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疏风露长》 第1章 客栈里的奇遇 大雪纷飞,如搓棉扯絮一般,屋檐墙角乃至整个宽广的院子都覆着一层乱琼碎玉。单兰踏脚走来,簌簌声不绝于耳,又笑着伸出手,接过一片飘摇而坠的雪花,瞧着它在手心里渐渐融化成水珠,流入雪地里。 一股寒意袭来,单兰拢了拢身上柳黄色羽纱狐狸皮斗篷,又将柳绿色如意绦子系得更紧。走了片刻,来至东厢房,还未进门,便听的里面言笑晏晏。单兰推门走入,就见娘亲项霏躺在炕上,炕下摆放着一个青铜火盆,盆里燃着炭火,周围几个弟子围聚一处,伸手向火取暖。 项霏见单兰进来,忙令她将斗篷取下,又笑道:“火盆里我给你煨了山芋,快拿钳子夹了出来吃。再晚来一点儿,就给你小师妹吃完了。” 小师妹身穿大红色的羊皮斗篷,混在弟子当中,尤为显眼。她坐在小杌子上,手里拿着一个山芋,正在剥皮,听师娘如此一说,忙道:“比师娘再偏心的,也是没有了。吃你点山芋你也藏着掖着,留给师姐吃。” 一位弟子忙笑道:“你这话也好意思说出口,师娘有什么好吃的,可不是先给你吃,自家女儿倒还靠后了。”项霏道:“这话不错,只剩一个了,我才想着给兰儿吃,其他师兄弟可没碰呢。” 单兰将斗篷挂在一旁,伸手向火,道:“外面走了太久,身子都走冷了。吃点热乎的东西暖暖身子也好。”说着夹出那个山芋,伸手就去拿取,可山芋刚在火里夹出,非常灼手,只在手里打了一个滚儿,就落在地上。 项霏登时大笑道:“你瞧她,心儿,你师姐怕你和她抢,急得不得了。”小师妹武若心与其他弟子也是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武若心笑道:“师姐,心急可吃不了热豆腐。” 单兰咧嘴道:“我不过手冷,想用芋头焐焐手罢了,谁和你急这个芋头了。小师妹,你拿去吃。” 武若心忙不迭拾起地上的山芋,一并放在手中。项霏将单兰的手拉至被中,不禁道:“的确好冷,放被子里焐一焐。”单兰道:“大师兄怎么没过来?”武若心道:“我方才看大师兄在院子里练剑呢。” 项霏笑道:“他不比你们这些人,整天无所事事。他要好好练剑,将来替我们点虚派争光。”武若心撇着嘴,道:“师娘这话不对,我每天帮着派里吃这吃那的,功劳苦劳都有,怎么还能说‘无所事事’呢。” 一席话刚出口,众人笑得前俯后仰。单兰抽出手来,双手合掌,笑道:“贪嘴你也能说的这么在理。不过大师兄一天到晚练剑,也不顾天寒地冻的。” 项霏道:“这天也不算太冷。融雪那会儿才是。不过话说回来,心儿你要是好好练剑,将来定是绝世高手。你天资聪慧,却是这样偷懒,真是浪费一身底子了。” 武若心道:“没事的,我又不想着当什么绝世高手。有着师父和大师兄,也不怕谁来欺负。” 单兰与众人说笑了一阵子,便到厨房吃了几块玫瑰梅花糕,吃过以后,独自卧在床榻之上,往窗外观赏雪景。只见大师兄程昊天立在庭院之中,他银剑一挑,激起雪花无数,旋即侧身往前一刺,雪花有如飞箭前行,往前一株梅树射去。待击中之时,树上积聚的雪花簌簌下落。单兰看的兴起,从一旁取出长剑,纵身跃到庭中,与程昊天比划。 单兰举剑前刺,往他门面搠去,程昊天回收剑身,剑背横挡。又仰起身子,向后急滑,转到单兰身后,长剑一挥,一道剑气夹着一树梅花往单兰袭去。单兰也不闪躲,嗅鼻闻着梅香。 单兰笑道:“好香,闻起来比后山开的还香。”程昊天收剑回鞘,笑道:“你要是喜欢,我等会儿折几只插瓶送你,让你日夜都闻花香。” 单兰一壁摇头,一壁坐在走廊栏杆上,又道:“闻一会儿香味就淡了。如果你真想为我做点什么,那就带我下山去玩,好不好?” 单兰用清澈懵懂的目光注视着程昊天,好似一匹未曾染色的布匹,有如一张还未动笔的画纸,说不尽的天真纯净。程昊天笑道:“你还是打消这个念头为好。上次籴米的时候,你捅了多大的娄子,我可不敢再带你去祸害人间。” 单兰赌气朝他做了一个鬼脸,便径自回房。又盼着程昊天过来道歉,带她下山去玩,便伸着脖子往窗外看他。程昊天隔窗见了只觉好笑,也不管她,继续练剑。 单兰瞧他没有来意,愈加不安分,躺在炕上胡思乱想。心道:“小师妹最是贪吃,若说市集上的美食她必为之所动。可是若是私自下山,她脑袋肯定摇的和拨浪鼓似的。越来越想下山去玩了。” 床上碾转反侧一会,便关门而出,偷偷绕到后门,看守的弟子一把拦住,喝道:“师父有令,不许派中弟子私自外出。可有师父的吩咐没有?” 单兰眼波流动,笑道:“虽然没有,不过我只是去后山上采点梅花,回来好做糕点,并不走远。” 看守弟子笑道:“师姐,你又糊弄人,我还不知道你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单兰谎言被戳破,只懊恼道:“好师弟,你让我下山,我帮你带东西回来。” 看守弟子砸吧嘴,道:“你替我带好吃的东西回来,就让你过去。若哄我,下次再也别想。”单兰不住点头,道:“好说,好说。”便往前溜去。看守弟子还不忘压低嗓子,嘱咐道:“快去快回。” 单兰执剑从后山沿途下山,山路崎岖难行,百步九折,一直到了晌午,方才来到街上。眼见繁花似锦,单兰心里嘀咕道:“走了这么久,好歹要尽心玩一玩,才对得起自己这双脚。” 虽是寒冬降雪,可街上依旧熙熙攘攘。卖糖葫芦的,炊饼的,四处皆是。行了几处,看到一卖馒头的,馒头上冲冲冒着热气。单兰递过去几枚铜板,买了两个开花馒头,一壁走动一壁细咬。 行至前头,有一茶馆。单兰信步走入,上了二楼。小二跟着前来,从肩上取下绢子,在凳上拂了拂,才让单兰坐下。 单兰点了一壶梅花清茶,小口斟酌起来。楼外雪花四落,琉璃瓦上,青绸伞顶,都覆了一层白雪。单兰举起铜杯,道:“欲问白雪归何处,江湖漂泊飞四处。真想来一场尽兴的江湖之旅。” 看的乏了,单兰一手支颐,举目四睇。只见前面坐有一个眉清目秀,清癯细腻的男子。他桌上放着一把长剑,两手合在茶杯上焐手。单兰望着氤氲的热气,心道:“和他说一阵子话消遣才好。” 正神思游弋间,背后有一低沉的声音响起:“李师侄,寒冬腊月,还遭上这样的事情,好不晦气。我都替他们着急。” 又一尖细嗓音道:“许师叔,你也这样忧国忧民了,只怕天上落得不是雪花了。” 单兰故意将茶杯撞到地上,因用内力护住,并未跌碎。单兰俯身去拾,斜眼睇去,只见后面桌上,坐着两个男子。一个贼眉鼠眼的中年男子与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年男子。单兰拾起后,继续喝茶。 许师叔笑道:“我也不是忧国忧民,只是替那一村子姑娘着急罢了。一个村失踪那么多年轻力壮的男子,再这样下去,不是成了寡妇村吗?”说着自个儿笑了起来。 李师侄道:“师叔,你一条腿都伸进棺材了,还想这么多有的没的。饶是男子稀少,也是先看上我,谁会和一个风烛残年的男子过去。” 单兰听他二人言谈粗鄙,甚是不雅,心中起了一股无明业火。 许师叔听师侄一言,喝道:“小畜生,没大没小这样说着师叔。别忘了我们是来作甚么的。” 李师侄道:“知道,知道,不过是奉门主之命,来送东西给单老头而已。”许师叔道:“甚么点虚派,不过二三流的门派罢了,也值得咱们千里迢迢地过来送东西。” 李师侄道:“正是,一派里面没甚么了不得的高手。可是师叔,门主送甚么东西给单老头?” 许师叔道:“东西被布包裹着,我哪里知道?不过摸起来似乎是一本书,门主又不许咱们偷看,否则严惩不贷。既然是送给单老头的东西,也不是甚么了不得的。” 单兰怒从心起,心道:“我爹爹今年不过四十来岁,你们两个左一个单老头,右一个单老头,还道我派中无人,岂不是明目张胆地羞辱我派。”当即在桌上重重一拍,用剑对着那两人,喝道:“青天白日,你们口里胡说着什么?” 李师侄面无怯色,只讥笑道:“好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这姿色这身量,几百个几千个村姑也赶不上。” 单兰憋红了脸,拔剑出鞘,一壁刺向李侄,一壁道:“你们这两个口出狂言的人也来消遣我。” 李师侄也不气恼,笑着伸出手掌,抵在剑尖上。单兰只觉一股掌力袭来,登时震得单兰往后倒去,随着桌椅挪了四五寸远,摔在那眉清目秀的男子脚下。 第2章 尴尬的化解 单兰跌的腰酸背痛,一手攥住那男子的鞋袜,慢吞吞地借力起身。 许师叔笑道:“李师侄,你怎么青天白日在茶馆里欺负一个姑娘。”李师侄道:“师叔你看着,是她自己先动的手,我不过赞扬赞扬她的美貌而已。” 单兰喝道:“果真是如此吗!你们明显出言诋毁我点虚派。你们甚么门主送的臭东西,咱们派里根本不稀罕,也不要。” 许师叔与李师侄相视一笑,李师侄道:“这会让他们派里的人听见了,大事不好。”许师叔道:“打甚么要紧,咱们还怕他们不成,不过是一群孱头。”两人说着都哈哈大笑。 两人一唱一和,单兰心中怒火更炽,只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许师叔顿了顿,道:“小娃娃,这份礼物,咱们门主说了,单老头看了后会跪着求。” 单兰怒喝一声,道:“教训你们一顿,看你们还狗嘴乱言。”举剑又是前刺,两人笑道:“姑娘要投怀送抱了。”单兰一惊,眼看剑又要被震开,落入他二人怀中,只干着急。 正在此时,一道剑气飞来,许李叔侄忙不迭往后退避。单兰松了一口气,往剑气之源望去,程昊天正站在那里。 单兰委屈道:“大师兄,快来教训这两个登徒浪子。”那两人一见程昊天,李师侄道:“这是她大师兄来了。”许师叔小声道:“本来只是玩弄那女娃娃,既然她大师兄来了,咱们先走为妙。不可玩过了。”说着两人纵身一跃,身影消失在雪中。 单兰气愤道:“不是说派里没有高手吗,大师兄一来,就做起王八乌龟了。”程昊天问道:“小兰兰,你有没有受伤?”单兰摇摇头,程昊天登时板起脸来,道:“你怎么又偷偷跑出来了,武功也不肯练,今日要不我来,后果不堪设想。” 单兰嘟囔道:“你怎么来了?”程昊天道:“因为师父寻你没寻到,便派我下山来找你。”单兰打了一个寒噤,道:“被爹知道了?” 程昊天道:“我带你回去,他自然知道了。你还真是,每一次下山都惹事,难怪师父不许你下山。” 单兰坐回桌旁,道:“真是倒霉透顶,还不是他们的错。”又对着前面那个男子道:“你方才怎么不帮我?”话里极是责备。 那男子带着三分腼腆,说道:“我不过来这喝碗茶而已,为何要帮人?再说是你先寻人家的麻烦,错也在你。” 单兰道:“他们出言无状在前。”程昊天忙凑了上来,问道:“兄台贵姓?”林境道:“免贵姓林。” 程昊天笑道:“林大侠,方才师妹无理取闹,失礼于你,我在这儿替她赔礼道歉,还望阁下海涵。”说了鞠了一躬。单兰张嘴,欲言又止。那男子道:“没事。” 程昊天一把握着单兰的手臂,将她拽出茶馆。单兰道:“你怎么说我失礼于他?”程昊天笑道:“你认识他吗?不说不认识了,就算你们两个认识,人家又为何要帮你?” 单兰道:“不是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嘛。”程昊天停住脚步,转过身来,道:“是不是平常我为你拔刀相助太过频繁,你便认为全天下人都应当为你拔刀相助?” 单兰嘻嘻一笑,道:“好了,咱们去吃点东西,再回去罢。” 程昊天拉着单兰来到一家卖吃食的小肆,买了两个大白馒头,一碗皮蛋粥,两个鬼蓬头。单兰素来喜爱吃鬼蓬头,白面皮包着三鲜馅儿,色泽光洁无比,闻着就觉香醇鲜美,她忙不迭接过来吃。 两人吃罢,一同回派。路上有一株老虎刺,叶上积聚雪花,单兰轻轻一摇,雪花簌簌下落,像是将面粉往下倾倒。程昊天道:“你小心一点儿,不怕刺伤手。” 单兰撇着小嘴,两脚或轻或重的踩着雪花。用脚踩雪固然好玩,若用膝盖跪雪又是另当别论。 两人方至门前,便有弟子前来拦住。单兰问道:“你拦住我两个作甚?”那弟子道:“师父说单师姐与程师兄偷偷下山憨玩,若是见他二人回来,罚他二人在雪中跪至戌时。” 单兰道:“我要见爹,事出有因!”那弟子又道:“这时候师父正在迎接来客,见不得师姐了。还请师兄师姐去庭中跪着,别让师弟难做。” 单兰正欲辩解,程昊天拉着单兰,来至庭中,双双跪下。单兰不禁道:“难道你也是偷偷下山的吗?” 程昊天笑道:“看你在房中那模样,过不了一会必然会跑下山去。我就跟着看着你咯。看来我们回来的晚了,还是被师父发觉了。” 单兰低下头去,柔声道:“大师兄,谢谢你。”程昊天笑道:“小兰兰,没事的。等咱们跪完,我就去和师父解释,我们是为了替师娘买草药而下山的。” 单兰惊愕道:“娘怎么了?受风寒了?”程昊天道:“你是不是傻,师娘还不会为了你装一装吗?反正派里草药多得是,拿些过来也不是难事。”单兰道:“谢谢大师兄。” 雪花摇曳纷扬,在庭中洒落一片飞花。墙角梅花凌寒而开,隐隐约约传来阵阵香气,可单兰却觉不如先前好闻了。 正思索间,程昊天解开绦子,脱下朱清色墨狐皮斗篷,盖在单兰身上。单兰笑了笑,满心欢喜。 跪足时辰后,天已黑了下来,单兰胡乱找了糕点应付肚子后,便躺在床上捶着小腿。不禁心想:“爹爹这次着实过分,我原不过为了他才动刀动枪的,他却迎接什么来客,罚我雪里跪着。说起来客,可不会是那两个下三滥的恶人罢。” 思索间,门外靴声橐橐,不一会儿敲门声又响起。单兰忙脱下鞋子,盖上被子装睡。门外敲了一阵子,又有声音喊道:“小兰兰,你睡了吗?” 单兰闻是大师兄,欢天喜地地趿上鞋子,跑去开门,只瞧程昊天用捧盒捧着梅花糕,银耳雪梨羹走了进来。单兰正馋嘴,见了这些,犹如猫儿见了鱼,大快朵颐起来。 程昊天一壁呵手,一壁笑道:“多的是甜食,怕你还饿。”单兰道:“幸好还有大师兄,我只在厨房里找了一点东西。” 程昊天道:“罚跪还耽误了晚膳时辰,我特意又给你做了一些。”单兰问道:“今日来客是谁?” 程昊天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稍纵即逝,又道:“我也不知道,小兰兰你吃了便睡罢,我先去了。” 单兰看他掩门而出,神色慌慌张张的,只觉奇怪。吃饱喝足后,便躺下入睡。 第二日清晨,大雪已止。屋檐下,梅树上,栏杆里,都堆积着或深或浅的雪。还有细长的冰凌似铁剑一般倒悬,隐隐泛起白光。 单兰倚在走廊上朱红色大柱子旁叹了口气,便见程昊天沿着曲折迂回的走廊踱了过来。单兰道:“大师兄,早安。”程昊天道:“小兰兰早安。方才我从师娘那里回来,见她血气不畅,似乎受了风寒。” 单兰道:“昨日才假说她受了风寒,替她买草药,今日当真生病了。”程昊天道:“都怨我这张乌鸦嘴,说什么不好偏偏说师娘生病。” 单兰忙解释道:“大师兄,我没那个意思的。”程昊天笑道:“我还不知道吗?你快去瞧瞧师娘,我先去替她熬药。” 单兰点了点头,早膳也顾及不得,跑到项霏房中。只见项霏卧在床榻上,脸色惨白。黄豆大的汗珠顺着额角滑落,打在绣花枕头上,渐渐消散开来,只余一点淡淡的水痕。 单兰心中一凛,道:“娘,昨日见你还有说有笑的,今日怎么了?看起来不是小症候。” 项霏勉强笑道:“昨日晚上开始就不怎么舒服,焐了一晚也不见好,倒是更添了些症候。不过请大夫看过,每日多吃几副药,三四日后能见好。” 说话间,程昊天端着药碗进来,那药冒着热气,银制调羹浸泡在浓黑的药汁里显得格外苍白。 单兰接过药碗,程昊天又退了出去。单兰一壁喂着项霏喝药,一壁安慰道:“药虽然苦,不过喝下去才能好受些。” 项霏‘嗯’了一声,眼眶里滑落了几滴泪来。单兰从未见过娘哭,哪怕是娘失意之时,还是她万般疼痛。单兰不由泫然欲泣,问道:“娘,难受的要紧么?” 单兰咽下一口药,眉毛随之一拧,又道:“我的病不碍事,只是旁的事才让我难过。” 单兰问道:“娘可是怪我昨日偷偷下山玩吗?”项霏摇了摇头,道:“我为何难过,不干你的事。只是瞧他被蒙蔽了双眼,丧失了理智,深觉可怕。” 这话说的没头没脑,单兰也不大懂。问了两句,项霏也不肯再说。过了片刻,项霏问道:“兰儿,你喜欢程昊天吗?” 单兰不料娘说出这样的话,一时脸上红如朝霞,脖子一侧都绯红顿生。单兰心想:“我只把他当大师兄,当一个会护我爱我的人,可没想过要喜欢他。”当即道:“大师兄待我非常体贴,我自然是喜欢他。可是若说男女之情上,那我便不喜欢他。” 窗外飘起一朵小小的雪花,项霏望着,轻轻道:“不喜欢他,可是你爹昨晚说,要将你嫁给他。听说已经在定良辰吉日了。” 第3章 接踵而至的噩梦 单兰双眼圆睁,抗拒道:“我不要嫁。我要去见爹爹,我现在年纪还小,不急于一时。” 项霏道:“如果你喜欢他,和他倒也般配。”单兰摇头似拨浪鼓一般,不住道:“不般配,不般配。” 项霏道:“兰儿,你从后门偷偷溜走。从此再也别回点虚派了,也不要再和点虚派有任何瓜葛。”单兰张嘴结舌,道:“娘,我不嫁给他,你也用不着赶我走啊。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我……千真万确不喜欢大师兄。” 项霏道:“不相干的,兰儿,其实我是支持你的。这两件事没有因果关系。我只是告诉你,快些离开这是非之地。娘总是会给你挑一条最好的路。” 单兰知道娘亲目光长远,见识过人。如此一番说辞,其中必有隐情。单兰再三询问,项霏却是缄口不言,只再四让单兰收拾包袱,早些离派。 单兰离开房后,勉强吃了一碗米粥和一个水煮蛋,才回到房中。单兰心中又是欢喜又是担忧,欢喜的是终于能离派游玩,担忧的是娘的身体与她的那一席话。透过窗子,依旧看到程昊天庭中练剑。雪花飞舞在他身旁,轻旋慢转,剑气如银蛇般飞舞开来。他脸上毫无异色,单兰略一思忖,只垂下头来,将包袱裹好。 单兰回到项霏的房里,二人洒泪作别,项霏更是泣不成声。单兰心想:“我才不要和点虚派再无瓜葛,等我江湖之中玩够了,再回派便是。” 单兰将包袱负在肩上,偷偷从后门溜去。后门口的看守弟子已换,单兰讪讪走上前去,正欲出言,那弟子道:“师姐快走。” 单兰略觉惊诧,心想:“这是娘安排好的。”遂笑了笑,离开了点虚派。 这次来至街道上,心里并不舒适。不知身往何处,越发觉得心烦意乱。眼见前面有一酒肆,旁边立着一个茶肆,单兰举步走入,让小二泡了一壶铁观音,没头没脑地喝了起来。 单兰又叫了瓜子花生,正吃喝的兴高采烈,单兰情不自禁往肆外睇去,一瞻雪景。不望还好,一望整颗心都吊到嗓子眼里,只见那许李叔侄站在门外,喝酒赏雪。 单兰又是鄙夷又是害怕,心内寻思道:“一大把年纪不在酒肆里坐着,偏要在风口里喝酒。等你也害了风寒,那才叫大快人心。” 李师侄道:“许师叔,没想到真如门主所言,不过略微说了几句话,瞧那单老头高兴的。” 许师叔道:“门主料事如神,自然不会有错。咱们只是送东西来的,送完了就该回去了。”李师侄道:“也不知是甚么东西,瞧单老头看了几眼,双眼都放光了。要不是门主有言在先,我真想一睹为快。” 单兰听他二人还是单老头不离口,心中怒火又起。不过自知武功不如他二人,也不敢前去争论。 只听许师叔道:“这儿风大,吹在身上蛮冷的。咱们去茶肆里喝上一壶热茶。”单兰心中一凛,恐他二人认了出来,忙用袖子挡住脸庞。 许李二人甫入门内,许师叔不禁感叹道:“又暖和又清香。”李师侄道:“你瞧,这儿有个姑娘举止真是奇怪呢。” 单兰只觉背脊发冷,引来了两人的注目。李师侄也坐了下来,问道:“姑娘,你是不是丑的要紧,要用衣袖来遮掩?” 许师叔道:“哪是这个,分明是看我们雄姿英发,十分俊俏,早已羞红了脸,不敢见人罢了。”话音甫落,二人便格格笑了起来。 单兰一把拿来衣袖,说道:“呸!你们两个也真是厚颜无耻,你们也算俊俏,世间可还有不俊俏之人?也不照照镜子,看自己丑成什么模样。” 许师叔闻言大怒,李师侄道:“师叔,你瞧,这不是茶馆里面寻我们麻烦的那位女娃娃吗?” 单兰冷哼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昨日你们两个见我大师兄便落荒而逃,今日又见了我,也不羞愧。” 李师侄不以为然,道:“不过是卖你们一个面子,你们还蹬鼻子上眼了。”许师叔笑了起来,皱纹全显,嗓音低沉道:“女娃娃,你不是点虚派的弟子吗?怎么来这儿了?莫不是被赶了出来?” 单兰道:“谁被赶了出来,我是自愿出来的。”李师侄道:“你别赖,昨日我和单老头说:‘你们派里有一位好猖狂的姑娘。’接着我描绘了你的模样,他说了必定会严加处罚,没想到竟然把你赶了出来。” 单兰眉毛一皱,心想:“原来爹知道我下山是你们告的状,还这样处罚我与大师兄,与你们两个脱不了干系。” 许师叔又道:“就你们掌门单老头见了我,也是客客气气的,你这黄毛丫头倒好生无礼。” 单兰冷笑道:“少在这里糊弄人,我……掌门看都不会看你们这种人一眼。为老不尊,倚老卖老,谁看了都讨厌。” 许师叔道:“谁说我老了,我还是宝刀未老。既然你被赶了出来,又是天寒地冻的,不如跟我们走罢。” 单兰柳眉倒竖,喝道:“谁要跟你们走,今日不和你们一般见识,你们两个这就走罢。”李师侄道:“你不走,我们去哪?走罢,美人儿。” 单兰岂容他这般轻浮无礼,拔剑搠去,李师侄俯身一闪,躲避开来。单兰忙借机往门口跑去,只觉脖子后面有一把剑贴了过来。许师叔道:“别动,再动可要割了下去。” 两人押着单兰外外面走去。只见大雪纷飞,一片白茫茫的。单兰问道:“你们要去哪儿?” 李师侄道:“去洞房。”单兰呸了一声,别头不理二人,只伺机偷跑。走了几步,一股内力迎面飞来,李师侄连忙拔剑出鞘。单兰心想:“铁定是大师兄来救我了,终于能脱虎口。” 正欲喊叫,只见一袭紫色的身影越过,单兰便被抓了过去。单兰肩膀被一袭紫色的人抓着,动弹不得。只觉她点了一下地,身子便与她急速往前飞去。只闻许李叔侄在雪地里喊叫。 叫声越来越弱,直至无声。单兰心中惊叹此人轻功如此了得,恐怕大师兄也不能及。说着往她睇过,只见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身穿一袭紫色的衣裳,眉细长如远岫,眼凌厉如飞鹰,又是霸气又是妩媚。 打量间,人已落地。单兰感激道:“多谢姑娘出手相救,来日若有机会,在下定报此恩。”那女子笑道:“我白青凤至今为止,还没救过谁。想必你是弄错了,本姑奶奶可不是救你,只不过从别人的手里夺得猎物罢了。” 单兰打了一个冷颤,想道:“难不成是吃人肉的?乍出虎口,又入狼穴,当真倒霉透顶。”单兰道:“什么猎物不猎物的?” 白青凤一步一步靠近,道:“你知道也没甚么用,反正你也活不成了。”单兰心想:“早知如此,还不如给那两人擒住,至少暂时还没有性命之忧,这会儿却是要见阎王了。”不由握紧剑,全神贯注望着白青凤。 背后突然有响动声,四面八方冲出来十几个穿着黑色道袍的人,每人披坚执锐,虎视眈眈望着白青凤。 当中有一道人道:“正是这个女的,将师弟捉了去。我好不容易追了上去,只见一堆白骨,旁边摆放着师弟的衣裳。她害死了咱们的师弟。” 单兰只觉背脊发冷,寒意侵入骨中。白青凤自言自语道:“这些人真是烦人。”说着将单兰穴道一点,道:“容你再多活一刻。” 白青凤从腰上摸出一把刀,单手一挥,便砍了过去。单兰心想:“不知这群道人是好人还是坏人,不过他们是好是坏,还是打倒白青凤最好,否则我只能化成一堆白骨了。” 眼睁睁望着白青凤与那十几人打斗起来,兵器碰撞之声不绝于耳。单兰穴道被点,动弹不得,只得观看战况。 接二连三有黑衫道人倒地毙亡,不稍多时,白青凤必胜无疑。瞧她稳操胜券,单兰只心里干着急。 旁边陡然闪过一袭绿影,自己的手便被人握住,单兰不觉惊叫出来。白青凤听到叫声,举目一看,一个绿衫男子飞快地拉扯着单兰往前急奔。白青凤又惊又怒,却被这些人拖住,抽身不得,当即刀法更为凌厉,只盼着将他们快速杀完。 跑了许久,单兰上气不接下气,一壁气喘吁吁,一壁观望,只见那人是茶馆所遇的林大侠。单兰当即放下心来,长吁了一口气,笑道:“这下我是真的安全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情不自禁地安慰起自己来。 林大侠问道:“你又惹事了?你一天到晚就喜欢惹是生非,今日可没见你那个大师兄给你收拾烂摊子了。” 单兰坐在树桩上,手一扬,道:“别提了,话说回来,你叫什么。”林大侠道:林境,你呢?“单兰亦告知姓名。 第4章 两个人的旅途 良久无语,林境打破沉寂,缓声道:“我送你回去罢。”单兰笑道:“我不回去,我要和你走。” 林境负手而立,道:“我们才不过两面之缘,你就要和我走,不怕我拐卖了你。”单兰道:“你不会的。不过话说回来,上次真是对不起,因为那两个人的缘故,把气撒在你的身上。” 林境摇了摇头,道:“不打紧的。”说着往前走去。单兰叫道:“你不带上我吗?”林境道:“我过的是刀口舔血的日子,才不要带一个小姑娘。” 单兰走上前去,挽着他的手臂,笑道:“我们一起舔。”林境道:“很可怕的,要是跟着我走,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单兰道:“不会,咱们走罢。” 凉风吹过,鬓发飘摇。两人在雪地里行了一阵子。单兰问道:“咱们去哪儿?”林境道:“去约冬村。你还记得上次我们在茶馆里碰见的那两师叔侄吗?便是他们口中说的那个失踪了许多年轻力壮的男子的村子。” 单兰惊愕道:“失踪了很多年轻力壮的男子?”顿了顿,又摸腮道:“上次没注意这个,这样说来,不会是有狐妖什么罢。” 林境道:“你是《聊斋志异》看多了,这不过是武林中一些小人又在伤天害理罢了。”单兰道:“那你是去替天行道,锄奸铲恶的。”林境并不接话。 行不多时,前面有一家客栈。林境与单兰二人入栈投宿,要了两间上好的厢房,便各自回房休息。 林境熄灯垂帘,卧榻而睡。好一会儿手脚还是一阵冰凉,不觉蜷缩身子,掖紧被子,盖得严严实实入睡。 睡得渐渐安稳了。 依旧是那个阳光明媚的晌午,白云浮玉,绿藓堆蓝。燕子低飞,一会儿停留枝头,一会儿蹿飞空中。林境慵懒地躺在床上,随手翻看《论语》,摇头晃首朗读。叶初穿着一袭月白色的衣裳,踱步走入自己房中,拉着自己去后山玩乐。 林境侧了侧身子,一个恍惚,只见一个女子,手执巨斧,往自己劈来。林境不由叫出声来,双眼一睁,才知是梦。 林境心想:“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还是噩梦不断。”林境只觉身上汗涔涔的,随手一摸,身子像是从水里提出来的。林境不禁道:“无依无靠,只余自己一个人了么?” 林境穿衣起床,坐在床边。只听得屋顶有细微的靴声,林境仔细一听,似有人在屋顶走动。林境拿起一旁的剑,从窗子跃到屋顶,欲看个究竟。 林境慢慢从琉璃瓦上走过,只见尽头处矗立着一个紫衣女子。晚风拂来,她的衣裳灵动飘摇,万千青丝游游荡荡。 林境问道:“阁下眼熟的紧,不知叫什么名号?”那女子笑道:“何必惺惺作态,今日咱们不是打了一个照面么?本姑奶奶白青凤是也。” 林境‘哦’了一声,又笑道:“原来是白女侠,为了捉拿一个姑娘何必这么大费周章。”白青凤冷笑道:“那你就会错本姑奶奶的来意了。那个小妮子,武功平平,身份一般,抓来也没多大用处。” 林境道:“这可奇了,既然不是为了捉那姑娘来的,难道是专门来和我作对的?”白青凤道:“当然!你竟然在我眼皮子底下掳走我要的人,岂不是狗胆包天,太岁爷头上动土。” 林境嘲讽道:“被你这样一说,我心里怪害怕的。不知道眼下还给你,女侠能否饶命?”白青凤冷哼一声,道:“饶命?今日我杀了十七条人命,算上你,十八条!” 话音甫落,一把铁刀犹如飞龙舞来,林境后退两步,只见琉璃瓦片被砸的四溅。林境伸手从腰上探出剑,舞着一股内力迎了上去。白青凤丝毫没有闪避之意,抽刀硬接。两道内力相聚,砰的一声,两人各被震开几寸。 白青凤冷笑道:“你虽然年轻,武功却是不错。要不是今日和臭道士那一番打斗伤了身子,我也不会只和你打成平手了。”说着银刀一挥,消失在夜色之中。 有寒冷的风迎面掠来,林境紧了紧身上的衣裳,自言自语道:“好不错的轻功。” 安定下来之后,补了个回笼觉,便是鸡鸣之时。林境睡眼惺忪起床,与单兰一齐到楼下用餐。单兰道:“看你这模样,昨晚没睡好么?” 林境道:“自然没睡好,若是和有些人一样,睡得如猪般死沉,会不会更好些?”单兰道:“那也不太好。” 林境招了招手,小二迎了上来。林境道:“一碗白米粥加一个茶叶蛋。”单兰笑道:“那么少,吃不饱的。我要三碗白米粥外加三个茶叶蛋。”小二听罢,退了下去。 林境道:“自己付钱。”单兰摸着腮帮子,道:“瞧你小气的和什么似的,能用多少银子。” 林境笑了笑。不多时,小二上餐完毕。两人用餐之后,赶往约冬村走去。 约冬村依傍在约冬山脚下,住了三四十户人家。最近隔三岔五便有年轻男子失踪,一村多的是妇女儿童和一些老人,人心惶惶。 林境与单兰来至村里,转悠了几圈,所见都平平无奇。林境道:“这里面的蹊跷非一日便能知晓,我们先找个住处,住下来慢慢打探。” 单兰点了点头。两人走了一会儿,见前边有一个房舍,两边松柏环绕,林境道:“这儿不错。”顿了顿,隔着篱笆往里喊道:“有人在吗?” 叫了两声,一个三十来岁的妇女走了出来。这妇女问道:“两位有何贵干?”林境瞧她面色苍白,步履蹒跚,不由道:“在此借住几宿可好?” 这妇女道:“不是我不答应,这是这儿最近不太太平,公子年轻气盛,还是早些走罢。”林境又道:“你放心,我是仙晴派的弟子,因师妹受了风寒,赶路不得,这才想在此居住几日。住宿伙食费用,我自然会付的。”单兰忙不迭假装咳嗽了几声。 仙晴派是江湖中的名门正派,弟子多嫉恶如仇,扬善除恶。这妇女道:“倒不是银子的问题,只是咱村触犯了神灵,眼下正遭罪呢。这位姑娘还好,只是少侠你恐怕会有性命之忧的。” 林境偷偷捏了一把单兰,单兰顾不得疼痛,忙道:“我身子禁不住了,路上舟车劳顿,这样下去,我没有冻死,也要病死了。” 那妇女面露难意,犹豫不决,林境道:“有什么事我们都自己担着,若是你还不肯,我们两个只有露宿在外头了。只是这天寒地冻的,不知道师妹她……” 那妇女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忍再拒绝了。银子你们不用给的,两位跟我来罢。”林境与单兰跟着妇女走入房中,妇女又道:“两位叫我元大娘便好。我现在去给你们收拾两间厢房出来。你们先坐一坐。”说罢走了进去,唤道:“珠儿,接待客人。” 不多时,走出来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模样甚是乖巧可爱。她斟了两杯热茶,递给二人。又用火钳夹了几块煤炭,放入火盆中,供二人取暖。 一炷香功夫后,元大娘走了出来,又笑道:“我在东厢房那边腾了两间屋子,你们先暂住一会。只等养好了病,快些离去。” 林境颔首道:“是,是。”又掏出十两银子,替给元大娘。元大娘起先不受,只耐不住林境再三推给,只得受了。元大娘道:“既然这样,我只好收下了。村里有个老大夫,医术最是高超,我等会儿去抓些药来,熬给你喝。” 单兰尴尬道:“元大娘,不用了,我在这里修养几日,便会好了。”元大娘道:“你也和珠儿一样推三阻四的,良药苦口利于病,不得不吃啊。”林境笑道:“元大娘,劳烦你了,喝了药,师妹的风寒才能见好呢。” 元大娘笑着出门购药。单兰瞪着林境,道:“你信不信我拆穿你的西洋镜。”林境道:“求之不得,你拆穿了,你回你的点虚派,我走我的江湖路。” 单兰双手紧握,心想:“真是个混蛋!” 两人住在元大娘这儿,倒也平安无事。这一日单兰与林境二人同往约冬山走去。只见雪花飞坠,白气氤氲。积雪的山峰高耸入云,又是巍峨峻峭又是清秀超逸。巡视一轮,也无异状。立在山峰之上,只见一条宽广的河流沿着山脉流向远方,好不壮阔。 二人毫无收获,败兴而归。天色见晚,回到房中,正值晚膳。放眼望去,满桌鸡鸭鱼肉,好不丰盛。 一旁的珠儿拿着筷子,这里夹一块鱼肉,那里夹一块鸡肉,青瓷碗中的菜堆积如山。元大娘轻轻在珠儿手上一拍,训道:“没规矩,他们还没动,你就先吃上了。”又见林境单兰走了进来,忙笑道:“快来吃晚饭,托你们的福,我们娘俩也能吃得这么丰盛。” 林境笑道:“辛苦大娘了,做出一桌子菜来。”遂一齐享用晚膳。一壁吃,一壁想着晚些时候出去打探一番,看究竟是何人作怪。 第5章 黑暗中的人影 饭毕,大娘打发珠儿上床睡觉后,又从厨房里面端出一碗浓黑的药汁,笑道:“单姑娘,来,喝了这碗药,就能好受些了。” 单兰面露忧戚之色,接了过来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林境笑道:“幸苦大娘了。”单兰讪讪道:“大娘真是细致体贴。” 元大娘哂笑道:“两位送了这么多银子,我也只能在小事上用心,算是投桃报李了。药里特意加了白糖,应当不苦的。” 单兰无法,只得捏着鼻子,一口喝了下去。元大娘双手一拍,笑答:“好了,时辰不早了,各自睡去罢。” 待元大娘走后,单兰不住抱怨,责备道:“都是你杜撰的,万千的理由不用,偏偏说我受了风寒,害我喝了这么苦的药。” 林境笑道:“我哪里知道大娘会这么热情,总不能辜负她的一番心意。再说,你装的那两声咳也蛮像的嘛。”单兰扮了鬼脸,径自回房。 林境独自待在房中,望着月色。只听得房外有轻微的脚步声,林境便蹑手蹑脚绕了出去,只见前面有一个黑影往前飞行。林境紧随其后,又举目四睇,以免被其同伴所伤。 追的远了,前面赫然显现一栋富丽堂皇的房屋。那黑影纵身一跃,跳入院中,消失在黑夜里。林境悄悄走了过去,欲看个究竟,只觉背后有一只手探了过来,林境猛然反身,举掌劈去。 林境定睛一看,不是单兰是谁。单兰闪避了几步,道:“你要杀人灭口啊。”林境道:“你怎么跟了出来,再说我要灭什么口。” 单兰笑道:“这房屋挺气派的,在元大娘那里耍大手笔,在这儿来补贴了?”林境冷哼道:“你才是贼,打扰我干正经事。”说着双足一点,飞落院中。林境隔墙道:“外面十分危险,你自己回去罢。” 单兰抓着头发,嘀咕道:“可恶,可恶。”好不容易爬过了墙,却不见人影。只听得房内一个女子大叫一声,单兰心中一凛,想道:“难不成林境是个采花贼?” 拔腿跑入,只见一个女子衣衫不整趴在地上。单兰跑了过去,那女子充满怯意道:“有人,有人。”说着手指指着远处。单兰循着手指望去,只见一扇破窗。 单兰从窗跑出,只见前面有一个庞大的黑影在跑动,林境在后面追赶。单兰不禁呼唤道:“林境,等我。” 单兰深深浅浅踩着积雪前行,雪飞乱坠,脚印也渐渐被覆盖,犹如未曾来过。追的久了,只见黑影与林境都立在原处,不再奔跑。单兰深呼了一口气,拔腿急速而奔。 单兰追了上去,一壁拉着林境,一壁大口喘息。又举目前望,只见一位五十来岁的男子,头发花白,眉毛如打了霜一般,一双眼睛深陷进去,脸上满是皱纹。那男子手里提着一个汉子,那汉子经他这一折腾,衣裳蓬松,人也昏迷过去。 单兰说道:“原来这个村子里经常有男子失踪,是他捉了去的。”林境置之不理,只朗声道:“一到晚上总有人做见不得光的事情。你若有自知之明,速速禀明自己的身份来历,或许我还能放你一马。” 那男子笑道:“狂妄小子,我苏灵子练功的时候,你们生都还没生下,这会儿还说甚么‘放我一马’,也不怕笑掉大牙。” 林境压低声音道:“单姑娘,你快走罢,这老头功夫了得。”说罢又朗声道:“苏灵子么?在江湖上也没甚么名气嘛。” 苏灵子冷笑道:“那是你孤陋寡闻。”说着一掌劈来,凭空生了一道掌气,飞舞过来。林境忙抱着单兰闪躲开来,只听得后面树木齐断,显然是被掌力击倒。 单兰惊讶道:“好厉害的掌法。”苏灵子冷笑道:“你们这些后生晚辈,仗着一点三脚猫功夫就眼中无人,殊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单兰蹙眉道:“我点虚派的功夫也不是花拳绣腿,吃我一招。”说这欲上前打斗,林境忙拦住单兰。苏灵子道:“点虚派的?你走罢,我不欲与点虚派为敌。” 话音甫落,苏灵子便将手里的汉子一抛,汉子重重落在地上,激起雪花纷纷。单兰忙跑了过去,看视一番,并未受伤。只恍惚间,林境便又与苏灵子打斗了起来。 单兰看的干着急,只见黑夜中又闪出一袭紫色人影,定睛一看,正是白青凤。单兰张大了嘴,心想:“这会自己和林境是死无葬身之地了。”单兰心中惊惧,看着地上躺着昏迷不醒的的汉子,前面苏灵子与林境正在鏖战,白青凤又纵身飞入战斗之中。 单兰定了定神,想道:“我一定要去帮林境,苏灵子和白青凤联手,林境必然不及。”正欲上前,背后便被人点了穴道,只觉一双手抱住了自己的腰身,飞速往林外跑动。 因哑穴一并被点,单兰喊叫不得。过了一会儿,自己才被放了下来。单兰一看,原来是程昊天。程昊天伸出两个指头,解开了单兰的穴道。单兰扑入程昊天的怀中,道:“大师兄。” 程昊天拍了拍单兰的后背,道:“没事了。”遂又严肃道:“你为何跑了出来?” 单兰不接话,只道:“我们快回去,帮林境一齐对付两个恶贼。”程昊天道:“我在问你为何跑了出来,不管师父多么着急么?你是不是特意跑来见姓林的?你们是不是认识?” 单兰寻思道:“是了,自己离家出走,正逢爹帮自己定亲,大师兄又怎么不知,只以为我离家出走是为了抗婚,才这般生气。”便笑道:“我和他当然不认识,不过跑了出来又遇见了罢了。爹罚我在雪地里跪了那么久,我心里生气,要三个月以后才回派,让他着急去。” 程昊天语气稍微婉和,只道:“师父没怎么着急,倒是把我急坏了。”单兰又道:“大师兄最照顾我了。不过话说回来,娘好没好?” 程昊天笑道:“师娘大好了呢。咱们回去罢,不知道师娘怎么想你了。”单兰心道:“撒谎,撒谎,娘叫我出来的。” 程昊天拽着单兰手臂,单兰一时也挣脱不得。单兰又想起娘说的话,双脚如灌了铅一般,迟迟不肯前迈。程昊天问道:“怎么不走了?”单兰道:“我不回去。”程昊天略微思忖,又笑道:“你放心罢,这次回去,师父绝对不罚你。若是罚你,我第一个和他作对,师娘第二个。” 单兰低眉道:“大师兄,你放开我罢,我真不能不回去,我有不得己的苦衷。”程昊天笑道:“好,你说你有什么苦衷?”单兰一时语塞,自己也道不出有什么苦衷,自己为何要离派? 见单兰良久不语,程昊天哂笑道:“小兰兰,你说罢,大师兄绝对替你保密。”顿了顿,又道:“你也不能只顾着自己疯玩,一派人都不管了,是不是?他们多想念你呢。” 单兰无法,只得跟着程昊天投栈住宿。虽是睡觉,程昊天也倚在门边,时刻注意着里面的响动,尤恐单兰逃跑。 次日清晨,两人一齐享用早膳。单兰还未开口,小二笑道:“姑娘是不是要三碗白米粥,三个茶叶蛋?”单兰举目打量,原来还是那个小二。不由哂笑道:“是了。” 早膳摆好后,单兰吃了两口,便再无胃口。一手支颐,心想:“也不知道林境怎么样了,会不会死在那荒郊野岭?”越想越是担忧。 程昊天见单兰垂头丧气的,便问道:“怎么了?不好吃吗?”单兰有气无力道:“很好吃。” 程昊天见她无精打采,从怀里摸出一个物什,握在手里,问道:“你猜这是什么?”单兰摇了摇头。 程昊天只得伸开手掌,只见是一枚绿油油的翡翠簪子。 单兰问道:“真好看的簪子呢。”程昊天起身将簪子插入单兰的秀发中,道:“美簪配佳人。”单兰摸了摸头上的簪子,道:“佳人算不上,不过美簪子倒是真的。” 单兰斜视程昊天一眼,托腮四处张望。又见程昊天拿着小调羹舀着紫薯粥往嘴里送,便一把抢过调羹,舀了一舀紫薯粥,送到程昊天嘴边。程昊天笑道:“你可别打什么歪主意,我时刻盯着你的。”说着张嘴喝下了粥。 紫薯粥热气氤氲,程昊天只觉眼前有些许朦胧。单兰咧嘴笑道:“大师兄,你记不记得,我小时候,你喜欢这样喂我吃饭。有时候还和我卖关子呢,让我闭起眼睛来。” 程昊天笑道:“当然记得,有什么好吃的,你只怕小师妹跟你抢,让我帮你藏起来。”单兰又舀起一勺,说道:“大师兄,闭上眼睛。” 程昊天闻言将眼睛一闭,等着单兰喂来。过了一会,只觉她递到了唇边,便张口吃了下去。 待到睁开眼睛之时,却是小二。程昊天怒道:“怎么是你?” 小二道:“是那位点了三碗白米粥,三个茶叶蛋的姑娘叫我喂的。”程昊天喝道:“那姑娘呢,哪去了?” 小二指了指了门,道:“方才跑了出去。” 程昊天将一些碎银子往桌上一放,怒气冲冲跑了出去。跑出门外,只见单兰正急速奔跑,程昊天连忙拔腿前追。 第6章 淑女无琴 追至林中,程昊天轻轻一跃,飞至单兰前边,双臂一伸,拦住了去路。程昊天道:“小兰兰,你这次太不听话了。” 单兰喊道:“大师兄,你放过我罢,无论如何,我现在也不想回点虚派。”程昊天每听一个字脸色就沉了一分,待单兰说罢,脸上已是阴云密布。程昊天衔了几丝决绝,道:“小兰兰,这可由不得你了。你这样不知轻重,我只好强行带你回去。” 单兰正欲接话,只听后面有女子笑道:“程大侠还如以前一般喜欢强人所难。既然姑娘不愿意,大侠何必还苦苦相逼。” 单兰回头一望,只见是一极为纤细清秀的女子,秀眉逶迤如岫,肤色白皙胜雪。她丹唇微启,道:“我看,还是算了罢。” 程昊天定了一定,冷笑道:“我原来还以为是谁。”那女子缓缓走到单兰身边,见单兰一脸迷茫,遂道:“在下是仙晴派的弟子颜无琴,和你大师兄曾经见过的。” 单兰道:“我是点虚派的弟子单兰。”程昊天朗声道:“这件事和仙晴派没有干系,和你也没有干系,还请颜女侠自行离去。” 单兰一把拉住颜无琴的手,小声道:“颜女侠,快带我走。”颜无琴低声道:“我也看不过他强人所难呢。”遂对程昊天道:“你要是追上了我,我和单姑娘都与你一同回去。”说着双足一点,揽过单兰,飞奔而走。 单兰看着程昊天追赶身影越来越远,慢慢消失在林中,不由感叹道:“你的轻功真是了得。”又想:“和白青凤一样疾速,当真高手层出无穷。” 颜无琴笑道:“仙晴派素来以刀法与轻功《飞波口诀》闻名江湖。其实这世上轻功更好的也多了去了。” 单兰道:“你们仙晴派的弟子一个个都是豪情爽朗,路见不平,出手相助。”颜无琴道:“都是小事,单姑娘谬赞了。” 单兰道:“你们派里有个人,名叫林境,昨晚被两个高手夹击,我们快赶去看看罢。”颜无琴思忖一阵,道:“我们派里姓林的虽有,不过叫林境的好像没有。” 单兰想道:“他说的是假名,还是谎报自己是仙晴派的?”又笑道:“那是我记错了。”颜无琴道:“姑娘要去哪儿?”单兰道:“我想去约冬村的后山。” 颜无琴击掌道:“好极,我也正要去约冬后山。约冬村接二连三发生人口失踪案例,师父派我前去查探。”单兰喜道:“咱们正好结伴而行。” 有风扬起二人的青丝,纷纷扬扬柔顺似春日的柳枝。两人行至村口,便见一辆车马驶了过来。颜无琴忙不迭拦下,问道:“你们可是约冬村的?” 那车夫答道:“正是约冬村的。”颜无琴道:“听说你们村子隔三岔五有年轻力士失踪,是真是假?” 车夫道:“正是呢,昨晚东边的绸缎庄庄主也离奇失踪,他老婆都唬疯了,这件事闹得人心惶惶。不知道多少人赶着搬出这个村子呢。” 说话间,车厢里面有一男子喝道:“磨蹭什么,车钱付了足足两倍,还在这躲懒。”车夫一挥鞭子,朗声道:“两位姑娘还是走罢,虽然姑娘还没失踪过,不过万一出了个什么事情呢。” 马车渐行渐远。颜无琴道:“这事越发严重了,我们一向安土重迁,可如今乡人都已背井离乡。” 单兰道:“安土重迁是一回事,性命是一回事,再待下去,只怕性命都没有了。”颜无琴道:“你可知道什么隐情?” 单兰见他发问,一五一十告知她昨晚林中之遇,并将自己为白青凤所掳之事也道了出来。颜无琴惊愕道:“白青凤她果然抓了一个道士,后来变成一堆白骨了?” 单兰笑道:“本来我也觉得怖惧,不过不知那群道士说的是真是假。”颜无琴点了点头,道:“原来这一连串失踪,是那老头子做的。咱们找出他,为民除害才是。” 两人一壁交谈,一壁往村里走去。单兰道:“咱们先去元大娘房里罢。”颜无琴颔首赞同。 来至元大娘住处,敲开了门,元大娘迎了出来,笑道:“姑娘回来了?哎呦,这位姑娘是?” 颜无琴笑道:“在下是仙晴派弟子颜无琴。”元大娘欢喜道:“原来是这样,师姐来了。单姑娘你风寒才好,林大侠便受了风寒,你快去看看罢。” 单兰道:“果然在这里,还好平安无事。”颜无琴亦道:“是呢,咱们去见见你说的林大侠罢。” 二人跟着元大娘进了林境的房内,元大娘便掩门而出。只见林境躺在床上,盖着一袭厚厚的棉被。 单兰关切问道:“昨晚是怎么样?受没受伤?”林境道:“昨晚好的很。”单兰道:“你别哄人,他们都不是好惹的。”颜无琴亦帮衬着问了一句。 林境道:“这位是……”颜无琴道:“我是仙晴派弟子颜无琴。”林境听了,脸上略红。单兰心想:“怎么样,西洋镜被拆穿了罢,还说自己是仙晴派的,我倒不拆穿你。” 林境又道:“昨晚上,那个苏灵子和白青凤一齐联手对付我,我百般从中挑拨离间,可他们却不上当。”颜无琴问道:“那白青凤果然和苏灵子一同合作?”林境点了点头。 单兰笑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正所谓蛇鼠一窝。”颜无琴擦了擦脸,微微一笑。单兰又问道:“那你肯定是打不赢,怎么逃出来的?”林境道:“凭我的本事。” 单兰嗔道:“说正经的,别老是胡言乱语。”林境这才道:“眼看我就要受重伤的时候,黑暗里蹿出一个黑衣人,最后救了我。” 单兰道:“哦,那你看到黑衣人的样子没有?”林境摇头道:“没有看见。”颜无琴笑问道:“那你现在伤重不重?” 林境道:“虽然不重,却也要养两三个月。”颜无琴看了林境身上的伤,只道:“都是一些皮肉伤,修养两三日就够了。”林境道:“不行的,不好好调养,体内不能补够。” 单兰骄嗔道:“我大师兄上次手臂险些断掉,第二日继续练剑。要是搁你身上,岂不是要躺下两三年。” 林境道:“你别笑我,昨晚上我和苏灵子对了几招,转眼一看,你就逃跑了。还说我,臊不臊。” 颜无琴解释道:“这个你却说错了,是她大师兄强行带走的他。”单兰亦附和道:“就是,就是。” 林境道:“原来是这样。”话音甫落,元大娘端了两盏茶上来,里面搁了茶叶,茶水青青绿绿的。二人伸手接过,仰脖喝下。 见元大娘离去,林境问道:“那苏灵子是甚么来历,我也不知道。”颜无琴道:“看来你见识太短了,苏灵子乃是流幻门的长老。” 林境道:“我闯荡江湖不过才数月而已,自然很多人都不认识。这流幻门和仙晴派相比,如何?” 颜无琴笑道:“你们别说我自夸,仙晴派是名门正派,流幻门不过是二三流的门派罢了。再说流幻门行事,也不大正经。” 林境道:“原是如此。”颜无琴道:“如此来说,已经查明这村子里面的事了,我也可以和师父复命了。多亏了你们两个。”林境单兰相视一笑。 因大雪着实厚重,行路艰难,又加之林境有轻伤在身,三人遂住在元大娘之处。经那晚林中之斗后,约冬村再无壮汉失踪,苏灵子身影亦不再显现。村民都放下心来,安心作息。颜无琴却担忧这一切不过是表面上的风平浪静,后头有更大的阴谋,遂十晚有九晚各处巡逻,可也不见蛛丝马迹。 山林之间,万物蠢蠢欲动。雪消冰释,杨柳发枝,东去春来。这日三人聚在房中闲聊,颜无琴道:“三月初五乃是我掌门向阳全六十大寿,你们两个可愿意同去给掌门贺寿?” 单兰求之不得,欢天喜地道:“正想去你们仙晴派走一遭,每日只听你说仙晴派多美多美。” 颜无琴笑道:“那去了不就得了。”林境道:“你们去罢,我走我的路,你们两个结伴走你们的路。” 单兰登时心中不快,问道:“咱们在这里一同住了两个来月,感情也越来越深厚,你舍得与我们分开吗?” 林境道:“有何不舍得,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我与你们缘分尽了。”颜无琴道:“你小子真是,又耽误不了你多少功夫。” 单兰哀求道:“林哥哥,咱们就和老颜去仙晴派罢。你想想,你自己不是很喜欢仙晴派吗?咱们住这里,你可是说你是仙晴派弟子。” 颜无琴何等聪慧,自然立马明白。忙和道:“仙晴派弟子哪里有没去过仙晴派的理,快快与我们同去。” 耐不住颜无琴与单兰二人再三拉扯撺掇,林境只得答应。三人收拾了行囊,辞了元大娘,一同上路赶往仙晴派。 第7章 颜无琴的师姐 这一日,三人见天色晦暗,腹中又是饥肠辘辘,遂投了一家客栈打尖。三人点了酒菜,闲聊消遣。 单兰见林境脸上荫翳,忙问道:“怎么了?是在烦心甚么?”颜无琴笑道:“这你还不知道,想必是不能立马将苏灵子绳之以法,为此苦恼罢。” 单兰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苏灵子作恶多端,迟早会粉身碎骨。” 林境喝了几口汤,随声附和。颜无琴夹了一个珍珠圆子,在嘴里咬了一口,笑道:“先别说这个,我们先顾眼下。不知道送什么贺礼给师父才好?” 单兰道:“他甚么没见过,还图你那点东西,看中的也不过是你的一番心意,你索性送他一番心意就是了。”颜无琴道:“又来敷衍我,你准备送什么?” 单兰道:“你师父还用你替他招揽贺礼呢,我只不过去混几口吃的,还送了什么礼物,万一露了行径。” 颜无琴道:“你说的也是,给你爹爹和大师兄看见了,倒是又添了麻烦。”单兰道:“经你这样说,我心里有一个计策。等爹和大师兄他们去拜寿,我就乘机回去,和娘见面。” 颜无琴问道:“你怎么知道你娘不会去?”单兰笑道:“这是计策,她去了就作罢,没去的话再行此举。总之四个字,见机行事。” 林境睇了单兰一眼,瞧她笑得眉飞色舞,一点思家之情也无,便道:“我劝你还是回派和父母在一起为好,说句难听点儿的话,万一你爹娘去了,你才知道痛呢。” 颜无琴一壁斟酒,一壁晃手道:“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单兰撇嘴道:“你们两个也是小题大做,我不过出来玩一会子,算什么大事。瞧你们说的,显得我多不孝敬似的。我现在要行走江湖,到处行侠仗义,给点虚派也留一个彰善瘅恶的好名声。” 林境听着心中愈加难过,又叫小二温了一壶酒。颜无琴怕他喝的酩酊大醉,忙道:“这会子喝这么多酒,又伤身体。”林境闻言果然不敢再喝,只抿了一口茶水。 因是早春,依旧寒气逼人,三人紧了紧衣裳,继续进食。单兰抬首即见门口走进来一个女子,唬得单兰忙垂低脑袋。 颜无琴问道:“怎么了?”单兰小声道:“快别和我说话,白青凤来了。”颜无琴哂笑道:“放心罢,有我在这儿呢。” 林境心里不免有些担忧,亦道:“你侧过去一点便是了,越发这样猥琐,越是打眼。”单兰一时讪讪的,也不知该做什么。 只瞧白青凤往这边赶来,单兰手中的筷箸也拿捏不住。心想:“老颜轻功虽好,可是白青凤貌似更胜一筹,若要逃跑起来,加上自己和林境两个拖油瓶,势必不行。硬打的话,倒还能有点胜算。”当即捏紧剑,蓄势待发。 白青凤行至桌旁,坐了下来,将刀摔在桌上。林境与单兰正欲动手,只闻颜无琴笑道:“师姐,你怎么在这儿?想必师姐也在为了师父的贺礼而操劳罢。” 单兰惊愕道:“白青凤是老颜你的师姐?”林境道:“亏我师父白浪仙子还说仙晴派的弟子如何好,现在看也不过如此。人龙混杂罢了。” 白青凤却一反常态,笑道:“那是,仙晴派的弟子一个个都比我好。”颜无琴解释道:“这是我师姐白青凤,平日对人虽是蛮横些,不过骨子里却是极好的。” 林境与单兰端起一杯酒,敬道:“原是老颜的师姐,幸会,幸会。”白青凤亦回端酒杯,笑道:“看在你是师妹的朋友的份上,咱们便一笑泯恩仇罢。”单兰努了努嘴,沉默不语。 颜无琴凑到单兰耳边,问道:“你怎么了?”单兰道:“没怎么。”颜无琴小声笑道:“我以前也想着告诉你,总是不好开口,正好如今借着局势,告诉你们不是很好?” 单兰笑了笑,白青凤道:“你们两个嘀咕什么?是不是说本姑奶奶的坏话?”颜无琴道:“坏话一个字也没有,好话却是一大箩筐。”颜无琴打了一个沉儿,又道:“师姐可要和我们一起上路?” 白青凤斜睇了颜无琴一眼,轻声道:“同门姐妹,难不成还要各走各的?”颜无琴笑道:“那岂不是生分了,自然一起走。” 单兰本用小勺子细口舀着鲜鱼汤,听罢汤都险些洒了出来,忙道:“白女侠腿脚那样利索,真要跟我们三个慢油瓶一起走么?不怕耽误行程。” 白青凤冷笑道:“我又不是赶着投胎,争那点功夫作甚?别说你不愿意,要不是看在师妹的份上,你八抬大轿抬我走我也不和你走呢,算什么东西。” 颜无琴忙打圆场道:“别伤了和气。师姐,我不知道送什么东西给师父好,寻常玩意儿又入不了师父的眼。” 白青凤手指慢慢拨弄着茶杯,缓声道:“我命铁匠铸了一把宝刀,用的可是上等玄铁,不说珍贵,单凭这番心意,师父也会感动。” 颜无琴笑道:“你倒是厉害,想到这层上来了。当年师父路见不平,与流幻门门主打斗,虽然砍了那门主一只膀子,占了上风,武器却被他打下悬崖了。后来师父总是找不到称心如意的武器,要是得了你这一把玄铁,不知你又要受到多少青睐。” 单兰道:“那还不简单,你也去送一把,看谁的更称心如意。”杯中茉莉花茶淡香清醇,颜无琴一壁细细品味,一壁笑道:“若为了受师父青睐,而受师姐白眼,还不如作罢。” 白青凤道:“说正经的,流幻门的人实打实的可恨,行事不端也就罢了,一个个还小肚鸡肠的。”颜无琴笑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但是败了传到他人耳中,不免失了面子。”颜无琴绾了绾头发,轻声道:“师姐,你跟我来,商量下送什么贺礼给师父。” 颜无琴遂托着白青凤走出客栈,来到一个幽静偏僻的地方。颜无琴道:“我已经查明了,是苏灵子做的。”白青凤冷哼道:“我想的果然没错。我会禀告师父的。”颜无琴‘嗯’了一声,又道:“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该和师父讲还是和你讲。” 白青凤笑道:“自然和我也讲得。”颜无琴道:“听说有人掳拐单兰;有人抓了一个道士,不多时便化成一堆白骨;有人和苏灵子联手对敌。只是不知道这人是谁?” 白青凤一怔,半响笑道:“原来拐弯来批我呢。掳拐单姑娘不过是逗她玩一玩,当不得真。那个道士平日作恶多端,我不过略微惩罚他一下罢了。至于和苏灵子联手对敌,那是空穴来风的事情。他也和一个人打斗,我也和一个人打斗,并没有交流什么,算哪门子联手。” 颜无琴道:“阿弥陀佛,要真是如此,也就罢了。只不过将一个道士化成一堆白骨,师姐这又是怎么回事?”白青凤道:“哎呦,忘记和你说了,我不过是一刀结果了他,瞧那群道士说的天花乱坠,添油加醋的。” 颜无琴点了点头,道:“这样也就罢了。”白青凤笑道:“师妹,这事你可别和师父去讲。”颜无琴道:“我自然不会讲,不过你不能再如此了。”白青凤道:“我会注意的。” 单兰托着腮帮子,道:“难道我们真要和白青凤一起走?”林境捣鼓着汤勺,转动鱼汤,中央立马出现一个不停旋转的小漩涡。林境柔声道:“咱们要小心为妙,毕竟白青凤不是什么善茬。如今不对付我们,不过碍着她师妹老颜罢了。我们逮住机会,还是要与她分道扬镳才是。” 单兰附和道:“正是这个道理。”林境笑道:“你看外面是两个什么人?”单兰别首一看,忙掩面道:“怎么又是那两师叔侄,真是阴魂不散。待会儿我给他俩看见了该如何是好?” 林境道:“你觉得我还降伏不住,用的怕他?”单兰挪开袖子,欢喜道:“是啊,我可忘了,现在我可不是孤身一人,还能借助你的力量。” 林境道:“用不用给你去教训教训他们两个?”单兰道:“教训下也好,叫他们无礼,叫他们口出狂言,贬低我点虚派。” 林境拿起剑,笑道:“你先看着。” 许师叔与李师侄正往这客栈赶来,也不进门,在露天桌旁坐了下来。又招呼小二上两坛女儿红,几斤鲜牛肉。 林境凑了过去,也坐了下来。只笑道:“两位客官,喝什么酒,吃什么菜呢?”那二人不曾和林境有过交往,一点印象也无,不过见他前来搭话,不能随意惹事,许师叔便道:“不拘什么酒菜,滚烫的就好了,喝下去身子暖些,御寒。” 林境笑道:“难不成二位是来煮王八的?那起码先要将乌龟壳壳取下来啊。”李师侄正直壮年,岂容他这般讥笑,把剑一扬,骂道:“小兔崽子,你是不想活了?” 第8章 叔侄俩的末路 林境笑道:“只怕兄台是抢了我的词。”李师侄暴跳如雷,发掌前劈,林境拿着剑鞘往后一顶,只在李师侄胸口一碰,李师侄便站不住脚,往后倒去,撞在柱子上面。 许师叔冷眼问道:“阁下何人?这等年纪有此武功在身,实在年少有为。只是不知,我叔侄二人与尊贵犯了什么冲突。” 单兰见他们动起武来,岂肯规规矩矩坐着,忙不迭走上前来。李师侄望了一眼,冷笑道:“原来是为了这女娃娃,不过一女子罢了,也值得动手动脚。” 林境道:“不,单纯想和两位讨教几招。”遂拔剑与二人动起武来,一时鸡飞狗跳,客栈的客人吓得屁滚尿流,夺门而出。小二与掌柜也站在一旁,焦头烂额,想阻拦却又不敢上前,任由三人打斗,坏了许多桌椅板凳。 林境与叔侄两个打着,渐渐移到林中,单兰也拔腿前追。那掌柜忙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好似送了四位瘟神。 三人斗得不可开交,十几个回合,许李二人渐渐处于下风。这个挨了林境一拳,那个受了林境一掌,单兰眼看二人遭罪,心里别提多么舒畅。 又过了十几招,单兰正欲喊停,略微惩戒一番便罢。话还未出口,许李二人已倒地毙命。单兰心中一凛,走了过去,问道:“林哥哥,你怎么杀了他?” 林境道:“不是我杀的。”说着用剑将两人翻了过来,只见他二人背部插入两把飞刀。单兰惊讶道:“这是?飞来横祸?” 林境朗声问道:“林中何方高人出手相助?”林中树叶萧萧,又女子笑言:“本姑奶奶助的你。”接着便是颜无琴与白青凤二人踏风踩叶而来。 颜无琴忙解释道:”方才师姐唰唰使了两枚飞刀,我还来不及看呢。”白青凤笑道:“好个师妹,时时刻刻不忘给自己洗白,虽然的确与你无关。” 稀薄的阳光透过树叶,越发显得树影斑驳。林境道:“这不分青红皂白便取人性命,是该何解?”单兰附和道:“就是,就是。他们也不算有什么大过错,打一顿也就好了,何必杀了他们。” 白青凤冷笑道:“这两人是流幻门门下的,都是些粗鄙下流的人。一个个都图谋不轨,何不如取他们性命,以免他们生事。” 林境道:“罢,你横竖有你的道理,咱们就此别过。”单兰道:“对,就此别过。”林境闻言,拉着单兰往前走去。 颜无琴正欲追上去,白青凤一把拉住颜无琴,道:“他们不稀罕咱们,咱们何必去曲意逢迎。”颜无琴只得作罢。 单兰不忘朗声道:“老颜,我们几日后再见。” 两人走了几个时辰,见前面有一条小河,水波粼粼,清流缓行。两岸芦苇初长,迎风摇曳。单兰掬了一汪清水,洗了把脸,越发显得脸蛋白净清秀。林境笑着坐在岸边,只顾玩水。 林境道:“前面有个小镇子,三日后掌门才生日,我们不妨先去镇子上寻个地方住上几天。”单兰最爱玩乐,闻言眉开眼笑,拉着林境走至镇中。只见镇上人来人往,摩肩接踵,挨肩擦背,挤得水泄不通。走至里面,渐渐人才少些。只见左边有一大群人围拢着,再看甚么东西似的。 单兰挤了进去,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个戴着面具的人拿着长矛耍着武艺,周围百姓无不拍手称赞。单兰看的尽兴,从怀中掏出一点碎银子,正想打赏,却发现根本没人来讨银子。 单兰心想:“可能是无偿逗大家玩儿的。”只听那人朗声道:“你们说好看不好看?”周围百姓欢呼雀跃,齐声道:“好看,好看。” 单兰也笑道:“好看极了。”单兰回头一望,问林境道:“你怎么不说?”林境冷冷睇了一眼,闭口不言。 那人道:“我这武功招式虽然好看,不过一人唱独角戏难免无趣。不如哪个有兴致的上来,咱们比划比划。”百姓又是鼓掌不迭,可寻常百姓哪里有功夫在身,只你望着我,我望着你。 单兰手里拿着剑,雀雀欲试。林境抓住单兰手腕,道:“安分看着就好。”单兰努嘴道:“你怎么和大师兄一个德行,都不许人玩。” 那人道:“我看就这位姑娘上来比划一下,好不好?”单兰看着那人指着自己,哪有不上去的道理,三步作两步走上前去。 单兰笑道:“我只会剑术。”那人笑道:“何须你会。”说着伸手往前来拽,单兰拔剑前刺,那人只轻轻一弹,剑身立碎。单兰心想:“不是比划比划么,却把我剑给……”才回神过来,那人已将自己揽在怀中,扬长而去。百姓一看,皆是目瞪口呆。林境忙纵身一跃,追上前去。 单兰不料此等变故,忙喝道:“你做什么?青天白日就做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情,别以为茅舞的好,天下就没你的对手了。”说着手脚乱舞,往那人面具摘去。 那人也不躲避,单兰揭开面具,惊愕得说不出话来。这萎缩的面容,正是苏灵子。单兰问道:“你说过你不与点虚派为敌,为何又掳我?” 苏灵子道:“你杀了本门两位弟子,我怎么还不能掳你了?我只是与害死流幻门两位弟子的人为敌,而不是和点虚派为敌,就算放到单原那去,他也讲不过一个‘理’字。” 单兰道:“哪里是我杀的,明明是白青凤杀的,和我们一点关系也没有。”苏灵子‘哦’了一声,道:“难不成那个客栈的掌柜小二,和那一群四处奔窜的食客都是哄人的?” 单兰忙解释道:“不,我们只是和他们打斗,杀了他们的另有其人。”苏灵子喝道:“别再狡辩了。”话音落罢,已然落地,来到河边。 背后有声音响起:“苏灵子长老,一个小姑娘与你能有什么干戈?”苏灵子转过身来,单兰见是林境,忙道:“快救我。” 苏灵子冷眼一瞥,将单兰往前抛去,单兰直落入河中,瞬间将单兰淋个通透。娟娟细流浸湿了单兰的衣裳,又逢早春,单兰不禁冷的直打哆嗦。一壁爬了起来,一壁喝道:“你这老头也不是甚么好人,我和你有什么深仇大怨。” 林境双足一点,将单兰捞了出来,又抱到了河岸。林境问道:“苏灵子前辈,你是来杀人灭口?” 苏灵子笑道:“杀人灭口?说的你们知道什么惊天大秘密似的。我杀人不是为了灭口,而是为了雪耻。当真以为我门中子弟能随意杀戮?” 林境道:“并不是我杀的。”苏灵子道:“众人亲眼所见。而且还是你挑拨在先!”林境道:“是我杀的我自然会承认,毕竟流幻门也不是我惹不起的。可不是我杀的却不能诬到我头上来,杀死那叔侄俩的是白青凤,你要雪耻,也要去杀她才是。” 单兰亦道:“冤有头,债有主。究竟是谁杀的,你自己想清楚才是。不要诬陷好人。”苏灵子道:“不管如何,我先抽了你们的筋才是。”单兰道:“什么苏灵子不灵子的,你也讲点道理罢,我们只不过教训了他们一下,你要是恼,教训回来便是。” 林境道:“像他们这种是非不分,杀人成性的人,还活在这个世上,便是给人去杀的。”林境抽剑,夹着水花往前飞去,势若银蛇,直逼苏灵子门面。苏灵子残眉倒竖,双手合手,凭空激起一股掌力,与林境相对。二者相撞,只听砰的一声,苏灵子立在地上,依旧纹丝不动,林境却被震退几步,连忙将剑插入卵石堆里,以消去势。 有风吹着两岸树叶,时不时溅来一点水滴。林境用衣袖擦拭了脸上的水珠,暗中抹了口角的血丝。单兰忙搀扶着林境,问道:“林哥哥,有没有受伤?” 林境笑道:“没事的,只不过这老道功力增长了许多,更难对付。”苏灵子凌空一跃,飞至树梢,笑道:“本长老练功有方,旁人自然不能比的。两位如何?是自己拿剑抹脖子,还是要受我两掌。” 单兰仰头道:“别以为自己有多厉害,恃强凌弱。”苏灵子摇头道:“女娃娃,按你这样说,强的却是不能和弱的人动手了?”也不等单兰接话,一掌往单兰打了过来。眼见掌风即将击中单兰,林境忙侧身过去,硬生生接住一掌,口里吐出一口鲜血。 单兰又是害怕又是愤怒,一壁抱着林境,一壁双眼圆睁怒视着树梢之人。苏灵子不以为意,继而发动下掌。 单兰心想:“今日我两人只怕要葬身于此处了,罢了,罢了。”正悲戚哀思只见,一枚石子从林中射了过来,抵住那股掌风。单兰见机和林境挪到一旁,掌风击了个空。 苏灵子往林中一看,只见蹿出了个黑衣人。苏灵子道:“又见阁下,真是冤家路窄。” 单兰本以为这两人将有一场恶斗,却不料苏灵子纵身轻跃,消失在树影中。 单兰心内一块石头落了地,又见林境昏迷不醒,受阻不错,不禁落下泪来。那黑衣人脚尖点水,丝丝涟漪漫开,蜻蜓点水般飞跃过来。单兰打量片刻,那黑衣人全身上下,都为黑色,面上还系着一条黑色面纱,只露出眼睛以上的面容。 单兰作揖道:“多谢高人出手相救。只是小女子还有一事相求,只盼高人能救一救他。”黑衣人恍若未闻,径自托起林境的手,用右手中指在林境手腕上把了一脉,又见他用力一按,片刻功夫便施展轻功飞去。 单兰喊道:“高人,林境的伤打不打紧?” 第9章 山洞中独处一晚 那黑衣人似乎不曾听到,只独自离去。单兰无法,又加之天色昏暗,一己之力不能将林境背到镇上去,只得寻了个山洞,暂住一晚。 单兰燃起篝火,供来取暖。烘干好林境的外衣后,又给他细心穿上。因自己身上的衣裳尚在滴水,不禁冷的打了一个寒颤,单兰忙不迭跑到火堆旁取暖。见林境眩晕不醒,单兰眉头紧蹙,唤了两声,还是未醒。因恐林境醒来饿着肚子,便硬着头皮走出山洞,往林中寻找食物。 早春乍暖还寒,冷暖不定。夜来冷风瑟瑟,单兰战战兢兢,提心颤腿前挪。正是万物复苏之际,各类禽兽蠢蠢欲动。单兰寻了好一会儿,还不见有什么野果,只见稀薄的月光下,有两只灰色野兔在灌木丛中抖动,单兰跑上前去,搠了几刀,心想:“可别怪我小兔子,只能用你们充饥了。” 提着两只野兔儿,单兰回到山洞。篝火渐尽,单兰加了两根树枝,因树枝潮湿,烧出一股烟味,单兰忙捏着鼻子,用手扇烟。许是浓烟呛鼻,林境咳嗽了两声,星眼微展,坐了起来。 单兰瞧他苏醒过来,一壁烤着兔肉,一壁笑道:“你终于醒来了。”林境略微点了点头。单兰递了一块兔肉过去,林境接过,细细吃了两口。 单兰打趣道:“这会子该如何是好,不在这山洞住个三年五年,怎么能出去。”林境斜睇单兰一眼,虚弱地道:“这时候还来和我开玩笑,这山洞这么狭窄破落,怎么会住那么久,横竖住个一年半载就好。” 单兰瞪大眼睛,道:“真的?”林境格格笑了起来,道:“是真的。”有火星往上蹿动,单兰提衣闪避,以免燃坏了衣裳。转眼往林境睇去,虽是面色惨白,却实在是明眸秀眉,钟灵毓秀。单兰柔声道:“我知道你,你是一个慢热的人。” 林境将兔肉往旁边一搁,双眼盯着柴火,道:“那是你以为而已。若是兴致相投,便是只说过一句话,只见过一面,我也能真心相待。若不相投,怎么也是徒然。” 单兰问道:“你也不算一个见义勇为的人,为何回去管一个与你无关的约冬村?难道其中有甚么隐情?” 林境道:“你真想知道吗?”单兰点了点头,林境笑道:“我还偏偏不告诉你。”单兰轻咬银唇,道:“你为何也这样,尽是吊人家胃口。你快告诉我。”林境道:“好罢,我告诉你就是了。” 林境定了定神,道:”也就是去年春天之际,我还算是一个未经世事的少年。有那么一天,我和一位好友上山去玩,回来的时候……”林境话语凝噎,半响才道:“整个村子的人,无一幸免于难。我的母亲也倒在了血泊之中。” 单兰问道:“是谁?什么灾难?”林境道:“嗯,一个中年女子杀害的,全村人,连鸡犬也无一存活。只余下我和那位好友。” 单兰问道:“他叫什么?模样俊俏不俊俏?”林境道:“他叫叶初,和我情谊极好。他身材高挑,面目清秀,芝兰玉树,是一个翩翩君子。” 单兰摸腮道:“那你们怎么逃了出去?”林境稍微走了片刻神,又道:“自然是他带着我逃了出去,不过最后却是分散了。再后来,我遇见了我的师父白浪仙子。可不过一年,师父也亡去了。现下我活着,无非是为了寻那女子和叶初的下落。” 单兰接口道:“我知道了,那村子隔三岔五有人失踪,和你村子那位中年女子说不定有甚么联系,你就去打探一番,寻找下落是不是?”林境点了点头,又道:“到底还是没什么联系,徒徒惹了麻烦。” 单兰低首,拨弄着柴火,道:“也不能如此说,毕竟咱们去了后,苏灵子也收敛起来了,没有再掳拐壮丁了。不过和你比起,我幸运了些。”话刚出口,便觉不妥,又道:“不,若是我受了这样的打击,肯定寻死觅活了,哪能像你一样,还能有说有笑。”自己越说越是迷糊,又道:“我不是让你也寻死觅活,我只是说,你比我更加坚强。”说着说着,不觉垂下头去,不无悲伤道:“我真不会说话,连安慰人都不会。” 侧目望去,林境已然睡了。单兰将他外衣解开,盖在他身上。自己又接二连三打了喷嚏,脑袋也有点迷糊。单兰伸手摸了摸自己额头,略微烫手,单兰心想:“合该焐上一晚,否则明日就要喝药了。” 单兰添了几根柴火,依着林境躺下,他身旁暖洋洋的,单兰不免越睡越靠近他。 一夜无事,第二日清晨,有朦胧的光线从洞口透了进来,单兰睡眼惺忪,挣扎着爬了起来。篝火燃尽,只余一堆灰烬。单兰整理好衣裳,又拍了下林境,林境也渐渐醒了过来。 单兰问道:“有没有好受些,伤势可好了?”林境只觉胸口有一阵阵刺痛,腹部亦有绞痛,只道:“好多了。” 单兰搀扶林境往镇上走去,行不多时,已然入镇。天色微亮,时辰尚早,见前边有一个药店济世堂,单兰扶着林境走了进去。 里面有为大夫年过半百,伸出满是斑皱的手往林境脉息处探了片刻,又问了问林境的情况。他掳了掳胡须,半响方道:“你的确是没什么大碍,但老夫却隐隐约约感觉有异,纵老夫行医多年,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老夫医术浅薄,只能请兄台另请高明了。” 林境递过去一些碎银子,拉着单兰走去门外。林境道:“说了罢,他们这些大夫对付武术所获的病情是无能为力的。我们还是好好找一个馆子吃些饭菜。” 单兰问道:“那你是要紧还是不要紧?”林境道:“不要紧。”单兰看他也似无碍,只以为寻常受了一掌,也不放在心上,只随林境去馆子用膳。饭毕,两人走了几个时辰,终于来到了仙晴派。 只见前面赫然屹立着一气派恢弘的庄园,庄园门口有两位弟子把守,此时江湖各门各派以及武林豪杰都持帖相入。 单兰道:“咱们可没有帖子。”林境道:“怎么?堂堂点虚派掌门的女儿也没有么?”单兰道:“我哪里有,送也是送到爹的手中,我要是想来,也只能跟着他来。” 林境道:“咱们偷偷混了进去,看成不成。”二人若无其事地走了进去,两位弟子伸出手臂拦住,毕恭毕敬问道:“请两位尊贵递出请柬。”单兰皱眉道:“我们两个并无请柬。”那弟子也不恼怒,必恭必敬道:“两位尊贵既然没有请柬,是不能进入的。真真是抱歉,因江湖豪杰甚多,不能一一顾及,难免会有疏漏,还望两位恕罪。前面设有房舍,烦请两位前去补个请柬,再来贺寿。”说罢鞠了一躬。 单兰无法,只得和林境走开。单兰道:“去补什么请柬,咱们又不是什么江湖豪杰,这下是进去不得了。”林境道:“正好,我们走罢。反正掌门也不会稀罕咱们两个,你说是不是?” 单兰道:“我也不是存心要给他拜寿,只不过找老颜玩玩罢了。”话音甫落,颜无琴便带着两位弟子走了过来。单兰笑道:“这还是说曹操曹操就到。”说罢忙摆手示意颜无琴。 颜无琴瞥见二人后,命两位弟子换班,便径直走了出来。颜无琴笑道:“我还以为你们两个不会来了。今日见你们来,我真是开心的要紧。” 单兰笑道:“这里又能白吃白喝,还能白住,我怎么不来?”颜无琴笑道:“我知道了,兰花,林大哥你们跟我来。先安顿好你们,为你们接风才是。” 因是颜无琴领着两个走入,弟子并未加以阻拦,单兰扮了个鬼脸,屁颠屁颠往前走着。三人东折西绕来到一个院子,有两位弟子连忙凑了过来,颔首拜见道:“师叔。”颜无琴虚扶两个弟子,笑道:“无需多礼。你们去西厢房那边打扫出两间房子来,并领着我这两位好友住下,好生优待。”弟子忙颔首道:“是。” 这院子看着幽清宁静,又有竹枝挺拔,修长青翠,淡淡竹香清新扑鼻。颜无琴吸了一口长气,道:“我也是乏累极了,近日有诸多事宜要办,我得不到闲儿。” 单兰笑道:“快去罢,快去罢。”颜无琴笑道:“那我这就去了,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吩咐这两位弟子,若他们也不能做好,再令他们回我。”走了几步,又笑道:“你放心罢,这儿偏僻幽静的很,没甚么人会发现你二人,就算是你爹来了,也不能轻易走到这儿。” 单兰点了点头,笑道:“老颜你有心了。”看着颜无琴离去的背影,单兰伸展了腰背,道:“舒适睡上一晚才好。” 那两位小弟子连忙引着单兰与林境走进院子,打扫出两间厢房让他们住下。 第10章 贺寿风波 这一日是仙晴派掌门人向阳全的六十大寿,遍请了江湖上有头有脸的英雄豪杰。因室内狭窄,只在院中摆设了六十张桌席。各派掌门以及身份显赫的豪杰与向阳全坐在一处,其余人等按派自行入座。 单兰恐与爹和大师兄相遇,执拗不肯前去入座,只想呆在房中用餐。颜无琴再三拉扯,硬生生将林境与单兰拽拉出来。颜无琴笑道:“打什么要紧的,我等会儿找一个不显眼又离师父和你爹远的桌子。”单兰听此,只得依了。 见桌上蔬菜酒食,炮凤烹龙,三人不禁大块朵颐,不在话下。单兰笑道:“你师父生辰,这饭菜办的真是极好。” 颜无琴笑道:“没什么不好的,咱们可以饱一饱口福。”林境问道:“老颜你不去给你师父敬酒甚么的吗?” 颜无琴道:“有师姐在那儿,我用不着去了。反正那是他们做的虚套,我只要心里祝贺师父,也就是了。” 说话间,旁边的绿槐树底下闪出一淡紫色的人影,三人定睛一看,原来是白青凤提着一个白瓷酒壶走了过来。一走三晃,脸颊白里透红,本就是妩媚风流的女子,被酒衬的越发娇柔。 细步款来,她时不时对着壶嘴,饮上两口鲜酒。又对颜无琴道:“你还在这儿做什么,还不去给师父敬酒,招呼招呼一下。” 颜无琴用手扇着周遭的酒气,笑道:“师姐你去,我先偷半日懒。只是你也别喝的这样醉醺醺的,别人看了,又成个什么体统。” 白青凤只是不理,坐在桌旁一方,伏在桌上,喝的耳热眼花。林境道:“不是我嫌弃她什么,只是她在这里喝的酩酊大醉,等会要是有弟子过来寻她,暴露了兰儿的行径可不好了。依我看来,还是赶快架走她才是。” 单兰闻言心中一凛,不住点头,道:“赶快,我还没玩够了,可不要被爹发现。”颜无琴道:“这样也不好,叫人架走越发打眼。还不如你们回房去吃,否则我师姐闹了起来,事情愈加棘手。” 单兰摇头道:“早先把我拖了出来,现在又撵我们走。我还没吃饱呢。”颜无琴道:“谁不许你吃啦,不过是去房里吃罢了,一样的。我带你们两个去厨房,想什么吃的拿去就是了。” 三人来至厨房,只见琳琅满目的食物,蔬菜有韭菜白菜等等,肉食有牛羊猪肉。颜无琴笑道:“这里还是生的,做好的都放在前头,你们跟我来。” 单兰道:“真是的。”走了几步,单兰叫出声来,只见武若心站在前头,挑选菜食。因躲避不及,两人打了一个照面。 武若心放下盘子,走了过来,道:“师姐,你怎么在这里?”林境与颜无琴皆是骇然,叵料这会儿单兰被同门发现。 单兰讪讪不答。武若心道:“你可知道派里的弟子多么想你,你怎么不回来?”单兰听着,眼圈渐渐红了,倒真想回派看望同门弟子了。 正踌躇间,只闻有男音道:“小师妹,你吃会吃,叫你端几碟子好菜过来,你又在磨蹭。难不成在厨房里吃了起来。”话音甫落,一个人影走了过来,不是程昊天又是谁。 程昊天一见单兰,又是欢喜又是惊愕。半响喜上眉梢,道:“小师妹你去告诉师父,小兰兰在这里。”武若心“哦”了一声,端着几盘菜肉走了出去。 程昊天道:”太好了,太好了,这下师父也知道了,你是回派无疑了。”单兰本想念爹娘与师兄弟,眼下回派也行,遂不反抗。 颜无琴道:“那个……”程昊天别首过来,冷笑道:“颜女侠,我正想找你呢,拐我师妹到这里来,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说罢横了林境一眼。林境望在眼里,不由嘴角讥笑。 单兰道:“不是的,是我自己要来玩的。”颜无琴亦道:“程大侠这话却是说错了,我不过顺着兰花的心意而已。” 你争我吵之际,单原走进厨房,乍见单兰,怒从心起。一把拉住单兰,走了出去。林境这一众人个个愕然,担忧单兰,却又不敢或是不便跟去。 来至一偏僻幽静之处,单原停了下来。单兰乍见父亲,喜从中来,正欲寒暄,单原却是怒道:“你为何离派?还一走这么久?”一壁说道,一壁抓着单兰的手腕。 力道紧重,单兰感觉手臂隐隐作痛。抽开不得,单兰呜咽道:“我……那日爹爹罚我在雪地里面跪了一夜,我心里气愤的要紧,才偷偷跑了出来。本只想跑出来一时半刻,可又怕回去受到责罚,所以不敢回去了。” 单原怒气未消,道:“不是你娘和你说什么罢。”单兰面不改色,呜咽道:“娘和我说再也不能出去玩,好好听爹的话。”单原听罢,怒气稍消,道:“我看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痛,一天不生事就骨头痛。” 单兰怯道:“爹爹,我再也不敢了。”单原拂袖道:“罢了,今日跟我们一同回去,我现在还要去陪向掌门喝酒,就不在你这儿浪费时辰了。” 看着单原离去的背影,单兰落泪想道:“‘浪费时辰?’,原来和我说说话也只是浪费时辰,罚我在雪里跪着,原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如此看来,我连生气都是不需要的了。” 思索间,程昊天已走了上来,问道:“小兰兰,怎么了?师父罚你不曾?”单兰缄口不言,程昊天又道:“若是罚你了,我去和师父讲,师父绝对不会罚你。” 单兰摇摇头,经程昊天这么一问,鼻子一酸,眼泪又流了出来。程昊天取出手帕替单兰擦拭了泪痕,又柔声安慰道:“没事的,师父断然不会惩罚你的,有我在呢。” 酒席结束罢,各人纷纷献上贺礼。想住的便住了几天,不想住的立刻打道回府。单兰洒泪作别林境与颜无琴后,跟着单原回派。 武若心与程昊天许久不见单兰,这时也是喜的眉开眼笑。一路上与单兰言笑晏晏,不至于无聊。几日后,众人平安抵达点虚派。 单兰回得派中,第一件要做的事情便是去探见娘亲。推门而入,见娘依旧躺在床上,无精打采地做着针黹。项霏一见单兰,又是欢喜又是难过。欢喜的是久不见女儿,女儿又回来了;难过的是嘱咐女儿不要再回来,可偏生又回来了。 单兰落泪道:“娘。”项霏抚摸着单兰的面颊,道:“你怎么又回来了?娘的话,也开始不听了。”话里极尽悲戚。 虽是白日,房里依旧是光线昏暗。窗边燃起的红烛火光摇曳,映的二人双颊红润柔滑。单兰哭道:“我实在是放心不下娘,还有这么多师兄弟们。在外面越多待一天,我就越想回来。” 项霏道:“冥冥注定的么?”又摇头道:“寻得良机,你还是离去了好。”说着将手里的针线搁在一旁,闭目养神。 单兰道:“娘,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项霏道:“没什么的,你舟车劳顿,想必累了,快去休息片刻罢。” 单兰只得掩门而出,可关门之际,依稀看到娘落下一滴泪珠。单兰又找来程昊天,稍有不安地问道:“大师兄,咱们派里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 程昊天眼神里闪过一丝异样,稍纵即逝。又笑道:“有。”单兰问道:“是什么?”程昊天道:“那就是师父的乖女儿变得不乖了,偷偷跑出派里,好久还不回来。” 单兰骄嗔道:“呸!问你正经的,我娘病好了没有?为何白天还躺床上,天又不冷了。”程昊天道:“你别担心,师娘早已无碍,这可是大夫诊断的结果呢。至于师娘还不肯下床,或许是平日的习惯罢。” 单兰释然道:“原来如此,这倒还好。不过话说回来,娘得了这个病,不肯下床,和林哥……”说着顿时住了口,只双颊红透,径自前走。 程昊天在后边问道:“你这是几个意思?哪有话说到一半就不肯说了的,也不怕烂了舌头。” 单兰扭头过来,笑道:“我偏不说,让你去猜,难受死你。”说着兀自回房歇息。单兰近来饱受漂泊之苦,居无定所,风餐露宿,乍回闺房,见了自幼熟知的床褥桌椅等陈设,不免触动情肠,泫然欲泣。 欢天喜地地这里翻翻,那里找找。见了旧时玩意儿,喜不自禁。转念又想好久不曾去后山玩了,便蹑手蹑脚跑了出去,欲去后山游玩。 正巧碰到程昊天在庭中舞剑,单兰站着观望片刻,见他气势如虹,动若猛虎下山,宛若游龙戏水,武功又比以前更胜一筹,单兰不由拍手称赞。 程昊天听的背后有掌声,笑收长剑,回头笑道:“小兰兰,我就知道是你。一回派里,手脚肯定不会闲着。” 微风拂鬓,单兰一壁绾发,一壁笑道:“大师兄,你去不去后山玩?我想抓几只野兔烤着吃。” 第11章 山洞里面的秘密 程昊天笑道:“我也好久没吃野味了,咱们去打几只,带些回来让师娘尝尝也好。”数月不见单兰,程昊天巴不得能和她玩,是以毫不犹豫,答应下来。 两人结伴入山,春意渐浓,万物复苏。山中树木添了新枝嫩叶,一眼望去,浓绿润泽。不久两人便猎到两只野兔。程昊天笑道:“天色已晚,咱们不可贪多,早些回去是好。” 单兰抬眼一望,落日西垂,红霞漫天。又见不远处有个山洞,一时起了兴致,笑道:“这么两只,又有小师妹这个馋鬼,给她一人吃都不足够。我们去前面那个山洞,寻些柴薪烤兔子吃,你说好不好?” 寻常单兰只要问好不好,程昊天就没有不答应的。可程昊天思量片刻,道:“不好。”单兰蹙眉,略有难过之意,道:“为什么不好?回来野炊也不能够吗?” 程昊天道:“带你玩一会子,你又想着新花样玩。过会山间的猛兽要吃了你。”单兰笑道:“原来为了这个,那倒无妨,什么猛兽,也是敌不过你的。”说着提着兔儿径自往山洞里面走去。程昊天见拦不住,皱眉思索一会,也提着野兔,抱着一堆柴薪走了进去。 程昊天取来火石划了几下,柴薪噼里啪啦燃了起来。因柴木潮湿,经火一烧,时有嘶鸣声绕在耳边,又伴着一股浓烟,刺眼呛鼻。单兰用手挥舞着,扇去烟味,程昊天见了忙走过来,发掌劈去,一股劲风夹着烟雾急速散去。 单兰推了程昊天一把,道:“你快去拾些柴火来,在这里预备着,否则等会火不大,烤不熟。” 程昊天道:“我不去,我也在这里。”单兰道:“那我去。”程昊天竟不反对,道:“那你快去快回。” 此事从未有过,单兰惊愕万分,又道:“也不知道山里的猛兽咬不咬姑娘。”说着径自要出洞。 程昊天突然站了起来,道:“好,我去,你在这里别乱动,我就在洞口附近捡柴。”单兰哂笑道:“我能动出多大的事情来,你快去罢,我等着吃兔子肉呢。” 程昊天这才出洞。单兰东搬搬,西弄弄,柴火的烟渐渐尽了。可不久又渐渐起了浓烟,单兰被呛得眼酸鼻堵,连忙后缩。一时不知后背撞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只觉后背酸痛。正在此时,左边哐当一声,一面石壁往上收去,前面赫然显现出一条甬道。 单兰惊诧望着,转身一看,石壁上有一块巴掌大的石块,色泽稍异于周遭。单兰轻轻一推,石壁降了下来,再一推,石壁又豁然升起。 单兰又是忐忑又是好奇,蹑手蹑脚探了进去。在细窄的甬道里面走了一会,前面豁然开朗。因不知前面有什么机关埋伏,单兰走的轻手轻脚,匿影藏形。 大约一炷香的功夫,前面有一个石室。举步走入,室内摆放一张竹床,床上有一个绫锦蒲团,显然是练功打坐所用。再过去设有一张八仙桌,并一些茶具,还有一张木雕梅花屏风。单兰走到屏风后面,看了一眼,吓得魂飞天外。 地上摆着十几具骷髅,有些还略带皮肉鲜血,往外散发着腥臭味,单兰捂着鼻嘴,不知所措。 这时外面有脚步声逼近,单兰不知来者是谁,又加之惊俱交加,双脚动弹不得。只匿于屏风之后,默默窥视,心中十分希望接下来能听到“小兰兰”三个字。 踌躇思量间,似乎有两个人的脚步声逼近,单兰猛吸了一口气,只感觉屏风前面有两人近在咫尺。 有浑厚男声道:“你这秘籍没什么多大用处,练习了这么久,也不过如此。” 单兰心中暗惊,正是爹单原的声音,当下心中的怯意减了几分,想着显身前去。转念一想,一来爹爹必定会责备,二来也不能听他们讲的是什么,遂躲在屏风后面,窃听二人谈话。 又一沧桑低沉的男声道:“那你别要。”单原笑道:“元道子你这老鬼,既然都准备给,竟然还赖。”元道子道:“你自己说没用的,没用的东西给你作甚。” 元道子从怀里掏出一本秘籍,道:“这几章给你了,《见霞秘籍》的上半部就完完全全的给你了。潜加修炼,不到数月,你必能突破瓶颈之期。” 寒兰在屏风后暗自纳闷,心想:“这修炼武功,突破瓶颈之期极难。饶是爹这样的武功高手,要想突破瓶颈之期,按理也要十余年。不知这是何等武学秘术,竟然此等厉害。” 单原笑道:“我总觉得这上半部有些不妥当,下半部在哪儿?”元道子道:“单掌门别心急,待到大功告成之时,我必然会给你的。” 单原哂笑道:“说了帮你就会帮你,还小气个什么劲。还需要多抓一些壮年男子来,吸取了他们的先天之气才是。” 单兰心中一凛,心想:“难道爹和苏灵子练得武功是一路的?也是要抓……这,这元道子和苏灵子难道又是一伙的?那……”神思游弋间,踩到了一个骷髅,发出了声响。 单原喝道:“是谁?”元道子咻然发掌,屏风立马碎成两爿,散落下来。单原看着那杏黄色的身影,不由道:“兰儿,怎么是你?” 单兰瞠目结舌,不过眼下已然发觉,索性挑明道:”爹,我还道你们学什么武功秘籍,一年半载便能突破瓶颈之期。没想到学的是这样的邪魔歪术,干的是这样害命的勾当。” 未等单兰回神过来,单原伸手便是一个耳刮子,单兰半边脸登时红肿起来,五个手指印若隐若现,血丝浮动。单兰不住落泪,道:“难怪娘说什么‘蒙蔽的双眼,丧失了理智。’原来说的是爹你,你怎么能正恶不辨?” 单原冷笑一声,道:“妇人之见,能有什么远见。我修炼《见霞秘籍》,还不是为了把点虚派发扬光大。若我派当真在江湖上名声大噪,也能慰列祖列宗在天之灵。我幸幸苦苦付出许多,你竟然还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我看你也不用出这山洞了,就在这里好好思过罢。” 单兰摇头晃首道:“爹不肯弃了这邪书,我断断不会在这石室里思什么莫须有的‘过’。如果爹肯弃了,我这辈子不出山洞也行。如若不能,我便和众师兄弟姐妹说,让他们知道,咱们师父私底下做的是什么事!” 元道子端坐在蒲团上,若无其事道:“一掌打死她罢了,少一个知道,少一层祸患。”单兰狠很瞪了一眼元道子,只见他鬓角花白,满脸沟壑,面目可憎,与苏灵子一般无二。心想:“十几年的父女之情,也是你挑拨得了的?当真可笑。” 单原道:“那也只有这个办法了,我这也算是大义灭亲了。”单兰听了,不禁胆颤心惊,心中更是陡然生寒。犹如身子掉进了万丈寒潭,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半响单兰方道:“好,好,爹,你一掌打死我罢。反正我有一口气在,我绝对不会缄口不言,我要将我看见的听见的,让全派弟子皆知。” 单原怒发冲冠,几欲动手,正在此时,程昊天蹿了进来,忙道:“师父,且慢。”单原道:“你又要什么要说的?”程昊天跪在地上,柔声道:“师父,师妹尚且年幼,少不更事,许多大道理还不懂得,不明白师父的艰辛。可是单兰毕竟是师父的骨肉,师娘的掌上明珠,若师父真伤了师妹,只怕师娘那里没无法交代。弟子看不如这样,让弟子给师妹开导开导,毕竟来日方长。” 单原听到前面,还是怒不可竭,听至“让弟子给师妹开导开导”的时候,怒气稍消。单兰听了,特别是听到‘来日方长’这句,大有感触。心想:“如今先顺从爹爹之意,保命出去以后,再和娘想对策。”便道:“爹,孩儿一时糊涂,竟然鬼话连篇。方才听了大师兄一席话,如醍醐灌顶,瞬间明白过来。爹爹武艺若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不管是于己还是于派都大有裨益。这等好事,孩儿现在才知,当真愚昧的要紧,还望爹责罚女儿愚钝之罪。” 元道子掳了掳胡须,道:“再好也是没有了。单掌门,恭喜你又多了一个帮手。”单原道:“昊天,你把她带到庄子里面去。一个人呆在庄里,哪里也不许去。”程昊天答了一个“是”,便带着单兰回到庄子。 此时天色已黑,到了派里,已是夤夜。单兰心想爹竟不顾父女之情,欲下杀手,又想起雪地罚跪,仙晴派震怒这两桩事情,不免心寒意沮,独自在房中抹泪。晚膳单兰也不肯去用,幸好程昊天用木匣子装好饭菜,亲自送到房中。程昊天揭开木匣子,取出一碗白米饭与几碟小菜,放置桌上。程昊天道:“快来吃饭,小兰兰。” 单兰道:“我并没有胃口。”打了一个沉儿,单兰又道:“大师兄,我要问你一件事情。”程昊天道:“你问便是。” 第12章 再次离派 单兰道:“《见霞秘籍》的事情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我起先要进山洞的时候,你就推三阻四的,完全不像我的那个大师兄。而且那元道子还说什么‘多了一个帮手’,最要紧的是,爹爹看你进去,也不惊讶。” 程昊天道:“小兰兰,我并不想骗你,我的确早已知晓此事。”单兰道:“什么时候知晓的?” 程昊天沉默片刻,道:“你还记得你在茶馆上遇见的那两个男子吗?那晚罚跪之后,你问我来客是谁,我现在告诉你,来客便是他们两个,他们两个就是来送《见霞秘籍》的。” 单兰略微思索片刻,正好对上,且那叔侄两个也说是本书的模样。单兰道:“为何我不知道?” 程昊天道:“那晚我说,要去给师父解释,我们下山是去给师娘买草药。我去解释的时候,正巧碰到了那叔侄两个和师父在交易。” 单兰道:“什么交易?”程昊天摇头道:“这个我暂时还不知道。”单兰又问道:“那娘是不是也知道了?” 程昊天道:“嗯,娘正巧为你要和师父争辩,所以也过去了,而且也撞见了。”单兰心想:“难怪娘也知道,不过话说回来,娘当真是聪明的要紧,再这样下去,只怕点虚派不保。” 单兰道:“你既然知道,却只顾自己明哲保身,也不劝解下爹。”程昊天道:“如你所见,师父他……听不下旁人的话,师娘的话也听不进。” 说话间,单原走了进来。单原道:“昊天,你先出去。”程昊天立马退了下去。单兰见爹进来,板着脸往墙壁望去。 单原道:“你现在已经大了,我该考虑考虑你的婚姻大事了。”单兰冷笑道:“原来爹还顾及女儿的婚姻大事,我真是感激的要紧。” 单原心中又起了一股无明业火,将要发作却不好发作。只道:“我有意将你嫁给昊天,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们两个都到了年纪,又还般配,又有青梅竹马的情谊在。” 单兰道:“我却偏不嫁。”单兰一闻嫁娶,倒头一个想起了林境,他虽不如大师兄气势如虹,却是临风玉树,秀不可言。 单原再三压制怒火,哂笑道:“他英姿雄发,堂堂须眉,还配不上你?”单兰道:“你认他做儿子好了,反正我又不是你女儿。” 单原猛地拍了桌子,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反正此时由不得了,等我挑了良辰吉日,你不肯也要肯。” 单兰将被子一掀,趿上鞋子,径自往娘那里去,路上单兰不禁以手抵着墙壁,兀自流下泪来。行至娘的门前,轻轻一推,走了进去。莲步轻移,来到床旁,就伏在娘的身上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项霏问道:“怎么了?”单兰抽泣道:“我现在总算明白娘的苦心了。”项霏冷冷一笑,道:“他自己要走这一条不归之路,怨不得旁人。自掘坟墓,我只看着点虚派灭亡的一天。” 单兰道:“我当初不知道娘为何叫我离去,稀里糊涂的,现在总算是知道了,没想到是这么丑陋不堪的真相。我只怕江湖豪杰知道此事以后,会群起而攻之,咱们派……”眼睛噙着泪水。 项霏徐徐道:“那两叔侄引着我们派,走向灭亡之路。”单兰心想:“白青凤取了那两人的性命,现在想来当真是解气。他们也是罚不当罪,死有余辜。”打了个沉儿,项霏又道:“立派数百年,不想派之存活,已危在旦夕,可悲可叹。” 单兰素来知晓娘有远见,又不忍点虚派毁于一旦,问道:“娘,眼下我们有什么对策?”项霏道:“对策,现在你爹深陷其中,不能自拔,便只能从流幻门下手。流幻门的人作恶多端,死不足惜。只要灭了流幻门,你爹难免觉得唇亡齿寒,心中忌讳,悬崖勒马也未可知。就算没有,也另他失去了左膀右臂,没了爪牙,让他后继无力。” 单兰道:“元道子也是流幻门的?”项霏点了点头,又道:“流幻门不知起了什么坏心思,无缘无故送来《见霞秘籍》给你爹。只怕背后有什么阴谋诡计,你爹也是处在水深火热当中,可他自己却还不知晓,当真可悲的要紧。” 单兰见娘泛起一丝泪花,连忙安慰道:“娘别难过,爹爹功力深厚,一时也不会被认打什么注意。方才娘也说了,咱们只需灭了流幻门即可。” 项霏道:“但是凭借我们的力量要去和流幻门作对,简直是螳臂挡车,飞蛾扑火。为今之计,你快去仙晴派,跟他们掌门向阳全道明此事。仙晴派素来彰善瘅恶,惩恶扬善,或许他们能助你一臂之力。只是关于咱们派的事情,你可不能外道。” 单兰道:“女儿知道。只是我眼下去不得仙晴派了。如今爹在四处加强了看守,弟子一波一波巡查,平日和我略微亲近些的都已支开,我是出去不得了。” 项霏叹道:“你放心,我自有妙计。只是你收拾好行李,再到我房中来。不过切记,别露了行径。”单兰点头道:“好,娘和我一起去。”其实单兰年幼,身上担此重任,难免心慌,是以盼着娘能与之同行。 项霏却是摇头道:“我不去了,只能守着他,让他少作孽。你切记好好保重自己,快去罢。” 单兰回房后,爹已离去。单兰立即收拾了包袱,掩门往娘那走去。只见黑暗中蹿出一个人影,单兰打了一个寒颤,躲之不及。 定睛一看,才知是武若心。武若心见师姐慌慌张张的,便问道:“怎么了?师姐你还不睡,肩上的又是什么?” 单兰随口道:“自己缝的衣服。拿去送给娘的。”因天黑隐蔽,武若心瞧得并不清楚,也不怀疑,只笑道:“你也会缝衣裳啦。” 单兰瞧她天真烂漫,心中不忍,自己又是孜然一身,毫无帮手,便将父亲之事一五一十告知武若心。武若心听罢花容失色,不觉哽咽道:“师父原也是好意,却走上了歪路。师姐,我和你一起去,也有个照应。” 单兰巴不得武若心前去,自己也有个左膀右臂,连忙携了她的手赶到娘的房中。项霏见了二人,心里悲喜交加,道:“你们两个一起也好。” 项霏将墙壁上一幅《百花盛开图》揭了下来,露出一个转盘。项霏一壁拨动,一壁道:“你们从这密道里面进去,会找到一个石室,穿过石室有条甬道,直达后山一个山洞。借着天黑无人,赶快去罢。” 单兰心想:“那后面的路自己倒已经走过。”一番告别后,单兰与武若心走进密道,项霏将机关一扭,密道自闭,掩画移灯,不在话下。 单兰两人越往里走,越是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慌乱紧迫中,连蜡烛也忘记携带,只得摸索前行。幸好暗门并无机关,一路上相安无事。到后面,已然是走过的路程,单兰心中也安定起来。武若心见前面豁然开朗,越走路越是细窄难行,手里都急出了一把冷汗。单兰紧握着她的手,示意她不要慌张。 出了暗门,抵达后山那个山洞,单兰与武若心皆是长吁了一口气。正要前行,突然见到洞门口有四个弟子把守,单兰与武若心连忙退避回来,商量计策。 武若心小声道:“不如咱们强闯出去,他们只有四个,我们不一定会输。”单兰倚着墙壁,摇头道:“咱们要确保无虞。更何况外面可能还有巡查的弟子,若是打斗惊叫,有了响动,引起巡逻弟子的注意便大事不好了。” 正无计可施,两人愁眉苦脸,单兰登时笑道:“有了,你看这堆灰烬,本是今晚烤兔肉燃起的篝火,我们将灰烬抹在脸上,引来弟子入洞,再和他们斗一斗。” 武若心嘀咕道:“你偷偷在这里烤兔肉吃。”两人将灰烬抹在脸上,稍稍涂抹一层,便施展计谋。单兰藏身暗处,武若心时不时往外抛着小石子,时不时用剑刺地。洞外四位弟子本喝着冷酒,胡吹乱嗙,高谈阔论。乍听了声响,不免起身,打着火把进去打探一番。 火焰摇曳,一抖一抖射来大片热光。武若心暗中挪动,匿身于不易察觉的角落。四人粗察见并无异状,哪有不偷懒的,遂转身欲出洞外。 武若心见火光愈发远了,连忙抛了三个石子到对面的石壁,三声咚咚咚的声响,惊得四位弟子连忙回身,细细查探。 单兰见火把渐近,正助自己,逮住机会,四颗小石子一挥,都弹中了他们的后脑勺,四人应声倒地。所幸洞内较深,声响并未传出。 单兰与武若心扒了两位弟子的外衣,匆忙套在身上,往洞外走去。一路上遮遮掩掩,倒也无人发觉。二人心中只盼着快些下山,以免弟子醒来前去禀报,追兵前来,便是逃脱不得了。 第13章 妓院之旅 两人结伴在林中走了一会儿,渐渐也乏累了,遂寻了个隐蔽所在,轮流眠上一眠。单兰守了上半夜后,不管天寒地冻的,哆哆嗦嗦倚着武若心睡下了。 次日清晨,还只有一丝光亮,单兰便惊醒过来。瞧武若心坐在树桩上打盹,单兰摇醒她,道:“小师妹,你再躺下来睡一睡罢,等天再亮一点儿,我们就离开。”武若心被摇醒后,睡眼朦胧道:“好。”说罢便一头倒下,继续睡觉。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单兰怕天色过亮,不便脱身,便唤醒武若心,一齐往山脚走去。行至山脚,只见一群点虚派弟子在路口把守,一一审查来往男女。 此山并非点虚派独有,时而有柴夫上山斫伐树木,老妪采摘茶叶果品,大夫寻挖草药,猎人打射野物。三三两两上山,点许派弟子客客气气上去寒暄片刻,端茶送水,实为暗中观察样貌。 武若心与单兰匿身草木之中,只看着干着急。两人虽是男儿打扮。脸上也不甚干净,可贸然前去,西洋镜必定会被拆穿。 武若心灵机一动,道:“你看,那里有两个年轻男子拉着马车来山里,师兄们也未看马车里有什么,我们要是坐在后头,岂不能轻易下山了?” 单兰摇头道:”他们是进山,师兄们自然耍乖偷懒。若是出山,还不知道有多精细呢。”说罢顿了顿,又托腮道:“其实你这个主意我们或许能试一试,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了。外面有柴木遮掩起来,我们混在里面,可能躲过审查。” 单兰遂与武若心悄悄地跟着那两个拉着马车的壮汉,见四处僻静幽清,单兰与武若心佯装跌倒,小声啜泣,引得两位壮汉走了过来。 那两壮汉浓眉大眼,皮肤黝黑,头上系着汗巾,上着素色马褂,下穿黑色麻裤,看起来才短气粗。两人都懵了片刻,方道:“我们两个上山采药,不小心被石子绊倒了,脚疼得着实厉害,不知两位大哥能否用马车载着我们下山,去看大夫?” 那两汉子眉间颇有不愿之意,单兰忙取出一锭银子,道:“有钱能使鬼推磨,若你们答应下来,我就把这个给你。不知道你们愿意不愿意?”说罢扬了扬手中的银子。 两汉子双眼放光,胁肩谄笑道:“瞧两位姑娘在这荒山野岭,毫无援助,我们看着也是疼惜。姑娘快了上了我们的马车,我们不敢耽搁,这就送姑娘去看大夫。” 武若心噗嗤一笑,单兰忙道:“也不用,你们手里拿着斧头,又拉马车,必然是来斫伐的。若为了我们,让你们空手而归,我们也是忸怩不安。我看不如这样,你们继续伐木,我们两个呆在马车里面,等到晌午的时候,再一齐送我们下山便是。”其实单兰只盼着一堆柴木能将自己与小师妹遮掩起来而已。 两汉子又问道:“这伐来的木头无处安放。”单兰道:“我们蜷缩在马车后头,前面便能放柴。只是少砍些罢。”那两汉子笑道:“姑娘真是活菩萨,这等的体贴细致。”又笑嘻嘻接过银子,收了起来。 武若心与单兰两人蜷曲在里面,两汉子不时伐了树木堆在前面,渐渐将二人盖的严严实实。两人只能听到外头的响动声,已看不到什么了,心里也舒了一口气。 马车开始颠簸起来,一摇一晃,二人心中皆是怦怦乱跳。又听的外头有人道:“两个兄台午好,这日头毒的很,过去喝盏茶。” 单兰心想:“这两个牛高马大的汉子自然不会是我,也值得去打量。”思忖间,果然有弟子道:“这马车里面是什么?让我们也见见。”一席话说得武若心与单兰心中惴惴不安。 汉子笑道:“你们还没见过呢,山上大把。”另一汉子道:“你们若要,送你一些。”那弟子拉开悬帘,便见一些柴木,笑道:“正是,我们派里缺了柴木,本是要去伐的,现下取一点,我也受用些。” 单兰心中慌乱,心想:“这下你拍到马蹄子上去了。”柴木堆里一只手蹿了进来,武若心与单兰猛吸了口气,连忙侧身避开,唯恐被触及。正叹要被发觉之时,只听程昊天的声音响起:“师弟,你们都过来,师妹已经被找到了,现在在师父那里。”不一会儿,那只手抽了出去。马车又开始颠簸摇晃,单兰与武若心心中念道:“阿弥陀佛。这会子是真真正正逃了出来。” 马车行了一阵子,单兰道:“两位大哥,我们脚现下已经不疼了,用不着看大夫了,你让我们两个下去罢。” 那汉子在外面道:“姑娘,现在不疼,难保过会儿也不疼,还是去看看大夫为好。说真的,这天可真热,两位姑娘喝点水罢。” 单兰与武若心一时倒无法拒绝。一只手从柴木堆里伸了进来,手里拿着水囊。武若心正口渴难耐,取下水囊,畅饮起来。单兰瞧她喝的如旱苗得雨,登时也觉口干舌燥,接过水囊细饮,只觉清中带甜,喝了真真是心旷神怡。 武若心有一搭没一搭道:“等会儿看了大夫,不管有病没病,又要吃药了。”单兰道:“我可不吃,到时候谁管咱们吃药不吃药,加紧去仙晴派办正事。” 一炷香的功夫,武若心懒洋洋道:“我好困,又不想动。”单兰道:“我也是呢。”说着两人昏昏欲睡,渐渐眠柯入睡。至醒来时,星目微展,映入眼帘的便是两个壮汉。 单兰与武若心打量了周围,见是一间柴房,自己被五花大绑,两人都惊出一身冷汗。因被捆绑着,身手也不能施展开来。武若心忙喝道:“你们要做甚么?” 单兰瞥见自己的包袱与剑都已被两汉子夺走,心想:“这是遇见劫财的了,不该一出手便是一锭银子,让他们起了贼心。”单兰笑道:“两位大哥,你们要多少银子,都在包袱里面了。我们现在已经是身无分文了,还是放了我们罢。” 一汉子道:“放开你们,想的倒是挺美的。你们喝了我们下的蒙汗药和软骨散,只怕三天之内都行动无力呢,就算放开你们,你们也走不出大门。”说罢哈哈大笑。 武若心紧咬皓齿,落下泪来。单兰握紧掌心,果然浑身软绵绵的,一点力气也无。单兰心里担忧,只怕二人起了更坏的心思。登时心中大怒,暗中运转内力,可身子绵薄无力,一时运转无法,只得自叹倒霉。不过暗中调解软骨散的药性,不用三日,只需十二个时辰便能尽解。单兰不免心慌意乱,要想方设法保证十二小时之内平安无事。 武若心一壁挣扎,一壁怒喝道:“你们两个捆我们做甚么?我们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只会吃闲饭。” 另一汉子道:“我们虽是柴夫,没读甚么书。不过还是听过‘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这句话,我还养你做甚么?” 武若心冷笑道:“你们知道什么,果然是井底之蛙。此女子非彼女子,搞明白那什么意思再来卖弄。”单兰心内却不想与其浪费口舌,只想:“这两壮汉上山斫伐,却暗中带着软骨散与蒙汗药。今日遇见自己和小师妹纯属偶然,可他们还能有药可下,可知不是头一次方案,必然是轻车熟路,惯做谋财害命的勾当,只是不知二人背后还有什么阴谋。是该想方设法脱身才是。”不由脑门上是密密麻麻的汗水。脱口问道:“你们两位到底有什么贵干?我们乃是点虚派的弟子,仔细惹上麻烦。现在放了,倒也不和你们计较。” 武若心附和道:“对,否则打的你们满地找牙,跪地求饶。还不快来松绑。”一汉子摇头对着另一汉子道:“着两个姑娘看起来娇弱无力,脾气却是倔强。”那汉子道:“送去那儿就不会了。” 两汉子用布堵上了单兰与武若心的嘴,又将她二人抬到马车上,骑着马车从小道前行。单兰与武若心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听天由命。 马车摇摇晃晃来到一家妓院后头,从后门进到后院。有人叫了老鸨,只瞧她带着两三个小厮上前,一打开帘子,看了单兰两人两眼,不由扑着扇子,笑道:“这世上好货都死绝了,这么丑的两个姑娘,乱首垢面的,也值得带来。” 那汉子笑道:“妈妈别睁眼说瞎话,这两个姑娘要是打扮出来,必定是绝色的美人儿。你看值得多少银子。” 老鸨斜眼道:“两个一个五十纹银,不能再多了。这无盐之貌,多久才能捞本。”两汉子不肯,欲换一家妓院,老鸨又阻又劝,几经商榷以一百两银子成交。老鸨一壁叮嘱龟奴将二人运到房中,给她们洗干净脸,一壁笑道:“好两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和天仙似的,我们院里的花魁再也不会被别人夺去。”一步一笑,回到房中。 第14章 妓院的公子 老鸨取下两人口中的布,又松开绳索,笑道:“委屈两位姑娘了。”单兰与武若心欲起身,哪知身子绵绵无力,又跌到床上。老鸨笑道:“姑娘们还是别乱动,喂了软骨散,没有力气的。以后我就是你们的妈妈了,你们只顾把这里当自己家,不用拘束。” 单兰心想:“这老鸨也知软骨散一事,看来那两个汉子与这老鸨一直有这种交易。”不禁道:“呸!谁要把这下三滥的地方当家。”武若心气愤至极,一口吐沫吐了过去,老鸨用扇子轻轻一挡,摇头嗔道:“你们两个准备好,别再这样冒冒失失的。有位公子哥最爱新来的姑娘,等会儿也要到了,你们两个千万要招待好。” 说着嘻嘻一笑,掩门而出,径自而去。单兰与武若心脸上红一阵青一阵,心里几欲喷出火来,要不是深受软骨散之药效,定要取了这老鸨与两汉子的性命。 半个时辰后,老鸨领着一个男子进来。那男子生的是目若朗星,鼻若悬胆,唇若涂脂。他轻轻扇着折扇,微风拂发,端的是风度翩翩。单兰冷哼一声,心想:“衣冠禽兽而已。” 老鸨笑道:“两位姑娘,招待好了,这个月的花粉胭脂都给你们挑上好的,若有不周到的地方,别怪我怎么罚你们。” 那男子推了老鸨一把,笑道:“妈妈,别吓坏了这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老鸨谄谀取容道:“公子说的是,这两个姑娘都水汪汪的,不知道公子更喜欢哪个?” 那男子笑道:“一个纤细秀丽,一个丰腴丽质,皆非凡品。不过我看,还是那位丰腴的好。” 老鸨笑道:“公子哥的眼光真真不错。”男子挑眉使了个脸色,老鸨忙不迭叫来龟奴背着武若心出房。男子将房门一关,笑嘻嘻看着单兰。 单兰瞪了他一眼,只顾看着床前的香炉,有一丝淡淡清香扑鼻而来。那男子笑道:“我叫李拂柳,敢问姑娘芳名?”单兰不言。李拂柳笑道:“你不说也不打紧,那我叫你娘子好了。” 单兰道:“要脸不要脸?我姓芳名名。”李拂柳笑道:“啊,原来娘子叫芳名啊。”单兰弯眉紧蹙,不欲与他多费口舌,不搭下话。 李拂柳不以为意,笑道:“娘子,你会弹琵琶吗?”单兰面对着墙壁,怒气渐盛,却又不好发作。百合香氤氲叆叇弥漫开来,白雾隐隐,又渐渐消弥开来。李拂柳又道:“你会唱曲吗?会跳舞吗?” 单兰有气无力道:“你去问外边的姑娘,别来问我。”李拂柳坐了下来,笑道:“娘子啊娘子,你怎么甚么都不会?整天混闲饭吃的。” 单兰脸皮涨红,咬牙切齿,恨不得一剑刺了过去,教训他一顿才是。单兰道:“识相的话,你老老实实坐在那凳子上,别往我这里来。” 李拂柳笑道:“你这话不是暗示我快点坐过去罢?听说女人说不要,那就是要。娘子,我可要坐过去了。” 单兰道:“谁和你嬉皮笑脸。”李拂柳伸手给单兰扇着小风,哂笑道:“娘子嫌弃我,我不想活了。”单兰心想:“你死了最好。”于是伸手推开扇子,无奈力不从心,只在扇子上轻轻一拂。李拂柳笑道:“娘子真真是弱柳扶风,我见犹怜。”又将手缩了回来,自己扇了两下,笑道:“这床我不知道睡了多少遭,你还嫌弃什么。” 单兰本因爹一事悲痛欲绝,眼见一时功力恢复不过来,又恐他言语轻薄,登时生了求死之意,暗地里蓄积内力,一头往墙壁上撞去。李拂柳见了,吓得魂飞天外,一改嬉笑之色,忙前去拉住她,奈何离得甚远,又事发突然,竟没拉住。 只听砰的一声,单兰撞到墙壁上,昏厥过去,倒在床上。李拂柳见她额角撞出伤口,便取来一块手帕,系在单兰额角上,又道:“姑娘不愿意,直说便好,我不过逗你玩玩。” 过了一阵子,单兰醒了过来。见李拂柳坐在床旁,便身子一转,背对着他。李拂柳道:“姑娘,方才以死明志,我也不敢再轻薄姑娘。诸多失礼之处,还望姑娘海涵。” 单兰半信半疑道:“你何苦两面三刀,做出这许多腔调来。”李拂柳道:“害命的事情不敢做。我再也不敢了。” 单兰见他一改原貌,说的诚恳,央央戗戗坐起来,道:“你去那小杌子上老实坐着,不许过来。”李拂柳起身坐在小杌子上。 单兰心下释怀,又问道:“害命的事情你不敢做,谋财的勾当做不做?”李拂柳笑道:“你有什么财路,说来听听。”登时又觉不妥,恐她又恼。单兰道:“你在这儿花天酒地,还缺银子使。” 李拂柳道:”其实我是这附近一个镖局的镖师,每月多少银子都尽数用到这来了,平日里也是拮据的紧。”单兰冷笑道:“我还以为是哪个府邸的公子爷呢,原不过是一小小的镖师,瞧把你能耐的。”李拂柳嬉笑道:“俗话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又说‘人不风流枉少年’,我也得乐且乐。” 单兰道:“我不和你抢白了,无聊的很。你把我和小师妹都救了出去,明晚送你十两银子。”李拂柳问道:“你们两个就值这么点银子?再说我救你们出去,妈妈必定疑我,我才不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做这亏本买卖。” 单兰道:“一包袱银子。”李拂柳笑道:“成交。” 李拂柳扶起单兰,走出门外,又唤了声“妈妈”。不久老鸨笑着走来,问道:“公子什么事?” 李拂柳笑道:“老是在房里也怪闷的,你把她小师妹也叫来,让她们两个陪我在后院吃酒。”说着递过去一包碎银子。老鸨笑着接过,道:“公子爷好兴致。”又看见单兰额角的伤口,心想:“好一个倔强的姑娘,以后有你的苦头吃。” 不一会儿龟奴搀扶着武若心走了过来。李拂柳一笑,左右各搀扶一个,武若心还不明情况,见师姐溢着笑,越发怒从心起。三人来至后院,有小厮端着酒菜,一一摆好,又退了下去。 单兰与武若心将来龙去脉一一道白,武若心听了满心欢喜。李拂柳往酒水里下着蒙汗药,单兰不住道:“这人心眼多坏,这东西都随身带着,和那两个汉子又有何差别。”李拂柳道:“你们终究是涉世不深,还不知道厉害。我们押镖之时,尝尝遇见贼匪劫镖,便先递过去下了蒙汗药的酒水,尽量避免干戈。久而久之,身上也随着带着这药了。”说着朝着后门唤道:“兄台,过来喝点小酒。” 后门两个守夜男子笑着走来,道:“吃点花生就好。”说着都从碟子里拿了一把花生,放在嘴里嚼动。单兰道:“天这么冷,还要守夜,不妨喝点酒。” 那男子笑道:“使不得的,妈妈不许我们喝酒,等她知道了,工钱又没有了。”武若心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你偷偷喝两三口,谁知道?我们谁还会说?”那两男子道:“喝一点儿也行。” 二人接过李拂柳递过来的大碗,咕噜咕噜一口闷下。又摇摇晃晃道:“这酒,一碗喝下去就……”话音甫落,便倒在地上。李拂柳道:“我们快走。” 单兰道:“老实和你说罢,我们中了软骨散,行动无力。”李拂柳摇头道:“我早知道了。”说着架着单兰与武若心从后院跃了出去。 李拂柳一路奔走,来到自己房中。将两人安置妥当,又递过去两碗茶水。单兰两人接来抿了几口,又搁在一旁。 李拂柳问道:“银子呢?”单兰道:“你急什么,少不了你的,需要等到明晚。”夜来晚风轻过,树叶瑟瑟作响。天上繁星如钻,熠熠生辉。两人卧床一壁休息,一壁运气祛软骨散之药性。 次日傍晚,两人渐渐恢复过来。相视一笑,都举步走出房外。李拂柳笑道:“两位姑娘哪里去?”单兰不想他此时到来,只道:“我们去散步,在房里呆久了,闷的慌。”李拂柳道:“别蒙我,当我是傻子呢。倒是你说的银子呢,快快给我。” 武若心正担忧着银子,单兰反而毫无忧戚之色,道:“李公子何必如此,你其实早就知道我是哄骗你的,为何还要来说。” 李拂柳道:“我可没有,姑娘说什么我都信。你说今晚能给一包袱银子,我就等着一包袱银子。”单兰道:“你现在和我去教训那个老妇,银子短不了你的。” 李拂柳问道:“哪个老妇?”单兰道:“妓院那个。”武若心冷笑道:“自然是她,我们好好的清白姑娘,差点被她侮辱了。” 李拂柳忙阻拦道:“使不得的,你们要去找她的晦气,我第一个阻拦。平日她对我照拂有加,我断然不容你们去生事。” 单兰冷笑道:“照拂有加?不过看着你银子的份上,替你留着几个姑娘罢了,你还乐的和什么似的。”李拂柳道:“她对你也没怎么样,况且你们还是我救的,不能过河拆桥。” 武若心道:“我们就拆,就拆,拆了还用火烧了。”李拂柳道:“没想到姑娘这么不讲道理,我还是捆了你们还给妈妈。” 第15章 受伤的林境 武若心道:“一个青楼老妇现在能奈我何,要是我气上来了,刀剑可不长眼睛,仔细你那妈妈的性命。”李拂柳笑道:“你们的刀剑呢?” 单兰心想:“还是办正事要紧。”便道:“恶人自有天收,由得她自身自灭去罢。不过那两个贼汉子,不教训他们一顿,难消我心头之恨。” 李拂柳瞧她不寻妈妈的晦气,不由欢喜笑道:“打死都行,我们这就去,不要银子也使得。”单兰道:“银子短不了你的。” 当日马车上颠簸之时,单兰便暗中记牢了路途,以备雪耻之需。踏着藤曼交错的小径,三人急速而行。惊得尘埃四起,叶落鸟飞。 弯月散落数束银光,前面的瓦房镀了一层白光,单兰见了咬牙切齿,心中起了一股无明业火,急速如风而去。 单兰长驱直入院中,那两汉子正在喝烧酒,侃大山。单兰当即气沉丹田,一掌劈去。那掌风急劲有力,猛然将二人从凳上刮倒,酒罐子碎了一地。可叹两人吃的醉气熏天,还不知发生何事。 李拂柳不由拍掌道:“好不错的武功。”单兰不言,与武若心走上前去,拳头似雨点般砸了下来,打的两人鼻青脸肿,全身紫一块,青一块。两人被打的醉意渐淡,已知情形,忙乞怜道:“两位菩萨饶了小人罢,小人再也不敢了。” 单兰与武若心打了一会儿,怒气渐平。松开手脚,不再对他俩拳打脚踢。李拂柳却是单手一挥,两枚飞刀直插汉子胸口,当场毙命。 两人皆是骇然,李拂柳笑道:“不必惊慌,杀了他们两个,不知道给多少姑娘报仇雪恨了。”单兰道:“亏你有脸说自己不做害命的事情。你头一个该自刎谢罪。银子在他们那里,自己去找。”又拉着武若心,道:“我们走。” 李拂柳轻身一跃,纸扇一开,一壁扇一壁道:“姑娘们去哪儿?”单兰道:“去仙晴派。”李拂柳摇头道:“那我也要去玩一玩。” 单兰道:“你要走,走你自己的,我们两个不奉陪了。”武若心也跟着单兰往前走去,李拂柳一个人在后头跟着。 因见李拂柳一直跟在后头,单兰寻了一个铁匠,打了两把锋利无比的铁剑,两人各执一把。李拂柳讪讪一笑,如此三人不日到了仙晴派。 几日后,三人平安到达。颜无琴眉开眼笑招待着,闲话片刻,四人皆已熟稔。单兰将颜无琴拉至一边,问道:“林境呢?他怎么不在这儿?” 颜无琴听她一问,改了颜色,支支吾吾道:“他……”单兰瞧她扭扭捏捏的,更是焦躁,又询问了一遍。颜无琴方道:“我和你明说好了,他本来是不肯我和你说的。你可知道,他带病在身。他在这里住了两三日,便挣扎着要走,我看他脸色惨白,便觉不对,叫了神医看治,没想到他竟然中流幻门的赤沙掌。他知道后,只说要去流幻门盗取解药。” 单兰花容失色,又低垂脑袋道:“都是我害的他。”颜无琴又问:“怎么一回事?”单兰便将来龙去脉尽数告知于她。颜无琴听了,摇头道:“如此舍命救人,当真是善心的紧。” 单兰道:“怎么我也要去帮他的,毕竟是因为我。我也听说过中了赤沙掌,活不过三日功夫,我必是要去帮他的。” 颜无琴道:“其实三日远远不止了,林境还是好好的。”单兰道:“可能他是个例外罢。”颜无琴道:“那我陪你一起去好了,此行凶险万分,我担心你的安危。” 单兰知她轻功甚好,遇上危险也能脱身,同去可助自己一臂之力。单兰又问道:“你师父老人家呢?”颜无琴道:“上次大寿之后,我和师姐告知了他苏灵子一事,他便闭关修炼了,说要钻研出好的武功来对付他们。” 单兰心想:“那不和向掌门说也使得了,反正他也要和流幻门对敌。等从流幻门回来,多少能打探到一些情形,等凯旋后,再与掌门说。” 颜无琴安置李拂柳与武若心妥当后,便要与单兰同往流幻门。李拂柳笑道:“颜女侠,也带我一起走。”颜无琴笑道:“危险的很。”李拂柳笑道:“女侠这般美丽,管他多危险,哪怕是上刀山,下油锅,我也要去。”两人执拗不过,只得答应。 单兰又叮嘱武若心道:“你武功不高,便好生呆在派里,这里没什么人知道你的身份,也没有谁会泄露。”武若心点了点头,当下颜无琴,单兰,李拂柳三人动身前往流幻门。 行了几日,三人来到石谷。放眼望去,两边石壁倾斜,有瑶花瑞草,树木石壑点缀其间。颜无琴因见单兰怏怏的,便含了三分笑意道:“你瞧这地,倒也算是美景,看着赏心悦目。” 李拂柳笑道:“有你们两个美人儿来,哪里不是赏心悦目。”颜无琴瞪了他一眼,嗔道:“正经点儿好不好?”又笑道:“兰花你哪里找来这么一个人,油嘴滑舌的。” 一时有繁石从两壁滚滚而下,轰隆声震耳欲聋。单兰与颜无琴一惊,不知何人在这里打下埋伏,李拂柳见关此时,倒也处之泰然,只施展轻功闪避巨石。 见二人还呆呆的,李拂柳忙唤道:“还愣着作甚,快些躲避。”两人应声跃起,一齐与滚石周旋。 巨石落尽之后,李拂柳朗声道:“不知哪位高人在此,若有冒犯,在下在此赔个不是。”三人依偎前行,小心提防着四处的埋伏。两壁突然跃出三十几个黑衣人,拦在三人前头,阻去了去路。单兰冷笑道:“朗朗乾坤,你们这些人要作甚么?” 那群人为首的执了一把朴刀,其余皆是空手。为首那人道:“来者何人?要从此路过,留下过路钱。” 李拂柳笑道:“要多少银子你只管说,我们给的起保管给。”单兰叫嚷道:“这路又不是你铺的,凭什么收我银子。”颜无琴劝道:“李公子这话倒是不错,能不动武尽量不动武,别耽误了时辰。若他只要三四两银子,当是发善心做善事也就得了。” 单兰道:“还急在这一刻吗?别说是三四两银子,就是一文钱两文钱我也不给。”说着又向前喝道:“要打的话,咱们现在就来打。” 颜无琴心想:“兰花心情可不大好。”那群人听了,不由手颤脚抖,皆有弃甲曳兵而走之意。为首的却大为震怒,讥讽道:“我在这里守了几年了,路人过往皆需银子,还漏过谁不成?” 单兰登时拔剑出鞘,脚尖一点,飞速迈向前去。颜无琴与李拂柳岂会袖手旁观,一个执刀,一个执扇,一起向前打斗起来。三人武功虽不高深,却出身名门正派,或是久经打斗,不是等闲之辈。斗了一会儿,那黑衣人虽是人多势众,却渐渐处于下风。 众人见处于弱势,皆生怯意,仓皇而逃。为首执朴刀之人走在最前。李拂柳笑道:“你瞧瞧,这多久不走镖了,还不知道有这等滑稽可笑的人。” “滑稽可笑?”背后有声音响起。三人一时得意,竟不知后面何时有人。忙不迭转过身来,只见是林境。 单兰瞧他英英玉立,脸庞光洁如镜,棱角分明,眼眸深邃,秀唇轻抿,发带飘摇如风送柔柳,登时眼眶一红,一壁走上前去,一壁道:“终于找到了你。” 李拂柳撇了撇嘴,从怀里取出折扇扇着,自言自语道:“我还以为来这里做什么,原来是找汉子。” 颜无琴拉着李拂柳,笑道:“我肚子饿了,咱们四处去采点果子充饥。”李拂柳摇头道:“我又不饿,你要去,自己去。”颜无琴在他手上拍了一下,嗔道:“去啦。”李拂柳佯装委屈,道:“去啦去啦,有颜妹妹这样的姑娘陪着,哪里没有戏看。” 两人走后,单兰来不及多想,就投入林境怀中,放声痛哭起来。林境笑道:“没事的。”单兰问道:“你怎么在我们后面?按道理你在更前面才是。”林境道:“前面便是流幻门了,我现在还在周围打探消息而已。适才听到前面刀剑交接,便跑过来看一看发生什么事情。” 单兰哭道:“我多么希望我找到你的时候,你已经夺得解药了。”林境略一思忖,道:“老颜还是告诉你了。只不过我问你,我受伤之后,有没有发生什么?按道理,中了赤沙掌,活不过三日。可现下我已经活了很多日了。” 单兰便将黑衣人之事一五一十告知他,林境听了,一言不发。泪水从单兰柔滑的脸颊流下,所有的委屈与悲痛一时间都涌了上来。林境安慰道:“正好你们来了,陪我出生入死,多好呢。倒是那位男的,是?” 单兰道:“那是镖局的一个镖师李拂柳。用不着管他的。怎么样,流幻门大致什么情形,说来听听。” 第16章 流幻门 林境皱眉道:“流幻门位于前面不远处的一座大庄园里,把守不过尔尔,不足为惧。只是有一些狠角色不得不防。流幻门门主王必岫,还有其座下三位长老,武功都是高深莫测。但是他的女儿王寒钰与甚么三大使者,倒是平平无奇了。” 单兰道:“就是防王必岫与三位长老吗?”林境道:“嗯,不过王必岫和一位女长老如今正在闭关,分身乏术,不足为惧。就是防苏灵子和元道子罢了。” 单兰道:“这两号人物都令人十分忌惮呢。他们身为流幻门长老或是身为门主,其内功必定是深厚无敌。此行甚是艰险。” 林境笑道:“反正有我们四个,再加上智取,想必成功也未可知。” 眼看天色渐黑,明月始升,林境双眉微蹙,说道:“他们二人做什么去了,这么久了还没回来。”单兰道:“应该不是被那群山贼劫去了罢,他们是斗不过老颜的。”林境道:“说不定是流幻门的歹人劫持去了,他们不分青红皂白,一言不合就会动刀动枪。” 单兰听了,愈加担心。林境施展轻功,轻点圆石,飞到石壁上端。虽是天黑难辨,却有稀薄之光照亮,林境放眼望去,丛树青翠,一气势磅礴的庄园兀立在丛林深处,周围皆是树木,再外四面全是山峰。穷眼巡视一番,也不能见到颜无琴与李拂柳二人。 林境带着单兰谨慎地在周围打探了一番,却还是不见二人身影,高呼不得,只得返回原处,等待二人。单兰焦虑万分,时不时踮脚四睇,四处却是毫无动静。 单兰忍不住道:“我等不下去了,他们两个与我皆是情深义重,还有救命之恩,此时不归,必定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说不定是流幻门的人与他们起了什么冲突。”说着心里越发觉得他二人为流幻门弟子所擒,便道:“不行,我必要去救他们。” 林境亦道:“你说的不无道理,更何况流幻门也在前边不远。看来今日,咱们要闯一闯流幻门了。” 两人相视一眼,心中都无比坚定。在月色下摸索前行,终于到了流幻门附近。两人蔽身树灌之后,只见大门口有众多弟子把守,又有一群严兵巡逻。 林境道:“他们日夜巡逻,守备森严,恐怕麻雀也难飞入其中。我们须寻一僻静的地方,这些弟子不甚提防,才能翻墙而入。” 单兰点了点头,两人悄悄在草灌绕着围墙行动,只恐发出什么响声,引来一场恶斗。走了一会儿,前面赫然显现一条溪流,单兰伸指一摸,才浸了半个指头,不由道:“这水浅的很。” 林境往河下游一望,河流逶迤蔓延驶向远方。月光洒落,给河面上镀了一层朦胧的银色。林境道:“我们别再绕了,那些巡逻的弟子方才从这里走了过去,不会再来,我们就从这里翻了进去。” 两人行至围墙,林境嘘声示意单兰站在远处,纵身一跃,悬在空中,又趴在围墙上,往里面瞥了一眼。外面把守森严,里面却半个人影不见,一条宽窄适中的道路绵延,两旁树木华茂青盛。 林境嘴角一笑,纵身落地,道:“前面没有什么守备,只是还不知道里面有什么埋伏。”单兰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里面便是刀山剑树,我们也要闯上一闯。” 左面传来一众弟子的脚步声,林境心中一凛,手搭在单兰肩上,双双跃入墙内。听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两人方才起身往前走去。 走到路的尽头,显出二三十间房舍。只见当中最为宽广的一间还有烛火之光,两人轻跃到屋顶上,轻轻移了一块瓦片,露出一条细小的缝隙。 林境趴在瓦上,觑着房内。只见一个红衣女子散漫坐在桌旁,手里拿着酒壶,东摇西晃对着壶嘴喝酒。墙壁上悬挂着许多蜡烛,里面又有些床褥器具,俨然是女子闺房。 烛火荧荧,羽褥葳蕤。室内如日光冉照,暗生暖意。林境瞧单兰一脸迷茫,便小声道:“这便是门主的女儿王寒钰了。此人锱铢必较,一言不合便大动干戈,少惹她为妙。” 门外哐啷一声作响,进来一个男子。单兰将林境拉了过去,透着缝儿打量那男子。见他身量高挑,形体合度,穿着一身月白色衣裳,踏步走了过来。 林境连忙将单兰往上一拉,单兰小声道:“你做甚么?多看一眼也不愿意?”话音甫落,一枚银针射了过来,落在瓦缝里面。 银针三寸来长,甚是尖细。若不是眼力精细,加上月光皎洁,不容发觉。单兰唬了一跳,拍着胸口,犹有后怕道:“你要是拉我迟了一下,我眼睛恐怕被刺瞎了。叵料流幻门的人狠毒如斯。” 林境道:“我们被发现了?我只听有异声,想来是什么暗器。让我也觑看一眼,瞧瞧是何方高手。” 单兰移了过去,道:“你小心点儿,他已经知道我们在屋顶上头了,虽未戳破,还是会下狠招的。”说罢,只听王寒钰冷笑道:“你一天到晚就是练功练功,这会子怎么过来了?” 单兰久久没有听到那个男子回答,又见林境半天不动,怕他中了那男子什么手段,连忙上去拍了拍林境的肩膀。只见林境缓缓转身,月光照在他的脸上,显得他脸尤为惨白。 瞧他一脸惊愕的模样,三魂失了六魄,单兰连忙问道:“怎么了?难道又是一个强敌。”林境道:“你可知道那男子是谁?” 单兰问道:“我不知道,第一次见。”林境起身,望着一轮皓月,道:“他就是我和你说过的叶初。”单兰瞧他嘴角衔了一丝凄凉,不免心中一凛。林境小声道:“没想到他会投身流幻门。” 单兰道:“想必他也有不得已的苦衷罢。”当初林境和他讲起叶初之时,她便想了叶初千万种模样性格,模样虽是俊俏,可性子却和程昊天一般无二,心里颇为失望。 林境道:“我要去问他,有什么苦衷。”单兰道:“好,我拼劲全力替你拖住王寒钰。”林境道:“我们将叶初引到外面去。” 两人跃到旁边的房舍屋顶上,林境抽出一块瓦片,朝着不远处仍了过去。瓦片哐啷一声,登时碎在地上,发出巨响。随之而来却是万籁俱寂。两人敛声屏气,等候须臾,也不见叶初出来查探。单兰抄起一块瓦片,欲再扔掷,林境顺手拿了过来,一挥跑入房内。 果然听到王寒钰大叫之声:“还不快出去看看是什么情况?”话音刚落,叶初开门而出。林境连忙拉着单兰蹑手蹑脚地跃出庄园,叶初亦紧跟其后。不多时,三人来到了林中。 林境拉着单兰躲到一大槐树后面,叶初立在后面不远处,也不挪动脚步。林境推了一把单兰,单兰脚心不稳,飞了出去,叶初见了,毫无反应。 一时气若凝胶,阒寂无声。单兰微觉尴尬,红着脸道:“不知尊贵姓名,还望赐教。”叶初恍若未闻,转身欲会庄园。林境忙施展轻功,跃到叶初前面,阻去去路。 林境笑道:“叶哥哥,我是林境。”叶初依旧无言,单手一挥,三枚银针如矢飞舞过来,林境身子往前一俯,凌空而起,三枚银针从身下穿过,插入身后一株槐树上。叶初脚尖一点,身子浮在空中,往前飘去。林境见他从自己头顶飞走,哪肯作罢,忙施展轻功追了上去。 单兰眼见二人平白无故动起干戈,心中忧虑,又见两人往前飞去,也急忙拔腿而跑。可轻功不如他二人,追不上去,又加之天色昏黑,树影重重,一不小心迷在森林之中。 这边两人一前一后来到河边,眼见叶初即将跃入围墙之内,林境长剑一挑,激起万千水珠,汇聚成一股水柱激去。叶初渐次后仰,水柱从脸庞划过,一把打在围墙上,化成水流顺流而下。 林境问道:“故友数月不见,今日重逢在这荒郊野岭,也不打一个招呼。”叶初冷笑道:“是吗?”林境道:“你不认得我了么?叶哥哥,我是林境。” 叶初冷笑道:“我记得你,那个一无是处的人。”林境沉默了一会儿,不知如何开口是好。垂首一想,不觉有些潸然。当初那中年女子才村头搠杀无数,只余自己跟着叶初逃了出来。虽然分散了,可当初的恩情不可谓不厚重。今日久别重逢,却如此冷淡甚至兵戈讥讽相待,不免难过。 叶初又唰唰两枚银针刺来,林境侧身一躲,叶初冷笑道:“林境,你还和以前一样,一样的愚蠢无知。”见着林境一脸迷茫,叶初衔了一丝鄙夷,道:“人啊是会变的,看的更多了,心境也和以往不一样了。对于你这种人,毫无价值可言。” 林境听了,淡淡道:“既然如此,我们就此别过。以后再见,权当不曾相识。”转身往树林走去。 第17章 与苏灵子的恶斗 周围风声飒飒,黄鸟交交。林境走了几步,叶初轻声道:“且慢。”林境住脚不前,方才那一句话不过是心中恼怒,一时气言。心中只希望叶初如往日一样,于是敛声屏息,涤耳闻其言。 背后有气流涌动,林境侧目一瞥,见叶初伸出手指如猛虎攫来,林境忙挥剑划出一道剑气,迎面交接而去。叶初纵身一跃,躲过剑气,同时腾空使出三枚银针,林境忙用剑背挡住,银针应声掉落。 叶初冷笑道:“我以前送给你的剑,就不要拿出来了,没得看着我都丢脸。”话音落罢,方才针击中的地方,已然裂开,只听砰的一声,剑碎成万千碎片,散落在地。 林境呆呆地,一时竟想哭出声来。叶初双足一点,往前飞去,身影消失在夜空当中。林境怔怔看着剑的碎片,一言不发。 且说单兰追散之后,心想林境必然会折回寻她,遂折返原处等候。可脚下的路越走越是奇异,本来只有一条路的凭空又多了岔口,只有一株树的却活活显现出两株,单兰知自己已然迷路,心里暗骂自己:“亏你还从小在山野里长大,此时竟然还迷路了。” 见周围浓荫砸地,头顶枝桠交接,生怕林中有豺狼虎豹,便蜷缩在一株大树之后。突然闻得背后有声响,单兰扭头觑视,两个人影在前面摆动,瞧身量形体不似颜无琴与李拂柳,不敢前去,只得继续藏匿。 只听得苏灵子的声音道:“你倒是真有能耐,杀了我门中两位弟子。”单兰冷汗直冒,只以为自己已被察觉。又听得白青凤笑道:“苏长老莫慌,我也不是无缘无故杀了他们,只是练功的时候被他们无意撞见了。不杀了他们,我如鲠在喉,如芒在背。只有杀了他们,长老才能安心,我也才能安心。” 单兰心想:“难道白青凤也练那等邪魔歪术。被人发觉,才杀人灭口。”又想起爹贵为一派掌门,也暗中练习,亦心生灭口之意,不禁眼眶渐红,眼泪夺眶而出,单兰忙不迭仰头闭目,不想落泪。 苏灵子掳了掳胡须,瞪眼道:“和你也算说了很多次了,不要抓一个人便是吸取其先天之气,须得先找一个偏僻无人的地方,这才不会被干扰。若吸取时,有人前来干预,被人发觉还是小事,若因此走火入魔,或是丢了性命,那你才追悔莫及。” 白青凤毫无惧色,笑道:“你最是没有权利说我,你若找到偏僻的地方,还能被我发觉?我自然选好了地方,只是那两师叔侄会跑,七绕八拐还是找到了我。他们还说那些壮汉失踪的勾当都是我干的,要宣扬出去,你说好笑不好笑?还不知道是他门中长老干的呢。若揭发出去,首当其冲的也是你们呢。” 白青凤这一席话实是暗中告诫苏灵子。苏灵子不言,暗中运用内力,白青凤似乎感觉到杀意,退开一丈,笑道:“长老,你若要杀我,我轻功却比你更胜一筹,你是难得手的。把我逼急了,别怪我做出了什么荒唐的事情来。咱们如今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应当互相帮助才是。” 白青凤说着冷笑一声,轻功一跃而去。单兰瞧她走了,苏灵子便无分心之人,会更加注意周围的响动,于是一动不动,蜷曲在树后。 苏灵子负手而立,朗声道:“何方高人匿身树后,何不现身一较高下。”单兰暗叫不好,还是已被发觉。他这话里暗夹内力,单兰一听胸口一闷,心脏犹如受到挤压,几欲喷出血来。 苏灵子双手一劈,那棵大树从中折断,倒了下来,单兰一骨碌滚到一边,避免被树压中。苏灵子笑道:“又和你相逢了呢。那日没能杀了你,今日却能够了。” 单兰见自己毫无援助,只能孤军奋战,自然是死路一条。只道:“你也知道是白青凤杀的人了,我与你也没什么深仇大恨,你何必杀我?” 苏灵子道:“你方才偷听了那席话,我能不能杀你?”单兰被问得哑口无言,他也是要杀人灭口的。心想:“今日性命休矣。只是爹爹还未步入正途,白白丧命,当真悲哀。” 如今之计唯有舍命一拼,单兰拔剑上前,苏灵子冷笑道:“不自量力的小儿。”只见苏灵子双手覆旋一击,单兰闪躲不及,一股内力击中单兰手腕。手不觉一松,长剑滑落,也无力拾起。苏灵子正欲催动掌力,林中一枚飞刀直往苏灵子手中射去,苏灵子连忙移手躲避,掌风也劈了个偏。单兰忙往后跑去。 只见黑暗中两个人影踩着枝桠飞来,一男一女,正是李拂柳与颜无琴。两人正在林中寻找林境单兰二人,见前面有异动,便过来一看,正逢苏灵子催掌击劈单兰,说时迟那时快,李拂柳忙抽出一枚飞刀,这才救了单兰一命。 单兰见两人赶来,心里又是欢喜,又是担忧。欢喜的是他们两个平安无事,又过来援助,多了一丝生还的希望。担心的是三人联手,也未必能斗过苏灵子。 李拂柳又是一枚飞刀飞了过去,苏灵子也不闪躲,待到飞刀飞至其前面,刀身自裂,登时碎成齑粉。三人俱是一惊,各自亮起兵器,上前搏斗。 三人合力抵抗苏灵子,取你之长,避你之短。见有斗拼内力的招式便闪躲开来,又加之颜无琴飞若翩蝶,宛若游蛇,以仙晴派独一无二的轻功乱其招式,苏灵子一时反而不好下手。斗了十几个回合,三人渐渐处于下风,颜无琴双眉紧蹙,这样打斗下去,三人毙命是迟早的事。 一道内力划来,周围树叶脱枝而去,若银针飞剑往苏灵子身上刺去,苏灵子催动内力在周围汇成一道屏风,树叶长驱直入而来之时,纷纷被屏风挡落。苏灵子长袖一挥,一壁抵抗,一壁退后数丈有余。 林境脚尖轻点树枝,又跃到三人面前。三人俱是欢喜,林境来了,又多了一个帮手,胜算也大些。 苏灵子道:“好家伙,你竟然还没死。不过话说回来,死了也是可惜,白白浪费了这身好武功。”林境心中一凛,心想:“泄露了行径,他必然知道自己是来盗药,定会严加守备,此行更是难上加难。”不过眼见情况危急,千钧一发,来不及多想,便与颜无琴他们三人一齐斗去。 又斗了几个回合,苏灵子渐感气力不支,毕竟自己孤军奋战,打斗已久,遂大笑道:“小儿,他日再来取你们性命。”遂扬长而去。 四人见他离去,登时舒了一口气。结伴来到河边,稍作清洗。单兰欲问李拂柳与颜无琴为何离去许久,奈何李拂柳手臂受伤,颜无琴要过去包扎,只道:“话说话长,等我包扎好了这李痞子的手臂,再来和你讲来龙去脉。” 单兰点了点头。因被苏灵子讲话时的内力震伤,胸口生疼,而且未加以休息,反而与苏灵子斗了几十个回合,更觉不适。林境坐在水边,望着单兰,道:“难受的紧吗?”单兰呆呆道:“我这不过几天就会好的。只是你的病,若不拿到解药,便有性命之危。” 林境道:“会拿到的,我们不会空手而归。”单兰又问道:“叶初怎么样了?”林境道:“没怎么样。” 远处李拂柳嬉笑道:“你轻点,方才若不是我替你挡住那一掌,你是不是也中掌了?看我厉害罢。” 颜无琴替他系上手绢,又加了一分力道,笑道:“你还说我,若不是我提着你移开了,你早就死了。” 李拂柳被她一压,手臂更为酸痛,不住大叫。单兰笑道:“你瞧他们,亏我们还担忧他们的安危,还冒着险儿来寻他们,他们却是打情骂俏去了。”说着脸登时一红,滚滚作烫,不再言语。 李拂柳皱眉道:“我手臂疼,你轻点罢。”颜无琴摇头道:“亏你还是男子汉大丈夫,还说自己护镖无数,这么点疼也忍不住。我师姐可连眉毛也不会皱一下。” 李拂柳问道:“你师姐是谁?模样怎么样?身量怎么样?”颜无琴睇了他一眼,不再说话,只给手绢打了一个结子。李拂柳又嘻嘻笑道:“你会弹琵琶吗?”颜无琴道:“琵琶不会,古琴倒是略知一二。我们快过去,将那件事告诉他们罢。” 四人坐定,单兰沉不住气,问道:“快说你们做什么去了,害我们白白操心。”颜无琴脸色一沉,道:“你听我慢慢说。” 原来颜无琴瞧单兰林境二人说体己话,便拉着李拂柳寻个采果子的原因离开了。两人在林中转悠,又遇见那一伙人在拦劫路人,敲诈银子。颜无琴登时便要拔剑相助,李拂柳笑道:“我们且等一等,先看看情况再说。”两人遂匿身树后,隔岸观火。 只见前面一个麻衣芒鞋的男子畏缩道:“我实在没有银子了,好汉们放我过去罢。” 第18章 密谋盗药 为首执朴刀的怒道:“没银子,没银子你过什么路。”那男子道:“我……”为首那人又道:“也别什么你什么我的了,没有银子,我也不要你的了,跟我们走罢。” 那男子听了冷汗直冒,酥倒在地上,那执朴刀的笑道:“劫过这么多人,像你这样脓包的,我杨敬还是第一次见到。”说着拿着朴刀在他身上轻轻一拍,那男子直唬得骨软筋酥,神摇目眩。 颜无琴道:“不行,再不去救他,只怕他自己都要把自己吓死了。”李拂柳道:“别操没有用的心,这么贪生怕死,一时也死不了的。我们先看看他要做甚么。” 颜无琴颔首道:“好罢。只是我们该先去和单兰说一声,免得他们担心。”李拂柳瞧着杨敬绑着那个男子,领着一群乌合之众渐行渐远。遂不多想,笑道:“咱们快走罢,哪里还抽的出功夫和他们去说。” 颜无琴道:“嗯。”两人结伴前行,不久跟到一个山洞。那群人一个个走了进去,李拂柳道:“不知道跟进去好不好,万一有诈。”颜无琴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咱们还是进去救了他们为好。” 两人往前走去,起始之时还有些许光亮,越至其后,越是昏黑。为防其中有诈,两人携手摸着墙壁而行,又走了一会儿,洞壁上倒悬烛火,虽不明亮,倒也能辨清周围,不至于漆黑一片。 行了片刻,两人看到了苏灵子与那一群人,于是停滞不敢上去。只见杨敬鞠躬道:“师伯,抓了一个人来了。” 苏灵子冷笑道:“关了进去。”两个弟子连忙缚着那男子进了石室。杨敬睇了一眼,笑道:“师伯啊,您老老是要我抓过往行人作甚?” 颜无琴与李拂柳心中一凛,心想:“原来他们劫了银两是假,劫人才是真的。却不知要做什么勾当。” 苏灵子冷冷道:“怎么你是要管你师伯,还是心有怨言,不肯替我办事?”杨敬忙弯腰弓背,必恭必敬道:“弟子怎敢?就算是上刀山,下油锅,只要师伯一句话,我二话不说就去干。” 苏灵子道:“你一头碰死在这墙壁上。”杨敬耸肩,红着脸道:“这,师伯……”苏灵子冷冷道:“好生在外面守着,不许进来,外面一只麻雀也不能放进来,否则你便是死路一条。” 苏灵子长袖一挥,一面石墙登时落地,将颜无琴李拂柳与那群人隔开,进入不得。颜无琴也知道苏灵子的厉害,不敢贸然前去,只得和李拂柳走了出来。 出洞之时,苍穹如浸墨汁,昏黑无光。走出洞口,才有明月光华。两人赶回原处,早已不见林境单兰二人,是以林中寻找,发现单兰与苏灵子正在打斗。 单兰听了,心想:“苏灵子不过令杨敬替他掳人罢了,来练那邪功而已。幸好苏灵子欲练此功,才放过颜无琴与李拂柳。以他那样深厚的功力,绝对知道暗处有两人潜伏。” 单兰道:“亏你们好运气。”颜无琴道:“什么好运气。不过话说回来,他们流幻门掳过往汉子的原因不会和约冬村的原因一样罢。” 单兰道:“一样的,吸取人身上的先天之气,化为己用,短短几日内力便能大为长进。”李拂柳不懂得,问道:“这又是什么道理?” 林境道:“这是《见霞秘籍》上记载的,我前几日到处打探才知道的。每个人体内都有一股先天之气,练武之人吸取他人的先天之气,通过转化,可以在体内化成内力。”李拂柳思索道:“原来如此。”林境道:“你别小看先天之气,若是人失去了,立即化成一滩骷髅骨架。” 颜无琴双手往岸边一拍,冷笑道:“这些人忒不把江湖豪杰放在眼中了,此行回去后,我必定要上报师父,让他好好惩戒这些人。” 单兰一听,正中下怀。只是又想起她的师姐白青凤与流幻门沆瀣一气,同流合污,不知道当不当说。 正忧思疑虑间,颜无琴问道:“兰花,你怎么了?”单兰摇头道:“我没怎么。” 林境突然胸口疼痛,三人见他捂着胸口,豆大的汗水顺着额角淌下,月色之下脸庞更显苍白,三人着实吃了一惊。颜无琴立马从怀中取出一枚丸药,塞进林境口中,并解释道:“这是我派里的云痕天迹丸,吃了能减轻疼痛,不过并不能解毒。” 李拂柳问道:“吃了这个,用针扎手,血照样流,但是不会感觉痛?”颜无琴道:“正是这个道理,拿针来,我给你扎扎。” 林境吞下丸药后,胸口登时舒畅,虽是乌青如常,可到底不觉疼痛了。林境轻声道:“我们如今在苏灵子面前泄露了踪迹,他何等狡猾,定会在丹房设下埋伏,想要盗药又能全身而退,难于上青天。” 颜无琴道:“何苦说这样丧气的话。等你恢复过来,我们抓个流幻门的弟子,问明丹房之地便是了。”林境道:“他若是拿那些谎话虚言来敷衍我们,引我们入了圈套,又怎么办?” 李拂柳拍着胸脯道:“我第一个刺死他。”颜无琴嗔怪道:“你稍微正经点,有个常人的样子好不好。”又对林境道:“分开多问几个,若话语一致,便是可信了。” 林境摇头道:“若流幻门早料盗药之事,对好口径,哪会还有出入的地方。流幻门这群人,我一个不靠,一个不信。” 颜无琴道:“明晚再做商议,今晚先好生休息罢。”当即四人找了一处适合宿营之处,林境因中掌体弱,无须守夜,其他三人每人轮流守两个时辰。 单兰伏在林境旁边,呆呆望着林境,道:“明晚能不能盗药成功,我很是担忧。”林境勉强泛起一丝笑意,道:“你如果怕,现在回去,也就得了。不必跟着涉险。” 单兰红唇紧咬,道:“便是死,我也不要临阵脱逃,我们要一起去盗出解药。”林境道:“处境很是艰难,我们齐四人之力,方才勉强与一位长老平衡,若两位长老联手,我们毫无招架之力。况且叶初他,不知斗时是敌是友。” 皓月当空,星光如随手散落,辉亮如钻,偶然黄鸟跃枝,扑棱一声飞向远方。单兰柔声道:“何必说这么丧气的话,情况没这么糟糕,譬如说元道子,到现在还没现身过,我们不必担心,说不定他还在哪里游说呢。” 林境道:“并不是我说丧气的话,实在是处境非常艰难。你可知道,当我在此重逢叶初时,我原以为他会不顾一切帮我,可是没想到最后,他不害我已是大幸了。” 单兰道:“人心是会变得。当初情深义重,如真有利益冲突,便是血浓于水,也顾及不得了。”其实自己想到爹爹一时,难免多有感触。话一出口,倒觉不像出言安慰林境,而是要林境安慰自己了,连忙道:“不过我们用不着感伤甚么,反正都会过去的。” 颜无琴见两人你一句我一句,道:“夜里短,快睡罢。”单兰道:“好这就睡了。”林境也阖眼而睡。 次日晚间,四人结伴前去盗药。行至围墙边际,守备依旧。林境不免心想:“苏灵子到底再打什么鬼主意,也不加强防备。” 乘着外间巡逻弟子不备,四人轻声跃入墙内,那条道路依旧如故。环视四处,见房舍并不仅前面一带,左右皆有,真真是碧瓦朱甍,高屋建瓴。 单兰道:“四处房舍众多,哪里知道丹房在何处,我们四个分头去找才是。”林境摇头道:“分头来找,遇见危险可不大好。也不知道苏灵子有没有打下什么埋伏。倘若中了,赶往救援也来不及。” 颜无琴道:“那我们只需打个口哨就好了,这地方到底不怎么大。”林境沉思一会儿,道:“咱们各退一步,分作两队,你们三个一处查,我一个人查。” 单兰道:“你一个人去,危险不危险?”李拂柳嬉笑道:“放心,横竖他有他的道理,我们犯不着担心太多。”颜无琴与单兰一齐瞪了他一眼,李拂柳讪讪一笑。林境道:“李拂柳,他们两个请你保护了。” 单兰脸一红,李拂柳哂笑道:“放心,放心,怎么说我也是堂堂男子汉。便是自己死了,也不许有人伤害到她二人。” 林境道:“这我也放心了,两个时辰之后,河边相见。”当即四人兵分两路,寻找丹房。 林境依旧来到王寒钰的房舍,悬在门檐上,透着缝隙往里观看。王寒钰坐在房里,斟着小酒,一壁喝一壁道:“今日你来的比昨晚早些,倒也是开窍了。” 林境心中一凛,莫非行径以被她察觉,虽是惊诧,也不为之所动。又听叶初道:“今日乏了。” 林境才知说的不是自己。侧眼望去,叶初端坐一旁,冷眼瞧着酒壶。 第19章 白青凤与叶初 叶初登时侧目睇了过来,正好与林境打了一个照面。林境骇然,不知道他会不会干戈相向,等了一会儿,叶初只别过头去,恍若未见。 王寒钰笑道:“这可是奇了,平日里一练几个时辰也不知乏累,今日这么早就乏累了。”叶初冷笑道:“此乏非彼乏,我只是厌倦了一些人,一些事,感觉乏了而已。” 晚风如一把利剑在冷夜寒空中飞舞,摇摇晃晃众多树叶纷纷而落。林境阖眼仰面,兀自叹息。酒杯的撞击声划破黑夜,显得尤为刺耳。原是王寒钰将手中酒杯一扔,她几乎要跳了起来,骂道:“你说厌倦了谁?厌倦了什么事翅膀硬了就要飞了是罢,流幻门这地方太小了是罢?” 叶初冷冷一笑,道:“别在这上跳下蹿。”王寒钰右手一伸,道:“你,你……”林境听了登时便觉不畅,正欲进去理论一番,林境只觉背后有风声响动,忙不迭跳到屋顶。转身一看,那人也踏入屋顶,一袭紫衣,正是白青凤。 林境道:“你要偷袭我?”白青凤哂笑道:“谁要偷袭你,我不过想拍一下你的肩膀,打声招呼而已,看你反应多么激烈,像是本姑奶奶要杀你似的。” 林境道:“不过在你手里夺去了单兰而已,什么深仇大恨,要你这般穷追不舍。”白青凤一听此事,亮出连环刀,迎面朝林境舞了过去。林境暗叫不好,叶初虽然早已知道自己躲在这儿偷听,若是让王寒钰也知道了,可大为不妙。于是连忙纵身后退,落在其他房舍屋顶上。白青凤自是举刀追来。 白青凤舞刀一飞,刀锋迎面而来。林境悬空而待,只见那刀身砸地,瓦片登时四分五裂,碎成齑粉。林境心想:“我与你倒也没有血海深仇,何苦下这等狠手。” 当下也不退让,发掌往白青凤脖子劈去,白青凤俯身从林境身旁越过,连环刀一挥,林境忙弓腰闪过,又发掌往其腹部击去,白青凤铁刀一收,挡在腹前,正欲再攻,林境笑道:“说一会话再动手也不迟。” 白青凤鄙夷道:“还有什么好说的,我们要比就比,说什么废话。”林境道:“你首先要知道,这里并不是你家里的后院子,能随你打闹。要是引了什么人来,对咱们两个都不利。” 白青凤暗想片刻,道:“我怕什么,先取你性命再说。”林境只得道:“白女侠来这里做什么,我知道的一清二楚。我与女侠并无冲突,何苦生这无益之战。握手言和,对两人皆大有裨益。” 白青凤冷笑两声,道:“你知道?说来听听。若是说不出来,本姑奶奶再要了你的狗命。”林境道:“不是为了破秘籍而来的么?你盗你的秘籍,我取我的东西,谁又不冲突谁,动手作甚?” 白青凤斜眼睇去,问道:“你怎么知道?”林境道:“上次在林中一斗,你的内力好像比那晚在客栈上还要高出许多,而去短短一晚就能恢复内力,这个嘛……”顿了顿,又道:“是不是修炼了《见霞秘籍》?” 白青凤冷笑道:“你说对了又如何?我现在要的是你的命,这与我盗取秘籍并无冲突。”林境笑道:“你的武功的确能杀我,可是一时你也是杀不死的。我只要大声叫唤,引来流幻门的弟子,泄露了你的行径,看苏灵子会不会更加防范,只怕你连秘籍一页纸也不能碰到。再者,我要是逃了出去,和你师妹或是师父告上一状,不知道你还能不能和现在一般潇洒。” 白青凤一怔,觉他此言有理,可是后面一句话却令白青凤生了灭口之心,今日不便与他起冲突,便想盗取秘籍之后,再取他性命,当下只道:“你说的的确有道理,咱们就此别过。” 白青凤提刀欲去,林境道:“且慢。”白青凤扭头问道:“你想作甚么?”林境走近几步,笑道:“白女侠想走,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只需女侠替我拖延住一个人,我便作罢,而且女侠修炼《见霞秘籍》之事,我保证缄口不言。” 这两句话戳中她的心窝,白青凤俯眄他一眼,半信半疑。林境笑道:“走罢。”两人来到王寒钰房舍旁边,林境拾取起一块石头,朝里面仍了过去。不一会儿,石头便飞了出来,林境白青凤双双避开。林境笑道:“接下来便看你的了。” 只见林境飞速匿在另房后侧,白青凤瞪了他一眼,不知在做什么。只见叶初飞了出来,白青凤乍然一见,叶初发带飘摇,衣袂轻灵,待其落地之时,更是芝兰玉树,温文尔雅。不觉笑道:“我以为流幻门除了糟老头子就别无他人,没想到还有这么俊朗的。” 叶初冷眼望去,一个转身三枚银针唰唰飞去,白青凤挥刀砍去,三枚银针打在刀背上,震出了白青凤数丈。白青凤将刀插地,以消去势。笑道:“功力也是了得,不是银样镴枪头。” 叶初冷笑道:“用不着你来评头品足。”白青凤淡然一望,瞧着林境在后面幡然入房,虽不知他有何阴谋,但不能让他得逞,遂不想再拖延住此人,轻跃而走。 叶初迈步追了上去,白青凤心想:“这人还真有意思,穷追不舍的。话说回来,这人轻功也是了得。” 白青凤倒想与他斗上一斗,转身松开连环刀,叶初往后一避,又是一枚银针飞去。白青凤施展轻功闪躲。见叶初露出一个漏洞来,白青凤举刀砍去,连环刀登时砸在地上,震出一条裂缝直通叶初。叶初凌空一跃,倒悬在葳蕤的树上,摘下五六枚叶子,飞了过去。那叶子如矢似箭,直刺而来,白青凤抛刀上扬,刀锋立即将飞叶尽数切碎成两瓣,飘摇而落。 斗了十几个回合,眼见不相上下,白青凤会心一笑,朗声道:“你我武功伯仲之间,实在难分胜负,何须打斗下去。异日若还有见面之缘,再一较高下。今日就此别过。”说着踩着枝桠往远处蹿去。白青凤轻功甚是了得,叶初追了一会,也追不上,只见一袭紫色衣裳渐渐消失在黑夜之中。 这面林境乘着叶初与白青凤双双离去,便从窗跃入,王寒钰见有人破窗而入,委实吃了一惊,后退几步。 王寒钰凤眉倒竖,喝道:“哪里来的小畜生,也闯了进来。”林境也不管旁的,不无威胁道:“不是我硬要闯了进来,只是想告诉你一声,少这么飞扬跋扈,处处甩脸子给人看。” 王寒钰冷笑道:“我甩脸子给谁看,也没给你看,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说罢正欲大声喊叫,引人过来,林境忙道:“人家有脾气的,都是武功高强有真本事的。你这等放荡刁蛮,也不知道武功如何。” 林境故作鄙夷之色,王寒钰到底年轻,受不住这一激,也不喊叫,只道:“好,我就让你见识一下咱们流幻门的本事。” 王寒钰内功浮动,酒壶茶杯里面的水尽数往林境身上淋去,林境挥掌细挡,水即时结成寒冰。林境催动内力化解寒冰,细小的水珠子缓缓渗出,林境秀口一吹,水珠尽数飞舞回去,王寒钰忙不迭用衣袖拂去。 林境猛然向前,一手抓住她的手腕,一手一掌打了过去,正中其腹。王寒钰登时被震得后退几步,几欲呕出血来。 林境冷瞥了她一眼,正欲扬长而去。走了几步,又转过身来,扼住她的脖子问道:“我问你,你们流幻门的丹房在哪里?”王寒钰冷哼道:“并无丹房。” 林境手中的力道加重了一分,眼见她脖颈泛起红色,道:“你说不说,赤沙掌的解药在何处?你再装,我就取了你的性命。” 王寒钰道:“我告诉你就是了,丹房在……”话甫出口,她口中便吐出一物,直飞入林境口中。 林境猝然未防,那物甫入腹中,林境只觉绞痛无比,登时青筋暴起,手中无力。王寒钰轻轻将林境推了过去,笑道:“你吞咽了我的朱溶丹,别说我没有解药,就算是我爹爹甚至整个流幻门都没有,你还是早些料理后事罢。” 林境才知他吞咽的是朱溶丹,虽未听闻,但不知其药效如何,倘若毒发之时毫无招架之力,可大为不妙。遂不多想,破窗而出。王寒钰岂是轻易放人的人,提衣追去。追了两三里,哪里还有林境的影子,只得作罢。 林境忍着剧痛跃出围墙,眼看就要被巡逻弟子发觉,忙不迭一骨碌溜进草丛。不过腹中的确疼痛难忍,两手紧紧握住杂草,一会儿后,林境打了个转儿起身,往河边走去。只盼望着颜无琴快些过去来,将那云痕天际丸喂自己几粒,心中作此一想,倒有了望梅止渴之效,疼痛渐缓。 林境担心丹毒渗透五脏六腑,一时蓄积内力,催动着裹住毒素,方才减轻疼痛。虽是满额大汗,依旧纹丝不动。只等三人稍后前来会合。 第20章 黑衣人的线索 眼见几个时辰已过,却丝毫没有三个人的影子。林境左顾又盼,也不见来者。林境担心三人会出什么事情,只得忍着不适往庄园走去。行了数步,西南方向隐隐约约传来打斗声,林境聚精会神听了一会,又无声响,待走了几步,又隐隐绰绰传了过来。 林境往西南方向走去,走了几里路,见前面有一块空地,苏灵子正与三人在打斗。单兰与颜无琴观之还好,李拂柳却是气喘吁吁,手中的折扇也已是四分五裂。 眼见三人不敌,林境也过去相斗,四人神色皆是一惊,又恍若无事,继续相斗。五人林中打斗数刻,林境也未占上风。林境心想:“昨日这老头离去,一半是久斗乏累,一半是四人合力不容小觑。今日我深受□□之患,内力大损,他内功又见长,己消彼长,焉然取胜?” 作此一想,斗志消了三分。出招皆是有招无力,漏洞百出。幸好与苏灵子打斗皆是近身对招,若苏灵子要发动赤沙掌,需要蓄势一会,并且要相隔数尺,如今此番格局势必不能催动。三人深知其理,大为鼓舞,出招也是沉稳缜密。 李拂柳折扇往苏灵子脸上扫去,苏灵子借势一推,挡住颜无琴的来剑,又下半身往后弓起,躲过单兰剑刺。再拆了十几个回合,四人渐落下风。 眼见苏灵子悬至空中,催动赤沙掌而来。颜无琴忙抓着单兰的肩膀,施展轻功闪避而去,林境心中一凛,自己已中,倒没甚么,可白白连累李拂柳大为不妥,连忙飞将过去挡住。说时迟,那时快,林中跃出一道掌力,与苏灵子赤沙掌在空中相接,两者相抗,渐渐隐去。 林境四人侧目一瞥,见是那位黑衣人,单兰欢呼雀跃,林境心下沉吟,打定主意,此番必要知其身份。 苏灵子大为不快,飞了过去,欲与黑衣人相斗。黑衣人纵身入林,林境也忙赶过去,单兰三人一见,也顾不得甚么,追了上去。林境入林追赶片刻,早已不见人影,突然林中飞出一物,落在林境脚边。林境弯腰拾起,正欲看个究竟,单兰三人也追了上来。 单兰问道:“我们转了半天,也未找到丹房。反而在回来的路上遇见了苏灵子。话说回来,你寻到丹房没有?” 林境摇头道:“没有。”颜无琴问道:“你手里拿着什么东西。”林境这才回神过来,看着手中之物。只见是一花笺纸包裹着一青瓷药瓶。林境将花笺纸翻过来一看,只见纸上写着:“朱溶丹与赤沙掌本为同源,毒一借于丹物,一借于掌力。只需服食解药两枚,便能尽除。丹房重地苏灵子已遍布机关,取药是自寻死路。如今别无他法,阁下只能前往东南方向的梨花岛求药,期限为一个月。另附渐月丸四枚,每七日服用一枚,可缓毒症。” 林境心中沉思:“这人究竟是谁?连自己身中朱溶丹之事也能知晓。若是紧跟自己,自己不可能毫无察觉此人。” 单兰看着前面几句话,只道这瓶中乃是解药,喜从中来。又看了后面,不免难过,可到底还有解药可寻,到底也是开怀,连忙叫林境吃了一丸。 颜无琴笑道:“如此甚好,梨花岛我们虽未曾去过,不过到底没有嫌隙,求药的话也不用这样大费周章了。” 林境笑道:“所言甚是,如此看来的话,你们也不用跟过去了,我自己前往梨花岛既是。”颜无琴与李拂柳面露难色,这句话又是顺着自己说的,不好反驳。但又担心林境孤身一人,没有照应,单兰道:“虽然如此,万一你病发了呢,到底需要有人照料。”瞧林境不言语,单兰顺势道:“并且你一个人多么寂寞,我可以陪你说说话,解解闷。” 林境脸一红,颜无琴取出云痕天际丸,道:“我身上带的只有这些了,你疼痛的时候服用就好,只是不知道和那药冲不冲。你自己仔细些就好。我与李拂柳就回仙晴派,将此事告知师父,你们就去求药。” 此举正中单兰心意,当时哂笑道:“老颜,拂柳,我们日后再见。你们回派以后,记得照顾好我的小师妹。她爱吃,烦你们破费了。” 李拂柳笑道:“我会照顾好的。”几人寒暄片刻,不舍分开。四人作别,颜无琴与李拂柳两个回派不提。单兰与林境夤夜赶路,离开流幻门数里之外,方才投栈歇息。次日清晨又赶路不迭。 到了黄昏,才到码头。天色渐晚,码头只剩一艘小船。两人赶了过去,那船家只道:“如今时辰已晚,海中行驶多有不便,若二位执意渡海,须得加些银子。” 单兰听着本以为不肯下海,大为懊恼,听到后面喜出望外,哪有不答应的理,何况这又不是拦路抢劫。便道:“一锭银子够不够?” 那船家笑道:“够了,去哪儿都使得。不知道两位客官要去哪儿?” 斜阳低垂,照的海面熠熠生辉。水势波涛汹涌,甚是宏伟磅礴。林境望了望,恍若无人道:“梨花岛。” 船家一听是梨花岛,骇然失色道:“使不得,使不得。”单兰问道:“怎么使不得了?是有多远还是怎么?”船家叹道:“两位客官不知,梨花岛的人生性孤僻,不喜言语。一见有船只靠近,也不交际,或是射箭投石,或是放火施毒。只教船有去无回。而且附近多暗礁,稍不留神便与船一同粉身碎骨。” 单兰瞧他满脸惧色,不像瞎编骗钱之词,只道:“这样,我多添你一倍银子,如何?”船家摇了摇头,单兰又道:“这样,我们两个是武林中绝顶的高手,自然会保你周全。此次你平安归来,别人瞧你船技这般厉害,你以后还愁赚不到银子吗?” 船家摇头道:“是银子钱重要还是性命重要,我才不干这等买卖,家里上有老下有小的。”单兰瞧他执拗,心中毫无主意。林境道:“也用不着你,划船掌舵谁不能干,我买下这只船就是。” 船家面泛难色,只道:“如果客官要买,需要十两银子。”单兰道:“你这是什么宝船,用的这么多银子。你这是乘机勒索。”船家道:“你不要看船值得多少银子,要看我损失多少。若卖了给你,我又要请能工巧匠造一艘船来,工钱不说,也要好些天不能摆渡,我岂不是损失大发了?” 单兰觉得有理,也不想多起事端,取下翡翠簪子,正要递了过去,迟疑片刻,收了回去,从手中褪下一个玉镯子,道:“给你罢,十两银子也是够的。” 船家笑吟吟接过,又去松开系着的绳子,笑道:“两位客官好走。”林境双足一点,跃入船上,单兰迈开脚步,正欲踏上,正逢船家松开绳索,甫落船上,一个趔趄往前倒去。林境不料生此变故,被单兰撞得也倒在地上。两人相视片刻,都羞红满面,忙不迭起身。 两人款步走入船内,这船中间留有船厢,林境见天色昏暗,催动内力使船缓缓前行,单兰从包袱里取出一些干粮,与林境吃了些,因赶路劳累,便自个儿睡了。 及单兰醒来之时,天色大亮。举目四睇,海鸟高飞,四周茫茫尽是海水,水天交融,极为壮阔。单兰见林境不在厢内,掀起帘子往前走去,果然见林境撑着船蒿,徐徐在水中搅动。 单兰摇头笑道:“你瞧瞧,你这样要猴年马月才能到梨花岛,我们只有一个月的时辰呢。”林境道:“管他呢,再远又能有多远。” 单兰瞧他一袭青色衣裳,独立船头,只怔怔发呆。天色又黑之时,漫天星光闪烁如钻,皓月当空,一袭月光倾泻而来,照的海面波光粼粼。 林境道:“前面便是梨花岛了。”单兰听了一骨碌爬了起来,跑到船首,果然见前边有一座小岛,单兰一颗心砰砰乱跳。林境又道:”仔细了,若不是还好,若是的话,等会要小心暗礁,小心石箭了。” 单兰握紧手中的剑,提心吊胆,如临大敌。行了良久,方才渐渐靠近。 突然空中射来打量的矢箭,林境凌空跃起,甩动船蒿击落数十利箭,单兰亦拔剑出鞘,左挥右舞。矢箭渐停,飞石又来,大的小的,圆的方的来势汹汹,林境左踢右挡,石块纷纷落于水中。石头砰的一声落进水里,一浪未平,一浪又起,船只如落叶摇曳晃动,单兰手足无措,林境只得时不时以脚勾船,以免翻落。 一时落石与长箭齐飞,毒雾共夜空一色。林境一壁拔剑击挡,一壁屏气引船。一不留神,船触暗礁,登时破裂。眼见外有强敌,内有船毁,林境幡然抓着单兰,跳入海水当中。 方才眼见梨花岛人放毒物时,林境便蓄气体内,在海水之下也无大碍。单兰不知水性,在水下蹬腿划手,幸而林境一直紧抱着她。单兰只觉他紧紧贴着自己,登时心中一酥,脸上红如朝霞。 第21章 梨花岛的美好夜晚 不过须臾,单兰便喘不过气来。因胸闷难忍,反应尤为激烈。林境悄无声息将脸贴了过来,轻轻一吻,暗中将气吐了过去。单兰被他一吻,唇部只觉绵绵,心想:“这样就是溺死也值得了。” 林境抱着单兰往岛划去,船只已毁,梨花岛的人必然以为来者已死,放松警惕。林境二人眼看水势渐浅,即将靠岸,连忙绕着岛屿往岛后游去,从岛后上岸。 两人上岸时,衣裳都已湿透。林境发着抖道:“真真是冷,我们先别管旁的了,起火取暖才是。”单兰道:“死里逃生,的确不易。” 眼前是一大片梨林。梨花或疏或密地开着,黄绿色的花萼,红褐色的花蕊,银白色的花瓣,如落了一片白雪。微风拂来,花枝随风舞动,暗香顿生。 单兰笑道:“好美的地方。”林境道:“的确好美,当初我们村也有这么多梨花,开的比这还要白。” 当下两人四处寻捡柴木,抱到一个空旷的地方,生起篝火。两人脱下外衣,用木头支在一边,靠火烘干。单兰起初扭扭捏捏,后思自己与林境早已出生入死多次,无须拘泥。 林境道:“看着梨花岛的人这般对待外来之人,求药想必是难于上青天。虽不如流幻门那样稍不小心就是死无葬身之地,到底也要大费周章。” 单兰点头道:“又没什么仇,我们再给他们一点好处就是,什么事都没有了。”眼看火势渐弱,单兰道:“有点冷。”林境听了,将单兰搂在怀中,柔声问道:“这样呢?还冷不冷?” 林境只穿了一身单薄的里衣,单兰甚至可以隐隐约约感觉到他的胸膛。一股清香袭来,不知道是林境身上的,还是梨花发来的。单兰道:“我手也很冷。” 林境一手扶着单兰的肩,一首托起单兰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问道:“这样呢?还冷不冷?” 单兰感觉自己手上有一颗炽热的心脏砰砰跳动着,大为娇羞,埋在林境的怀中,笑着阖眼休息片刻。 过了一会儿,衣裳渐渐烘干,两人取来穿在身上,又熄了篝火。往前走探,穿花而过,满鼻皆是香气,真真是心旷神怡。 两人因怕暴露行径,一直蹑手蹑脚。陡然见前面飘来两个人影,林境与单兰连忙匿身树后。幸好天色昏暗,即便是树干细小,两人也不易被发觉。 其中一人抱怨道:“都这么晚的天了,岛主还要我们来撷梨花,真是气的慌。”另一人道:“你就别抱怨了,等岛主知道了,你们还要命不要。”那人一听,果然不再埋怨。林境单兰等他们走远了,方才侧身一看,便见两双眼睛狠狠瞪着他们两个。 林境借着朦胧月色一望,正是王寒钰和一个陌生男子。单兰一惊,道:“这不是王寒钰和杨敬吗?你们怎么来这了?”杨敬本是当初拦路抢劫之人,颜无琴曾说过他名为杨敬。 王寒钰冷笑道:“就让你中个朱溶丹而死,实在太过便宜,不把你抓来慢慢折磨,我也不叫王寒钰了。” 林境心想:“原来这人一直跟在我后面,幸好路上不曾放松警惕。不过他们却借着我在前面开路,平安无事来到岛上,还公认与我作对,实在可恼。只是不知道她怎么知道我的行动。”单兰却心想:“原来林境还中了什么朱溶丹,一毒未除,又添一毒。不过幸好那纸上写的明明白白,只需要多服一颗解药便好。” 林境道:“王寒钰是吧,我想有个问题你还没弄明白,这里不是你的流幻门,是梨花岛。”王寒钰挺胸昂首道:“管他什么梨花岛不梨花岛的,能和我流幻门想比?” 单兰道:“王姑娘,你想抓我们,一时是抓不到的,反而惹动了梨花岛的人。想必你也看到梨花岛的人多么狠毒了罢,到时候我们四个就成了梨花岛囚徒了。” 杨敬听了两脚发抖,打了一个寒战,道:“郡主,他们说的有道理啊。”王寒钰道:“少废话。” 说着提掌就往前打去,林境无法,只得接招。杨敬只得硬着头皮,提起朴刀往单兰砍去,单兰也出剑相对,四人在梨花林中打斗,激起梨花纷纷扬扬,如飞雪穿林。 那两个摘梨花的人一壁走动,一壁摘撷。穿黑衫的弟子道:“可不是闹鬼了?那边怎么又有声响,听着怪害怕的。” 另一穿黄衫的弟子道:“你这猪脑袋,别在这怪力乱神。这后梨花林的确偏僻些,但也不会有什么鬼,我们去看看?” 黑衫弟子摇头似拨浪鼓一般,道:“我不去,我不去。岛主只吩咐我们摘梨花给她泡澡,没让我们去打探什么情况,凭我们三脚猫的功夫,跑过去看热闹,要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黄衫弟子道:“你这没出息的东西,你不去,我一个人去。要是有什么事,通报给岛主,又是大功一件。”说着往前走去。黑衫弟子瞧他拂袖而去,也不敢再呆在原处,踉踉跄跄跟在他后面。 两个弟子靠近,躲在后面,正见四人在打斗。王寒钰发掌往林境胸口击去,林境双手一合,擒住王寒钰的手腕,往后一用力,王寒钰整个身子往后踉去,撞到后面的梨树上,情不自禁“哎呦”一声。 那黄衫弟子本沉醉在四人打斗招式中,心中暗赞功夫俊俏,被这一声喊叫拉了回来,忙细声和黑衫弟子道:“不得了,我们快去和岛主汇报。” 黑衫弟子巴不得快去岛主那里,花篮子也不顾及。起先两人跑的蹑手蹑脚,后面一路狂奔。这面四人拆了数招,林境道:“我劝你们还是住手为好,否则等会便埋了你们。” 王寒钰一听,心里极为气愤,掌力也越急越重,大有拼命同归于尽之意。杨敬见王寒钰如此,刀法或削或砍,都十分凶险,不留情面。单兰暗叫不好,连连侧身回避,不敢硬接。 林境耳尖,听的远处有一众人的脚步声,心想定会被其发觉,便起了杀意。林境故意卖了一个破绽,王寒钰自以为得了便宜,伸掌击去,林境左手拿起手腕,身子一旋,右手挥剑过去,刺穿了王寒钰的胸膛。 王寒钰大叫一声,双眼圆睁,一股剧痛从胸口袭来,浑身欲裂。林境剑身一抽,一股鲜血随之而出,王寒钰胸口血流不止,其人也倒地身亡。皎白的梨花覆在她身上,也渐次猩红。 杨敬与单兰俱是一惊,林境拉着单兰道:“快走,行径暴露了。”说着两人携手飞去,只余杨敬呆呆站在原地。 杨敬伏在王寒钰的尸身上,挤出几滴眼泪。心中又想:“这次虽是郡主带我出来的,若让门主知道,我必是死无葬身之地,还是早些逃跑是好。”于是踉踉跄跄起身,往前走去。 方才走了几步路,就撞到一人身上。杨敬抬头一看,正是那黄衫弟子。杨敬正欲逃之夭夭,哪容他来阻路,不管三七二十一,提起朴刀就往前砍去。那黄衫弟子侧身一闪,手指一弹,杨敬只觉手腕酸痛,刀也拿捏不住,捂着手腕,柔抚起来。 待要叫骂,只见他后面乌压压站了一大群弟子,一个个手执兵器,杨敬一惊,瘫在地上,叫苦不迭。 黄衫弟子喝道:“拿下。”又见地上躺着一个女尸,命人抬着。黄衫弟子道:“还跑了两个,你们四处巡视,看躲在那里不曾。”说罢便和一群弟子押着杨敬,抬着王寒钰尸身打道回府。 杨敬被押着走出了梨花岛,来到一派房舍。房屋金碧辉煌,朱门秀户。众人东折西绕,来到一隐蔽幽静的住处,杨敬与尸体被羁押了进去。 那黄衫弟子喝道:“跪下。”杨敬忙不迭跪下,斜眼前瞟,只见一女子伏在床榻上,头上绾着翡翠镀金梨花簪,眉如远岫,眼似秋波,鼻若玉葱,唇类含丹,颈上系着宝珠璎珞,一袭水白色衣裳,真真是冰清玉洁,恍若天仙。床榻前设有一梨花小几,上面摆放着一叠瓜子,一叠花生,还有一个摆盘,盘上有葡萄,西瓜等各色水果。 杨敬早已看得半瘫半酥,那女子笑道:“再看,就把你两个眼珠子给剜了出来。”杨敬不由打了个哆嗦,垂首望地。那黄衫弟子笑道:“岛主,这便是弟子才说的混入咱梨花岛的人。”原来这弟子卖了个巧,因不知有无把握能擒住四人,只说有人闯了进来,并未说有几人。梨花岛岛主打量了下面,一时兴起,问道:“那女的是谁?怎么死了?” 杨敬道:“她是流幻门门主之女……”说还没说完,岛主便问道:“流幻门门主之女?”杨敬怯弱地点了点头。岛主伸开手臂,仰天笑道:“哈哈哈哈,真是老天有眼。”又用手指着尸体,笑道:“贱蹄子的女儿,死的真好。只可惜脏了我这寸地。快将她的尸体切碎,去喂海里的鱼。” 有两三个弟子抬着尸体走了出去。岛主问道:“她怎么死的?”杨敬道:“是小人杀死的。”岛主斜睇杨敬,道:“你杀死的?那你又是谁?” 杨敬道:“我只是一个船夫。这女孩虽然是流幻门门主之女,武功却是弱的很,又少不更事,我才能乘其不备杀了她。”岛主道:“你一个船夫家家的,武功还挺厉害的。” 杨敬道:“三脚猫功夫,载人多了,多多少少能从能人异士身上学点微末功夫。 第22章 梨花岛主的误会 岛主问道:“她来这岛上做什么?”杨敬道:“岛主不知,撑船那会子,我从她口中也打听到一些消息。原来她伙同两个同门弟子,借问药为由,实来刺杀岛主。幸好在下装愚佯憨,这才没被杀人灭口。” 岛主一听,勃然大怒,骂道:“老东西,手脏不要老脸也就罢了,还派三个黄毛小崽子来刺死本岛主,做他的青天白日梦去。”当即又命黄衫弟子带着一群弟子前去擒拿。 杨敬道:“岛主,小人知道的也就那么点儿了,还望岛主放我回去。”梨花岛主道:“不必了,后面一大片梨花林没人管,就交给你了,你以后在这里安心做一个林夫,也算你的造化。” 杨敬道:“小人真是敬谢不敏,我家里还有一位八十岁的老母,还望岛主能放我回去,伺候母亲。待到我老母亡去后,小人再来贵岛,承蒙恩惠,安心管林。” 岛主冷笑道:“让她自身自灭去吧,左右你不能出了这个岛,否则就是死路一条。你若实在不想做,碰死在这门上也就是了。” 杨敬不料岛主此等难以应对,只得听命。当即梨花岛岛主梨飞水摒绝众人,掩门熄灯,宽衣入睡。 翌日,梨飞水在房中设宴。突然那黄衫弟子走了进来,梨飞水问道:“充显,擒拿住了那两个人不曾?” 充显摇头道:“人倒是没有拿住。不过门口,有两位自称是仙晴派的人求见。”梨飞水道:“真是奇了,还有什么仙晴派弟子来了,我们与他们向来也是井水不犯河水。罢了,正厅相见。” 正厅内,梨飞水倚在首椅上,面前设有一小几放置酒水盘馔。下首左面设两小桌,林境与单兰坐在旁边,又有几名梨花岛的弟子伺候着。梨飞水打量了二人,心想:“那男子长得还蛮俊朗的。” 林境笑道:“在下两个是仙晴派的弟子。前来拜见岛主,不想岛主容貌如此绝艳。”梨飞水喝了一口酒,此酒乃是采摘新鲜梨花酿制而成,秀口一抿,满嘴清香。梨飞水道:“亏你们二人武功这么高强,还能来到这儿。” 单兰笑而不语。林境取出一白色瓷瓶,道:“这是敝派的云痕天际丸,特来送与岛主,其止痛之药效甚是一绝。当然贵岛珍宝无数,这点微末之礼不过略微意思一下罢了。” 梨飞水命一弟子收好,也不察看,只道:“你们有什么事,还是开天窗说亮话罢。”林境笑道:“实不相瞒,我师弟不小心中了流幻门的赤沙掌,性命垂危,还望岛主能赐药,改日必定携师弟登门道谢。” 单兰亦道:”若蒙岛主赐药,在下感同身受。”梨飞水起身道:“登门道谢,感同身受就不必了,只要你们两个身葬此地便好。”又喝道:“给我拿下!” 话音甫落,门口便冲进一众弟子,一个个手执兵器,方才在那厅中伺候的,也退开一步,亮出兵器来。众人将林境与单兰纷纷围住。 单兰瞧了四处,道:“梨岛主,我们不过前来问药,又不是抢,又不是偷,何必刀剑相对?你若不愿意,别给我们便是。” 梨飞水道:“醉翁之意不在酒,你们两个小兔崽子心里打的什么算盘,我都一清二楚。快给我拿下。”这三十几位弟子围成一个大圈,移动脚步,摆好阵法。只见人影重重,晃动不迭,时不时有弟子进圈相斗。眼见斗败,便回身入圈,其他弟子再进圈相斗。或一人单枪单刀而入,或三五结群而入,林境与单兰只得小心提防,四面八方无一松懈。 斗了四五个回合,林境瞧耳边风声有异,忙挥剑削去,只听哐啷一声,好似削中一个物品。林境不知砍中何物,更是心浮气躁,挥出剑气重重。凡剑气所掠之处,那群弟子迅速散开,剑气一过,弟子又凑拢围住。 如斯斗了几个回合,单兰叫了一声,倒在地上。林境眼看若要退敌,便不能护着单兰,只得朗声道:“不斗了,我认输。”梨飞水吆喝一声,众弟子纷纷退让在一旁。 林境蹲了下来,将单兰扶起,只见她手臂上中了一枚飞镖。那镖全身为银所造,制成梨花之态,前端为一小针,深陷单兰手臂之内。林境问道:“这是什么?” 梨飞水道:“梨花针而已,并没有喂什么毒,你脸上这么紧张作甚?不过击中了手臂上一个穴位,全身暂时瘫痪无力。话说回来,就你们两个这点子武功,也来和我斗。” 林境道:“我可没想和你斗,是你自己蛮横不讲道理。”梨飞水道:“小崽子,口还挺硬的。”又朗声道:“还不缚住关起来,让我慢慢审问。”当即一群弟子七手八脚将林境和单兰缚了起来,分开关押。 单兰被押到一房,到了晚上,梨飞水带了两位弟子进来。单兰不知来意,只打量着她。梨飞水问道:“王必岫那老贼,派你们来做甚?是不是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图谋?” 单兰惊愕道:“王必岫?听闻他闭关不出,我连他一面也没见过,怎么又是他派来的?”梨飞水道:“休要狡辩,天下乌鸦一般黑,他教出来的弟子,也是鬼话连篇。” 单兰道:“我真的不是他的弟子,我是点虚派的弟子。流幻门惯用掌法,想必你也知晓,我和林境用的可都是剑。既是是伪装的,大敌当前,命悬一线,也会不由自主使用本家武功。” 梨飞水听了,思索片刻,大觉有理,和一旁的弟子道:“你去把杨敬叫来,当面对质。” 单兰惊道:“杨敬?”梨飞水道:“怎么了?不是你们雇用的船夫吗?”单兰道:“他是流幻门的弟子,他与王寒钰两个偷偷跟在我们后头,才有图谋呢。” 梨飞水眉头一皱,怒之至极,充显押着杨敬进来的时候,梨飞水一枚梨花钉射了过去,杨敬陡然见梨飞水发动飞镖,不由自主一掌击了过去。 梨花钉登时落地,正好印证了单兰的话,梨飞水心中冒火,一壁飞掌击去,一壁冷笑道:“好船夫,流幻门的掌功都发动出来了。”待掌至时,杨敬闪躲不及,挨受此掌,登时倒地死亡。 单兰惊叫一声,梨飞水笑道:“单姑娘怕不怕?”单兰瞧她喜怒无常,变脸比翻书还快,不由道:“你有什么问的,我就告诉你。” 梨飞水拂了拂衣裳,问道:“你们两个是点虚派的,来我这里到底要做什么?”单兰不禁眼眶一红,道:“林境他中了流幻门的赤沙掌和朱溶丹,本来不知如何是好,蒙高人指点,让我们来贵岛求药。” 梨飞水笑道:“我当是什么,不过这点小事。我给你们也没什么问题,只不过你们须得答应我一件事。” 单兰道:“你肯赐药,别说一件事,多少件事我也愿意。”梨飞水道:“我将药给了后,准你活着离开梨花岛,不过林境,必须留在岛上,伺候本岛主。” 单兰双眼圆睁,盯着梨飞水看,一时拒绝不是,答应也不是。梨飞水又道:“我知道你们两个多多少少有点情谊,不过你忍心看着他毒发而死吗?所以,你要为他做打算。” 单兰希望林境能获解药,但一想再也不能与林境在一起,心中如数虫咬心,疼痛难忍。半响单兰颤声道:“难道没有别的法子了吗?”梨飞水道:“别的法子也不是没有。”单兰不料还有希望,忙问道:“你快说。”梨飞水道:“哄你玩的,这你也当真。” 单兰听了怔了片刻,眼泪像是珠子簌簌下落,梨飞水拂了拂鬓发,道:“和你说个笑话,不必当真。如果你能灭了流幻门,我保证赐药,还大摆宴席,请你们好吃好喝一顿。” 单兰喜极而泣,道:“好极。可岛主比我们更厉害,自己怎么不动手?胜算还大些。”梨飞水道:“我有我自己的道理,不要问这么多。” 单兰道:“好,岛主,药呢?”梨飞水眼皮一抬,道:“自然你灭了流幻门之后,我再给你。现在给了药,你们跑了怎么办?”单兰道:“我们说到做到,觉对不会逃跑的。再说万一他毒发了怎么办?自己死了不说,流幻门也灭不了了。” 梨飞水沉思道:“的确。”说着从怀里取出一个青瓷药瓶,倒出两枚药丸,一红一绿,都似豆子般大。笑道:“这就是解药了。” 单兰欢喜接过,轻轻一嗅,有着淡淡梨花清香。单兰笑道:“正好两枚,他身中赤沙掌和朱溶丹,正要两枚解救呢。” 梨飞水听了又倒出一红一绿两枚药丸,轻轻放到单兰手中,柔声道:“那只是一份而已,这才是两份。” 单兰笑道:“多谢岛主。”单兰手里紧紧握着四枚丹药,梨飞水道:“别愣着,充显,你带单姑娘,去林境那里。” 充显答应一声,便领着单兰往关押林境的地方走去。一路瑶花瑞草,飞燕盘旋,单兰心中极为喜悦。 第23章 真情的流露 单兰拿着解药,来到关押林境的房舍。推门而入,单兰便将解药递给林境。林境问道:“你有没有怎么样?”单兰摇摇头,道:“没怎么样,你快把它吃了,这是解药。” 林境瞧她笑吟吟的,拿起她手中的四枚解药,送到嘴里,又道:“这么多。”单兰道:“你中了两次毒,解药也要服用双倍,这才能药到毒除。” 林境服下解药后,将内力裹住的毒素释放出来,令其与药丸相遇。果然从胸口生出一股舒适感,渐渐觉得体内毒素尽解。一丝绞痛之后,身体竟完全康复过来。 林境道:“果然大好了。”单兰不由欢喜道:”真好。” 门外突然传来几声大笑,林境与单兰往着门口一看,梨飞水笑着走了进来。梨飞水道:“你方才食用的,绿丸是解药,红丸是本岛至毒梨花红。哈哈哈哈,梨花红的解药可只有本岛主才有。” 单兰怒目相视,心中几欲喷出火来。道:“你好狠毒。”林境不惊不讶,笑道:“梨岛主想要做什么,不妨也开天窗说亮话。” 单兰心中一凛,心想:“难道他要以此逼林境留在岛上?”想着想着,不由灰心丧气。梨飞水笑道:“只要你能替本岛主杀了王必岫,我就将解药赐给你。” 单兰心中欢喜,原是为此。见林境不做声,梨飞水道:“怎么了?刀架在你脖子上,你也不肯替本岛主做事么?” 林境打了个沉儿,道:“你只等着,我必将王必岫的尸体送给岛主。”梨飞水道:“好极,好极。你且听着,梨花红发作之时,如数万只虫子在你体内咬噬,疼痛难忍。每半年发作一次,每次发作疼痛加倍。你服用了两枚,便是三个月发作一次。所以你每三个月来我这里一趟,领取解药。待你哪一次带着王必岫尸身来时,我就给你解梨花红之毒。” 单兰心中不由想到云痕天际丸。只见梨飞水从怀里取出云痕天际丸,一抚掌,瓶身登时碎成齑粉。梨飞水道:“我知道你们有这云痕天际丸止痛,不过你也要知道,梨花红发作四五次,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得你的性命了。” 林境道:“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梨飞水闭口不言。林境携着单兰的手走了出去。梨飞水手一招,充显跟了上去,领着二人离岛。及至海岸,充显笑道:“那是梨花岛的船,虽然年久未曾使用,不过保养得甚好,船内多的是存粮,两位放心离岛。” 单兰微微一笑,略表感激。两人相扶上船,解索划桨,不在话下。 黑夜来临,林境用内力催使着孤舟前行。两人轻行缓荡,一叶小舟轻飏,衣袂飘摇。月色皎洁,海面上银光闪烁。林境坐在船首,单兰靠在他的肩膀上,瞻仰着浩海夏月。 单兰道:“接下来我们去仙晴派,和老颜他们一同联手对付流幻门。”林境道:“嗯,不过我想先去流幻门,和叶初好好说一说。” 单兰道:“你何必以身涉险。”林境思索片刻,叹息道:“我也怕他那冷漠的神情。”林境心想:“自己能否全身而退,尚不可知。何况村仇未报,只得问叶初是否愿意报仇了。” 林境双眉紧皱,月色被乌云尽掩,海水波涛汹涌,林境柔声道:“我不去想那么多了,尽我全力去做就好了。”单兰道:“嗯。” 林境低头一看,单兰满脸娇羞,细喘微微,不觉心中一动,吻了过去。唇相贴合之时,林境闻得一缕幽幽清香,缓缓心魂俱醉。单兰羞得满脸泛红,只推了一把,看着星繁满天。 林境道:“小兰,等我们安定下来,你嫁给我好不好?”单兰垂头道:“你说的,不可忘记。” 林境笑道:“你父母不许怎么办?我又不是大英雄,你父母舍得将一个如花似玉的宝贝女儿嫁给我吗?”单兰道:“我不管。”说着旖旎投入林境怀中,紧贴着他的胸口,也不顾自己一颗心砰砰乱跳。 林境从怀中取出一张手绢,上面绣着半朵水仙,夜色翠绿,花朵黄白,玲珑韵绝,绣功精妙。林境托着单兰的手,将手绢放在单兰手中,道:“这是我最为珍重的物件,就当作定礼了。” 单兰问道:“这是什么?”林境淡淡道:“这是我娘绣的花,可惜只绣了一半。”单兰一时知晓了过来,柔声道:“我会仔细收好的。” 几天的航行后,两人靠岸。又经过几天赶路,来到了仙晴派。颜无琴,李拂柳与武若心在房中设好宴席,替两人洗尘。 单兰将梨花岛的事情一一告知他们,只梨飞水给林境设梨花红一事避讳不谈,道是心感梨飞水赐药,自愿伐讨王必岫。 颜无琴笑道:“那再好也没有了,何况我们也要对付。”李拂柳道:“我们也祝你一臂之力。” 单兰笑着答应下来,只见武若心神色怪怪的,但也不好多问,只得放在心上。五人一壁寒暄,一壁大快朵颐。饭毕,五人都住在院内,静待向阳全出关。 蚌一日,单兰午睡醒来,倚在床上,懒洋洋绣着荷包。因怕伤了眼睛,在床旁点了蜡烛,又将垂帘钩上。有细微的阳光透了进来,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单兰自幼练武,哪里捻过针线,做过针黹,对于女工一窍不通。现在乘着休养之际,便在荷包上学绣花卉。 绣了一阵子,手上湿漉漉全是一层层汗,眼睛也酸痛无比。便透过窗子往外一看,天碧云白,飞鸟阵阵,杨柳堆烟,繁花似锦。 又见一棵绿槐树下,武若心穿着一身白色衣裳,在和林境说话。只看武若心时不时垂头,林境时不时拍着武若心的肩膀。两人举止甚是亲昵。单兰吃了一惊,心想:“我将小师妹带到这里,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又没师兄师姐逗她玩乐。她自然是极为无趣的,我真是对不起她。”单兰将荷包搁置在床头,倚着红枕,不禁难过起来。一难过,什么不开心的都涌了上来,不觉泪如雨下,沾湿衣襟一片。 过了一会儿,门外靴声橐橐。单兰忙擦拭了泪痕,将被褥翻转过来,平静躺在床上。林境推门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一个捧盒,林境从里面取出一碗清汤,笑道:“醒了?” 单兰并不言语,目不转睛瞧着那碗百合莲子银耳汤。莲子清香,银耳鲜美,红枣甜滑,单兰虽是心中不快,也动起馋欲来了。 林境道:“亲自给你炖的莲子汤,尝尝?”单兰道:“我刚醒来,头晕晕的,没多大食欲。你拿去给小师妹吃,她最爱吃了。” 林境道:“她已经尝过了,还说味道特别不错,我才给你端来。”单兰望了一眼林境,四目相对之时,林境神色中闪过一丝异样,稍纵即逝。单兰道:“小师妹喜欢吃的,我不一定喜欢吃。”单兰心中更添哀愁。 林境瞧床旁有个荷包,笑道:“这是什么?”说着伸手要去拿取。单兰一把拿了过来,道:“针脚粗的很,不值得一看,也不值得一问。”说罢就着旁边的烛火烧了。林境也不再问,道:“亏我炖了这么久,你也喝一两口。” 林境舀了一汤匙,凑到单兰嘴边。单兰秀口一抿,喝了下去。单兰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林境摇头道:“没有啊。”单兰道:“嗯,你先去吧,我还想睡一会儿。” 第24章 各自的心思 红日西垂渐尽,一轮弯月从树梢旁升起,整个仙晴派都笼罩在淡淡月华之下。 林境拔剑起跃,右脚扫地,手中一挥,剑光四射。独自练习了半个时辰,颜无琴从树旁走了过来,笑道:“好兴致,月下练剑,多么惬意,只是少了丝竹管弦之乐。” 林境收起了剑,轻声道:“你练剑才是有兴致,有了声响,我便不能专心练剑了。”颜无琴叹了口气,道:“要除去王必岫,以我们的功力,还需要修炼十几年呢。”林境道:“那倒未必。” 颜无琴笑道:“你剑法凌厉,再多练习,自然比我厉害。只是不知,你修炼的是什么剑法?”林境道:“截命十三刀。” 颜无琴弯眉轻蹙,极为困惑,问道:“你用的明明是剑,怎么叫个刀法的名字?”林境道:“这本就是刀法。刀法凌厉,剑法轻巧,以剑使刀法,能融汇两兵之长。” 颜无琴若有所思道:“这个道理倒是和我们仙晴派有异曲同工之妙了,我们以飞波口诀和凌厉的刀法制敌,结合二者,更有胜算。话说回来,你师父是谁?” 林境道:“我师父是白浪仙子。江湖人士,无门无派。只是可惜了,受教不过数月,师父便已仙逝。”颜无琴瞧他面露忧戚之色,心头不免难过。柔声道:“不用难过了。你既然没有门派,为何不投入我仙晴派?刀法也好,轻功也好,学了大有裨益。且看我师姐,派里刀法只学了一二成皮毛,现在何等厉害。” 林境道:“我也有此意,只怕你师父不待见。”颜无琴衔了一丝笑意,道:“瞧你说的,你这样的武功品德,我师父必然视为珍宝,哪会拒你?只要你答应,入派便不是难事。” 林境道:“当然愿意。”颜无琴拍手道:“如此甚好,等师父一出关,我便和他讲。”眼前槐树枝叶葳蕤,亭亭如盖。颜无琴看了两眼,道:“说起兰花,真是令人担心。” 林境道:“应该没走露风声的。不过这么大的事,终归瞒不住。”颜无琴道:”话的确如此,挑个好时机,再和她讲罢。“林境点了点头,只见后面闪出李拂柳的身影,林境笑道:“我也乏了,先去睡了。”说着自个儿走了。 李拂柳走上前来,看着林境离去的背影,问一旁的颜无琴,道:“怎么我才来,他便走了?”颜无琴道:“我又不是他肚子里面的蛔虫,哪里知道那么多。”李拂柳折扇轻摇,道:“瞧你小气和什么似的,你方才和他在说话,我才问你的。” 颜无琴道:“我不过在劝他入我门派罢了。一则对他有益,二则又替师门招揽贤才,岂不两妙。” 李拂柳道:“好想法。你瞧我,在江湖上也是大名鼎鼎,武功也是深不可测,怎么样?我也入了你仙晴派,给你们派再加一个贤才,如何?” 颜无琴只觉好笑,道:“少来,咱们派不收大蠢才。” 两人来到前面的一个凉亭坐了下来,风声飒飒,蛙声阵阵,清凉的风夹着淡淡香味吹来。李拂柳嗅了嗅,道:“你会……” 话还未讲完,颜无琴打断道:“我不会。”李拂柳道:“我什么还没问呢。”颜无琴道:“说来说去也是这几句话,我还不知道你要问什么?” 李拂柳“嗯”了一声,便不再言语。颜无琴问道:“你看起来是一个有故事的人。”李拂柳怅然若失道:“嗯。她歌舞一绝,琵琶技艺更是登峰造极。”颜无琴问道:“她?”李拂柳不答,只道:“死了。”颜无琴惊愕道:“怎么死的?” 李拂柳闭口不言,颜无琴吸了一口凉气,道:“你不肯说也就罢了。”不由心生怜悯,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取琴弹给你听。”李拂柳点了点头,便倚在亭柱上,静候颜无琴抱琴而来。 李拂柳等了一会儿,只觉无趣,折扇轻摇,一时狂风渐起,吹落花草纷纷。李拂柳又加了两道劲力,错落的树枝也摇曳起来,树叶哗哗落下。自个儿玩了一会,颜无琴身影还无。 李拂柳坐了一会儿,起身四顾,便往颜无琴房舍走去。行至门前,轻轻叩了几声,无人前来开门。李拂柳寻思道:“可不是已经取了?往亭子去了?”可转念一想,路上并无撞见她,不大可能。 李拂柳四处走动,在一花柳浓荫,枝叶繁茂处望见一把古琴,旁边还有一滩血迹。李拂柳心中一凉,走上前去,只见树根地下躺着一个人,颜无琴蹲在一旁。 颜无琴瞧李拂柳过来,道:“你来正好,快把我师姐背到我房里去。”只听那人嘟囔道:“我不用他背,师妹,你扶我起来,我自己走。”正是白青凤的声音。 颜无琴将白青凤扶起,搭在李拂柳的背上,道:“师姐,你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应当少勉强自己才是。”又拾起地上的古琴,道:“拂柳,下次再弹给你听好了,先把师姐带回去。” 白青凤笑道:“你来弹琴,我来练剑,好有雅兴,可惜被师姐搅黄了。”说罢朗声一笑,牵动伤口,登时咳嗽了两声。 颜无琴笑道:“师姐,你还是少说话罢。”来至房中,李拂柳将白青凤放到床上,颜无琴打水洗绢,将白青凤脸上的伤口擦拭一番。 白青凤紫色衣裳上染了几层鲜血,化成深黑色。她脸色苍白,嘴唇乌青。颜无琴不禁问道:“师姐,你怎么受了这么严重的伤?”见白青凤双唇紧闭,颜无琴推李拂柳出去,道:“你先回去吧,很晚了。还有今晚的事情,先不要说了出去。” 李拂柳扮个鬼脸,径直走了。颜无琴折返回房,坐在床旁,道:“师姐,要不要去找个大夫?” 白青凤摇摇头,道:“不用,更阑人静的,惊动什么倒不好了。”颜无琴给白青凤喂了几粒云痕天际丸消除疼痛,又喂了几粒木阳丹治疗伤口。颜无琴道:“你怎么受的伤?” 白青凤道:“就流幻门的人,虽是我轻功精妙,刀法不错,还是着了那死老太婆的当,差点没命回来。” 颜无琴眉头一皱,正要出言询问,白青凤道:“师妹,你去我房中睡罢。我也累了,方才服用了丹药,是该好好睡上一觉。” 颜无琴应声点头,心下想:“这流幻门之人越来越肆无忌惮,当早除之。” 翌日天际才亮,红日方升,单兰便从梦中醒来。瞧着天色尚早,还欲再睡,却怎么也不能够入睡,索性起床梳洗。梳洗罢,来到武若心的门前,轻敲一声,武若心开了门,笑道:“师姐,早。” 单兰瞧武若心头发散开,衣裳蓬乱,眼睛红肿,容颜憔悴,不由问道:“小师妹,你在这里过的不好吗?”武若心道:“当然好。”说着拉着单兰走进房内,坐了下来。 武若心问道:“师姐这么早便过来了,是有什么事情吗?”单兰欲言又止,一时讪讪不好开口,顺手取了妆台上一把木梳,给武若心梳起头发。 梳了一会儿,单兰道:“小师妹,我就不和你拐弯抹角的了,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喜欢林境?”武若心笑道:“是啊,林境哥哥又温柔又贴心,谁不喜欢呢。”单兰双眼微闭,细眉淡蹙,轻声道:“你果然喜欢他。” 武若心瞧单兰异样,忙解释道:”师姐别误会我,我这个喜欢和师姐不一样的。我只是朋友之间的喜欢。” 单兰道:“别骗我了,小师妹,没事的。你喜欢林境,是你的自由,不用藏着掖着。若林境也喜欢你,我心甘情愿退出的。爱情这样的事,不就是要你情我愿吗?” 武若心正欲解释,林境与林拂柳两人踏门而入。二人正惊讶间,林境道:“小兰,不是你想的那样。”单兰被抓个正着,不由满脸通红。 单兰道:“那是为何?还请你解释一下。”林境正愁无法开口,只听李拂柳道:“这件事等会再说,兰花你先随我们去无琴哪儿,有要紧事要说。”说罢对武若心道:“若心妹妹,你就好好梳妆,去用早膳罢。” 武若心望了一眼林境,点了点头。李拂柳便拉着单兰连同林境往颜无琴住处走去。 第25章 最坏的消息 四人会面,单兰问道:“老颜,什么要紧的事?”颜无琴叹气道:”我师姐惨遭流幻门的人毒手,险些丧命。”单兰心中一凛,往事又浮现在眼前,不由问道:“是真的吗?” 颜无琴点了点头,李拂柳道:“看来流幻门的人已经按捺不住了,上次与苏灵子一战,让他给记仇了。”林境打了个沉儿,道:“还没准备好面敌,不过看来他们已经迫不及待求死了。” 颜无琴连忙道:“我师姐武功绝不在你我二人之下,也受重伤,可见对方实力不容小觑。我已让师兄弟严加把守,所以你们两个更要加紧练功才是。” 单兰道:”此言有理,老颜,让我见一见白姑娘可好?”颜无琴道:“跟我来。”说着引单兰来到自己房中,将门打开,单兰笑道:“你先去和林境他们商量对策,我和白姑娘好好说会话。” 颜无琴点了点头,拂袖离去。单兰将门一关,只见白青凤躺在床榻之上,唇青脸白,双目紧闭。闻得脚步声,白青凤星眸微启,见是单兰走了过来,冷笑道:“你来作甚?” 单兰寻过来一把木椅,坐了下来,道:“白姑娘,前不久我们去流幻门求药,有一晚在林中听到你和苏灵子讲话。”白青凤凝眉问道:“你都听见了?” 单兰点头,白青凤又问道:“还有谁?师妹听见了?”单兰摇摇头,道:“那晚我在树林里迷了路,才偶然偷听到的。” 白青凤眉心一动,舒了口气。一手攥着一枚铜钱,一手捏着藏于被中的刀,欲杀人灭口。只听单兰又道:“白姑娘,你出身名门正派,怎么能和流幻门同流合污呢?又怎么能修炼那种卑鄙的武功?你瞧眼下,你还被流幻门的人打伤,可见流幻门歹人猛于虎。” 白青凤沉吟片刻,冷笑道:“不过一时着了她的道,让才她那卑鄙无耻的计谋得售。不过我与苏灵子一事,你和谁说了不曾?” 单兰摇头道:“和谁都没说。”白青凤登时皱眉道:“都是我错看了苏灵子,原以为他不会对我怎么样,现在被他打伤,我也算是看清了。再和流幻门有什么瓜葛,只怕我会葬送这条小命。我现在只想洗心革面,勤修苦练,去对付流幻门。” 单兰哂笑道:“那再好也是没有了。”白青凤道:“所以还请单姑娘不要外道于他人。”单兰道:“白姑娘有此觉悟,我定会守口如瓶,对谁也不提起。”又安慰了白青凤几句,便抽身离去,心中也是明朗。 一路上穿花渡柳,见林境,李拂柳,颜无琴,武若心都在远处凉亭坐着,便踱步前往。武若心见单兰渐近的身影,早已红了眼眶,问道:“真要说了吗?” 旁人正欲接话,单兰早已到了凉亭。她一壁轻上台阶,一壁笑道:“说什么呢?”林境垂首沉吟片刻,又道:“小兰,你爹娘已经亡去了。” 单兰幡然一听,只问道:“真的吗?”武若心频频点头,单兰又想起武若心近日颓丧的面容,知所言必定不假。一时双脚失去了力气,几欲跌倒在地。颜无琴忙搀扶起单兰,让她坐在凳上。单兰一手伏在红柱上,眼泪连珠而落。 李拂柳柔声道:“生老病死,人是抗拒不了的。既然如此了,只得节哀顺变了。”单兰啜泣道:“多久的事情?” 颜无琴道:“大概是你们动身前往梨花岛的时候,我回到派中,就听见弟子口耳相传。”单兰道:“你们还瞒着我,都怨我素日不曾留心,这样的大事都不知道。” 颜无琴抚着单兰的后背,安慰道:“我们也想和你说的,只是又很犹豫。”单兰道:“怎么死的?” 颜无琴道:“如果你们派的弟子所言不假,是单掌门练功不甚,以致走火入魔,筋脉逆行致死。你娘与你爹情深义重,也殉情在你爹灵前。” 单兰哭的肝肠寸断,呜呜咽咽道:“事到如今,我回去一趟,爹娘生前我未能尽孝,如今只得回去,在爹娘坟前哭一哭了。” 林境道:“我陪你一起去。”颜无琴道:“师父不过两三日就要出关了,你还是先别去了,先把那件事办妥才是。” 单兰道:“放心吧,我一个回去,不会有什么事的。”武若心哭道:“师姐,我陪你一起去看师父师娘。” 单兰将武若心拉至一旁,道:“小师妹,都怨我误解了你。我还道你是喜欢林境,不想你是为这事伤心,我真是……” 武若心垂首道:“师姐不必说什么了,我只想陪着师姐一起回去。”单兰垂首道:“小师妹,你还是先别回去了。林境在这里,无人照顾,我放心不下,所以小师妹你待在这里,替我照顾他,好不好?” 武若心知她心有歉意,此举以表再无嫌隙,信任自己,不忍拒绝,当下道:“师姐放一百个心,我定会照顾好林境哥哥的。” 单兰当下与四人告别,无不眼泪盈眶。林境送单兰至山下,安慰道:“切不可太过伤心,坏了自己的身子。” 单兰哭了一阵子,方才离去。林境瞧单兰身影渐行渐远,叹了口气,折回山上。进了庭院,瞧武若心独自在亭中垂泪,便走了过去。 武若心一壁抹泪,一壁道:“我是不是很没用,师父师娘死了,我都不能去烧些纸钱,吊望一番。” 林境道:“为何一定要去呢,只要你自己心中有你师父师娘,去与不去都是一样的。”武若心道:“嗯,我心里自然有。平常师娘待我极好,虽说师姐才是她的亲生女儿,可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师娘都先给我,一点也不会向着师姐,其他师兄弟都说我才像是师娘的女儿。可如今,师娘也不在了。” 林境坐在一旁,武若心轻轻倚在林境手臂上,闭眼自哀。林境本觉男女授受不亲,可转念一想,她如今难过,要是推开,更添伤怀。 武若心道:“我瞧着那些花儿,心里更难过。”林境道:“我们出去转转如何?山高视线宽阔,心中更是坦坦荡荡。”武若心点了点头,便与林境出了后门,径直山中走去。 时至盛夏,树叶繁密,阴浓绿翠,小路旁青草轻拂,阵阵清香扑鼻而来。武若心道:“好美,平常我都不大出来,真是辜负了盛夏风光。”林境放眼一望,篁幽林静,淡淡笑道:“过的真快,一时就是夏天了呢。”有伤感从心底涌了上来。 走了一阵子,林境大叫道:“有蛇!”当即腿酥脚麻,瘫在地上,往后缩去。武若心一听有蛇,哪里敢回头后望,只敢趋避。因见林境模样狼狈,被一条蛇唬得胆战心惊,不觉格格笑了起来。 林境也哈哈大笑,在草地上打了个滚,埋头于青草之中。武若心见绿草茵茵铺毡,又有温阳斜照,也坐了下来。 林境欢笑的模样,清秀俊朗,唇红齿白,斜阳驳荦,映的他脸容光焕发。武若心看得呆呆的,一颗心也砰砰跳动着。 林境转身笑道:“这会子是不是什么烦恼都不记得了?”武若心呆呆道:“林境哥哥只会吓人,我都快吓死了,哪里还顾及得什么烦恼不烦恼的。” 林境撷了草叶放在嘴中玩弄,翘着二郎腿,望着红霞满天,道:“那你还一个劲的傻笑。”武若心道:“我就是想笑。” 看着林境呆呆望着天空,武若心也望了过去,除了晚霞,再无其他,便问道:“林境哥哥在想什么?” 林境道:“在想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这是这样的天,这样的风,这样的景象。”武若心不知他在说什么,也不关心。 武若心突然指着远处,惊道:“啊,是夕阳。”林境道:“怎么了?你没见过夕阳吗?”武若心带着笑意道:“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的夕阳。” 林境抬头望去,一轮红日渐次西垂,映的晚霞如染;林鸟知倦,枝上展翅轻飞。 第26章 几多欢喜几多愁 如此过了两三日,仙晴派的掌门向阳全终于出关。颜无琴早已是迫不及待,携着林境便往向阳全住处走去。 进门之后,两人行了个礼。颜无琴笑道:“师父,我给您物色了一个无论是武功,还是品德都及其出众的好徒弟。” 林境听了略微一笑,打量着端坐在黑漆木椅上的向阳全,只见他慈眉善目,一身正气。向阳全笑道:“看模样的确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且让我看看武功资质如何?”话甫出口,一道白影便往林境冲去,林境还未看清情况,便见向阳全已拿住自己的手臂。林境心中暗赞:“好精妙的轻功。” 向阳全在林境手臂处摸探一番,笑道:“的确难得,是一个习武的好材料。体内竟然有两股激荡的先天之气,若加以转化,定能练出上乘的内功。” 林境心想:“是了,小兰曾经说过,自己身中赤沙掌的时候,那位黑衣人曾替自己把脉,又用力挤压一下,多出来的那股先天之气,大概是他注入的。” 颜无琴瞧着林境神思游弋,便推了一把林境,笑道:“你听见了没有,师父要教你上乘的内功呢。” 林境笑着拜了个礼,向阳全虚扶一把,笑问道:“你可曾有过什么师父?”林境如实答道:”曾经有过一位恩师,江湖人称白浪仙子,只可惜前不久香魂陨落。”向阳全笑道:“你竟然是白浪仙子的徒弟。” 颜无琴问道:”白浪仙子是何方高人我竟从未听闻。”向阳全笑道:”徒儿,白浪仙子行事低调,江湖上名头不甚响亮。殊不知越是真正的高人,越是隐匿在深山荒岛之上,譬如梨飞水。这些人江湖上没名头,不过却能独创武功,别树一帜。” 林境道:“原来如此。”向阳全笑道:“算来这白浪仙子,与我仙晴派还大有关联呢。白浪仙子的师父白波仙子和我师父晴寂道长曾是生死之交。所以晴寂道长开派之时,两人名号中各取一字,组成了仙晴派。按辈分来算,你也正好当我徒儿。” 林境喜出望外,笑道:“受徒儿一拜。”向阳全扶起林境,笑道:“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徒弟了。”颜无琴笑道:“好师弟,如今我又多了一位师弟了。” 向阳全道:“琴儿,你那点微末武功,只配当林境的师妹。”林境笑道:“哪有这样的道理,我入派比师姐晚,自然她是我的师姐。” 颜无琴笑道:“师父你才收了他,就不把我当回事了,偏心。”向阳全道:“还有更加偏心的呢。”说着取出一把银刀,道:“这是为师给你的见面礼,本是你另外一位师姐白青凤孝敬我的生辰贺礼,可还不入我眼,便转送给你了。” 林境只觉好笑,当日白青凤在客栈所说的献给师父的宝刀,竟然到了自己囊中,若令她知道,只怕会气的半死。当即笑道:“师父,我素来习惯用剑,改用刀,只怕不能适应过来。” 向阳全道:“是了,白波仙子曾经将刀法赋于剑上,你也用剑。那也无妨,我叫几个能工巧匠,将这刀融了,铸成好剑再转送与你。” 叶初送的剑早已被他毁碎,林境正愁没有一把好剑,便笑道:“多谢师父好意。”向阳全道:“是了,我这次闭关,正好将截命十三刀仔细琢磨了一番,悟出不少道理,就传授于你。” 林境道:“原来师父闭关琢磨的是截命十三刀,白师父教我的也是这个刀法。”向阳全道:“那是自然,晴寂道长和白浪仙子的刀法本属一源。” 颜无琴又道:”师父,还有一件事,流幻门创了一门吸取人先天之气的邪功,专门害人。就连师姐白青凤也惨遭毒手,险些葬命。” 向阳全怒意渐生,一听到“专门害人,师姐白青凤也险些葬命”云云更是怒发冲冠,手掌在桌上猛然一拍,茶水四溅,道:“当初给了他们教训,却还不知厉害,越发眼中无人了。你们当勤加练习,不日一同铲奸除恶。” 颜无琴林境答应下来。如此,第三日玄铁铸成的宝剑已经到手,林境甚是喜欢。向阳全也将刀法精妙之处尽讲于林境,并道:“管他对方武功如何厉害,只要刀法精湛,第十三刀便是人头落地之刀。”如此林境一直勤修苦练,不在话下。 且说单兰闻得父母齐殇,江湖上也是传的沸沸扬扬,心中柔肠百结,悲不欲生。因此日夜兼程,不日回到山下小镇,因肚中饥饿,掏出几枚铜钱买了两个开花馒头,咀嚼片刻,味同嚼蜡。 单兰急速奔跑上山,只见乌云低垂,燕子低飞。回到派中,把守弟子唤了声师姐,单兰也不理会,径直去找程昊天。程昊天一间单兰,登时喜上眉梢,道:“小兰兰,你让我好找。” 单兰登时鼻子一酸,伏在程昊天的怀中,抽泣起来。程昊天哽咽道:“师父练功不慎,外邪侵体,以致丧命。好在师父并不寂寞,还有师娘陪他,一同在下面享福。” 单兰心想:“爹练功而死,还不是因为《见霞秘籍》,这样算来,都是元道子害的。”心中暗暗筹划。 程昊天柔声道:”别哭坏了身子,想你舟车劳顿,必定乏累,休息一会儿吧。”单兰摇头道:“我哪里还喝的下什么茶,我爹娘葬在何处,我要去。”程昊天瞧单兰双眼红肿,脸色苍白,又是担忧又是心疼。但不忍拂意,道:“葬在后山,你随我来。” 甫出后门,弟子毕恭毕敬道:“掌门。”程昊天脸一热,瞧向单兰,单兰心中念及爹娘,并未在意。程昊天道:“我与师妹要去后山。” 那弟子道:“看着天色,是要下雨。不如等我片刻,去给掌门和师姐取伞来?”程昊天正有此意,可单兰恍若未闻,举步往前走去。程昊天手一挥,道:“罢了。”便追了上去。 程昊天见单兰闷闷的,便问道:“师妹,你去了哪里?”见她不答,又问:“小师妹呢?她没有跟你回来吗?” 单兰道:“大师兄,你别问了,我不想说话。”程昊天道:“好,我不说话。”果然不再说话,只领着单兰往坟墓走去。 林中穿梭片刻,前面赫然显现出墓群,历来点虚派掌门及其夫人都安葬此处。及程昊天将单兰领至其父母墓边,单兰早忍耐不住,扶碑放声大哭,响彻云霄。林中归鸟亦为之所撼,掩翅伤悲。 俄而云雾渐浓,乌云蔽天,绵绵细雨簌簌而落,程昊天更是担心单兰身子,便道:“先回去罢,等会儿雨下大了,当心着凉,又要吃很苦的药。” 单兰轻抚墓碑,断断续续道:“你先回去罢。”程昊天哪里肯回,只立在一旁,陪着落泪。只听单兰呜咽道:“女儿不孝,雷为何不劈我,生前我竟半分孝道也没尽,活该天打雷劈的。” 雨势渐大,大雨倾盘而落,程昊天连忙脱下外衣,盖着单兰头顶,不让雨滴到她,又安慰道:“你心里孝顺,师父师娘都知道的,我们赶快回去罢,眼看雨越来越大了。” 单兰心中寻思:“若什么元道子在眼前,哪怕是搭上性命,也要一剑搠死他,为爹娘报仇才是。”浑然不觉外面大雨。有细小的雨水从程昊天的外衣渗透进来,哗啦啦流进单兰脖颈里面,单兰只觉脖子与后背一片冰冷,遂蜷缩在一堆。 程昊天见此情形,也不顾旁的,点了单兰的穴道,将单兰抱入怀中,将湿淋淋的外衣一扔,又脱下一件衣裳盖在单兰身上,一路飞奔回派。 程昊天将单兰放置在床上,又解开了她的穴道。自己换了一件干净的外衣后,瞧着单兰头发潮湿,便命人在床旁设火盆烧火。程昊天倒了一盏热茶,递给单兰。单兰背后披着薄被,伸手接过热茶,双手捂着。 程昊天坐在椅子上,用火钳拨弄着柴火,单兰喝了一口热茶,道:”小师妹,很好,你不用担心。” 程昊天笑道:”我不担心小师妹,只担心你。方才那么大的雨,你被淋到了没有?冷不冷?” 单兰透窗外望,瓢泼大雨如注,庭前花树摇曳。过了半响,单兰才道:”这么大了的雨,你衣裳肯定湿透了,去换衣裳吧。” 程昊天道:“我不冷。”单兰无言,只听着窗外风雨之声。程昊天道:“师父与师娘虽然去了,但小兰兰,你不可只顾这个,不顾以后。”单兰无奈道:“以后?” 程昊天道:“师父死前意识全失,可师娘却是清醒的。她和我说:‘这世间我已是生无所念了,只是兰儿不可不顾,我将她托付给你了,你日后一定要娶她为妻,好好疼她。’我正回味这话,师娘便一头撞……”说着一壁流泪,一壁道:“我才知道,那是师娘临终遗言。真是怪我,只想着那话的意思去了,全然没注意到师娘。” 单兰半信半疑,对程昊天道:“大师兄,爹娘尸骨未寒,我岂能轻易嫁人,这是万万不可的。” 第27章 程昊天的逼婚 程昊天道:“小兰兰,你也是知道的,师娘向来不为礼法所拘,岂会率由旧章,委屈于你?” 单兰紧咬红唇,道:“大师兄,我已经有心上人。”程昊天心凉了一半,问道:“是谁?”单兰道:“你见过的,就是那日我们在茶楼遇见的林境。”程昊天听了,手中的火钳砰地落在地上,他颤颤巍巍起身,脸色及其悲戚,又愤怒道:“我们自幼的情谊,青梅竹马,难道还比不上他?” 单兰摇头道:“这不是讲究谁认识谁更久一些,而是一种感觉。”程昊天道:“嗯。那婚事呢?”单兰将头别了过去,道:“我不要。” 程昊天冷笑道:“那你娘的临终遗言也不肯遵循了?”单兰将手中的茶杯放置一旁,柔声道:“一则我不信娘会说这样的话,二则娘说了,也是为了我好。倘若我不愿意,她自然会收回这样的话。” 程昊天频频点头,冷笑道:”好,好。”手指向前,将单兰身上几个重大的穴位都点了一遍,单兰已是动弹不得。程昊天将单兰放倒在床,盖好被子,就掩门而出。又回头道:“这由不得你的。”说着将两扇门一掩,径直走了。 程昊天出了房门,大雨已停,只有屋檐还滴着水珠儿。信步前行,心中已是柔肠百结。猛然觉身后有风影蹿动,程昊天转头喝道:“是谁?” 只见有一个布衣鹤发的人立在前边,程昊天定睛一看,不是元道子是谁?程昊天笑道:“稀客。”说着将半本《见霞秘籍》抛了过去。 元道子内力一挥,秘籍登时碎成齑粉。程昊天心中一凛,寻思道:“难不成是本假的?亏我这般勤修苦练。”元道子笑道:“这本秘籍是抄本,真本乃收于门主王必岫身上。”程昊天道:“原来如此。既然不是为秘籍而来,那阁下亲临有何贵干?” 元道子冷笑道:“只怕程掌门已经忘记了,流幻门将《见霞秘籍》给你点虚派的目的了。” 程昊天道:“我自然不会忘记,不过是联手铲除仙晴派,算什么难事。”元道子道:”你太小瞧仙晴派的人了。当年向阳全以截命十三刀和飞波口诀伤我门主,功力不容小觑。不过话说回来,这事实属人生一大恨事,门主更是视为耻辱,灭了流幻门在江湖上的威风。” 程昊天道:“这有何难,再给我些许时日,让我娶了单兰再和你们联手也不迟。”元道子笑道:“亏你天资聪慧,文武双全,竟然还恋于男欢女爱之事,将江湖霸业搁置一旁,岂不是本末倒置?” 程昊天道:“我心中第一想做的事便是娶单兰为妻,什么江湖霸业本属末事。我话也说在这里,你们要是伤了单兰一丝毫发,别怨我程昊天翻脸不认人。” 元道子冷笑一声,并不接话,扬长而去。 第二日,有两个穿着喜庆的老婆子推门而入,单兰本睡得不安稳,也被吵醒。眼见两个老婆子笑吟吟走了过来,单兰防备望着。 一个老婆子一上来就拉着单兰的手,一壁用满是皱褶的手抚摸着,一壁打量道:“这姑娘生的算是俊俏,只是看起来神色怏怏的。” 另外一老婆子假惺惺怜悯道:“这事情搁在谁身上,不是神色怏怏的。这么好的一个姑娘,竟然瘫痪了,不能走动,可见是老天爷也嫉妒。” 单兰心想:“瘫痪?”不过单兰周身穴道被点,的确形同瘫痪。那次食用了软骨散,倒还能挣扎,这次穴道被点,却是挣扎也不能了。 两个婆子服饰单兰穿好衣裳,又将单兰移到妆台,又是描眉,又是搽粉。单兰偷偷往铜镜里面瞥了一样,依稀看见自己的容颜,除了眼睛稍肿,脸色稍白,却是唇红齿白,倒也有一番姿色。不禁寻思道:“虽然自己不及老颜端庄大方,不及白青凤妩媚多姿,不及梨飞水美艳绝伦,但自有一段风貌,犹如空谷中一朵兰花。”想着想着,镜中好似跑出一个人来,衣袂飘飘,玉树临风,不是林境是谁? 旁边一个婆子正替着单兰梳发,笑道:“你瞧这个姑娘,自个对着镜子笑,倒也是看得开。若是换成别的姑娘身子瘫痪,早就寻死觅活了。” 另外一个婆子接口道:“哪个新娘子出嫁的时候不看自己的容颜,不是欢天喜地的?做新娘子的时候,可是女人一生最美的时候啊。”说着像是触动往事一样,自个儿倒要落泪了。 单兰听着两婆子你一言我一语,才会神过来,暗自愧疚,爹娘才丧,眼下还能笑得出来。一时心中懊恼,悔恨,愧疚,担忧百味交杂,怔怔落下泪来。 那老婆子浑然不知单兰心事,只看了单兰流下眼泪,便道:“别哭了,虽说新娘子都要哭上一哭,可是等会儿妆哭花了,新郎岂不是不喜欢了?” 另外一老婆子用头盖将单兰盖了起来,道:“我看新郎也是一等一的好,念及姑娘不能行动,连天地也不拜了,只怕新娘子折腾不起。” 这两个老婆子七手八脚将房间布置好,又将单兰抬到床上,齐声道:“你在这里等着吧,等会儿新郎就到了。” 单兰被蒙在头盖里,什么也看不到。只听门哐当一关,再无声音。单兰心中连珠叫苦,这会儿一回来,就被大师兄逼着成亲。 独自躺在床上,不知多久,有脚步声轻轻靠了过来。门一推,好似有人走了进来。有声音道:“小兰兰,你知不知道,这一刻我等了有多久?从小等到大,今天终于等到了。” 程昊天一壁将头盖揭开,一壁道:“你为了林境那小子,三番四次逃离出派,爹娘也不顾及,这次你总算回来了。” 单兰见他含情脉脉,脸上容光焕发,眼神中又是欢喜,又是悲哀。程昊天道:“你应当知道,你爹要把你许配给我吧?”单兰不答,程昊天又自言自语道:“我答应帮他抓人,给他吸取先天之气,他才答应这门婚事的。” 单兰呆呆的,心里万分难过。程昊天缓缓托起单兰的手,放在自己的颊边。他顺着在单兰手中一吻,又欲再进一步,一枚石子从窗旁飞了进来,程昊天一惊,忙低身一俯,石子从程昊天背上擦了过去,落到床上。 程昊天站了起来,道:“别怕。”便出门四处巡视。单兰瞧他出去,心中又是欢喜,又是担忧。欢喜的自己暂时无妨,担忧的是不知来者是敌是友,也担心大师兄安危。 第28章 元道子的末路 不多时,一个黑衣人破窗而入。单兰心中欢喜,正是那个三番四次搭救自己的人。黑衣人将单兰抱起,施展轻功飞了出去。那黑衣人如乘风一般,须臾两人来到山林之中。 黑衣人又将单兰身上的穴道尽数解开,两人一齐向前跑去。单兰长吁了一口气,心想:“当务之急是与林境汇合,一起商谋除去流幻门之事。”走了片刻,心中又对黑衣人起了兴趣,想他数次搭救自己,武功亦是了得,不知是何方高人,便侧身一仰,伸手前去揭开黑衣人面纱。 那黑衣人伸手一拂,力道极重,单兰登时被震倒在地,只疼的细揉臀腿。心想:“这是我自讨苦吃,他本不愿以真面目示人,我何苦还去揭人面纱。” 黑衣人双足一点,施展轻功而去。单兰不料他此举,又不敢大声喊叫,只得眼睁睁望着他离去,心中更加埋怨自己,为何多事。 独自走了片刻,林中太过寂静,单兰不免觉得有些寒意。见眼前有人影,单兰定睛一看,发现是元道子。 单兰心想:“这不会就是那个黑衣人吧?”转念一想,那黑衣人不知比他高了多少,自然不是。单兰登时又想起爹娘的仇怨,一丝怯意也无,拔剑就往前刺去。 元道子扭头一望,冷笑道:“小娃娃不自量力。”当即也不走动。单兰眼看剑就要刺穿他的胸膛,突然被一丝内力震开,摔倒在地。因去势极为凶猛,为之一震,虎口酸胀,不由松剑。见元道子还是立在前边,一动不动,单兰不及多想,数次举剑前刺,可皆被震开。 时辰一久,单兰心中只觉奇怪,为何他不取自己性命?连攻多次,单兰也有点吃不消了,只想等日后武功有了进展,再来报仇。 单兰往前走去,元道子也紧跟其后。单兰道:“你要做甚?要杀我还是什么,就动手,别拖拖拉拉的。”元道子心想:“程小子先要和你成亲,才肯替我们流幻门办事,那可不能让你逃走了。不过我也不能带你回去,怕你疑心我和程小子有谋,一时迁怒,不肯成亲,那就糟了。”当下道:“我不杀你,不过你也不能离开这座山。” 单兰寻思道:“这座山还未出点虚派的势力范围,大师兄回头见我不在,必然会和众弟子出来寻找,那么找到自己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单兰当即坚决道:“我偏要离开。” 单兰左走,元道子便左走,往右亦然。单兰一怒,钻入了一个山洞。元道子便盘腿坐在洞口。 到了第二日傍晚,也无人影。单兰在洞内早已口干舌燥,饥肠辘辘。可瞧洞外元道子如泥像般守着,怕他陡然袭击,也不敢轻举妄动。 单兰此时听到林中有了兵器撞击之声,心中一动,只是有人来了。元道子也已听闻,起身往远处望去。 打斗之声愈来愈近,只见林中闪来两个身影。正是林境和程昊天在打斗。程昊天在林中一见林境,哪有不恨的道理,二话不说,拔剑刺去。是以二人林中打斗。 元道子一见,便运转轻功飞了过去,协助程昊天,单兰一瞧,也忙不迭前去相助林境。程昊天一见单兰,对付林境的剑招也更为凌厉。林境最近得向阳全指点功夫,大有长进,四人打斗也是平平。 所谓刀剑无眼,眼看三剑一掌飞速运转,单兰看得眼花缭乱,一不小心,剑在手臂上划了一道口子。程昊天与林境齐道:“回避。” 单兰连忙抽身离去,眼睁睁瞧着三人打的难分难舍。单兰又暗喜道:“这元道子的功夫我看也是平常,若和苏灵子一般,林境与我哪里还有命在。可见一番功夫都花在游说别派上了。” 林境刀法剑用,使出第十二刀刀法,将程昊天的剑挑向元道子,元道子一心本来林境身上,不料此节,被程昊天的长剑刺中手臂,鲜血直流。元道子见自己被刺伤,登时心中不快,反力击去,程昊天也受剑划伤。程昊天血气方刚,毫不退让,又举剑回击。 两人越斗出招越是凌厉,元道子心想:“难受这小子的鸟气,干脆取他性命,另外扶持一位惟命是从的点虚派掌门。”程昊天心想:“元道子留着,终究是一个祸害,还是了结他好。”两人作此一想,都起了杀意,出招更为狠毒,招招意在对方性命。 林境脱身而出,单兰连忙过去扶住,道:“大师兄会不会有事?”林境道:“应该没事的。”说罢便瘫倒在地。单兰心中一凛,借着月光一看,林境身上全是血迹。单兰道:“你受伤了?” 林境道:“嗯,我受伤了。走不动了,自己走吧。”单兰摇摇头,将林境扶入洞中,又燃起洞里的柴火。单兰道:“大师兄的武功不知道能不能对付得了元道子。” 火光照射下,只看到林境胸口处有几道划痕,脸色惨白,唇齿紧咬。单兰心想:“爹娘死了,我暂且还苟延残喘活着,若你也死了,我必然不再活着。” 林境道:“对付得了的。”话音甫落,元道子与程昊天一前一后进入洞中,盘腿坐在篝火旁。单兰打量二人,皆是身受重伤的模样,大概是无力再斗。 单兰问道:“大师兄,你要紧不要紧?”程昊天一笑,道:“我没事的。小兰兰,你快过来。有我在,谁也不能害你。” 林境冷笑道:“瞧你们这个样子,还能有谁害她?就算有人害,你现在也保护不了。”程昊天道:“你以为你是谁,说什么就是对的了,不过一条流浪哈巴狗。”单兰道:“你们先别吵了。”林境本欲反唇相讥,却也生生咽住。 单兰拔剑指着元道子,道:“奸贼,都是你害的我爹。”元道子冷笑道:“我就算是受伤了,也敌得过你这个小娃娃,别不自量力。再说你爹爹怎么又是我害的?” 单兰冷笑道:“不是你害的,还是谁害的?那日我听的清清楚楚,《见霞秘籍》不是你给我爹爹的吗?要不是你把那害人的玩意儿交给我爹,他怎么会外邪侵体,走火入魔而死。我爹不死,我娘怎么会死,都是你害的。” 元道子哈哈大笑,道:“小娃娃,这话你就说错了。你爹的死和我给的武功秘籍没有半点关系,反而,跟你更有关系呢。”话未说完,一把剑深深刺入元道子的心脏中,元道子口内荷荷有声,却说不出话来。 程昊天拔出剑,道:“没想到是他害的师父师娘,今日我们终于报仇雪恨了。”单兰点了点头,心中自是舒畅。 单兰怕程昊天加害林境,遂挡在林境前面。殊不知程昊天本就身受重伤,方才举剑前刺,又添了伤势,再也不能对敌了。 单兰扶起林境,往洞外走去,程昊天问道:“小兰兰,你去哪?”单兰道:“我要带林境去别处休养,大师兄你体质强健,此伤应该数日就好,咱们日后有缘再见罢。”说着扶着林境扬长而去。 单兰扶着林境来到一个小镇子,因先前困于山洞,水米无沾,当即找了一家客栈用膳。林境半倚在椅子上,有一搭没一搭喝着热茶。单兰喝了几杯茶,又吃了一碗白米饭,道:“现在肚子好受些了,你要不要紧?” 林境道:“没事,这元道子的武功和苏灵子差了十万八千里。”单兰道:“同门长老,武功能隔多少,许是你近日武功大有长进。”林境略一沉吟,也觉有理。单兰道:“对了,你怎么会来这里?” 林境道:“我练剑回房,见到一张笺纸,取过来一看便知道你的情况了。”单兰心中一凛,思及程昊天迫嫁一事,连忙问道:“什么情况?” 林境道:“纸上说你遇见危难,要我速来搭救。你不是回来了扫墓吗?怎么困在山洞里面?”单兰喝了几口茶水,道:“回路上无意撞见了他。险些被他害死,还好他先死了。”单兰心想:“大概是那个黑衣人通风报信了吧,谢谢了。” 第29章 铜钱婆婆 因林境带伤在身,不能施展轻功,更不能轻易动弹,遂在客栈投宿养伤。一晃住了十几天,身上伤势大多见好,单兰也从父母去世的悲痛之中解脱出来,虽有悲戚,却也不如初时。 两人行动无碍,便动身前往仙晴派。一日,因正值盛夏,骄阳似火,林境便携单兰来到一个茶馆,喝几杯茶。 两人要了一壶茉莉花茶,小斟小饮,甚是悠闲自在。只见前面有一站台,台上有一木桌,一个说书人。说书人折扇轻摇,说道:“那紫衣女子一进客栈,便要了十斤牛肉,十壶烧酒。” 下面人声哗然,交头接耳。单兰道:“哪一位女子吃的这么多牛肉,喝的这么多酒水。”林境道:“说书人讲的故事,必定是夸大其实,我们听听热闹就好了。” 说书人又道:“那家店小二怕她拿不出银子,踌躇着不肯去办。哎呦,你猜那女子怎么着?那女子一怒,一掌拍着桌子上,桌子登时从中裂了条缝。那小二吓得手颤腿抖,战战栗栗去了。就在此时,十几个执枪带棒的汉子闯了进来,喝道:‘你这厮,便是掳我家公子的人吗?’” 说书人喝了一口茶,接着道:“那紫衣女子眉毛也不动一下,笑道:‘是又如何?你们也别妄想找到那什么公子爷了,本姑奶奶已教他化成一堆白骨了。要寻去荒山野岭替他收尸吧。’那些汉子一听,一个个举抢前刺。紫衣女子不慌不忙,挥出一把连环刀,刀刃一出,当场几个汉子倒在地上。其余汉子一见,哪有不害怕的?一个个抱头鼠窜,争先恐后地夺门而出。” 单兰道:“你瞧这紫衣女子也是凶残的紧。” 说书人又道:“小二见状,唬得双腿打颤。硬着头皮将牛肉与烧酒放置到桌上,一溜烟就退下去了。便在这时,有人问道:‘小姑娘,你怎么会这门武功?你是流幻门的人?’那紫衣女子一听流幻门,娥眉倒竖,道:“哪里来的臭婆子,也要瞎管闲事。’女子循声望去,邻座坐着一个身穿黑衣,头戴斗笠的人。斗笠四周缝有黑纱,垂落下来,将其面孔遮住。”说书人道:“听这个人的声音,是一个老年妇女,用的武器又是铜钱,咱们姑且叫她铜钱婆婆吧。” 单兰似乎对铜钱婆婆不感兴趣,只对一旁的林境道:“这紫衣女子脾气很是暴躁呢。” 说书人道:“铜钱婆婆似乎大为震怒,单手一挥,三枚铜钱唰唰飞去。紫衣女子却是毫无怯意,用手中的连环刀击打过去。原她那把连环刀竟能伸缩自如,这一舞弄,刀身增长了八倍。刀将铜钱击落,可紫衣女子还是往后踉跄了几步。铜钱婆婆冷笑道:‘好俊俏的功夫,竟然击落我的铜钱,还没有吐血。’” 单兰暗叹道:“两高手过招呢,若是我的功夫能有她们一半厉害就好了。” 说书人道:“这铜钱婆婆话音未落,桌上筷筒里面的竹筷如飞箭往前刺去。紫衣女子缩刀一挡,又震退了几步。女子心中一怒,挥刀砍去,刀击中了铜钱婆婆坐的凳子,凳子登时碎成两爿。铜钱婆婆纵身一跃,大喝一声,袖里的铜钱飞出如雨似雹。紫衣女子闪躲不及,置身于铜钱雨中,伤的那是一个体无完肤。只连忙夺门而出。铜钱婆婆哪里肯放过,又是一枚铜钱飞了过去。” 下面有几个茶客问道:“紫衣女子死了没有?”说书人掳了掳胡须,道:“这个请听下回分解。不过那铜钱婆婆一走,无数乞丐闯了进来,抢那铜钱。抢到一看,才发觉那只是铸成了铜钱模样,其实是假的。铜钱婆婆是假铜钱婆婆,拿假的充充面子罢了。” 说罢哄堂大笑。刹那间,一枚铜钱飞速往说书人飞去,说书人还浑然未觉,林境抽出一根木筷,掷了过去,空中相遇,各自陨落。林境往掷铜钱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人浑身素黑,头戴斗笠,面目全遮,俨然说书人描绘的铜钱婆婆。 那铜钱婆婆见自己掷去的铜钱被人轻易击落,显然恼怒,也往这边探寻,正好和林境打了一个照面。 茶楼内多为平民百姓,浑然不觉方才之事。铜钱婆婆略微沉吟,飞门而出。林境与单兰连忙追了上去。 三人来到林中,林境朗声道:“老婆婆,还要往哪里去?”铜钱婆婆打量二人,一人浑身缟素,形容憔悴;一人青衫银剑,丰神迥异。不过两个后生晚辈,铜钱婆婆哪里放在眼中,怒喝道:“哪来的两个臭娃娃,也来找事。”林境道:“我是仙晴派的林境。” 话才出口,几枚铜钱齐唰唰往林境射来。林境纵身避过,铜钱射入树中,几株大树当即中断。 林境道:“按理来说是你得罪了仙晴派,该我要你的命才是,怎么反过来,你却来要我的命。” 单兰紧了紧手中的剑,全神贯注盯着铜钱婆婆。铜钱婆婆道:“你知道我?”林境道:“怎么不知道?听闻流幻门三大长老,有一女长老墨香子擅使铜钱,想必就是您老了吧。” 墨香子笑道:“不错,我就是墨香子。林境,你可知我为何要取你性命?”林境斜目而视,并不言语。墨香子道:“你害死了门主的独女,又取了元道子的性命,你与流幻门已经是水火不容了。今日我倒要领教领教,你有什么本事在身。” 说罢便飞去和林境厮杀,林境一壁对敌,一壁寻思:“元道子之死,必定是程昊天诓骗。这烂木屑倒是落到我的肩膀上来了。”正思索间,墨香子猛然一喝,掌法越为凌厉。 林境全力相对,单兰亦拔剑相助。三人斗得难分难舍,林境心想:“本只是试探你的武功,叵料你武功不在苏灵子之下,幸好习得师父所授的截命十三刀,方能勉强对敌。再过片刻,必定会处于下风。”当即挥剑扫去,搂着单兰以飞波口诀飞去。 离去甚远,单兰道:“你伤要紧不要紧?”林境摇了摇头。见细草铺毡,巨树参天,当下两人林中散步,以娱身心。 树越茂,草越盛,前面似有人声。两人匿身树后,细听其语。可细听之际,只剩呜咽之声,单兰扒开前面的枝蔓,一壁看一壁惊叹:“是李拂柳。” 林境也凑了上来,瞥了一眼,见单兰欲向前去,林境嘘声道:“我们先瞧瞧他在做什么,等会儿玩他一个出其不意。” 只见前边有一青色墓碑,前面李拂柳烧着纸钱,呜咽抽泣着。林境摇摇头,心想:“平日看他嬉皮笑脸的,背地里竟像个孩子一样。”待观望片刻,林境携着单兰走出丛林,往墓碑走去。 李拂柳听灌木从中有响动声,抬首一望,泪眼朦胧中只见单兰与林境走来,李拂柳忙擦去眼泪,恢复如常。 林境道:“你别装模做样,我先前看到你一把鼻涕一把泪来着。”李拂柳静不答言。单兰见石碑上的字迹,惊愕道:“你的妻子?” 李拂柳点了点头,望着面前的纸钱烧为灰烬。单兰道:“老颜知道吗?”李拂柳又摇摇头。单兰瞧他这憔悴模样,不禁触景生情,也烧着纸钱,垂泪起来。 林境道:“真真是一个个婆婆妈妈的,我连墓也没有去扫过,扫了又有什么用。”李拂柳道:“你这是近乡情更怯,起初几年我也无颜面对爱妻,近来总算能厚着脸皮来见一见她了。”说着已泣不成声。 林境被他一说,戳中痛处,当即也不言语,一齐烧着纸钱。单兰问道:“你妻子怎么死的?”李拂柳道:“死于流幻门人之手。” 单兰道:“难怪你跟着我们,前面只怕是逗我们玩,后面发现咱们志同道合了吧。不过你当初青楼里面花魔酒病,寻欢作乐,实在是难解。”李拂柳沉吟片刻,双颊一红,道:“我那也是破罐子破摔了。” 林境道:“嗯,我们也别在这耽误功夫了,这烧尽了,咱们三个一齐赶路吧。”见火燃尽,三人收拾行囊,一齐赶往仙晴派。 第30章 武若心的决定 三人购买了三匹黑马,骑马而行,不出数日,抵达仙晴派。颜无琴见三人同期而回,喜出望外,备上佳肴酒馔,替三人接风。 三人食毕,欲回房歇息。林境笑道:“师姐,白师姐的伤势如何了?”颜无琴道:“师父他亲自替师姐看了伤势,眼下已无大碍。不过本就伤的重,还需要休养数月。” 林境颔首,便退出门外。单兰独自往房中走去,又遇武若心嬉笑而来,见她手中提着一个木匣子,单兰便问道:“何事这么欢喜?这个木匣子里面又是什么?你要往哪里去?” 武若心道:”你这是拷问犯人,还是熬成师娘了,一下子问我这么多问题。我见你们三个回来,自然是欢喜。木匣子里面有一些饭菜,送去给林境哥哥吃。” 单兰道:”有东西你竟然还能留到给他吃。话说回来,方才我和他已经吃过了,肯定吃不下了。” 武若心道:“送不送是我的事,吃不吃是他的事。”单兰瞧她满脸春光,红霞渐起,便道:“你是不是喜欢林境?” 武若心回答道:“是啊。”单兰瞧她毫不避讳,追问道:“不是喜欢李拂柳老颜的那种喜欢,是想要嫁给他,与他白头到老的那种喜欢。” 武若心思索片刻,点了点头。单兰激动道:“你明明知道师姐的心意。”武若心道:“我是知道,不过师姐你和林境哥哥并没有成亲,我便还有机会。你不是也说,这看的是两情相悦,你喜欢他并不妨碍我喜欢他。若他也喜欢我,那便是我与他的缘分,注定了的。” 单兰语塞道:“好,操吾戈以伐吾,我自无言以对。”便转身往房中走去。卧于床铺之上,虽说骑马颠簸,风尘仆仆,但心中柔肠百结,难以入眠。 暮色愈浓,单兰燃烛点火。有靴声渐近,门扉轻开,林境走了进来。单兰道:“回到房中,可大享口福?” 林境道:“原来你也知道若心妹妹送我吃食,她又送了你什么好酒菜?”单兰道:“送了我西北风。”林境道:“那很好喝。” 单兰道:“你可知道,她对你心存爱慕之心。”林境道:“你还怀疑她呢,上次一大清早跑去质问人家,得知是误会。今日又要将错就错了。” 单兰摇头道:“这次不是我揣测的,我在路上撞见她,她自己亲口承认的。”林境道:“不可能的,你别神经兮兮的。”单兰道:“我神经兮兮?你看她,为何送你吃的?按道理我这个师姐更为亲近,可是一片蔬菜叶子也没看见。” 林境道:“先前那些日子她心情不好,我一直陪她玩闹,许是感激我也说不定。你们两个人本就比旁人亲近,用不着闹这些虚礼,反而显得生疏了。” 单兰道:“好,你会说,我说不过你。那你就去质问她,看待怎样。” 烛火蹿动着,林境道:“你还不知道吗?就是她喜欢我,我又能抛弃你?”见单兰依然沉默无言,林境拉着单兰走到凉亭边,道:“你待在这树后,等会儿别出来,也别作声。” 林境话音甫落,便径自离去。单兰盘坐倚靠在树后,和风习习,黄雀鸣啭。单兰略阖了阖眼,就听得后面有响动,转而觇之,林境与武若心在亭内。 武若心笑道:“林境哥哥,这么晚了,你叫我出来,是为了何事?如果是为了那顿饭菜来感谢我,那就不必了。”说着扭头后转,一番小女子情态。 林境笑道:“饭菜的确是美味,很是合我口味。”武若心低首笑道:“林境哥哥若是喜欢,我天天做给林境哥哥吃。” 林境道:“这便不用了,只是我想问你一句,你是不是喜欢我?”武若心羞红了脸,又是欢喜又是害羞,道:“我……我的确喜欢你。”说到后面,已是声如细蚊。 林境道:“果然不假,若心妹妹,别怪我话说的直,我们两个是不可能的。我只喜欢单兰一个,有她在,任凭是谁,任凭如何,都走不进我的心。”说罢径直去了。 单兰在树后听到面红耳赤,武若心却呆若木鸡,陡然一盆凉水泼来,武若心手足无措,眼看林境身影渐行渐远,竟开始呜咽起来。 单兰欲现身出言相慰,但细想利弊,还是打消了念头。武若心捂着面容,啼哭而去。单兰才往林境去处奔行。 林境道:“这下你知道我的心意了罢。”单兰道:“对不起,我不该质疑你的感情。”低首片刻,又道:“我也没想到,你会用这样的方式,我觉得对小师妹,有点残忍。”又寻思道:“告状的本就是我,我还说出这样的话来,倒显得有点虚伪。”想到此处,面色颇为尴尬。 林境拥单兰入怀,道:“你还不明白我的心意吗?话说回来,对她不狠心,难免让她心存希望,倒不如干脆一点,以后也不会再有什么。”两人相拥道旁,月朗风清,黄雀掠枝。 且说武若心哭着奔至花树下,倚树轻哭。后面有女子道:“何人在此哭泣” 武若心转头一望,一个身穿紫色衣裳的人立在前边,瞧起来甚是面生,又憔悴的很。武若心道:“我是点虚派的武若心。” 那女子道:“我是白青凤,你为何在此哭泣?吵得我都不能安心休息。” 武若心充满歉意,道:“真是对不起,白姑娘,我只是有点难受,看这里比较幽清,还以为没有人的。” 白青凤冷冷道:“正是这里幽清,我才来这住的。你倒是回答我,在这里嚎哭什么?” 武若心道:“白姑娘,我喜欢一个男子,可是那个男子却喜欢另外一个女子。”白青凤冷笑道:“幼稚。你喜欢谁,那女子又是谁?”武若心回答了白青凤,白青凤听了后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他们两个。不过各人有其所爱,你既然喜欢林境,杀了单兰便是。” 武若心吃了一惊,道:“他不爱我,杀了师姐也没有用的。再说怎么能为了区区男女情爱之事,妄下杀手呢。” 白青凤道:“不知道是说你蠢还是说你笨好,他为何不爱你?还不是因为单兰摆在那里。你若是杀了单兰,林境总要娶妻生子,不会抱着一罐骨灰去成亲罢?你杀了她,你就有希望了。” 武若心耳边又响起林境的那句话:“有她在,任凭是谁,任凭如何,都走不进我的心。”武若心暗自思忖:“那么没有她在呢?师娘在时,什么好吃的都先顾着我,师姐每次也都退让,这次理所当然。” 白青风见武若心的神情,大概有戏,便想借着武若心的手除去单兰,当下从怀中掏出一部书籍,道:“你要杀她,功夫需要提高。你照着这本书修行,短期内,武功便可大进。” 武若心接了过来,大约翻了一遍,苦于月光暗淡,不能看清。只觉有墨香扑鼻,大抵是抄录未久。武若心问道:“这是什么?” 白青凤道:“好东西,仙晴派的高深武功秘籍,我特意抄了一份,如今授你罢。”武若心如获至宝,当即收下,谢而告退。 这边李拂柳一觉起来,只觉天黑如墨染,自言自语道:“真是睡得昏天黑地。”醒来饥肠辘辘,李拂柳斟了一杯茶喝,又开门寻找食物。门扉才开,颜无琴便端着捧盒走了进来。颜无琴笑道:“你真是一个李半仙,我才到,你就到了,替我把门打开。” 李拂柳笑道:“这叫心有灵犀一点通。”颜无琴道:“你少赖皮了。”李拂柳笑道:“我正饿的慌,你就给我准备好饭菜了。” 颜无琴将捧盒放在桌上,三菜一汤,白米饭一碗,全都放在桌上。颜无琴道:“就知道你会饿着,方才看到林境和兰花在厨房里找吃的,我想你没来,就给你送了过来。” 李拂柳笑道:“正好。”于是取来食用。李拂柳吃了几口白米饭,又喝了几口汤,道:“无琴,你说过的,有机会要弹琴给我听的,这次正好。” 颜无琴撇了撇嘴,回房取琴,须臾又回来了。调好琴弦后,颜无琴选了一曲《秋江夜泊》。李拂柳不懂琴音,只听的安逸闲适,心旷神怡,心中所有烦恼登时无影无踪。 李拂柳叹道:“我只以为琵琶最为好听,不想琴音才是,看来我孤陋寡闻了。”颜无琴笑道:“各有所爱。” 李拂柳又颇为严肃问道:“无琴,我娶过一门妻子,你在意不在意?我看兰花很是在意这个,一开口就问你知道不知道。” 颜无琴道:“起初我在意,后来我就不在意了。”李拂柳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颜无琴道:“上次啊,是个明眼人都知道。” 李拂柳笑道:“你不在意就好了。”颜无琴收弦笑道:“因为我也有过丈夫,这样一来,咱们抵消了。” 李拂柳惊讶地张口结舌,手中的筷子也掉了一根,断断续续道:“这……这……” 第31章 武若心的行动 颜无琴捂着嘴笑道:“瞧你这副蠢相,我说什么你都信以为真。”李拂柳笑道:“你也消遣起我来,看我不教训教训你。” 两人嬉笑玩闹,过后各自回房休息,不在话下。 翌日武若心在房中独自看着白青凤赠送的秘籍,虽不大懂,但按着书上所言调息习练,竟觉神爽气清,丹田踊跃。习至后边,上面写着:“若要武功更上一层,须得吸取他人先天之气化为己用。”武若心不大理解,观看后面的注解才知。心想:“我吸取别人一点点先天之气,对他也无大碍,于己又大有裨益,何不为?” 思之至此,武若心找来一个仙晴派的弟子。那弟子进了房,笑道:“若心妹妹怎么了?是不是短了什么东西?” 武若心伸指一拂,点了他的穴道。那弟子扭动身体,才发觉自己动弹不得,只惊慌失措地望着武若心。武若心道:“放心罢,一点点,很快的。”说着凑到他嘴边开始吸取先天之气。方了吸了一点,便觉旷志怡神,丹田微热,内力涌动。武若心只想这么吸着,只盼着再多吸一点,连自己也控制不过来,一时竟难分难解。 那弟子起初还是惊愕,被吸至后头面色渐渐狰狞扭曲,红里泛白的皮肤开始透出几丝乌青,身体逐渐化成一堆白骨。 先天之气已尽,武若心还意犹未尽。陡然见面前弟子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一堆白骨,武若心也吃了一大惊。颤栗了一会儿,武若心用包袱将白骨包了起来,埋在后山。 虽然心有余悸,武若心在外依旧如常,也无人发觉。如此过了两三日,武若心克制不了自己,每日只盼着吸取先天之气,初时武若心不愿再造无辜杀孽,再三压制,可体内如数虫咬心般难受。武若心无可奈何,只得故技重施。如此一段时日后,内力已大大增加。 蚌一日,天蓝云白,树青水绿。武若心来至单兰面前,单兰略有歉意,牵着武若心走进房内,坐了下来。还未等单兰开口,武若心笑道:“师姐,这十几日的功夫,我也想透了,以前是一颗心都在林境哥哥身上,所思所念无不是他。现在分心到旁的事情上,我竟一点感觉也没有了。” 单兰听了十分欢喜,道:“如此甚好,我也不想因为这个而与你生分。”武若心道:“正是如此,有空喜欢他我还不如多吃点东西。今日天气实在难得,不如我们去后山打几只野兔子,也弄点野味吃吃,顺便带些回来,给他们一个惊喜。” 单兰点头道:“也好,好久没吃兔子肉了,现在怪想的。咱们现在就拿了弓箭过去。”武若心道:“咱们习武之人拿着弓箭去打猎,多多少少有点丢人。我们用轻功和剑法捕获就是了。”单兰拍掌道:“也好。” 两人遂行至后山打猎。来到一浓茵草地,单兰不由赞道:“和青草毡子一样,真是美极了。”武若心瞧了这块土地,不由心中欢喜,又冷笑道:“咱们快走罢,这样的地方能有什么猎物。” 继续往前行走,树木渐盛,灌丛渐茂,极为幽清偏僻。再前便是一个陡坡,武若心一不留神,脚底一滑,往下跌去。单兰连忙伸手抓住武若心臂膀,不至于她掉落下去。 便在此时,武若心一手拔剑刺去,单兰心中一凛,又不敢放手,剑又急速往自己身上刺来,只得俯仰下去,从剑身下面躲避开来。 武若心反转剑力,往下扎去,单兰一个侧身躲开,又顺势一提,将武若心提了起来。单兰松开手臂,退后几步,道:“小师妹,你在作甚?” 武若心笑道:“取你的狗命。”话音才落,武若心就横剑扫来。单兰只得拔剑相对。单兰自恃武功在其之上,只使了三分武力,可渐渐发现武若心武功不在自己之下,心中好生奇怪,单兰也慢慢使了全力。 两人同为点虚派弟子,剑法原为一源,两人对彼此的剑法都非常熟知,所以两人拼的已不是剑法,而是内力。武若心修炼《见霞秘籍》,内力大增,是以处处处于上风。 单兰见她掌力多过剑招,内力胜于剑势,不由问道:“小师妹,你是不是也在修炼《见霞秘籍》。”武若心道:“我可不知道什么秘籍不秘籍的,能增长功力便是好秘籍。” 单兰道:“小师妹,你切不可修炼这个秘籍。你忘了师父是怎么死的吗?稍有不慎,会走火入魔,外邪侵体而死啊。” 武若心大笑道:“你当我是谁?师娘曾说过,我天资聪慧,断然无事。”打了一个沉儿,武若心又道:“我以前也以为修炼这秘籍有错,屁颠屁颠跟着你出了点虚派。可如今细想,若修炼邪术只为了除去邪人,那便一点错儿都没有了。”说罢挺剑前搠,喝道:“你还是顾你自己罢。” 单兰不料她这招如此凶狠,知其攻克之法,用剑下挑,可内力不足,只稍微将她的剑跳动些许方向,自己的脸皮还是被剑擦破了。 武若心乘胜追击,用剑背猛击单兰右手,单兰只觉虎口疼痛,手中的剑松落在地。武若心一把踢开了剑,笑道:“师姐,武器可没有了。” 单兰捂着伤口,盯着武若心,问道:“小师妹,你就为了林哥哥,就狠心杀我?”武若心冷笑道:“师姐,我当然不忍心。所以只要你答应我,从此离开林境,不与他见面,我就当你已经死了。”单兰咬牙道:“不可能的。”武若心一脚踢了过去,单兰踉跄两步,脚跟不稳,倒在地上。武若心用剑抵着单兰脖子,咄咄逼人道:“师姐,最后一次机会了,你肯不肯?” 单兰道:“你便是用剑刺死我,也休想我肯。”武若心举剑刺去,只避开了要害之处,不过十几剑,单兰全身已无一处安好的肌肤。鲜血直流,衣裳尽染。 武若心蹲了下来,用剑拍着单兰的脸蛋,问道:“现在呢?同门情谊也有用尽的时候,你若不答应,我真会教你化成一堆白骨了。” 单兰冷笑道:“随你吧,任凭怎样,我都不会答应你的。只求你别误入歧途,别沉迷其中而不知解脱。”武若心眉头深锁,拔剑刺去。眼看剑即将插入单兰心脏,武若心却停了下来,她呆呆望着远方,道:“好美的夕阳。” 说罢猛然举剑下搠,说时迟那时快,一块飞石射了过来,直将武若心的剑击的粉碎。两人皆大吃了一惊,心内寻思:“这是何等厉害的高手,有这样的功夫在身。” 武若心知来者武功高强,眼下不能得手,只得再做打算,遂飞步离去。单兰身受重伤,动弹不得,只见眼前一袭熟悉的黑纱,单兰松了一口气,只阖眼欲睡。 待到单兰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倚在一块巨石背后,面前燃着篝火,黑衣人盘腿坐在一侧,闭目休息。 单兰只不过瞥了他一眼,黑衣人便睁开眼来。单兰衔了两分笑意,道:“这次多谢你的救命之恩。”黑衣人恍若未闻,单兰又道:“上次我不该去揭你的面纱,你既然以它遮面,自然是不希望有人窥看你的容颜,我还如此,实在是太没礼貌了。话说回来,我们受你恩惠实在挺多的。”说着自个儿苦笑了起来。 黑衣人毫无反应。单兰不由想道:“不会是聋哑人吧?”又见他剑眉星目,眼眸乌黑闪亮,虽然下半面容望不见,依稀是个俊朗的少年,不由心起怜悯。不过转念又想,他品德如此好,武功如此棒,便是聋哑也无妨。 正思量见,那黑衣人道:“不用感谢。”单兰听着这奇怪的声音,不由吃了一惊,心想:“原来不是啊,我实在是想多了。竟然声音也要用内力转化,我倒实在是好奇你的身份。”单兰乘机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你为什么三番四次帮助我们?” 黑衣人又闭目不言。单兰叹了口气,自己身上虽然满是伤痕,不过无大碍,想起小师妹的事,那才是犯难。 单兰又道:“能不能劳烦你将我送去仙晴派,就在前面不远。”黑衣人依旧不言语,也不行动。单兰唉声叹气,头抵住后面的巨石,心中柔肠百结。 忽然有人在后面喊道:“兰花,若心妹妹,兰花,若心妹妹。”单兰一听,正是颜无琴,李拂柳,与一众弟子的声音。单兰大喜,想喊却有气无力,只得转头往黑衣人望去,可他早已无踪迹,篝火也灭了,浓浓黑烟往上冒去。 不过数刻,众人到了单兰身边,李拂柳笑道:“我就说了,这儿有烟,肯定有人。”颜无琴问道:“兰花,你怎么躺在这里?还浑身是血?” 李拂柳摸着鼻子,道:“难道被野兽攻击了?”林境问道:“武若心姑娘呢?”单兰当即长话短说,将武若心带她来到后山,相攻相斗之事都说与众人听,略去了武若心修炼《见霞秘籍》的事情和黑衣人的事,只说自己拼死逃了出来。 第32章 复仇的线索 林境道:“如果真如你所言,武若心姑娘只怕已经离去了。”单兰道:“她会去哪里?若是回点虚派也好,早知道我不该带她出来。”颜无琴道:“可惜没有早知道。” 林境抱起单兰,与众人回派。回到派里,林境安顿好了单兰,三人便坐在一旁安慰单兰。单兰只哭的稀里糊涂,道:“都是我害的她,按理说,我应当多开解她才是。” 颜无琴道:“她还小,容易意气用事,过了些时日,她自然会理解,也就无事了。”李拂柳道:“你也该加强练功了,瞧你连若心妹妹都斗不过,真是好笑。” 当下三人说了一阵子话,便留单兰在房中静养,各自离去。 白青凤休养了一段时间后,伤势痊愈,虽不能对敌,倒也能四处走动。这晚白青凤正院中小酌怡情,见屋顶瓦砾上有一男子身影,白青凤笑道:“你来了。” 那男子双臂打开,往下落去,正是叶初。叶初落定,道:“奉苏灵子长老之命,特来送你上路。” 白青凤将酒杯放置桌上,冷笑道:“那糟老头子果然想要杀我了?流幻门的人还真是一条心。你想要取我性命,只怕也不是易事。” 叶初掏出了铁刃爪,戴在右手上。那铁刃爪为五个铸成指甲形状的铁物和一个银环用细铁链子链接而成。将环戴在手腕上,指甲形状的铁物就戴在手指上,手指便如长出了利爪。叶初伸手一抓,将白青凤的刀身握在手上,两铁器相撞,砰砰有声。 二十余招后,白青凤冷笑道:“你要杀,就使出全力,用不着因为我受伤,就手下留情。”叶初手刃一收,退到了屋顶上面。 白青凤朗声道:“你想做什么?”叶初道:“饶你一命。”白青凤冷笑道:“是你自己不杀我的,若下次你坏我好事,我必然会杀你的。”叶初不答,迎风而去。白青凤凝眸望着他,也不知道他在搞什么名堂。 且说林境安慰单兰后,径直回房。突然有一身影在亭中游荡。林境发力前追,身影却往林中飞了过去。追到林中,只见前面那一袭黄衫甚是熟悉,定睛一看,不是充显是谁? 充显笑道:“林大侠许久不见。”林境道:“我在这个地方,你也能找到我,当真是本事大。”充显道:“那可是我找了很久的功夫呢。本以为你们在点虚派,七折八绕才找到这儿来。” 林境问道:“什么要紧的事?”充显摸出一个红色瓷瓶,道:”林大侠,你在外面悠哉游哉,只怕身上的毒都忘记了。你中了岛主的梨花红大概是三月,现下快到六月了。” 林境才想起自己身中梨飞水下的毒,每三个月需要前往梨花岛求药一次,不知怎么竟然混忘了。充显一笑,道:“你瞧,这个瓶子里面有两丸解药,你六月服用一枚,九月服用一枚,只消十二月前往梨花岛便可。” 林境伸手接过,笑道:“梨岛主当真有心。”充显摇头道:“梨岛主哪里将这样的事情放在心上,是我见大侠未来,有心跟岛主提起,揽下这个差事的。” 林境打了一个沉儿,笑道:“所以你就左右逢源?说罢,你又想要什么?”充显道:“只求大侠教教在下一些功夫。”林境道:“原为这个,你不怕梨飞水打断你的手脚。”充显摇了摇头。 林境听了,便传授他一些寻常的武功招数。但凡习武之人,大多都会,充显却毫不知之,当即欢喜道:“多谢。” 充显走了几步,又折了回来,道:“林大侠,这里有样东西,是岛主让我交给你的。”林境从充显手里接过一块黑布。 充显瞧他接了过去,忙转过身捂着眼睛。林境问道:“怎么了?”充显道:“没有的事,是岛主吩咐的,我不许看。”林境揭开黑布,里面包着一本书籍,翻开一看,正是《见霞秘籍》,林境寻思道:“这东西都盗了出来,何须还要我去灭了流幻门?”当即问道:“交我作甚?” 充显道:“梨岛主恐林大侠用的着,吩咐小人一并拿来。”林境照原样封好,抛了过去,道:“用不着。”说罢扬长而去。 充显接着书籍,呆呆望着林境远去的背影。 虽然时至夏季,却毫无暖意。林中依旧是寒风瑟瑟,寂静的连鸟叫声都没有。林境突然道:“站住,你别走。” 前面一个声音冷冷道:“你能留的住我。”一个人影慢慢浮现出来,正是叶初。林境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叶初并不回答,手中的铁刃爪还未褪去,便急速往前飞去,以爪急攻。林境不料此节,连忙俯身拔剑自守。 叶初招招凶险,意在林境性命,林境只得使出截命十三刀相敌。两人剑光爪影,林叶涌动,越斗越酣。林境最后一刀使出,叶初不过轻轻一滑,剑便挡到在地,铁刃爪势力未减,只滑至林境脖颈。 林境不敢再动,只道:“你不能杀我,我还有血海深仇未报。”叶初的铁刃爪越来越紧,林境脖子上已经出现一条划痕,鲜红的血往外涌动着,慢慢沾湿了林境的衣襟。叶初不急不慢道:“就凭你,究竟是报仇还是送命呢。你别笑死人了。”叶初松开兵器,用手捂着嘴朗声笑了几声。 自打分离以后,林境从未瞧过叶初再有什么欢喜的神情,可眼下看见,更为刺骨寒心。 叶初定了一定,退后几步,道:“杀了你,沾坏了我的铁刃爪。”说罢径直往前走去。林境喊道:“慢着,我在这条复仇的路上越走越远,一点线索也没有。你知不知道一些什么?” 叶初转过头来,道:“想要线索,自己回村去找,而不是问我。”林境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默默无言。 翌日林境说明了自己的心意,要回村一看。先是告别了师父,又来告别单兰三人。单兰道:“我和你一起去。”方一激动,手臂与腿就疼了起来。 颜无琴道:“兰花你就别去了,在这里养伤才是你的头等大事,去了只会添麻烦,难不成要林境在路上还照顾你这个伤者?” 单兰听了,也觉有理,没得拖累林境。林境道:“我只是去看看,用不着几天功夫,等你伤好了,我就回来了。” 李拂柳道:“那你快去快回,一路上切莫耽搁。”林境点了点头,整理包裹离去。 林境一去数日,只觉无聊至极,又思及小师妹之事,更是添了哀愁,虽有颜无琴与李拂柳作伴,但到底开心不起来。 这一日颜无琴如往常来到单兰房中,笑道:“你这伤也好的差不多了,是该下地走走,接接地气。”单兰歪在床上,道;‘我接接床气便好了。”颜无琴笑道:“这好了,成了林境的私淑弟子了,一个劲歪在床上。今日有贵客前来,咱们也去陪陪客人。” 单兰问道:“我不想去。”颜无琴道:“贵客点了名要见你,听说是你的老朋友。”单兰寻思起来,问道:“是谁?” 颜无琴道:“这个我不知道,是一个师弟告诉我的,师父正和他在用午膳,你去了就知道了。”单兰这才携了颜无琴同去。 一进房内,只看着桌上金碗玉盘堆积,山珍海味连绵。杯觞交错,佳酿满席。再看向阳全正与李拂柳陪着一个黄衫少年用酒,少年长得气势如虹,正是程昊天。 程昊天笑道:“小兰兰,你果然在这里。”单兰心中一凛,揣测大约是武若心告密的,心下讪讪的,只小声道:“大师兄,你来了。”颜无琴也是一怔。 向阳全叹道:“真是可惜了,不过你也的确是少年之才。你们师兄妹才聚,应当多说说话才是。” 程昊天道:“正是。”说着对单兰道:“师妹,你随我回派罢。”单兰想到逼婚一节,恐回去了又遭逼迫,连连晃首道:“大师兄,我绝对不会回去的。” 程昊天道:“难道你为了旁人,连生你养你的故乡也不肯踏足了吗?只有你爹娘死了,你才肯回去?我们这些师兄弟,原是无关紧要的。”单兰只闭口不言。 颜无琴道:“这话不假。再说她受了重伤,最近才痊愈,恐怕不能行路。”程昊天听其受伤,眉关紧锁,又听痊愈,才放下心来,只道:“那没事的,我可以背着她,或是雇个马夫。” 李拂柳将酒杯往桌上一摆,道:“程掌门,人家不愿意回去,你何必一而再,再而三地强求?正所谓君子不强人所难。” 程昊天冷冷道:“我又没说过我是君子,为了这事,当小人也罢。小兰兰,你不肯回去,捉也要捉回去。” 颜无琴见单兰面起畏色,便道:“难不成你敢在仙晴派动强?我们素来专管不平之事,你先问过仙晴派再说。” 程昊天道:“我们师兄妹间的事情,用不着外人来管。”颜无琴犯难地望着师父,向阳全定了定,道:“不错,平日里我教你们行侠仗义,可不是多管闲事。”说着自己离席而去。 颜无琴道:“师父不管,我偏要管,除非兰花自愿,否则你别想让她回去。” 程昊天见向阳全离去,更加不把颜无琴和李拂柳放在眼中,只道:“你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每次撞见你,你都要从中作梗,百般挑唆我和小兰兰。” 颜无琴道:“我哪里挑唆了?你问过兰花的意愿不曾?你自己强人所难在先。”单兰道:“你们别吵了,大师兄,你回去罢,我不会跟你走的。” 李拂柳附和道:”听见了没有?你还是回去罢。早知道贵客是你,说什么我也不会陪你喝酒。” 程昊天道:”休想。“说着便要拽单兰过来。颜无琴横刀挡住,不许程昊天碰到单兰。程昊天喝道:”闪开。” 第33章 恶魔王必岫的登场 颜无琴道:“想要我闪开,还请阁下一人独自离去。”程昊天松开单兰,道:“怎么?你是准备管闲事管到底了?要比划比划吗?” 李拂柳朗声道:“怎么程掌门?要在仙晴派动粗吗?”程昊天冷冷道:“向掌门都说了不管这事,这颜女侠还咬着人不肯松口,所以这不是在和仙晴派动粗,而是了结与她的私人恩怨。” 单兰道:“你们别争了,大师兄你就自己回去罢,我只想呆在这里。”颜无琴亦道:“真是看不过眼去,咱们要动粗到院子去,谁还输给谁。” 不顾李拂柳与单兰的阻拦,两人来到庭院之中。一人拔剑出鞘,一人托刀秀立。晚风瑟瑟,两人急速相奔,刀剑交接,兵夹风声。 颜无琴轻刀秀舞,宛若青蛇往前蔓延,看似柔美清荡却暗藏毒锋,程昊天长剑左右急搠,恰似猛虎下山,看似凶猛威狠却身巧灵便,两人拆了二十几个回合,颜无琴守多攻少,渐次落于下风。 李拂柳见情形不好,欲舞扇相助。单兰道:“我来。”单兰拔下头上的一枚翡翠簪子,飞跃至二人之中,二人怕伤到单兰,都立马停住。 单兰对着程昊天,用翡翠簪子抵住自己脖子,道:“大师兄,你今日不走,我便死在你的面前。”翡翠簪子有如一条翠绿的小蛇盘延在单兰的脖子上,只要单兰一动,随时有丧命的危险。 程昊天看着自己送的翡翠簪子,想到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今日早已不同往日。程昊天沮丧道:“很好,很好。不过,我永远都不会放手的。”说着纵身一跃,身影消失在黑夜之中。 单兰放下簪子,瘫倒在地,眼泪夺眶而出。颜无琴安慰道:“他已经走了,没事的。”李拂柳看着单兰脖子上的红色划痕,不由道:“何苦真划伤了自己,装装样子就好了。” 单兰伏在自己手臂上,哭道:“我只是在想,我真是对不起大师兄。我与他竹马之好,可偏偏喜欢他不起来。” 李拂柳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就为了这个。若是月老没将你两个的红线绑在一起,就是一起生活一辈子,也是有缘无份的。”颜无琴亦道:“若是绑在一起了,就算生活不久,也会互相爱慕。” 三人回到房中,坐了下来。单兰道:“林哥哥说好的,我伤好了他就回来了,我现在已经无碍,他却还没回来。” 颜无琴道:“路上一时有什么事也说不定,反正算来,应该过不了几日了。”三人再闲话一阵子,各自散了。 林境自那日告别之后,日夜兼程赶往故乡。去年春季,那三十来岁的黑纱女子执斧杀害了全村,只有自己与叶初逃了出来。林境逃脱后,偶遇白浪仙子,拜为恩师后,一直勤修苦练,没有返村。至白浪仙子仙逝后,林境怕睹物伤心,一直未能踏足故土。 这次乃村亡后第一次踏入,见前边石碑雕刻的“景源村”依旧如故,林境幡然下马,系好绳索。举步入村,处处为废墟模样,大火烧燃之迹犹存。自己门口的篱笆东斜西倒,藤曼荆棘丛生。盘桓数刻,也无人影。 门前的那颗绿槐树经火一烧,已然枯死。倒在树下而亡的母亲遗体也不知所踪。林境柔肠百结,终于落下泪来。 再行片刻,面前显现一个碑林,全村所有人都有一墓一碑。林境悲伤的心终于得到了一丝欣慰,叶初虽与自己形同陌路,到底还肯为村人掘墓立碑。 面前的青石墓碑杂草丛生,开满了不知名的黄色小花,林境不觉低首,发现草丛里面散落着一枚铜钱。 林境拾起那枚被阳光照的亮澄澄的铜钱,翻看片刻,不由惊讶地叫出声来。这枚铜钱为青铜所铸,实为假的,空有铜钱的模样,与铜钱婆婆墨香子的一般无二。 林境看过那个女子的身材面容,与墨香子不一。墨香子弓腰弯背,声线低沉,年岁起码长那女子二十来岁,何人一年间便可长二十来岁。不过既然在此地拾取到墨香子的铜钱,那她必然与此事大有关联,只消来日细细质问她便可。见有蛛丝马迹可寻,林境心中登时明朗。 又见那条蜿蜒曲折的小路往前爬去,林境信步前行。景源村依山傍水,小路直通后山。山一边是万丈深渊,从前林境本担心叶初坠崖而死,如今看来是多虑了。 山中的那株枇杷树枝繁叶茂,地上满是枯老的枇杷。如今过了时节,自然吃不到枇杷了。要是以前,自己只能呆呆望着树枝上的果实,让叶初去采摘,而如今只消一掌,便能击落果实,正所谓今时不同往日。 走得乏累了,双腿如灌铅一般沉重,林境就势蹲下,倚着枇杷树。和风拂鬓,仿佛将很久以前的叶初气息带了过来。林境阖眼冷笑。 耳边有人道:“好兴致,特意来这荒山野岭休息。” 林境星眼微启,见是苏灵子,连忙起身,紧握着剑,立在一旁。还好他未曾乘着自己疏于防范而下杀手,兀自心有余悸。林境问道:“你为何在这里?” 苏灵子故作姿态,道:“哦?你猜猜我为何会在这荒山野岭与你相见?难道是冥冥之中的缘分?” 林境道:“呸!我也没什么兴致去猜。你既然来了,正好试一试我的截命十三刀。”当即拔出玄铁而制的长剑,脚如御风刺杀过去。苏灵子大为意外,一壁踮脚后退,一壁笑道:“是投入仙晴派门下了?你这飞波口诀使得可没白青凤熟练。” 林境不屑与之说话,只各种刀法通通使了一招。苏灵子见他剑法凌厉,身矫如燕,剑力似虎,只得全力蓄掌劈击过去,林境脚尖一点,跃到空中,苏灵子双掌劈了个空,只击中枇杷树,枇杷树登时四分五裂,倒在地上。 林境怒从心生,喝道:“有一日我要你有如这棵树一般,碎成齑粉。”苏灵子叫嚷道:“打坏你一棵树你就小气了,若打坏三棵四棵,你该怎么办?” 苏灵子双掌齐发,周围大树齐断,林境一壁闪躲,一壁寻思道:“苏灵子功力又见长,实力不容小觑。幸好有绝妙轻功在身。”当即暗中飞去,不见踪影。 苏灵子笑道:“逃得还真快,悄无声息的,和白青凤一模一样。” “苏灵子长老还真是时时刻刻念着本姑奶奶。” 苏灵子抬首一望,白青凤立在一棵大树的树枝上,手执银刀。苏灵子道:“说曹操,曹操就到。可见背后不能说人。” 白青凤冷冷道:“苏长老,我平日里也敬你尊你,你为何还要派人来取我性命?当真要杀人灭口吗?” 苏灵子道:“我怎么会派人去取你性命,我们现在可是一条船上的人,怎么会轻易伤害自己人。”白青凤冷冷道:“亏你有脸说的出口,还说是自己人。本姑奶奶早已看透你的心思了,休要再做狡辩。”说罢挥刀砍去。 苏灵子侧身躲避,刀尖插入了倒在地上的树干中,刀身一起,带动了一众树干往苏灵子撞去。苏灵子闪躲一旁,道:“白青凤,我还有要事在身,就不与你在这里玩了。”说着奔跳而去。 苏灵子时不时往身后看去,白青凤并未追了上来,若真要比起轻功,苏灵子还不真不及白青凤这位后生晚辈。不过他哪里知道白青凤重伤初愈,轻功一时施展不开来。 苏灵子行了数里,来到了一个茅草房子,墨香子正与一位老者坐在里面。 那老者盘腿而坐,白发苍苍,脸上遍布斑纹,左边衣袖空空,膀子早无踪影。墨香子一见苏灵子,问道:“如何?” 苏灵子道:“那厮投入仙晴派,轻功甚是了得,给他逃脱了。”墨香子叹气道:“仙晴派别的不会,遁逃之术真是一绝。早知道我也去帮你的忙好了,可门主这边走不开。” 那老者便是流幻门门主王必岫。王必岫道:“没事,闭关这么久,我们两个的伤终于要大好了。这林境,看我不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 墨香子道:“可他现下投入仙晴派,只怕不怎么好对付。”王必岫道:“现在我们与仙晴派的渊源更加深了,向阳全斩断我左臂,林境杀我爱女,又杀了元长老,我定要灭了仙晴满门,一个活口都不留。” 苏灵子道:“门主,岂止这些。他们还伤了我们门中几位小辈弟子,人命虽小,到底没将我们流幻门放在眼中。”王必岫冷冷道:“定要让他们知道后果。” 墨香子踌躇一阵子,问道:“那叶初什么来头?我与门主闭关养伤这么久,还不知门中又添了弟子。而且他还这样神机妙算,知道林境要来此地。” 苏灵子道:“那是去年夏天元长老云游带回来的弟子。他天资聪慧,是习武之料,资质比我们还高呢。” 墨香子道:“如何甚好,我们门中也后继有人了,应当好生栽培。”苏灵子道:“且慢,这小子来历尚且不清不楚,而且他行事诡怪可疑,应当再观察几年再下定论。” 王必岫颔首道:“的确如此,咱们要确保无虞。” 第34章 梨飞水的行动 林境捏着那枚假的铜钱,虽然它锈迹斑斑,却大有作用。尽管想与墨香子问个水落石出,但还觉当务之急是该回仙晴派。 赶路乏累,烈日当空,见前面有一瀑布飞流直下,滚瓜涌溅。蹲下身子,林境掬了一汪清水,拍在脸上,当即一股清凉之意袭来。抬起头来,对面却有一个人凝视着自己,林境不由脸上一红,退后几步。 武若心站在对面,双眼枯涩,发丝枯燥,肌肤看起来也松弛僵硬。其实得知那日武若心欲至单兰于死地,又离派而去,林境心中大为愧疚。武若心年纪尚幼,易因关爱照拂而心生钦慕之心。自己知晓后并不劝解引导,反而为了向小兰表明决心而对武若心果断,才引起武若心此般光景,歉意油然而生。 正要开口道歉,武若心问道:“是要回仙晴派吗?”林境点了点头,哂笑道:“是呢。”武若心道:“不去,就不行吗?离开她,和我在一起,也不行吗?” 林境双颊顿红,正想拒绝,话出了嘴边又多了几丝柔情,只道:“你知道,我本是爱着单兰的,不管她是生是死,我都不会改变自己的心意。若心妹妹,其实依你的容貌品行,可以找到更好的心上人的。若是妹妹喜欢,我可以引荐一位,如何?” 武若心冷笑道:“你也要执斧伐柯,当一位月老吗?你为何不替单兰引荐,只替我?”林境见武若心面目狰狞,一时也失了主意。武若心犹不死心,加问了一句:“你真的不肯和我在一起吗?”林境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 武若心冷笑一声,拔剑刺去。林境一怔,不料此等变故,当下只闪不攻。林境只以为武若心武功低微,不足为惧,不过拆了几个回合,林境便大为惊叹,其内力短期内竟然大增,再回避几个回合,见与苏灵子内力同属一源,林境当即问道:“你修炼《见霞秘籍》?” 武若心日夜修炼此功,性情早已大变,是当遭拒,怒从心生,便拔剑相杀。武若心冷冷道:”怎么了?问个事情都要说出同样的话来么?”当下招式更加凌厉,内力更加凶猛。 纵然武若心内力打进,亦然不是林境的对手。林境不忍,挑开武若心的剑,道:“你瞧瞧你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 武若心兵器遭夺,瘫痪在地,哭道:”我能成个什么样子?我只不过是一个孤苦伶仃的人,成个什么样子也没人在意。” 林境柔声道:”别哭了,我带你回点虚派好不好?“武若心激烈地摇晃着头,道:”我不回,我不回。若大师兄知道我要杀单兰,肯定不会留我性命的。我有事情要告诉他,也只敢在门前塞一张纸条,哪里敢去见他。” 林境半蹲了下来,安慰道:“那我带你回仙晴派好吗?”武若心陡然站起,指着林境道:“你真狠毒,要我日日夜夜看着那枚眼中钉,骨中刺么!” 林境木讷看着武若心,武若心口中絮叨:“我不要看着她,我不要看着她。”说着拔腿前跑。 林境瞧她蓬头垢面,又是这副模样,不由心中难过。说到底,武若心这副模样,自己有着无可推卸的责任,不能放纵不管,也前追了过去。 眼看即将追到,眼前却赫然显现出一个小镇,武若心钻了进去。熙熙攘攘的人群,真真是摩肩接踵,挥汗成雨。林境举目四望,如何能在茫茫人海中找到武若心?不由垂头丧气。 几日后,林境回到了仙晴派。甫进院门一个小弟子便一骨碌跑了上来,问道:“林师叔,你身上的梨花红怎么样了?要不要紧?” 林境心中一凛,问道:“你怎么知道?”那弟子笑道:“我本不知道的,是一个自称充显的人说的。”林境问道:“怎么回事?” 那弟子道:“林师叔,就是前几天的事情。有一个叫充显的人过来了。那人一来,单女侠很是激动。” 原来林境回乡离去后,充显来到院子里。单兰一见充显,连忙携其入房。颜无琴与李拂柳问了单兰,才知道充显是梨花岛的人。四人就在客厅说话,这弟子便在庭院里打扫,将谈话听的一清二楚。 充显道:“单女侠应该没有忘记林大侠身上的梨花红罢。”单兰道:“没忘,没忘。前日林境还和我说,你将暂时压制梨花红的解药送了过来了呢。”颜无琴与李拂柳又问何为梨花红,单兰便解释给了两人听。 颜无琴听罢,只道:“这样的事情也瞒着我们,我们还是外人。”充显笑道:“单女侠原也是怕你操心,不过现在好了,岛主答应赐药,用不着林大侠每三个月往梨花岛跑一次了。” 单兰喜出望外,笑道:“真的?梨岛主怎么肯赐药了?”充显道:“岛主素来喜欢清净,这才居住在梨花岛。林大侠每三个月跑一次,自己不嫌麻烦,岛主还嫌弃呢。又听说林大侠杀了流幻门以为长老元道子,岛主就想索性赐药好了。” 单兰明明知道元道子为大师兄所杀,只不过大师兄栽赃嫁祸罢了,当下也不说破。颜无琴又问道:“那解药呢?” 充显道:“我并未带来,岛主请单女侠亲自去梨花岛求。当然海程甚远,单女侠最好携几个同伴过去,也好解解闷儿。”说罢径直走了。 这弟子笑着对林境道:“林师叔,这单女侠,颜师伯,李公子第二天就收拾行李,前往梨花岛那解药了。倒是林师叔,你身上的毒要紧不要紧?” 林境听了,只摇头道:”不要紧的。”心中揣测:“梨飞水岂会轻易赐药,背地里不知道有什么阴谋,只是三人都已经去了,不知道上当没。”因担忧三人安危,林境道:“我身上的梨花红你知道就好,不要再告诉任何人了。我现在也去梨花岛了。”说着转身跑去。全然不顾那弟子在后面大喊:“林师叔,用不用喝盏茶再走?” 几日后,林境又到了码头,已是黄昏时候。林境购买了一艘小船,独自在海中行驶。海光潋滟,海水浩淼,一望而去不见边际。林境轻伫船首,望着海鸟阵阵飞过。 夜色渐浓,有几艘渔船逆着梨花岛而行,林境打了一个哈欠,又加紧行船,几天后抵达梨花岛。 充显一见林境,忙整衣走了出来,迎接林境。林境问道:“他们呢?”充显咧嘴笑道:“小的可不敢妄言,还请林大侠和岛主去说。”说着领着林境来到梨飞水寝殿。 梨飞水卧在床榻上,榻前设有梨木雕花小几,几上摆着各式水晶圆盘,圆盘里面装着各样水果。梨飞水见充显领着林境走了进来,只拿起一颗奶油葡萄放在嘴里,笑道:“贵客啊,请坐。” 充显搬过来一张小杌子,林境微微一笑,整衣而坐。林境端倪梨飞水片刻,见她依旧是冰肌玉骨,雾鬓云鬟,似有不老之身。林境笑道:“梨岛主真会享受,每天逍遥自在,过着这么好的日子。” 梨飞水道:“一般般。你倒也不着急,这么放心的下单姑娘,就不先问问她的生死吗?”林境道:“早一刻晚一刻有什么要紧的,权当路上耽搁不就是了。再说梨岛主只不过是诱我来岛,应当不会对她怎么样罢。” 梨飞水朗声笑道:“真是聪明的要紧,你放心罢,她在这里好吃好喝,委屈不到哪里去的。”林境问道:“其他两位呢?”梨飞水道:“怎么?我不会放他们走了么?要他们去通知你啊,我还以为他们办事利索呢,原来你们还没见面呢。” 林境寻思:“是了,那晚见几艘小船逆行,其中大概有他们两个,倒也说的通。”林境便问道:“你可伤了他们?” 梨飞水笑道:“我怎么伤了他们,听说我要扣押单姑娘,那位帅气的李公子倒没怎么,那位颜女侠倒好像我要扣押她似的,二话不说就拔刀来战,我险些被她杀害了呢。” 林境道:“你少装模作样,还是老实说为好。” 梨飞水又嘻嘻笑道:“我虽然打伤了颜姑娘,不过都避开了要害之处,后来还送了她许多灵丹妙药,休养月余自然会好。倒是那李公子,模样一等一的俊俏,还那么识时务,可不在你之下呢。” 林境道:“那就好,你若真做出什么事情来,咱们又是另外一层关系了。只是你要我来到岛上,囚禁小兰也就罢了,何苦害的她们白白跑一趟?” 梨飞水道:“哎呦,为他们两个抱不平了啊。”说着掩袖笑道:“林大侠,你放心罢,我可不会做出什么让盟友变成敌人的蠢事来,只不过让你朋友来这走走,开开眼界。” 林境乘面收蓬,笑道:“这就是了,次次都烦请贵岛弟子跑这跑那的,我也过意不去。”放眼望去,小几上琳琅满目的水果,西瓜鲜红,香瓜青翠,菠萝黄澄,看着便是舒畅。林境拿起一块西瓜,吃了一口,问道:“梨岛主请在下登岛,究竟为了何事?” 第35章 见霞秘籍的真相 梨飞水笑道:“既然你这样问了,我就开天窗说亮话好了。充显。”充显闻得岛主叫唤,答了声“是”,便连忙从一边的抽屉里面取出一块黄皮包着的东西,恭敬地奉给梨飞水。梨飞水将黄布揭开,露出一本蓝皮的书籍,封面上用白色草书写着“见霞秘籍”四个大字。 林境心中一凛,只道:“原来还是为了这本秘籍么?有什么问题?”梨飞水道:“也没甚么大问题,只不过叫你来岛上练习此功罢了。”林境摇头道:“不可能的,我绝对不会修炼这等邪功。” 梨飞水道:“好笑!你不练,怎么除去流幻门的人?这么久了还只听说过你除去了一个长老元道子,殊不知王必岫与三个老不死的里面,最弱的便是元道子了。你再这样磨磨唧唧的,只怕我都归西了,还没等到你的好消息。” 林境道:“我一再声明,那是不可能的。为了除去他们,要我害人,吸取他人的先天之气,对不起,我办不到。” 梨飞水道:”难道我以杀了单姑娘相逼迫,你也不肯练吗?”林境道:”梨岛主还真是多虑了。用了梨花红牵制着我,现下还要用单兰来牵制我。不过你用什么也不能真正牵制到我,我不愿意做的,永远都不会做。” 梨飞水叹了口气,抿了口茶,继续道:“真是可惜了。《见霞秘籍》上半部所记载的是入门功夫与吸取先天之气,下半部讲的是如何将先天之气化为内力。上半部虽然对转化之法有所提及,却都是极为愚钝不可取的方法。不过两部结合相练,短短数月便能成为武林中的绝顶高手。你当真不要练吗?要失去这样一个绝妙的机会。” 林境心内寻思:“那个黑衣人曾经在自己体内注入过一道先天之气,如果自己再以后半部的精妙转化之法转化成内力,岂不是皆大欢喜。”当即笑道:“你有下本吗?” 梨飞水道:“放心罢,有的。”林境笑道:“要我练习也可以,你需要将《见霞秘籍》的事情告诉我。” 梨飞水见他有松口之意,便拂了拂鬓角的头发,道:“好,我明明白白告诉你。《见霞秘籍》本是我梨花岛的东西。我在岛中闲来无事,便翻阅古书玩乐。一日看古书上记载着鬼怪吸取凡人的阳气以青春永驻,长生不老,我便突生灵感,专心研究,终于研究出了《见霞秘籍》。不过秘籍的功能与本岛主初衷有些出入,最后是以吸取人体内的先天之气转化成内力,不过话说回来,内力充沛些,到底也有延缓衰老之效。” 林境心想:”想破脑袋也不知道《见霞秘籍》出于梨花岛。”又问道:“怎么流幻门那群人有上半部?你给他们的?” 梨飞水咬牙切齿道:“那群恶人休想我送他们东西。你且听我慢慢讲。因为这秘籍与最初想的不太一样,而且稍不留神便有副作用,我便束之高阁了。” 林境打断道:“且慢,这本秘籍有什么副作用?”梨飞水一懵,连忙笑道:“哎呦,哪有什么大副作用,其实就是一点小毛病而已。就是练习的时候容易身体不适,四肢无力什么的。我们女子细皮嫩肉的,禁不住,男子倒没什么大不了的。” 林境心想:“你既然要我练它,肯定不会将真的副作用告诉我,我也不苦苦追问了,自讨没趣。” 梨飞水接着道:“我也算心思细的,知道这东西传出去不太好,尤其是后半部。所以我将两本分开保存,这后半部一直都是贴身保存的。不过我还卖了个乖,单拿起哪一本,都看不出其实只是半部,练习一段时间后才能感知。有一日,有三个男子与一个女子乘船而来,你知道的,就是王必岫,苏灵子,墨香子,元道子。我在岛中长年累月生活,难免无趣,乍见客人登岛,自然是喜出望外,大摆宴席款待。谁料他们四个王八蛋得知了《见霞秘籍》的事情,乘着我喝得酩酊大醉,王必岫,苏灵子,元道子对我群起而攻。墨香子偷偷去我的阁楼盗走了我的《见霞秘籍》,当然只是上半部,不过她自然是不知道的。我酒喝得正香,哪里想得到他们突然干戈相对,我以一敌三,其余弟子对抗墨香子,最终还是大败了他们四个,他们四个落荒而逃。” 林境笑道:“梨岛主又说笑了,那群人拿到了秘籍,还会恋战?肯定是自己走的,依你的性格,定会斩草除根。” 梨飞水翻了个白眼,道:“不错,的确是他们自己走的,不过王必岫与墨香子也被我梨花岛伤的不轻,假如他们还继续恋战,恐怕先死的便是他们两个了。” 林境心中沉吟:“原来他们两个闭关许久,其实是养伤啊。”梨飞水道:“上半部记载了赤沙掌,他们从赤沙掌里面研制出了朱溶丹。不过本书乃出于我手,我自然知道解毒之法。也恰好如此,才能救得你的性命。” 林境颔首道:“难怪你和流幻门有这么大的仇怨,要我去杀了他们,好替你出气是罢?” 梨飞水侧了侧身子,咳嗽两声,道:“嗯,如果他们只是单纯盗走《见霞秘籍》上半部也就罢了,却还要欺骗我,打伤我。我内伤就算到如今,还未真正痊愈,现下连苏灵子也对付不过,这口气焉能下咽!” 林境道:“你重伤在身,才假借我手。不过你现在对我全盘托出,不怕我取你性命吗?我现在的功夫,可和苏灵子有的一拼。” 梨飞水道:“如果你不识时务,我断然不会告诉你这么多事情。我想,你也知道利弊罢。现在杀了我,你要找出单兰费一番功夫后还有可能,不过想要梨花红的解药,却是难于上青天。解药□□我混放在一起,只有我才能辨别的出。如果误食了某些□□,刚下肠子你就要见阎王了。” 林境哈哈大笑道:“和你开个玩笑,你就说出这么一大箩筐话来,倒好像我真的要杀了你似的。” 梨飞水道:“有这么个惨痛的经历,我也不敢让外人入岛了,终究是人心叵测。与性命比起来,我宁愿冷清些好。所以自此以来,只要有船只靠近,格杀勿论。” 林境倒了一杯梨花酒,笑道:“原来如此,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梨飞水白眼道:“你知道什么?这叫未雨绸缪,防范于未然。我们有着共同的敌人,我自然不会再加害于你。只要你修炼这门功夫,武功大进后,我就放了单兰,让你们回去。大事告成之后,我伤势痊愈,便解去你身上的梨花红。” 林境哈了一口气,道:“嗯,你直接给我下半部好了。毕竟我体内本就多了一股先天之气,用不着再去吸别人的。” 梨飞水拍手道:“好,罪孽让别人去承受。充显,你带着林大哥去见一见单姑娘。还有以后,每顿给她的都是山珍海味。” 林境将小几上的《见霞秘籍》放入怀中,道:“不必了,暂时见了也没什么大用处,反而添了伤悲。武功练成后再与她相见罢。只是充显,你也不要告诉她我来了。” 充显拿不定注意,只断断续续道:“这……这……”梨飞水笑道:“好罢,你就照着他的意思。”充显连忙点了点头。 梨飞水笑道:“你这秘籍练习完毕后,便用火烧了,反正留着也没什么用处。要是习练之中,有什么不了解的地方,来问我便是。” 林境道:“那便麻烦岛主了,只是可能要在岛上叨扰一阵子了。”梨飞水道:“无妨,无妨。充显,你等会儿给单姑娘送了晚膳后,就去给林大侠打扫一间上好的厢房,给林大侠暂住。” 林境微微一笑,走了寝殿。充显也出了寝殿,从厨房里拿了晚膳到梨飞水那,又取了单兰的晚饭,送了过去。单兰依旧被关在以前的那个房子里面。单兰见充显送来晚饭,不由笑道:“充大哥,今天的晚饭比以前的更丰盛呢。”说着又哽咽道:“多谢充大哥,梨岛主说要你把粗茶淡饭送与我吃,你却背地里送好吃的给我。” 充显摇头道:”这次是岛主吩咐的。其实岛主说那话不过吓唬你的,我偷偷送好吃的给你吃,岛主都看在眼里,只是没说出来而已。” 单兰惊愕道:“岛主还有这样的心思啊。”充显道:”我们岛主看起来很是冷漠,其实骨子里还是很温柔的。“单兰道:”不见得罢,虽然岛是她的,可是别人稍微一靠近,就又是毒雾又是石箭的。” 充显道:“这个是有隐情的。”说着将梨飞水说给林境听的那番话和单兰说了,单兰惊讶地说不出话来,道:”原来《见霞秘籍》是梨岛主研究的。她研究出这么恐怖的秘籍,我看人好不到哪里去。” 充显道:“你知道什么,岛主攥写出来后,又没拿人试过,用的都是鸡鸭畜生。只是效果大打折扣罢了。” 单兰不言语,充显自言自语道:“你放心罢,不过几个月后,你便可以出去了。”单兰叹息道:”只要留下我这条命,我就谢天谢地了。” 充显道:“岛主不会平白无故要你的命,我只担心你在房中无趣,闷坏了。”单兰笑道:“我不会闷坏的,你只要多给我几条手绢,一些针线就好了。”充显点了点头,退房而出。 第36章 梨花岛主的秘籍 充显出来以后,又寻到了林境,引他来到一个偏僻安静的院子,打扫了一间厢房,令其住下。林境看着床褥桌椅,无一不是精致绝妙的。充显笑道:“近来委屈林大侠住在这儿了。” 林境摇摇头,笑道:“倒是给贵岛添麻烦了。” 充显一壁打理屋里的物品,一壁笑道:“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多大点事儿。倒是林大侠上次教的功夫,我很是受用,还望大侠再传我几招。” 林境只觉好笑,道:“哎呦,你以后岂不是要当岛主了?”充显连忙道:“你可别诬赖我,我可不要谋权篡位,只不过想和岛主一样,能自创功夫罢了。试想一下,自己创的一路功夫为江湖上的英雄豪杰练习,那是多么荣耀的事情。” 林境往窗外瞥去,道:“原来你为的是名啊,怎么你岛主不肯教你功夫么?”充显道:“岛主不是不肯,只是不怎么教。我知道自己功夫低微,武功也不入流,可是只要揣着这个梦想,自己也能一直前行。” 林境叹息道:“自创一门功夫,可不是容易的事。若没有天资,没有强大的武功做基础,断然不能创出。” 充显笑道:“做不做的到没有关系,但求有这个梦想,往这条路上奔跑。其实如果某一天实现了,我可能还没现在高兴呢,可能会觉得空荡荡的。” 林境似乎大为所动,问道:“你现在很高兴吗?”充显笑道:“是啊,很是高兴。” 林境道:”真是羡慕你。”当下又教了充显几门功夫,又为他答疑解惑,几个时辰后,充显才笑着离去。 如此一个来月,林境都在岛上修炼《见霞秘籍》。这一个月来,林境只觉自己体内内力更加充沛,全身充满力量,有如脱胎换骨一般。平日除了练功,林境也教充显一些功夫,和梨飞水关系也渐渐熟稔起来。 一日风清云淡,艳阳高照。林境伫立在海边,看着惊涛拍岸,云飞鸟倦。有一艘小船渐渐行驶过来,林境怕周围的巡查弟子又投石发箭,忙和一弟子道:“你去吩咐一下,那艘船上的人是我的朋友,不要攻打。” 为首的弟子知道岛主现今对林境青眼有加,再说若是出了什么差错,赖到林境头上也就是了,便吩咐下去,让其他人不加攻击。 船只渐近,只见李拂柳悠哉游哉划着船,船靠岸后,李拂柳从船厢里面扶出颜无琴,两人下船。 林境看得又惊又喜,见颜无琴面色稍白,微喘嘘嘘,揣摩她伤势应该是才愈,不免问了一句:“师姐,你伤好了没有?” 颜无琴笑道:“没什么大碍,只是你中了梨花红,要不要紧?解了不曾?” 林境道:“虽然没解,倒也没什么事。”李拂柳责备道:“到底没有把我们放在心上,这样的事情还欺瞒着我们,真是见外。” 林境道:“说了也是怕你们担心,还不如不说,反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倒是师父身子还好?”颜无琴道:“师父身子还是硬朗,不过年岁摆在那里,又能怎样。” 林境笑了笑,道:“无病无灾,能安享晚年,已经是大幸了。只是你们怎么又回来了?”颜无琴道:“还不是梨飞水,骗我们三个来到这个岛上,又捉拿了兰花。她要我们去通知你,兰花在她的手上,要你入岛,说是有要事和你商榷。我们两个回去后,我在派里养伤,李拂柳到处找你,后来白师侄说你已经去了梨花岛。所以我们养好伤后,就来这里了。” 林境点了点头,又将《见霞秘籍》的事情说了一遍,颜无琴冷笑道:“哼,鬼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膏药,净做出一些骗人的勾当,这事谁知道可信不可信。” 李拂柳道:“其实梨岛主倒没有我们想的那么坏……”颜无琴瞥了他一眼,冷冷道:“你和她萍水相逢,就知道她不坏了?是不是天下美丽的女子都不坏?” 这时候背后有靴声橐橐,三人转头一看,只见梨飞水一袭青衫,携着充显往这里来。梨飞水笑道:“刚才有手下通报,说是有小船行来,我到此一看,也不知是哪阵风,又吹来了二位尊贵。” 颜无琴怒斥道:“梨飞水,兰花怎么样了,你还不放了她。”梨飞水好似想起了什么事情一样,忙嘱咐充显,道:“你快去将单姑娘放了出来,皆大欢喜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充显点了点头,便退了下去。 颜无琴一时讪讪的,倒有些许惊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梨飞水笑道:“颜女侠,李公子,你们两个远道而来,怎么说我也要尽一尽东道主之谊,摆上一座宴席,替两位接风洗尘才是。” 李拂柳嘻嘻笑道:“是,是,多谢梨岛主,咱们这就去罢。”说着携着梨飞水的手。颜无琴瞪了一眼李拂柳,李拂柳只觉头皮一酥,连忙松开。颜无琴冷冷道:“你少在这里惺惺作态,鬼知道你背后又在筹划什么?”因说话过于激烈,身子还虚,不免咳嗽了两声。 梨飞水笑道:“你瞧我,我都忘记了,上次把你打伤,还真是不好意思。现在就是你拉着我的手打你,我也不打你了。”颜无琴脸一红,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梨飞水道:”幸好你们这次来了,我叫属下天天打野獐子,野兔儿给你补身体,咱们岛上其他没有,这些野味儿多了去了。” 颜无琴见她说的诚恳,怒气稍消。林境道:”有什么了不得的,咱们去好吃好喝罢,你们两个坐船也这么久了。” 两人点了点头,随着梨飞水来到殿中。宴席早已摆好,金碗玉盘,炮龙烹凤。鸡鸭鱼肉,堆积如山。四人入座,不免浅斟低酌。 此时单兰走了进来,两个来月不见林境,一时看到林境正在倒酒,不免红了眼眶。林境见单兰站在门口,目光灼灼看着自己,不免脸红心喜。林境走了过去,抱着单兰,笑道:”小兰,好久不见。” 平淡的一句话,让单兰感觉到自己似乎受了很大委屈,她只伏在林境的怀中,恍若周围无人。 梨飞水笑道:“是啊,许久不见,瞧两个人脸红的,是不是今日准备成亲了。”林境笑道:”我可不急于一时。”单兰双颊通红,随着林境入座。 梨飞水道:“单姑娘,这些日子真是委屈你了。”单兰忙摆手道:“没有的事,山珍海味款待着,又不用干活,多好呢。”单兰心中纳闷:“好端端的,梨岛主倒好像变成另外一个人了。” 五人有说有笑,大快朵颐,嫌隙矛盾都冰消瓦解。颜无琴道:“我还真是误会了梨岛主,先前失礼,还望见谅。” 梨飞水和李拂柳碰着杯儿,笑道:“有什么,大家都是自己人,别见外才是。”单兰忙道:“既然都是自己人,何不解了梨花红?只要一想到这个,难免害怕。” 梨飞水道:“单姑娘啊,这以后林大侠来这里必然是三个月才来一回儿,我若是解了,说不定以后几年也不会来一趟。怕我以后想念林大侠,我还是不解的好。” 林境红了脸颊,笑道:“梨岛主越发说不出一句正经话来了。” 梨飞水又道:“三位都是林大侠的朋友,是不是要一齐对付流幻门?”三人点了点头。梨飞水喝了一杯梨花白,梨颊微红,笑道:“三位功夫我是知道的,虽然不差,不过比起流幻门,还是有一定的差距。我这儿有一些我自创的功夫,诸位不嫌弃,可以加以练习,对付流幻门的胜算也更大些。” 三人齐声道:“那再好也没有了。” 梨飞水道:“单姑娘使剑,我有本《拂兰剑法》,极为适合女子学习。颜女侠用刀,我这里有一种招式鲜奇的刀法《截脉刀法》,至于李公子……”说了又呷了一口酒,李拂柳迫不及待问道:“岛主大人,你给我留了什么好秘籍?” 梨飞水笑道:“好多呢,《小李飞刀》,《折扇点穴功》,《扇棍功》,《六脉神扇》,《扇子宝典》,你要不不要?” 李拂柳嘻嘻笑道:“那好,我要《扇子宝典》。”颜无琴笑道:“多谢岛主了。” 五人共享盛宴,言笑晏晏。 第37章 抢秘籍的墨香子 四人在岛中练功,皆大有长进。日月如梭,夏去秋来,转眼又是硕果累累时节。 这一日梨花岛主梨飞水坐在海岸巨石旁,拿着鱼竿垂钓,充显打着油纸伞,立在一旁遮阳。 林境走了过来,笑道:“梨岛主最会怡情养性,钓鱼这样的事情亏你熬的住。”梨飞水笑道:“反正我也没什么消遣,在这钓钓鱼,吹吹风,也蛮好玩的。” 林境掏出《见霞秘籍》,笑道:“这本秘籍学的差不多了,最近可是内功大为进步啊。”说罢扬手一抛,《见霞秘籍》落入海中,渐渐往下沉去,梨飞水捻了一枚梨花钉,咻然射去,击中秘籍,秘籍登时四分五裂,化成碎片。 林境看着碎纸屑沉入海中,涟漪阵阵,不由道:“在岛中叨扰已久,如今大功告成,我们也准备过几天离岛,去讨伐流幻门。” 梨飞水道:“哎,终有一别,我在这里盼着你们的好消息,行事需要小心点。”话音才落,便有投石之声。 两人远望,原来是一艘气势恢宏的船只往这边驶来,梨花岛一众弟子正在投石放箭。林境笑道:“岛主,这以后要改,不能有船只行驶过来,就猛打穷攻的。” 梨飞水大喝一声“停”,箭石渐尽。弟子全部凑拢围在后面。那船悠悠驶来,停在不远处。一人从船中飞了过来,落在海滩卵石堆上。 林境打量了那个人,是个四五十来岁的老妪。头发花白,满脸沟沟壑壑,极为丑陋不堪。 梨飞水先是一怔,片刻后捂着嘴大笑不止,连鱼竿也抛到一边去了。梨飞水不由笑道:“哎呦,这不是墨香子大美人儿么?这是哪阵秋风,将你吹来了。” 墨香子以往出现在林境面前,都是头戴斗笠,面容尽遮。这次陡然出现在林境面前,若非梨飞水指出,林境也是不能辨认的。林境听梨飞水这般讽刺挖苦墨香子,心中也觉好笑。 墨香子冷哼一声,冷冷道:“我还道是谁,原来是梨岛主,这么多年了,还和以前一样,搔首弄姿的。”充显喝道:“你这老婆子休要放肆,为老不尊。”梨飞水道:“哎呦,我还有搔首弄姿的资质,你搔首弄姿,有人愿意看吗?切莫刺瞎了别人的眼睛。” 墨香子大为恼怒,唰一枚铜钱飞来。梨飞水退后三步,铜钱射入巨石之中,只听砰的一声,巨石裂成粉末,纷纷扬扬掉落到水里。 梨飞水笑道:“哎呦,真是好徒弟,偷了我的秘籍,学了这等厉害的内功。嗯,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墨香子冷笑道:“休要往自己脸上贴金,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也胡言乱语。”林境乍见枚铜钱,忙不迭从怀里掏出那枚在故乡捡到的铜钱,问道:“墨香子,你可知道景源镇?” 梨飞水看着林境手中捏的那枚铜钱,笑道:“墨香子,瞧你这副穷酸样,一枚真铜钱也舍不得,我的梨花钉可是纯银打造的呢。” 墨香子置之不理,只道:“谁知道什么景源镇,景源村。”林境一壁将铜钱飞掷过去,一壁喝道:“两年前,景源村全村惨遭一个女子杀害。我前不久重回故地,怎么在草地里拾起这枚铜钱?你与此事,到底有什么干系!” 墨香子也不接那枚铜钱,只侧身一闪,铜钱落入海中。墨香子捂着袖子,道:“我如何得知。你瞧,这海里的王八拾起这枚铜钱,是不是也要来问我,他那王八村与我有什么干系?” 林境大为懊恼,这唯一寻仇的讯息也中断了,墨香子又出言侮辱,林境喝道:“墨臭子,嘴巴放干净一点。” 梨飞水看不过去,道:“墨香子,你来此地,有何贵干?难不成千里迢迢来丢老脸的?”墨香子冷笑道:“梨飞水,这《见霞秘籍》是不是还有下半部?依照我取来的那本修炼,现在吸取的先天之气再多,也只能转化成一丁点儿内力,只不过比平常修炼快一点儿,哪有你弟子充显说的那么神乎其技。” 充显听此一言,连忙跪倒在地,口中碎念道:“岛主饶命,岛主饶命,岛主当初写成《见霞秘籍》的时候,我在流幻门附近的乌来客栈炫耀了一番,不想被他们听了去,起了歹念。” 梨飞水道:“待会儿再收拾你。”充显在一旁连珠价求饶,林境扶起充显,笑道:“没什么要紧的,起来罢。” 梨飞水道:“什么是取来的,分明是偷去的。现在还要来盗下半部吗?”墨香子道:“什么盗,我是取,我想要的东西都是我的。” 林境道:”你这样蛮不讲理的人,刚好让我来试剑。”墨香子见他执剑而来,连忙掷了三枚铜钱。只见三枚铜钱似蛟龙出洞一般射来,林境左右挥舞,削落两枚,又竖劈下去,最后一枚铜钱登时碎成两爿,掉落海中。 墨香子不由赞道:“好俊俏的功夫。”见他近身过来,墨香子不好再使铜钱,劈掌击去。不过但凡墨香子使用狠招险招,林境便以飞波口诀避开,若是逢了虚招假招,林境便正面对敌。纵然墨香子武功高出林境,一时也不能拿林境怎样。反而林境内力大进,配以凌厉的刀法截脉十三刀,倒渐渐能与她为敌。 墨香子心中又是惊讶又是担忧,墨香子越来越恼,哪里想得到这黄毛小子能接自己这么多招。打了十几个回合,墨香子惊诧道:“你也肯定修炼了《见霞秘籍》,是不是还是下半部?我劝你还是交出来好。” 梨飞水在背后笑道:“哎呦,你现在也是忒不知天高地厚了,以前四个人哈巴狗儿似的来这里盗取秘籍,现在一个人也敢盛气凌人地在这里疯咬。也好,就让你有来无回。” 话音刚落,颜无琴,李拂柳与单兰也走了过来。颜无琴定了定,问道:”这又是谁?”梨飞水道:”墨香子。”李拂柳道:“好丑。” 单兰道:“原来是流幻门的长老,我们三个也去助林哥哥一臂之力。”三人连忙上去,各自相助。 墨香子冷笑道:“单娃娃,你父母之仇不报,在这里瞎捣鼓什么?”单兰听她说起爹娘,心中不免难过起来。 墨香子与林境相斗,本就难分上下。又加上李拂柳折扇如棍,颜无琴刀法凌厉,单兰银剑轻巧,墨香子只觉身临险境,遂往后一蹬,落回船上。墨香子驱动内力行船,又射出四枚铜钱,笑道:“梨花岛主,改日本姑奶奶再登门拜访。” 李拂柳叹息道:“让她跑了,当真可惜。”林境道:“没事的,就当放了回去,下次再取她性命。只是我纳闷,盗取秘籍,这么流幻门就派了她一个人来?” 只听充显跪在石堆里面,一壁磕头,一壁哭道:“要杀要刮,全凭岛主处置,充显不敢心有怨言。” 梨飞水呵斥道:“我来处置?你倒是想得美,你自己且说怎么办?”单兰吓了一跳,忙道:“这是怎么了?充大哥为了你梨花岛尽心尽力,岛主你不能处罚他。” 梨飞水冷笑道:“岛上发生的灾难,全因他而起。我早就说了,要谨言慎行,你却当耳旁风。” 林境道:“充兄弟也不过是为了壮梨花岛的声势,让梨花岛在江湖上扬名立万。你若真杀了他,可中了墨香子离间的鬼计了,那就是亲者痛,仇者快了。” 梨飞水一改神色,道:“好吧,只是这三个月,你一个人打点后山的梨花林。”充显磕头如捣蒜,道:“多谢岛主不杀之恩,多谢岛主不杀之恩。” 林境道:“我们四个打扰已久,现在就离去了。”梨飞水略微不忍,道:“你们这就要走了吗?” 林境道:“是啊,流幻门那群人简直无法无天了,是该去收拾他们了。”梨飞水道:“嗯,你们记得有空常来看我,我在岛上到底无趣。” 李拂柳嘻嘻笑道:“梨岛主,我们一定会来的。”颜无琴笑嘻嘻地在李拂柳膀子上掐了一把,李拂柳直疼的哇哇大叫,不敢再言语。 单兰道:“只怕我们还没入岛,就要被石头砸死了,或者被毒死。”梨飞水道:“你啊,放心罢,以后那些船爱怎么行驶就怎么行驶,我也让手下歇歇。” 林境笑道:“再好也是没有了,我们这便去了。”梨飞水道:“且慢。再送你一样东西。”梨飞水从怀里透出一个青白色的瓷瓶,一枚梨花钉。梨飞水将瓷瓶塞子揭开,倒出一粒白色的药丸,递给林境,道:“这是梨花红的解药,不要嚼,直接吞下去,梨花红在你体内将不复存在。” 林境捏起药丸,吞入口中。药丸才落入腹中,林境便觉一丝绞痛后,身体有一种从未有过的舒适感,比以前更甚。单兰欢喜道:“多谢梨岛主赐药。” 梨飞水笑而不答,又拿起那枚梨花钉,放在林境的掌心。梨飞水笑道:”不管王必岫怎么死的,待他死后,或是死前,你将这枚梨花钉插入他的身上,让我也出口恶气,我每天可是对着这枚梨花钉诅咒他下十八层地狱。” 林境点了点头。 第38章 程昊天的悲伤 四人登船行驶,李拂柳在船首划着船桨,其余三人坐在船尾,欣赏大海之景。夜色渐浓,单兰不住价地长吁短叹,颜无琴不由问道:“这是怎么了?是有什么烦心事?” 单兰自言自语道:“三日后便是大师兄的生日,我再想到底该如何是好,去看看他还是不去?” 颜无琴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不过是他生日罢了。你用不着去,等以后事情定了下来,再去给他过生也无妨,反正咱们都是年轻人,以后生日还怕没有。” 单兰道:“只是从小到大,大师兄过生都短不了我,这次不去,心里只觉慌慌的。”林境道:“你们本属同门,就该敬师兄妹之情。他过生日你怎么可以缺席呢?我看你还是去买点贺礼,祝他一祝。” 李拂柳在船首朗声道:“兰花,你别听他的,我看那程昊天暴戾的紧,还是别去为好。”颜无琴笑道:”二对一,你可输了,兰花别去。” 林境笑道:“你们两个夫唱妇随,当真有趣。”颜无琴嗔怪道:“讨打。”单兰蹙眉道:“和你们三个说正经事,你们当玩笑一样。” 颜无琴笑道:“有意见了,咱们快别玩闹。你要是真想去,咱们四个一齐去,有什么事情我们也好帮忙。” 单兰道:“我想还是算了罢,要是大师兄遇见你们,又要动刀动枪了。”李拂柳点头道:“这话在理,我看不如我陪着兰花去,要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我自认为我还能处理。” 单兰双手一拍,欢喜道:“这个法子甚好。我又能给大师兄拜寿,又无后顾之忧。老颜,林哥哥,你们两个正好先回仙晴派。” 林境道:“罢了,罢了,我们两个还是在点虚派附近投栈罢,若是你两三日还没回来,必然是出了什么事情,我们也能去找你们,不至于误了时辰。”颜无琴不住点头,道:“正是。” 四人如此约定,到了弃船登岸,赶往到点虚派时,已然是黄昏时辰。单兰不由道:“天色这么晚了,容不得去买什么贺礼了,左右心意到了便好了。你们两个去投栈,我和李拂柳先去点虚派,明早会合。” 三人点了点头。李拂柳便带着单兰上山入派。及至庄门,已然夤夜。李拂柳看了庄园,不由道:“广夏细旃,当真好个悠闲住所。”见单兰直接往大门走去,李拂柳忙将单兰拉到一边,道:”我们还是飞墙而入的好。” 单兰道:“为何?这里又不是流幻门,是我的家,谁还会拦着我们不成?”李拂柳道:“翻墙而入节省功夫一些。况且你大师兄生日少不了宴请宾客,现下正逢散客之际,大摇大摆走了进去,那些宾客一见,岂不是又要和你说长道短的。咱们哪里有那么多时间来耽搁。” 单兰颔首低眉道:“你说的是不错,只不过许久没有回来,现在回来,还要用这些法子进去,多多少少有些奇怪。” 李拂柳笑道:“有什么要紧的。”说着挽着单兰的手,向上一提,两人翻入院中。单兰拖着李拂柳西拐东绕,来到一个住处。只见前面有一板桥,桥下是一口大池塘。程昊天一个人趴在板桥栏杆边,喝着闷酒。单兰心中难过起来,让李拂柳在旁边一棵柳树下候着,自己莲步轻移,往程昊天走去。 李拂柳盯着单兰的身影渐行渐远,只见她走到程昊天的旁边,蹲了下来。李拂柳只这样目不转睛看着,尤恐突生什么事端。 单兰看着程昊天喝的耳红面赤,神志不清。又见他唇边胡须渐长,因疏于打理,不免模样有些狼狈。单兰道:“大师兄,生日快乐。” 程昊天笑道:“我很快乐呢。”单兰一把夺过酒壶,放到一边,道:“虽然说喝上几盅无伤大雅,但你看看你都醉成什么样了。” 程昊天手里的酒壶被夺走,只狂乱挥舞着双臂,嘴里嘀咕道:“谁?谁?谁抢了我的酒。”又听耳边有人温言暖语,抬头一看,一个姑娘浮现在眼前,眉目如画,人面桃花,正是单兰。程昊天不敢相信,一壁揉着眼睛,一壁呢喃道:“小兰兰,是你吗?” 单兰点了点头,笑道:“是我,小师妹有回来给你拜寿吗?”程昊天红着脸,道:“小师妹她有要紧事在做呢。小兰兰,你不会再走了,是不是?” 一股酒味袭来,单兰不由垂首屏气。程昊天见单兰不答,往单兰靠去,下巴便抵在单兰的肩上,单兰几乎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在耳边呼呼刮过。 程昊天在单兰耳边呢喃道:“小兰兰,你不在,我才发现我做的好多事,半点意义都没有。我再也不能在练功上找到乐趣了,就算是成为掌门,我也丝毫不觉快乐。我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动力,小兰兰,别再离开我了好吗?” 单兰讪讪地并不言语。突然觉得有水滴溅到了自己肩膀上,冰凉冰凉的,单兰不由道:“大师兄,大师兄,你在哭吗?”单兰从来没见过大师兄哭泣,想来不过是一些酒水罢。 静寂了片刻后,单兰只听到程昊天平静的呼吸声,单兰心想:“是睡了吗?”单兰伸起右臂,朝着李拂柳挥舞了几下,李拂柳见了慢慢走了过来。单兰道:“你快帮我把他抱到前面的房子里去,小心别吵醒了他。” 李拂柳蹲了下来,背起程昊天,往房中走去,还不忘冷哼道:“竟然要我背一个男子。”来到房中,李拂柳将程昊天放在床上,单兰抱起一席被子,给程昊天盖上。 李拂柳道:“我等会添油加醋,绘声绘色描述给林境听。”单兰道:“谁怕谁,上次你怎么对我的,我换成旁的女子,添油加醋,绘声绘色描述给老颜听。” 李拂柳张口结舌,道:“你,你……”陡然听到单兰大叫一声,李拂柳连忙张开扇子,如临大敌,问道:“怎么,他清醒过来了吗?” 单兰道:“那倒是没有,不过你看大师兄手臂上,好像很多伤口。”李拂柳凑过去一看,果然见他整个手臂上有好几道口子,看起来也是新伤。李拂柳瞧着程昊天脸上的泪痕,问道:“难道你大师兄为了你自残了吗?其实我以一个旁观者的眼光来看,他好像比林境更喜欢你。” 单兰横了他一眼,道:“我了解大师兄,他不会这样的。你且看看他身上其他地方还有没有伤口。”说着转过身去。 李拂柳无奈地撇了撇嘴,将程昊天的衣服扯开,李拂柳道:“你瞧,他胸口也有几道口子,像是刀伤。”单兰转身一看,程昊天胸口上果然有三道刀伤,单兰纳闷道:“怎么回事?” 李拂柳将程昊天的衣裳整好,又替他盖上被子。李拂柳道:“你问我,我问谁去,这也只能问他。”单兰摇摇头,道:“这伤估计也快好了,我可不想再生什么事端。”看着熟睡中的程昊天,单兰问道:“李拂柳,你有药没有?” 李拂柳道:“我没有,都在无琴那里收着呢。”单兰道:“那就算了,我们走罢。”李拂柳道:“这便要走了啊?” 单兰道:“你要留着你就留着。”说着自个儿推门出去,李拂柳忙不迭跟了上去。 次日雄鸡叫晓,晨光从窗户外射了进来,程昊天只觉眼上热热的,不由睁开了眼睛,映入眼中的便是白色纱帐。 程昊天起身,见自己和衣躺在床上,纳闷回想昨夜之事,不由头昏欲裂。程昊天一壁揉着后脑勺,一壁心想:“她是真的来了吗?还是我幻想的。” 埋头于衣间,一股久违的气息扑鼻而来,程昊天笑了笑,趿着鞋子来到窗边,笑道:“原来你还记得,我怎么莫名其妙地觉得开心呢?” 这边四人走在街上,李拂柳是半个字也不敢吐露。单兰笑道:“没什么,他生日过的很快乐。” 颜无琴与林境点了点头,李拂柳笑道:“林境,你这是宰相肚子里能撑船,这都丝毫不在意。”颜无琴不由捏了一把李拂柳。单兰道:“怎么?又要以你那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说着往前走去。 李拂柳退后了几步,道:“无琴,兰花她干嘛突然瞪着我?我又没说什么?” 颜无琴捂着嘴笑道:“谁叫你哪壶不开提哪壶。” 林境嘻嘻一笑,从两人身旁走了过去,笑道:“走了。” 第39章 仙晴派的灾难 四人不日赶到仙晴山,甫入山中,只见翠树堆绿,细草铺毡,天空澄清如一汪碧水。 颜无琴道:“比这里再好的地方,也数不出几个,哪里都能像这儿四季如春的。”李拂柳道:“你没闻到吗?”单兰凑了过来,问道:“闻到什么?” 林境道:“风中夹杂的浓烈血腥味。”颜无琴与单兰相视一眼,大有骇意。四人急速而奔,来到居住之处,才看到房舍,横七竖八的尸体便争先恐后地映入帘前。颜无琴与单兰张口结舌,嘴里含糊不清道:“这,这……” 李拂柳道:“我们赶快进去。”四人提起十二分精神走入房中,可照样是碧血满地,白骨撑天。颜无琴不由红了眼眶,道:“这么多师弟师妹们……” 单兰拍着颜无琴的后背,柔声安慰道:“别难过。”林境也呆呆的,轻声道:“事已至此,我们还是先将各处打探一番才是。” 四人查遍了仙晴派各处,除了弟子尸体,便无其他。颜无琴道:“师父哪里去了?”林境道:“不知道。” 颜无琴想了想,轻声道:“你们跟我来。”三人跟着颜无琴往向阳全房中走去,颜无琴解释道:“师父房中有密室,除了火烧眉毛的事,平日都不许我们进去。我们现在去看看师父是否在那。” 颜无琴打开房门,走了进去,将墙壁上一副《雄虎下山图》取了下来,露出一个镶嵌进去的机关。颜无琴左边扭了三下,右边扭了两下,又往中间一挤压,房里一面墙壁迅速往上升起,露出一条甬道来,颜无琴又将图画挂了上去。 林境道:“我还不知道这里有这样的机关呢。”颜无琴点燃两支蜡烛,一根递给了李拂柳,又道:“这个密室便是师父闭关所在,派里只有少数弟子才知道。你们三个跟紧我的脚步,我没走的地方千万不能走,而且我落了一步,你们再落一步。” 单兰点了点头,往甬道看了一眼,地上全是一块块矩形的大理石拼接而成。四人排成一列,往前走去,走了几步,颜无琴在一块石头上拍了三下,进口处的墙壁登时降了下来,里面顿时一片昏暗,只有烛火之光。 前面吱呀声不断,原来是一面石壁往上升去,露出一条路来。颜无琴解释道:“这几关同时控制两面石壁,以防开了前门,而忘关后门,让敌人进来。”四人走着,颜无琴道:“再走一会子,便是宽广的地下石室了,石室上方便是后山。” 单兰惊叹道:“原来这是后山的地下啊,以前还不知道呢。”走了一炷香的时辰,里面已然豁然开朗。 颜无琴叫唤道:“师父,师姐,师父,师姐。”林境三人也跟着叫了起来。不过除了回音,便无其他的声音。李拂柳道:“难道不在这儿吗?” 颜无琴置之不理,继续喊道:“师父,师姐,师弟师妹们,我是无琴。”又喊了几声,黑暗中突然有了几声咳嗽声。颜无琴忙举着蜡烛往声源走去,李拂柳也忙不迭跟着前去,单兰林境自然紧跟其后。 两根烛火将附近照的通亮,向阳全盘腿坐在一个石台上,双目紧闭,衣裳上血迹斑斑,后面围着二十来个弟子,也浑身染血。 颜无琴声音含了几分哽咽,道:“师父,这是怎么了?”向阳全双眼微启,见到颜无琴和林境,登时吐了一口鲜血,柔弱道:“终于挨到你们回来了。” 颜无琴问道:“师父,这是怎么了?”向阳全道:“也不过是几天前的事情,流幻门的人率领弟子攻打咱们仙晴派。叵料王必岫与苏灵子武功大进,我虽然击退了他们,自己也身受重伤,只怕已经到了油尽灯枯之时了。”说完这一席话,向阳全早已气喘吁吁。 颜无琴道:”他们还是对断臂之仇耿耿于怀。”林境心想:”难怪那时候只有墨香子前去梨花岛抢《见霞秘籍》,其他人都来攻打仙晴派了。好个声东击西。” 向阳全又苦笑道:“单姑娘,你们点虚派的剑法精妙的很,我也很是拜服。”单兰早就想到了大师兄身上的刀伤,看着便和仙晴派的刀法如出一辙,又闻向阳全如此一说,不由身子一软,讪讪道:“我大师兄……”单兰不再言语,只呆呆立在一旁。 向阳全叹息一声,单兰连忙道:“对不起,对不起。”向阳全笑了笑,便对林境道:“我只怕不行了,好在我们仙晴派的根基还在,将派发扬光大就靠你们了。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仙晴派的掌门,若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无琴和青凤也能帮衬着你。” 后面一群弟子已经泣不成声。林境道:“只怕弟子不能委以重任。”向阳全全然不理会,,道:“谨记派训,铲恶除奸。”说着便咽下了最后一口气,身子也开始僵硬起来。后面弟子泣不成声,单兰也放声大哭,李拂柳只得在一旁不住安慰单兰。 林境满怀凄怆,不禁热泪盈眶。颜无琴见师父死去,便面无表情,怔怔望着。良久,颜无琴道:“咱们别伤心难过了,把师父葬了,外边的师弟师妹们也安葬了,再去在灵前哭得死去活来罢。” 李拂柳问道:“无琴,你不难过?”颜无琴在李拂柳耳边悄悄道:“人都死了,难过有什么用,自己给自己添堵。我会为活人伤心难过,死人却是另当别论。” 李拂柳吸了一口凉气,便与余下的人出了石室。众人将向阳全遗体与仙晴派弟子尸体全部运送到后山,掘墓掩埋。颜无琴突然在灌木林中发现几堆白骨,旁边还有仙晴派弟子的衣裳鞋袜。单兰心中一凛,揣摩大约是武若心做的。不由对颜无琴道白真相,又哭道:“老颜,对不起,对不起。” 李拂柳大为吃惊,道:“她也练那功夫?”林境叹息道:“嗯,她的确误入歧途了,也不知道哪里得的秘籍。” 颜无琴淡淡道:”打什么要紧,都已经死了,无非多掘几个坟墓罢了。”单兰不知道她是不是在说反话,只呜咽道:“对不起,点虚派真的很对不起仙晴派。” 颜无琴定了定,笑道:“没事的,又不是你干的,冤有头债有主,我怎么会轻易迁怒旁人呢。”单兰胆战心惊地望着颜无琴,生怕她疏远自己。那些弟子虽然怨恨点虚派,可素来和单兰有打交道,知道她品行良好,再说她又是师姐和掌门亲近的人,也不敢露出什么怨恨。 众人一直忙活到夤夜,才将万事做好,疲乏劳累,身心俱损,众人一齐回派歇息,不在话下。 单兰只觉无颜面对仙晴弟子,独自坐在凉亭之中,长吁短叹,好不悲戚。前面一人折扇轻摇,往这边赶来。单兰只默默道:“你不去安慰安慰老颜吗?” 李拂柳道:“她又不难过。”单兰道:“她的不难过,说不定是假不难过。”李拂柳道:“你恨不恨大师兄和小师妹?”单兰道:“不恨,都是我敬爱的人。” 李拂柳轻轻给单兰扇了两扇,道:“你们从小一起长大,感情自然比旁人亲厚些。”凉风拂发,单兰一把握住扇子,道:“别扇,我冷。” 李拂柳收了扇子,道:“你放心罢,老颜心眼大,不会怪你的。再说,其实和你真的半点干系也没有啊。手脚都生在你的大师兄和若心妹妹身上,他们要做什么,你哪里管得着。” 单兰摇头道:“只怕老颜和我会有隔阂,我真的好怕,毕竟和她认识这么久了,我早就把她当成最好最好的朋友了。” 李拂柳道:“别想那么多了,时辰不早,去睡要紧。”单兰点了点头。晚风吹来,星光微凉,乌云波谲诡异。单兰紧了紧衣裳,哆哆嗦嗦往前走去。 李拂柳仰天笑道:“秋冬来了,扇子也用不着了。”单兰问道:“那把扇子是你妻子留给你的吗?”李拂柳道:“是啊,她留给我唯一的东西。” 单兰笑了笑,道:“好精致好有品位。罢了,晚安。”李拂柳道:“嗯,晚安。” 月色清淡如水,倾注在庭院中,在地上留下交叉错落的枝桠。林境踩着树影缓缓而行。抬头望去,颜无琴的房中烛火如豆,虽然光芒弱小,却跳抖蹿动,不敢平静。 林境呢喃道:“好晚了,怎么灯还没灭。”信步上前,在门扉上叩了两下,换道:“师姐,师姐。” 第40章 拉开与流幻门斗争的帷幕 良久,门才打开。颜无琴披散着头发,坐在房中。林境走了过去,坐在一旁。颜无琴倒了一杯茶,递给林境,道:“方才烧的。” 颜无琴双眼红肿,泪痕未干,林境叹息道:“明早起来,眼睛会肿的和核桃一样。”颜无琴无奈道:“师父将我拉扯长大,又做父亲,又做母亲,我却来不及……” 林境柔声道:“难为师姐这番苦心,若在他们面前哭哭啼啼的,不免又加重了他们的伤心。”颜无琴轻声道:“是啊,只是我以为师父能安享晚年,没想到到头来,还是不能。” 林境端着茶杯,呷了一口,又道:“都是流幻门的那群邪人,我真想一锅端了他们。”颜无琴恨恨道:“我何尝不想,我也期待着一刀砍个痛快。” 林境将茶杯放置桌上,茶水四溅,又道:“我们被流幻门或是旁人牵着鼻子走了太久,是该自己行动了。明日我们四个登门拜访流幻门,派里其他的事情就交给师弟们暂时打理。” 颜无琴颔首道:“正有此意。”话说间,窗外有靴声渐响。门哐当一声响,白青凤走了进来。颜无琴与林境道:“师姐。” 白青凤依旧一袭紫色衣裳,面容依旧如往日平静。她答应一声,道:“都完了?”颜无琴道:“还有二十六位四代弟子。”说着上前走了几步,道:“师父临终前立林师弟为掌门,我也已经吩咐剩下的弟子勤收弟子,以壮仙晴。” 白青凤道:“掌门。”林境讪讪的,呆在原地。 妆台上的白烛燃着柔弱的火光,摇曳跳动着,映着白青凤朱唇鲜红,似乎注满了鲜血,只要用指尖一挤,就会有鲜血迸出。 白青凤转身欲离去,突然好似想起什么,问道:”单女侠可好安好?”林境怕白青凤迁怒单兰,忙道:“还好,还好。身体虽大恙,可心里肯定不好过。” 颜无琴亦道:“这件事不干她的事情。”白青凤道:“我也没说干她的事情。武若心呢?”林境与颜无琴摇了摇头。白青凤道:“我要不是为了找她,我也能和师父一同生死了。” 颜无琴问道:“师姐,你找她做什么?”白青凤道:“没什么。只是你帮我带一句话给单女侠,从此她走她的阳光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咱们井水不犯河水。还有,小心提防武若心。”说着拂袖而去。 颜无琴喊道:“师姐,我们明日去流幻门,你要不要一起去?咱们一起去杀他个措手不及。”白青凤道:“只怕你第一个要来杀的便是我了。” 颜无琴一脸迷茫,问道:”师弟,你知道师姐说的是什么吗?”林境苦笑了一下,又不愿说破,也不接话。 白青凤冷笑道:“师门遭祸,自己却在外面逍遥自在,不是罪当万死吗?”说着飞出门外,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 颜无琴垂低脑袋,道:“这必然是在怪我们呢。”林境道:“我们又不是算命的,哪里知道这么多。” 次日林境和单兰说起白青凤的话,单兰半日不语,林境便问此话何意,单兰沉吟片刻,哄骗道:“你不记得以前她要捉我么?或许她以为我和她结下梁子了,说出这样的话来勾销前怨。” 林境道:“原来是这样啊。”四人早膳用毕,颜无琴便说出了讨伐流幻门之事,众人都表支持,收拾好了行囊,四人便前往流幻门。 这日四人来到流幻门附近的乌来客栈,因艳阳高照,四人汗流浃背,索性来到客栈里面,享用午膳。 四人窗旁坐下,点了一些菜,温了一些酒,便各自开吃。旁边也有一桌四人,凑在一块喝酒聊天,声音好不响亮。有一人道:“这两男一女当真是坏事干尽,无所不至。”另一人附和道:“那还不是,不少武馆里面的武士,镖局的镖师联合起来对付这三人,无一成功。品德如此败坏也就罢了,偏偏武功还这等高强。” 颜无琴不由小声道:“这说的必然是王必岫,苏灵子和墨香子三人了,除了他们,没人坏的这么恶心。” 那桌又有一人道:“武功这等高强也就罢了,偏偏还这等年轻。二十来岁就如此无恶不作,若是年岁再大一点,怎么了得。也只有流幻门,才培养的出这样的人来。” 颜无琴心中一凛,道:“是了。”李拂柳问道:“什么是了不是了?”颜无琴解释道:“我也是听师父提起,不知道你们知道不知道,流幻门有三大长老,还有三小使者。一名女使者名为春华,擅长使鞭。一名男使者名为夏清,武器是□□。另外一名男使者名为秋实,手里拿着一把羽毛扇。” 三人似懂非懂点了点头。林境亦道:“我也略有耳闻。” 那桌有一人又道:“这流幻门四大使者当真是杀千刀的,还不知道最后那个使者是什么货色,只怕好不到哪里去。”颜无琴垂首道:“罢了,罢了,是四大使者,就当我刚才什么都没说。” 李拂柳道:“他们和你抬杠似的。”林境道:“说不多只是三小使者多加了一个人进去,就变成四大使者了。” 李拂柳道:“我们到了流幻门,什么都水落石出的。倒是别为旁的事情分心,早些取得那三个老贼的性命才是。” 四人吃了饭,结账继续赶路。这一日来到了流幻门,只听风声飒飒,黄雀交交,人影半个也无。 四人见无把守,四处巡查一番,依旧不见半个人影。李拂柳道:“是了,向掌门功力如此高深,王必岫他们必然也受了重伤,况且他流幻门在武林之中树敌良多,此番定是找了个隐蔽所在,安心养伤。” 颜无琴道:”这些人倒会学王八,让我们扑了个空。”李拂柳道:“嗯,看来我们还需要打探他们的行踪了,果然还是狡猾。” 单兰看林境呆呆地,一字不言。便问:“怎么了?”林境摇头道:“没什么,只是这样叶初的线索也断了。” 此时屋顶有一女声道:“还怕来日没有再见的日子吗?”四人循声往屋顶看去,只见黑瓦蓝天处,有一男一女挺身而立。男的穿着蓝白相间的衣裳,手里竖着一把□□。女的紫衫黄裙,手里拿着一根黑鞭。 单兰问道:“你们两个是谁?”女的笑道:”我是全武林中最美的美人儿春华。”男的道:”我是夏清。” 李拂柳扇子轻摇,笑道:”谁听你们念戏呢,早闻四大使者之名如雷贯耳,今日得此一见,真是幸会。” 春华笑道:“反正你也活不久了,不过临死前还能见到我这么绝美的容颜,你也算死而无憾了。”单兰打量了春华片刻,见她胭脂淡抹,秀眉轻画,不过略有几分姿色罢了。颜无琴道:“谁活不久了还不一定呢。” 夏清是个猴急的性子,早已按捺不住,道:”和你们再多费什么口舌。“说着挺□□去。林境毫不示弱,拔剑相斗。春华见夏清已经动手,也挥鞭甩打,颜无琴亦执刀迎去。 夏清跃到屋顶,举枪往林境腰间刺去,林境侧身一避,又挑剑扎曲,夏清忙收枪横挡。那边春华挥鞭如舞蛇,鞭子又是灵巧又是狠辣,幸好颜无琴根基牢固,刀若猛虎,连连限制住鞭子舞动。 单兰道:“难道我们在这里看着?其他两个使者呢?” 李拂柳道:”让你看着多轻松自在,你还嫌弃。单看这两人武功可不弱。” 其实这夏清武功本在林境之下,不过夏清出招皆是精怪妙奇,林境素来稳打稳扎,不知对方下招,甚少以身涉险而下杀招,唯恐误入圈套。颜无琴与春华旗鼓相当,所以四人一时半会也没分出个高下来。 单兰摇头道:“不行,我要去帮老颜。你去帮林大哥。”说着拔剑而去。李拂柳擦了擦手,只得从怀中拿出扇子,飞向夏清。 第41章 山洞里面的怪物 两人对一人,春华与夏清渐落下风。夏清不肯示弱,舌绽春雷,大喊一声:“去死。”枪若猛虎攫食,势若疯牛。李拂柳哪里敢硬接,忙拢扇自避,林境也不闪躲,抄剑横档。 再斗二十来招,夏清也觉力不从心,况且春华早已是气喘吁吁。霎那一股大雾袭来,林境才吸了一口,忙道:“雾里有毒,快些闭气。” 李拂柳三人忙屏住呼吸。雾气渐浓,人影依稀难见,白茫茫中有黑鞭乱舞,铁枪劲使。林境冷笑道:“这下遂了他们的意,一个个如鱼得水。” 四人一壁防守,一壁想要逃离这片诡异的大雾。走了一会儿,走出了雾气。林境瞧身侧只有李拂柳大口大口吸着新鲜的空气,哪里还有其他人的身影。林境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了?” 李拂柳左右看了,道:“应当是走散了罢。不好,我们快回去看看。”林境瞧雾气已退,道:“好。”遂原路折回,来到打斗之地,依旧没有人影。 李拂柳道:“她们应该已经走远了,我们先等一等。”林境道:“这里雾气还有些须残余,我们不可久待。”李拂柳道:“这雾不要紧罢,你吸了一口。” 林境道:“没事的,这毒是从《见霞秘籍》上本之中衍生出来的,梨花岛岛主早就教我化解之法了。” 晚霞似血,李拂柳叹了口气,不由道:“他们怎么还没来?”林境道:“我们先走罢,明日雾气彻底消散,我们再来。” 李拂柳只得答应,和林境一起离开走了一会儿,又来到那个山洞。李拂柳道:“这个山洞便是上次我与无琴跟踪杨敬进去的山洞。” 林境看了一眼,道:“好黑,里面都看不实。”李拂柳道:“我们进去看个究竟。”林境颔首,与李拂柳结伴入内。 起初入口极窄,越走越是黑暗。走到里面石壁上到处悬挂着烛火,照的洞内通亮如白昼。林境道:“这道墙壁真是奇怪,应当是个暗门。”李拂柳道:“上次我亲眼所见,苏灵子抱着那个书生入内,只不知里面是个什么玩意。” 林境在墙壁上敲了几下,石壁竟然升了上去,露出一条甬道。李拂柳笑道:“歪打正着,瞎猫都逮住死耗子了。” 林境一笑,与李拂柳走了进去。才落定,石壁哐当一声,急速下降,将入口封住了。唬得李拂柳连忙进去几步。 林境打量里面,不过是一间空荡荡的石室。不由道:“这不会是牢房罢,我们自投罗网了。”李拂柳道:“你看那边。”林境依声望去,只见左面墙壁上有一个身材高挑的汉子,他的手脚皆被粗体铁链子囚住,链子末端镶嵌在墙壁里面,他动弹不得。 这汉子面色铁青,披头散发,上身□□,胸腹手臂上青进条条暴起。他使劲挣扎着铁链,发出了激烈的碰撞声,李拂柳不由道:“这人看起来面目痴呆,神志不清。”林境道:“这模样,和秘籍下本描述的如出一辙,必是体内先天之气与内力太过充沛,己身不能驾驭,才致如此。这必然是王必岫自个儿钻研《见霞秘籍》下本的试验品了。” 李拂柳道:”是啊,你说过,上本记载转化之法低效拙劣,他们就吸取他人先天之气,注入这人体内,在他身上寻求钻研转化之法。倘若失败了,于己又没什么要紧的。” 林境对梨飞水也有些许敬重,不由嘲讽道:”没那弯弯肠子,就不要吞镰刀头子。白费功夫。” 突然风尘大作,林境与李拂柳提起袖子遮住眼睛,飒飒风声渐尽之后,只见前面立着一个男子,肤如凝脂,唇若含丹,衣裳上花纹细致。李拂柳惊叹道:”若不是你有喉结,我都以为你是一个美女子了。” 那男子登时一怒,用羽毛扇指着李拂柳,嗔怪道:“你胡说些什么,就你也来消遣我。”林境道:“你就是秋实罢,真是幸会了。” 秋实冷笑道:“你见到我,自然是幸会。我见到你,却是前世作孽。”说着退后几步,用羽毛扇一挥,束缚住那彪形大汉的铁链尽数断裂。秋实纵身一跃,跳到高处。道:“就让他好好招待二位。” 只见那汉子逃脱束缚,一拳砸来。林境飞速避开,那汉子扑了个空,拳头砸到地上,地裂数尺。林境道:“内力真是大的可怕。”林境笔直砍了一下来,那汉子也不闪躲,剑砍到他的皮肉上,竟没有在他身上留下痕迹。 李拂柳在一旁赞道:“这是刀枪不入啊。”秋实在高处笑道:“没有用的,你们乖乖受死罢。”李拂柳捏着一把飞刀,叫道:“秋小子,你别轻举妄动,否则我刀可不长眼睛。” 林境斜睨一眼秋实,嘴角带着三分讥笑,那汉子连连上前挥拳,林境左闪右躲,一时攻击不得。那汉子拳风一转,往林境胳膊拽来,林境忙后缩身子,衣裳却被他攥住。那汉子舌绽春雷,大喝一声,林境左边上衫被扯个稀烂,左边胸膛都露了出来。 林境退避了几步,失了分寸。李拂柳见机,不由飞了两刀过去,可刀才触及汉子胸膛,便掉落在地上,犹如碰到了铜墙铁壁。 秋实朗声大笑,道:“我还以为你这不长眼睛的刀有多厉害,原来也不过如此。知道的说你无力不济,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给他抓痒痒呢。” 李拂柳一壁挥去三枚飞刀,一壁喝道:“住嘴。”秋实见来到凶险,往后一蹬,避了开来。林境这边和汉子斗得难分难解。汉子武术招式虽然不及林境,可其内力与先天之气将他肉身护着如铜墙铁壁,林境无法攻打进去。 林境听到飞刀的声音,忙道:“拂柳,快用飞刀插他眼睛。”李拂柳听了,忙甩出两枚飞刀,往汉子双眼刺去。 那汉子只顾与林境厮打,毫不在意飞来的银刀。他抡起拳头乱舞,林境因衣裳不整,慌忙掩盖着左胸,一时右边露出一个破绽,那汉子歪打正着,正击中破绽,林境不由叫了一声,右胸早受了一拳。 飞刀已至,汉子还只望着林境摔倒在地,便被突如其来的飞刀刺中双眼。疼痛万分,汉子用双手捂着眼睛,喉咙里荷荷有声。须臾,更如疯牛一般乱跑乱打。 秋实在上边看着,冷笑道:“看样子是死定了,我还是先走为妙。”李拂柳扶起林境,道:“他成了瞎子,我们更占上风。”说着手执飞刀刺去。那汉子一声大吼,李拂柳被气流直冲了回来。 林境道:“不好,他体内的先天之气与内力四处游窜,只怕更加难以对付。”李拂柳爬到林境身侧,道:“怎么办?” 林境道:“还能怎么办,拼个你死我活罢。若是连他都对付不了,怎么对付王必岫。”林境握着剑,蓄势待发。 那汉子如一头野兽,东奔西跑,抡拳砸地。泥土登时裂开四五道长裂缝,林境与李拂柳忙左右避开。林境腾空一起,飞剑又至,汉子抓住剑尖,原地旋转,林境也被带动着在空中旋转。李拂柳忙挥去一枚飞刀击剑,可剑系玄铁而制,又是坚硬又是锋利,飞刀碰了一下,便掉落在地上。 林境松开剑柄,汉子使着全力,那边力道陡然消失,汉子不由往后踉跄几步。林境拾起飞刀,掷往汉子口中。 汉子眼睛本中了两枚飞刀,血流如注。那飞刀直入口中,顺着嘴巴喉咙进入体内,血喷几尺。汉子松开剑尖,双手掐着脖子,面目极为扭曲。 李拂柳扶起林境,问道:“怎么样了?你身上出了这么多血。”林境摇头,伸手要去拿剑。李拂柳前行几步,拾取起剑,对着汉子喉咙又是一击,汉子应声倒毙。 林境闭目叹气道:“终于脱险了,秋实呢?”李拂柳道:“早就吓跑了。”林境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赶快离开。”挣扎着起身要往洞门走去,只觉头昏欲裂,胸口疼痛。 李拂柳道:“我背你出去罢。”说着将林境双手搭在自己脖子上,背起林境,打开石壁,往外走去。 第42章 李拂柳:平静的最后一夜 李拂柳将林境背出洞穴,见天色昏暗,树木茫茫,心想:“再不找个地方,天色就要黑下来了。”林中四处奔寻,又沿着那条河往下游走去,不过数里便见河旁有一个茅草屋。 李拂柳走到门旁,轻敲了几声,柔声问道:“有人在吗?借宿一宿可否?”连声问了几遍,也无人在。林境病恹恹伸手将门推了开来。 李拂柳嘻嘻笑道:“原来没有人啊。”话音才落,扑鼻一股灰尘,李拂柳连忙后退几步。待到尘埃落定,李拂柳走了进去,房内除了一些稻草与一堆灭了的柴枝外,别无他物。李拂柳道:“许是哪个过路的修葺的,住一两晚。”李拂柳将林境放到稻草上,林境叹息道:“若能休息个两三年就好了。” 李拂柳心中一凛,道:“这么严重?”林境忙笑道:“开个玩笑,你爱笑不笑。”李拂柳捡起火石,点燃柴火。随着淡淡青烟,火光渐起,衬得林境肌肤雪白。李拂柳道:“你身上可真白。”说着脱下了外衣,盖在林境身上。 林境褪下自己被扯碎的衣裳,又穿上了李拂柳的外衣。林境不由道:“你外衣脂粉味儿好浓。”李拂柳笑道:“那我把里面的衣裳脱给你穿上?”林境并不接话,只道:“你不去给我采草药吗?” 李拂柳在脑后一拍,道:“是了,我这都忘记了。”走了几步,又扭头问道:“这里还还是流幻门范围内,把你一个受伤的人放在这里,我也不放心,一起去吧。” 林境冷哼道:“我懒得动了。”李拂柳瞥了瞥嘴,悲背起林境,走出草屋,往林中走去。夕阳渐尽,光线暗淡,林境的呼吸声越来越弱。 李拂柳摇了摇背上的林境,问道:“你不会死了吧。”又想:“这可怎么交代。”林境道:“别乱晃动,我只是不想动,哪里那么容易死。” 李拂柳道:“呐,你看我已经尽心尽力了,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你要是出了什么事,可不怨我。再说草药我也不认得。” 林境道:“我认得,你瞧,那是一株仙鹤草,你快采了。”李拂柳见前面有一草神似仙鹤的头颈,便采撷了下来。又问道:“这是做什么的,长得蛮奇怪的。”林境道:“止血的。” 李拂柳匆匆回去,将采来的仙鹤草和着水,搅碎后敷在林境出血的地方,又用破衣裳包扎完毕。李拂柳向火取暖,林境躺在稻草上左思右想。 不多时,李拂柳肚子咕噜咕噜响,便笑道:“我去前面河边弄几条鱼来烤着吃。”踏出门外,只觉凉风习习,冰冷刺骨。李拂柳紧裹单衣,碎步来到河边。风拂堤树,月散银河。李拂柳睁大眼睛往水里望去,什么也看不清实。李拂柳自言自语道:“这可怎么办?又不能走远了去抓獐子野兔,河里又漆黑一片。” 将岸边的石头往河里乱扔一通,激起水花翻滚流动。有一黑影子在水底徘徊游动,李拂柳借着月光一看,依稀是条鱼。李拂柳喜出望外,伸手去抓,一把捞了个空。 李拂柳寻思道:“莫不是我眼花看错了?”又借着月光一看黑影还在。这时草屋叮当一声响动,李拂柳唬了一跳,半条腿浸在水中。 李拂柳提起湿淋淋的右脚,叫苦不迭。突然想起幼时渔夫曾说,鱼在水里游动,光线经水折射,鱼影与鱼身有变动。记不起是更前还是更后,李拂柳只掏出一把飞刀,对着鱼影子最中间的地方掷去,寻思道:“管你靠前还是靠后,总会投中你的身体。” 刀中鱼身,鱼尾拍打着跃出水面。李拂柳轻轻一提,笑道:“这么大了,够两个人吃了,黑灯瞎火我也捞不到了。” 款步回房,正欲进去,门边却突然多了一个小瓷瓶。林境听到李拂柳的脚步声,道:“我刚刚听到门口有响动,你看看有没有什么异样。” 李拂柳抄起瓷瓶,打开房门,又上了闩。李拂柳道:“多了个小瓶子。”递给林境后,李拂柳坐在火旁,烘干裤腿,又烤着鱼。林境接过瓷瓶,看了两眼,便拔开塞子,倒出两粒药丸吞咽下来。李拂柳目瞪口呆道:“这你也敢吃,不怕被外人毒死?” 林境道:“没事的,这瓷瓶上粘有一张纸条,我认得是那个黑衣人的字迹,要是他害我,我早就死了。”李拂柳看着林境手中的纸条:“止血凝神,平复内伤。”李拂柳才舒了口气。李拂柳又问道:“你要吃鱼吗?我一刀切成两半,一人一半如何?” 林境道:“我不吃。”李拂柳将鱼烤熟后,鼻子一闻,闭着眼睛道:“真香。”说着咬了一口,只觉醇香四散。李拂柳又道:“真的不吃吗?香的很。你受了伤,按理也得吃一点儿,养养身子。” 林境不由张嘴咬了一口,李拂柳问道:“怎么样?”鱼肉才入口中,林境便想吐了出来。一手挡住李拂柳的视线,将鱼肉吐出许远。林境摇头道:“亏你吃得下,又没盐味又没油味,还一股子腥气,谁吃这个。” 李拂柳摇头苦笑道:“你一受伤,怎么……”林境道:“不许说。”李拂柳只道住嘴,细口吞咽着鱼肉。林境叹了一口气,道:“我怕受伤。” 李拂柳砸吧砸吧嘴,道:“谁不怕受伤,不过受了伤,便要有直面疼痛的勇气。”李拂柳将鱼整个吃完,残渣碎屑扔在一旁,望着火道:“你说无琴和兰花怎么样了?受伤了没有?真是生死不知。” 林境道:“有什么好担忧的,若是死了,学师姐那一套,我才不为死人难过。”李拂柳呆呆道:“如果我们死了,她当真不会有半点担忧吗?一丝丝难过也没有?” 林境冷笑道:“我们活着,她会为我们笑为我们哭便就够了,你还要奢求什么?死了她为你担忧难过,你就能起死回生?” 李拂柳道:“有道理。”沿着裤脚摸了几把,湿气渐尽。李拂柳道:“吃饱喝足,要是有个姑娘在这里弹琴唱曲,那多逍遥自在。”林境道:“你还真是乐观。” 李拂柳躺到稻草上,道:“还是睡罢。”林境道:“慢着,你靠着火睡的,等会儿烟味浓,呛的我睡不着。” 李拂柳笑着将林境往里面挪了挪,自己躺在火边,道:“林公子,你还有什么嘱咐的没有?若是没有旁的事,小的先睡了。” 林境扑哧一笑,道:“你睡吧。”李拂柳道:“你放心罢,我睡觉的时候都会睁开一只眼睛,留意情形的。你等会只顾睡便好了。” 林境不答,将紧握在手中的瓷瓶放在墙边,满心思索这黑衣人到底是谁?为何三番四次帮助自己?林境眉关紧锁,想不通,便弃之不想了。 突然又想起母亲,平常在自己生病的时候,她都在一旁嘘寒问暖。还有叶初,每次都会熬一碗浓浓的药给自己喝,如果自己嫌苦不肯喝,他就会在药里放冰糖,放蜜饯,若是还不肯喝,他就会捏着自己的鼻子,灌着自己喝下去。他每次也会平静地说:“这叫长痛不如短痛。” 记忆如云缓缓散开,林境望着破烂不堪的茅草屋。仿佛被风一吹,草屋就会倒坍。篝火无声无息燃着,李拂柳轻缓的呼吸声在身侧轻响。 “好寂寞啊。”林境枕在手臂上,望着屋顶。突然一只手搭在林境脖子上,林境脸上登时一红,将李拂柳的手拿开。只听他呢喃道:”无琴,你到底难不难过?” 林境心中笑想:”肯定会难过,会难过的要死。”林境想了一通,迷迷糊糊睡了下去。 第43章 患难 自那日四人为浓雾所阻,两两分离后,单兰与颜无琴便来到了林中。枝桠交横,浓荫匝地。颜无琴叹气道:“走散了。” 单兰东张西望,道:“这是哪里?”颜无琴道:“我怎么知道?在雾里走失了,我们先原路折回,他们一定在那里等我们。” 单兰点了点头,和颜无琴往回走去。小路交错,岔道众多,两个都是不认路的,走了半响也未离多远。 单兰哀声连连,道:“这路也太难走了。走着走着又绕了回去。这样走,天黑也不能到。”颜无琴道:“你听。”单兰听了听,除了水流声与风声,什么也没有,问道:“怎么了?” 颜无琴道:“那边有条河,我们沿着河往上走去,岂不是能到流幻门。”单兰道:“是啊。”颜无琴一路除草去荆,单兰紧随其后,两人来到河边。颜无琴掬了一把清水,洗了把脸。单兰道:“老颜,你看前面有一个茅草屋。” 颜无琴只点了点头,又继续往前走去。单兰道:“我们不过去吗?说不定他们也会找到这儿,在这里等他们岂不是好?” 颜无琴道:“想想也觉不可能,我们怎么有确定把握他们会来这里?还不如去流幻门,可能性还大些。” 单兰只得跟在颜无琴后面。两人来到流幻门,依旧没有半个人影。其实两人抵达流幻门之时,恰恰是林境与李拂柳离去后不久。 单兰道:“黄昏了,再去哪里也不能够了。”颜无琴道:“不仅李拂柳和师弟不在,连春华夏清也不见人影。”单兰道:“是啊,都是那片雾,着实诡异。” 颜无琴不答。等了一阵子,颜无琴稍显不耐烦之意。单兰道:“他们应当不会来了,我们今晚在哪里歇息?” 颜无琴道:“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我们便歇在流幻门。”两人来到里面,最后到了王寒钰的闺房。才进房内,百合香味便扑鼻而来。 房左边摆着一个大柜子,中央一张红木雕花八仙桌,右边摆着一张大床,床外悬挂着红色纱帐,后面设有琉璃书画屏风,画上画的是西施浣纱。 颜无琴道:“这里甚好,我们就在这里休息一晚,他们怎么想也想不到我们住在这里。” 门外靴声橐橐,颜无琴吃了一惊,连忙拉着单兰躲在屏风后面。门吱呀一开,春华走了进来。她四处张望,感叹道:“这便是王师姊的闺房啊,当真秀气的很。”又见到桌上的铜镜,不由拿起自照,才看一眼,便流下泪来,感叹道:“世间为何有我这等美丽的女子,若是老天要羞煞世间女子,为何要我来羞煞?惹得万千女子嫉妒怨恨。” 单兰在屏风后面,几欲笑出声来。这时夏清举步走了进来。春华甜甜喊道:“大哥。”夏清笑道:“春儿,你在这里做什么?” 春华道:“我在照镜子呢,就是不明白,老天爷为何把我生的这么美。就算是我看着,也要喜欢上自己了。” 夏清在春华额头上一吻,道:“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你是仙女转世,天仙下凡。” 单兰心中嘀咕道:“你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春华轻轻推开夏清,放下铜镜,转过身去,道:“大哥,你再这样,我以后再也不理你了。”夏清从后面抱住春华,笑道:“我又做了什么了?”春华低眉道:“你方才吻疼我了。” 夏清道:“那我给你揉一揉。”春华道:“谁要你揉,你给我端杯茶来。”夏清道:“桌上这不是茶?” 春华道:“这茶水放了多久,喝下去对皮肤不好。”夏清走出门外,前去泡茶。 不多时,秋实走了进来。春华叫道:“二哥。”秋实笑道:“小春,我就知道你在这里。”春华道:“今日多亏了二哥放了毒雾,我才得以抽身。你不知道那两个丑婆娘,险些要了我的命。”秋实道:“小春,他们要了你的命,阎王也不会放过他们的。” 秋实看着春华,嘴唇颤动,几欲吻了上去。春华更是低下了头,小声道:“怎么你们男人都喜欢这样。” 话音才落,夏清端着茶水走了进来。秋实忙挪动凳子,坐开些许。夏清给春华倒了一杯茶,又假笑道:“小三,今日你突然放毒,是要毒死我么!” 春华忙道:“大哥,二哥这是在帮我们。”秋实道:“大哥说的哪里话,我只是看大哥三妹稍落下风,出手相助罢了。” 夏清喝道:“放屁。一挑四我都能稳操胜券,别说是两个人呢,你也忒狗眼看人低了。” 颜无琴心想:”这人太过刚愎自用,心高气傲。” 门登时一张一合,一股劲风吹了进来。屏风差点被吹倒,颜无琴连忙在后面扶住。春华捂着眼睛,道:”哪里刮来这么大一阵风。” 风渐渐平静下来,叶初立在门槛之上。春华哂笑道:”叶大哥。“夏清嘟囔道:”又是你这个臭小子,每次都装神弄鬼。” 叶初道:“那也比你这个酒囊饭袋要好许多。”夏清登时火冒三丈,执枪欲上,亏得春华将他死死拉住。 叶初继续道:“门主交托下来的任务,你一个也没有做到,还在这里悠哉游哉喝茶。流幻门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夏清冷笑道:“你有什么大本事,仗着门主重用,在这里为所欲为,哪天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呢。”秋实道:“少说两句吧。” 春华道:“叶大哥,你有什么事情吗?”叶初道:“据人禀报,李拂柳和林境两人躲在东南方向四里外河边的一个茅草屋里。所以明天一大早,你们三个就去。” 颜无琴与单兰在屏风后面听了,又是欢喜又是担忧。 叶初正要离去,夏清道:“老子才不要等到明日去,现在咱们三个就一鼓作气,去取了他们两个的首级。” 叶初淡然回首道:“我说明早去,就明早去,你若不听吩咐,我便杀了你。”说着飞跃离去。 夏清道:“这小子太张狂了,眼睛长到头顶上去了,忒目中无人了。”春华道:“现在他得势,肯定会在门中养成自己的势力,排除异己,我们还是别和他作对。” 夏清道:“没来由受这鸟气,真是火的很。”秋实见他怒气更炽,忙道:“晚上他们两个肯定会加强戒备,我们一下去攻,不太好攻。若是天明了,他们松了一口气,疏于防备,我们再攻他一个措手不及,岂不为妙?” 夏清摸着下巴,颔首道:“小三说的有理,那我们明早再去。”春华打量后面的屏风,道:“西子真美。” 夏清笑道:“那也没有春儿你美。”秋实道:“正所谓绿叶衬鲜花,你便是鲜花。”春华摸着腮帮子,道:“我也这样想的,她再美,和我也隔了些。”打了个沉儿,春华又道:“我想把它搬到我的房里去,怎么样?” 单兰与颜无琴心都跳到嗓子眼去了,看着窗子离这里还有些距离,绝对是跳不到了,若是屏风一移,两人必定露身。 夏清道:“好,我就帮你挪到你的房里去。”颜无琴与单兰各自执好兵器,蓄势待发。 秋实道:“大哥,此事不妥。这是王师姐的闺房,况且师姐她已遭奸人杀害,若是我们乱动这儿的东西,门主知道了,必定会怪罪下来。” 夏清道:“有什么要紧,我们就说是林境那群狗贼做得,和我便不相干了。”秋实道:“焉知门主会不会怪罪我们,说我们连东西都护不住,还有什么用。” 夏清道:“那索性说我们是为了保护屏风,才搬到春儿房里去的。”秋实又道:“那其他的东子也得搬一搬了。” 春华看着八仙桌,妆台,大床,花瓶等等,自己哪里顾全得上,忙道:“罢了,我不要了。”夏清怨道:“每次都是你那么多事,扫了春儿的兴致。” 春华道:“二哥这是细致,不至于我们生了什么错,给别人挑刺。”夏清道:“我看呐,索性我和春儿一派,你和冬扇一派。” 秋实道:“大哥,你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好歹我们是这么多年的师兄弟了。”春华解释道:“二哥,大哥和你开玩笑呢。” 秋实道:“开玩笑也要有个谱,冬扇不过横插一脚进来,谁要和她一派。”春华亦道:“大哥,你这话的确说的过分了。” 第44章 白青凤的反击 夏清在地下室准备挑选一支铁枪,左察右观,拿起了一支齐肩高的长/枪。夏清在手中试了两下,虽不大合手,倒也能用。 许久未用,上面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夏清拿回房子,端坐床上,用干布小心翼翼擦拭着。偶然抬头一望,窗外夜色沉沉,乌云蔽天,一丝星月之光也无。 整个流幻门笼罩与深深黑暗之中。她莲步轻移,晚风吹起她的衣衫和一脑乌黑亮丽的秀发,招摇若水草。 白青凤透着窗子,正好与夏清打了一个照面。白青凤冷笑一声,挥刀砍去,夏清唬了一跳,只想她在窗旁,要攻打进来,也许一些功夫,哪里知道她连环刀一开,犹如九把刀的长度。当即连忙侧身闪躲,那刀破窗而入,直将床劈成两半。 夏清立着长/枪,问道:“哪里来的疯婆子,一来就撒野。”白青凤破窗而入,喝道:“黄毛小子也敢问你姑奶奶的话,你只嫌命太长了,快说说你的来头。” 夏清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流幻门门主座下三大使者之首夏清是也。”白青凤冷笑道:“流幻门泱泱大门,岂止三大死者。我要你们流幻门所有的人都成为死者。”白青凤说到前边,本是心头酸楚,话语哽咽,说到后头,竟露出几丝霸道之气。 夏清道:“不知高低的东西,正好那你来试试这枪。”白青凤挥刀往夏清砸去,犹如一道白光劈来,势不可挡。夏清忙凌空一转,刀破屋顶。夏清从屋顶跃出,白青凤忙紧随其后。 夏清从屋顶一路狂奔,来到旷野。白青凤使用飞波口诀,早就飞到他的前头,拦住他的去路。又挖苦道:“怎么了?只敢逃吗?” “等会便该是你逃了。”身后一个女子说道。白青凤斜视一眼,春华甩着鞭子,立在后头。秋实一面走来,笑道:“白女侠,你还不明情况吗?你已经被我们三个包围了。” 白青凤四睇,三人早已将自己包围在一个圆圈里面。不由摇头笑道:“飞蛾扑火,自取灭亡。”挥刀向三人卷去。 夏清不甘示弱,□□如捣蒜。秋实拿着扇子在刀上左击右打。春华黑鞭宛若游龙,朝着白青凤卷曲。 一敌三,白青凤依然稳操胜券,与三人打斗游刃有余。秋实看出端倪,忙道:“小春,大哥,我们快走。” 白青凤冷冷道:“一群王八羔子,休想逃,纳命来。”蓦地升起一股烟雾,白青凤知烟雾有鬼计,忙后退几步。待到烟雾消散,哪里还见到三人身影。白青凤叹息道:“好孙子跑的倒是快。” 身后响起了两声击掌声。又有人道:“单枪匹马也敢擅闯流幻门,当真英勇的紧。”白青凤一个机灵,挥刀后扫,那人足尖一点,落在刀上,又点了一下,落到后面的树枝上。 白青凤道:“流幻门的人,都逃到哪里去了?”叶初道:”一个非常隐蔽安全的地方。”白青凤逼问道:”哪儿?”叶初摇了摇头。 白青凤道:”我问你做什么,你明明也是流幻门的人。”又激动问道:“流幻门攻打我仙晴,你有没有参与” 叶初对着白青凤道:“流幻门的人都参与了。”白青凤柳眉倒竖,紧握刀柄,道:“什么?” 叶初道:“除去我和墨香子。”白青凤听了,心中心中蓦地升起一股欣慰,连自己都难以言喻。白青凤呢喃道:“你为什么不去?” 叶初道:“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对付仙晴而已,也用不着我出力。”白青凤冷笑道:“你别自以为是,迟早一日,我要流幻门尸横遍野,无一生还。”叶初道:“那我祝你早日遂心如意。”双足一点,远处飞去。 天色渐亮,东方露出鱼白。颜无琴与单兰被堵住嘴巴,锁在柜中,将就睡了一夜,这时醒来,只觉周身酸痛,又是饥肠辘辘,又是口干舌燥,当真是饥渴交攻。 经过一夜,两人身上的穴道解。单兰不住用身子撞着柜门,想要撞开。忙活了一阵子,颜无琴忙道:“有人来了。” 单兰登时安静下来,果然听到靴声。门哐当一开,接着又是柜门开锁的声音。柜门一开,光猛然射入进来,单兰连忙用手挡住眼睛,一点一点适应白光。只见秋实举着刀刺了过来。 单兰张口结舌,突然铁枪划了过来,在秋实手臂上重重打了一下,秋实手臂一疼,不由松开匕首。 夏清冷冷道:“你又作怪,杀了他们没得给我惹什么祸端。”秋实道:“大哥我只是觉得带着这两个人累赘而已。”秋实松开了颜无琴与单兰嘴中的白布。 夏清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鬼主意,故意挑唆我和叶初的关系是不是这两个人能让那两小子分心分神,便是我们的武器法宝,若是像昨晚那个女子一样,可就不好办了。” 当下夏清走在最前头,秋实押着颜无琴,春华押着单兰,一齐往东南方向的河边茅草屋赶去。单兰饿的头昏眼花,未走几步,便曲腿弯膝,走不大动。 夏清冷瞥一眼,道:“我以为自己是千金大小姐吗?真是讨打。”春华笑道:“大哥别恼,估计她们的确饿坏了,我都听到她们肚子咕噜咕噜叫了,不如煮点米水给她们喝。” 秋实道:“嗯,若是她们真走不动了,最后麻烦的还是我们,现下还是寅时,不用着急。”夏清道:”随你们。”春华连忙在厨房里面忙活一阵子,端出两碗稀饭。颜无琴起初不肯喝,春华道:”我亲自做的,哪里有什么毒。”说着自己喝了一口。 春华不由大叫一声,夏清与秋实忙问道:“怎么了?”春华道:“刚才喝的时候,不小心在稀饭里看到自己的容颜,当真是美丽的要紧。你说我怎么生的这么美。” 夏清安慰道:“没事的。”颜无琴与单兰这才乖乖喝了稀饭。三人押着两个往茅草屋走去。 李拂柳在稻草堆里面伸了一个懒腰,眼波微启,旁边的篝火已经燃尽。李拂柳道:“原来天都亮了,不用睡了。” 侧身去看林境,林境蜷缩在旁边,犹如婴儿一样安稳睡着。 第44章 逃跑 夏清冷笑道:“心眼这么小,算了,各自休息罢。”秋实与春华恹恹往门迈去,突然听到肚子咕咕叫的声响,三人一懵。颜无琴与单兰汗如雨下,没用晚膳,肚中早就是饥肠辘辘。 春华捂着嘴,面色铁青道:“有人。”夏清道:“别怕。”说着铁枪一挑,将屏风扫开,颜无琴与单兰露了出来。 三人皆吃了一惊,不料她们躲在这里,想必方才的话全让她们听到了。说时迟,那时快,颜无琴挥刀将屏风劈成两爿,春华呆呆望着屏风,道:“这,万一门主怪罪下来。” 秋实忙道:“不会的,刚刚和你开玩笑的。门主怎么会因为这个怪罪我们,我不过是太谨慎了。”乘着他们三人分神,颜无琴忙推单兰跃出窗外,待到自己要出去之时,夏清早已横枪直拦。颜无琴只得拔剑相对。 春华这时候也挥舞着黑鞭子甩去,不多时,颜无琴便被三人五花大绑擒拿捆住。夏清推门去看单兰,人早已不见了。 单兰此时正蜷缩在窗子底下,夏清未曾发觉而已。单兰不由道:“这夏清也太粗心大意了。” 夏清对着春华二人道:“那鬼丫头身子灵巧的很,鬼影子都不见了。”春华指着被绑住的颜无琴,道:“大哥,这个丑婆娘怎么处置?” 秋实道:“杀了吧。”夏清道:“先别杀,留着,明日大有用处。你在这里守着,我与春华去睡觉,明日还有一战要打呢。” 秋实道:“大哥,这……”夏清喝道:“这点事也不肯做吗?”秋实只得答应下来。春华笑道:“麻烦二哥了,明日再见。”屁颠屁颠跟着夏清迈出大门。 秋实对着颜无琴道:“真想杀你这婆娘,浪费我一晚功夫。”颜无琴笑道:“你杀了我,怎么和夏清交代。再说没我陪着说话,你这一晚多么难熬。” 秋实冷哼道:“用不着你来陪我。”颜无琴道:“那你多寂寞啊,不妨咱们来说说冬扇?早闻三大使者如雷贯耳,哪里听说过第四位使者,我实在好奇。” 一说冬扇,秋实双眼圆睁,盯着颜无琴,道:“从我口里探话,你还是乘早打消这个念头。”颜无琴道:“难道你和他不熟?你也不知道?” 秋实道:“姑娘少动歪心思,激将法对我来说也太拙劣了。老实和你说,我一个也不会吐露的。” 颜无琴叹道:“真没意思,你再想说,我也不听了。”秋实冷哼一声,拿着羽毛扇自个儿扇着。 陡然外边有声响,秋实一惊,听不过是一响声,不大为意。门外又唰唰响了几声,秋实只得拿起扇子,开了门闩,往外看去,只见黑黑一片。秋实信步往前走了几步,也无异样。 单兰忙从窗子里面跑了进来,解开缚住颜无琴的绳子,道:“我们快走。” 颜无琴道:“原来你还没有走。”单兰道:“我们要同患难,共生死,我哪里能至你不顾。”颜无琴搭着单兰,正欲从窗跃出,秋实从门边进来,用羽毛扇指着二人,道:“往哪里跑。” 颜无琴道:“你来追我啊。”抱起单兰,暗用飞波口诀飞去。林中飞了一会儿,颜无琴放开单兰,道:“就算他们追来,一时也不容易。” 单兰道:“我们往东南方向去找林境李拂柳会合。”颜无琴颔首,两人信步而行。走了一会儿,颜无琴停了下来,单兰问道:“怎么了?” 见颜无琴不说话,便顺着她的视线往上看去,单兰不由也吃了一惊。叶初负手而立树干之上,双目紧闭。单兰小声问道:“他这在睡觉?” 叶初星眸微启,道:“再此恭候二位大驾。”说罢双足一点,落在地上。颜无琴道:“你……” 单兰抢道:“你不会为难我们罢,我们是去找林境。”叶初道:“两位不为难我,我自然不会为难两位。”单兰看他手中戴着铁刃爪,不由躲在颜无琴背后。颜无琴提刀前砍,叶初只沿着刀身前滑,利爪掐着颜无琴的脖子。 单兰道:“一招就……”颜无琴道:“兰花,你快走。”单兰呆呆立在远处,也不抽身。叶初点了两人穴道,一手提着一个,飞速往流幻门飞去。 单兰大喊大叫道:“你快放了我们,我不要回去,他们会杀了我们的。”叶初恍若未闻,来到流幻门前边,春华,秋实与夏清都迎了上来。叶初将两人往他们三人那抛去,又道:“废物,三个人看两个弱女子也看不住。” 颜无琴与单兰心中纳闷,他又怎么知道自己被他们囚住?莫非从一开始他就察觉到自己躲在屏风后面? 单兰不由背后发凉,这个叶初当真不是好对付的。夏清道:“你才是废物。”叶初只道:“你们三个好生看着她们两个。明日见到林境之前,不许动她们一根毫毛,否则你们黄泉再聚。” 夏清道:“你一天到晚恐吓谁呢,谁要受你的鸟气。”说着挺着铁枪往前搠去,春华与秋实来不及阻拦,同门相斗,若让门主知道,必然大发雷霆,严厉处罚。 叶初云淡风轻一碰,枪身登时裂成两半,枪头掉在地上。夏清目瞪口呆,叶初冷笑道:“不自量力。”说着跃林离去。 夏清回过神来,看着地上被点了穴道的两人,不由气上心头。三人将颜无琴与单兰横拖竖拽,回到流幻门。又拿出两根绳索,将二人结结实实捆在一起,又用白布堵住二人的嘴,再将她们锁在柜子里面。 秋实道:“大哥,这样做固然是好的,只是她们会不会窒息。”夏清气不打一处来,道:“我还希望他们被闷死呢。”话虽然如此说,还是在柜子上面敲了两个洞,以免二人窒息死亡。 颜无琴与单兰在黑漆漆的柜子里头,又不能说,又不能动,也不能看,只能安分呆着。 夏清道:“小三,你要不要解释一番?”秋实讪讪道:“我本来是要好好看着她的,只是门外有了奇怪的声音,我以为是林境与李拂柳来救人,就出去看了。一回来,人影就没有了。” 夏清道:“哦?那后来呢?”秋实道:“我出去什么也没看到。” 夏清登时怒喝一声,在桌上重重一拍,喝道:“那我怎么知道,这不是你疏忽职守,胡言乱语编撰出来哄我的说辞呢!” 秋实一时辩解不得,春华忙道:“二哥不会骗人的,必然是单兰的鬼计,哄骗二哥上当。” 夏清笑道:“春儿,你怎么知道不是他偷懒打盹,给她跑了去,又编出谎话来敷衍我们。”秋实眉头一皱,心中怒气渐炽,道:”大哥,我平日也尊你敬你,你怎么如此为人?什么事疏忽职守?还不是你叫我守的,我又凭什么听你差遣!素来听你吩咐,都是给你两分面子,你别不知高低。” 夏清嘲讽道:“哎呦,你也敢对我蹬鼻子上眼了,弱肉强食,你若不服,咱们来挑一战。我知道你喜欢作怪,还不是因为春儿,我说,你再怎么着,也配不上春儿。” 春华脸一红,道:“大哥,二哥,你们少说两句好吗?大敌当前,我们再起内讧,那是自取灭亡。” 秋实道:“他那里会在意,只会拿着枪横冲直撞打架,只会扯着嗓子叫嚷,一碰上叶大哥这样武功高强的,也只会表面上装装凶狠样子,其实不知道怎么惧怕呢。” 夏清道:“你说什么?我怕那龟儿子?”秋实道:“大哥你在我们面前叫他龟儿子杂毛,在他面前怎么不敢了?你要是敢去和他真打一架,我就服你。” 春华道:“大哥别去,明日还要和林小子打架呢。”夏清道:“春儿说话在理,我须得养精蓄锐,明日再斗。我先去找支铁枪来。咱们三个先各自散去。”说罢三人走了,只余漆黑夜色。 第45章 白青凤的反击 夏清在地下室准备挑选一支铁枪,左察右观,拿起了一支齐肩高的长/枪。夏清在手中试了两下,虽不大合手,倒也能用。 许久未用,上面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夏清拿回房子,端坐床上,用干布小心翼翼擦拭着。偶然抬头一望,窗外夜色沉沉,乌云蔽天,一丝星月之光也无。 整个流幻门笼罩于深深黑暗之中。她莲步轻移,晚风吹起她的衣衫和一脑乌黑亮丽的秀发,招摇若水草。 白青凤透着窗子,正好与夏清打了一个照面。白青凤冷笑一声,挥刀砍去,夏清唬了一跳,只想她在窗旁,要攻打进来,也许一些功夫,哪里知道她连环刀一开,犹如九把刀的长度。当即连忙侧身闪躲,那刀破窗而入,直将床劈成两半。 夏清立着长/枪,问道:“哪里来的疯婆子,一来就撒野。”白青凤破窗而入,喝道:“黄毛小子也敢问你姑奶奶的话,你只嫌命太长了,快说说你的来头。” 夏清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流幻门门主座下三大使者之首夏清是也。”白青凤冷笑道:“流幻门泱泱大门,岂止三大死者。我要你们流幻门所有的人都成为死者。”白青凤说到前边,本是心头酸楚,话语哽咽,说到后头,竟露出几丝霸道之气。 夏清道:“不知高低的东西,正好拿你来试试这枪。”白青凤挥刀往夏清砸去,犹如一道白光劈来,势不可挡。夏清忙凌空一转,刀破屋顶。夏清从屋顶跃出,白青凤忙紧随其后。 夏清从屋顶一路狂奔,来到旷野。白青凤使用飞波口诀,早就飞到他的前头,拦住他的去路。又挖苦道:“怎么了?只敢逃吗?” “等会便该是你逃了。”身后一个女子说道。白青凤斜视一眼,春华甩着鞭子,立在后头。秋实一面走来,笑道:“白女侠,你还不明情况吗?你已经被我们三个包围了。” 白青凤四睇,三人早已将自己包围在一个圆圈里面。不由摇头笑道:“飞蛾扑火,自取灭亡。”挥刀向三人卷去。 夏清不甘示弱,□□如捣蒜。秋实拿着扇子在刀上左击右打。春华黑鞭宛若游龙,朝着白青凤卷去。 一敌三,白青凤依然稳操胜券,与三人打斗游刃有余。秋实看出端倪,忙道:“小春,大哥,我们快走。” 白青凤冷冷道:“一群王八羔子,休想逃,纳命来。”蓦地升起一股烟雾,白青凤知烟雾有鬼计,忙后退几步。待到烟雾消散,哪里还见到三人身影。白青凤叹息道:“好孙子跑的倒是快。” 身后响起了两声击掌声。又有人道:“单枪匹马也敢擅闯流幻门,当真英勇的紧。”白青凤一个机灵,挥刀后扫,那人足尖一点,落在刀上,又点了一下,落到后面的树枝上。 白青凤道:“流幻门的人,都逃到哪里去了?”叶初道:”一个非常隐蔽安全的地方。”白青凤逼问道:”哪儿?”叶初摇了摇头。 白青凤道:”我问你做什么,你明明也是流幻门的人。”又激动问道:“流幻门攻打我仙晴,你有没有参与?” 叶初对着白青凤道:“流幻门的人都参与了。”白青凤柳眉倒竖,紧握刀柄,道:“什么?” 叶初道:“除去我和墨香子。”白青凤听了,心中心中蓦地升起一股欣慰,连自己都难以言喻。白青凤呢喃道:“你为什么不去?” 叶初道:“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对付仙晴而已,也用不着我出力。”白青凤冷笑道:“你别自以为是,迟早一日,我要流幻门尸横遍野,无一生还。”叶初道:“那我祝你早日遂心如意。”双足一点,远处飞去。 天色渐亮,东方露出鱼白。颜无琴与单兰被堵住嘴巴,锁在柜中,将就睡了一夜,这时醒来,只觉周身酸痛,又是饥肠辘辘,又是口干舌燥,当真是饥渴交攻。 经过一夜,两人身上的穴道已解。单兰不住用身子撞着柜门,想要撞开。忙活了一阵子,颜无琴忙道:“有人来了。” 单兰登时安静下来,果然听到靴声。门哐当一开,接着又是柜门开锁的声音。柜门一开,光猛然射入进来,单兰连忙用手挡住眼睛,一点一点适应白光。只见秋实举着刀刺了过来。 单兰张口结舌,突然铁枪划了过来,在秋实手臂上重重打了一下,秋实手臂一疼,不由松开匕首。 夏清冷冷道:“你又作怪,杀了他们没得给我惹什么祸端。”秋实道:“大哥,我只是觉得带着这两个人累赘而已。”秋实松开了颜无琴与单兰嘴中的白布。 夏清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鬼主意,故意挑唆我和叶初的关系是不是?这两个人能让那两小子分心分神,便是我们的武器法宝,若是像昨晚那个女子一样,可就不好办了。” 当下夏清走在最前头,秋实押着颜无琴,春华押着单兰,一齐往东南方向的河边茅草屋赶去。单兰饿的头昏眼花,未走几步,便曲腿弯膝,走不大动。 夏清冷瞥一眼,道:“你以为自己是千金大小姐吗?真是讨打。”春华笑道:“大哥别恼,估计她们的确饿坏了,我都听到她们肚子咕噜咕噜叫了,不如煮点米水给她们喝。” 秋实道:“嗯,若是她们真走不动了,最后麻烦的还是我们,现下还是寅时,不用着急。”夏清道:”随你们。”春华连忙在厨房里面忙活一阵子,端出两碗稀饭。颜无琴起初不肯喝,春华道:”我亲自做的,哪里有什么毒。”说着自己喝了一口。 春华不由大叫一声,夏清与秋实忙问道:“怎么了?”春华道:“刚才喝的时候,不小心在稀饭里看到自己的容颜,当真是美丽的要紧。你说我怎么生的这么美。” 夏清安慰道:“没事的。”颜无琴与单兰这才乖乖喝了稀饭。三人押着两个往茅草屋走去。 李拂柳在稻草堆里面伸了一个懒腰,眼波微启,旁边的篝火已经燃尽。李拂柳道:“原来天都亮了,不用睡了。” 侧身去看林境,林境蜷缩在旁边,犹如婴儿一样安稳睡着。 第46章 茅屋之战 李拂柳伸手摇醒了林境,林境一骨碌坐了起来,睡眼惺忪。李拂柳道:“我们去河边洗洗脸,等会儿便去流幻门。”林境点了点头,跟着李拂柳来到河边。 李拂柳掬了一汪清水,不由道:“好清爽。看这天色,阳光明媚呢。”林境道:“只是有点冷。” 林境定睛一看,水中显着夏清一众人的身影,抬头一看,那三人正笑嘻嘻看着自己。李拂柳早站了起来,喝道:“快放了无琴和兰花。” 夏清将铁枪放入水中,笑道:“要我放,你们也要有本事啊。”枪剧烈地晃动着河水,蓦地河水一扬,李拂柳忙搂着林境跃了开来。 颜无琴与单兰不由道:“小心点。”秋实羽毛扇轻摇,道:“闭嘴。”林境往前走去,拔剑出鞘,喝道:“我真是受够了,受死吧。”跃过河去,与夏清厮打在一处。 李拂柳亦举着扇子飞来,秋实道:“小春你守着她们两个,我去对敌。”春华抱怨道:“为何留我在这里,好生无趣。”秋实道:“大事为重,别贪图一时兴致。” 李拂柳笑道:“秋姑娘,咱们看看,是你的羽毛扇厉害些,还是我的折扇厉害些。”秋实冷笑道:“狗嘴里反正也吐不出象牙来。”羽毛扇一扇,登时冷风大作,李拂柳连忙挥扇回击。 四人斗得酣畅淋漓,夏清连出险招,林境左避右闪,退到河岸,一个转身,劈腿踢去,夏清直落河中。春华看在眼里,含着两分笑意,道:“轮到我上场了。” 话音才落,一道紫影从草屋飞了过来,众人一看,正是白青凤。秋实道了一声”不好”,连忙投下一颗□□,夏清三人乘雾逃跑。 待得烟雾消散,林境解下绑着颜无琴与单兰的绳子。单兰活动了一下腰身,不由道:“被束了好久,身子酸痛的很。” 林境搂过单兰,柔声道:“小兰,对不起,我没能保护好你。”单兰哂笑道:“我没事。”听她这么一讲,身上所有的酸痛和心中所有的苦闷,登时都烟消云散。 颜无琴道:”师姐好霸气,才现身,就吓得他们三个屁滚尿流,闻风丧胆。”白青凤道:“他们三个是流幻门的三小使者,武功其实也就平平。”李拂柳讪讪走了过来,颜无琴道:“你真没用。” 李拂柳笑道:“你有用,还会被他们五花大绑。”白青凤问道:“你被他们绑着?”颜无琴将自己分离后的事情如实道了出来,林境道:“这……” 白青凤道:“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你们知不知道流幻门的人躲哪里去了?”颜无琴道:“我们也不知道,唯一的线索只怕只有这三个使者了。” 白青凤道:“好,既然这样,我便去找王必岫了。”说着紫衣飘飘,独自飞去。颜无琴道:“师姐很喜欢独自行动。”又道:“方才我倒没有注意,你怎么外衣都没有穿?” 单兰捂着嘴笑道:“在林大哥身上穿着呢。”林境又将分离后的事情说给二人听。听罢,颜无琴道:”原来是这样,也不知王必岫研究出什么没有来,若是研究出来了,咱们更难除害了。” 单兰道:”先别管旁的,咱们给他们两个买身衣裳,再去吃早膳罢。那一碗稀饭喝下去,现在和没喝一个样。” 三人颔首,来到镇上。周围人都已异样的目光打量林境与李拂柳,颜无琴笑道:“别慌,别慌。”林境双颊通红,几欲滴出血来。 来到一家布庄,四人钻了进来。掌柜笑着迎接出来,道:“欢迎四位莅临敝庄。”见林境只穿了一件外衣,胸膛若隐若现,脸上又红若朝霞,李拂柳只穿了一件里衣,身材更是突显。掌柜不禁神思游弋。 林境道:“看够了没有?我要买几件衣裳。”掌柜说道:“四位且看,这是秋季新得的布匹,穿着身上又好看又保暖。”单兰道:“是啊,大半个秋天也过完了,眼睛一眨,便是冬天了,得添一些暖和的衣物。” 颜无琴道:“话是如此,不过买布回去做,哪有那个功夫,你这里有没有现成的?”掌柜道:“有,有,这个公子哥形体也不出奇,肯定有合适的衣裳,不过我这儿现成的衣裳都是顶尖的绣娘做得,花样款式无一不是精致上等的,所以嘛……” 李拂柳用扇子指着掌柜,道:“放心罢,银子短不了你的。”话音才落,掌柜便取下一件衣裳,在林境身上比了比,道:“公子瞧这件怎么样?” 那衣裳一袭雪白的底料,墨狐皮子打的里子,绣着淡绿色竹叶,又用金色的丝线镶边,当真精致好看的紧。李拂柳道:“索性我身上这件衣裳也给林境好了,这件衣裳给我罢。” 颜无琴笑道:“你可真是没有出息,一件衣裳也眼红,兰花你眼红不眼红?”李拂柳笑道:“哎呦,醋坛子打翻了,还吃到兰花身上去了。”单兰道:“李公子,你又没羞没臊了。” 林境早已把衣裳穿上身了,又道:“你们也别像孩子似的,还没长大呢。”又对掌柜说道:“就要这一件了,多少银子?”又将李拂柳的外衣递还给他。 掌柜道:“三两银子。”单兰道:“也不是很贵。”掏出三两银子,付了账。李拂柳道:“你这话说错了,等会儿掌柜还以为你很有钱,使劲宰你呢。” 单兰撇嘴道:“打什么要紧的,反正也不在这儿买衣裳了。”颜无琴立在一旁,道:“兰花你看,这匹布摸起来真是柔滑,做起衣裳来穿着肯定舒服。”掌柜见缝插针,道:“比姑娘眼光再好的,也是没有了。这匹布全镇上也找不出三四匹。” 单兰道:“好固然是好,只不过穿着太单薄了,明年夏天上身还不错,到时候又有更好的了。你看这个,摸起来又暖和,穿上也不冷。” 颜无琴道:“这个花样子太俗气些,你看那匹,又是素净又不乏味。” “这个料子又不好了,明显是赶出来的。”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旁若无人。李拂柳道:”咱们还是找个小杌子坐下来,依我看,她们挑选料子,早饭也会忘记。” 烈日高移,四人都换上了新衣裳,要去找个客栈。刚踏入乌来客栈门前,店小二忙不迭赶了出来,道:”四位客官,进去吃点东西罢。” 林境心想:”这也太热情了罢。”李拂柳笑道:“你拉人都拉到店门外来了,我们哪里有不赏脸的理儿。”四人款步入内。 店小二待四人进店,将门哐当一关。林境问道:“不迎客了?”店小二道:“客官不知,咱们店里只剩下一张桌子了,再来也坐不下去了。再说这太阳毒的很,关门省得其他客官抱怨。” 林境打量了客栈,果然除了正中央的桌子,其他都人满为患。店小二取下帕子,将四个凳子擦拭得干干净净。四人坐下,又问道:“四位客官要吃点什么?喝点什么?” 林境道:“玉米排骨汤。”颜无琴与单兰道:“红枣银耳羹。”李拂柳笑道:“辣椒炒肉,辣味鸡丁,红烧排骨。” 店小二道:“好呢,四位客官,马上就给您上。要不要酒?”李拂柳道:“我要女儿红。”点小二道:“好勒。”说罢退了下去。 第47章 春华的末路 一家店面外摆放了几张桌子,春华挑了一张入座,又叫了一碗炸酱面。面冒着热气,春华沉趁热扒了两口,一抬首,白青凤正站在旁边望着自己。 春华拿过黑鞭,随时准备对敌。白青凤坐了下来,道:“莫紧张,我不是来和你打架的。”春华一听释然,脸上的惊惶之色隐去,问道:“这不是额手称庆的好事,我们的目标也不是阁下,何不化干戈为玉帛。” 白青凤颔首赞同,道:“小姑娘,你怎么在这里吃饭呢?”春华道:“我本帮衬二哥在客栈里面忙活,只是我肚子饿了,二哥就让我来这里吃了。”白青凤道:“既然在客栈忙活,怎么不顺便在客栈吃?反而来这?” 春华扒了一口面食,嘴里喷香,道:“那里一时不方便,也做不了。再说这儿的炸酱面也是出了名儿的好吃。” 白青凤道:“看得出,其他人呢?”春华道:“你说大哥吗?他去冬扇神殿找冬扇来对付你,不过话说回来,我们握手言和了,他也犯不着去请帮手了。” 白青凤道:“冬扇?四大使者之一?”春华思索一会儿,支颐道:“算是吧。”白青凤问道:“武功怎么样?” 春华摸着腮帮子,道:“武功自然是我们四个里面最高的,不过论起容貌姿色,却距我许远。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生的我这般美丽的。” 白青凤道:“流幻门的那群人,是不是也躲在冬扇神殿里面?”春华摇头道:“我不知道。”留下十文钱,匆匆走了。 待到林中,春华手舞足蹈,欢歌笑语。白青凤道:“都到了这儿,你还不说吗?”春华幡然回首,道:“你怎么也学那群男人一样,尾随着我?男的也就罢了,女的还这般纠缠不清。” 白青凤挥刀砍去,春华忙抖开黑鞭。霎那,刀身与黑鞭纠缠一起,白青凤加了一股力道,黑鞭登时碎成三段。春华瞠目结舌,眼睁睁望着刀尖飞插过来。白青凤一晃,刀插入春华背后的树中,抵住春华脖子。 白青凤道:“流幻门的人到底躲在哪儿?”春华畏惧道:“我不知道,你不是说不打架吗?”白青凤道:“你说我便不打,不说我便把你打到阎王那儿去!若是你不知道,难不成什么都是四大使者发号施令?” 春华道:“我也不知道,我是听大哥的。大哥又是听叶大哥的。”白青凤问道:“哪个叶大哥?”春华道:“叶初。” 白青凤道:“那你果真什么都不知道?”春华点头。白青凤向前用力,刀割开春华的脖子,鲜血如注。春华倒在地上,白青凤冷冷笑道:“既然你什么都不知道,也不必活在这个世上了。” 四人在乌来客栈点餐。须臾酒菜全至。李拂柳见了女儿红,迫不及待提在手里,给众人满上,又自己斟了一杯林境压低嗓子嘟囔了几句,三人也不理会。 四人拿起酒杯,用手遮掩着嘴,一股脑喝了下去。林境道:“来,再满上一杯。”提着酒坛子,就要给李拂柳斟酒。颜无琴道:“罢了,喝了一杯,怎么也要停片刻再喝。” 话音才落,满客栈的人都披坚执锐,虎视眈眈望着四人。小二笑嘻嘻与掌柜走了出来,掌柜道:“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从两人之中又挤出一个人,那人羽毛扇子轻轻摇晃,道:“这酒美味儿的很,四位喝的怎么样?” 林境冷笑道:“原来你在这里打下了埋伏。”李拂柳晃动着身子,道:“哎呦,我这手怎么没力气了?我这脚一直打颤呢?哎呦……” 秋实笑道:“你们两个退下去罢,没你们的事情了。”掌柜小二退下。秋实又道:“流幻门的弟子听令,快将四人拿下。” 那些人蜂拥而至,林境心想:“既然是流幻门的人,我就不用客气了。”四人登时亮出兵器,将众位弟子杀个片甲不留。 秋实脸上浮现惊惶之色,道:”怎么会?怎么会?不是喝了酒了吗?“林境将剑抵在秋实脖子上,道:“凭你这点本事,也来算计我们。” 原来林境早就擦觉此事有异,压低嗓子和众人道:“假装喝酒,切勿真喝。”三人虽不明就里,也不敢喝,用手遮掩着,并未喝下半滴。为了做得更加像样,林境故意说要替李拂柳再斟一杯,颜无琴忙遮掩过去,如此这些埋伏好的人只以为他们真喝了酒。 颜无琴道:“你以为我们真好糊弄呢。”用绳子将秋实束缚住。掌柜和小二吓得躲在柜台旁,林境四人并不准备将他们怎么样。 李拂柳将门打开,道:“关门打狗,不知道打的到底是什么狗?”颜无琴笑道:“瓮中捉鳖更好,我们将这只王八捉到了。” 林境押着秋实,五人来到林中。秋实道:“你们要做什么?”颜无琴道:“再盘问你一些东西。”秋实道:“休想。” 李拂柳取出一枚飞刀,在他脸上拍了拍,道:“你若是不说,只好一刀了结你。”颜无琴道:“好汉不吃眼前亏,你何苦白丢了性命。” 秋实心想有理,倘若不说的确难以逃脱,又看身后有一滩血迹,只道:“你们要问什么?” 林境道:“流幻门那些人,到哪里去了?”秋实摇摇头,道:“我不知道。”李拂柳略微用力,道:“你不说,我就割断了。”秋实道:“我这么会吃这个亏呢,我要是知道,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颜无琴看他面色铁青,嘴唇打颤,手指抓入土中,道:“你别伤了他,看他模样不像哄人的,咱们问点他知道的。” 李拂柳道:“你知道什么?快如实招来。”秋实登时吓傻了眼这该如何道起。林境道:“你直说其他人那里去了?” 秋实道:“按理说大哥和春儿都到冬扇神殿去了。大哥要和冬扇联手,去取一个武功高强的疯婆子性命。” 颜无琴道:“是不是今早令你们闻风丧胆的那个紫衫姑娘?”秋实惧怕地点了点头。颜无琴道:“不好,师姐有危险。” 秋实听她说是师姐,心中更为害怕。李拂柳道:“无琴,你放心罢,白女侠武功厉害,怎么会有危险。” 颜无琴道:“也不知道冬扇什么来头。”林境问道:“我问你,冬扇武功怎么样?是什么来历?男的女的?” 秋实道:“冬扇是一位姑娘,我也不知道什么来历,不过武功的确厉害,我们三个联手起来,也不是她的对手。” 林境道:“为什么单她这么厉害?”秋实道:“上头对她青眼有加,什么厉害的武功秘籍也给了她,若不高超许多,也对不起门主的栽培。” 单兰道:“肯定是《见霞秘籍》,你赶紧带我们去冬扇神殿。”颜无琴道:“极是,快。”秋实无法,只得带他们四人去往冬扇神殿。 一边走,林境问道:“那什么冬扇神殿,地势如何?机关如何?”颜无琴道:“秋实大侠,这叫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你也可以选择不说。”秋实只她借此奚落自己,可眼下为人俘虏,虽是怒火炽热,也不敢怎样。只笑道:“我怎么敢不说。机关倒没什么。这冬扇神殿就是一栋老大的房子,本叫三季神殿,一时另挂了一张牌匾,改名为冬扇神殿了。” 单兰道:“倒像是抢了你们的住处。”秋实并不接话,只继续道:“环境倒是优雅,小路众多,极易迷路。神殿另外一侧是万丈悬崖,若不小心掉了下去,便是轻功再好,也无济于事了。” 李拂柳道:“听起来怪有意思的。” 林境道:“我们得仔细些,别掉落下去,不是好玩的。”话音才落,眼前出现无数条小路,横的竖的,不知通向哪里。 颜无琴道:“咱们要看紧秋实,万一让他跑了,咱们可难摸索着离开了。”林境道:“带路。” 秋实道:“要我带路也行,若到了冬扇神殿,你们不许再为难我,须立马放了我。否则你杀了我,我也不带。” 林境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秋实本想令他再发一个誓言,怕他一时恼羞成怒,只乘面收蓬道:“好。” 五人一齐往冬扇神殿赶去。 第48章 李拂柳的末路 五人来到冬扇神殿,只见眼前立着一扇大门,门上有一副牌匾,提着“冬扇神殿”四个大字。远远望去,雕梁画栋,广夏细旃,煞是雄伟恢弘。 林境朗声道:“冬扇使者,在下四人登门拜访,还望冬扇使者赏脸会面。” 秋实道:“你说过的,快放了我。”林境手一松,将他往殿门一推,秋实没命地跑了过去。门吱呀一声,只有夏清走了出来。 秋实跑到夏清旁边,道:“大哥,帮我解开绳子。”夏清也不理会,星目圆睁,执枪往林境扑来,林境旋脚踢去,将距离拉开些许,四人又退了几步,李拂柳喝道:“姓夏的,你别一来就动刀动枪的,动起真格来,谁撂倒谁呢。” 秋实跑了过去,道:“大哥,先替我解开绳索。”夏清将绳子解开,还没等秋实回神过来,夏清一巴掌打了过去,林境四人看得瞠目结舌。 秋实摸着红肿的脸颊,夏清破口大骂道:“你这没有的废物!这点事情也办不好,反而被他们捉了去,你知不知道,春儿被他们杀死了!” 林境四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目瞪口呆。夏清恨恨道:“你们四个杂毛别装模作样。” 林境心想:“反正手刃元道子这烂木屑也让自己掮了,还怕背一个杀害春华的黑锅?反正别人不杀,自己也是要动手的。”单兰辩解道:“我们才没有。” 夏清一听,怒火更炽,秋实心想:“方才自己被他们四人统辖着,他们四人并无作案。”便道:“大哥,我不要小春了,你娶她,她嫁你,我也不眼红了。只求大哥别哄我,我平日见她几面也就罢了。” 夏清道:“我哄你做什么,方才林中发现的尸体,现在还在里面搁着呢,不信你去看。”秋实又想起林中的一滩血迹,还有四分五裂的鞭子,他们可能是之前就得手了。想到此节,更是坚信不疑。喝道:“你们四个天杀的。” 颜无琴道:“你们两个也别在这里婆婆妈妈的,快叫冬扇出来,我们四个要领教几招。”话音才落,门扉自开,一个女子从里面飞了出来,身材清癯细小,服饰镂云裁月。她亭亭玉立夏清和春华之间,目光灼灼。 林境四人惊讶地说不出话来。单兰脱口而出:“小师妹?”李拂柳道:“若心妹妹,你在做什么?” 冬扇冷笑道:“世上再无武若心这号人,有的只是流幻门四大使者之一冬扇。”冬扇目光一转,盯着林境道:“怎么?你当真还不肯,做出正确的决定吗?” 林境道:“我心匪石,不可转也。”颜无琴道:“若心姑娘,该做出正确决定的是你,你怎么能弃明投暗?” 冬扇置之不理,只道:“那没什么好讲的,林境,动手罢。”说着劈掌发去。夏清见冬扇行动,再无迟疑,挺枪而去,李拂柳张开扇子,向前舞去。颜无琴亦相助李拂柳,单兰只得拔剑对付秋实。 一时众人各自出招,斗得酣畅淋漓。林境见武若心如虎攫兔,势不可挡,真不料她武功平平,一时竟能练到如此地步。 得知冬扇即为武若心,单兰心中久久不能平定。一壁与秋实鏖战,一壁道:”小师妹,你怎么可以和流幻门沆瀣一气?你还未深陷其中,快快回头才是。” 武若心咬牙切齿,道:”单兰,你最好别说话。你的模样,你的嗓音,还是那般惹人生厌。”心中怒火更甚,下掌更为凌厉狠毒。林境本耿耿于怀武若心一事,又见她投入流幻门,与狼为伍,心中非常愧疚,出招也甚是忌讳,不敢使出全力。此时一强一弱,林境胸口中了武若心一掌,前伤才愈不久,又伤此处,不由喷出一口鲜血。 李拂柳三人一见,吓得魂飞天外。武若心本无心伤害林境,因被单兰一激,才不知轻重。看着林境的鲜血洒了自己一裙子,不由呆了半响,才呢喃道:”我打重了,打重了。”俨然走火入魔之态。 冬扇一时发掌往夏清击去,夏青正与李拂柳与颜无琴厮打一团,见武若心气势汹汹而来,三人忙退避开来。冬扇掌力击中石像,登时碎成齑粉。 单兰连忙扶起林境,林境额角汗涔涔的,嘴唇惨白。秋实急速奔了过来,单兰打了一个寒噤,武若心折了过来,往秋实击去。 李拂柳赶到林境身边,问道:”怎么样了?”单兰摇头不语。颜无琴一边击退夏清,一边道:“兰花,拂柳,你们两个快带着林境撤退,我来断后。” 单兰道:“这里三个人对你一个,怎么可以?”颜无琴道:“若心姑娘此时神志不清,敌友不分,这里不会有事的,再说我的轻功厉害的很。” 李拂柳道:“兰花,别再婆婆妈妈的,等会误了林境的病情,你哭都没处哭。有些事情就是霎眼的功夫,咱们可不能耽搁。”当即三人连忙撤退。 冬扇一时伏地挖泥,一时搔发弄眉,一时笑,一时哭。秋实见她如此,叹了口气,收起扇子前追林境三人,颜无琴飞速过来,拦住秋实。 夏清见机,道:“秋实,你杀了她,我去追杀前面三人。”颜无琴一时被秋实纠缠住,脱身不得,只眼睁睁看着夏清离开。 李拂柳背着林境,与单兰在林中疾奔。行不多时,两人看着前面交错的道路傻了眼。李拂柳道:“这可怎么办?走着走着折回原处,不是白耽误功夫。” 单兰道:“你跟着我来,我还记得路。”李拂柳笑道:“幸好你记得。”跟着单兰走了一会儿,李拂柳道:“这地方看起来好像熟悉,应当没走错。” “当然没走错,自寻死路而已。”夏清荷着铁枪,李拂柳放下林境,让单兰搀扶着,又道:”邪不压正,到底是谁自寻死路。” 夏清喝道:“谁是邪,谁是正!王师姐虽然脾气暴躁了些,本性却是不坏。春华更是善良天真却惨死尔等奸人之手!闲话少说,纳命来。” 李拂柳忙击了上去,单兰搀扶着林境缓缓前行。过了一会儿,前面已经无路。单兰道:“我记错路了。” 夏清哈哈大笑道:“一群蠢货,这下走投无路了罢。”林境双目紧闭,豆子大的汗珠从额角透出,才上身的衣裳沾满血迹。 李拂柳安慰道:“没事的,很快我们就能去镇子上找个大夫。” 夏清道:“你还是顾你自己罢。”李拂柳会过神来,自己已被夏清逼到了悬崖旁,悬崖边上及其细窄,宽度只能容纳一人,李拂柳与夏清在此打斗,都岌岌可危。 单兰忙道:“快回来,危险。”悬崖边容不得单兰前去相助。李拂柳听着灰土下落的声音,耳边风声飒飒,忙道:“我们还是过去打斗罢,这样两个人都会跌下去,粉身碎骨的。” 夏清笑中带着几丝鄙夷,道:“你太低估我了,我自有法子脱身。” 李拂柳挥扇左右舞动,提脚往单兰那边走去,谁料夏清根本不理会扇子,执枪攻击李拂柳的双脚,李拂柳只得连连后退。 单兰眼睁睁望着那块悬出的土地,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倒塌,单兰不由握紧林境的手,干着急。 颜无琴与秋实鏖战,刀身一旋,心陡然一痛。一股不祥之感登时笼罩在颜无琴的心头。颜无琴张大嘴巴,呆呆望着秋实。秋实也吃了一惊,还以为是什么古怪的招式。 颜无琴抽刀离去,秋实忙拦住,道:”往哪里逃,这次可不能让你活着离开。”颜无琴侧身一刀,将秋实的羽毛扇子砍去半边,连着脖子也划伤了。秋实捏着手中半扇扇子,不敢上前。 冬扇还在一旁发狂,秋实只得想方设法令她平静下来。 颜无琴使用轻功飞去,道路交错,草木旺盛,颜无琴凭借记性挑选道路前行。 行至悬崖,然而映入帘前的便是林境倒在地上,昏厥不醒;单兰握紧林境的手,歇斯底里地喊叫;悬崖旁的泥土裂开,夏清与李拂柳两人在空中乱挥乱舞…… 在那一瞬间,李拂柳与颜无琴四目相对,不过霎那,夏清与李拂柳跌入万丈悬崖之中,只余背后的一片蓝天…… 第49章 故人的墓碑 冬扇神殿一片寂静。冬扇盘腿坐在一个黄色蒲团上,窗外的阳光洒落进来,显得冬扇神色平静又安详。 面前一张精致的草席上,摆放着春华的尸体。脖子上的刀伤尤为触目惊心,干枯的尸体如坛子里面腌制的豆角儿,干瘪瘪的。 秋实跪在草席面前,双手撑着地,垂首面对着冬扇。乌黑的头发散落下来,将他面容遮掩了起来。 冬扇张开双眼,猛然吸入一口气,道:“这么久还没回来,恐怕已经死了。若不是本尊一时急火攻心,单兰那条命也早已握在手中。” 秋实缓缓道:“他死了,我一点也不在意。他刚愎蛮横,若不是因为他是大哥的缘故,我也早就动手了。只是小春死了,我多么痛心疾首,恨不能代她而死。” 冬扇一把抓住秋实的头发,将他头抬了起来。只见他眼睛黄肿,血丝遍布,神情极为狰狞。冬扇道:“你在这里痛心疾首又有什么用处?你代她而死,你就能得到她了?你也要看清眼下的形势,想想应当做什么。” 秋实道:“我何尝不知道,我要将那四个人剜肉刨心。若是我有你这样厉害的武功在身上,也能去拼上一拼了。” 冬扇放开秋实的头发,重新坐到蒲团之上,叹息道:“武功高强又能怎样,到头来还不是因为一点小事,就会走火入魔。我最开始修炼《见霞秘籍》上本,是仙晴派的白青凤给的。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为之,还是记性不好,那本《见霞秘籍》有太多的纰漏疏忽,就算蒙门主赐了真秘籍,到底伤了身子。眼下《见霞秘籍》下本又是门主自个儿钻研琢磨出来的,到底是对是错还不知道呢。” 秋实道:“你想过没有?冬扇,或许门主只当你是一颗棋子,让你试一试《见霞秘籍》下本罢了。” 冬扇起身将窗子一关,道:“你不要命了么?就算被当成棋子又如何?没有利益冲突,我永远都不会和他成为敌人。” 秋实道:“林境,门主必然会杀的。”冬扇道:“他说过的,不会杀的。”秋实道:“那只是他说的,林境不除,永远都是流幻门一大祸害,一大毒瘤,门主必会除之而后快。” 冬扇柳眉倒竖,道:“若是他敢动手,别怪本尊倒戈相向。你,会不会想去害林境?” 秋实心想:“那奸人戕害小春,便是抵上这条性命,也要和他拼个你死我活,要我放手,谁也不能。只是好汉不吃眼前亏。”遂道:“我自然不会,小春的仇,我无力报。” 冬扇伸脚抵住秋实的胸口,贴了上去,问道:“不是你有没有那个能力的问题,而是你想不想报。” 秋实若拨浪鼓一般摇晃脑袋,道:“有能力也不想,有能力也不想。”冬扇登时一掌掴了过去,秋实半边脸都红肿起来,只觉脸上火辣辣的。 冬扇瞪着秋实,道:“没用的废物,自己心爱的人被人杀了,连仇也不敢报!单兰是母老虎,能生吞活吃你不曾?瞧你这副蠢样,春华天上看着,也想朝你吐唾沫。” 秋实连声道:“就算拼了我这条命,我也要杀了单兰。”冬扇笑道:“很好,自己去罢,将她葬了,我还要安静休养一会儿。” 秋实点了点头,用席子裹住春华的尸身,抱在怀里告退。 颜无琴靠着悬崖,往下望去,下边云雾缠绕,深不见底。单兰道:“老颜,你还是过来一点罢,太危险了。” 单兰心中讪讪的,曾经向阳全死时,颜无琴半滴泪也未落。还云:“我只会为活人伤心难过。”单兰只道颜无琴并不会如何难过。 谁料颜无琴握着一把泥沙在手,半响才道:“拂柳他……”单兰不知如何接话才好,只道:“好人自有天佑,我想……”说着声音哽咽,自己也说不下去了。 颜无琴眼泪簌簌而下,道:“我连生死未卜也说不出口,因为我知道,这么高的悬崖,坠了下去,自然是必死无疑了。” 单兰放声大哭。颜无琴起身,将手里的土灰一扬,尽数落到悬崖里面。颜无琴道:“好走。”又道:“我们走罢,师弟现在耽搁不得,事已至此,什么也是徒劳了。先治好师弟的伤,再给他立个墓碑。” 单兰点了点头,两人搀扶起林境,原路折回。来到镇上,两人温暖找了一个大夫,大夫开了药,嘱咐休养些许天。 三人投栈,不在话下。颜无琴扇着炉火熬药,漫不经心。单兰端着一个盆子走了进来,又从从炊壶里面倒了一盆热水,正要离去。颜无琴问道:“好点了没?” 单兰道:“伤口换过草药,包扎好了。到底习武之人,体质也好些。”颜无琴道:“那你快去给他擦一擦罢,这儿烟呛人,眼泪直流呢。”单兰望了一眼颜无琴,掩门离去。 三人客栈里面住了几天,林境伤势渐渐痊愈。颜无琴不是在用膳的时候捏着筷子发呆,就是熬药的时候望着扇子入神。几天下来,眼睛肿了不少,单兰更是忧心忡忡。 林境得知李拂柳为了保护自己坠崖而死,也神情难过起来。哭过几场,才回复过来。 林境想着要给他立碑才是,又想他孤窆立于荒野,好不寂寞,便道:“我曾与小兰在荒野中看到拂柳悼念亡妻,何不在它旁边坟立墓,两人互相作伴。” 单兰正想他说出这番话来,岂不是加重了老颜的痛苦。谁知老颜笑道:“正是。” 三人出发前去,不日行到墓旁。只见李拂柳亡妻墓旁,杂草丛生。林境不禁弓腰除草,单兰在他手上一敲,道:“清明再除。” 颜无琴三人购了柳木棺材,又买了纸钱,蜡烛,线香等下葬物品。连日忙活许久,终于将棺材入土,往事具备,只欠了一个墓碑。 夕阳已经沉落山中,却不见皎洁的明月升起。天空中响起了几声雷鸣,几道电光赫然从天际亮起,林中一亮一暗,尤为恐怖。 起初下起了毛毛细雨,颜无琴不住在林中往前疾奔,林境连忙与单兰在后面追赶,喊道:”师姐,老颜,你要去哪?” 两人追到一个房舍面前,老颜立在一旁。林境道:“师姐,我们先回去罢,明日再来定碑。”单兰道:“等会儿雨肯定会下大,我们先回去罢,仔细生病。” 颜无琴不管不顾,大叫道:“老师傅,我来求一块墓碑,老师傅,多少银子你开价就好。” 雨势渐大,一时雷声阵阵,雨声霈霈,颜无琴脸上泪水儿混着雨水,湿淋淋一片。林境褪下外衣,罩在三人头顶之上。 林境道:“师姐,这时候师傅都睡了,什么事情也不急在这一时,明日再来吧。”颜无琴恍若未闻,依旧歇斯底里哭喊着。 良久,那房里传来一男声大喊:“吵什么吵,妻子都被你吵醒了,明日再来!” 颜无琴哪里听得进去,喊叫声不绝于耳。一时瓢泼大雨,三人已被淋成了落汤鸡。雷鸣雨落之声夹着着颜无琴的悲号声,尤为惊耳触心。 房里不住有声音传来,又有一女声道:“姑娘回去罢,天都黑了,灯也熄了,咱们都睡下了。不过一块墓碑,这么着急做什么。” 那男声道:“谁家没死过人罢?都像你这样投胎似的催命,我岂不是也要死了。” 颜无琴充耳不闻,只哭道:“老师傅,我只要一块墓碑,一块就好。”雨水带来的凉意从衣裳浸透进来,一直沁到心间,颜无琴只觉冰冷一片。 第50章 取墓 在颜无琴嚎哭许久以后,房里亮起了一层昏暗的光线。伴随着小孩子的嬉笑声与妇人的说话声,门哐当一开,走出来一个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中年男子。 这男子肌肉虬结,赤髯如虬。水滴从斗笠的边缘滴下,无声无息落在地上。这男子名为许祝,专门做墓碑营生。许祝道:“若不是看你是个姑娘家,又逢死了人,我不知道有多少脏话要来骂你。” 林境忙笑道:“平白搅您清梦,还望海涵。只是事出紧急,求师傅还能做块墓碑。” 许祝领着三人来到一间石室,室内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石板石块。许祝道:“要什么尺寸,什么质地,刻什么碑文?都快告诉我。” 颜无琴与许祝说了,许祝掳了掳胡须,略微颔首,颜无琴道:“许师傅,什么时候墓碑能做好?” 许祝道:“那看你是阴刻还是阳刻。”单兰不知,问道:“何谓阴刻,何谓阳刻?”许祝道:“阴刻碑文为凹,阳刻碑文为凸。”林境知师姐什么也要挑选最好的,便道:“哪个更费工夫些?” 许祝道:“自然是阳刻,在我们这儿,做我们这一行的,会阴刻的一抓一大把,会阳刻的寥寥无几。”脸上油然一股自豪感。 颜无琴道:“自然要阳刻。多久能取?”许祝道:“七日功夫,来这里取。”颜无琴道:“我付你双倍价钱,能不能快点?” 许祝思忖了一会儿,道:“最快三日后,再也不能快了。”颜无琴道:“四倍价钱。”许祝道:“那你不如给我一百倍价钱,我一刻钟就给你一块墓碑。敢情你来这里求碑是假,试探我制碑功夫是真?” 林境道:“师姐,这事是赶不来的,若是能赶制出来,也不会多么精致,你说是不是?”颜无琴只得付了双倍定金,和林境单兰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许祝掂量着银子,来到正厅。这时候许祝之妻奉了盏茶上来,道:“快喝吧。”许祝之子也屁颠屁颠探了出来。 许祝道:“孩子他娘,还不将这兔崽子捉到床上去,又跑了出来。”许祝之子道:“爹,你这是骂谁呢。”许祝之妻道:“自然是骂你。” 许祝之子冷哼一声,道:“爹爹,你刻碑文的功夫炉火纯青,在这一带无人能及。不出一日便能制好,何须放在石室里面,让他三日后再来领取?” 许祝抚摸着儿子的额头,道:“三日后,她再来取碑之时,心境就不同的,你还不懂得。”说着面露难过之色,道:“这李拂柳李公子,没想到也去了。” 许祝之妻问道:“可是淳门镖局的镖师李拂柳李公子?”许祝点头道:“正是,几年前还在我这里给她亡妻定碑呢,你定会记得他的。” 许祝之妻道:“世事无常,他也去了,真是令人难受。” 四人冒着瓢泼大雨回到镇上,投了一家客栈。三人身上寒湿,各自洗了一个热水澡。林境躺在床上,捂着胸口,看到白净的肌肤留下淡淡的伤痕,不由黯然。单兰敲了敲门,林境穿好衣裳,道:“进来。” 单兰走了进来,坐到桌旁,道:“这么早就睡下了?”林境点了点头,又道:“师姐怎么样呢?”单兰道:”比以前好了。” 林境道:“李拂柳坠崖而落,我至今心中还闷闷不乐。这种感觉不想有第三次了。”单兰道:“何尝是你,我也不想有第三次。我自责,悔恨,那条不归之路,还不是我选的。” 林境道:“事已至此,也是无用的了。只盼着他在下面能过的更好。”单兰一手支颐,道:“你说小师妹,怎么委身投靠流幻门?难道这么恨我吗?” 林境道:“她无处可去,走投无路,这才和流幻门统一战线罢。”单兰流下泪来,道:“那以后我们见到冬扇,是下手还是不下手。” 林境道:“咱们走一步,算一步罢。我对她有多愧疚,根本下手不了。只求她还能回头。” 翌日天明,单兰打开房门,见林境也来了。林境问道:“师姐呢?”单兰摇头耸肩。林境与单兰牵手来到颜无琴房中,根本空无一人。 单兰又是悲伤,又是惊愕,道:“老颜她,不辞而别了吗?”林境将床褥抖了两下,也没见到纸条信笺,只道:“估计是了。”单兰鼻子一酸,眼眶一红,道:“难道,她是在怪我吗?” 林境道:“别老是往自己身上找原因,其实要怪,还是怪流幻门的。师姐既然不辞而别,自有她的想法打算,咱们无须太过担忧。” 单兰道:“我怕她想不开。”林境道:“你还不知道她吗?流幻门还在,她怎么会想不开?咱们现在休养精神,去了墓碑之后,再去对付流幻门。” 单兰依旧怏怏不乐,林境柔声安慰道:“咱们以后还怕见不到她吗?是该让她自己静一静了。” 今日是约定好取碑的时候了,林境与单兰两人在林中走动,都是垂头丧气。李拂柳死去,颜无琴离去,四人之行只剩下了两个,再也不似从前般言笑晏晏。回想梨花岛四人一齐练功,嬉笑打闹,单兰不由泫然欲泣,眼泪模糊了视线。 大雨过后,湿淋淋的泥土还未干去,两人踩的满鞋泥土。两旁绿草丛生,齐腰之高。耳畔鸟声鸣啭,两人一边在草上除去泥土,一边放眼望去,群山巍峨,翠树苍天,花开林间,细草铺道。 不管是林叶还是瑶草,被大雨洗的青翠欲滴。单兰再也克制不住,跌进林境怀中,放声大哭,林境心中也是柔肠百结。 良久,两人心中终于舒畅开来。跟着小路一起往前行走,来到许祝房中。单兰叫了一声:“许师傅。” 许祝闻声而出,单兰笑了笑。许祝道:“看你心情大好了,那位姑娘呢?”林境道:“和今天的天一样呢,阳光明媚,舒畅无比。” 许祝笑着领着两人来到石室,道:“这世上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都是熬时间罢了。”又指了指一块石碑,道:“那儿就是。” 林境看着上面刻着“李公拂柳之墓”六个大字,左右又有不少的碑文。林境背起石碑,与单兰向许祝告退。 荒野之外,面前伫立着两块墓碑,林境与单兰往火里扔着纸钱。单兰道:“老颜去做大事了,暂时不能来看你了,你在下面好好活着,切不可悲伤难过。” 林境心想:“李兄弟,几十年后,大家又能团聚一处,只是现在,你可不能受不住寂寞。” 两人扫墓归来,又结了客栈的银钱,望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单兰不由叹气道:“突然觉得生活好平静。” 林境道:“是该要静下心来,想一想。” 单兰道:“现在我们要做什么?去流幻门,还是回仙晴派?” 林境道:“哪也不去,我们去喝花酒?”单兰惊愕道:“花酒?你也……存心气我?” 林境道:“许多人都借酒消愁,咱们也试一试,我想体验一下,李兄弟喝花酒的感觉。” 单兰道:“我一个姑娘家,也好进去吗?” 林境在摊子边买了一块面纱,缚在单兰脸上,道:“走罢。”两人踏入一家妓院,老鸨欢天喜地迎接过来,单兰额角上汗水豆大地渗出来,这老鸨不是别个,正是以前为难自己与小师妹的那个老鸨。 回想一下,这也正是自己与李拂柳初次见面的地方,虽不甚雅,到底值得怀恋。当满座酒菜上好后,老鸨轻摇扇子,问道:“公子爷,要什么姑娘?我们这儿新来了一群标致的姑娘呢。” 单兰在林境手臂上捏了一把,林境忍痛道:“不用了,就来喝酒吃菜的。”老鸨道:“好的,公子慢用。”又笑嘻嘻打量着单兰,单兰面缚轻纱,时间也隔得太远,老鸨也没认出来,只道:“原来自己带了一个好的呢。” 单兰听到老鸨如此说话,新仇旧恨,一股脑冲进心头。 第51章 淳门镖局 淳门镖局最近生意疏淡,一大半镖师们在镖局里没有镖押。这日镖师们在庭院里练武的练武,喝酒的喝酒,嗑瓜子儿的嗑瓜子,悠哉游哉。 黄镖头捏起一枚香瓜子,在嘴里一咬,吸出肉来,道:“再这样下去,我们迟早喝东北风。” 王镖师将酒杯一放,道:“可不是嘛,现在银子越来越难赚了。”龙镖师大喝一声,道:“说什么灰心丧气的话,这儿的营生做不下去了,咱们到林子中当劫匪去。” 黄镖头道:“还是李镖头有远见,没声没响跑了,也不知道哪里发大财去了。”王镖师道:“就是,好歹照顾照顾咱们兄弟,是不是?” “要是你们还想着李镖头那点银子,只怕你们这辈子都没办法了。”一个带着哭腔,软柔的嗓音响起。 众镖师一听,循声望去,只见围墙上立着一人,细眉朱唇,亭亭而立。众镖师聚拢过来,问道:“姑娘怎么说?” 那人道:“李镖头李拂柳,前几日被人害死了。”黄镖头不由打了一个寒颤,众位镖师也交头接耳。虽说镖师们见惯了生死离别,不过平日一起出生入死,最重情谊二字,听闻李镖头为人所害,一个个义愤填膺。 龙镖师舌绽春雷,喝道:”李镖头被谁害死了?”黄镖头忙道:“龙镖师,且慢。”又对着墙上之人道:”我们不能凭姑娘一人之词就深信不疑,还望姑娘拿出证据。” 那人潸然泪下,道:”证据还没有吗?”手一扬,抛下来一间衣裳。那衣裳上血迹斑斑,众镖师一见,果然是李拂柳长穿的外衣。那人道:“倘若镖头还不肯信,只去李镖头的亡妻之墓旁看看,是不是有他的墓碑在那。若是还不信,那么我只有孤身一人去报仇雪恨了,不打扰众位镖师了。” 黄镖头道:“且慢,姑娘,我相信你。”龙镖师一拳打碎了一个木桩子,道:“他奶奶的,竟敢害死我们兄弟。” 黄镖头抱拳道:“姑娘叫什么名字,和李镖头又是什么关系,还有到底是谁害死了咱们李镖头?” 那人纵身一跃,跳到地上。道:“我叫秋实,是李镖头的知己好友。害死李镖头的是一男一女,一个叫林境,一个叫单兰。”说着声音哽咽,落下泪来。 秋实手里摇着一把羽毛扇,自己一直用的鹤羽扇被颜无琴砍断,只得重新用野鸡毛制作了一个,色彩光鲜亮丽,秋实实在用不太惯。 王镖师拾起地上的外衣,众人不免眼眶红了。其实这外衣正是李拂柳给林境穿的,林境胸口受伤,是以外衣上沾了不少血迹。那日在布庄,林境四人买了新衣,旧衣就丢在一旁,恰好别流幻门弟子拾到,带回来交差,阴差阳错落到秋实手中。 秋实道:“镖师们,我一个弱女子力量实在太过薄弱了,根本不能和他二人对抗,只得来此请镖师们,助我一臂之力。”秋实样貌柔美,淡抹细擦,脖子上又用白绢缠绕着,和一般女子一样。秋实又道:“上次和他们一斗,他们还拿刀子割伤我的脖子,险些丧命,我实在不敢再单独行动。” 黄镖头问道:“他是怎么死的?”秋实道:“那个单兰色骗李镖头到了悬崖旁边,然后林境偷袭过来,将李镖头杀了。脱下李镖头的衣裳,还把他推入悬崖,坠崖而亡。” 李拂柳本来寻花问柳,被女子色骗成功理所当然,黄镖头一行人更是深信不疑。龙镖师道:“黄镖头,你就爱问一些没有用的,秋实姑娘,你快说,那对狗男女在哪儿?” 秋实掩着扇子,故作羞态道:“他们两个正在附近的妓院喝花酒呢。”龙镖师一听,心中怒火更炽,恚怒道:“好一对狗男女,不给老子披麻戴孝也就罢了,还花天酒地。兄弟们,这件事咱们岂能置之不理?” 黄镖头道:“当然不能。现在咱们就过去,和他们会一会。”众位镖师也悲愤填膺,纷纷表态愿意前往。 秋实道:“恕在下有伤在身,不同往了。”黄镖头道:“姑娘你去罢,没事的时候多给李镖头烧烧纸钱。”秋实答应一声,飘然而去。 林境小口喝着酒,只觉一股莫可名状的哀愁涌进,反而更加愁恼,正所谓借酒消愁愁更愁。 单兰压制住对老鸨的怒火,迫不及待想要夺门而出。见桌上盘杯已空,单兰道:“吃完了,咱们走罢。”林境叫道:“掌柜,结账。”老鸨应声而来,笑道:“一两银子。公子哥是把咱们这儿当成客栈酒馆了。” 林境道:“老在这客栈酒馆吃,我说也没什么意思。到这里来喝酒,我还是头一遭呢。”老鸨将手绢一扬,道:“也不叫几个姑娘来陪陪,更加好玩有意思呢。”也不管单兰正虎视眈眈盯着自己。 说话间,外边声响大作。门外涌进来二十来个镖师,一个个披坚执锐。众嫖客见来者不善,登时作鸟兽散。老鸨忙击着手,喊道:“快回来,你们这群天杀的,还没给银子钱呢。”又对镖师们发火道:“你们走死走魂,闯进来吓坏我的客人们。” 黄镖头道:“你们谁也不许走。”那一群嫖客们只吓得呆呆站着。龟奴姑娘们更是蜷缩着,不敢行动。 老鸨道:“这才像话。”黄镖头道:“我不是来为难你的。”又朗声道:“哪位兄台叫林境,哪位姑娘叫单兰?” 林境招了招手,黄镖头看着两人正在喝酒吃菜,悠哉游哉,心中登时起了一股无明业火。龙镖头怒喝道:“好小子,给我拿下。”那些嫖客知道不干自己的事,一窝蜂冲出门外。 眼看众镖师们上前打斗,黄镖头忙道:“慢着。”众位镖师立住不前,只眼睁睁望着黄镖头。 龙镖师道:“黄镖头,你又做什么怪。”单兰道:“你们是来寻架的吗?我们并没有招惹你。” 黄镖头道:“有一事,我们还想问一问。李拂柳,不知两位认不认得。” 单兰正要接话,老鸨双手一击,骂道:“这天杀的烧成灰我也认得,那日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我可是花了大价钱买的,也被他拐了去。天杀的,天天死人怎么不死他!” 这一番花实戳中了众位镖师的痛楚,何况龙镖头是个火爆脾气,一刀刺死了老鸨。老鸨应声倒地,嘴里只喃喃道:“你,你……”须臾气绝。 单兰本害怕被她认出,难以和林境解释清楚。这下死了,遂了自己的心意,正应了自己那句“恶人自有天收。” 那群姑娘见妈妈被杀,只吓得大喊:“杀人啦,杀人啦。”黄镖头大喝一声:“相死的,继续喊。”姑娘一听,只吓得没命跟着龟奴东奔西跑。 林境依然云淡风轻喝着小酒。单兰道:“我们认得柳拂柳,他坠崖而死。”黄镖头道:“错了。”单兰道:“没错。” 黄镖头道:“他是被你们两个推下去的。” 单兰一惊,辩解道:“不是我们推得,我们和他是朋友,哪里会做这等事情。”龙镖师道:“他奶奶的,何苦跟他们说这么多,这小子还悠哉游哉喝酒,我就看不惯。”一刀砍去,林境飞跃躲避。 单兰道:“林大哥,你跟他们解释一下。”其他镖师见龙镖师动手,哪里还能按捺心头的怒火,纷纷亮出兵器,往单兰扑去。 林境懒得和众人辩解,也不想打,抱着单兰,破窗而出。身体紧紧贴在一处,单兰登时梨颊微红,云霞渐生。那群镖师,混惯了江湖,脚力不弱,渐渐赶了上来。 两人逃到林中,那群镖师乌泱泱追了上来。林境弓腰放下单兰,朗声道:“我本不欲与阁下刀戈相向,还望阁下见好就收。” 黄镖头道:“你们二人真是卑鄙无耻,杀害了我们兄弟李镖头李拂柳,现在装什么宽容大量。”单兰道:“也不知道那个卑鄙无耻的小人在你们耳边乱吹风,你们慧眼聪耳,切不可被蒙蔽了。” 龙镖师正要发怒,黄镖头轻轻推了一把龙镖师,道:“你有什么证据,李镖头不是你杀的。”单兰道:“那阁下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们杀的?” 龙镖师咆哮道:“和他们废什么话。咱们一齐冲上去,将他们两个碎尸万段,再从悬崖抛下去。” 王镖师道:“还不如割下他们两个的头,去血祭李镖头来的实在。” 林境道:“你们少在那里疯言疯语了。证据我给你们。” 第52章 矛盾的化解 眼前是一栋木房,朴实雅观,篱笆上缠绕着各种藤曼,里面种着各类蔬果,旁边还放在一个水桶。 黄镖头道:“你带我们来这里做什么?”林境道:“给你证据。这家屋主,是长年累月替人制作墓碑的师傅,他们可以证明人并不是我们杀的。” 单兰心内讪讪的,想道:“就算许师傅说了咱们三人来定墓碑,也不能说明李拂柳不是我们杀害的啊。他们又讲什么‘良心不安,企图赎罪。’那可不妙。” 林境喊道:“许师傅,你在吗?”许祝在方圆一带,口碑响亮,甚是出名。众位镖师也有所谓,何况曾经听过李拂柳赞扬许祝墓碑做得好,所以对许祝也添了几分好感。 喊了几声,并无人答应,林境推开篱笆,走了进去,众人跟在后面。走入正厅,只见许祝夫妇躺在正厅上,黄镖头伸出两个手指在两人鼻子上探了片刻,摇头道:“断气了。” 单兰心内突突的,忙道:“肯定有小人在背后兴风作浪,这是毁灭人证。”龙镖师冷笑道:“你还要狡辩?就算你们有拿云捉月的本事,我也要将你们两个碎尸万段。” 众位镖师跟着道:“碎尸万段。”说着一齐扑了过来。林境搂着单兰腰身,轻功施展开来,多门而出。只见他身姿轻灵矫健,拏云攫石。众位镖师亦穷追不舍。刚出门外,镖师们便将林境二人团团围住。 单兰自言自语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平白无故牵连这一家子。”林境想不出安慰的话语,只置之不理。双腿一扫,木桶被林境夹起,侧脚一踢,木桶与水四处飞去。 水本不足为惧,可林境暗夹内力,每一滴水有如针尖,各位镖师避之不及。林境二人跃到屋顶,黄镖头,龙镖师,一剑一刀也跃了上来。 龙镖师喝道:“你们两个已经穷途末路了,乖乖受死罢。”刀身往林境门面削去。林境一跃立在刀身上,飞速往刀柄迈去。龙镖师连忙俯身下去,护着门面,悬脚一踢,将林境从刀上震了下来。 众镖师纷纷围拢上来,林境道:“你们是李拂柳的朋友,我真不想伤害你们,要是你们再苦苦相逼,我真的不会手下留情了。” 龙镖师冷冷道:“呸!我要是求你手下留情,我就不信龙,跟你姓林。”单兰惊愕叫道:“那里有人。” 黄镖头道:“你别糊弄人。” 王镖师转过头去,道:“黄镖头,的确有个小孩,躲在鸡笼里面。”林境道:“快问问他是正经的。” 众人纷纷跳下屋顶,将鸡笼里面的孩子抱了出来。那孩子瑟瑟发抖,见了林境与单兰二人,才不怎么害怕,只止不住地流泪。 单兰知他父母惨死,与自己同病相怜,更为怜悯,软语安慰道:“不哭不怕,不会有什么了。” 那孩子终于按捺不住,放声大哭,众位镖师也红了眼眶。一个小孩子考妣已丧,孤苦伶仃的,怎不叫人怜爱。 黄镖头问道:“好孩子,你叫什么名字?”那孩子道:“许福。”单兰道:“这孩子一团福气,将来是个有福的。” 龙镖师问道:“福子,我问你,你怎么躲在鸡笼里面?”许福道:“有坏人冲了进来,我正在给鸡喂米,吓得我不敢动不敢出声,我就躲到笼子里面去了。幸好她没有看到我。” 林境问道:“他是谁?”许福擦着泪珠儿,道:“我不认得那个人,她杀了我的父母。”林境道:“你瞧,这是杀人灭口来的。好孩子,你只说那人长什么样?” 许福道:“是个女子,长得一般般,只是凶神恶煞的。”林境心里突突的,登时想起杀了自己全村的女子,也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许福继续道:“她脖子上缠着白布,手里拿着野鸡毛做得扇子,还有她衣裳上绣着黄色的菊花。” 众位镖师吸了一口凉气,这不正是那个秋实姑娘吗?如此看来,她说的话肯定不能信。 单兰道:“这是秋实,他杀你一家做什么?”许福摇头。黄镖头道:“原来你们也认识秋实。” 王镖师道:“这人好蠢,要来杀人灭口,也不刺客打扮,就这样冲进来杀人。”林境道:“许是事出仓促,来不及变装。再说杀人灭口,谁又知道他?只是忘记了这个小孩罢了。”说着蹲了下去,在许福头上摸了摸,道:“好孩子,现在安全了,你说前几日,我们是不是来定了墓碑。” 许福闪着泪光,道:“是的。那晚大哥哥,大姐姐还有另外一个大姐姐来求我爹爹做墓碑,可是天色好晚了,又下好大好大的雨,大哥哥大姐姐们还不肯走,在下面求我爹爹做墓碑。我当时在后面看到了,大哥哥和大姐姐们都哭了呢,有一个大姐姐眼睛肿的和核桃一样大。” 黄镖头听闻秋实杀了他父母后,本就对秋实动摇了。现在许福如此出言,众位镖师也深信不疑。黄镖头道:“孩子最不会撒谎,你们待李镖头好,我自然信不会是你们杀的。”说着和众位镖师一齐鞠躬,道:“多有得罪,还望海涵。” 单兰笑道:“别客气了,我巴不得握手言和呢。要是李拂柳在天有灵,看到这些,肯定会高兴的。” 众位镖师听了,都露出忧戚之色。黄镖头道:“敢问这个秋实是谁?为何拿假话来骗我们?说是你们两个杀了李镖头。” 单兰道:“秋实是四大使者之一。同为四大使者之一的夏清和拂柳一同坠落悬崖,算是同归于尽了。” 黄镖头道:”原来这厮利用我们,来和你们作对。这样算来,我们和她倒是敌人。”龙镖头怒喝道:”他奶奶的,竟然诓骗咱们,又害死了这娃娃的爹妈,当真狠毒的紧,要不是她是个姑娘,我真要拧断她的脖子。” 林境道:“这个不劳烦阁下了,秋实这厮我们自然不会放过他,不过他可是个男儿身。”众位镖师惊愕道:“男的?”单兰道:“自然是男的,不过酷似女儿罢了。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雌雄?” 黄镖头道:“这也无关紧要,既然不是害死李拂柳的恶人,林大侠与单女侠又会取他性命,我们用不着参与进去了。” 龙镖头道:“咱们就这样放手干看着什么也不干?平白被他戏弄?”黄镖头道:“我们又没折了什么兄弟,被他戏弄,只能吃一堑,长一智了。” 众位镖师素来尽量避免惹上麻烦,除非兄弟里面出了人命的事。这件事只当自己吃亏了,作罢。 单兰搂着许福,道:”好可怜的孩子,你以后可怎么办?”许福目光凝结,半响也不言语。黄镖头道:”这孩子不如给我们抚养,平日我们押镖,院子里面总会剩下两三个镖师,也能照顾到他。” 许福听了,呆呆望着他。龙镖师道:“正是,教你一身武功,以后也能押镖赚银子,还能防坏人。”林境道:“再好也是没有了。许福就交给你们抚养,秋实就交给我们对付。” 黄镖头道:”这样甚好,兄弟们,咱们把他夫妻两个安葬了罢。”许福跪在地上,对着父母尸体拜了三拜。又走进了房内。 过了一会儿,许福走了出来,手里捧着一个盒子,黄镖头打开一看,里面装了不少银子,不由道:“好孩子,我们会好好安葬你的父母。” 许福道:“这是我爹娘所有的积蓄,现在都交给你。”黄镖头满心欢喜,道:“以后你就是我的干儿子了,谁要是欺负你,我第一个不饶他。” 王镖师道:”要是我呢。”黄镖头道:”照打不误。” 众人哄堂大笑,许福也破涕为笑。林境欣慰想道:”这孩子倒是继承了他爹的乐观心态,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林境又将李拂柳的坟墓告诉了众位镖师,嘱咐他们有空前去看望,才牵着单兰的手离开。 第53章 秋实的末路 “可恨,真真是可恨!没想到竟然败在一个孩子身上,功亏一篑。”秋实跪在地上,双手撑地,握紧泥沙。 “为了杀两个人而已,何必下这么大一盘棋,如此大费周章。” 秋实抬起头来,循声望去,只见叶初立在一旁,神情冷漠望着自己。叶初冷若冰霜道:”难道你也觉得,杀了他们,脏了自己的手?” 秋实站起来,冷冷道:”怎么会脏手?能杀了他们,我整个人整颗心都干净了。一见到他们鲜血淋漓,我便神清气爽!” 叶初道:”你的同伴也不肯助你一臂之力么?”秋实道:”冬扇么?她根本靠不住。”冷风吹来,叶初的鬓发在空中摇曳,叶初道:“那么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秋实道:“叶大哥,这是真的么?你肯帮我杀了林境和单兰?”叶初颔首,道:“你约他们到明日那个地方便好。我会出其不意帮助你的。” 秋实心中大喜,望着叶初离去的背影,又是欢喜又是悲愤。待打听到林境二人投栈之后,乘着月色蹑手蹑脚来至房门前。秋实将右手食指放在口中弄湿,又轻轻濡窗纸,伸指一点,悄无声息地弄开一个小圆孔。 秋实凭借着小圆孔往里觑去,只见林境与单兰二人正在房中的桌上用膳闲聊。 单兰道:“这回不要酒了?”林境道:“素来我也不太喜欢吃酒的。”秋实在窗外听的怒火顿生,恨不能进去手刃两人。秋实从怀中探出一把小刀和一张信笺,往里面飞了过去。纵身一跃,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林境正拾起桌上的红木筷箸去夹蘑菇鸡肉汤里面鸡肉块,忽闻得窗边有气流飞速涌来,忙伸出两指在空中一夹。单兰定睛一看,林境手中早多了一柄小刀,刀尖上插着一张纸条。 林境缓缓铺开纸条,单兰端着油灯,灯火摇曳下,只见纸上写着:“明日晌午许家房前,决一死战。” 单兰道:“这是谁?”林境道:“十有八九便是挑拨生事却落败了的秋实。”单兰道:“去不去?”林境道:“为何吧uqu,正好了结他。” 单兰道:“哪有那么容易,万一他在许家打下埋伏,我们岂不是中计了?”林境道:“凭他设有什么机关,能耐我们如何?”单兰道:”嗯,我们一起去。” 第二日清晨,单兰打了一个哈欠,梳洗完毕,睡眼惺忪走了下来。与林境一同用完早膳,两人带了纸钱,来到李拂柳墓前。墓前多了一堆淡黄色的野菊,单兰看了心潮澎拜,道:”这是老颜摘来的。” 林境烧着纸钱,道:”当然是师姐做得,只是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又在做什么?”单兰并不接话,拿过一堆纸钱,道:”拂柳,这是我们大功告成之前,最后一次来看你了。你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我们,剿灭流幻门。” 林境道:“好了烧完了,我们去会一会秋实姑娘罢。” 两人来到许家,寒风怒啸,两旁的树木被风吹的枝摇叶动,地上积满一层层枯叶。篱笆上的藤曼也被秋风薰黄,逐渐枯萎。 林境朗声道:“不知何方高人设下挑战,在下如期相会,还望高人得露尊面。” 除了风声与回音,再无声响。单兰道:“自己下的战书,怎么连面也不出来,难道戏弄人的?” 秋实藏在楼上,以窗上的圆孔觑着他二人。他面露担忧之色,心中念叨着叶初怎么还不现身。 单兰道:“林大哥,难道真的是戏弄我们?”林境道:“晌午都快过了,咱们走罢。”两人正要离去,秋实看的干着急,握着窗柩,咬牙切齿望着。 陡然有人在自己背后推了一把,秋实心中一凛,身子破窗外下坠去,秋实连忙施展轻功,在空中那用力一挺,安稳落到地上。 林境二人闻背后有声,转头相望,见秋实手执羽扇,似笑非笑立在那边。林境道:““高人终于露面了,能得一见,当真是万分荣幸。” 秋实心想:“叶初说过会出其不意地帮助自己,虽然自己敌不过他俩,叶初必定能与之匹敌。”当下心中有了底气,趾高气扬道:“见了这一面,你二人再也见不到了。有什么遗言奉劝两位尽早说了,待会可没功夫了。” 单兰道:“你忒可恨了,要说遗言的是你。”说着挺剑斗去。林境暗觉好笑,道:“怎么你比我还着急。” 秋实一惊,道:“且慢。”单兰闻声立住,看他还有什么话说。秋实冷笑道:“今日和你们比的另有他人,不是我。” 林境道:“拖延时间么?”单兰道:“哪管你这么多!”说着舞着剑花而去,秋实一壁舞扇防御,一壁道:“招式好看而已,当真有甚么用,连我身子都近不了。” 单兰受了刺激,招式更为迅速,只见剑光闪动,犹如执着十几把剑一般。秋实只守不攻,心中殷切期盼着叶初赶来对付。 林境道:“兰儿你别取了他的性命。” 秋实打斗突然想到春华之死,陡然喝道:“献丑,就你这样的功夫,还能伤得了我。”心中怒火更炽,舞扇和风,凌厉斗去。 单兰见他猛然反击,忙收剑闭住门户。林境道:“你退下,换我来。” 单兰闻言往后跃了几步,林境衔了一丝玩味的笑意,拔剑刺去。秋实喝道:“怎么还不来!” 林境不解,问道:“我这不是来了吗?””只见他剑舞青蛇,势若猛虎,秋实对付不及,只听得“哗哗哗”三声,自己手中只捏着扇柄,扇身早已不见,地上落了一地鸡毛。 还没回神过来,脖子上早被剑抵住,秋实打了一个寒噤,手中扇柄也掉了下去。 林境道:“打斗之时,再怎么样,也不能分心。有时候性命,就是那么霎一霎眼的功夫。” 秋实心想:“被你所擒,只要我拖延到叶初赶来便好。”遂笑道:“对,对,在下受教。” 林境问道:“好姑娘,我问你,你现在知不知道流幻门的人在哪里?” 秋实心想:“被你所擒,只要我拖延到叶初赶来便好。”遂笑道:“对,对,在下受教。” 林境问道:“好姑娘,我问你,你现在知不知道流幻门的人在哪里?” 秋实晃着头,犹如摇着拨浪鼓,道:“不知,我不知道。”林境道:“和以前的回答一模一样呢。”说着在剑上加了一分力道,剑尖已经刺了进去,随之鲜红的血浸了出来。林境道:“这样放血,可放不了多久,你就一命呜呼了。” 秋实脸上浮现出惊惶之色,哆嗦着身子,牙齿打颤道:“在冬扇……”林境喝道:“快说!” 秋实心想:“自己背后有人推动,必是叶初无疑,现下我受此危机,他还不肯现身相救。”因此绝望道:“我受骗了是不是?” 林境皱起眉头,问道:“什么受骗”秋实哈哈大笑,笑着夹着一股酸楚与绝望,只道:“我说了你也不会放过我的,你们套取了下落,便会杀了我,美名其曰替许家报仇,不是吗?” 秋实大笑一声,握着剑身,挺着脖子靠了过去。长剑刺穿了秋实的脖子,秋实笑着闭上了眼睛。 第54章 三姐妹 天色晦暗,乌云低垂。林境与单兰走在林中,撑着布伞。暮色袭来,又急又密的雪从天际纷纷扬扬而落,在树梢上,泥土上添了一层雪白。 举步维艰,单兰道:“我们现在该如何是好?”林境道:“秋实死前曾经说了什么冬扇,想必冬扇神殿里面另有玄关罢。那里是要好好查探一番。” 单兰嘟囔着嘴道:“只是不知道怎么对小师妹才好。”林境道:“别叹气,咱们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或许还有转还的余地。天色不早了,前面有一个客栈,咱们去投栈罢。” 前面有一客栈,琉璃瓦上铺着一层厚雪,屋檐下倒挂着冰柱。客栈旁高树挂着旗帜,上面写着:“携冬客栈”。单兰道:“果然是。” 两人来到客栈,林境推门而入。只见三个姑娘坐在桌旁,一个穿着红色衣裳,拿着铜镜自照;一个穿着黄色衣裳,拿着算盘拨弄;一个穿着蓝色衣裳,手里捏着一串糖葫芦。三个姑娘一个比一个年幼。 黄衣女子见有来者,将算盘一扔,亲热地迎接上来,道:”哎呦,两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呐。” 单兰环视一周,道:”你这店小的很。”黄衣女子笑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咱们这儿也就是少了一点,什么也不短。” 红衣女子走了上来,搭住林境的手臂,道:“这模样,这身材当真好看的要紧,客官怎么称呼?“林境道:“林境。”红衣女子道:“咱们是三姐妹,在这里开店。我是长姊郑红,这是妹妹郑黄。”又指着那个桌旁吃糖葫芦的蓝衣女子道:“这是郑蓝。” 林境道:“幸会,这是单兰。天色已晚,准备入住一晚。”郑红道:“对了,这么黑的天,客官能到哪里去。” 郑黄道:“那很好,五两银子。”单兰道:“五两银子?你不如去抢好了,咱们银子又不是山里捡来的。”郑黄道:“那就烦请两位客官,踩着厚雪儿,吹着冷风呀,在山地里行三四里路,那边有个小村庄,去那住罢。” 林境道:”不过五两银子,在这开店也不容易。”说着掏出五两银子递给郑黄。单兰心想:“竟然银子收的这么贵,肯定只是坐地起价,并不是什么黑店。”当下也放下心来。 郑黄道:“呐,上面有间上好的厢房,两位客官就去罢。”林境道:“要两间。”二黄伸出右手,打开手掌,望着林境。 单兰问道:“你干什么?郑黄道:“五两银子一间厢房,两间十两银子,再给五两。”单兰道:“你们这是乘火打劫!你们和土匪山贼有甚么区别?那五两银子还来,不住便是。” 林境又拿出五两银子,递给郑黄,郑黄喜滋滋手下。单兰气道:“凭什么给她啊。”林境道:“你这么生气做什么,外面又冷又湿,还有走很久,怕你走出病来。” 两人上楼,单兰道:”郑红姑娘,你就不用再挽着他了。“郑红笑道:”我不上来,你们不会走的。” 单兰抖眉,继续上走,郑红道:”两个客官,就是这两间厢房了。”单兰道:“这不就两间么?怎么还不会走?” 两人各自入房,不在话下。林境道:”郑红姑娘,你先下去准备一桌丰盛的饭菜罢,我和兰儿赶路,肚子正饿着。”话音才落,郑黄推门而入,一壁打着算盘,一壁道:“客官,一共四两银子,先付。”林境睇了她一眼,掏出四两银子,交给郑黄。 郑黄接过以后,拉着郑红下楼。郑黄笑道:“哎呦,这两个人是个大财主,咱们想办法多坑一点来。” 郑红道:“那男的俊俏的很。”郑黄贴着郑红,笑道:“怎么,大姐这是春心荡漾了罢。”郑红将郑黄推开,坐在桌旁,道:“小蓝,你去给你姐姐打下手。” 郑蓝砸巴咂巴嘴,道:“我还很单纯,什么都不懂。”郑红道:“你整日一点事也不干,也不知道你要做什么。没那小姐命,乘早多干事。剥蒜子,分玉米粒总会。” 郑蓝嘟囔着嘴,怨气冲冲跑进厨房,帮衬郑黄做菜。郑红抄起铜镜,又从自己房中抹了胭脂,搽了口红,欢喜上楼。 郑红推开了林境的门,笑道:“客官,去洗澡罢。”林境道:“我不用的,这天太冷了。”郑红道:“客官,洗澡水都烧好了,热乎的很,就让我来服侍客官洗澡罢。” 林境道:“真不用了。”郑红道:“罢了,罢了,也不知我烧水做什么,热脸往冷屁股上凑。” 林境过意不去,道:“我自己一个洗就好了,用不着谁来服侍。只是我可先说话,要一两以上的银子,我可不付。” 郑红道:“用不着,用不着。一文钱都不用。” 。郑红领着林境来到一房中,见前面摆着一个木桶,里面盛着热水,水汽氤氲。旁边放着许多支架,以供人摆放衣裳鞋袜。 林境道:“真是多谢郑红姑娘盛情,男女有别,还请姑娘暂时回避。” 郑红挥着手,笑盈盈道:“回避,回避。”说着将两扇门一关,径自去了。林境又来至门前,打开了门,往外面瞥了几眼,见无人影,才脱衣洗澡。 郑红从转角处绕了回来,用口水濡湿了窗纸,轻轻点了一个小洞,往里瞥着,不由心花怒放,想道:“这么结实又雪白的臂膀,这背,这腰……”见林境褪去上衣后,便跃到桶里,扯过旁的的白纱遮严实了后,半响才将裤子扔出桶外。 郑红心道:“没人也这么防备,比我还讲究。”看着林境趴在木桶边缘,露出雪白的手臂与后背,不禁羞红了脸。 听的前面有脚步声,郑红望去,郑蓝踏着楼梯走了上来。大红赶紧跑了过去,道:“小蓝,你怎么上来了?不是让你干活的吗?” 郑蓝抬头道:“二姐嫌我笨手笨脚的,打发我来看单姑娘有什么吩咐的没,赚些银子。不过话说回来,大姐你在做什么?” 郑红手指比划着,笑道:“我在收拾房子呢。“说罢笑了两声。郑蓝道:“我还很单纯,什么都不懂。”举步往单兰房中走去。郑红望着郑蓝离去的背影,往楼下走去。 水雾缭绕,桶内温暖舒适,林境呆呆地泡着,竟不想起身了。良久,林境擦拭了身子,穿好衣裳,也往楼下走来。 郑红道:“哎呦,客官洗完了,快来吃,都摆好了。” 林境看着桌上的蔬菜酒肉,道:“都是以前的,都没时鲜蔬果。要是再炖上一碗冬笋汤,再好也没有了。” 郑蓝道:“我也想吃冬笋,好久没尝了。”郑红道:“现在哪有那个,你这样懒,百事不做,等着笋儿跑你肚子里面去。” 郑黄拿着锅铲,忙不迭跑了出去,道:“客官,五两银子,现在替你去挖冬笋。”林境张着嘴儿,正欲发言,郑黄忙道:“你看外面什么情形,收你五两银子,不算过分罢。” 林境知人的艰难,又逢郑红平白无故替自己烧了一桶洗澡水,郑蓝也馋了嘴,又不忍拂了郑黄的意,因道:“好,五两银子,快些来罢。” 郑黄将锅铲递给郑红,穿上斗篷,打上布伞,拿着灯笼,负着竹篓,竹篓里放着一把小锄头,兴冲冲迈出大门。 林境叹息着摇了摇头,喊道:“小兰,吃晚饭啦。” 第55章 前往约冬村 单兰走了出来,坐到桌旁吃饭。林境道:“郑红姑娘,郑蓝姑娘,你们吃了晚饭没有?” 郑蓝嘟囔道:“还没有吃呢,再饿下去,我要成仙了。”林境道:“那正好,一起来吃罢。” 郑蓝欢天喜地,添了碗箸,欲一齐吃,郑红道:“瞧你,人家付了银子钱吩咐做的,你也好意思吃,脸在哪儿。” 林境道:“不碍事的,反正应该也吃不完。”郑红害羞笑道:“既然客官都邀请人家吃了,人家又怎么能拒绝,是不是嘛。” 四人一齐享用晚饭。眼见那一锅排骨玉米汤里面只余一块玉米,郑蓝提起筷箸便要去夹,郑红伸手打了小蓝一下,自个儿夹了去。郑蓝嘟囔着嘴道:“我还这么小,你也不让我,还跟我抢。” 郑红道:“做多少吃多少,你万事不做,在这里当佛爷,有口汤给你喝就不错了。还整日里头痴心妄想的。” 郑蓝一壁哭,一壁道:“你哪里有个姐姐的样子。”单兰笑着将自己碗里的一块玉米夹给她,安慰道:“我的给你,不哭了。” 郑蓝破涕为笑,只啃着玉米。林境突然道:“这都甚么时候了,怎么还不见她回来?” 郑红道:“许是地里头埋了很多银子,给她发觉了,不挖完不罢休。”郑蓝道:“那东西吃多了,倒没有味了。” 郑红道:“摘来你以为全来吃的,卖给人家多少银子呢。”林境道:“这山中可有甚么野兽不曾?” 郑红道:“没有的。虽然这里人烟稀少,但是野兽也没有。前些年还有些野猪什么,也被人打光了。用不着担心那丫头,肯定是挖笋挖着迷了。” 郑蓝道:“用不用给二姐留点菜?”郑红道:“你算不过她的,厨房里面肯定会有她吃的份。” 四人又吃了一阵子,眼见盘碟渐尽,郑红道:“吃饱喝足,去将那个掉钱眼里面的人拉回来罢。”郑蓝意犹未尽,吃着最后一块排骨,又道:“大姐快去罢。”大红道:“你也去。” 郑蓝道:“我可不去,我还太小。”大红道:“不过比我小两岁,装什么嫩。你整天不干活,我一个人走就不害怕,一起去。” 郑蓝嘟囔着嘴,只得答应,跟着郑红去房里添衣。单兰道:“好歹是两位姑娘,天黑雪重的,你也一同去罢。” 林境道:“又没什么坏人,又没野兽,她们出不了什么事情。”单兰道:“但愿如此罢,我们先去睡罢。” 林境与单兰各自回房歇息。林境解下外衣,躺在床上,盖着被子,睡也睡不着。时至半夜,林境登时觉得身上瘙痒起来,抓饶片刻,更觉心烦气躁。遂点了油灯,将内衣打开,只见身上起了许多小红疹子,林境心中一凛,寻思道:“这又是什么回事对了,肯定是那洗澡水有猫腻。”因瘙痒难忍,林境拿着油灯,走下楼来。 林境想道:“并没有听到什么响动,她们还没回来罢。明日找她们算账。”实在瘙痒难忍,便在每个房子寻找着蛛丝马迹。林境又来到了一个房间,蹑手蹑脚走了进去,环视了四周,想道:“这儿必定是她们的房间了。“说着翻箱倒柜,寻到一个铁盒。林境将铁盒打开,烛火之下,只见一大堆药瓶。 林境看了一会儿,见到一瓶痒肤散。又翻了一会儿,看到一个白色瓷瓶,瓶上写着“解痒膏”林境想道:“这必然是解药了。” 说着拧开瓶塞,倒出一粒黄色丸药来。林境起先不敢食用,便收在怀里,把房间收拾好,与来前一般无二,才关门离去。 又来至厨房,寻了一个碗,将丸药放进去,倒了一些热水,丸药竟然渐渐化开。乍看一下,整碗都若凝胶。林境道:“想必涂抹在身上便是了,下次可不能白白接了别人的好,这次歪打正着,才得了解药,下次可没这么幸运了。” 林境退下衣裳,先抹了一些在手臂上,手臂渐渐不痒了,红疹登时消隐,林境不禁道:“这东西真比得上灵丹妙药。” 因全身起了红疹,瘙痒难忍,林境将门一掩,脱下全身衣裤,将药满满涂抹在身上。林境不禁心想:“自己和郑红姑娘也没什么过节,郑红姑娘何苦这样折磨自己。” 闻得声响渐近,林境唬了一大跳,忙拿起衣裳遮住下身,只见单兰点着油灯走了进来。单兰进来便瞧见林境光着上身,下裳不整地坐在地上。不由道:“你在干什么?” 林境道:“你怎么来了?”单兰道:“我闻得有声音,不知道是姑娘们回来了,还是进贼了,便过来看看。”说着蹲了下来,将油灯移近,注视着林境问道:“你又在捣鼓什么?” 林境道:“不知怎么全身起了疹子。”单兰看了看,果然林境后背上有许多红疹,单兰怜惜道:“要不要紧” 林境端起药碗,道:”抹上这个很快就好。我背后看不到。”单兰接过药碗,道:“我来帮你。”说着伸手在药碗里面浸泡了一下,在林境后背慢慢涂开,果然红疹登消。 单兰满脸通红,道:“会不会是床里面很多虫子,你睡觉的时候,它们便爬了进来咬你。”林境道:“正是。”单兰道:“那你等会去我的房里睡罢,那里没有虫子,我在下面等姑娘们,她们三个都还没回来。” 林境道:“也好,我也倦了的很。”林境只觉背后冷冷的,但是心底说不出的温暖。半响,单兰道:“好了。我先出去,在外面等他们,你就去睡罢。” 林境颔首,目送着单兰走了出去,才穿好衣裤,全身红疹已消,瘙痒已无。便掩了厨房的门,走上楼去,睡着自己房中。 第二天醒来,林境走下楼来,只见单兰伏在桌上睡觉。林境才至桌旁,单兰便醒了过来,她一壁打着呵欠,一壁道:“不下心睡着了。” 林境道:“冷不冷,就睡着这儿。”单兰问道:“你的红疹怎么样了?”林境道:“就像没生过一样。” 单兰会心一笑,伸了懒腰,问道:“姑娘们回来了不曾?”林境道:“还没有罢,没看到。“ 单兰道:“那咱们快出去找找。”林境道:“不急,发生了什么事情也已经晚了,咱们吃了早膳再去。” 单兰道:“啊,你会做吗?我不会。”林境道:“锅里还有些排骨汤,想是郑黄姑娘留下来的,热一热就能吃了。” 两人吃了饭,一同去找三位姑娘。才踏入出门,便是一股寒意袭来。北风呼啸而过,两人不禁紧了紧衣裳。越往前走,杂树愈加密翳,行不多时,面前陡然出现三堆白骨,白骨浸泡在血肉堆里,不堪入目。 单兰张嘴结舌,指着道:“这,这……”林境看血肉堆里还有红黄蓝三色衣裳,不过都已撕裂,不禁道:“果然,流幻门的人在附近。” 单兰道:“很像是《见霞秘籍》的功夫,我们要是落到他们手中,是不是也是这样的下场。”林境道:“那自然是无疑了,所以我们千万不能落到他们手中。这下也算是有线索了。” 单兰道:“这算是什么要紧的线索?”林境道:“昨日下半夜没下雪,脚印子还在,你瞧。”单兰放眼望去,果然前面还有脚印,通向远方。林境道:“不管是不是计,咱们只能跟上去一看究竟了。” 单兰道:“真可惜了这三姐妹。”林境道:“咱们走罢。”二人沿着脚印走了数里,前面赫然显现出一个村庄。单兰道:“那个村子,咱们以前去过的。苏灵子以前专门在那个村庄掳汉子。” 林境道:“故地重游了,咱们快去。” 两人靠近村庄,只见尸横遍野,白骨嶙嶙。血水渗进雪里,熊熊燃烧着,只见一片片土地殷红无比。 林境双脚如灌进了水泥地里,这凄凉场面真真是触目惊心,那些令他毛骨悚然的往事如潮水涌来…… 单兰拖着林境踏入村庄,根本不见一个活人,单兰只觉林境的双手都出了一层汗,转眼望去,林境脸上惨白,毫无血色。单兰安慰道:“咱们看看还有没有活口,我们快去元大娘家看看,她和女儿还是不是……”说着自己也难过了起来。 雪地里拖着一条深深的刀痕,单兰顺着望去,颜无琴立在前边。她满脸是血,手中的刀深深地□□了雪地里,还往下淌着血,那血溅入雪中,渐渐化开,犹如花苞渐放。 单兰搀扶着林境,不禁叫道:“老颜……”林境亦道:“师姐,这是怎么回事?” 第56章 武若心的墓碑 单兰见了颜无琴又是欢喜又是担心,单兰道:“老颜,这里的人……”林境道:“这里的人自然不干师姐的事情。” 元大娘带着女儿走了过来,道:“单姑娘林大侠,你们快跑,这里……” 只见后面有一个人挥舞着长剑往颜无琴刺去,说时迟,那时快,颜无琴挑刀挥击,林境连忙施展飞波口诀,将颜无琴抱了过来。单兰长吁了一口气,目不转睛盯着颜无琴。 元大娘道:“就是那个女人,我们村子现在就剩下我和女儿了,作孽啊!” 林境打量那拿剑的人,是一个大约四五十来岁的女子,头发干枯脆弱,皮肤松弛僵硬。林境道:“你是谁?”颜无琴道:“这女子你当真不认识吗?” 林境定睛看了两眼,还是不知道是谁。单兰问道:“小师妹?你是小师妹”林境吃了一惊,怎么说武若心也只有十七八岁岁,瞧着眼前这个容貌憔悴的人怎么会是武若心。 颜无琴道:“对的,兰花,这边是武若心,这便是修炼《见霞秘籍》的后果。一不小心,便会走火入魔,如此模样了。她现在神志不清,杀了全村人,我全力抵挡,才护到了元大娘母女。” 单兰道:“小师妹已经走火入魔了吗?”颜无琴点了点头。只见冬扇挥舞着剑,到处乱砍乱刺。 众人呆呆望着武若心,林境道:“这还有救吗?”颜无琴道:“已经没有救了,我看还是送她上路罢。” 单兰垂头下去,眼泪夺眶而出。林境面露不忍之态,拿着剑刺了上去。冬扇见有来剑刺来,本能挥剑相斗。 两人拆了十几招,冬扇便被林境打倒在地。林境用剑指着冬扇脖子,终究下不去手。单兰想要前去阻拦,看着遍地村民尸体,又打了退堂鼓。 颜无琴捂着伤口,走上前去,道:“师弟,没有用的,她已经出不来了,深陷秘籍里面去了。” 林境道:“难道就算是梨花岛主也不能够吗?”颜无琴点了点头,万分不忍地拿着刀刺入了武若心的胸膛之中。 武若心大叫一声,血喷溅而出,落在雪地里,犹如开了一大片的红花。元大娘母女见到武若心死去,面露喜意。 林境呆呆望着,单兰走上前去,安抚着武若心。武若心朝着林境挤出一个绝美的笑颜,呼吸逐渐停止,身体逐渐冰凉。 离武若心死去已经一个多月了,自从叫了镖局押送武若心的尸体回到点虚派,单兰没有一日开心。这日林境三人一同归回仙晴派,颜无琴安慰道:“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你会不会怪罪我?” 单兰道:“我怎么会怪你呢,她的确该死,害死了仙晴派弟子,又伤了那么多村民,只是我在悲伤她的死而已,她以前那样纯洁天真,可是……” 林境道:“不用悲伤什么了,我们都有责任。”颜无琴道:“流幻门的责任才是最大。”林境道:“等师姐你的伤好了,我们一同去流幻门,替我们死去的同伴报仇雪恨。”颜无琴点了点头,单兰咬牙切齿道:“定要。” 三人回到仙晴派,休养身体,蓄势待发。 冬扇神殿已经冷清至极,没有一人,毫无生机。白青凤打量两眼,冷冷道:“这边是流幻门的老巢么?可是怎么一个人也没有。” 话音才落,便从殿里飞出一个人来,白青凤定睛一看,正是苏灵子。白青凤一见苏灵子,已经是恨之至极,挥动着银刀就往前砍去。 苏灵子也不逃避,发掌迎击。两人斗了十几个回合,白青凤渐渐处于下风,若是白青凤施展轻功逃去,还大有生机可寻,可白青凤如今心中全是仙晴派的仇怨,哪里肯轻易离去。是以败多胜少,苏灵子一掌击中了白青凤的腹部,白青凤只觉腹部绞痛无比,似乎有针扎一般。 苏灵子笑了笑,脚尖一点,飞跃而去。白青凤捂着小腹,冷汗直流。白青凤自言自语道:“赤沙掌吗?我命休矣。” 白青凤迈着蹒跚的步子在荒野行进着,突然面前显现出一个悬崖来。白青凤笑道:“我已经没有前路了。” 白青凤蹲了下来,只听后面有人道:“你恨我吗?”白青凤淡淡转头,见是叶初。 白青凤道:“我恨你做什么,又不干你的事情。”叶初道:“干,因为苏灵子以前没打算过杀你,是我哄骗你的。” 白青凤并不惊讶,淡淡道:“悬崖勒马,你是在拉我步出迷途。我谢你还来不及,怎么会恨你。” 叶初道:“真是对不起。” 白青凤笑着摇头道:“罢了,罢了。什么都已经过去了。”说着跃入了悬崖,只留一脸惊愕的叶初。 第57章 叶初的末路 叶初见白青凤跳入悬崖,连忙凑到边上,却只见下面烟雾缭绕,什么也看不清楚。背后有人道:“你在着急什么?” 叶初转身一看,苏灵子一脸怒气望着自己。叶初抬头道:“怎么了?苏灵子苏长老,你要开始动手了吗?” 苏灵子道:“我问你,那个人是不是你?”叶初道:“哪个人是不是我?”苏灵子道:“你还给我装,那个三番四次‘行侠仗义’的黑衣人,是不是你?” 叶初冷冷道:“是也好,不是也罢。”苏灵子大喝一声,劈掌击来。叶初戴好了铁刃爪,左右抓扯。 苏灵子发掌下击,泥土纷纷扬扬,叶初一边闪躲,一边攻打。一不小心,小泥土混入叶初眼睛之中,胸膛露出一个破绽来,苏灵子抓住破绽,一掌击中叶初的胸口。 苏灵子笑道:“如何?”叶初道:“这是赤沙掌?”苏灵子道:“没错,的确就是赤沙掌,而去新悟出来的。你这下算是死无葬身之地了罢。”说着拂袖而去。 叶初淡淡道:“看来我也要死了。”整个空旷的悬崖只有自己一个人,叶初眉头涌入一丝悲哀,盘腿坐了下来。 突然闪过来三个人影,叶初淡淡一看,正是林境单兰与颜无琴。林境看到叶初的模样,想要上前又不敢上前。叶初哂笑道:”林境。” 林境讪讪走到叶初旁边,坐了下来。叶初道:”我恐怕是活不了了。”林境眼泪夺眶而出,道:”怎么了?为什么?”叶初道:”我这次受伤很是严重呢。” 林境想起叶初以前的好,托起叶初的手,问道:“那个黑衣人到底是不是你?”叶初道:”是啊,若不是我帮你,你恐怕早就没命了。我之所以对你那般冷漠,全是想你自己能独当一面,少求人才是。” 林境道:“我以前什么都靠你,的确很没有用,有危险自己也不能处理。”叶初道:“现在的你,我就放心了。” 颜无琴与单兰退在很远的后面,只能看见两人的身影,却听不清那两个人在嘀咕什么。 林境道:“叶哥哥,你真的没有救了吗?”叶初道:“是啊,苏灵子新参透的赤沙掌,无药可救,即便是梨花岛岛主。” 林境抽泣道:“我很难过。”叶初笑道:“没事的,以前那个村子,是我这一生最美好的记忆。”林境道:“我何尝又不是?” 叶初道:“这便够了。”说着闭上了眼睛。 单兰拉着颜无琴走上前来,道:“叶初他……”林境抱起叶初的尸体,道:“他去了。”单兰看着林境红了眼眶,从怀里掏出一块手绢,道:“林大哥你看这个。” 林境接过那条手绢,发现上面的花已经绣好了,本来只绣了半朵花的。林境问道:“这个,是你绣的?” 单兰道:“我一直在学针线活,终于缝上了。只是绣的不如你娘那样好。”林境柔声道:“谢谢你。”说着将手绢放入叶初的手中,道:”叶哥哥留个纪念。” 灰天细雨,三人伫立在叶初的墓旁,林境已经是泣不成声。 林境不由想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那一年的春天,细雨如丝,春风如醉。林境躺在床上,翻看论语。叶初推门而入,笑道:”你也会躲懒的,外面的雨已经停了,要不咱们两个去外面转转?” 林境道:”我才不去,外面土地湿淋淋的。”叶初道:”没关系,我背你。再说你整天躲在房里,无聊不无聊?” 院子的母亲正在那棵绿槐树底下绣花,听到以后,也朝着房里笑道:“境儿,你和你叶哥哥出去玩罢,整天腻在房里,会闷坏的。” 林境撇了撇嘴,拉着叶初去后山玩。来到后山,只见那棵枇杷树结满了枇杷,有红透的,有青涩的,有成堆的,也有单个的。 林境在枇杷树下呆呆望着树上的枇杷,嘴里咽起了唾沫。叶初在一旁看着好笑,道:“你别馋嘴了,我去撷一些给你吃。” 叶初说完,就爬到了树上,摇落了许多枇杷下来。林境十分欢喜,在树下捡着掉落的枇杷,在一旁吃了起来。 叶初爬了下来,道:“我们吃完了,就会村子里面去。”林境点了点头。 林境吃完后,和叶初回村。只见村里血流成河,骨堆如山。两人着实吃了一大惊。叶初连忙拉着林境来到林境的房舍,只见林境的母亲躺在绿槐树底下,大量的血从她的身体往上冒着,犹如喷泉一般。 仿佛有一只手伸进了林境的肚子里,将林境的五脏六腑通通掏出来了一般。 林境跪在地上,泪如雨下。叶初瞧了片刻,拾取地上的那条手绢,塞入林境怀中,又道:“肯定有劫匪来了,我们快逃。” 叶初拉着林境,正要从后院逃了出去,林境道:“我们要去哪里?”叶初道:“先逃走再说。” 正出了后门,就看到一个手执斧头的女子,那女子三十来岁,颜色美丽。叶初吃了一惊,看到斧头上沾满了血迹,连忙将后门哐当一关,拉着林境往前门跑去。 跑出房子,叶初道:“林境,你往村口跑,跑了出去,我往山里跑,躲了起来。纵然魔头厉害,也分身乏术。” 林境摇头道:“我不,叶哥哥,我怕,我只想和你呆在一起。”叶初道:“现在和我呆在一起,那就是……哎呀,总之很危险,我们要分头行动。” 林境道:“不,我要和叶哥哥在一起,我真的很怕。”叶初拿出一把小剑,塞入林境手中,道:“你拿着这把剑,就当是和我在一起了,不用怕了。若你再不肯,我就抹脖子给你看。”林境到底不忍叶初抹脖子,只得拿着剑,飞似的跑出了村子。 跑出村子,林境只上气不接下气,蹲在草地上喘息着。恰才一跑,林境早透了体力,这又蹲了下来,只觉头昏脑胀,晕倒在草地上。 等到林境醒来之时,面前有一个妙龄女子。她一手拿着水壶,一手拿着剑,笑吟吟望着自己。 那女子道:“小兄弟,你怎么倒在地上。”林境如实答了,又问道:“大姐姐,你是谁?” “白浪仙子。” “你在想什么呢?”单兰问道。见林境走神许久,单兰用胳膊顶了一下,林境,又问了一遍。颜无琴道:“师弟许久在想以前的事情吧。” 林境点了点头,道:“我终于知道杀害我娘和全村人的那个女子是谁了?” 颜无琴与单兰齐声问道:“是谁?” 林境道:“铜钱婆婆墨香子。” 单兰吃了一惊,问道:“为什么,此话如何讲?” 林境道:“那个女子手里拿着一把斧头,斧头上刻着铜钱,关键是铜钱的模样和墨香子的如出一辙。叶哥哥曾经让我回村看看,我便在草地里拾取到一枚铜钱,正是墨香子的,这便是叶哥哥在暗示我铜钱婆婆就是我的仇人。” 颜无琴道:“可是你曾经不是说,那女子才三十来岁,而铜钱婆婆墨香子怎么说也四五十来岁吧。” 林境道:“你且看看武若心。”单兰道:“小师妹今年十八岁,可上次看起来这么说也三四十来岁了。” 颜无琴惊愕道:“难道这便是,修炼《见霞秘籍》的后果” 林境点了点头,道:“物极必反,梨飞水或许知道这一点,这才将秘籍束之高阁。因为若是修炼不当,便是这样的后果。” 颜无琴道:“原来墨香子年岁不过三十,只是因为修炼了《见霞秘籍》才那般年老丑陋。” 单兰道:“既然知道了仇人,我们一同去报仇。”颜无琴道:“正是呢。” 林境坚决地点了点头。 第58章 苏灵子的末路 “就凭你们三个,也能够吗?”林境三人抬头一看,树梢上站着苏灵子。 林境冷笑道:“你们也不缩头当王八乌龟了?我们来比划比划。” 苏灵子冷笑一声,落到地上,林境三人正欲动手,突然林中又闪出一个人影,单兰看了一眼,惊愕道:“大师兄?” 程昊天答应一声,道:“小兰兰,你果然在这里。”单兰道:”大师兄,小师妹她……”单兰不由红了眼眶。 程昊天道:”什么都不必说了,我知道了,生死自有定数。”苏灵子冷笑道:“程小子,那没有定数,死了呢?” 林境问道:“苏灵子,你这话什么意思?” 苏灵子朗声笑道:“林小子,你恐怕还不知道罢!你岳父只是走火入魔,还有救的,兰娃娃的大师兄就迫不及待送你岳父上了西天,当然还有你的岳母,也是单娃娃的大师兄一手杀的。” 单兰听的呆住了,只望着程昊天,道:“这是真的吗?”苏灵子冷笑道:“为什么不是真的呢?只是为了你能回来,就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当真是一片痴情啊。” 程昊天怒不可遏,道:“你少在这里信口雌黄,妖言惑众。”说着拿起剑往苏灵子搠去。两人一旁鏖战。 单兰只瘫坐在地上,自言自语道:“这是真的吗?大师兄他……”颜无琴柔声安慰道:“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都已经如此了,是真的假的又能如何?” 林境亦道:“既来之,则安之罢。我现在去助你大师兄一臂之力。”颜无琴道:“大可不必了,你且看。” 林境转眼望去,只见程昊天发疯似的挥剑乱砍,苏灵子已经击落了好几掌在程昊天的腹背上,可程昊天也不闪躲,丝毫不在意,只用剑刺杀苏灵子,也得手了好几处。 单兰看着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颜无琴道:“这是抱了同归于尽的心思啊。”林境道:“必然是被揭穿了,怨恨在心,我们也不好去阻止。” 话说间,苏灵子已经被程昊天刺去在地,程昊天将剑插入土中,吐出几口鲜血来,瘫倒在地。 林境和颜无琴在这边远远望着,单兰一骨碌起身,跑到程昊天身边,道:“大师兄……” 程昊天一把抓住单兰的衣袖,眼中浮现无尽的悲哀,道:“我怕是活不成了。”单兰垂头不语,落下泪来。 程昊天挤出一个微笑,道:“小兰兰,你恨我吗?”单兰不知道该如何答才是好,恨又不是,不恨…… 程昊天道:“如果你恨我,乘着我活着还能一剑刺死我,留自己一个痛快。我能死在你的手里,倒也没什么遗憾了。” 单兰道:“大师兄,我只想问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明明知道这样会让我很伤心,而且爹爹和娘平日里待你也算不错……” 程昊天笑道:“因为我想要见到你。” 单兰哑口无言,程昊天继续道:“我反正要死了,我相信你和林境在一起,也会幸福的。那就这样罢,再见了,小兰兰。” 说罢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单兰湿了眼眶,颜无琴与林境走了过来,单兰道:“我们先安葬好大师兄,再去找墨香子和王必岫报仇。” 林境点了点头。颜无琴用脚踢了踢死在一边的苏灵子,冷笑道:“这个长老也死了,程大侠到底也做了一件大好事。” 林境悲伤叹了一口气,道:“小兰,世上对你好的人又少了一个。”单兰听了,心中很不是滋味。颜无琴忙道:“你这说的什么话呢。” 单兰道:“等我们报仇之后,我就回点虚派接任掌门一职,乘早将点虚派引入正途。”颜无琴道:“那再好也没有了。” 林境道:“那我们先把程大侠安葬好,再去冬扇神殿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罢。” 颜无琴与单兰一齐点了点头。 第59章 墨香子的末路 林境三人来到冬扇神殿,只见铜物斑驳,灰尘遍地。单兰不由叹息道:“物是人非事事休。” 颜无琴道:“何苦这么伤感?”单兰苦笑一声。林境看着墙壁上的画伸手取了下来,墙壁露出一个转盘,林境拨弄一番,一面石墙升了起来。 单兰惊叹道:“这里也别有洞天。”林境三人走了进去,初时极为窄细,后面逐渐宽敞。再往前走,后面的石壁将了下来,将三人封闭了起来。 单兰道:“我们被困住了?”颜无琴道:“不要惊慌,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此行只许胜,不许败。” 单兰只得点了点头。三人走了片刻,面前出现了一口池塘。颜无琴纳闷道:“这里怎么有个水池子?” 林境笑道:“你没发现吗?我们已经走入了五极阵。”颜无琴这才回神过来,打量四处,道:“的确。” 单兰不由问道:“什么是五极阵”林境道:“五极阵相传是一个非常厉害的高人研制出来的。分为空门,石门,铁门,毒门,和阵眼。入口处那扇便是空门。” 单兰道:“那么中间这一个池子便是阵眼吗?”颜无琴点了点头,解释道:“你说的没错,左右各位铁门和石门,前面为毒门。” “你倒是看得很透啊。”突然有一个女音道。 三人循声望去,只见墨香子浮在水面上,她脚尖站在水上,如履平地。林境见了墨香子,反应尤为激烈,也不分青红皂白,飞跃过去,和她相斗。 单兰见两人打斗起来,也要上前,颜无琴一把拦住,道:“这是他的仇恨,只有他自己手刃仇家,才能感觉到仇消恨减。” 单兰道:“原来如此。” 林境挥剑狂舞,水花纷纷扬扬,朝着墨香子使了过去,墨香子左右挥洒,射出一连串铜钱,林境却只轻轻一挥,铜钱便纷纷掉落水中。 墨香子冷笑道:“武功大有进展啊。”林境也不管旁的,挺剑直搠,墨香子一个疏忽,便被玄铁而制成的长剑刺穿肚子,当即大叫一声,摔倒在地上。墨香子在地上翻滚了一阵子,因出血过多,毙命。 单兰道:“恭喜林大哥大仇得报。”林境退回原地,道:“这么多年了,终于报仇雪恨了,娘和村里的人都能安息了。” 颜无琴道:“现在就剩下王必岫一个人了,我们且看看他躲在哪里。”林境道:“不出意外,总是要破解这个阵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