那冰凉的触感。哎哟我的妈呀,我要晕了,可是我要是晕了,这家伙会不会直接在我脖子上来一口啊。 “轱辘……轱辘……”正是这生死一线的时候,我听见了缓慢的车轱辘声。 “姐姐,有人来了,我去找他们帮忙。”鱼儿说完,慢慢地朝后面移动,待离我稍远些,迅速站了起来,跑到了路上。那冷血动物已经缠上了我的脖子,动作十分缓慢,这是条小蛇,约莫手指那么粗。我现在是度秒如年,这蛇是要打算慢慢折磨死我。干脆闭上眼,等着鱼儿的救援。鱼儿带着哭音的求救远远的传来,不一会儿,我就听到隐隐的脚步声停在了不远处。 我知道鱼儿带着人来了,但依旧不敢睁开眼。 “公子,就是这儿,求求您快救救我姐姐。”传来的是鱼儿低低的哭腔,生怕惊动了这已经缠在我脖子上的蛇。 “没事的。”一道温润的男声传来,仅仅三个字便让人觉得靠谱。话音一落便安静了下来,我感觉有人靠近我,脖子上的冰冷依旧缓缓移动着,刚刚放松的心不由又是一紧。 一阵清香袭面,来人应该是蹲在了我面前。“没事的。”来人轻声重复道。不一会儿,脖子上的小蛇加快了移动速度,我咬着唇,这次是连口水都不敢咽了。 “姑娘?”温润的男声再次响起。我缓缓睁眼,一个白衣男子曲着单膝微笑着蹲在我眼前,白净的脸上分明的五官安静地散发着魅力,明媚的桃花眼里镶着的棕色眸子,若不是他修长雪白的手指上还缠着一条翠绿色的小蛇,我想,我一定会在欣赏这绝世容貌的同时,依旧保持着十八年来的淑女姿态。 翠绿小蛇在男子指间上缠绕着,仿佛是终于找到了合适的栖息地,优雅地吐着信子。我是再也控制不了恐惧,一下子往后面移去,尽量远离危险物种。 白衣男子见我如此,向我靠近一步想要扶我起来:“姑娘不必惊慌。” “啊,你走开,走开!”我大惊,不要让这家伙靠近我。 白衣男子一愣,看看手上的蛇,随即笑道:“好,好。不过现在雾气正在散去,地上湿气重,姑娘还是起来为好。”其实我不是不想起来,是腿已经软了,起不来。 鱼儿见蛇已经不在我身上,快步走过来,把我扶起。依靠着鱼儿,我站了起来。 “多谢公子相救。”鱼儿向白衣男子点头。见状,我也发觉刚才言语上有点不对。赶紧学着鱼儿,福身道:“多谢公子,方才多有得罪。” “姑娘不必多礼,”男子微笑,转眼看着手上的小蛇道:“这青蛇可是剧毒之物,姑娘以后还是小心些。”说完,把玩了一下,顺手往树林深处丢去。 “公子所言极是。”我尴尬笑笑,既然是剧毒之物,你还敢调戏。 白衣男子不再多言,看我一眼便转身朝大路上走去。 鱼儿见状,拉着我赶紧追了上去。 大路中央,一辆普通马车停在那里。“姑娘,这是要去哪里呢?”白衣男子停下脚步,转身问我。 “我们姐妹要去北边投奔亲戚。”我随口编了个瞎话。 “北边?” “是啊,北边。”鱼儿应着,抬起手用袖子给自己扇了扇风,估计是热了。看看我又给我扇了扇。 白衣男子听言,突然正色看着我,他这般一探究竟的样子来得突然,也消失得快,那眼中流露的分明是惊喜和复杂。他理了理白袍的袖延道:“通往北边就这一条路,我也正是要去北边,姑娘如果不介意的话……” “介意,介意,”我打断他,他刚才的表情有些奇怪,“我们两个姑娘家跟着公子一起不太好。” “姐姐,”鱼儿听我这么说,拉着我的袖子轻轻摇了摇。 我抓住鱼儿的手,看着白衣男子道:“公子别误会,我不是怀疑你的人品。” “我的人品?”男子勾唇一笑,皓齿明眸显得人畜无害。其实我一开始并没有要戒备他,毕竟他才从蛇口救了我一命。但那番探究的表情和他眼中不经意露出的惊喜让我觉得奇怪。还有刚才他整理衣服的时候,腰间露出了一块玉佩,上面的纹路跟我在巫皇宫里看见过的暗纹很像似,要是我没猜错的话,这男子应该也是巫皇宫里的人。我这才刚离开赵宾和,又跟上另一个不知底细的人,总觉得不□□全。 “我是怕我们两个人拖累公子,万一公子有什么急事,耽误了行程就不好了。” “急事?我倒没什么急事,要是姑娘觉得不方便,那就……” “咕咕……”从昨晚开始我就没吃东西,现在肚子已经在抗议了,男子话没说完,听到这声音笑了笑,转身上了马车。 鱼儿拉着我的袖子道:“姐姐,真的不和这位公子一起吗?他看起来不像是坏人,而且,要回城起码也要两天,我们什么都没有,就算回到城里我们又能怎么办呢?” 鱼儿的话提醒了我,我光想着要远离这个世界的纷争,却忘了自己的处境,既然已经来到了这里,就必然和这里的世事产生了联系。如今我们身无分文,就算没被饿死回到了城里,也还要继续和生活作斗争。算了,民以食为天,就搭这男子的车到最近的城里再想办法,如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男子下车,手里拿着黄纸包裹着的干粮,递给鱼儿。鱼儿看了我一眼,迟疑了一下,伸手接住。 “公子,”我下定决心,“公子要是没有急事,能否顺路将我们带到最近的城市?” 白衣男子抬头,微笑地看着我,礼貌地说:“当然。” 鱼儿见我改了主意,赶紧对白衣男子道了谢,对着我傻笑个不停。 “小孩子不知礼数,公子见笑了。” “无妨,”白衣男子温柔笑道,“我们走吧。” 我和鱼儿上了车,马车里面的陈设很简单。白衣男子在前面驱马前行。 “有劳你了。我叫曲妮,这是我妹妹鱼儿,公子如何称呼?” “叫我云黎就好。” “云黎?是黎明的黎吗?” “是。”云黎侧头来看我,爽朗地笑道。风吹起他的白衣,精致束起的黑发把他线条分明的侧脸衬得更加俊朗。人们都说人不可貌相,但此时我更愿意相信,眼前的这个人表里如一。 “姑娘是宫中之人吧。”云黎突然问。 “啊?” “姑娘莫惊,是你腰上所束的衣物,看着像是……” 云黎话还没说完,鱼儿赶紧答道:“昨晚我和姐姐在前面遇上土匪打劫一路车队,打打杀杀的很是吓人,就在路旁躲了起来。半夜里人都散了,我和姐姐上前拾得了这衣服。” “竟有此事?”云黎虽然是在问话,但好像并不那么惊讶。 鱼儿道:“千真万确,我和姐姐身无分文,夜里又冷,姐姐本来就身体不适,便没忌讳些什么拾了那地上的衣服来穿。”果然是个机灵的丫头,这瞎话说得楚楚可怜,滴水不露。我配合地咳嗽两声,给鱼儿抛了个媚眼,她转转眼珠子,小小地点了下头。 “那姑娘又为何折回?”云黎和我们侃起来,挥着马鞭,不轻不重地抽了一下马屁股。 鱼儿眼珠子又是一转:“公子你说,我和姐姐离家时怎会不带盘缠,钱袋子昨儿个丢了,所以今天折了回来,这不,找了许久也不见,还遇到了那小毒蛇,要不是遇见公子,姐姐她……”鱼儿说的头头是道的,说到最后还哽咽起来,连我都信了,赶紧摸摸她的头。 “好了好了,这不没事了吗?” 云黎听言笑道:“确是倒霉了些,不过小姑娘也不用担心,所幸我带够了盘缠,还能救济一下小姑娘你。” 这话倒的确宽人心,特别是对我们两个钱途渺茫的人。不过总觉得萍水相逢就受人这么大的恩惠有点怪怪的,常言道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虽然云黎看起来不是那么斤斤计较的人,但我们的确欠了他一个巨大的人情。 “公子也挺倒霉的,本来一个人自在得很,半路却碰上两个拖油瓶,”我尴尬笑笑,“公子以后要是需要我帮忙就尽管开口,曲妮做得到的,绝不推辞。” “倒霉?半路捡着两个天仙似的姑娘还叫倒霉,那我倒愿意这般倒霉。”云黎又是一挥鞭,清朗的声音不加半点戏谑。 被一个天仙一样的男人夸成是天仙,心里还是有点小高兴的,不过我还是谦虚了一下,“公子说笑了。” 云黎回道:“称我云黎便是。” 一口一个公子的确不习惯,叫名字反而正常些。 吃完东西,已经习惯了马车的颠簸,我和鱼儿都睡了。恍惚中,我看见一只小白鸟,飞来飞去落在驾着车的云黎肩头。云黎微微侧身,看着小白鸟笑笑。你说这尽是什么年头,连动物都知道什么是颜值爆表,择人而栖。这云黎也是,对着小动物放什么电呢。想着想着又觉得自己可笑,换了个姿势,搂着鱼儿沉沉睡去。 第十四章 缘分在作怪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马车停在一处树荫下,马儿在一旁悠哉地啃草。我下了车,却四处不见云黎。 “姐姐,那位漂亮的公子呢?”鱼儿下了车,伸展了一下身体问我。 “我也不知道,可能去哪儿解决个人问题了,待会儿就会来了。”我随口一说,“也不知道还要走多久才能到城里,这荒郊野外的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快点的话,天黑之前就能到印城了。”略带笑意的男声从我头顶传来。 抬头见云黎正半躺在一根树桠上,低头看着我,眉目清朗。我尴尬地回以一笑。 “要到印城了吗?太好了!”鱼儿听言,兴奋说道。 印城,什么来头?鱼儿知道我的知识储备量,见我疑惑,又接着说道:“公子,我听说印城的人都好有钱,那里是不是很繁华?” “小鱼儿既称呼曲姑娘为姐姐,就叫我哥哥吧。” “哥哥?”鱼儿或是有点受宠若惊,灵动的眼睛掩不住激动,“好啊,哥哥。” 云黎笑笑,一个翻身,从树桠上飞身而下,稳稳地落地,在树根旁找了个地方坐下,招呼鱼儿过去,又看了看我。我顺势坐在马车前。 云黎见我不过去,看着鱼儿说:“印城是巫皇国、白金国和锦国三国交界的地方,那里来往的人自是繁杂,新奇的玩意儿也多些。” 鱼儿撑着脑袋听着,时不时向我递个眼神,我知道她在问我懂了没,我也会意地给她回个眼神。 “姑娘此次又是要去往哪座城呢?”云黎问道。 咦?我们一开始说我们要去投奔北边的亲戚,没具体说明去哪里。我所知道的城就只有羌城,于是回答道:“我们去羌城。” 云黎听言,眼里不掩饰诧异:“羌城?羌城是有些远,”随后又温和一笑,“看来我与姑娘缘分不浅。” “云黎也要去羌城?” “正是。羌城美酒闻名天下,家父寿辰将近,想那羌城的佳酿不是一天两天,所以我想去那儿寻些来。” 鱼儿笑声像银铃:“有哥哥这样的孝子,你爹爹一定很骄傲!” “哈哈,有鱼儿这样的精灵鬼做伴,这路上怕是不会无趣了。”云黎爽朗地笑着,起身来到马车旁,看看渐渐西斜的太阳道:“走吧,争取在天黑之前到印城。” 下午的速度比上午加快了许多,到了印城城门时,太阳已不见了踪影,只留了一片橘色的余晖。 终于到了,我已经要散架了。鱼儿难掩兴奋,从一进城就把脑袋伸出车外四处张望,时不时指着街边的花样给我科普。多亏了她,才让我迅速融进了这古街。 云黎把马车驾到一家客栈,招呼小二把马车顾好,领着我和鱼儿进去。 “公子这是要几间房?”小二躬身嘻笑着问。云黎转身看着我。 我连忙说:“我跟鱼儿一间房就好。” 云黎点头微笑,对小二说:“两间。” “好勒!两间上好的客房!”小二喊着,把粗布巾子往肩上一搭,领着我们往楼上走。 果然是上好的客房,上等的服务,我和鱼儿刚进房间不久,两个妈子便准备好了热水,招呼我们洗尘。其间,一个小姑娘送来了两套衣服,说是一位公子让带上来的。这是两套女装,一套鹅黄色一套白色,白色的纱裙大些,应该是我的。 洗完澡,舒服多了,背上的伤虽然没有全好,但这两天结了伽,不磕着碰着就不疼。白裙子穿着很合身,袖子收紧不累赘。腰间配有一条月色腰带,我往腰间一系,哟,这几天瘦了不少。 “姐姐,你看。”鱼儿也洗好了,穿着干净衣服出来。鱼儿本就长得美,鹅黄色又出挑,把她放人群里绝对可以一眼找到。 “鱼儿,我后悔带你一起了。”我一边整理腰带,一边调笑道。 鱼儿愣了一下,“姐姐,为什么不想要鱼儿了,”这傻丫头竟当了真。墨黑色的眸子里掠过一丝惊慌,“鱼儿做错什么了吗?” 我拍拍腰带,理了理头发:“鱼儿你这么漂亮,让我怎么敢出去随便说自己是你姐姐啊。” 鱼儿一听这话,松了一口气,露出来甜甜的笑容:“姐姐真是的。” “你呀……”我话还没说完,小二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姑娘,那位公子问您休息好了没,若是不累了便下来吃些东西。” “好。” 小二将我们领到楼下一个小雅间,这里并不是完全封闭,雅间之间是用精致的镂空雕花屏风隔开的,透过屏风的空隙,能隐约知道隔壁是否有人。 云黎喝着茶,早已坐定。见我们进来微笑着让示意我们坐下。 “你们可有特别爱吃的菜?”云黎把茶水递给我和鱼儿问道。 吃人家的,穿人家的,还住人家的,萍水相逢就这样对我们,真的是时来运转,遇上大好人了。 “公子你看着点就好,我们不挑,是吧鱼儿。”鱼儿看了我一眼,对着云黎灿烂一笑:“嗯嗯,我们不挑。” 云黎笑着摇头:“小二,上几个你们店里的招牌菜,按清淡的来。” “好勒,客官稍等,马上就来。”小二热情地跑出了雅间。 这边小二刚出去,刚才并没有人的隔壁进了几个人。 “公子,我能吃个酱肘子吗,我好几天没吃肉了。”咦,这声音有点熟悉啊。我虚着眼睛从雕花屏风眼儿里一看,暗叹一声,这是何等的缘分。 长远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望着那个黑袍加身的人。旁边一个瘦高的侍卫倒好茶水,端到鼻尖嗅了嗅,放心地置于那人身旁。要是没有这屏风,这一切就等于发生在我面前,我猛地站起,三步并作两步绕到我对面的云黎处。 云黎一惊,“曲姑娘这是……” “公子!我,我想吃酱肘子……”我赶紧胡诌打断他的话,“曲姑娘“这三个字要是让赵宾和听到就危险了。 “原来是这样,”云黎笑言:“有何不可。“于是吩咐了路过的小二加了菜,见我还站在那里不动,问:“还想吃什么?” “不是,我们换个位置吧,你这个位置视野比较开阔,我可以边吃边欣赏……”本来想说风景,结果发现另一边也是屏风,“欣赏这精美的木雕屏风。”为了不让隔壁听到,我俯下身在云黎耳边小声地解释。 云黎耳朵红红的,随即起身道:“那我和鱼儿……” “玉儿!”我赶紧尖着嗓子纠正道,“你和玉儿坐。”鱼儿也发现了我的不对劲,撇了一眼我身后的隔间,应该也认出赵宾和,配合我道:“哥哥和玉儿坐吧。” “玉儿,”云黎侧头看了看鱼儿,“竟是玉儿,原来一路我都唤错了名儿,好一块美玉儿。” 我和鱼儿都换了女装,鱼儿现在这个样子跟之前毫不修饰的小女孩完全不是一个气质,现在又背对着赵宾和他们,这样应该不会暴露。 “小姑娘倒是块美玉,只是年纪尚小,姑娘家的气质还差些,须得精心雕琢,现在嘛,倒不如神仙公子面前的这位佳人。”我正低着头,一道男声在我头上幽幽响起,我心中一沉,该来的还是躲不掉,还有,他刚才说神仙公子,难道云黎他…… 云黎见了来人,起身惊讶道:“原估计殿下此时怕已过了印城,最慢也已到了无主地,没想到在这里遇见。没及时和殿下联系,云黎之罪。” 赵宾和示意云黎坐下,自己也不客气地在隔我两个位置的地方坐了下来。 “云黎有罪?你可别这么说,别人不知我这个殿下当得如何,你还能不清楚吗?” “殿下……”云黎眼里像是充满了愧疚,坐下看着赵宾和。 我坐在那里很不自在,云黎怎么和赵宾和扯上关系了,看样子他们还很熟的样子。原本猜想到云黎和那巫皇宫中定有什么联系,但没想到他竟然就是鱼儿口中那个神仙公子。他刚才说没及时和赵宾和联系,也就是说他本来这趟去羌城就是要找赵宾和有事,听他们的交流,彼此不算生分。可是云黎不是说,去羌城是为了给他父亲带礼物吗? 我偷偷抬头看赵宾和,想知道他什么表情,什么反应。赵宾和也看向我,目光相触时,他眼中那抹不以为然令我吃惊。我以为我逃跑了,他会生气,至少再次见到我不会这么淡定,然而他眼里竟然连一丝惊讶都没有。 “对了,这位是曲妮姑娘,我来此的路上见她遇险,救了她。她也去羌城,便与我同路。“许是云黎见我尴尬,便跟赵宾和介绍起来,又拍拍身旁的鱼儿道:“这是玉儿。曲姑娘的妹妹。” 他喝了一口茶,饶有趣味地说:“曲妮,这名字倒是特别的。” 云黎笑道:“殿下也这样觉得?” 罢了,现在除了云黎,我们都在演,既然是我开了这场戏的头,那就好好把它演完。我站起来看着云黎,故作惶恐之态:“云黎,这是殿下?” 云黎见我慌了神,解释道:“曲姑娘莫慌,这是……”还不等云黎说完,赵宾和开了口:“我是谁也不该把姑娘你吓成这样啊。” 赵宾和现在既不是宫里那般唯唯诺诺的姿态,也不是前两天马车里那个闭着眼视生命于无物的样子,倒是摆出了一副纨绔世家子的模样,调笑着看着我说:“都是皇都里出来的,难道单单我看起来,竟是长了张让姑娘害怕的皮相?” 我哑言,赵宾和也能这样油嘴滑舌?缓了一下神道:“殿、殿下,误会我,额,民女了。” “姐姐。”鱼儿见我这样,估计以为我真被吓着了,也紧张地站起来。 “玉儿。”云黎轻轻拍了拍鱼儿的肩膀,示意她放轻松。 “鱼儿。”我唤了鱼儿一声,借这个机会圆一下谎,总不能一直叫鱼儿作“玉儿”。果然,云黎疑惑地看着我。“她是叫鱼儿,我,我乡下小地方来的,有时候发音不太准,鱼儿都嫌弃我好多次了。” 云黎看看我,又看看鱼儿,眼中虽有不解,最后也只是无奈地笑笑。 “管它玉儿还是鱼儿,都是适合这丫头的。”赵宾和轻快地说道。鱼儿只低着头,手指绞着袖子不敢再出声。 “客官,您的菜来咯。”赵宾和话音刚落,小二端着菜盘子进来,利落地布好了菜。走之前看了眼赵宾和,问:“这位公子可是要和这边拼桌?” “拼!人多热闹。”赵宾和又是那般世家子的样子,拿出一锭银子丢给小二。小二那眯缝着的眼睛瞬间放光,“好勒,您稍等,您点的菜一会儿就送来。”小二临走时瞥见了桌上的酱肘子,又向赵宾和问道:“爷,您那份儿酱肘子还要吗?” 赵宾和看看面前这盘油汪汪的肘子,摇摇头。 “好勒,一会儿就来。“小二说完,把银子揣在怀里,便出去了。 赵宾和伸手把酱肘子往云黎那边推了推,又随便夹了点菜放进嘴里。“你平日里四处游历,倒是爱上了这个口味。“ 云黎看着被赵宾和嫌弃的肉,道:“路上舟车劳顿,好容易进城,还不得吃点荤腥祭祭牙口。” 赵宾和动了筷子,云黎示意我坐下,嘴唇微动,却未出声,他是在叫我不要紧张。而他自己又往鱼儿的碗里夹了不少吃的,才慢慢吃起来。鱼儿咽着口水望着我。我知道她早就饿了。盼一顿正常的饭盼了好久,不能因为半路杀出个赵宾和就委屈了自己的肚子。 赵宾和配合着我演戏,我这个主角戏没演完就饿死了可怎么得了。我拿起筷子,吃得还算大家闺秀,席间赵宾和和云黎又聊了一阵,我粗粗听懂了些事情。 云黎说巫皇收到赵宾和的车队遭劫的消息,于是派他来看看赵宾和是否无恙。赵宾和则说在路上遇到了劫匪,不过都是些不入流的痞子,车队并没有什么损失。还把皇家侍卫一通乱夸,说他自己在宫里从没见过血战,那天是打心眼里佩服巫皇国英勇的侍卫。 赵宾和说这话的时候我差点没被饭噎死,我要是不造出个奥斯卡小金人儿来送给他,我就白看这么一场好戏了。 云黎还说,这次会直接去羌城,理由依旧是要给他父亲找好酒作生辰贺礼。赵宾和对此到不予评价,连一声贺词也不曾有。只是和云黎约定了明天早晨什么时候出发。 我埋着头吃着,耳朵不时听着他们的对话。云黎一直在帮鱼儿夹菜,所以我也不用担心鱼儿吃不饱。大家都吃好后,一起出了雅间,这时我才看见长痕和长远都站在雅间门口。长痕见了我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倒是长远,我经过他的时候,听见他几不可闻地说了句:“乡下人,你欠我一顿酱肘子!” 第十五章 虚惊一场 一回到房里,刚才一直沉默的鱼儿一下子抓住我的手结结巴巴地说:“姐姐,怎么办啊,殿下……我们……刚才……” “不要怕,”我把她拉过来坐在床边,安慰道:“殿下他没有生气。” “那我们以后怎么办,云黎哥哥他……” “云黎他不知道我们是从殿下那里逃出来的,他原本就是要找殿下。现在既然遇到他了,必定会和殿下一起去羌城。我们之前跟云黎撒谎说也是要去羌城,现在突然不于他同行反而奇怪。所以接下来的路,除非是他们嫌弃我们,否则还不好脱身。” 鱼儿听我这么说,绞着袖子皱着眉说:“他们怎么会嫌弃我们,我看云黎哥哥在意姐姐得很。” “且不说云黎对我们态度如何,就是赵……殿下那边也……” 我话没说完,鱼儿突然抬起头,惊慌地看着我说:“殿下,殿下他会怎么处置我们,我们偷偷逃跑,他刚才没有生气,可能是因为云黎哥哥在旁边,要是没有云黎哥哥,我们怕是逃不了责罚。” 鱼儿这话本是在担心我们俩的安危,但是却提醒了我,现在最危险的不是我们,是云黎。 赵宾和这次去羌城肯定有什么计划,要不然他不会借车队被劫的契机,把从宫里带出来的人都杀掉,神不知鬼不觉地换成自己的人。 刚才饭间,云黎说自己是被巫皇派来调查车队被土匪打劫一事,十里乡的土匪是我们之前救鱼儿惹上的,如果没有救鱼儿,我们就不会招惹上他们。也就是说,车队遇劫是个意外。赵宾和只是逞此机会实施了自己计划的一部分。即使半路没有杀出十里乡的土匪,赵宾和依然会找机会换上自己的人。 所以云黎跟过来调查这事儿,应该不在他的计划之中。现在云黎突然出现,是不是代表会影响赵宾和的计划,他会不会连云黎也一起…… 不行,我不能让他这么做,虽然刚才在席间,赵宾和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和云黎也有说有笑,但我知道,那只是他演出来的而已。 “姐姐,姐姐。”鱼儿摇了摇我的手臂,让我回了神。 “鱼儿。” “姐姐,你在想什么呢?” “没事儿,我们不会有危险的,殿下他,嗯,人挺好的,不要担心了。不早了,去睡吧。”我揉揉鱼儿的脸,让她安心。鱼儿见我这么肯定,将眉间的不安隐了去。 古代就是这点好,日头一落就是夜,安安静静,喧嚣不会成为主角。 鱼儿呼吸已经很均匀了,我起身,轻手轻脚出了门。 我们住在二楼离楼梯最近的房间,云黎住在楼梯另一侧,我只知赵宾和住在顶层,不清楚具体哪间房,但还是要去碰碰运气。 借着走廊间灯笼昏暗的光,我上了顶层。拐角最里面的一间房门前挂着厚重的布帘。我摸索到门口,细看那布帘,这帘子质地摸着很好,边上还有细细的秀纹,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这不像是小客栈该有的东西。 我撩起帘子,试着推了推门,门竟然没栓上,难道赵宾和还没回房吗?正好,我先进去,等他回来。 我轻轻推开门,猫着腰钻了进去。屋里漆黑一片,我摸索着,一下没个准儿,绊到一个东西摔了一跤。这一跤倒是没摔疼,因为正好跌在软绵绵的床铺上…… 等等,这床上有人!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一股力量便控制住了我,捂住我的嘴,把我整个人拽上了床。 “你干嘛。”声音很熟悉。 我没有挣扎,只扒开他的手,小声地说:“说事儿。” “说事儿?说你怎么逃跑的?”赵宾和见我没有闹腾,往床边靠了靠,给我腾出点儿地方。我挪了挪,听他这么淡定的语气,我也就不矫情了。 “我那哪儿算逃跑,我要真心想躲起来,谁也找不到。”离开赵宾和是因为怕卷入那些阴谋阳谋,倒不是我铁了心要避开这个人。 赵宾和沉默不言。 我继续说:“我顶多是蚊子在你身上咬的一个疙瘩,该消失时自动就消失了。” “那现在,是咬我的蚊子又飞回来了,还是这疙瘩又长回来了?”赵宾和就那么躺着,幽幽的顺着我的话说。 是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和赵宾和的关系很纠结,我是该把他当作救命恩人,还是随时威胁我性命的人,我不想去考虑这个问题:“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现在有其他事要问你。” “我说如何就是如何?”赵宾和小声念着,随即翻了个身,突然伸手到我脑后,像捏猫脖子一般轻轻揉着我的后颈。他指尖的冰凉透过丝丝缕缕的头发传来,我身子一僵,“你干嘛。” “不干嘛,你说你的。”我隐隐感觉赵宾和很放松,虽然男女授受不亲,但他现在并不像下午饭间演出来的纨绔公子模样,蹭在我脖子上的手指,也真的是像在揉一只猫,不带一点情,,欲。 “一开始的时候车队走得那么快,按那个速度,你现在不该在这儿。” “车队需要休息。”赵宾和缓缓答道。 “也是。” “你要问的就是这个?” 我来当然不是问这个,只是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难道一来就问他会不会杀云黎吗? “不是。”我想了想,说,“你和云黎,认识?” “你觉得呢。” “那你是不是觉得他人还不错。” “你到底要问什么?”赵宾和手指缓缓地绕起我的头发,又慢慢松开。 这么问进度的确太慢了。 “我知道你有你的计划。” “嗯。”赵宾和继续绕着我的头发,等着下文。 “而且是很秘密的计划,不然不会,”我借着从走道透进来的昏黄,想看看隔我咫尺之人,却看不清他的表情,“不然你不会杀那么多人。” 他听了这话仿佛没什么感觉,继续着手上的动作。我拨开他的手。他放了头发,绕开我的手,骨节分明的手指又回到我的后颈,轻轻移动着,像在写什么字:“曲妮,你是不是知道得太多了。” 我没理他的话,继续问:“云黎对你来说和那些人一样,也是威胁吗?” 赵宾和游离着的手突然一顿。 “你夜里闯来就是为了问这个?问我是不是要杀他?” 赵宾和转了个身,平躺着,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我身上的被子也被扯了过去。我等着他的答案。 “你以为我想杀谁就能杀谁吗?” 夜里的确比白天凉些,没了被子又不想和他抢,于是翻身坐起:“什么意思。” 黑暗中,赵宾和双手叠在脑后,看他偏头的方向应该是在看我。 “他是辅君的儿子。”赵宾和轻描淡写一句话提醒了我。下午饭间他明明有提过“神仙公子”,之前鱼儿也跟我讲过这个“神仙公子”,我怎么给忘了。云黎是神仙公子,神仙公子就是巫皇国辅君大人的儿子,所以云黎就是辅君之子。这么一来,他衣服上有巫皇宫中的暗纹也就不奇怪了。 “辅君的儿子?”我佯装吃惊。 “想来他也没告诉过你,否则你就不会与他同路了。”赵宾和抽出一只手,理了理被子,顺便把我的腿盖上。继续说:“不过,你没认出他吗?” “我又不认识他。”他这话问得好像我应该知道云黎这个人一样。 “一般见到云黎的人,即使不认识也会把他跟‘神仙公子’联系起来。”赵宾和收回手,再次枕在脑后。 “也是,他长得那么好看。” “咳咳,”赵宾和咳嗽一声,“看来我是高估你了。” “你别急着鄙视我,我也不是一点端倪都没看出来。起码我……” “起码什么?”赵宾和好像对我接下来的话很感兴趣。 起码我知道他是巫皇宫中的人。 “算了,没什么。你好好休息,我走了。”既然知道云黎现在很安全,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我翻身想越过赵宾和下床离开。没想到我脚刚沾到床沿,赵宾和突然用力禁锢了我的动作。 一个重心不稳,我直接趴倒在赵宾和身上。黑暗中,我和他只隔了两个鼻尖的距离。天灵灵地灵灵,我的月老爷爷呀,这是哪般情况。虽然我们之间隔着棉被,但是这种暧昧动作还是让我血脉贲张。 “再待一会儿。” “什……什么?” 赵宾和一只手固定着我的腰,另一只手又捏上了我的后颈,把我的头压向他,在我耳边重复:“我说,再待一会儿。” 他的气息滑过我的耳朵,痒痒的。要是我能动弹,我一定给他一巴掌。 “赵宾和,你……”还不等我说完,赵宾和又发声了:“今晚可沐浴了?” “没看出来你……这么下流!” “我问你可有沐浴。”赵宾和沉声又问了一遍,见我动弹,手上又加了一分力。 “没有没有,我从婆婆那里出来一直都没洗过澡,身上很脏的,很臭哦,真的真的。”赵宾和也算是住在宫里的人,即使不那么受重视,过的也算是有钱人的生活,不会这么重口味吧。 “你想多了,”是我的错觉吗,我怎么觉得他在笑呢,“原来这味道是你身上的。” “什么味道?”不是真的臭吧! “今晚沐浴可有用什么花?”赵宾和不答反问。 今天洗澡的水是小二送上来的,就是一桶热水,哪有什么花瓣。 “没有啊,”我答道,“你问这个干嘛?” 赵宾和不答,后颈处的那只手把我往他身上压了压,头直接凑到我脖子上闻起来。 “赵宾和!” 我正要发作,他突然松开了我。 “回去吧。”他这洒脱的一句话一下子把我的气焰压住了。仿佛这场暧昧的戏码只有我一个人觉得尴尬、不合适。气氛不对,我还是走吧。 下了床,我摸索着出了房间。关上房门那一瞬,我往赵宾和的方向看了一眼,但是什么都没看到,一切都躲在了浓墨里。 我低着头,想着刚才那些,脸上又是一阵热浪。现在细细想着赵宾和的话,他好像更在意那个不知来源的味道,根本没有什么轻浮的意味,倒是自己的反应比较好笑。算了,不想了,至少今晚确定云黎是不会有危险的。 心中想着事儿,没注意就撞上一个人。 第十六章 金锦之战 “哎呀,对不起……咦,云黎。”眼前这个白衣男子不是云黎是谁。 “你还没睡。”这大半夜的,要是别人穿着白袍出来游荡肯定只能用惊悚来形容。但正因为他是云黎,一张脸就足以治愈所有。 我看着他的脸,正儿八经地撒谎:“屋子里夜壶满了,我出来上个茅房。” 云黎笑容僵了一下,侧过头一手握拳放在嘴边咳嗽一声道:“曲姑娘,还真是……不拘小节。” “哈哈,是啊。”看来这里的人也很矜持。但是刚才赵宾和怎么没云黎这份儿矜持呢。 这里正处在我住的房间门外,难道云黎是来找我的? “云黎,你是来找我的吗?” “是,但是怕你已经睡下了。” 我顺势将手搭在身旁的护栏上,昏黄的烛光穿过纸灯笼,客栈的木头长凳和木桌椅安静地躺在楼下。“我们在这儿聊聊吧,现在还早。” “好。”云黎也跟着趴在护栏上。 哎哟,这长的好看的人随便一个姿势都能拍广告啊。 “曲姑娘你……” “叫我曲妮就好了。” “曲妮。你不怪我吗?” “我怪你什么?”云黎这话还真把我问住了。 云黎侧着头看着我,眼神里满是歉意,道:“我隐瞒了身份。” “怎么会怪你呢?我们不过相识一两天,你不用告诉我那么多的。” “当真不生气?”云黎看着我,一脸严肃。 “真没有。” 云黎释然一笑。一会儿又问:“你小时候可有去过皇宫?” “没有啊,怎么这么问呢?” 云黎听言,眉间浮起一丝疑虑。“没去过?” “嗯,记忆中是没去过。” “这样啊。没事儿,就是觉得你很熟悉。” 看着身边这个举手投足都是魅力的男人,我笑道:“神仙公子云游四方,见过的人、事定是不少,觉得我眼熟也不奇怪。” “你怎么也信了这些胡话,殿下那人是随意些,”云黎提到赵宾和,脸上的表情不大自然,“性子比较,嗯,不拘小节,你就别叫我什么神仙公子了。” 又是不拘小节。原来在云黎眼里,赵宾和一直都是纨绔少爷的形象。赵宾和的演技不可小觑。 “好好,我就是和你开个玩笑,看把你急的。” “明天一早我们就同殿下一起出发去羌城,你可以吗?” “没事儿,我和鱼儿跟着你衣食无忧,挺好的。” 云黎听闻,点了点头:“夜也深了,你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路。” 和云黎道别后我回了房,鱼儿睡得很好,和我离开时一样。躺在床上,我想了很多,不知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一夜无梦。 “姐姐,你醒啦。”我刚穿戴好,鱼儿端着一个木质托盘进来。 “好香啊。鱼儿,那是什么?” “哦,这是姐姐的早饭。”鱼儿把东西放在桌上,又到一旁,细心往一个铜盆里倒水,“我看你睡得很熟,不忍心叫醒你。” 鱼儿一边忙活一边示意我过去洗漱。 “大家都吃了?”这几天都没好好睡,一沾着床就不知时辰了。 “是啊,”鱼儿见我洗漱完,拉我到桌边,把吃的推到我面前,笑嘻嘻地说,“车队一早就备好了,云黎哥哥也收拾好了,在楼下等我们。” “那岂不是就等我了,算了,不吃了,我收拾收拾就走。”让一大帮子人等着不太好。 看我不打算吃饭,在床边收拾行李的鱼儿赶紧跑到我边上,把我按在桌边,圆眼一瞪:“姐姐,去羌城的路还有那么远,要到下一个城不知还有多久,路上只有些干粮,你多少吃点儿。” 鱼儿说得有道理,又想起了前两天饿肚子的感觉。我端起桌上的瘦肉粥,就着馒头吃了个饱。先让他们等着吧,亏待谁也不能亏待自己的胃。 鱼儿见我吃了饭,这才放心地继续收拾。真好,在这个没有亲人的世界,还有一个把我当亲人一样关心的人在身边。 收拾好了下楼,看见云黎站在客栈门外,牵着黑白两匹马。见我出来了笑着招手让我过去。 我和鱼儿一起过去,一出门就看见一袭黑袍的赵宾和。见我出来,背着手走过来,一看那架势我就知道,他又开启影帝模式了。 张口果然不出我所料:“昨儿个傍晚没看清,曲姑娘果然是位清丽佳人。”说完朝我眉毛一挑,带着身后的长痕长远向马车走去。 “你不要介意,殿下他,不是轻浮的人。”云黎见此,对我解释道。看来赵宾和成功地骗了云黎,在云黎心里,赵宾和就是个不成熟的贵公子。 “没事,你的朋友我还是信的。” 云黎听言,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又隐在他爽朗的笑容里。 “会骑马吗?”云黎捋了捋身旁的白马。马儿侧头往云黎手上蹭了蹭。 “会。”老哥是爱马的,以前经常带着我去马场,所以对于马术,我不算精通,一般的马倒还能驾驭。 云黎点头道:“那你就骑这匹白马,它性子是好的,”把白马缰绳递给我后,又转头看着鱼儿说,“小家伙和我一起可好?” 鱼儿听言,脸上一红,却不掩饰眼中的兴奋:“好啊!” 我和云黎骑马跟在赵宾和的马车后面,这么一大队人马,走在熙攘的印城很是惹眼,沿途的百姓一时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路边儿的一个糖水铺子,见车马前来,靠路边的一桌人赶紧起身,一边儿搬桌子一边聊了起来。 一个灰布衣裳的樵夫帮忙移了桌椅,对一身穿湖蓝色绸料衣裳的瘦子说:“这么大排场,不知是哪户人家。” 那瘦子答道:“这哪是普通的大户人家,一看就是皇室。” 周围的人一听到这样的言论,各种反应都有,当然也包括质疑声。那瘦子坐下,喝了一口糖水道:“我李三说话向来是有理有据,再说这种有关皇室的事情又岂能信口胡说。” “那你跟我们说道说道呗。”一个青布裹头的夫人提着菜篮子说。 叫李三的人清了清嗓子:“你们看这些侍从脚步稳而不乱,不是一般的家丁。再看那马上公子,那等气宇只能是皇室子弟才有的。” 众人闻言,忙把目光投向云黎,皆点头称是,只是再不敢多看一眼。 灰布衣裳的樵夫又问:“那这究竟是哪国皇亲呢?” “这车队是打南边来的,若是皇室无外乎就是四种情况,一是咱们巫皇国皇室,二是东南边的素国,还有两个就是锦国和白金国了,具体是哪国皇室,还不好断然。”瘦子手指敲着碗沿,慢慢地说。 众人见他分析得头头是道,便也信他几分,看他的眼神都多了几分敬意。 樵夫又说:“听说今儿个白金国和锦国在城外有场仗要打,他们这时出城岂不是正撞上了?” “可不是嘛,这白金国和锦国素来交好,这回是百年来的第一仗,指不准就要打个你死我活,给对方一个下马威……”人群熙熙攘攘,只剩只言片语落在我耳里。 我才刚觉得轻松一些,又要碰上打仗了。连老百姓都知道的事赵宾和不可能不知道,要是碰上激战,那岂不是相当麻烦。我夹了一下马肚子,追上了快我几步的云黎。 “云黎。” “何事?”云黎放慢速度。 “方才我听人说城外有战事,可是真的?” “嗯,是白金国和锦国。” “那我们现在出城会遇到他们吗?” “那倒不会,我们走另一边渡河绕过去,不与他们相遇。” 听云黎这么一说,我放心了。 “咦,要打仗吗?我以前听爷爷说白金国和锦国素来交好,突然打仗是为什么呢?”鱼儿坐在云黎前面,被云黎护着,听我说了这个事儿便发了问,这也正是我想知道的。 云黎摸了摸鱼儿的脑袋,又看看我:“你也想知道?” “嗯。”我点头。 “既然你们感兴趣,与你们说说也无妨,当是解解闷儿了。”云黎紧了紧手里的缰绳,护稳了鱼儿。 “如你们所知,白金国和锦国世代交好,互相扶持。也正是如此,这两国才能相安无事到今日。说实话,以他们任何一方的实力,若单打独斗,想达到今天这地步还缺些火候。”云黎讲起这些时,给我印象中的翩翩公子又多加了一份沉稳。 “那为何又打起来了呢” “白金国易主了。”云黎简言。看我一脸迷茫,复又说道:“白金国国王病危,二皇子灭了长公主的门,自己坐上了皇位。他想用扩张白金版图的方式来证明自己,立誓让白金成为真正的强国,到了那天再继位。” “那个二皇子竟然灭了自己姐姐的门!”难以置信,这些人为了权力已经丧心病狂了。 云黎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继续说:“白金长公主是白金前皇后米瑶皇后之女,米瑶皇后死后,她的妹妹米苓诞下二皇子,白金国王便重新立了后。宗法所致,皇位还是应由长公主继承。白金二皇子本来就心高气傲,抢皇位是迟早的事。” “为了让自己的皇位名正言顺,他就打上了锦国的主意?” “昭国受我巫皇的庇护,谅谁都是不敢动的,”云黎说这话的时候,眼角无意中流露出一丝傲气,“我们现在正要去的蒙国民风彪悍,在战事上依旧沿袭了蒙尧时期的霸道,就算白金和锦国联手,制服蒙国怕也是空想,更何况锦国并不想趟这趟浑水。” “那素国呢,素国是女王执政,或许……” “哈哈,”云黎看我一眼解释道:“你还真是什么都不知晓?” “我,额,女孩子家嘛,头发长见识短。”唉,这种时候也只能这样贬低自己了,谁叫我一无所知呢。 “素国虽是女王执政,不过小曲你倒是低估那位女王了。” “云黎哥哥,听说那位女王仰慕你呢,是真的吗?”鱼儿一听见素国女王,便来了劲。 云黎脸上的笑容更明显了,捏着鱼儿的脸道:“小家伙对这些事感兴趣?” 鱼儿的脸上泛起红晕,低着头那手指绕着马毛,不再说话。 “素国女王是个狠角色。”云黎徐徐道来,语气里没什么多余的情感,只是轻描淡写的讲了了人,聊了个事儿。 “另一方面,白金和素国、西密两国之间,还隔着我巫皇国。” “哦,我懂了,他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对吧。” “也可以这么解释吧。”云黎点头。 一路和云黎聊着天,很快,车队便出了城。 城外的寂静和城内的喧哗形成了明显的对比,也许是知道今天金锦两国要开战,所以都避到城里去了。 走到一座小山脚下,车队停了下来。 长远凑到马车前说了几句,然后独自骑马往东边去了。 “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就回来。”云黎说完也往马车那儿去。 不一会儿长远回来了,云黎和长远说了几句就倒了回来。 “出什么事了吗?” “无事,刚才跟你说的战事,战场在东边,现在我们往西边走水路。” 我点头,不再多问。 车队向西,绕着小山走,越走越感觉得到清凉的风迎面而来。 赵宾和肯定提前做好了准备,要不然眼前就不会出现这艘大船。 第十七章 碧血宝石 大船相较于马车朴素多了。 先是几个侍卫上了船,检查了一番,赵宾和也上了船,长痕紧跟着他。云黎抱着鱼儿下了马,我跟着他,也一起上了船。岸上留了几个人,收到了长远的指示后牵着马匹往原路返回。 按照长远的安排,我们各自到了各自的房间。我和鱼儿依旧住在一起。 船从外面看起来不咋地,里面到是干净又整洁。 云黎上了船以后就直接去找赵宾和了,鱼儿好像不太适应,一上船就抓着我不放。我拉着她回到屋内,倒了些水给她,可她还是很难受。 “鱼儿,我去问他们拿些药,你在这里睡会儿。别怕,姐姐一会儿就回来。” 鱼儿乖乖点点头。 出门看见从一旁路过的长远。我赶紧拉住他。 “长远。” “干嘛,乡下人。”长远看了我一眼,还记着昨天的事儿。 “是是是,我欠你的会还的,不就是一盘儿肉嘛,有空给你亲手做一顿好的。” 长远眼睛一亮,圆圆的脸上露出笑容:“这可是你说的。” “说话算话。对了,你有晕船药没,鱼儿不舒服。”我转到正题。 “晕船药?”长远想了想,“这东西还真没备上。” “那鱼儿……” “你让她睡着,睡着了就不会难受了。”长远这么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倒了一粒白色小药丸给我说:“这个喂与她。”说着准备走,走了两步又好像突然想起什么来,转身对我说:“她只需吃一半,一半就够了。”说完就走了。 这个长远,为了口吃的能记到今天。不过也还算是个好心的胖子。 回到房里,我把小药丸分成两半,把多出来的一半用防潮的牛皮纸收好。 鱼儿开始有点拒绝,后来实在拧不过我,就吃了。吃完了药,便渐渐睡了去。 见鱼儿已经睡熟,我出门到甲板上,想吹吹风。 鱼儿会晕船也不奇怪。我们一路顺水而下,河水湍急,河中偶尔还会出现一些小漩涡。 “你在这儿啊。” 云黎端着一把折扇,缓缓走过来。 “这里风这么大,你还拿着扇子来。” 云黎走到我旁边,将扇子展开神秘说道:“你看这像是一把普通扇子吗?” 他既这么说,那这扇子定是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了。我接过扇子仔细看了看,却也没觉得有什么特别之处,唯有扇面上的图不是一般的山水花鸟、美人庭院。 “这莫不是什么兵器?” “兵器?何出此言?”云黎听了我的猜测,饶有兴趣地看着我。 “你这扇面上的作图,既非美人亦非美景,倒是像战场上的某种阵法。”扇面上的墨色,星星点点罗列着,看似没有章法,但是仔细些也不难发现其中的规律,的确像极了排兵布阵用的。 “没想到你还懂得这些,”云黎看我的眼神微动,摇摇头扶栏说,“不过小曲你猜错了,这的确只是把普通的折扇。”说着从我手中抽走了扇子,舒展开,顺手摇了起来。 “既是把普通扇子你还问我它特殊在何处?”我有点无语,这不是逗我玩儿吗? “我觉得小曲不一样,所以想听听你对普通事物有什么特别的看法。” “所以你就拿把破扇子来问我?”我没好气地说。 云黎沉默了。 不是吧,云黎今天怎么这么不经玩笑。 “你生气了?”我偏着脑袋想看清他朝向水面的脸。 他垂眼望着河水,左手轻轻合上折扇,右手白净修长的食指游离在扇骨边缘:“这是我姐姐留下的,她离开的时候我还小,如今都不记得她的样貌了。” 遭,我又说错话了。留下、离开,那这扇子不就是遗物了吗。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姐姐不在了,对不起。” “没事,过去的都过去了。”云黎转身看着我,又恢复了温柔的模样。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歉意地看着他。 气氛有些尴尬,云黎突然笑道:“小曲,你还真好骗。” “啊?”他这话什么意思,我好骗!翻译成人话不就是说我傻吗。 我尽量控制语气地说:“是啊,我是挺好骗的。” “小曲莫气,我就是看你无聊玩笑一番。” “怎么能拿逝去的人来玩笑。” 云黎又笑了一阵,又说:“话说回来,小曲你懂得兵法?” “不懂。”我看着水面,一个个小小的漩涡转啊转,像离家出走的小孩,但是终又汇合在一起,变成一个更大的漩涡。听见云黎的问话我随口一答。 “那你为何觉得这扇面图像阵法?” “我有个哥哥,他很爱好这些。小时候经常跟着他,所以知晓一点。” “却不听你提起这个,唔,哥哥。” 差点说漏嘴,我赶紧说到:“是我一个远方表亲。” 不想云黎再继续问曲翌的事,我赶紧转换话题:“对了云黎,刚才那个胖子侍卫回来跟你说了什么?” “哦,那个侍卫啊,刚才殿下派他去探金锦两国的战况。” “那两国打得厉害吗?谁占得上风?” “这场仗打得很奇怪,”云黎说到这里微微皱起了眉头,“按理说这时候战事应当正是激烈,但是那侍卫却说战场上安静得很。” “安静?” “嗯。听说白金国只派了一个小兵到锦国军营,一会儿又安然无恙地出来了。仗却一直没打起来。” “小兵?”一个小兵就能安抚了一场激战?不可思议。 “这里风大,我们回去吧。”云黎出声。 “好。” 回到屋里,鱼儿还在睡,而且睡得很沉。看来那个小药丸还挺管用的。睡着了就不会那么不舒服了。希望快点到陆地上,要不然这个小家伙还得遭罪。 回头想起云黎刚才说的战事。本来应该打得如火如荼的仗竟然没什么动静。算了,也不关我什么事儿。我终究不是这儿的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况且我生来就是个怕麻烦的人,也就不纠结那事儿了。 来这里好几天了,直到现在才有机会坐下来静静地想想,我到底怎么来到这儿了,要怎样才能回去。 我记得那天我生日,爸爸拿了个奇怪的石头回来,在院里那石头突然发光,然后我就穿越了。难道是因为那块石头吗? 现在也只有这一条线索,也许那块石头属于这个世界,误打误撞把我带到了这里,说不定找到了这块石头我就可以回去了。越想越觉得是这个道理。现在当务之急就是找到那块石头。 既然是一块不同寻常的宝石,那肯定有点名气。 我去问问别人不就知道了。 问云黎?不行,云黎只觉得我和鱼儿是没了盘缠的孤儿,冒冒然去问他不太妥当。 长痕或者长远?唉,问他俩还不如直接问赵宾和这个大boss。虽然他没爹没娘,好不容易找着个靠山还不受待见,看起来颇为潦倒。但毕竟人家在皇室长大,兴许知道得多些。 拿定主意,去找赵宾和。 围着船绕了几圈,因为里三层外三层的侍卫,赵宾和的住屋近在眼前我却不得靠近。 绕到第三圈的时候,最外面的一个小侍卫终于看不下去了:“你有何事。” “小哥,那个,殿下在里面吗?” 小侍卫冷着张脸重复道:“你有何事。” “是殿下让我这个时候来找他的。”这小侍卫一看就是个顽固份子,不宜和他多说。 “休得胡言,殿下自出客栈就不曾与外人亲近。”小侍卫听我这般说,想都没想就驳了我一句。 看你这样子最多不过十六,在我们那儿还没成年呢。 “小哥说得极是,殿下他出了客栈是不曾与我亲近,那你可知昨晚,他是否与我亲近过呢?”昨晚我去赵宾和屋的时候,门外并没有侍卫。我拈着兰花指,作足小女儿家的娇羞,把一番话说得暧,昧十足。 果然,小侍卫的脸上泛起了红晕,眼神飘忽了一下,定神说:“没有殿下召见,任何人不得接近。姑娘请回!”姑娘两个字还刻意强调。 唉,果然是个油盐不进的小顽固。我正在想其他良策,赵宾和的声音适时响起:“让她进来。” 小侍卫先是一愣,接着满脸通红地看着我仰着脑袋、踩着猫步进了赵宾和的屋。 “找我何事?”赵宾和的屋和我们住的屋子相差不大,但是多了一方书桌,桌上还整齐地放着几本书。赵宾和就坐在书桌旁,手边摊着一本书,低头翻阅着。 也不知赵宾和为什么一直只穿黑色的衣服,现在的他坐在那里,安静地拨着书页,要是也像云黎一样穿点明亮的颜色,肯定也会让人觉得他是个翩翩佳公子。 “找我何事?”或许是我久不作答,赵宾和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抬眼看着我问。 目光交集那一瞬间,我有种做了贼被抓住的感觉。我故作轻松,走到书桌旁:“你在看书?” 赵宾和看了我一眼,继续翻着书页。 眼前的赵宾和早就不是云黎面前的那个纨绔公子,看起来顺眼多了。 看他不理我,我说:“我有点事情想问你。” “说。”他头也不抬,简洁的回答。 “你听说过的最名贵的宝石叫什么?” 赵宾和手上顿了顿,不过目光依旧在书页上。 “名贵?” “嗯。”我点头。 赵宾和合上书,终于抬眼看我。 “你喜欢宝石?” 我没想到他会这么问,现在这个情况还不能跟他明说,于是随口应着:“平时喜欢收集些稀奇古怪的石头,小玩意儿挺好看的。” “你来就为了问我这个?”赵宾和一边说一边拿了张白纸铺在桌上。 “你还没回答我呢。” “砚墨。”他说着,拿了笔在纸上写起字来。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不就是砚墨吗,小事儿。 估计是看我听话,半晌开口道:“名贵?世人皆奉如珍宝又求之不得的,就把它视作名贵。” 我等着他的下文。他继续写着字,半晌才又说:“碧血。” “啊?”鼻血?这几天是比较干燥,不过我觉着你的日子比我过得滋润吧,我都好好的,你还流起鼻血来了。 当然,这只是腹议。敏捷如我一听他这么说,赶紧把圆桌上的凉茶端过来,我妈说了,流鼻血的话就要用凉水敷后颈和额头。现在没有凉水就用凉茶代替好了。 说是迟那是快,我倒了些茶水在手心,就要往赵宾和额头上拍。哪知这没常识的竟然一把抓住我的手。 “你干嘛!” “你不是流鼻血吗?我帮你……”咦?说好的鼻血呢?我下意识地伸出另一只手摸他的脸。 赵宾和腾一下站起来,他身后的椅子也一下子倒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 “别再动了!”赵宾和好像有点生气,但看着又不像怒气。 “我知道了,你先放开我,放开我。” 赵宾和放开我的手,手腕上一阵痛,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 “你自己说你流鼻血,我只是想帮你止血。” 赵宾和脸上稍微好看些,只是抿着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我说碧血石,巫皇额上戴的那块碧血石。” 原来如此。 船有些摇晃,刚才放书桌上的茶杯翻到发出清脆的声响。茶水倾倒在赵宾和刚写的字上,未干的墨蔓延开来,像是因为笑我此时的尴尬而咧开的嘴。浸湿的纸张上隐约看得出,上面的写着“苗女”。 我赶紧把杯子扶起,又把那张纸提溜起来。 “不好意思啊,这字就这么废了。”苗女兴许就是赵宾和的心上人,我把他给心上人写的东西毁了,这是不是又要被记上一笔。 船像是也感受到了我忐忑的心情,摇晃地更厉害了。 赵宾和接过我手里的纸,也没多看,随手揉作一团,擦了擦桌上的水渍,直接扔掉了。他又理了理被我弄湿的衣角:“还有什么事吗?” 本来还想问问他那鼻血石有没有什么特别之处,闹了这一番乌龙我也不好意思再多说。 “没什么事了,那我先走了。” 赵宾和不说话,我跟着船摇晃的节奏,三步并作两步出了房间。 第十八章 误入情谷 外面风比刚才更大了,船摇晃地厉害,我一个没站稳,直接从门口冲到了栏杆边。要不是一只手拉着我,估计就掉到河里了。 回头一看,这不是刚才那个小侍卫吗? 小侍卫脸红红的,却带着十二分的敬意说:“姑娘小心。”随后又放开了手,退回自己的岗位。 船越来越晃,没了小侍卫的力量,我只能扶着栏杆。我这边还没站稳,突然看见长痕大喊着从船头跑来,步子明显不稳:“随风!船被那边的漩涡控制了,保护殿下!” 小侍卫一听,脸上的表情立即严肃起来,周围的侍卫也严阵以待。 “二队听令!立刻准备绳索、气囊!一队,随时紧跟殿下,不得出现任何闪失!” 长痕口中的随风就是这个少年。 “你怎么在这儿?快回去!”长痕终于跑过来,看见我,皱眉说道。 “出什么事了?” 见我不理会他的话,长痕只得回答:“碰上漩涡了,危险,你快回去。” “什么?漩涡!”我往河面看去,果然,离船约五十米的地方有一个巨大的漩涡,看那样子还有继续扩大的趋势。 长痕不再理会我的惊讶,又重复了一遍“快回去”,便迅速加入了随风他们保护赵宾和的阵营。 看来真的要出事儿了,遭了,鱼儿还睡在屋里。 我赶紧扶着栏杆往回走,必须叫醒鱼儿。 哪知我刚转身,一股巨大的冲力撞击到我身上,触感软软的。这一撞让我失了重心,此时船身因为水中的情况刚好又是一倾斜,只是瞬间,我就掉到河里,浑身被冰凉的河水包围。眼睛被水眯住的前一秒,我看到了站在船边一脸措手不及的长远。看他嘴型好像在喊“乡下人”。 好啊你个胖子,我还以为你当真不记仇的,就为了一盘肘子你至于要我的命吗? 河水灌进我的鼻子耳朵,我是只旱鸭子,沾了水只知道扑腾。 我再扑出水面的时候,看见了一个白色的身影,似是要往水里跳,那是云黎。 我努力张口,可是河水不停往我嘴里灌。我隐约听见云黎喊着什么,好像是让我别急,憋口气什么的。 “云……云……快去……”又是一大口水,“救鱼儿!鱼儿!” 水眯了我的眼睛,模糊中我看不清云黎的脸,只见他犹豫了两秒,拉着长远吼了几句,飞快地朝鱼儿的方向跑去。 有云黎在,鱼儿应该没事。 长痕长远拿了根绳子,在末端栓了个什么东西,向我丢过来。本来想要拉住那根救命的绳子,但有股力量在拉扯着我,让我离生机越来越远。 我努力想要镇定,但是不住漫入口腔、鼻腔的水让我理智不起来。 恍惚间又喝了几口水,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在往下沉,渐渐的,河水彻底把我包围。我已经没了力气,任由死神再次和我玩弄着他的阴谋。 就在意识消失殆尽的时候,指尖传来一丝暖意。接着,一股强大的力量拖拽着我,最后浑身都被那种暖意包围。 咦,有人咬我,咬我的嘴。哦,他在救我呢。空气渐渐充斥了我的口腔。重获新生的感觉。 我疯狂地吮吸着他嘴里的空气,总觉得不够。事实上的确不够。 那人手上力道加重了,但是嘴唇却离开了我。怎么可以,你怎么能放开。窒息的感觉再次在身体里蔓延开来。 他抱着我,把我举出了水面,但只是一秒,水里强大的吸力又把我们拽进了水里。 我这是被漩涡吸进来了吗? 你是谁,这么傻,这么大的漩涡,不怕死吗? 我们被漩涡控制着,转啊转,终于,我还是失去了意识。 自然就是这样,当有人妄图与之作对,他便要让你知道,逆我者亡。 混乱的河水中,一袭黑袍的男子单手搂着曲妮,怀里的人已经不再挣扎。 赵宾和看着怀里的人没了动静,心里抽搐了一下。她死了? 他不清楚这个丫头的事情怎么如此之多,方才来寻他的时候还活蹦乱跳的,自己也就换件衣裳的时间,她竟得了这番模样。 一出门就见着长痕长远握了根绳子,再往水里一看,这人正在水里扑腾。他没多想,把绳子往腰上一捆,推开长痕他们就跳了下去,抓住她的时候才意识到水里的漩涡。至少他告诉自己,自己是下水之后才知道有漩涡的。 碰到她的时候,她的身体已经很凉了,看着那张发青的脸,赵宾和皱了眉,当探到她几乎快没了的鼻息的时候,他没犹豫就靠贴上了她发紫的唇。这丫头初尝了空气,就迫不及待地吮吸起来。哪知这一举动让赵宾和晃了一下神,又被水流往漩涡中心拉近了几分。 那些侍卫终是站不住,也纷纷随主子跳下了河。 漩涡大约也察觉到这些人都藐视它的威力,猛力一吸,赵宾和身上的绳子就断了,把近处两人吞如口中。像是挑衅那些刚跳下水的侍卫一般,只几秒钟时间,便消失了踪迹。 云黎抱着半醒的鱼儿过来时,河水中已一片宁静,似乎刚才的惊险从不曾发生过一般。随风和几个侍卫站在甲板上,其余的人都泡在水里,唯独不见了曲妮。 再问过才知,殿下也不见了。 当然,自然也不会太任性,你要是顺着他的话,他或许会考虑饶你一命。 话说赵宾和抱着曲妮被河中的巨型漩涡吞没了以后,按常理来讲,他们应该是尸骨难寻了。不过不知是曲妮命大还是赵宾和命大,总之,他们当然是没死。 赵宾和醒来的时候衣裳还是湿的,阴冷的风夹杂着暗潮的味道,让他有种呼吸不畅的感觉。 他把腰上的半截绳子解开,卷起来收在兜里。 这是哪里?那丫头呢? 赵宾和环视周围,借着不远处透进来的微弱光线环视周围。 离他不远的地上躺着一个人。他爬起来,抱起那人,朝着亮光走去。怀里的人很沉,不知道是因为喝多了水还是真的已经没了命。 走了一会儿,赵宾和出了洞口。洞外是一条清澈的小溪,而这小溪的水正是从这洞中流出来的。小溪旁有很多大石头,周围尽是些参天大树。一群宝蓝羽色的鸟儿飞过上空,看了看这两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又飞向了远处的密林。 赵宾和寻了一块稍微平滑的巨石,让曲妮平躺着。 这丫头脸色苍白,嘴唇发紫,看起来很脆弱。赵宾和用手探了探她的鼻息,还好,还有气。他把她肚子里的水按压出来,又像之前在水里一样,用嘴给她送了几口气。不同的是,此时的她安静得很,完全没有那时的迫不及待。赵宾和皱了皱眉,相比之下,他更喜欢之前那样……生动的感觉。 这丫头很依赖他,这种感觉从第一次救她的时候就有了。在水里也是这样,他很欣慰。就算是他的侍卫,对他也是忠心耿耿,这丫头的命都是他给的,理所当然的,她应该依赖他。 上次故意放她走,本以为再也不会有什么交集。没想到她又跟着云黎出现在他面前。他自然知道,曲妮是不想跟自己一路的,既然自己决定放她走就不会再为难她。 可是当她和云黎一起出现的时候,他改了主意。 他想,曲妮这丫头不简单,要不怎么会刚离开了他就又跟上了云黎。云黎没看透他的真性情,他却是十分了解云黎的。那人是绝不会随便在路边捡了个人,便带着一起走。或许她真的和琡尚那老家伙有关? 他对自己说,就算这些真的只是个偶然,她的确与这场暗战没有牵扯,那她也不能随便就跟了别人。看着她找到新靠山,他心里很不爽。 或许是因为第一天她便放下了话,说自己就她的来路。这话仿佛是在跟他保证,她曲妮以后只跟定了他。这是她自己说的,不是他逼的。所以他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一开始就拥有她。 她自愿当了他的仆从,自然不能随便背叛他,更不能随随便便就死了。 她是我的。对于自己琢磨出来的这个结论,赵宾和很是满意。 他用内力把两人的衣服烘干,又摸了摸曲妮的脉,感觉到她的脉搏渐渐强些,便背着她顺着溪流往下走。 这个地方不是用简单的山清水秀就能概括的。小溪仿佛是这个地方的生命,不遗余力地吟唱着轻快的旋律。遍地开着不知名的小花,色彩斑斓。天空时不时飞过一对对鸟儿,羽毛蓝得发亮,不仅没被湛蓝的天空掩盖,反而显得更加夺目,这些鸟儿许是很久没见着陌生人,所以对缓慢前进的二人特别好奇,胆大的直接停在了赵宾和的肩头。 赵宾和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他想:如果没了心里的执念,这个地方倒是很适合长久地待下去。 赵宾和跟着那些蓝鸟,到了一片矮树林。这些应该是要开花的树,因为树枝上已经结了好多花骨朵,有的是淡淡的粉,有的是无瑕的白。这些树是人为栽种的,因为它们皆成双成对,没有落单的。 穿过这片林子,蓝鸟便不再跟他们。没过多久,赵宾和遇上了一对中年夫妇。那两人看着很朴实,但是远远见了赵宾和向他们靠近,就一脸警惕。 赵宾和调整了一下状态,换上一副人畜无害的表情。朝着那对中年夫妇缓慢走去,佯作吃力。 那对夫妇本来就警惕,见此情形便转身欲走的样子。 难道自己看起来很可怕吗?赵宾和不知他们为何如惊弓之鸟一般,见了他那么紧张。 虽然脑子里这样想着,但是行动上却是另一番光景。 赵宾和背着曲妮,走得很慢。看那两人打算走开,假装费力地追了上去,但只追了两步,便护好背上的人,做样子摔了一跤。为了效果,赵宾和摔下去的时候把左手往地上一块尖尖的石头上用力一磕,将自己的手肘弄得鲜血直流。他知道轻重,虽然看起来很严重,实际上并没有伤到筋骨。 那对中年夫妇听得动静,回头张望,便看见那个狼狈的年轻人背着一女子狠狠地摔了一跤。夫妇俩本打算离开,见那年轻人甚是可怜,看起来也没有什么威胁,于是便走上前来。 中年大叔先开口问道:“小伙子,你这是打哪儿来呀。”那妇人也看着地上的两人,眼里充满了好奇,看到赵宾和左手滴着血,眼中又流露出可怜。但是由于对他们的不了解,夫人只是躲在大叔的身后,并没有上前扶赵宾和。 赵宾和一眼就看透了他们二人的警惕,于是用无害的眼神看了看妇人,又诚恳地看着大叔说:“我们本是要去印城,谁知在清水河遇上了大漩涡,船没了,货也没了,待我醒来就只剩我二人,躺在前面树林子里的一个山洞中。”赵宾和把一番话说得要多真有多真。说到船货尽失之处,眼中那般绝望让中年夫妇瞬间相信眼前的年轻人的商人身份。特别是妇人,看这小伙长得眉是眉,眼是眼,现在又这般可怜,本来警惕的心也放松下来。 妇人从大叔身后走出来,矮矮胖胖的身形让人觉得亲切。“竟是这样的可怜人。” 大叔也说:“那清水河虽名清水,可知要了多少人的性命。你们命大,进了我们情谷。” “是哟。”妇人感叹一声,上前搭了把手,把赵宾和扶起。赵宾和发出“嘶”的一声,眉头轻轻皱起,转而又对妇人笑道:“谢谢大婶。” 赵宾和这一笑,让妇人彻底放下了心中的多疑,转头对大叔说:“既然老天爷都让他们进来了,必是命不该绝,我们带他们回去见谷主吧。” 大叔见赵宾和一身和气,不像是什么狡猾之人,于是点头道:“是也。” 第十九章 相公?娘子? 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回到了八岁,语文考试竟然拿了满分。爷爷为了奖励我,就带我和曲翌去学游泳。曲翌很聪明,什么都是一学就会,和他比起来,本来也算聪明的我,也似乎总是慢半拍。 游泳池人很少,除了几个穿着黑色女士泳衣的长发男人,就再没其他人了。 曲翌已经会游了,在水里跟条鱼似的。“进儿,你快下来,没什么好怕的。” 曲翌在游泳池里转悠,那几个穿黑泳衣的男人也不游水,只站在岸上看着我们。爷爷在池子里,鼓励我下水,但是我只能看见他的嘴在动,却听不见他的话。 “爷爷,你说什么?”我蹲在池边问他,还是不敢下去。爷爷像是听不见我说的话,只是笑笑,又继续在水里给我做示范。 “哥,我听不见爷爷说话。”曲翌下了泳池如鱼得水,他浮出水面奇怪地说:“爷爷,哪里有爷爷?进儿你眼花了吧。” 我往水里一看,爷爷果真不见了。 “爷爷!爷爷!”明明刚才还在这里,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呢。我忘了自己怕水,一下子就跳进了泳池。我一跳进泳池,那些穿黑色女士泳衣的男人也跳了下来。我喝了好多水,再也喝不了了,最后一下都给吐了出来…… “你终于醒了!”清脆的声音传来。睁眼,我看见一个和鱼儿差不多大的女孩儿坐在床边。这是一张大大的木床上,床铺得很厚,睡起来软软的。雕花的木床看起来精致又大气。屋子不大,却很雅致,一看便知道这定是哪家大户人家的客房。 “你是谁?这里是哪儿?” 女孩儿杏目圆脸,头上的粉色的珠钗把她显得及其可爱。见我说话又笑起来,一边起身端来一碗东西,一边说道:“福妈妈说她捡着个大福之人,我还不信。刚才你还昏着呢,我以为你醒不过来了。没想到还是醒了,鬼门关前走一遭,硬生生又捡回了命,果然福气不浅。”她把碗递给我,一闻是姜汤。想起刚才在梦里喝了好多水,现在是什么也吃不下。便摇了摇头。 “你在水里泡了那么久,不喝点姜汤迟早惹上风寒,才刚捡回来的命可就又没了。”这丫头说话语速很快,见我不肯喝那姜汤,赶紧告知我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我叫雅弦,大家叫我圆妹。这里是情谷,福叔和福妈妈捡你回来的。”她见我还是没有接碗的动作,又做了番自我介绍,“这下放心了吧,赶紧喝了。” 我见她这么说,想也是人家一片好心,接了姜汤几口喝了下去。 “你可慢着点,又没人跟你抢。”圆妹巴巴地看着我喝完,接过碗,放好了问,“你是打哪儿来的。” 我记得我去找赵宾和问石头的事儿,船遇上了漩涡,之后被长远撞下了船。好像有人救我来着,但是不知道是谁,他怎么样了? 我没回答圆妹的话,问她:“福妈妈,只捡了我一人回来吗?” “不止你一个,还有个特别好看的大哥哥,这不,那姜汤还是他端来的。”圆妹说起这个大哥哥的时候,眼神往地上瞄了一眼,脸上泛起羞赫的表情。难道救我的是云黎?只有云黎才有这种秒杀少女的皮相。 “那个哥哥,他怎么样?可有受伤?” “他有点伤,听福妈妈说是背你来的时候摔的。” “他受伤了?他在哪儿?”云黎受伤了,不知道严不严重。我得去看看。 圆妹一把拉住我:“你现在这幅样子打算去哪儿。你要找他吗?福叔捡着你们的时候他还有力气背你,而你睡到现在才醒,你说他严重还是你严重。你刚醒,就算你能走路,情谷这么大,我不告诉你他在哪儿,你找得到吗?”她脆生脆气地说了这番话,倒是提醒了我。我都不知这情谷是什么地方,不能乱跑。圆妹刚才说云黎来给我送了姜汤,想必他并不是很严重。 我坐下来,倚靠这床边。 圆妹见我听进了她的话,像是有点成就感:“不找了?” 我笑笑:“不找了。” “你还没告诉我呢,你们是打哪儿来的?”圆妹见我也回她的话,就和我聊了起来。 “那个哥哥没告诉你们吗?”这里的人肯收留我们,想来云黎应该跟他们交代过我们的底细。当然这底细肯定不是真的,云黎是皇家子弟,又是奉命出行,不可能随便暴露身份。 “他只是说你们在清水河遇到漩涡,一船货都没了。”圆妹偏着头认真说。看起来并没有隐瞒什么。 “我们是商人,四处经商,在我心里哪里都称不上个家。”我不知云黎到底跟他们说了什么,所以避开圆妹的问题,答得模棱两可,免得露馅。 圆妹听我这么说,眼眸微敛,脸上有些同情,说话的声音也放轻了些:“那我怎么称呼你?” “你年岁小,我比你长了好些,我叫曲妮,你不嫌弃可以唤我一声曲姐姐。” “那位哥哥呢?叫什么?你们……”圆妹问得有些迟疑,但终究抿了抿嘴,下定决心似的问,“你们是什么关系?” 唉,这个云黎,这才来多久就迷住了人家姑娘,还是个这么小的孩子,罪过罪过。 我正想着该怎么回答圆妹这个问题,有人推门而入。 那人一身干净的白衣,头发好像是没来得及梳理,只是轻轻束在背后。屋外的光从他身后窜进屋内,好像争先恐后地要看看这人的脸。 圆妹见那人进来,一下子站了起来,粉红的色彩飞上她的脸颊,看起来像极了圆圆的苹果:“哥哥,你来啦。曲姐姐她醒了。” “在下谢过姑娘。”来人听言,礼貌地谢了圆妹,便走到我床前。 听了那声音我还有点不太确定,直到看清那人的脸我才发现我犯了个天大的错误,这哪是云黎,分明是赵宾和。 我张大嘴,想也不用想就知道,现在我脸上是个什么表情。 赵宾和俯下身,靠近我,握着我的肩膀放平在床上,又拉起被子盖在我身上,掖了掖被角,温柔地说:“醒了?可好些了?” 我从被子里抽出一只手,使命揉了揉眼睛。我没看错,这就是赵宾和。我也确定,他现在看我的眼神完全可以用柔情似水来形容。 “盖上,不要着凉。”赵宾和把我的手有放进被子里,说这话的时候还使劲儿捏了我一下。我回过神,就听他说道:“这里是情谷,我们被漩涡卷走了。货也没了,其他人也不知去向,只剩下我们了。”我点点头,看着圆妹在一旁,硬是又挤了点眼泪出来。 我知道,现在的赵宾和在演戏,难怪刚才那么温柔。我以为我已经消化了剧情,谁知赵宾和接下来的话又把我噎个半死。 “娘子,不要难过,情谷的人都很好,要是没有他们,我们恐怕活不到现在。”赵宾和说着,看向脸上瞬间没了颜色的圆妹,又再次表示了谢意。回过头,用手理了理我的头发,温柔地把散在我脸上的碎发挂在我耳后。 圆妹虽不大,见了这个场景也该明白了,匆忙说了句“我先出去了”就跑开了。 赵宾和起身,慢悠悠地去关了房门,再次坐到床边。 “赵宾和,这到底什么情况?”见圆妹出去,我翻身坐起。 “躺下。”赵宾和没了刚才那份温柔,但是在我看来却自然多了,这才是他。 我躺下,准备好听这个演技大咖给我梳理一下剧情。 “在这里叫我流川。”赵宾和提醒我,“这里叫情谷。很久以前世上动乱,一对夫妻领着村名躲到了这里。他们在这里隐居了两百多年,外面是个什么样子早就不清楚了。”赵宾和小声讲给我听。 “流川,”我默念了一下,“那我们怎么出去?” “出去的事情要从长计议。”赵宾和毕竟比我懂得多,现在我也提不出什么建设性意见。 “那我要做什么?” “养伤。”赵宾和看了一眼桌上的空碗说。他说到伤,刚才圆妹说他背我来的路上摔伤了。 “你,受伤了?伤到哪儿了?” 赵宾和看着我,竟然笑了。“我没事,那是装的。” 他今天换了衣服,不是原来得那身厚重的黑袍。看起来清新干净。现在突然对着我这么一笑,竟让我觉得一阵恍惚。赵宾和并不是不出众,他只是一直在用各种方式隐藏自己的光芒。 “情谷和外面不太一样,在这里我们就以夫妻身份示人。”赵宾和收了碗,不是跟我商量,而是通知我他的决定。刚才对他的好感瞬间清零。为什么要以夫妻身份示人,一男一女的关系,兄妹、姐弟,甚至是少爷丫鬟的关系都比夫妻好啊。要是假扮夫妻,白天要做足夫妻的样子不说,晚上,晚上还要睡一个屋,这不是占了我便宜吗? 我正想说出我的想法,赵宾和收好碗,抬头看着我说:“情谷最初的谷主是一对夫妇,他们将情谷治理得很好。他们去世后,谷中之人便立了规矩,只有得到谷中之人认可的贤伉俪,才能担任新的谷主。情谷一直以来都是夫妇二人同时任谷主,只有拥有忠贞不渝的感情和有能力的夫妇才可能成为谷主。所以两百多年来,情谷一直崇尚白头偕老的男女之情。” “他们崇尚爱情是人家的事儿,我们为什么也要扮作夫妻。” “刚才那位是谷主的女儿,”赵宾和看着我说,“我们是夫妻,便可免掉不必要的麻烦。” 原来是拿我来当他的桃花挡箭牌。是啊,说起来他是有心上人的,如果那位“苗女”在这里,估计也不会希望他桃花这么多。 “今天好好休息,明天一起出去看看。”赵宾和从来就是那样,期待他和我商量,算是没可能了。算了,看在他舍命救我的份儿上,这次就帮他一回。 第二十章 死作情谷魂? 晚饭是圆妹给我送来的,她见了我,没有下午时候话多,脸上的表情奄奄的,杏目也没了光彩。待我吃完了饭,只是客气两句就走了。 唉,赵宾和可把这妹子坑惨了。才十三四岁的孩子,爱情的小苗刚长出来就被人扼杀在摇篮里。 第二天醒来,赵宾和已经在出现在屋里。刚看到他是下了一跳,过了两秒反应过来,我们现在是夫妻。他出现在我房里是理所应当的是。 “你来了。” “起来收拾一下,去见谷主。”赵宾和背对着我,说完便出门了。 收拾好了,赵宾和在门口等着我。他手背在身后,白色的背影让我产生错觉。其实真要有这样一个玉树临风的男朋友也是不错的。不过他刚一回头,我就回到了现实中。赵宾和不是普通人,他不适合谈恋爱,因为他有更大的事要去做。 我住的房间原来是在一座小竹楼上,一路下楼能看见周围的地势地貌。这里是一处谷地,或者说是一个四面环山的小盆地。周围的山都很高,但是都覆盖着茂密的森林。山脚下比较平坦的地方建有许多吊脚楼,有条小溪从西边过来,从一些吊脚楼下面蜿蜒而过。一些人拿着农具顺着小溪向西走,都是一对一对的,鲜有单着的人;要说单个的,就是那些孩子们了。小孩子挽着裤腿在溪水中摸鱼,时不时用手捧着水,故意浇在别的孩子身上,一番嬉笑后又低着脑袋听着过往的长辈训斥。 下了竹楼,又跟着赵宾和走了约一刻钟。到了东边,映入眼帘的竟是一座空中楼阁。之所以说它是空中楼阁,是因为这宅子竟是在木桩的支撑下,巍巍然立在了下面的大湖中央。宅子离水面越有七八米远,只一部木楼梯斜斜地将上面与湖岸相连。脚边的小溪潺潺汇入这湖中,估计这便是小溪的尽头。 朝阳的灿然洒在湖面上,湖水又将那金光反射到吊脚楼底部,还有些光从木梯的空隙射出,像极了佛祖莲座散发的光芒。 我看呆了。 “漂亮吧!”一道忽地女声响起。我把视线从那金光闪闪的房子上移开,看见一个矮矮胖胖的大妈,满脸自豪地对我笑着。 “很美,很震撼。”我吃吃地回了句。 大妈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孩子,叫我福妈妈就好,到了这情谷就忘了外面的事儿,天大的事儿也忘了它。” 福妈妈人很亲切,一来就拉着我的手对我说。 “好,福妈妈。” 我回头看了看赵宾和,他对我点了点头。 福妈妈拉着我拾级而上。赵宾和跟在我们身后,声音如昨天刚见面时候般柔和:“谢谢福妈妈了,我娘子有些畏高。” 福妈妈听言我尽量为我的手:“孩子,别怕,这梯子结实着呢,用了两百年也好好的。“ “嗯。“嘴里答着话,心里却是虚的。这情景让我想起赵宾和在栖霞山上的房子,那里也有一架桥,比这个恐怖多了。我在心里为自己打气:“那个我都走得过去,还怕这个做什么。” 终于到了正厅,福妈妈拉着我进了去。赵宾和也跟着进来。屋子里的摆设多是竹制的,所以有一股淡淡的竹子的清香。虽然是竹子所制,但是并不简单,感觉每一样都透着不属于竹子的奢靡。 屋子里最显眼的还不是这些小而精的摆设,而是正前方那两个上座上的人。霸气的两方竹椅上坐着一男一女。左边的男人大约四十的样子,微胖的身体上罩着用金线镶边的浅黄色长衫,头发像个道士一样高高挽起,一根透白的玉簪与他黑亮的头发相互映衬,简单中透着豪气;坐在右边的女人衣着更是简单,水红色长纱裙直至脚踝,雪白的肤色在那红色中看起来晶莹剔透。头发端庄地盘成一个发髻。衣裳简单,我想应该是怕抢了发饰的风头。没错,她头上竟然戴着一只凤钗。 我知道这里与世隔绝,但是他们不会连凤钗代表什么都忘了吧。这两人高高在上,看起来虽还不至于皇家风范,但是已经有一种武林盟主的味道了。 “流川,这就是你的发妻?“上面的女谷主发了话。 赵宾和一进屋便从福妈妈手里接过了我的手。初还有些不适应,但是因为赵宾和的自然,我也就不觉得奇怪了。赵宾和牵着我的手,认真地对女谷主说“是”,他看着我,仿佛此刻,我真的就是他的妻子。 “果然郎才女貌,般配的很。”女谷主笑着说,“相公,既然他们来了这儿,就留下吧,看他们夫妻情深,正好为情谷又添一对佳偶。” 男谷主一直没发话,听了女谷主说完便接道:“流川小兄弟,你可愿意留在谷里?” 赵宾和听言,感激地说:“我家世代经商,也就图着能攒些小钱在世道上度个安稳日子。原以为这场灾祸是把家底都赔进去了,没想到是福不是祸,竟到了这世外仙境。若谷主肯开恩收留我夫妇二人,我们定是不胜感激。” 赵宾和果然是赵宾和,什么戏码都能满分通过。 谷主含笑道:“你二人果真不再留恋外界的繁华?” 赵宾和再次颔首,我照着他的样子,也对上面两人俯身,表了决心。虽然我不知道赵宾和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这次,我选择相信他。 男谷主满意地点头:“那你二人可要记牢我情谷的规矩。生做情谷人,死亦情谷魂。若断爱人肠,自毁膛中心。” “流川谨记谷主之言。”赵宾和回得斩钉截铁。 福妈妈在一旁一直没说话,这会子可能听着事情比较顺利,谷主没有对我们有过多的刁难,也笑着说:“谷主,流川是个好孩子,流川媳妇儿看着也乖巧,咱们谷里可不就该多配些像这小夫妻俩的对儿吗?” “福妈妈说的有理。”女谷主也看着我们笑。赵宾和拉着我一直没放开,一时间,我感觉我们这对“夫妻”,还真挺像那么回事儿的。 出了谷主府,福妈妈牵着我道:“流川媳妇,你别被谷主说的那话吓到。我们情谷人子在这里住了那么多年,是怕来了居心不良的人毁了情谷这番清净。你们刚来,这情谷处处都还不熟,以后有什么难处尽管来找我。” “谢谢福妈妈。”我笑着颔首,应了福妈妈的话。这里的人真的很朴实,只是谷主看起来比较盛气凌人。 在谷主这儿得到了居住许可,下午赵宾和就带着我在情谷四处串门。真的是串门儿啊,我又一次对赵宾和的能力刮目相看。 赵宾和一下午就像刚来的五好邻居,带着我这个温婉的“媳妇儿”到处与人为善。 “安伯,我来了。”赵宾和带我走到西边最后一家小院,进门直接和院里正在给菜施肥的大伯打起了招呼。熟络得很。 “是流川啊,来来来,快进来。”安伯看上去年纪比较大,头顶没剩几根头发,脸上络腮胡子也是雪白的。看见我们进了院子,便赶紧招呼我们。 “这就是流川媳妇儿吧,哟,长得真水灵勒。咱们流川好福气。我身上臭,就先不接待你们啦,你们先去屋里坐会儿,我换身衣服就来。”安伯的热情超出我的预料。这也就两天功夫,整个情谷都知道我是“流川媳妇儿”了。赵宾和是怎么做到的。 进了安伯屋,我问了赵宾和。赵宾和没具体说,只是神秘地说:“圆妹,福妈妈。” 赵宾和不细说,我也只有自己脑补。 话说圆妹爱慕赵宾和,不是,是流川。但是知道我和流川是夫妻,所以在情谷这个视贞洁爱情如命的地方自然不可能再穷追猛打,即使她是谷主的女儿也不行,因为谷主的女儿更要以身作则。 至于关键人物二,福妈妈,今天看福妈妈那个样子,莫非她就是传说中包打听一类的人物?情谷发生什么新鲜事儿,福妈妈都会第一时间通知大家。八卦这个东西的传播速度从来都是不可小觑的,更何况是情谷小“公主”的八卦呢。 嗯,我觉得应该是这样的。我正揣测着,安伯换了衣裳进来了。 赵宾和站起身,我也跟着站起来。 “安伯好。”我看赵宾和给我使了个眼色,明白后赶紧谦逊又温柔地跟安伯问了好。安伯见我主动与他说话,便笑开了。 “流川说他有个招人疼爱的妻子,我还不信,想是哪儿还有比我们圆妹更招人怜爱的女子?今天见了真人,才晓得流川所言非虚,果然是个可爱的姑娘。” 安伯这一番夸奖我还没消化完,赵宾和就接了他的话茬:“她有些认生,见了亲切的人话才偶尔多些。” 哟,看来赵宾和不仅演技出众,编剧和塑造人物也是个顶个呀,连我的角色都定位好了。这要是在新世纪,分分钟自编自导自演一部大片儿。 这当然只是心里吐槽,在安伯面前,我还是如他所说。看来跟着赵宾和,我已经懂得了表演的皮毛,总有一天我能学到表演的精髓。这样回去以后考个北影上戏还是问题吗。 安伯笑道:“我这老头子别的没什么好,你说的亲切我倒是有几分,要不这情谷上上下下万家良缘就不会出自我手咯。从我几十年的经验看得出,你们会白头到老的。” 天,原来安伯是个“媒婆”。 我在心里惊讶,脸上却一副淡定的表情,时刻注意着赵宾和的指令,深怕哪里没演到位。 “安伯说笑了。”赵宾和和安伯又聊了一阵,主要是聊情谷外的事情。安伯别的不感兴趣,就对各个地方的婚嫁习俗感兴趣。没想到的是赵宾和连这个也知道,硬是和安伯聊了许多。最后还在安伯家吃了晚饭才离开。离开的时候安伯很舍不得赵宾和,说下次他来给他准备纸笔,两人要一起探讨婚姻大事,哦不,是各种婚嫁大事。 回去的路,赵宾和走得特别慢。因为一整天都在串门,没有休息,所以这个速度也正合我意。我跟着他顺着小溪慢慢往回走。夜里没人,安静了许多,溪水从脚边流过,还能听到哗哗的声音。 今晚月亮很大很圆,在水里的影子也特别美。小时候我不理解,为什么猴子总想要把水里的月亮捞起来,现在自己看到这水中月,才知其美好。美好的事物大家都心向往之。在这情谷的生活何尝不是让人向往的事,只是我心知自己并不属于这里。至于赵宾和,虽然今天他答应了谷主,生死都是情谷人,但我知道,要是他真心愿意留在这,也不会和我演什么夫妻戏。 因为一直在看水里的月亮,心里还想着事情,没注意脚下,一个不小心踩滑了。幸好赵宾和眼疾手快,我才免遭皮肉之苦。 “谢谢你,赵宾和。” “在这里叫我流川。”赵宾和提醒到。 “哦,流川。对了,你以后也别叫我娘子,听着很不习惯,你叫我小曲就好了,喊亲近些,也没什么不妥。”我一个劲儿说着,赵宾和却不置可否。 我见他不理会,接着说:“你怎么会一下子认识那么多人?特别是安伯,你和他太熟了。”因为我始终觉得我自己猜测的那个八卦故事不太靠谱。 “不是告诉你了吗” “你就说了圆妹和福妈妈,谁猜得到。想出来的尽是些……” 我话还没说完,他就说:“就是你想的那般。” “那你怎么又被圆妹看上了呢?咱们到情谷加上今天也才两天。” 赵宾和摘了一片叶子,随手丢到小溪里,刚好打破了水面的景象,水里的月亮也跟着泛起了涟漪。“见谷主的时候会过一面,之后便是在屋里,你也在。” “这么说来,她对你算是一见钟情呢!”我有点兴奋,感觉就在自己身边诞生的八卦,特别有真实感。 “她对我一见钟情,你就这么激动?” “当然了,很久很听说过什么八卦了嘛。” “八卦?” “就是奇闻轶事。”我解释道。 “这在你眼里不过是桩奇闻轶事?” “对啊。不然还能是什么?你不会是希望我吃醋吧?”我打趣道。 他突然停下步子。 “怎么不走了?”我笑呵呵地面对着他,一边捡了根树枝在溪水面上划,一边慢慢往后退着。 赵宾和脸上表情特别柔和,柔和得我觉得都不正常了。不对,这是流川的表情。果然,他张口缓缓道:“娘子,难道这种事你不应该吃点醋?” “哎哟!”他这话一出,我被惊得又一屁股坐下去,手里的小树枝也折了。不是才跟他说了不要叫我娘子吗。 “……娘子……我还妈子呢!”我疼得话都说不完整。 赵宾和见我狼狈,嘴角渐渐勾了起来,最后竟笑出声来。 本来,作为受害者的我应该觉得气愤,但是奇怪的是,他这么一笑,我倒也气不起来,反而觉得是挺好笑的。 他背月而立,水面上反射的月关又隐隐投在他的脸上。我坐在地上,竟然被眼前的他迷住了。 只是不知,迷住我的,是赵宾和,还是流川。 第二十一章 蓝鸟的秘密 一 情谷的确是个适合居住的地方。都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些昭国遗民居住在这里两百多年,和这里的生灵相处得十分融洽,再加上他们不会参与到外界的纷争,早已养成了朴实无华的性格。 初到这里的时候,我们住在谷主家,但是一个星期以后我们就搬出去了,安伯帮忙在情谷东北角找了一间弃房,收拾收拾也能住人,谷主极力挽留了我们,但是我们还是搬了出去。 原因有两个,一是住在谷主家里行动不方便。虽然赵宾和会功夫,但是在谷主的眼皮子底下找出情谷的路未免冒险了些。二是我实在受不了圆妹了。在谷主家的时候,圆妹有事儿没事儿就会到我们这儿来转一圈,假装路过,望一眼赵宾和就开心地走了。要是碰着赵宾和不在,她就会上来和我聊天,没聊几句就又扯到她流川哥哥身上。一会儿问流川哥哥爱吃些什么,一会儿问流川哥哥喜欢什么消遣。我哪里知道那些,所以一概敷衍着,但是她从来没觉得腻,只要我肯和她聊带上“流川”字眼的话题,她都会很兴奋。 还没搬出来的时候,赵宾和白日里大部分时间在情谷里溜达,只是饭点儿才回来。我知道他是出去熟悉地形、寻找出口。不过我跟他抱怨过圆妹的事儿以后,他便很外出,我心里很是感激他,因为他在的时候圆妹只会远远地看一会儿就离开,我的耳根子清净很多。 奈何谷主女儿不来了,谷主也会隔三差五地过来,并且每次二人都形影不离。虽不再是青春的年纪,但只要是见过他们的人,都会在他们四目相对的时候感受到无比的恩爱。也难怪,在这崇尚纯美爱情的情谷,作为谷主的他们,必然是情比金坚。 本来在谷主家就住得不习惯,还要时不时看两人在面前秀恩爱,这真是虐刹我也。所以赵宾和一找到新的住处,我们便搬了出去。 原以为离开了谷主家便可以得些清净,至少我能在找出口的时候,帮衬着赵宾和,但事与愿违,搬出谷主府一个星期后,又有事情找上门来。 情谷山水秀美,很适合一些小动物栖息,这些小动物中就有一种很漂亮的小鸟深受谷民的喜爱。这种小鸟叫全名“蓝羽红襟”,一般直接喊作蓝鸟或红襟。蓝鸟在情谷并不罕见,可以说到处都是。拳头大小的身体覆盖亮蓝色羽毛,唯独前颈处有一缕羽色朱红。圆妹以前跟我聊天时提起过这种小鸟,她说他们祖上自搬来时,这里就有这种鸟的,因为长得讨喜,性情活泼不怕人,所以谷民都很喜欢这种鸟。又因这种鸟儿总是成双成对的飞,所以人们认为这种鸟儿完全可以视□□情、幸福的象征。于是,人们便把每年的七月初一设为蓝鸟节。 蓝鸟节当天,谷里没有婚嫁的男女均可以佩戴面具、面遮到处游玩。有心上人的男男女女可以在此时向心上人吐露心声,当然,前提是你必须在你的面具或者面遮上留下一些属于你自己的特殊标记,方便你的心上人认出你,而别人又不易知晓你的身份。当戴着面具的男女们都找到自己的搭档,就可以在下午参加双人竞技游戏环节,获得胜利的人会得到谷主准备的大礼。到了晚上,还有花灯字谜等等。 因谷内的人都很重视这个节日,所以每次都会提前开始为此做准备。女孩子们忙着闭门为自己或心上人制作面具,而已婚人士则为蓝鸟节的各个方面做准备。老一点的妈子么准备灯会的吃食,而年轻力壮的已婚男女则会被谷主叫去制作当晚游戏需要的道具。当然,为了保证公平,所有跟游戏有关的消息都被禁止宣扬,而去设置游戏关卡的人也只能暂时住在谷主安排的通铺,不能出去。 我这个已婚妇女自然加入了游戏设置大军。赵宾和本来也应该来下苦力,但是安伯跟谷主说,流川现在是他的徒弟,这段日子还有好多活计要教与他,说什么看懂女儿家的心是教学中的重难点,此时万不可被旁事扰了。谷主为了情谷未来的桩桩良缘考虑,又说游戏那边少一个人也不碍事,便准许他不去,让他跟着安伯好好学习牵线之术。 我总觉得这事儿荒唐。安伯收了赵宾和作徒弟,搞得我现在一看见赵宾和,就自动把媒婆妆脑补在他脸上。 “吃饭。”赵宾和端来最后一碗汤,又递给我盛好的米饭,在我对面坐下。 屋子里弥漫着家常菜的香味,今天和往常一样,两菜一汤。在谷主家的时候不知道赵宾和还会做饭,虽然他这个皇子当得落魄了些,但我从没想到过他还会做饭。直到我们搬出来的第二天,我才发现这个秘密。 我问赵宾和怎么会做饭,他说是跟安伯学的。说起来也惭愧,想必他一定是吃不下我的焦黑色作品才迫不得已自己下厨吧。不过我不介意他嫌弃我的厨艺,毕竟我并没有什么厨艺。反之,我倒觉得有个人天天变着花样做饭给我吃是件很惬意的事情。 饭后,赵宾和收拾了一下,便要出门去。我知道,他不去谷主那里是想有更多的时间去寻找出口,毕竟在安伯那里更加自由。明天就要去谷主那里了,要有几天见不着他了。或许是要一个人,心里总有点慌。 “今晚我不回来了,你早点睡,不用等我。”他说起这话时,我恍惚了一下,怎么有种丈夫跟妻子说话的感觉呢。 “不回来?” “嗯,住在安伯那儿。” 赵宾和收拾好就出门去,我一直跟着他,一直走出了屋前的菜园子才停下了脚步。 赵宾和继续向前走,突然停住,回头又倒了回来:“不要怕,不会的就问福妈妈,她是个好人。” 听着他的交代,我点点头:“我知道。” 赵宾和点头,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拍拍我的肩膀就走了。 走了两步,他又停住,只是这次没有转过身来。 “我去安伯那儿,是不想明天一早就看见圆妹。” 想想也是,明天我就要去谷主那里,圆妹多半会来接我。她每次来都说是为了看我,我也知道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明天我要去谷主那里,她来接我正是一个来这里的好借口。 不过,赵宾和是在跟我解释吗。 赵宾和说完那句话,便加快了脚步。看着他脚边飘起的白裳,渐行渐远,我心里却一点慌张也没有了。只对着他的方向喊道:“我知道了,流川!“ 也不知道他究竟听没听见。 第二天一大早,圆妹果然来了。 “曲姐姐!“圆妹的声音很清脆,听得出心情不错。 “进来吧。屋里没别人。” 她闻声进来,一进屋便忍不住东看看西看看。 “流川昨夜没回来。”我见她眼里有疑惑,继续说,“估计是安伯交代的事情多,所以就直接住那儿了。” 圆妹听言,眼中有些许失落。不过一会又笑着问:“曲姐姐,你可知这次要去我家呆多久?” “我第一次去,自然是不知道。不过还有十天就进七月了,最多应该就七八日吧。” “那流川哥哥会去看你吗?”圆妹站在我身旁,看着我收拾东西,一边问。 “他呀,那就说不准了。照安伯的说法,估计这几天他也很忙。” 圆妹不再问什么,帮着我收拾东西。好像在想着什么,唉,这孩子怎么就喜欢上他了。 不一会儿,福妈妈也来了,锁好门窗,我们便一同去了谷主那里。 日子一天天过去,大家都忙得不可开交,但是在有经验的师傅指导下,一切又都井井有条。我是第一次参加,很多事情都不太了解,女谷主说,我是从外面来的,应该知道很多有趣的玩儿法,所以给我的主要任务就是设计游戏形式和关卡,只要方案有趣并且可行,就让师傅们准备道具。这件事看起来比体力活轻松,确是整个蓝鸟节下午游戏环节的关键。 我了解了一下现在所有的东西,看根据这些东西能设计什么游戏。最后,终于敲定了方案。谷主看了以后表示很满意,看来这些天的努力没有白费。虽然我的心不在这里,但是既然现在还没找到出口,那就好好过当下的每天,做好手里的每一件事。 六月的最后一天终于来了,大家也把任务顺利完成了,最后把所有的东西交给谷主检查后,我们这些人就可以回自己家了。我让师傅把游戏的规则和注意事项全都记下,交给了谷主。便收拾东西出了谷主府。 终于可以回去了,这几天神经一直处于紧绷状态,现在突然轻松了,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突然间很想见到他,想着想着,不自觉地笑了。 他现在在哪儿呢,可还在忙着…… 第二十二章 蓝鸟的秘密 二 “无理取闹!” 早饭吃了两口,我就打算出门去。估计是受够了我昨晚到现在的冷漠,赵宾和开了口,隐隐有些怒气。 “今天蓝鸟节,我要出去逛逛。”我说着就往外走去,哪知手突然被人抓住,不能前行。 “你做什么!”被他这么一拉扯,我忍了好久的情绪终于憋不住了。 赵宾和把我拽到他面前:“你又在做什么?从昨天回来就一张冷脸,问你发生什么事了也一直不应。” 我很早就回去了,却一直到傍晚,圆妹恋恋不舍地离开才进屋。我是多么心地善良,多么与人为善,看见有情人在一起那么自觉地不去当电灯泡。 发生了什么事?也对,昨天看到的那些,于我而言算什么事呢。只不过是圆妹和他在屋里笑着聊了一阵子,只不过是圆妹不小心摔倒,他又刚好抱住了她,只不过是圆妹,偷偷亲了他的脸。我和他只不过是假的夫妻,他是假的流川,我是假的流川媳妇;他又不是我的御用伙夫,为什么不能给别人做饭,我这又是在生哪门子气。说到底,这与我何干! “我能有什么事儿,圆妹的爹妈把我照顾得很好,一点也不比你待圆妹差。”我甩开他的手,“我要出去透透气。”说完就出了门。 “你可知你现在是什么心情?”刚踏出门,赵宾和的声音便传了过来,不过这次的语气听起来很奇怪,好像没有了刚才隐忍的怒意。 我不理他,继续走,我什么心情,我心情好着呢。 “醋意正浓的人大抵如你这般……”赵宾和吐字缓慢,但每个字都充满了重量,特别是“醋意”两个字瞬间在我脑子里放大。 听了他这话,我的脚像被绊住了一般。耳朵的温度也直直上升。 “醋意?“我扭头看着他。 他回屋拿了什么东西出门来,顺手把门带上,走到我跟前。 他把一个东西塞在我手里,我还没来得及看那花花绿绿的玩意儿,赵宾和直接靠近我,伸手把我的脑袋按了过去。 “你……”我的左心房不得安宁,离他这么近,都能感觉到头顶上他均匀的呼吸。隔着他胸前的衣裳,我觉得脸上更热了,浑身的反应都迟钝了,只能发出这个单音节。 他手指在我脑后动作着,好像绑了个什么东西。 赵宾和弄好之后后退了一步,看着我的脸,点头道:“还不错。”说完拿走我手里的东西,往自己脸上戴。 我看着覆盖面具的他,才反应过来,原来他刚才在给我戴面具。 “安伯才教的,如何猜得女儿心。我要是学得好,方才你的表情必是吃醋了。” 我看不清他的表情,红蓝相间的鸟头面具把他的脸挡得严严实实。 “这才几天功夫,你就以为你什么都懂了?我就是想出去逛逛,你想得也太远了。还有,这面具,我们不是夫妻……”不对不对,谁跟他是夫妻,呸呸呸,“我们的身份还带什么面具。” 赵宾和低头看着我,等我一口气说完,他又伸手把我脸上的面具调整了一下,然后竟然……拉了我的手一起往外走去。 我的左心房又是一阵乒乓乱响。 “不是吃醋便罢了。”走了两步,赵宾和说道。 我现在整个思维处于浆糊状,不知道回答什么才好,注意力全在那只罪魁祸“手”上。 又走了一段距离,赵宾和又说:“前几日我找到一处地方,或许出口就在那里。今天去谷中各处逛,就算被人看见,他们也会以为是孤男寡女在幽会,不会让人怀疑……”后面他还说了一些话,但是我都没有听进去,脑海中只有“孤男寡女在幽会”这几个字。真庆幸脸上戴了面具,要不这张猴屁股一样的脸可怎么见人。 一路上,我看见了很多和我们一样戴着面具的男女,但是很少有人牵着手走。见了我们才恍然大悟,纷纷牵上了小手。 赵宾和带着我沿着小溪一路往西,途径安伯家的时候,还看见福妈妈和福叔在和安伯说着什么。我看见他们的时候有点紧张,赵宾和倒是坦然,慢悠悠地拉着我从安伯的院门前走过。 “你不怕被认出来吗?我们可不是该戴面具出来的人。”我跟着他,东张西望,始终不放心。 “他们认不出来。”赵宾和很有把握地说。 再往西走,就到了一片矮树林。确切的说,是一片花林。矮矮的树成双成对地栽在一起,拇指大的粉色和白色小花一簇一簇地站在树枝上,真的很有恋爱的气氛。这里没有其他人,我也放松了很多。 “出口就在这附近吗?” “也许,我们当时是从这边来的,这几天我也去谷里其他地方看过了,只有这里有可能。” 我们继续沿着小溪往西,不一会儿就看见了一个山洞,溪水便是从那里流出来的。 “这里?” “嗯,进去。”赵宾和一直没有松开我的手,带着我进了山洞。 洞里很黑,赵宾和拿出了火拾子。我们凭着微弱的火光,在洞里转了一大圈,结果还是毫无收获。于是只能原路返回。 “现在怎么办呢?”回来的路上赵宾和一直在想事情,没有说话,我实在是想知道之后我们该怎么办,难道真的要在这里一直生活吗? “只能找他们了。” 我知道,他说的他们是指谁:“谷主知道出口吗?他们在这里住了这么久了,说不定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出去。“ “别人不知道,但谷主一定知道。“赵宾和说得笃定,我没有怀疑,但是还是想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确定,于是问了出来。 赵宾和步子放缓,看了我一眼,好像不太想说的样子。又过了一会儿才说:“圆妹跟我说的。” “这样啊。”也是,圆妹是谷主千金,知道的自然比别人多。她那么喜欢赵宾和,让她说出这些应该不难。 “是她自己说的。”赵宾和继续说道,末了又看我一眼。 他是在跟我解释吗?我对他点点头,问:“那她知道出口在哪里吗?” “我没问。” “也是,问了反而引人怀疑。” 一路往回,我们又到了安伯家门口。安伯家的门关着。看来是出去了。 北边传来的喧闹声真的很吸引人。来这里这么久,遇上这么一回热闹的事,不去看看可不太划得来,再说这热闹,我还有所贡献,去看看自己设计的游戏怎么样也好。 “既然出来了,我们也过去看看吧。” 赵宾和没有说话。虽然没找到出口,但我现在心情不错,便自顾自地往那边去,没想到他还是跟了过来,不知为何,心情更好了。 情谷的北面是集市,那里是比较热闹的交易场所。集市的东边有一片空地,福妈妈说,每年蓝鸟节的玩意儿都是在那里筹办的。 集市上比往常更加热闹,做彩糖的师傅熟练地在案板上制作出精致漂亮的彩糖,案板旁边围了一圈流着口水的孩子。路边还有各种彩灯,上面绘着生动的蓝鸟。街上有很多戴着面具的人,有的有伴,有的落单。落单的也在透过面具到处张望,有的运气好,很快便找到了自己的心上人。运气不好的只能再在人海中继续寻着。这样看来,我们俩在人群中的确算不上显眼。 赵宾和一直跟着我,有时候我们会在人群中走散,我正要找他的时候,却发现他已经回到我身边。我会把喜欢的小玩意儿拿给他看,问他这个怎么样。他总是不说话,但是如果他不喜欢,会直接从我手里拿过去放回原处,拉着我离开,如果他也觉得不错,就会点头示意。我很想知道,这些时候的他是什么表情,是在笑呢,还是很嫌弃?不过戴着面具也好,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我觉得这样与他相处好像更容易些,甚至有时候会以为自己真的在和自己男朋友情约会的幻觉。 因为戴着面具,所以玩儿得更加无所顾忌,直到肚子抗议,我才想起来已经不早了。人们陆续往集市东边汇集。 “要去看看吗?今天下午的游戏环节可是我设计的哦。”说起来我还有点小骄傲,其实我还是挺想去看看的。 赵宾和看了一眼人群的方向:“去吧。”我们随便吃了点点心,就一起向东边去。 人太多真不好挤,我们挤了半天,终于到了靠近空地的地方。我找了个好位置,准备好好“观战”。 不一会儿,谷主二人穿着宝蓝色镶金边的情侣装出来了。他们落座在专门为蓝鸟节搭建的高台上,讲了一段开场白,就开始让各组想要参与的男女们站队。 人群开始沸腾,一些女孩不好意思,拽着男生的衣服不肯走出人群。一些性子比较活跃的男生则直接拉着女生的手大方出列,这些人的动作更加刺激了人群,人们你推我攘,我有点站不稳,急忙把赵宾和拽住,哪知人们推攘得厉害,竟把我们一起推了出去。就在我们被推出去的时候,高台上发出一声锣响,接着便听到谷主说:“孩子们都很热情嘛,今日大家放开了玩,就不要拘束了。今日游戏的胜者除了得到奖励之外,还可向我提一个要求,我夫妇二人定当满足。” 谷主说完,人群里又是一片欢呼,我依稀听得旁边的一对儿情侣的对话,男的兴奋地说:“要是我们拔得了头筹,我就让谷主帮我们把婚事定了。”女子没说话,戴带着面具的头微微底下。 “这可怎么办?”我看着赵宾和,我只是想来看看热闹,根本没打算要参加。 赵宾和被推出来后依旧是一副淡定的样子,听我询问,便低下头跟我说:“既然参加了,就拿个第一,你觉得如何?” “我觉得你有病,”我白了他一眼,“拿了第一,必定要以真面目去见谷主的,到时候我们可怎么解释,已婚族还戴着面具出来晃悠。” “那你想永远待在这儿?”他放低了声音。 这么说来,他是有计划了。也是,他好像从来不做无用功。 “不想。” 赵宾和拍拍身上被弄皱的地方,跟着人群一起站队,我也只好跟上去。 今天下午的游戏共有三个环节,比赛采取的是积分制,这样就可以让尽可能多的人参与其中。每个环节,参赛者都能积累一定的分数,最后以三个环节的总分决高下。 第一个环节叫作“比翼□□”。场地上用白灰画出了一个大的等边三角形,每边大约五十米。三角形的三个顶点设置了游戏关卡。一男一女两人一组,从起点出发,由男子背女子跑向第二个顶点,将女子放在一个圆木桩上。木桩高一米,直径约四十公分,女子在上面站立,期间保持平衡;然后男子借着跑向第三个顶点;在这里每人大象鼻子转十圈,完成之后,方可跑回起点,也就是最后一个游戏点。这里设置的游戏是蹴鞠,我当初想,这个时代或许没有蹴鞠这种娱乐,于是提了出来,没想到谷主觉得甚是有趣。在这里,男子要把蹴鞠踢进门洞三次,成功后方可再次跑到自己的搭档处,把她在背回起点。根据完成游戏速度的快慢,所有参赛者分为一二三等,第一等得八分,第二等六分,第三等四分。每个等级多少组根据参与的实际人数决定。 但是,在男子完成其他环节游戏的过程中,在木桩上的女伴必须保持平衡,等待自己的男伴归来,若没站稳,从木桩上掉落,每掉落一次,则在最后的积分上扣除一分,若全程安稳,则可以为自己的队加上两分。 第二个环节是“你来比划我来猜”。这个游戏在二十一世纪经常出现在综艺节目里,我想着可以考验二人的默契程度,于是把这个游戏加了进来。谷主觉得这是个有趣的形式,并打算在以后的蓝鸟节都用上。 第三个环节则是猜谜语和脑筋急转弯,由男女二人一起配合答题积分。题目由谷主公布,在一声锣声敲响后,男生便背着女生冲向抢答器。抢答器是锣,每个女生手中都拿着一个敲击物。第一个敲响锣的小组获得抢答权。当然,这些题目也是我回忆了好几天想出来的。 话说,要拿第一好像没什么太大难度。 但是……总有种作弊的感觉。 第二十三章 蓝鸟的秘密 三 “你快点啊,不是要拿第一嘛!” 不知道赵宾和搞什么鬼,比赛一开始,他就慢吞吞的。别人都跑了好远,他才离开起点。 “先让着他们。”赵宾和好整以暇地说,好像刚才说要拿第一的人不是他。 “我真的是服了……”我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前面拥挤的一对对情侣纷纷倒下,大家一涌而上,很多人直接被挤倒。我这才发现,太靠近拥挤的人堆根本无法前行。 赵宾和背着我,慢悠悠地绕开倒地的一片,一过了那人堆,便加速往木桩处跑。 赵宾和背得很稳,到了木桩,把我一把抱起,往木桩子上放,待我站稳,问道:“可服我了?” 我看着后面赶上来的情侣们,失声笑道:“服你,快走吧。”原来他也有幼稚的时候。 我站在木桩上,摇摇晃晃,本来就不稳,还老想着看赵宾和到了哪里,所以不小心掉了一次。好不容易爬上去站稳了,后来的一对小情侣在上木桩的时候,女孩为了借力站稳,拽了一下我的衣服,我又掉了下来。 再次爬上去后,我决定专心站桩,不去看捕捉赵宾和的影子,也时刻注意身边人的动作,哪知刚爬上桩,又被人猛力一拽。不过这回不是别人,正是赵宾和。 赵宾和把我被在背上,我惊讶:“你这么快?” “这游戏都是你设计的?”赵宾和背起我,往回走,不答反问。 “是啊。” “所以快是自然的。” 我望向别处,看看那些因为转昏了脑袋而跑出赛道的男人们,又看看总是不能把球踢进门洞而焦急的男人们:“有那么简单吗?” 第一环节,我们是第一个完成的,固然是第一等,但是因为我从木桩上掉下来了两次,所以这一关我们俩得到了六分。 第二关是“你比划我来猜。”我现在已经不敢随便鄙视他了,所以很信任他。然而我却再一次失误,这一关所有的答案都是谷主定的,基本上都是情谷中的一些地名和用具,赵宾和比划的什么东西我一点也猜不出。幸好他平日里到处在情谷中走动,知晓一些,再加上我生动的演绎,他猜对了一些。这一关,十道题目共十分,我们只对了四题,所以积四分。而目前最高分已经十六分了。 人群中时不时发出喝彩和叹息,比赛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我们能拿第一吗?”虽不知赵宾和说拿第一是计划了什么,但是应该是有他的道理,现在比分落后那么多,我有点没底。 “最后一关是什么?”赵宾和看着我问 “猜谜。” “又要猜谜?” “嗯。”我看了看周围,踮着脚小声跟他讲,“不过,都是我出的题目。” 第三环节一开始,大家便安静了下来,毕竟这是最后的得分机会。 女谷主笑道:“今年蓝鸟节的游戏是流川媳妇儿设计的,果然是些个好玩法。这第三关的题目也是她想出来的,本来想让她来主持,但她说这几天什么……用脑过度,要休息,那就只能我来了。” 人群里一阵嬉笑。 “你们可听好了,这题目可不是咱平日里猜的谜语,心思巧得很。”女谷主提醒大家,便开始了第一题。 “小明的父亲有三个儿子,大儿子叫徐老大,二儿子叫徐老二,请问三儿子叫什么?”谷主话音刚落,锣声响起,旁边的男子都是飞奔了出去。赵宾和留在原地不动。 “你怎么又不走,这回可让不得了。” “没反应过来。”赵宾和的回答让我顿时哑了。 “你平时不是可机灵了吗?不需要你考虑问题,你只需要跑过去抢了那锣便是。” 那边,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背着一个不算娇小的女子抢到了锣,其他人失望地回到了起点。 谷主笑问:“你可知道谜底?” 那汉子哈哈笑道:“这有何难,大儿子叫老大,二儿子叫老二,三儿子自然是叫老三了。”汉子一答完,谷主便又敲了一次锣:“你且回去,其他人重新抢答。” “为什么啊,不该就叫老三,徐老三吗?”汉子一听谷主说重抢便急了。 我旁边站的一小伙子喊道:“大勇,你快些回来吧,你错了咧。” 人群里发出哈哈的笑声。也是,那汉子虽是戴了面具,但是熟识他的人肯定很轻松就认出他的身材。那汉子腾出手挠了挠头,把背上的人护好,悻悻往回走。只见他背上的女子在他耳旁低语了几句,那汉子顿了一下,便朗声笑道:“原来是这般,这流川媳妇儿太狡猾。” 我……甚是无语。 待那人回到起点,谷主在此鸣锣,这回赵宾和轻松抢得第一。 谷主坐在高台上饶有兴趣地说:“小伙子,说出你的答案,要是说不对,可又要重跑一回。” “小明。”赵宾和简明扼要,只是回答之后,还在等待再抢的情侣纷纷叹了口气。 “正确,就是小明。”谷主公布了答案,人群里爆发一阵欢呼。 “第二题,试问一个人,最多能空着肚子吃下几个馒头?” 这边谷主刚问出了题目,我就听见人群中的议论:“这个题目怎么答,每个人的食量不一,馒头的大小也没规定,怎么能有个确切的数呢?” 锣声一响,情侣们果然没有刚才第一题那样踊跃。赵宾和背着我,不紧不慢地走过去,哪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一个中等身材戴着黄白面具的男子一个箭步冲过去,她背上的女子敏捷地敲响了锣。 我们本以为此题没人抢答,这男子却跑了上来。 “我还以为就那对年轻人知晓答案,没人抢锣呢。孩子,你说说看你的答案。” 那男子想了想,似是不确定地说:“我觉得只能吃一个。” 谷主兴趣来了:“你且说说缘由。” 那男子继续说:“只要是吃了一个馒头,肚子就不再是空着了,第二个馒头也就不能再算是空着肚子吃了。” 男子一说完,众人皆是一阵“原来如此”。赵宾和背着我慢悠悠地回到起点。 “你怎么回事儿?”我看赵宾和那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说要当第一的是你,说简单的还是你,你现在倒是拿出一副要夺魁的架势来呀。” 赵宾和听我这么说,扭头问道:“你怎么想出这些稀奇古怪的题面的?” “人聪明还需要理由吗?” “娘子是不笨。”赵宾和先是没作声,随后又来了这一句,又把我噎住了。好吧,他已经掌握了我的软肋,知道我听不得他故意叫我娘子。一个腹黑高冷的人突然温存起来,总让我起一身鸡皮疙瘩。 接下来几道题的时间里,赵宾和恢复了状态,每次都能在很适合的时间让我抢到锣,既不会让大家觉得我们出挑,又把分数控制得很好。因为题目都是我出的,知道答案,所以是我们抢到的题,我们都得了分。到了最后一题的时候,我们和第一名已经并列了,都是十六分。 “孩子们,这可是最后一题了,好好把握。”谷主夫妻俩看比赛看得极其开心,“答了么多题目,想必大家也清楚了流川媳妇儿的套路,下面这题依旧有趣得很,大家可听仔细了。” 人群又是一阵欢呼。身边的小情侣也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有一天,村里的大夫接待了一个病人,经过诊断,大夫让这个病人看开点。请问,这位病人患了何种病疾?” 锣声一响,所有情侣都冲上去抢锣,也不知他们是否知道答案。赵宾和也加快了步子,但由于人太多,我们并没有占绝对的优势,最后大家一拥而上,同时有三组抢先敲到了锣,一是刚才那个叫大勇的魁梧汉子,二个便是那黄白面具男人,还有一组就是我们。 “咚咚咚……”谷主敲着锣,朗声说道:“别挤了,没敲到锣的先退下,敲到锣的三组,一个一个说,我听听你们的答案。” 其他人因没抢到锣,退了下去,留下我们三组在锣边。 那魁梧汉子牛头示意了一下背上的女子,只见那女子想了一想,便摇了摇头。汉子羞愧地说:“其实我们也不知晓那人患了何病,但毕竟是最后一题,还是要争取一下。” “哈哈,无妨、无妨,大勇啊,你既不知晓答案,那就先退下,听听看其他两组何解。” 那大勇呵呵退下,留了我们两组。 黄白面具男子好像一时也拿不定主意,看了看我们,最后说:“患了郁疾,大夫才会让人看开些,想必那人是抑郁成疾。” 谷主听后点了点头道,看向我们道:“另一组觉得如何?” “回谷主,那人并非抑郁成疾。”赵宾和照我说的回了话,“那人是……” 他好像有点不想说,谷主和周围的观众等的不耐,便催促他:“小伙子,你倒是快说呀,急死个人。那人不是郁疾的话,究竟是个什么病?” 终于,赵宾和在我大腿上掐了一把,终还是说了答案。 第二十四章 蓝鸟的秘密 四 下午的游戏结束了以后,太阳也快下山了,人们乐呵呵地散了,开始期待晚上的幽会。我门最终赢得了比赛,得到了一对晶莹剔透的水滴状玉坠子和谷主的一个承诺。玉坠子当场就给了我们。至于谷主的承诺,谷主说,等明天一早去谷主府上,当面跟他们说,他们必当满足。 “这个怎么处理?”我拿着玉坠子,问赵宾和。 “收着吧。” “好”,我把两个坠子揣怀里,这个应该挺值钱的。 “你不打算给我一个?” “你……要?”我还以为他不会要这些玩意儿,所以根本没打算给他。 赵宾和好像有些不甘心,堵住我的去路说:“娘子,我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闭嘴,”我把其中一个白一点的玉坠子递给了他,自己留下个偏翠色的收在身上,“谁是你娘子。” 赵宾和接过玉坠,拉着绳子在空中转了几圈,缠在手指上,复才前行。 “你怎么想到那些题面的?”赵宾和又问了刚才的问题。 “这些多事小时候从书里看的,你不是读过很多书吗,怎么连这些小把戏都不知道。”我固然知道他不可能看到脑筋急转弯这样的书,但是这会儿也不得不跟他这样说。 “斗鸡眼,也是从书里看的?”赵宾和好像不信,再问道。 “斗鸡眼嘛,看开点不就好了。”想着下午人们听到“斗鸡眼”这三个字时皆是倒吸一口凉气,我就觉得很有成就感。 “唉!”赵宾和没来由地叹了一口气,“带着你,往后我也该看开点。” “讽刺我?”我捡了个树枝,朝他打去。他身手好,轻而易举避开。夕阳很给蓝鸟节面子,美的一发不可收拾。而我们,也一路笑闹着往回走。 一天在外面晃悠也没有好好吃饭,本来打算回去换下这身衣服,结果远远就看见,圆妹带着小丫鬟在我们门前坐着,好像等了很久,有些不耐烦,揪着门口地上的小草解闷儿。 “圆妹对你是真上心了,也不知道等了多久,连蓝鸟节都没去。” “走。”赵宾和没多说,拉着我转身就走。我也知道我们这个样子不能被圆妹看到,不然又要生出些麻烦。 夕阳渐沉,明月初生,家家户户的灯亮了起来,街上的花灯也点燃了,整个情谷一片温馨,煞是好看。 赵宾和比较熟悉谷中地形,带着我往人较少的地方走。他说情谷西北角的路比其他地方险,很少有人往来。 借着月明,我们到了情谷西北角,这里和情谷中一派祥和的其他地方比起来,算得上阴森了。我跟在赵宾和后面,借着并不明亮的月色小心地走着。 “要避人也不用走这里来啊,这边这么黑,怪吓人的。” 赵宾和停下了脚步:“你怕?” “嗯。”我赶紧点头,说实话,我一点也不想再往那边去了。 “前两日见那边有间未完工的院子,现在应该没人了,本想带你过去。” “在这边修了房子?这里这么偏。”我嘟囔着,也不知是谁想住在这里。 赵宾和如我所愿没再继续走,就地坐下,背靠着一颗树,把戴在脸上的面具摘下,问我:“来了半月有余,你觉得这里怎么样?” 他很少主动和我说什么,通常都是我在问他。比如今天去了哪里,安伯又教了他什么新鲜事。我问什么他也就答什么,也不会问问我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他现在这么问,我倒来了兴致:“这里很好啊,与世无争,谷里的人过得也很幸福。” “与世无争,”赵宾和喃喃道,“你喜欢这种生活?” “不喜欢。” 赵宾和听了我的回答,侧过脸看着我。 我摘下面具,在他旁边坐下,透过树丫看着空中那一轮新月:“你可能不敢想象,我之前的生活可比在这里丰富多了。虽然我不爱参与,但是,凡是我想知道的,坐在家里也能知道。这里虽好,但是不属于我。” “不属于,好个不属于。” 我侧头看着他,光线太暗看不清他的脸,只有他眼中映出的新月,熠熠生辉。 “赵宾和。” “嗯?” “你现在追逐的东西,属于你吗?” 他低下头,眼里自然没了那丝闪亮。半晌,复又抬头望着我道:“我不贪心,是他们要的太多。” 我点点头。或许因为他是我在这个世界上见到的第一个人,也是目前为止我最为依赖的人,所以,他认真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不曾怀疑。 突然,我好像听见有脚步声传来。赵宾和也警惕起来,起身把我护在身后,靠着树干躲了起来。 “普东,我好想你。”那脚步声在不远处停下,一个妇人声音传了过来,声音有点熟悉。 “我也想你。只是你每天要面对大家,我们很难见上面。”这是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看样子这就是那妇人口中的“普东”。 我探头悄悄看了看那边,看见那二人相拥在一起,极是甜蜜。 “你放心,他会处理好的,等过些时候,房子就修好了了,我们就下禁令,说这西北方有猛兽出没,不准靠近。之后我们便可以常在这里相会。”这妇人的声音越听越熟悉。 我屏住呼吸,听到那女人继续说:“圆妹如今也大了,你不要老是舍不得她,他把圆妹当亲生女儿待着,他那儿子你既养着,就当他是亲生的。” 一段话下来,我已经被吓得不轻。那女人,是女谷主! 照她刚才所说,圆妹根本就不是两个谷主的亲生女儿,而是女谷主和这个叫普东的男人的女儿。而男谷主也不是不知情,相反,男谷主似乎在外面也有一个儿子,并且就在这个普东的家里养着。 这是多么劲爆的消息啊,情谷崇尚纯洁的爱情,只有被众人认可的贤伉俪才能成为谷主,俗话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要是这事儿被捅了出去,他们这谷主,不就当不成了吗。 我这边还在震惊,就听闻那边的男声道:“我当然吧他当亲生的待。他对你怎么样,这些年我也都看在眼里,他对你们母女好,我自会善待他的妻儿。只是女儿,你让我如何不担心,如今她也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喜欢上哪家孩子也是好事,可她偏偏看上了那刚来的流川。不是说流川不好,我看那小子仪表堂堂,又好学,也着实喜欢,但他却是个有妻室的,我们的女儿怎么能给他当二房,这事儿难办呐。” “这你不必操心,流川整日地去安伯那里讨学问,经常不在家。那流川媳妇儿不是个难对付的人,过些时日我想着送她些吃食,让她慢慢地去,流川没了媳妇,难道要一辈子单身不成。” 我听着她这无所谓的语气,心中一惊。让我慢慢地去,是要让我死吗。 赵宾和抓住我的手,紧了紧。我回过神来,那两人已经走远了。 赵宾和说:“他们去那院子了。” 我没有回他的话,只觉得这里越发的阴森恐怖,黑暗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我们明天就出谷。”赵宾和说了这么一句,就拉着我往回走,走了一段路,又缓缓问道:“还记得你说过,我是你的来路吗?” 我不知他这是问这个做什么,只心绪不宁地答:“嗯。” 他拉我拉得很紧,我的手有些生疼。 “所以除了我,谁也动不了你。”赵宾和说这话的时候没有回头,也没有放慢脚步,只是说了这句话,便再也不做声。 我望着这个紧紧拉着我的人,跟在他身后快步走着,忽然觉得,不管他是流川,还是赵宾和,他都是护着我的。即使在他心里,我是个来路不明的人。 第二十五章 交易出谷 回去的时候,圆妹已经不在了,这么晚,她也应该不在这儿了。情谷中的彩灯没有熄灭,按照惯例,这是要照一整晚的。 我回到屋里,情绪平复了很多,但还是觉得不安。赵宾和倒了两杯茶,我也不敢喝,总在想女谷主是不是已经给我下了药。 “这里头有没有毒我还是分得清的。”赵宾和说完,拿着茶水喝了一口,然后看着我。我也知道自己现在有点神经质,便放下了顾虑,喝了茶。 “你说明天就出去,可是我们连出口在哪儿都不知道。” “今天下午陪你在那里丢人现眼,好歹有些收获。”赵宾和又抿了口茶。 收获?他说的是谷主的承诺吧。“那个算什么收获,你没见他们都起杀心了,还会兑现承诺放我们出去?” “单是凭那个承诺,我们的胜算的确不大。” “你的意思是,要和他们做交易了?”我知道赵宾和的意思,他是想利用今晚听到的秘密威胁谷主夫妇。但是这真的可行吗?那两人既然能在众目睽睽之下瞒天过海,当了这么多年的谷主,必定是有他们的手段,怎么会这么轻易就被我们吓唬住。 “对,就是要和他们做笔交易。我们是商人,你忘了吗?”赵宾和说得成竹在胸,我却始终不敢那么笃定。 一夜睡得极不安宁。 第二天一早,我们便起身去了谷主家。 到的时候谷主还没起床,管家招呼我们到客房等候。管家不知我们是来做什么的,他肯定不会知道,昨日在蓝鸟节游戏中拔得头筹的,竟是我们这对已婚男女。 约莫等了一刻钟,桌上的茶水也差不多凉了,谷主才来。和往常一样,他夫妻二人携手前来,男谷主虽然矮矮胖胖,但依旧金衣裹体;女谷主脸上的妆容没有掩饰住脸上的疲惫,只一抹红唇在白皙的脸上显得娇艳欲滴,在我眼中却恐怖无比。 见了我们,他们眼中流露出诧异。二人坐于上位,女谷主率先开口道:“昨日雅弦还与我说,原想寻了流川媳妇儿去看蓝鸟节典庆,却不曾见着你二人,今日为何这清晨便来了府里,可是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 “我二人确是去了庆典,不过却不止是观礼。”赵宾和答了话,拿出昨天的得的玉坠子。 两位谷主见了那坠子,瞌睡全没了:“大胆!” 男谷主坐正了身体,拧着眉,看着我们道:“流川,你今日来府上可是为了我昨日说的承诺?” 赵宾和也不避讳,直言道:“正是,想必谷主也知道流川想要什么。” 女谷主也不再掩饰,眼里露出厌恶:“哼,我说昨日那对小年轻为何头脑如此灵光,那些古怪的题目一点也难不住他们,原来答题的竟是出题的。且不说你们这第一来得不光明,光是论资格,你们二人也是参与不了蓝鸟节的。” 赵宾和听他们说完,缓缓接道:“光明?资格?今天流川便是来同二位谷主论光明,论资格的。” 二位谷主显然不知道他们的秘密已经被我们知道了,只轻蔑地说:“年轻人,你和我论资格,我今天倒要仔细听你论一论,什么是资格!” 赵宾和右手食指有规律地敲击着桌面,我坐在他左边,突然觉得很有底气:“夫人,我与相公都很年轻这倒不错,但这并不代表我们就不懂什么叫做规矩,什么叫做资格。” 女谷主估计没料到我突然出声,眉头皱得更深了。我没理会她,继续说道:“来这情谷后我们一直很守规矩,也看见了二位谷主是如何鹣鲽情深。想来在这情谷里,由二位来管理这情谷必是很合规矩。”我看看谷主的表情,发现他们的眼神开始由此而飘忽不定,但只是一瞬,又定眼看着我。 “你要说什么?” 我不再绕弯子:“圆妹是个可爱的姑娘,但我这人生来就小气,绝不愿与他人共侍一夫,除非我死。我深知夫人疼爱自己的掌上明珠,但却不曾想,自己已然成了待宰的羔羊。” 女谷主听到这里,也不再顾忌形象,拍案而起:“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怎么知道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谷主的秘密已经不止是你们夫妻二人,哦不,夫妻四人所知晓的了。” “夫人,”男谷主起身,拉住他名义上的妻子,“且息怒,看看他们想要什么。” 赵宾和许久不说话,这时出声道:“我们并不想将你们的秘密昭告天下,至于条件,我想你们应该心知肚明。” “我早该料到,你们这些外来人不会安心留在这里,外界繁华,岂是说忘就能忘的。”男谷主坐下,胖胖的身材堆在那黄金座椅上,对他身旁的人道:“夫人,也罢,放了他们出去也好,免得沾染祸端。” 女谷主一挥水红长袖,闭目不再看我们。只是那起伏的胸脯,不断暴露着她的愤怒和不甘。 一盏茶的功夫,二人带着我们来到一处矮树林,就是昨日我和赵宾和经过的那片花林。原来出口并不在情谷的边缘地带,而在这看似并不重要的花林里。因为有人经过,那些待在树上的蓝羽红襟都飞了起来。再往花林深处走,连蓝鸟都不见了。 “就在这里吧。”男谷主发了话。 我环视周围,这里除了没有蓝鸟,其余的和刚才初进花林时并没有什么不同。 女谷主笑道:“你们不是本事吗?我倒要看看你们有些什么本事。”说着便往自己嘴里喂了一颗药,那男谷主也一样,吃了一颗药丸。一系列动作以后,女谷主竟拿出一只青绿色瓷瓶,拔了瓶塞儿朝我们丢过来。那瓶子飞过来时,空中立马弥漫开一种奇怪的香气。 “不要呼吸!”我和赵宾和异口同声,却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吸入了那奇怪的味道。赵宾和眼疾手快,拉了我便冲向谷主的方向。赵宾和本来就会功夫,并且是不弱的,要不怎么可能独自一人把我从崖壁上救回来。三两招便制服了那两人。他从怀里掏出一根绳子,把那两人绑在了一起,做完了这些,他的腿好像没什么力气了,有些踉跄地回到我这边:“你可还好?” “我看你们能得意到几时,吸了这暗香,没有我的解药,你们只有死路一条。跟我论资格,你们跟阎王论去吧!”女谷主好像发疯了一般,朝着赵宾和大喊。我头有点晕晕的,四肢也没了力气。 就在这时,一声尚未脱离稚气的女声传来:“娘亲,你放过流川哥哥吧!” 圆妹从花林里跑了出来,扑倒在谷主二人身边,声音明显哽咽着:“爹,娘,求求你们,放了流川哥哥,他们本来,”圆妹深深地看了赵宾和一眼,又看看我,眼泪划过她的脸颊,“他们本来就不属于情谷。” “不属于,那么一开始就不该出现!”女谷主头发有些乱,头上的凤钗掉落在脚边。我看了看那凤钗,发现那好像不只是普通的发簪。 圆妹哭得更厉害了,见她娘不肯放我们走,捡了那金钗,往脖子边一横:“你们要是不放了流川哥哥,我,我就死在你们面前!” “女儿,你这又是何苦,为了一个根本得不到的男人,这又是何苦。”男谷主难得发言。 “爹爹,我知道我得不到流川哥哥,流川哥哥已经有曲姐姐了,他的心里再也容不下别人了。可是,雅弦也知道,他本来就不属于我啊。” 圆妹心里一定很难受,要是她知道我和赵宾和并不是夫妻,她现在还会是这样吗? 圆妹的手在发抖,金钗一点点刺进她的皮肤。她的颈项渗出一丝猩红。就在这时,圆妹手里的金钗有了动静,从那钗中掉出一粒小小的药丸。圆妹也发现了,捡起那里药丸,放在鼻尖嗅了嗅,眼睛突然一亮,拿着那药丸就跑了过来:“流川哥哥,你快吃了这个,这个是暗香的解药。” 赵宾和接过那粒药,并没有放进嘴里。而是转而喂给了我。我已经没有任何拒绝的力气,只能让那药丸在口中慢慢融化,苦涩渐渐染浸了整个口腔。 圆妹看了这幕,眼中水雾更甚,只是片刻,就赶紧从那金钗中又寻出一粒药,喂给了赵宾和。 都吃过药后,体力渐渐回复,两个谷主被绑在一起,没法动弹,所以没什么作为。圆妹一直呆在我们身旁,她一直痴痴地望着赵宾和,赵宾和却不看她。 在错的时间错的地点遇到错的人,大概就是这幅光景。 能动弹以后,赵宾和把我扶了起来,朝谷主道:“夫人,在下想请教个事情?” “哼!” 赵宾和继续说:“相信谷主和夫君,是很爱护圆妹的。”说这话的时候,他特意强调了“夫君”二字,这让女谷主一下子抬起了头。 赵宾和这话很有力,直戳女谷主软肋。照这个情况看来,圆妹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世,而且谷主也并不想让圆妹知道这件事。赵宾和言下之意,如果她仍固执到底,那我们也不怕捅个鱼死网破。 “我放你们走!”女谷主喊道,眼中充满了无力的警告,“拿了那金钗,沿着小溪往上走,到了那洞里,在靠北的墙上有道暗门,金钗就是钥匙。” 我知道,这场博弈我们胜了。 赵宾和一把拉了圆妹,禁锢在怀里,把金钗架在她脖子边。这一动作不仅让谷主吓了一跳,也同样让我一头雾水。 “流川哥哥?”圆妹脸上的不可思议和震惊很是明显。 赵宾和架着圆妹,向我使了个快走的眼色,回头对谷主说:“如果我们没出去,她也回不来。” 我一路跟着赵宾和,他也一路架着圆妹,丝毫不像是在演戏。圆妹啜泣了一阵,后来连泪也不流了,只安静地像个木偶一样被牵着走。 终于到了那山洞,这也是我们昨天来过的地方,只是昨天我们还一无所获。 赵宾和控制着圆妹,我按谷主说的话在北面的墙壁摸索着,果然,在山洞深处,摸到一些暗纹,顺着那纹路找到一个小孔。赵宾和把金钗递给我,我尝试着用它开,果然,金钗一放入那个小孔,石壁就动了,我左右拧了拧,向右拧的时候石壁竟开了个小缝,一丝光亮照进黑暗的石洞,晃了我的眼睛。 “门开了。”我转头对赵宾和说。 借着光,我看清了圆妹的脸。原本红润的脸失了光泽,明明很有神的眼睛,看起来竟像是瞎了一般。 “回去罢。”赵宾和终于放开了圆妹,冷冷地说。 我们出了那山洞,我看见圆妹低头慢慢抽出那只金钗,轻轻擦了擦那上面的灰,看也不看我们一眼,转身决绝地走了。我知道,这个十三岁少女心目中的初恋,彻底死了。 出了情谷,我觉得浑身轻松,唯一担心的是圆妹。我不懂赵宾和为什么最后还要挟持了她一起走,其实我们都知道,女谷主说的话不会再有什么花样,因为她只要没在花林那里要了我们的命,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因为在那之后,如果她再耍花样,我们就会把他们的秘事全部说出去,而这并不是她想要的结果。所以挟持圆妹过来,根本就是多此一举。 “为什么要带她过来?”赵宾和走在我旁边,或许是刚解了那暗香之毒,身体还有些虚,我们都走得很慢。 “让她断了念想。”赵宾和许久才回答。 第二十六章 重逢羌城 出了情谷,我们一路往东。一路上我们都没怎么说话,我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估计是在想羌城的事情处理得如何。 而我,每次想到圆妹离开时的样子都很内疚,总觉得她那么可怜,自己也有一份罪过。 两天后,我们终于到了昭国,赵宾和带着我去了一家茶馆。老板是个衣着朴素的中年男人,赵宾和跟他耳语了几句,那人便把我们带去了后院。 赶了两天的路,我们都很狼狈,在茶馆老板那里修整了一下,本来以为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了,结果当晚,赵宾和便叫醒我,又踏上了前往羌城的路。因为男装赶路比较方便,所以赵宾和让老板给我备了一套合身的男装。 夜里街道都安静下来,我们各骑了一匹马,临走时,茶馆老板又悄悄递了些钱给我,还交代我不要告诉赵宾和,把这些钱留着应急。那老板很尊敬赵宾和,和长痕他们一样喊他公子。 以前鱼儿说过,赵宾和其实是昭国的皇子,只是当年他过于年幼,迫于情势流落到巫皇国。赵宾和的计划很可能就是回到昭国,夺回皇位。那么昭国也有他的势力,也就不难理解了。 “休息一下吧。”我们走了很久,一路上他都没有说话。我有些疲惫,知道他这么赶,一定是有原因的,纠结了很久才说。 赵宾和的速度终于慢下来。 “你失踪了这么久,是不是耽误事儿了?”我们都下了马,我从来没有这样骑过马,要不是这次事情比较严重,我肯定早就坚持不住了。我把马递给赵宾和,让他一起拴好,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下问他。 “出事儿?怪就怪在什么事都没发生。”赵宾和熟练地栓好马,在我身旁坐下,脸上也有些许疲惫。 我疑惑地看着他。他继续说道:“这半个月里,我,顺利的到了羌城,那边的事情也顺风顺水的解决了。我们被水冲走,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事,好像完全没有发生过。” “怎么会这样?”我是谁也不认识的小角色,不见了,没人知道、没人担心也就算了,可是赵宾和失踪却没有引起轰动,这也未免太诡异了些。 “是不是长痕、长远他们把消息封锁了?” “他们还没那个本事。”赵宾和揉了揉鼻梁,接着说,“何况,云黎也在船上,他知道了,就等于琡尚也知道了。” “琡尚?” “巫皇。”半个多月的相处,赵宾和已经习惯了我的无知,见我不知道琡尚是谁,自然地提醒道。 也对啊,云黎本来就是巫皇派来的查土匪劫车的事,现在才刚和赵宾和碰上面一天,赵宾和又失踪了,这种大事肯定应该立刻向上级汇报。而如今,好像一切都正常,并没有人知道赵宾和不见了。 “怎么会这样,巫皇为什么要封锁这个消息” “我也不知道。”赵宾和闭着眼睛,喃喃道。 “唉~”,我叹了一口气,觉得一切都很神秘,又觉得这些事情很伤脑筋。说实话,以前哪会有这么多的机会接触到这些权谋。现在置身其中,一时间真的很难看透这里面的心思。 我看着疲惫的赵宾和:“关于权力争夺什么的,我不懂,但是跟了你这么久,说什么也没看出来也的确是假话。我知道你有自己的谋划,知道你有自己的秘密,那么现在的我,对于你来说,已经算是一个很大的隐患了,是吗?” 赵宾和本来闭着眼睛在休息,我一说话,便睁眼看着我。听我说完,他挑眉,竟然笑了:“的确,很大的隐患。” “那你不赶我走,就不怕我坏了你的事?” 他笑意不减:“现在赶你走?那还不如杀了你来得干净。” 我想想也是,便说:“那你还是别赶我走了,等哪天我自己找机会逃跑吧。” “你自己找机会?是打算偷我的药来迷我,还是又往河里跳?” 我听了很是尴尬,赶紧说:“我可没有自己向往河里跳,我要是想跑,那会儿就不会跟你上那贼船了。至于你那药瓶,在印城的时候就丢了,哪里还能迷你。”说这话的时候,我倒想起,上次我问长远要的药丸只用了半颗,还有半颗一直放在身上,总觉得应该有什么用处,这会子说起这个,说不定以后就是拿来迷晕赵宾和的。 赵宾和听了只是笑笑,闭了眼睛不再说话。 昼夜不停的赶路,十天以后,我们终于到了羌城,蒙国的第三大城。 我对城内的风貌一点也不感兴趣,现在最想好好洗个澡,吃点东西,躺在床上睡大觉。 进城以后,赵宾和带着我在城里转了一大圈,最终又来到一家茶馆。和上次在昭国一样,和老板打了招呼便去了后院,老板的办事效率很高,所以,很快,我便在一家客栈落了脚。 第二天一早,长痕长远就到了客栈,但是身穿一身便服。看到长远的第一眼我没认出来是他,因为和一个月前比起来,他整整瘦了一圈。 “公子!”我和赵宾和正吃着早餐,就听见长远压抑着激动的声音,要不是这里是大庭广众,我真的觉得他要跪下来抱着赵宾和哭一场。 “坐。”赵宾和放下筷子,示意长痕长远坐下。 二人也没扭捏,顺势就坐下。长远坐下才又看见我,眼里充满了内疚。我知道他还在自责把我撞到水里。其实这哪里能怪他呢。 长痕依旧不擅言辞,但是眼里的担心却丝毫不比长远少,他一坐下就问:“公子可有受伤?” 赵宾和对这两人向来亲近,此时见了他们,心情明朗。他指着桌上的馒头小粥说:“把这些吃了。” 二人皱眉,却还是拿了馒头咬了一口。 “我无大碍。”赵宾和见他们吃了,缓缓说:“这里的事进行得如何。” 长远不做声,只抱歉地看了我一眼。我也有自知之明,擦擦嘴:“我去街上晒晒太阳,一会儿回来。” 看赵宾和点头,我拍拍长远的肩膀,起身下了楼。 羌城是蒙国的第三大城,《天下志》上记载,蒙国地理位置偏北,民风彪悍,自蒙饶时期便逐渐养成了天下第一的霸气。但是时代更迭,如今的蒙国人民更多的是向往太平,希望巫皇能告诉他们究竟谁才是他们真正的国君。 因为这羌城的街道都是直来直往,并不是那种容易迷路的格局,所以我出了客栈,就四处乱逛了起来。这里的房屋相对于巫皇国印城的建筑有很大不同,印城的建筑给人的感觉更多的是精致,而羌城的房屋给人更多的感觉是简洁大气。人们的服饰也是,相对于印城百姓们具有浓郁异域风情的露脐装,羌城的人们衣着更为朴素。 我刚才说要出来晒太阳,现在却后悔得不得了。晨雾散去后,太阳渐渐毒了起来,晒得人口干舌燥。想着再过一会儿,他们的事情也该谈完了,我再转个十分钟就回去。走着走着,看到一家当铺门口挤满了人。正无聊呢,去看看是什么热闹。 好不容易挤进人群,眼前的一幕打消了我看热闹的好心情。 “反正你现在孤身一人,跟了小爷,往后自然是享不尽的福嘛。”一个瘦不拉几的猥琐男人手握着一个女孩的肩膀,调笑着说。身边还站着几个朋,,党样子的人。 那女孩儿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模样清秀。一身白色的破布没有显得她寒碜,反而使她看起来楚楚可怜。 这一定是一场电视剧上的八点档狗血剧情,问了旁边同样看热闹的人,我证实了自己的想法。这女孩叫佳幼,本来有个姐姐,前些日子病逝,今天拿着传家宝来典当,只为把姐姐安葬。只是运气不好的她,遇上了这个店铺掌柜的公子,那人平时便是以顽劣霸道出了名的,狐朋狗友一大堆,还都是些有钱有势的官家子弟,那个猥琐的瘦子便是其中一个,平常百姓是惹不起的。 只见那瘦子的手,不断地在那女子身上揩油,女孩眼泪汪汪地望着人群,无助得很。我实在看不下去了,但是硬拼是肯定不明智的。我四处看了看,发现当铺旁边就是一家茶馆。计上心头。 我挤出人群,到茶馆买了一整壶茶,把身上剩下的半颗药放到茶里。这是长远给的药,上次鱼儿晕船只给她喂了一半,她便睡得很沉,这半颗对付那个猥琐的男人应该是够了。赵宾和家的东西,质量还是有保证的。 我本来是一身男装,现在提溜着一壶茶,再像小二不过了。 我一边挤一边喊:“让一让,让一让。”周围的人闻声给我让出一条道。那正在调戏女孩的男人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厌恶地看向我。 我半低着头:“公子,方才一小姐见到您在这边儿,觉得日头毒辣,特让小的给您送来一壶凉茶。” 我瞄了一眼那猥琐的人,见他一听到“小姐”二字立马眼放精光:“小姐?是哪家小姐这般贴心。” 我信口胡说道:“我见那小姐温婉美丽,却识不得是哪家千金。她只吩咐小的给这边的俊朗公子送口凉茶,便往北边去了。” 这时,旁边猥琐男人的一个朋友开口道:“苏兄这运气好啊,这边才觅得一个清秀的小娘子,那边就送上一个神秘的大家闺秀。”一句话说得是醋意十足。 那猥琐男一听,脸上笑开了花,一摇一摆地走到我跟前,端起那凉茶,放在鼻尖深吸了一口气,脸上笑容更深,对着北边大声说道:“难得佳人赠芳物,在下岂能拒绝了这番美意。”说完端着茶壶猛喝了几口,扭头对那几人说道:“走,今天我艳福不浅,哥儿几个也帮我见证见证。”说罢又对那仍旧瑟瑟发抖的女孩说:“小娘子且等着我,两日之内必定把你抬进我苏府大门。”随后带着那堆狐朋狗友兴冲冲地往北边赶去。 果然不是有智商的人,我偷笑,看来这些人是妥妥地上当了。我见他们走远,赶紧上前把那个叫佳幼的女孩拉上往客栈走。那女孩很惶恐,直到我对她笑了一下,她才感激地说了一句“谢谢公子。” 第二十七章 重逢羌城 二 我带着佳幼到了客栈,赵宾和和长远已经不在那里,只剩下长痕。 “他们走了?“ 长痕手里端着茶杯,听我这么问,没有回话,只是点了点头。看见我不是一个人,又注意到了我身后的佳幼。 “这是佳幼,她很可怜……” 我话还没说完,长痕便放了手里的茶杯,语气不善:“你是捡破烂的吗?天下可怜人这么多,你一个人能救得完?” 他突然这种态度让我惊讶,长痕不是会随便说出这样话的人,难道是因为赵宾和为了救我而险些出事,他才突然这么严肃? 我知道赵宾和对他来说很重要,理解他现在的心情:“耽误了你们的事情我很抱歉,但这些也并不是我希望发生的。” 佳幼本来在我身后,这时站出身来,小声说:“公子,你不用管我了,今日多谢公子相救,如日后有什么要佳幼帮忙,佳幼必不会有任何推脱。”说罢,又看了一眼长痕,眉眼间尽是那种要生离死别的忧伤,转身欲走。 长痕皱眉,接着又端起茶杯呷了一口。我觉得这两人之间的气氛对劲,他们好像,认识对方。 我想想,说:“你去哪儿?回你那个家吗,你姐姐不在了,你以后靠什么活。” 我这话是刻意说给长痕听的。只见长痕手里的茶杯晃了一下,抬头看了一眼佳幼。 “公子,你是如何知道……姐姐的事?”佳幼本来要走,听我这么说,停住了脚步问。 我继续说道:“整条街都知道了。你现在回去,不等两天,刚才那个男的就会把你抢回去,你真打算这辈子就跟了他吗?” “哐当”一声,长痕放下了手里的茶杯,站起身来,直勾勾地看着佳幼,眼睛里尽是疑问。这两人必定有什么渊源。 佳幼听了我说的话,手里紧握着一些钱币,骨节泛白,抿嘴道:“佳幼生来命苦,不奢求什么荣华。倒是姐姐,本来可以嫁个好人家,因了我却没成了,现在落得个死不得所,”佳幼看着长痕,眼中充满了坚定,还残留着泪痕的脸泛着凄楚的美,“如今姐姐丧期未满,我岂能嫁与他人。”说罢又看了我一眼,“今日多谢公子相救,佳幼告辞。” “等等。”佳幼转身要走,长痕此时开了口。佳幼的脚步再一次停下。 长痕对着我说:“公子说汇香坊那边正缺人手,你们过去,帮忙。”说完绕过佳幼,在她前面停下,扭头不知是对谁说:“跟我走。” 长痕前脚刚走,我拽着佳幼说:“你现在无亲无故,改明儿那人真的来掳了你,有的你哭。现在先找着活路,你不会不要吧。” 佳幼看着我,眼里充满了感激:“公子,佳幼真的,无以为报,真的……” 我拉着她边走边问:“你多大了?” “十六。” “我比你虚长两岁,我叫曲妮,以后这样叫我就好。” 佳幼有些吃惊:“你是女子?” 看来这回扮的男装还不错。 出了客栈,听见路上有人在七嘴八舌的讨论:“刚才你看见了吗,那苏公子不是赶去追那美人去吗,结果没走几步就栽了个跟头,再也没起来!” “没起来?不会是死了吧?” “没有,像是吃了酒的样子。怕是被人下了药也说不定。” “我就说那小二有些奇怪,我住在这羌城三十多年,怎么就没听说哪家千金看上过那姓苏的。” “就是、就是,说不定是有人要救那个姑娘嘞……” 我们跟着长痕,很快便到了一座府邸。不过这并不是正门,而是一个偏门。 进了那府中,长痕把我交代给了一个丫头,自己却把佳幼带走了。佳幼好像并没有很紧张,我想我猜测得没有错,他们俩应该是认识的。 “姑娘,你就住在这儿。热水已经给您送到房里了。我叫小巧,一直在这边儿候着,有什么需要的您吩咐一声就行。”叫小巧的小丫鬟人如其名,看起来很利索,不拖泥带水,我喜欢。 “好,有劳了。”我谢过她,进了屋。 屋子干净整洁,各种器具精美雅致,看起来应该是大户人家的客房。我在木桶中泡了一会儿,换上了准备好的淡紫色衣裙,正打算好好休息,突然听见门外很吵。 “巧姐姐,你行行好,让我进去。”这声音很急切,还含着哭腔。但是却熟悉无比。 “唉,我的好妹妹,你就别闹了,长痕大哥交代了,姑娘舟车劳顿,现在须得好好休息,你过会子再来,保证让你看见姑娘。”小巧为难的声音我也听在耳里。 一个月虽不是很长的时间,但是这一个月对于鱼儿来说,应该是足够煎熬了。毕竟她连我是死是活都不清楚。我开了门,看见鱼儿不停地求着小巧,眼泪再也忍不住了:“鱼儿。” “姐姐!”小巧见我开了门,也不再阻拦。鱼儿跑了过来,一下子抱住我,哭着说:“姐姐,姐姐,你去哪儿了,鱼儿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看了一眼小巧,示意她没事儿,然后带着鱼儿进了屋。 “别哭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鱼儿抽泣着,拉着我的手不肯放开,看得我很心疼。鱼儿是这个世界上唯一把我当亲人看的人,可以说我们是相依为命了。 “姐姐,你这些日子可有受伤?云黎哥哥不肯告诉我你去了哪里,只说你会回来的。可是我这段时间老是做恶梦,梦见你被大河里的漩涡卷走了。”鱼儿说着,又要哭。 看来云黎为了不让鱼儿担心,并没有告诉她我和赵宾和溺水失踪的事。我安慰鱼儿道:“哪里来的漩涡,我是突然有些急事要办,你吃了晕船药没醒,所以没有来得及跟你打招呼罢了。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我在她面前转了一个圈,还跳了跳。 鱼儿见我的确没事,揉揉哭肿的眼睛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我还以为殿下要惩罚我们逃跑,所以把你赶到别的地方去了。” 我拉着她,又坐回床上:“殿下没有对我怎么样,就是有件事情要我帮个忙,所以才带上我一起的。” “这样啊,我看云黎哥哥整天魂不守舍,还以为姐姐你出什么事儿了。” “云黎?他一直在羌城吗?” “嗯,你们走的那天不是带走了一大部分人马吗,所以剩下的人行程加快了,只半个月就到了这里,云黎哥哥来这儿以后整天都在忙,我问他你什么时候回来,他只跟我说快了,却不再说其他的事情。姐姐,莫不是你们这次办的是极其秘密的事情?”鱼儿一边给我讲着,一边挨着我坐到床上。 秘密的事情,情谷的确是个秘密的地方,知道这里的人越少越好。我看着鱼儿,笑了笑说:“哪是什么秘密的事情,我是什么身份,哪里有够资格涉及什么秘密的事情呢。过来,陪姐姐睡一会,好累。” 鱼儿点点头:“姐姐,你下次要走,一定要带上鱼儿,不要把我一个人丢下了。” “嗯,不会了,不会再丢下你了。” 晚饭时候,小巧进来叫醒了我们。跟着小巧,我们一路到了一间饭厅。我们到的时候,屋里已经坐满了人,我粗粗扫了一眼,差点没叫出声来。 桌上除了赵宾和和云黎,还有三个人。一个看起来五十左右的男人坐在赵宾和的右手旁,青衫加身,却毫无书香气质。他浓眉大眼,一脸的络腮胡显得刚毅十足。坐在那络腮胡旁边的应该是他的夫人,和他比起来,这位夫人倒是显得太过瘦小,小脸高颧骨,薄薄的嘴唇上涂着鲜艳的红色。要是只是多了这两位,到不至于使我惊讶,让我惊讶的是坐在这位夫人旁边的男人。没错,他就是今天早上在街上看到的猥琐男人。 我现在换上了女装,想必他没能认出我来。小巧把我和鱼儿带到云黎身边,便退了出去。 云黎见了我,表情十分复杂。我有些不知所措,但是既然他们让我过来,就一定有所安排。 果然,鱼儿轻咳了一下,云黎反应过来,对着那络腮胡男人说:“苏将军,这就是我跟你提到的那位朋友。” 那络腮胡男人站起身,坐他旁边的夫人和那猥琐男子也一同站起来。 “苏某今日能接待云黎公子的贵朋,实在是三生有幸。”说这话的时候苏将军脸上的笑容很真诚,看来云黎在他们眼中的地位的确不低。 这时,他身旁的夫人也笑弯了眼睛,颧骨看起来更高了,嗓音有些尖:“看云黎公子便知道,你的朋友一定不是一般的人。这不,曲姑娘可不就是仙谪一般的人儿么。”那猥琐的男子在旁边没有说话,眼睛我身上不停打转,看得我起皮疙瘩都起来了。 既然我现在是以云黎朋友的身份示人,自然要有点架子,不能太小家子气了。我朝着苏将军点头示意,又向那妇人说道:“夫人见笑了。” “你们这一来二去,菜都要凉了。”赵宾和这时发了话,拿着筷子敲着跟前的酒杯,不耐烦地说。我见他只是轻描淡写地看了我一眼,知道他现在又不得不以面具示人了。 “是,殿下,”苏将军嘴上回答着赵宾和,眼睛却看向了云黎,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云黎微微点了点头,那苏将军才说,“姑娘请坐,接尘宴简单了些,还请姑娘不要介意。” 我心里觉得奇怪,接尘宴?为我准备的吗?按理说赵宾和才是这里的老大,这苏将军虽是把上座留给了赵宾和,但是对云黎才是无比的尊敬,云黎虽然是巫皇辅君的儿子,但是羌城的事情不是巫皇交给赵宾和处理的吗?我心里不解,嘴上还是顺着他的话接道:“将军言重了,这些很好,曲妮感激将军款待,今后几日可能还要在府上叨扰。” 晚饭间我和鱼儿都没有再多言,只是那苏将军一直在找话题和云黎聊,时不时还敬他酒。赵宾和偶尔插上一句,但是都很憋屈,因为苏将军只是应付他一下,就又和云黎攀谈起来。云黎想照顾赵宾和的感受,几次在提及问题关键的时候问起他的看法,但是赵宾和把不学无术的贵公子形象演到了极致,硬是说出了一些让人更加看轻他的回答。 苏夫人席间多次和我搭话,但是都被我的“嗯,哦”憋了回去。而她身旁的苏瑜州,也就是那个猥琐男人一直偷偷打量我,好像他现在的食物不是桌上的菜,而是桌子对面的我。我被他看得恶心极了,随便吃了些便不再吃了。云黎看我已经吃好,便说他也已经吃好了。晚宴很快便结束了。 第二十八章 入住将军府 饭后,鱼儿被小巧领了回去,鱼儿一直说今晚要和我睡,但是听云黎说找我有事,就乖乖跟着小巧回去了,临走前还拉着我的手说,一定不要再突然消失。 云黎带着我到了苏府的后花园,月色渐浓。 “你还好吗?”云黎把我拥入怀里,吓得我一个激灵。 “云、云黎……你……”他动作来的突然,让我不知所措。 “对不起,对不起……”云黎不停地道歉,声音有些飘忽不定,“都是我的错,我以为要再一次失去你了。” “云黎,你在说什么,快放开我。”我推着他,但是他的力气很大,一点也不像平时看上去的那个漂亮公子。难道是因为方才那几杯酒的缘故? 云黎渐渐松了手,他握住我的肩膀,皱着眉看我:“你还好吗?” “你看我,哪里有像是不好的样子呢,”我把他的手挪开,“不过你要是再这样,我就不敢保证,会不会不好了。” 许是察觉到自己的行为不太合适,云黎放开了手。 我知道他是在担心我,但是实在没想到他会这样激动,我看着他,笑嘻嘻地说:“我和殿下被水流冲到了昭国境内,被人救了起来,没什么大碍。”这是之前就和赵宾和商量好的说辞,我不是要存心要骗云黎,只是关于情谷,我不能多说。 “殿下也是这么说的,”云黎苦涩一笑,看向旁边的荷塘,轻声说,“只要你没事就好。” “云黎,我有件事想问你。”赵宾和失踪却没有走漏消息的事情,我还是很不解。 “你说。”云黎好像有些醉了,他扶着额,长长的黑发搭到了肩上。 “殿下他,是不是特别不受待见?” 云黎听言,转头看着我说:“何出此言?” 我叹了口气,在荷塘旁边的石凳坐了下来:“我跟他在一起待了一个月,这点还看不出来?” “殿下,他可是跟你说了什么?” “不是,是我自己猜的。一开始我也不这么想,这个想法也是今天才冒出来的。”我看着云黎,继续说,“你来羌城,说是为了给你父亲带贺礼,但我看得出,这应该不是唯一的目的。殿下,也必定有什么事情要办吧,我没有兴趣知道你们究竟要做什么,这不是我一个平民百姓应该考虑的事情。但是,我和殿下失踪了一个月,这一路上却没有听说任何关于殿下失联的消息。还有刚才,那位苏将军对殿下的态度,是不是太随意了些?” “唉~”云黎叹了一口气,“小曲,你不在深宫,不知道有很多人都是被逼成那样的。殿下他,也是被逼的。”也许是借着酒精的作用,云黎和我说了很多。 原来云黎和赵宾和从小就认识,赵宾和比云黎大两岁。赵宾和刚到巫皇国的时候是住在云黎家的,云黎一直跟着他,哥哥、哥哥地叫,两人关系很是亲近。直到赵宾和被接入了皇宫,云黎便很少再见到他。 稍大些,云黎也跟着父亲出入巫皇宫内,他才知道赵宾和在宫中的地位非常的尴尬。因为是别国流落过来的皇子,而且没了父皇,母后也没什么实权,所以巫皇宫里的人根本不把他当皇子看待。再加上巫皇对赵宾和的态度很难捉摸,宫里的人对他就更加的肆无忌惮,除了见他行必要的宫礼之外,根本不会给他好脸色看。云黎说起这些的时候,我又想起赵宾和在栖霞山上的住所。原来他在皇宫里就是这样的角色,依照他的个性,怎会让这个状态一直持续下去。 虽然云黎只是简单地说了赵宾和的事,但是我知道,他所经历的,又岂是这么几句话就能概括。 一个人不会平白给自己戴上那么多的面具和枷锁。 云黎一直把赵宾和当成兄长,现在看到他变得跟普通的市侩公子一般,自己也很痛心。云黎觉得巫皇国的人欠赵宾和,连带着觉得自己也欠他。 我看着内疚的云黎,不知说什么好。我也不能跟他说,其实赵宾和并不是你看到的那个样子,其实赵宾和很出息。 这些都是秘密。 “你不要再自责了。这些都不是你能左右的。” 云黎嘴角藏着苦涩,在我身旁的石凳坐下,呆呆地望着我:“是啊,很多事情都不是我可以左右的。所以看着殿下被人侮辱,也不能有所作为。但是这一次,我可以左右一次不是吗?”他脸上泛着一丝红晕,说话也渐渐带着醉意,“我相信,你们不会这么轻易就死掉。你们消失后我封锁了消息,派人秘密找你们。呵呵,小曲,你可知道什么叫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你可知道,最重要的人处于那种状态,自己是什么感觉吗?”他眼神迷离,一直手撑着小石桌上,支撑着脑袋。“我没有告诉皇主,没有告诉父亲,我谁都没有说。若是殿下真的死了,事情会很严重的,虽然皇主平时不重视他,但他若是真的死了,皇主会怎么样呢?殿下对他来说,真的只是一枚棋子吗?” 原来这次的消息不是巫皇封锁的。云黎根本就没有把赵宾和失踪的消息上报给巫皇。 我看着云黎这幅模样,不禁有些心疼:“好了,殿下他不是好好的吗,巫皇,额,还有你父亲都不知道这事,他们不会怪你的。” 云黎突然坐直了身体,但是明显的,眼里没了焦距,只看向我脸的方向:“小曲,殿下是我想要保护的人,你也是。你也好好的,是吗?” 我觉得他这话没来由,云黎这幅样子,很像是……喜欢我。我被这个结论吓了一跳,怎么会呢,我和他相处就那么些天,怎么会喜欢上我呢,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 “云黎,你醉了。”我对他说,想着怎么把他送回去。这时,一个人从旁边的小路走了出来,是长远,长远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长远走到我们跟前,把云黎扶了起来,看了我一眼,便走了。云黎果然是醉了,任由长远把他带走。 长远走后,后面那人也走了出来。 他慢慢走到我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和他认识多久了?”不知是入夜后的风凉,还是因为他的语气,我觉得周围很冷。 “加上今天的话,一共相处了三天。”我认真地想着,回答他。 “小时候呢,没见过?” 小时候去哪里见,梦里吗?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却回答:“我记不起小时候的事情了。” 赵宾和没有再多问,转而说:“羌城还有些事情要处理,等过几日苏舍一家回了东都,再安排你去汇香坊。” “好。” 东都是蒙国的都城,晚宴的时候听苏将军谈及的。他们这回主要是把羌城交给巫皇,之后就会回去东都,等着巫皇给他递达神旨。 汇香坊,上次听长痕提起过,那天他已经把佳幼带到汇香坊了。不过,那里到底是什么地方还不得而知。或许,是个青楼?我看了眼赵宾和,感觉这样的场合和眼前的他,气质很是不搭。但想想他在别人面前吊儿郎当的样子,又觉得没什么不搭的。 “刚才的话你可都听见了?”云黎刚才说了我们失踪的消息没有走漏的缘由,想必他也听见了。 “听见了,”他看着我,脸上有些不太高兴,“不知游历的是哪个四方,养成的竟是些什么口味。”说完便走了。 我回了房,想了想云黎的话,又想了想赵宾和的话,觉得他们都是醉了酒,说的尽是些胡话。 屋子里黑黑的,想着现在夜已深了,就没点灯,摸着黑就上了床。 “啊!唔~”一上床,我便被一个人禁锢起来,嘴也被捂住,叫声被堵在喉咙里。 “仙女莫怕,仙女莫怕。”一个男人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这声音有点熟悉。“我说白日里哪里突然冒出个爱慕我的娘子,追了一半竟是落了空,夜里回来便听说府里来了客,没想到是位大美人。美人啊,我看你真是眼熟得紧,想必今天早上,就是你差人送了我凉茶吧,嘿嘿。”那男人猥琐地笑声让我作呕,没错,他就是苏瑜州。他一只手捂了我的嘴,另一只手在我肩膀上不守规矩。 “唔~” “美人莫见怪。我知道你害羞,晚宴上不好意思表露,这不,我特意在晚上来寻你。你别出声,你住的地方偏,除了那醉了酒没用的殿下在旁边,也没谁了。喊了也没用。动静大了对咱们都不好,虽然是在我的府上,但毕竟你是云黎公子的朋友,我们先把事儿办了,过两天你就跟我回东都,你说可好?” 看来这苏瑜州已经把我当成了囊中之物,现在不能和他硬来,赵宾和在旁边住着吗?这样的话只要他放开我的嘴,我就有机会呼救了。我顺从地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他便放开了捂住我嘴的手。 “这才是听话的好娘子。”苏瑜州吧头埋在我的颈项间,深吸了口气,好像得到了满足,发出难听的声音。他把手伸到我的腰间,我正要喊出声,他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猛地又把我的嘴捂住,不再动作。过了两秒,他再一次把头埋在我的颈项间,深深呼吸了几下,突然坐了起来,连滚带爬地下了床。 “美人,啊呸,公,不是,曲姑娘,在下酒醉,认错了人,方才多有得罪,还望姑娘海涵。我他,,妈不是人,”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动作,只听得一声清脆的声音,“啪”地响起,“我不是人,还请姑娘忘了今晚的事,在下一定为姑娘保守秘密,今夜什么都不曾发生,不曾发生。”他急忙说完了话,冲出了房门。 等我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屋子里已经没有了声响,只剩下地面上从大敞开的门照进来的阴凉月光。我恍惚地关上了门,觉得不放心,把屋子中间的桌子推过去抵住了门,点上蜡烛,再把所有的窗户都关严实,才又蜷缩在床上。 第二十九章 被绑架了! 第二天天刚亮,我就出门去找赵宾和,想把昨晚发生的事情告诉他,我不想再住在这里,要是可以,我想要尽快搬到汇香坊去。看见那个苏瑜州我就恶心。 在院子里转了两圈都没有看见赵宾和,估计是太早了。 我回了屋,看见鱼儿坐在床边。 “姐姐,你去哪儿了?”鱼儿见我回来,跑了过来抓住我的手急切地问。 我拉着她坐下说:“醒得早,就在院子里随意转了转。” “我还以为你又走了。”鱼儿紧张地说。 “没有,我能去哪儿,别担心。”我搂着她,安慰道。 “嗯。”鱼儿在我身边,我会有亲人的感觉。想起昨晚的事,我鼻子泛酸。为什么我会到这个地方,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姐姐,你怎么了?”察觉到我的异样,鱼儿抬起头来问我。 “没什么,就是有点想家。” “姐姐,别难过。现在世道不太平,很多人都和我们一样。我们算是幸运的,跟着云黎哥哥和殿下,起码吃穿不愁。” “是啊,吃穿不愁。”可是我的鱼儿,人活在这个世上不只是为了吃穿。 接连两天,我都没有和赵宾和好好说上话,甚至是长痕、长远都没见着。整日里就只有鱼儿和我在一起,云黎好像也有忙不完得事。他那晚上,是真的喝醉了,要不然看到我又怎么会跟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似的,依旧是那副阳光美少年的模样。 晚饭后,我把鱼儿送回了她的房间,今天又没见赵宾和和云黎,估计他们各自都有自己要忙活的事。我独自往房间走,一路上脑袋都没有闲着。 这些天赵宾和不曾和我多言,有时候我会突然想起在情谷的日子,那时候他是流川,虽然我们单独相处时他的话也不多,但是他看我的眼神很自然、甚至很亲近,偶尔还会让我产生我们是真夫妻的错觉。而现在,我只觉得冷淡。我很不习惯这样,但是心里清楚,我对于赵宾和来说,本来就只是他戏里突然增加的配角,说得确切些,甚至可有可无。 我不是个粗线条的人,知道自己对他,已经隐隐地有了些感情。所以这两天,对他表现出的冷漠样子才会那么不舒服。我有了委屈,第一个想要告诉的人是他,可是,一切都只是我一厢情愿罢了。他是个有抱负的人,甚至可能已经有了自己喜欢的人,那个神秘的“苗女”。而我,不属于这个世界。 还好我及时察觉了自己的情感,要是等到深陷其中不可自拔,就晚了。那样不仅会影响自己,还会耽误他。算了,我在这里,最亲近的人应该是云黎才对,毕竟我是云黎的朋友。 反正那苏瑜州,自那晚后就再也没有出现在我眼前,听小巧说,明天他们一家就要赶回东都,我也不会再见到他了。就把这事烂在自己肚子里吧。 快到房间的时候,眼前突然窜出一个人,那人穿着黑衣蒙了面,吓得我连着往后面倒退了几步,没想到前有狼后有虎,倒退着的我,又撞上另一个蒙面黑衣人。我正要喊救命,身后撞上的那人迅速捂住了我的嘴,朝着我的脖子就是一下。晕过去之前,我恍惚听得另一个黑衣人紧张地喊道:“你轻点,晕过去就行,千万别伤了她!” 话说另一边,赵宾和一回来就去见了云黎。 云黎一看见他,把身边的人都给撤了,很着急地问了很多。他也知道了是云黎帮着他瞒了失踪的事儿。他照着之前和曲妮商量好的说辞,跟云黎解释了一番。原以为说了这些他应该就放心了,没有疑惑。谁知云黎竟然还问了许多跟曲妮有关的事。云黎这么□□裸的表现,就连他这个还未谈过情说过爱的人都看得懂,此人对曲妮是上了心的。 察觉这事儿之后,赵宾和十分不爽。这云黎游历四方,怎么还这么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虽说曲妮长得还算清秀,但怎么说也不算是倾国倾城的相貌。他那小跟班究竟是哪里好,值得云黎这么上心。 晚宴后,他本打算回去料理一些事情,但看见她和云黎一起去了后花园,他就不乐意了。赵宾和心想,无论是哪家的侍卫,也不该背着主人跟别人鬼鬼祟祟,他一身正气,带着长远便跟了过去。本来就不乐意,一来就看见那小跟班竟然和云黎抱在了一起!这才半天没让她待在身边,她就要叛主了。赵宾和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他要惩罚她,所以接下来的几天,赵宾和对她的态度都特别的冷淡。他看见她的时候察觉到她有话要跟他说,但是一想到她抱了别人,他又觉得不理她比较好,惩罚就应该像这样严厉。 直到,他看见鱼儿跌跌撞撞地跑进屋里,哭着跟云黎说,她又不见了,他才觉得,自己的惩罚好像过于严厉了些。 云黎跟他说了两句,带着鱼儿出门去。他把旁边的长痕叫了过来问道:“最后一次见到她是什么时候,在哪里?” “殿下,曲姑娘今晚在鱼儿姑娘那里吃过晚饭,便一个人回了房。” “让随风去找,明早我要见到人!”赵宾和只确定一件事,这回她绝对不是自己逃跑的。 随风现在带领的是暗部中最拔尖的情报组,殿下竟然让他们去找一个女人的下落。不过长痕对他家殿下的举动,已经不像之前那么惊讶了。毕竟一个月前,他亲眼看见自家主子为了这个女人,想都没想就往情况不明的河水中跳了下去。 “是!”长痕领了命,匆匆退下。 苏府一处隐蔽的柴房内,一只大木箱安静地躺在地上…… 脖子上的酸痛感袭来时,我正在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蜷着。嘴里被塞了东西,无法出声;手脚也被捆绑了起来,动弹不得。这是个狭小的空间,刚好就容下了我这么个人。好像是个大箱子。这是被绑架了吗? 忽然,我听见有脚步声,随后便听见几个男人的声音,其中一个很熟悉,我一听就认了出来,那是属于苏瑜州的。 “这箱子东西可金贵得很,你们可给我仔细着点!” “是,少爷。” 猛地,我感觉离开了地面,有人把我抬了起来。感情又是这个苏瑜州,他究竟是要做什么。那晚他仓皇而逃,今日又绑架我,莫不是真的打算把我掳了回去当少夫人吗。 我浑身蜷着,不知保持了这姿势有多久,只觉得四肢都已经麻木了。 “瑜州,你去哪儿了,赶紧过来,云黎公子来了。”我被轻轻地放好,听见外面有一个女人在说话,听声音应该是将军夫人。 “这就来。”苏瑜州的声音在离我很近的地方响起,“你们俩站在那边,给我盯紧了这箱子,不准任何人靠近。” “是,少爷。” 云黎?他知道我不见了吗。赵宾和呢?想了想又觉得不可能,赵宾和最近冷漠得都快把我忘了,他肯定没发现我不见了。 “殿下,云黎公子,二位请留步,苏某这一走,应该就不会再来这羌城了,这苏宅,也就交于巫皇了。”苏将军的声音很浑厚,远远传来。 “苏将军言重了,这羌城,只要你想来,相信羌城百姓也是随时欢迎的。”这是赵宾和的声音,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没有什么波澜,他果然不知道我已经不见了。早前还说除了他,谁都不能动我,看来这也就是为了耍帅,随口那么一说。 “巫皇陛下那边,还得请殿下为苏某多多美言几句。” “这是自然。苏将军这么爽快,皇主自然也不会拖沓。”赵宾和应道。 怎么办,难道我就要这样被带走吗? 突然,鱼儿的声音传了来,让我感觉到有了一线生机:“云黎哥哥,云黎哥哥,我知道姐姐在哪儿了,姐姐她被那个苏少爷抓走了。” “小女娃你胡说什么呢!”苏瑜州尖声呵斥道。 “什么!”云黎说话一向波澜不惊,这两个字,却透着昭然若揭的怒气。我从鼻子眼儿里呼了口气,总算是有救了。 “我刚才在院子里听得两个小厮在说话,说什么昨晚的姑娘好轻巧,抓了一点儿不费事儿。还说苏公子给的赏钱多,够他们逛……逛半个月……窑子!”鱼儿说得激动又磕巴,想来是难以启齿这些大男人之间的话,估计现在也是红透了脸。 “云黎公子,你可别听她胡说八道,我昨晚一直在外面喝酒,不曾见过曲姑娘啊。”苏瑜州中气十足,接了鱼儿的话直喊冤。 “苏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这是赵宾和的声音,“那曲妮姑娘的确是难得的美人,但令郎也不必用这种手段占有罢。” “殿下,话可不能乱说,我苏某行得正坐得端,望殿下查明此事再下定论。”。苏将军的话很有底气,好像他并不知道我就在这里,护犊子也就护得理直气壮。 鱼儿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要查现在就查,我都听见他们说了,他们把姐姐装在箱子里带走!姐姐肯定就在那些箱子里面!” 鱼儿话音刚落,苏瑜州赶紧接道:“这些箱子里都是我们去东都路上的必需品,哪里像是,像是藏人的。”虽然他还在极力狡辩,但是说话明显的结巴起来。 外面叮叮当当响了半天,有些嘈杂。当我所在的箱子被打开的时候,阳光照了进来。我眼睛一阵刺痛。我听见旁边的人倒吸了一口冷气,有人用袍子罩住了我,把我抱了起来,匆匆地走了。 “苏将军,看来今日,不宜出行。”赵宾和的声音缓缓在我身后响起。 第三十章 锦国二公主 “还好吗?”云黎一路抱我进了会客厅,而不是我住的房间。 “还好,就是有点麻。”我坐在椅子上,扶着腿。 云黎眼中一片歉意。 人陆陆续续地进了屋,苏将军一脸严肃,眼风时不时扫向跟在他身边的苏瑜州。苏夫人脸上一副惶恐的模样。鱼儿一路小跑到我身边,倒了一杯热水给我:“姐姐。” “苏将军,这是什么意思。”赵宾和坐在上座,那里以前是苏将军的位置。 “殿下!是苏某教子无方。”苏将军有转头对苏瑜州吼道,“逆子!还不快跪下!”果然是上过战场杀过敌的,这一吼很有威力。只见那苏瑜州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殿下,云黎公子,我,我……是我一时糊涂,我该死。” “真的是你!”苏将军也是一愣,估计没想到自己的儿子真的做出了这种事情,气得咬住了牙。“你贪图美色的事情我也不是不知道,你娘一直护着你,说你年纪还轻,血气方刚。只要你没有捅出大篓子,我对你那些混账事情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想到你竟然把注意打到曲姑娘身上了!你可看清了那是云黎公子的朋友,是你爹我都要敬上七分的人!”苏将军越说越气,紧攥着的手呼地一巴掌就朝苏瑜州脸上扇了过去。苏夫人看见自己的儿子被打,连忙上前拉住自己的夫君。 “老爷,你别打了,瑜州不是那样的人,他平时是顽劣了些,但是他哪里敢动曲姑娘啊,他是喝了酒,昏了头,才做出如此荒唐的事。”苏夫人眼里含着热泪,看着跪在地上的儿子。 苏将军并没有听夫人的劝解,只挥着手又要打那苏瑜州。 我看着这一切,心里没有一点怜悯。 苏瑜州本来就不是个好说话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挨了一巴掌,怕是觉得自己的面子已经丢尽了,看着他爹又要打下来的手,突然站了起来,挡开了这一巴掌,大声说道:“爹,你别打了,我做这些还不是为了你!” 苏瑜州的话听傻了周围一众奴仆,他不会是想把我带回去给他当后妈吧。 我看看云黎和赵宾和,他们俩都没有插话。 “为了我?”苏将军挥出去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同样不解。 苏瑜州摸了摸脸,看着我说:“一开始我是对曲姑娘有非分之想,”他说这话的时候我又想起了那天晚上,忍不住有些犯呕,“可是后来我发现,比起一夜春宵,她还有更大的价值。”他这话一出,我更是厌恶。我看了看赵宾和,发现他眉头紧皱,刚才放在茶杯旁,一直敲打桌面的手指停了下来。 那苏瑜州继续说道:“我说这话,并不是因为曲姑娘是云黎公子的朋友。爹,你还记得锦国那位失踪的二公主吗?” “锦国二公主?她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苏将军眉宇间也是疑惑。 “十七年前,锦国国主做寿,您曾带着我赴宴。我在锦国皇宫曾见过那孪生小公主,从此就没再忘记过。后来她离奇失踪,锦国国主昭告天下,若是有人找到二公主,锦国皇宗密藏宝库里的一半都将赠与他。虽然这回巫皇同意祚命与你,但是我们常年征战,钱财都散尽得差不多了,现在又失了羌城,就算是称了王,又能维持多久。曲姑娘是我们最好的机会。说到底我并不是要绑架她,我是要送她回家呀!” 赵宾和这时插了一句“你说十七年前见过那二公主,据我所知,锦国二公主失踪的时候才两岁,如今她长的是什么模样,你还能认得出吗?” “殿下有所知,有所不知。二公主之所以这么得锦国国主重视,是因为她生下来就身带奇香,巫皇陛下也说过,二公主是天神转世,会为锦国带去无尽的福祉。我幼时有幸嗅得公主体香,从此便再难忘怀。” “女儿家谁不用些香,姐姐才不是什么公主,她就是我的姐姐!”鱼儿在我一旁拉着我的手,听了这些话嫌弃地说。 “鱼儿姑娘,要是公主身上的异香随便就能仿制,锦国的国门早就被踏平了。我苏某人拿命担保,那味道我绝对不会认错。” 鱼儿听言,紧紧抓住我的手,看着我,一脸不可思议。我对着她摇头:“我真的不是什么公主,哪有公主像我这样,什么都不知道的。” 鱼儿点点头,却不再说话。她看着地上跪着的苏瑜州,又无助看看云黎。 “且不说曲姑娘是不是锦国二公主,绑人这事,情理不合罢。”赵宾和声音低沉,回到了话题的关键,“你绑了我巫皇国辅君之子的挚友,把我巫皇国置于何处!”赵宾和说罢这话,重重地拍了一下身边的案几。 “殿下万万不可有这个想法!”苏将军听了赵宾和的话,脸上瞬间没了血色,“这个逆子做了大逆不道之事,的确是苏某管教无方,但是请殿下万不可把这件事和……和祚命一事扯上关系啊。” 这苏将军从开始就一直没拿正眼瞧过赵宾和,遇上今天这事情,他才反应过来,赵宾和才是代表巫皇过来与他做交易的人。 赵宾和摇摇头说道:“苏将军,我哪有什么资格替皇主做决定。我的职责,也仅是将眼皮底下的事情如实上报而已。”赵宾和摊了摊手,先用巫皇的淫威吓住对方,再坦白自己一个小角色。红脸白脸尽他一个人唱了。 苏将军听了这话,捂紧了拳头,低头愤愤地转到一旁。 “来人,把苏公子带下去。”赵宾和不再废话,命人把苏瑜州架出大厅。苏夫人吓得直哭,拉着苏将军不放。苏将军这时理亏,也没再阻拦,只拉着苏夫人出去,临走时回头看了看赵宾和,欲言又止。 云黎将人群遣散出去,那些苏家的仆人一边走一边偷瞄我,每看一眼就多一分尊敬,那种尊敬不是对待金贵的客人,而是百姓们对皇族而有的一种崇敬。不过我现在也是糊里糊涂,被他们这么一看,瞬间觉得自己像个怪物。 “小曲,还好吗?”云黎一直在身边站着,见人都走了,把手探到我的额头。突然传来的温度让我回过神。云黎很担心我,这一眼就看出来了,他好像并不在意周围,包括鱼儿和赵宾和。反倒是我,总觉得云黎这么温柔的动作是不该的,惶恐间竟看向了赵宾和。 但只是那么一眼,我就在心里骂了一句“没出息”。赵宾和根本不在意周遭的一切,见了云黎对我的亲昵,脸都没变一下,起身理了理袍子道:“在下就不打扰二位了,苏公子那里究竟还是要处理一下。“说完还对我暧昧地笑了一下,抬脚就走了。 “小曲?” “啊?哦,我累了。” “那我送你回去” 回了屋,云黎似是还有话要跟我说,左右还是什么也没问,道了句“别怕,好好休息”就拉着鱼儿快步走了。 我以为赵宾和会来找我,我以为他应该会有什么话跟我说,不过一直到入了夜,我才发现,一切都只是我以为而已。 睡了一下午,身体也没那么不舒服了。说起来,穿越到这里以后,隔三差五就会遇到说不清道不明的事,好像身体也适应了这种节奏,睡一觉,什么事儿也没了。 整个府里都知道我出了事儿,在屋里休息。下人们没得到吩咐,一时不敢轻易靠近。一觉睡到晚上,连饭也没人招呼我吃了。裹了件衣服,先去吃点东西。 月色明朗,我往厨房方向去。 厨房的灯还亮着,想必还有吃食。 “爹,那人信得过吗?毕竟,毕竟这次的事关系到……” “信不过也得信,你捅了这么大个篓子,现在除了他,还靠得住谁!” 前面传来的对话让我驻了脚步。 “可是他,他哪像个成大事的人。” “不成事?那倒未必。”苏将军的身影从我脚边扫过,“他早就找到人了,临到头才当众揭穿你,就是要让我们当众失理。” “……”苏榆州没有接话。只听他爹继续道:“那丫头在云黎公子那儿位置不低,这事儿在他那里肯定没有回旋的余地。他懂得利用这事来做交易……这人,怕是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苏家父子的声音渐行渐远。 那人,苏榆州口中的那人,是赵宾和。 或是夜里太凉,我紧了紧披风,还是觉得冷。 “都听到了?” 我回头,眼前不是他是谁。 “嗯……” 他不再说什么,只看着我,像在等着下文。我觉得尴尬,“我有点饿,去找点东西吃。”说罢转身,想赶紧逃离。 心里暗骂句“没出息”。 苏将军说他早就找到我了,但是一直没救我,而是将计就计了一番。明明这时候应该他赵宾和觉得对不起我啊,我逃个什么劲儿。 “过来。” 脚下的动作随着他的话停住。但是僵在原地。赵宾和从我身边,走了几步,见我没跟上去,转过身来,竟是叹了口气,柔声说:“过来。”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赵宾和说这话时仿佛有一丝妥协的意味。我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第三十一章 汇香坊 昏黄的烛光让我觉得暖和一点了。 “你早就找到我了是吗?” 烛火微晃,脱口而出的话让我自己都觉得吃惊。因为这话怎么听都有点质问他的意思。 “是。”赵宾和也不含糊,回答得直接。 “你利用我?” “是。”他依旧坦然回答,顿了顿好像又想起了什么,“只是将计就计,你现在不也好好的吗?”他这么说来,倒让我不知该如何继续。 他言下之意是,“你好端端在这儿,也不是我让人绑的你,你做什么生气呢?” 眼前的他没了白日里人前的掩饰。 他坐在雕花红木独凳上,白净的脸微微扬起。烛光映在他眼里,使他整个人看起来暖洋洋的,很无辜。 是啊,我现在不正是好好的吗,顶多是有点饿。 “我饿了。”不再看他,我怕再看他一眼,真的会觉得是自己错怪了他,会原谅他所谓的将计就计。 我提步欲出门,转身之际却被拉住了。 赵宾和的脸突然靠近,再近一分我就要碰到他的鼻子了。我往后躲,奈何他的手臂环在我腰上,有点痒,又让我不得动弹。 “据我所知,至少要这个距离。” 我正懵着,他没来头的一句话我自是没听懂。不解地看着他墨色的眼睛。 他俯身,在我耳边又说了几个没生气的字:“苏榆州。”说完复又回到刚才的样子,直直地看着我,等待着回答。 他脸上凉凉的皮肤擦过我的脸。我知道,对于这样亲昵的姿势,他并没有产生跟我一样的感觉。 不过他的话倒是起了作用,提醒了我。 “你倒是终于想起我了,前几天不是忙得连看也不愿看我一眼吗?”我用力推开他,有些狼狈地找个凳子坐下,嘴上抱怨了一句,还是把那晚苏榆州闯进我房里的事告诉了他。 我说完了,觉得口渴,茶壶里没有了茶,便顺手端了桌上的茶杯,将里面剩余的茶水一饮而尽。 “还是记不起以前的事?”赵宾和听完,沉默了一阵道。 我放下茶杯:“想不起来。” 赵宾和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在情谷的时候,你身上并没有这个味道?” “什么?”他说这个味道,难道我身上真有什么绝世的香味?我怎么从来不知道。 赵宾和继续说:“说来,在进入情谷之前,这味道却是有的。” “是吗,我从来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什么香味,活了十八年了也没闻到过……” “你说什么?”我的话还未说完,赵宾和突然打断。 “我,我说我没闻到过自己身上的味道……” “后面一句。” “活了十八年……” 赵宾和突然笑了,虽然只是唇边很微小的动作,但是足以表达他满意的心情了。他过来拍拍我的头:“走,带你去吃肉。” …… 赵宾和没有送我回房间,但走之前跟我说,没什么好怕的。 我不知道他到底知道了什么,以至于后来帮我烤鱼的时候,看上去心情极好的样子。 总之他后来也没再问我什么。我问他关于锦国二公主的事儿,他只反问我:“你是她吗?”我当然不是,他见我摇头就不再说话,只拿了烤好了的鱼,帮我理了刺儿,不停往我碗里放。 第二天一早,苏家人就悄无声息地走了。 鱼儿给我送早饭来的时候一个劲儿跟我抱怨:“姐姐,你说殿下为什么那么轻易地就放过了那人,他做了那事竟是不用受罚的吗!” 我喝了一口粥,觉得很香软可口,又吃了一口含糊着说:“我这不是好好的吗?那种人遭殃是迟早的事,何必急在这一时。” 苏榆州那种性子还想治理国家,没了他老子,他的苦头还不知有多少。 “可是殿下无动于衷,不处置他,对姐姐也太不近人情了。” 我搁了勺子,笑着说:“殿下不近人情吗?我只是个小丫头,哪里敢问殿下要人情。” “可是,就算是看在云黎哥哥的面子上,殿下也该有表示啊,至少该把那苏榆州拖出去打个五十大板!” “哈哈,”我看着鱼儿脸上那一腔无处宣泄的怒火,觉得她无比可爱,“五十大板的话,苏榆州就不用活了。” 鱼儿脸红扑扑的,撅着嘴说:“他干了那样的事,就是不用活了,还绑架我姐姐,”鱼儿一边收碗,一边愤愤地说:“要是谁再敢打你的主意,我定是要和他拼命的!” 我心里暖暖的,拉了她的手:“谁要你拼命,我救了你的命是让你随便拿去拼的吗?再说了,我是有多倒霉,整天净遇见这些个变态。” 鱼儿也笑了:“我就不管,谁要是敢动你,我就……” 嘻嘻闹闹一阵子,等鱼儿走了后,我又睡了一会儿。 午饭还是鱼儿送来的,饭后长痕过来找我,说是我身体好些便可以去汇香坊看看。 我只是在箱子里待了一夜,睡了这么多觉也没了什么不适。 来了这羌城还未出去看过,于是欣然跟着长痕去了汇香坊。 汇香坊是一家香料铺子,坐落在羌城最繁华的满秋街。 满秋街是羌城的一条商业街,从苏府出来往南走约一刻钟,再往东走几分钟就到了。满秋街由两条交叉的街巷组成,所以有东西南北四个街口。 长痕带着我从西街口进去。街口有好些小吃摊,摊主的吆喝和路人的赞美都很诱人。一路往东,周边有许多大气又不失精致的店铺,精美的布料、美丽的成衣、闪耀的首饰……总之,一起与繁华相关的,在满秋街都能找到。 “长痕,佳幼在汇香坊吗?” 我想起佳幼来,救了她以后,长痕就带她去了汇香坊,也不知现在如何。 长痕本来在我前面走着,听到我问佳幼的事,停住了脚步。 “在。” 长痕本是个利落洒脱的人,但是现在看起来却有些……害羞? 我见他耳朵泛红,心知肯定和佳幼有关。那天我就觉得他俩不对劲儿,看来这块木头果然是犯了桃花。 我有心调侃他:“我觉得我真幸运。” “嗯?”长痕疑惑地看着我。 “我救了两个姑娘,两个都是大美人。美人总是难得的,这下让我碰见俩,你说我是不是幸运。” 长痕不说话,提步又往前走。 我赶紧追上他:“长痕,你说是不是,佳幼长得美吧。” “话多。”长痕不理我,走几步又侧头跟我说:“待会儿到了不要这么多话。” 我挑了挑眉,哼,看你那耳根子都红成什么样了,都快跟旁边摊儿上卖的卤菜一个色儿了。 又走了几步,一个买手绢的小摊吸引了我的注意。一方素雅的米色手绢上秀着一朵白色的木兰。我觉得很适合佳幼。 “呆子,你带钱了吗?” 长痕也不在乎我这么喊他,反问:“你要钱做什么。” “你看,”我走到那个旁,拿起那方手绢来,“是不是很适合佳幼,我想送给她。” 摊主是个精明的小伙子,见我看上了手绢,赶紧推销起来:“哟!姑娘好眼光。这帕子可是昨儿个刚到的货,从南边素国进的呢。你看这花儿,绣的那叫一个精致,你再看看这料子,是仿的素国皇族用的那种,不起球,不勾丝,可滑顺了……” 长痕看了一眼手绢,没有动作。 “我会还给你的,月末得了工钱就还。” 摊主也会看眼色,忙道:“这帕子虽是上好的,但因是新货,还在试卖,便宜着呢。”见我给了他一个感激的眼神,脸上一红,复又加了一句:“这帕子只剩这一方了……” 第三十二章 食物链的最低端 汇香坊在满秋街的东街口,装潢豪气。一进大堂就能闻见淡雅的清香。盛放各种香料的暗色木盒整齐地存放在朱色栏架上,每个盒子上都写有香料的名字。 店里的伙计有男有女,但是女子居多,这倒是少见。 店员们都穿了统一的素色服装,既干净又利落。她们和客人都聊得很好,有的客人甚至还和她们聊自己家里的八卦。看得出店里生意很好。 但是我没有看见佳幼。 跟着长痕穿过大堂进了后厅。长痕让我先坐一会儿,就自己进了一间用珠帘挡住的隔间。 后厅并不比大堂小,但却没有了大堂上那般喧哗。缥缈的水红色轻纱环绕在横梁上,朱红的柱子下搁了一盆半人高叫不出名字的翠绿色植物。厅内的摆设也都简单,细看却又可以发现其精巧之处。例如我手上这个茶杯,从材质上看应该是竹子之类的东西做的,然而杯壁却很薄,甚至能从盛水的杯内看到握着杯子的手指。我端着茶杯正看得出神,忽得听到一女子的声音。 “曲妮姑娘倒是不客气。” 抬头微怔。 她,长得也太好看了些吧。鱼儿虽长的美,但毕竟只有十岁,身上还有些小孩子家的稚嫩。佳幼也是美的,但可能因为成长环境,眼神里总有些恍惚,不得神。而眼前这个女子,凤眼弯弯,朱唇欲滴,凹凸有致的身材可算是女人中的极品。高挑的身段把那让人浮想联翩的身材所带来的媚气给压制住,使她整个人看起来又多了份优雅。她从水红色的轻纱帐中款款而来,婀娜娉婷,举手投足之间暗透着一股傲气。 “你带来的人,真是一个比一个不知规矩。”美女凤眼一扫,对着长痕便是一句。我看她看得出神,这才发现人家到了我跟前,我还坐着不动,实在是有些不礼貌,赶紧起身,对她点头微笑。 “这是汇香坊的老板,叫苗娇娇。”长痕没有答她的话,而是向我介绍起了眼前人。 “你好,我叫曲妮,给你添麻烦了。” “嗯。”女子淡淡答道,“先跟着惜香吧。”说完又仔细看了我一眼,转身回了珠帘隔间。 我待在原地,谁认识惜香。 “跟我来。”还好长痕在。 惜香也是这里的店员,不过她算是个管事的。 长痕把我带到惜香那儿就匆匆离开了。 惜香长着一张秀气的瓜子脸,性格活泼,做事也麻利。 我问惜香佳幼在哪儿,惜香听了很诧异:“你认识她?” “嗯,她怎么了?” “唔,也没什么,就是觉得老板不是很喜欢她。” “为什么?” “这个,我也不知道,”惜香皱着眉想了想说,“老板虽然看起来不好接近,但是平时对我们都挺好的。对了,你的住处和佳幼在一起呢。” “我和她住一起吗?” “嗯,就她那屋还有床。” 惜香正和我说着,一个女孩急急跑过来:“惜香,李家小姐来了,你怎么还在这儿。” 惜香忙回道:“我就来。”转头又跟我说:“那你好好收拾收拾,一会儿就来做事儿,店里挺忙的。” 惜香把我的工作给我交代清楚后,又嘱咐了几句便去忙了。 我要做的事情其实很简单,就是把香料盒上糊了的字重新抄一遍,再贴回去就行。我清点了一下,工作量不算大,一周左右就能做完。 忙了一天,终于收工了。惜香把我带到了我的住处。这是两人间,左边靠窗的床铺已经铺好了,只是现在人还没有回来。看那床铺上干净,整洁,东西少得可怜,一看就知道是佳幼的。 “谢谢惜香姐。” “说什么谢字呢,都是一家人。以后有什么难处尽管跟我说,能帮的忙我惜香绝不说个不字。” “嗯。” 惜香看着我笑得温柔,拉了我的手又说了几句就走了。 一整天都没见着佳幼。惜香说的老板应该就是苗娇娇。苗娇娇为什么不喜欢佳幼。我拿出白天买的手绢,越发觉得适合佳幼。她不是那种惹人嫌的人啊,虽然她长得出色些,但那样的程度还不至于让苗娇娇这样的人嫉妒。苗娇娇不是那么容易把人放在眼里的人,她拥有让自己傲气的资本。她有的绝不只是那张让人撤不开目光的脸和那副优雅性感的身段,否则,也不会成为汇香坊的管事,否则,也不会成为赵宾和的亲信。 赵宾和……苗娇娇…… 咦,好像哪里不对。 那天,掉到河里的那天,我去赵宾和的船舱问他什么石头最宝贝的时候,他正在写字,那一幅未完成的字,好像被我一杯茶给毁了。 “苗女”,他写的是“苗女”,他的心上人,苗女。 苗女,苗娇娇…… 噢,我怎么变得这么迟钝…… 原来,他的心上人,是她。 两个人,果然很配呢。心里有点酸酸的,像小时候放风筝,心爱的风筝飞得好高好高,还没来得及兴奋,那根细细的线突然断了,风筝一下子就飞走了,好想哭啊。 “曲妮,真的是你。” 佳幼的声音来得及时,我赶紧收了情绪。 “你回来了。”我起身,迎她进屋来。她浑身透着夜里的寒气。 我拿了我床边的长衫,裹在她身上:“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大家早就收工了。” 佳幼吸了吸被冻得通红的鼻子,笑得很温柔:“我刚来嘛,自然是要多做些。你们破例收留我,我已经很感激了。” 破例?我听得糊涂。但想到汇香坊是赵宾和的地盘,固然是不能随便留人的,便也理解了。 “可是这里没有那么多事儿要你忙到这么晚,你不必这么拼命。” “我知道。”她还是那样,安静地笑笑,回头看见我的床还没铺,脱了长衫,帮我忙活起来。“我来帮你铺,咱们以后可就住一起了,又要麻烦你了呢。” 我赶紧拉住她,把她拖到她的床边,让她坐下:“你说什么呀,我可不是什么大小姐,你好好去休息,我自己来。还有啊,以后别说什么麻烦不麻烦,自己的日子不还得自己过吗,能麻烦谁去呀。” 佳幼见我坚持,也不动手了,坐在一边看着我说:“是呀,自己的日子还得自己过。” 我理了理床,看到一边的木兰花手绢,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 “佳幼,你看。”我拿了手绢坐到她身旁。 “真好看。”佳幼拿着手绢,细细地看,抬头认真地说。 “你喜欢吗?我就知道你会喜欢,看,多适合你。” 佳幼脸上透着明显惊讶。 “你的意思是?” “对,这是给你的。” 佳幼低头看了看手绢:“这,我怎么……” 我见她这副模样,本来想跟她说是今天在街上看到,觉得适合她,就买了。但这时突然想起来,我是跟长痕借的钱,又想起我提到佳幼时长痕那种怀春的样子,改口道:“这是长痕买的,他让我带给你。” 不出所料,佳幼的脸果然红了,在昏黄的烛光里看起来很是梦幻。 “他……” “他说很适合你,就买了。”我接着她的话,看着她又红了一分的脸继续道:“你们,是不是……” “我们没有!”佳幼赶紧打断,“我们不可能的。” 佳幼有些激动,她把手绢塞到我手里:“你还给他,我,我不能要。” 这是什么情况啊,看佳幼刚才那样分明是喜欢长痕的,怎么现在拒绝得这么彻底。害羞也不是这个害法。 喜欢的人正好喜欢自己,这不是很开心的事情吗。 想到这儿,我突然又觉得心酸,我喜欢的人喜欢别人啊。 “你喜欢他,他喜欢你,有什么不可能的。” “可是,可是……” “你别可是了,要还你自己还吧,我才来,挺忙的呢。” 我起身,继续铺我的床,偷偷看一眼佳幼,她看着那方手绢,明明是舍不得的。 这个世界的夜很安静,醒着的人,只偶尔听得些虫鸣。 许是因为每天都有了事做,感觉日子都变得很短。我手上的事很快就做完了。闲了就帮着佳幼。也是奇怪,佳幼总是分到很多很杂的活儿,感觉想她得罪了管事的,所以遭到了报复。可是汇香坊里的每个人都很亲和,我来这些天也没见过谁故意欺负佳幼。佳幼也从不抱怨,只说她应该多做些。我想起惜香说的话,老板不喜欢她。 这几天我倒是没在见到苗娇娇。她很少出面,店里的事,很多都是惜香和其他几个管事的在忙活。不知道她为什么看不惯佳幼。既然看不惯,为什么又留下她。难道因为她是长痕带过来的人,所以才收留了?那我也是长痕带过来的,照理说,我做的事儿又少,每天还睡到自然醒,不是更该被讨厌? 这几天长痕也没来,我整天看着佳幼忙来忙去,心里的疑问又不知去问谁,弄所以心神不宁,夜里老是想东想西,早上起来就得更晚了,不过依旧没人管我。 又是一觉睡到自然醒。 佳幼已经起了,她的床上每天都一样,干净,整洁,东西少的可怜。 摸到厨房吃了东西,正准备去找佳幼,忽然听到后厅传来了长痕的声音。 “你明知道她身体弱,为什么还让她做那么多!”长痕的声音明显压抑着怒气。 “她做不了吗?既然要喜欢你,就得拿出喜欢你的本事。”这是苗娇娇带着傲气的声音。 长痕没回答,只听苗娇娇继续道:“长痕,好女人多的是,就算是找个眼皮子底下的,都比那个女人强。” 这……难道,苗娇娇喜欢长痕,但是长痕喜欢佳幼,所以她才一直难为佳幼? 困扰我这么多天的疑惑终于得到了解答。 回到大堂,大家依旧忙忙碌碌,富家小姐和太太们挑选着自己喜欢的味道,不时和推荐香料的人聊着天。 我抱了一堆香谱,在一旁的小桌上滕抄。 长痕喜欢佳幼,苗娇娇喜欢长痕,所以佳幼每天那么多可忙的。原来是三角恋啊。 不对,是多角恋。 长痕喜欢佳幼,苗娇娇喜欢长痕,赵宾和又喜欢苗娇娇,而我,好死不死的喜欢上了赵宾和,光荣地成为了食物链的最底端。真是干的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