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太爱我》 第一章 自从袁满走后,周教授就养成了一个习惯,每天临近半夜的时候就会沿着江边溜一圈。 自然今天也不例外,只是未想到,消失了五年的袁满,那个说再也不会回来的袁满,会醉醺醺地站在他面前,大闹着要退学。 别人说喜欢一个人会让自己成长,但在袁满看来并不是这么回事,与其说成长,还不如说越活越倒退,喜欢上周教授,让她觉得自己变的越来越不可理喻。 不过再怎么不可理喻,这段关系已经终止了。终止那年,她21岁,大三,退学。周教授35岁,成为a大最年轻的历史学博导。 离开他的那天,袁满还信誓旦旦的扬言自己离开他照样会活的好,还会活的更加好,以后也会成为他不敢想象的女强人! 但这五年过去,她不但没有成为女强人,反而生活窘迫,经济贫困的一塌糊涂。 即使她来了a市,也没有脸面再提起周学虞,更加不想再和这个抛弃他的人有任何瓜葛。甚至有关于他的话题,她都想尽办法的回避,就当从来不认识周教授那个人。 而她的刻意逃避过于明显,不禁让坐在她对面的大学好友陈仙贝忍不住好奇开口问道:“袁满,我问你,你当真放下了周教授?” 袁满怔了怔,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酒说道:“你难道对我过去那五年生活丝毫不感兴趣?为什么三句话里就有三个周教授?” 她说完这句话后一口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还颇为侠气的用袖子抹了抹嘴巴:“我可是为了你破了例来a市,要不是你和陈家树那小子结婚,我可不会来。” 陈仙贝笑意盈盈地拍了一下袁满胳膊:“你过去那五年经历的事不在前段时间都和我说了吗?而且你要不是为了那破面试,能来a市吗?话说你现在缺多少钱?姐高兴,现在就拿现金给你!” 听到陈仙贝这么说,袁满连忙摇头罢手:“我来是为了陪你喝酒的,可不是找你借钱的。你放心,我再怎么缺钱也不至于穷到这几瓶酒都付不起的地步。” 说完,豪气的又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酒。 其实,这个时候的袁满穷的真的连锅盖都揭不开了。她带着身上仅有的两千块钱,来到a市来面试。 在消失的那五年里,她也不知道怎么就走到了摄影师这个地步,但这口饭太难糊口,找了几个工作都因为各种原因被辞退,终究还是得了一个“伯乐”推荐,去面试a市有名的一家婚礼策划公司摄影师职位。 这个工作薪资待遇都很好,对于现在这种境况的袁满来说无异于天上掉了个大馅饼,所以在生活面前,她也管不了以前的事情,反正想着a市那么大,只要离的远,也不担心这茫茫人海可以遇见。 而且有了“伯乐”推荐,面试相对来说也只是走个过场,所以袁满来几天就用身上的钱把房子解决了,花了三分之二的钱租了个不足十五平的房间。剩下的三分之一,就当面试前的温饱钱。 但即使到了这种地步,袁满还是无法开口朝别人说出自己的困境。 不过心里的憋屈和窘迫还是需要发泄的,袁满一直以来就是一个憋不住情绪的人,尤其到了这个满满都是回忆的地方,那汹涌的情绪在酒精的刺激下更加来势汹汹,才不到一会的时间,桌上就干掉了好几瓶酒。 不顾陈仙贝的劝阻,豪气的放手大喊要不醉不归,好不容易将陈仙贝这个不倒翁说服了喝酒,人家还没沾上口,她倒是已经倒了下去。 趴在桌子上的袁满迷迷糊糊,满脑子都是白花花的人民币,她痴迷的看着眼前那些土豪金的幻觉,抓住陈仙贝的胳膊问道:“你说毛爷爷都越变越年轻了,为什么我就要越来越老呢?” 陈仙贝笑岔了气,摸了摸袁满的额头说道:“你这战斗力也是越来越不行啊!”以前在大学的时候,袁满酒量还不错的样子,几年不见,居然被几瓶啤酒给放倒,说出去陈仙贝都觉得丢脸。 陈仙贝看着袁满一个人在那里碎碎念,想着打电话让老公过来接一下,结果这电话刚打过去,袁满就跟精神病一样,抱着夜宵摊旁边的电线杆,大吼着:“老子要退学!我要退学!这上的什么破大学!奖学金居然还有黑幕!我要去告……” 不等电话那头有回应,陈仙贝连忙跑过去制止她,以防她引来周遭人的不快。 她费力的抱着袁满把她固定在座位上:“我的祖宗啊,你他吗五年前就退学了,现在还在说退学的事,醉烂脑子了吧?” 袁满已经彻底的醉晕了,陈仙贝说的什么她完全不知道,就连自己做的什么也不知道。只是一个劲的在大吼:“我要退学!退学……” 尖细的嗓门引来周遭多人不满的目光,陈仙贝一边安抚她一边歉意的陪笑,手机还在死命的call她老公电话。 就在这空挡间隙,不知什么时候突然迎面冲出一个醉汉,猛地扑倒在袁满身上,醉倒的袁满哪经得住这么大力的猛扑,当场就倒地了。 陈仙贝听到身后动静,吓得连忙把手机扔了,连忙蹲下身子,恶狠狠的瞪着那个醉汉就朝周围的人大吼:“这谁家的亲戚啊?醉晕了也不见扶一下,万一伤着人了怎么办?” 这话刚说完,那边就有人走了过来。 “不好意思……” 随着异常熟悉的声音响起,陈仙贝抬眼就看见了来人。只见她愣了愣神,有些尴尬的起身,下意识的想要挡住袁满的脸,一时间六神无主的唤了一句:“周,周教授……你怎么在这里?好……好巧啊哈哈……” 陈仙贝结结巴巴地笑着说道。 那个男人冲她微微一笑,不紧不慢的缓缓开口:“袁满醉的不轻,后天就是你的婚礼,想来你明天忙没时间照顾她。这样吧,我先带她去我那,等她酒醒了,我再联系你。” 说完丝毫不给陈仙贝驳回的余地,径直地扶起倒地不起的袁满,就要离开。他的样子,完全不像一个和袁满五年不见的人。 陈仙贝知道袁满肯定不想见到周教授,但周教授这么直接了断的要带她走,她也不知道怎么拒绝,而且……那可是周教授!a大赫赫有名的周学虞!她怎么敢拒绝他公然要人? 最后,仙贝只能眼巴巴的看着袁满被周教授带走,她能做的,就是双手祈祷满满醒来后可千万不要怪罪自己,万事好商量。 再说周教授又不是坏人,好歹也是照顾袁满好几年的“周叔叔”,比她和袁满的关系还要亲。 而此刻的袁满,怎么都不会想到她会在周学虞的房子里。 在她来a市之前,她做过上百种不与周学虞相遇的路线,但没有想到周学虞会搬家,而且会在她来a市的第三天,就遇见了。 神志不清的袁满还在口口声声的念叨着要退学,仿佛五年前她第一次说退学的事。 距离那次,已经整整五年了。 虽然中间断断续续的曾经看过她,但这么近距离的观察她,还是周学虞五年来的第一次。 周学虞把投影仪关了,屋内安静的只听见袁满碎碎念的声音。他掐灭了一根烟,不自觉的伸出手握上袁满那冰凉的手指。一瞬间,似乎是有千万般的情绪从心淌过。 她相比五年前,瘦了许多,从前圆润柔软的手指,如今倒变的骨节分明,并且粗糙了不少。那个被他一直保护在温室里的小姑娘,已经经历过风雨回来了。 袁满醉的不省人事,抱着沙发上的抱枕还在继续嚷嚷着要退学。红润的脸蛋跟煮熟的虾子一样。 退学,周学虞往身后一靠。眼前不自觉就浮现出袁满第一次提出退学时候的场景。 一个每年以学院第一的成绩拿着奖学金的人,在有一天,突然双眼含着泪撕心裂肺的朝他吼着:“周叔叔,我要退学!” 在这之前,袁满曾向周学虞说过一句话:“周学虞,我……我爱你。” 周学虞第一以为自己听错了,第二以为自己想歪了。当确定袁满所说的爱,是男女之事后,他极少的勃然大怒起来。 谁都可以和他说爱,但就是袁满不可以! 他可是袁满名义上的“周叔叔”,居然让满满对自己有这种别样的情绪,当场他就恼怒自责,并且狠狠的呵斥了袁满:“简直是胡闹!” 他以为,应该是这件事情让袁满突然有了退学的想法,所以他尽可能心平气和地跟袁满解释:“满满,你还年轻,暂时缺少对爱情的分辨力,我能理解,也不打算追究,只是那件事情,并不足以构成你退学的理由。” 那时的袁满哪里还会听进去周学虞的这袭话,她知道,她已经没有希望了。 天知道她为了将那句话说出口,用了多长的时间说服自己。她虽然只抱了万分之一的希望去问他,但看到他隐忍怒意的表情,她还是无法释怀。 被他呵斥拒绝后,她居然不敢再面对他。 好像所有的勇气连带着在他面前的自尊,都被抽光。 她知道,从她叫他“周叔叔”开始,他就是自己名义上的长辈。并且从高中开始就以长辈的身份自居照顾自己,无论是精神还是物质方面,他都没有缺过她任何东西。 她也曾想过自己对周学虞会有这样的感情是多么可怕又可笑的事,但是那么多年,这样的感情都在不停的生根发芽,就如同长在她心头的利刺,不亲手结束它,袁满的心里怎么都是不舒服的。 所以她才冒着风险鼓起从未有过的勇气朝他开口:“周学虞,我……我爱你。” 这一次,她没有像平常那样叫他周叔叔,而是唤了他的全名。也没有说模棱两可的喜欢,而是明晃晃的说爱他。 但即使这样,还是没有多大用处,换来的,是他的冷然与漠视。 她觉得,已经没有脸面再面对他。而临近新学期的开学,更加没有脸面朝他伸手要学费,而上学期的奖学金,也因为班上的某些黑幕,落入他手。几个月来的兼职打工,也填补不了那高昂的学费。 在这种双重打击下,她生出了退学的想法。并且在未经过周学虞的同意下,私自办理了退学手续。 但周学虞就跟在学校安插了眼线一样,手续办了才不到十分钟,她还没有走出学校,就被他迎面开来的车挡住了去路。 “袁满,上车。”没有了平日里的温和,他语气严厉。 袁满倔强的不肯动弹,轻咬着下唇一动不动。 晚上表白被呵斥,她也是害怕的。就如现在被呵斥,她也是害怕的。但是心里那股子犟意,不想让她就这么轻易低头。 “袁满。” 周学虞扭过头直勾勾的盯着她唤着她全名,但袁满似乎是铁了心的要死犟到底,对于他的呼唤不挪半分脚步。 僵持了几分钟的周学虞见她这样,突然收回视线,决定一声不吭的开车离开。袁满见状,立马破功,上前拉开车门迅速坐了上去。 车子转了不到一会,又来到了刚刚离开的办公室,只要周学虞一句话,袁满的退学手续就是一纸空文,哔……作废了。 那是袁满一次失败的退学。 只要想到那次,袁满心里就跟有了阴影一般。那些年她在周学虞的面前,就是一只羊羔犊子,最怕的就是他不要她。 只是她没有想到,自那次以后,周学虞真的不要她了。不管她是感冒了,还是去打工了,还是被骗了,他都只是轻描淡写的一语带过。甚至,都不愿意让她在他家里多呆一会,哪怕她只要求吃顿饭,他都是漠然的拒绝。 就好像一夜之间被他抛弃了。 后来袁满想了想,事实确实如此,谁叫她作死的去表白,触及了他的底线,然后……被抛弃了。 再后来,衍生出了她第二次退学,只是那次,她明明想以失败告终的,却偏偏以成功结了尾。 第二章 袁满知道,周学虞并不像别人眼中的那样,亲切又温和,温润又尔雅。真正的周学虞,有打不开的心结,撇不去的固执,以及说不出口的漠然。 他的心,应该是个石头。 嗯,她就是这么认为的,要不然也不会为了切断她的情丝而对她不闻不问,甚至还说出“我关心你照顾你,都只是因为你父亲的嘱托”这种话。 袁满想,哪怕她是只猫是只狗,相处这么多年多多少少都会有点感情的,而自从那次之后,无论袁满出了什么事情,他都当没有见过,甚至到了最后,好像袁满这个人是谁,都不知道了。 他的心就是石头做的。 五年来,他都不曾尝试联系过自己,哪怕是一句简单的问候,都没有。想起从前他对自己的那些悉心照顾,袁满心里无比的添堵。 不过她现在已经无所谓了,周学虞此刻也只是周叔叔而已。 虽然梦里这样想着,但袁满却用身体表明了什么是打脸。 此刻她双手紧紧的箍着周学虞的腰,一头扎进他的怀里,不安分的蹭来蹭去,像极了一只撒娇的大猫。 虽满身的酒味,但周学虞看起来并不怎么嫌弃。只见他安抚性的用大手抚在袁满的头发上,任由她找舒服的姿势躺着。 她是真喝醉了,满身的白酒味。 陈仙贝并不知,她偷偷的把白酒灌到了一瓶空啤酒瓶里。既然想喝酒,就得喝个痛快。 周学虞低头俯视她,那许久不见的熟悉面孔,出乎意料的似雨滴那样敲击他的神经。她好像,有点长大了。 因为他心里一直记着袁满爸爸对自己的嘱托,所以他的心就有一道高墙一般难以逾越的坎。 那道坎,他自己是无法跨越的。 好像很久很久,内心都没有今晚这般的柔软,冷清了许久的房子里,也终于有了点生气。 而这点生气,还未等到天亮,就被闹腾所替代。 袁满是凌晨醒来的,她头疼的厉害,极度地想要喝水。掀开被子那一刻她的意识还是模糊的,等到双脚触到冰凉的地板时,她突然炸醒,脑子蒙圈的左右打探了下四周。 完全陌生的房间! 难道这是陈仙贝的新房? 她是和仙贝喝的酒,那就应该没有错了。 她这么想也落下心来,摇摇晃晃的走到门口开了灯,扭动门锁想要去找白开水润润喉。 周学虞向来浅眠,听到隔壁房间的动静,他睁开双眼慢慢的走了出去。 袁满在冰箱里找了点面包,和着凉开水一道咽下去。身后的脚步声让她以为是陈仙贝,还笑呵呵的舔了舔手指口齿不清的开口:“仙贝呐,我有点小饿,打扰你了,很……” 这话还没说完,她就跟个雕塑一样被惊吓的一动不动。她以为是在做梦,刚要开口问话,岂料被口中还没来得及吞下去的面包渣子给呛到,死命的咳嗽,面包渣子也被喷的满地都是。 她赶紧捂住嘴巴,一边拼命的抑制咳嗽一边拍打胸口,那巴掌脸涨得通红。 周学虞把垃圾桶递到她面前,好让她把嘴巴里的面包渣吐出来。紧接着又给她倒了一杯白开水,递到她面前。 “有那么惊讶吗?” 他不紧不慢地问。 当时的袁满简直是混混上身,心里无数句的脏话快速闪过。 她真的做梦都没有想到,她会在周学虞的房子里醒过来,想到之前醉的不省人事,那么狼狈的时候…… 她此刻真想有个地缝,钻进去出不来的那种。 此时她也不想追问为什么会在这里,因为她满脑子都是想着怎样才能离开? 她不敢和他对视,眼神闪躲的想要与他拉开距离,手足无措的后退几步,事情来得太快,根本没有给她应对的时间。 “那个,我……我……” 见她半天支吾不出一句话,周学虞索性就双手抱胸倚靠在餐台上,等着她说一句完整的话。他如墨的双眸黑漆漆地看不着尽头,这样一本正经的等着袁满说话,让袁满顿时压力倍增,更加的无措。 最后,被逼无奈的袁满直接撂下一句:“我……我来是工作,不是来看你的,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现在我还有事,走了……再见!” 说完转身就跑,见到跟过来的周学虞,袁满一时脑缺吼道:“你不要过来,再过来我就从窗户那跳下去!” 周学虞停住脚步,看了一眼身后的窗户,幽幽的开口:“满满,这是一楼,而且……你身边只有门。” 听见那句满满,袁满心里无数的草泥马飞过,现在哪里还有心情很他说话,拉开大门就飞快的跑了出去。 说实话,她脑子是空白一片,双腿都不需要大脑指挥,自动就沿着大路跑。跑了好久,她才气喘吁吁的停下来,紧接着看着四周空无一人的街道,想死的心都有了。 她双手撑着膝盖,一边喘气一边谩骂,差点就一命呜呼的背过气去。这大冬天的穿着拖鞋在大街上晃悠,连件外套也没有,这造的什么孽。 这面试都还没开始,倒先和他遇上了!太出乎意料了! 话说,那是他的家吗?他的房子怎么变样了? 很快,脑子筋路回转的她看出来了自己在什么地方。 这条道四周可都是a市有钱人的聚集地啊,看来他这五年不少赚,直接上升成了资本主义阶层,只可怜她还在社会主义底层做挣扎。 这明晃晃的对比感让她的自卑油然而生,事情发展成这样,及时收手才是正道啊。 所以她决定,a市混不了了。 她茫然的看着四周,双手沮丧的□□卫衣兜里,想到这地方和自己住的地方相隔十万八千里,顿感心累…… 就在她纠结怎么回去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喇叭声,她被车灯晃的睁不开眼,直到那个人的身影走到跟前,将外套和背包递过来时,她才看清了人脸。 “这是你落下的。” 周学虞将东西放到她手里,并且交代了一句:“凌晨道路不安全,小心为上,早点归家。” 说完,便走到车里掉了个头扬长而去。 剩下袁满同志傻眼的在那站着。 果然,周学虞的心是石头做的。 但她并不知道,周学虞一直在后面跟着她,一直等到她成功上了出租车,才安心的走回去。 彼时的袁满已经懒得想自己怎么会去周学虞的房子里的,也懒得去和陈仙贝同志探讨她怎么会任由周学虞带走醉生梦死的她。想到明天是她的婚礼,也就不去扫她兴了。 她几近抓狂的回到那个租的小房子里,看着摆在床上还热腾腾的合同,心里盘算着应该怎么和房东说退房的事。 面试她也不要了,大不了再晃悠几个月另找工作,只要不再见到周学虞,一切都好说。 她可能也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会避他如蛇蝎。 想当初她可是想尽千方百计去粘他,哪怕是半夜躲在围墙后面,也是要看他一眼才满足的。 想起当初的自己,这袁满心里是万般的委屈和无奈,这当然也只怪自己偏偏爱上周学虞。所以所受的一切委屈都变成了自作自受,自讨苦吃。 所幸她现在是重新活过来了。 这边的袁满想着怎么退房,而那边的周学虞已经从陈仙贝那里联系到了房东。 还没等袁满主动找到房东,房东就自己找上门来了。 “袁满啊,是叫袁满吧?”房东两眼含笑并且无比亲切的叫着袁满的名字,相比前几天刚签合同那时的高傲漠然,这突然的变脸让袁满以为大白天的见鬼了。 “是这样的,有人嘱托我给你换房子,我也根据他的要求给你空了一套出来,你看看,就是隔壁那院子,你要不要过去看看啊?你东西多不多啊?要不要我帮忙给你找搬家公司?” 顺着房东的目光袁满透过窗户往那边望去,那就是一栋独立的小型洋房啊,这…… 天上掉馅饼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这次袁满能肯定的说,这事就是周学虞干的。 所以她果断拒绝:“阿姨,我最近有点事要紧急离开去处理,所以这房子的钱你退给我得了,那栋院子的钱当作押金抵给你。等我忙完了,我再回来住,你看成不?” 既然周学虞固执己见的以为自己做了好事,那么她也就成全他这件好事。 有大钱做抵押,这点小钱自然是很快就退了回来。 看到手上的一千多现金,袁满露出了久违的微笑,敢情还是多亏了周学虞,这退房钱才那么快就到手上。 她准备明儿参加完陈仙贝的婚礼后,就溜之大吉,真的再也不回来了。 当她带着现金去找陈仙贝的时候,陈仙贝因为有愧在先,说什么都不要她再次附加的红包:“满满啊,这事是姐对不住你,你就给我用你的相机记录下我的婚礼,就当你的份子钱了!再说你来之前不是给我转了两千份子钱么?这一千我是说什么也不能要了。” “这哪能行!”袁满说什么也得包一个大红包,之前实在经济有限只能包那么多,现在又空出一千多,再加一千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钱没了再赚就是,可这情义实打实的不能错失。 陈仙贝是了解袁满的,见她这样子,心里就猜到了她和周教授发生了什么事情。好奇心的驱使让她几次想开口问话,但转念一想到袁满当初放弃周教授毅然退学离开的样子,到嘴边的话也不得不再次吞咽了下去。 站在她的角度,她是无比同情满满的,同时也觉得周教授在处理满满喜欢他这事情上,确实无情了点。毕竟,明明可以好言相劝循循引导满满走上正路,可偏偏绝情的不管不顾。 想到袁满那些年追周学虞的心酸史,她也是不得不感叹一番啊。 “满满,你……” 陈仙贝到底是忍不住,先拉着她的手,吞吞吐吐的犹豫怎么开口。 袁满知道她要问什么,反正过完明天她就要走了,所以她无所谓了。 “我房子已经退了,明天就回b市,再去小陈那里看看。” 陈仙贝惊愕的看向她:“你这就把房子退了?你的面试呢?”说完,陈仙贝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之前你在的那个支教队还要你吗?你可是好不容易才说服他们中途退出的。” 难道周学虞这个结这么狠狠的纠着她吗? 袁满显得漫不经心一样点点头。 “你……真的打算……” “是的,我打算再也不见周学虞了,我以后也不来a市了,你要有啥事,咱们另约地方见面。关于我的任何事情,你也没必要和周学虞说了,我是铁了心不认识他。”还未等陈仙贝说完话,她就斩钉截铁的打断她豪气万丈的说道。 “那……你父亲的祭日呢?也不来吗?你已经五年没有回……” 陈仙贝说到这里,看到袁满突然没了表情,她自知说错了话,连忙闭口。 是啊,袁满差点忘了,她的爸爸还在这里。 她还记得,之所以能够认识周学虞,还是因为她的爸爸。 第三章 第一次见到周学虞,那是袁满即将升高中的某个下午。她很清楚的记得,那天下了很大很大的雪,那样大的雪在南方冬天是很少见的。 袁满的父母从小离异,她是跟着当大学老师的父亲一起生活,对于那个妈妈,印象不深。可能很久之前有过怀念,但从有记忆起,她就已经接受了自己没有妈妈的事实。 好在她内心强大,并没有因为这个而自卑或者心里有缺陷。反而生性开朗,活泼外向。 她学习很好,唯独历史最差,所以她从来都不向别人透露,她爸爸是名牌大学里的历史老师,她怕丢她爸的脸。 父亲不怎么管她,向来都是放养,学习上也只是偶尔劝说几句。 那日正巧赶上历史模拟考成绩出来,也正好是她创下历史老师教书生涯里的最低分记录。 情绪不佳的她刚打开自家的大门,就见着一个满手是血的男人站在自己面前。 周学虞那时候颇有些不在意的看着被他吓到的小女孩,擤了擤鼻子平静的解释道:“我想给你开门来着。” 袁满吓傻了,等他说完她才愣愣的回过神来。很快,表情突变一边跑出院子一边吼叫:“爸!爸!救命啊!” 那时的她以为屋子里进来一个杀人犯,满手的血。 吓得胆子都要破了,一个劲的用尖利的嗓门大喊:“救命啊救命啊!杀人了!” 直到被满满爸用手捂住嘴巴,她才满眼惊恐的安静下来。 满满爸连拖带拉的将袁满拉进自家院子,并且再三的强调:“什么杀人了杀人了,叫你平时看点有益于身心健康的书,你又不听,整天拿着那几本侦探书翻来覆去。” 满满爸爸不好意思的朝周学虞笑了笑并解释道:“学虞,没吓着你吧。”他一手拍了下袁满的脑袋:“我这女儿平时喜欢看电视小说什么的,脑子想的有点宽。” 这么解释完后,满满爸还催促她:“这是周叔叔,礼貌点。” 尽管满满爸都这么说了,袁满还是有点恐惧。只见她死死的盯着周学虞满是血的右手,那声周叔叔,怎么都喊不出口。 满满爸觉得她这么盯着人家不礼貌,几次都推了推袁满的胳膊,让她回过神来。 最后还是周学虞不动声色的将右手放置在身后,温和的解释说:“满满,不好意思,叔叔吓着你了。我受了点伤,所以才这样。” 说话的周学虞温和至礼,这么解释让袁满心里落心不少。只是受了那么重的伤,为什么不去医院呢? 凭着这疑惑,她开口问了父亲。 没想到满满爸是这样交代的:“周叔叔在我们家的事情你朝谁都不许说,也不许说周叔叔受伤的事明白吗?爸爸相信你。” 既然父亲都这么说了,袁满就不会将这件事情大肆宣扬。 只是她到现在都不知道,那时的周学虞,为什么会受伤,为什么又不能让别人发现? 周学虞在袁满家住了小半月,袁满记得他从来没有去过医院,还是有一次晚上去卫生间的时候无意撞见他自己在上药。 袁满记得可清楚了,那天晚上的周学虞露出非常痛苦的表情,他左手很吃力的打开医药箱,慢慢的把几瓶药都拿出来,大概是因为左手不习惯,有几瓶药怎么都打不开,而右手又不能使力。 他脸上的表情可以说是既愤怒又挫败,袁满猫在角落里盯着他气愤的用左手死命磕药瓶,心中微动,便轻手轻脚的走上前去。 她朝他伸出小手:“那个……周叔叔,我给你开吧。” 周学虞愣了一下,看到眼前这面无表情的小姑娘,想了一会,才一语不发的将药瓶递给了她。 “周叔叔,你是每晚都要换药吗?” “嗯。”周学虞淡淡的应了一声。 “你左手用的还不太习惯吧?” “……”周学虞转过脸看向袁满,过了几秒才应声:“嗯。” “那这样吧,我每晚给你拆药瓶,你给我补习历史怎么样?” 袁满闪着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直直的盯着周学虞,在这几天的相处里,袁满知道周学虞是爸爸的同事,是a大刚上任不久的历史老师。 正当周学虞在疑惑为什么要找他补习历史的时候,袁满又开口补充了下条件:“但……这件事情不能和我爸爸说。” 她不想丢她父亲的脸,但又不敢在父亲面前说历史是她最差劲的学科。 这是周学虞平生第一次有人和她谈条件,他兴趣起然,看着眼前这个振振有词的姑娘,忽然说道:“我凡事都讲究个平等,你拆几个药瓶只需费一点体力,而我给你补习一次历史耗费的不仅仅是体力还有精力,这个不平等的买卖叔叔我不做。” 袁满哪里知道周学虞会这么开口,说实话,一个二十多岁,很快就要奔三了的大学老师还跟一个小朋友计较这些,真是好笑。 不过他都这么说了,袁满也不是吃素了,直接就开口:“那我给你拆三次药瓶抵你给我补习一次,怎样?” 于是,袁满就与周学虞成功交易。 而那第一次在门口见面,袁满满身是雪,周学虞满手是血,倒可以令她记一辈子了。 那个时候她肯定也不会想到几年后,自己会爱上这个男人,甚至为了他,做出许许多多自己想都不敢想的事,但最终的结果还是被他推开了。 彼时的袁满双手撑着下巴,双眼放空。她的行李箱都已经提到了仙贝的家里,就等着明天参加完婚礼就直奔火车站。 陈仙贝明天就要和陈家树结婚了,这时间过的真是太快了。晃眼间,袁满还记得在上大学的时候,一米五八的陈仙贝身后总跟着一个一米八三的大个子小跟班,两人整天在学校里招摇过市,只要是a大的学子,十有八九都对这两人印象深刻。 当然,不仅仅是两人的外形,两人做出的一些事情,才更让人印象深刻,然而这些都是后话,之后再说。 故事再次回到心意已绝的袁满身上。 关于明天陈仙贝的婚礼,有一点仙贝还一直瞒着袁满不敢跟她说。等她好不容易忙完一阵见到袁满时,决定向她坦白。 “什么?周学虞明天要来你的婚礼?不科学啊!”陈仙贝还没有坦白完,袁满听到一半就暴跳如雷:“这几年你们是不是联系了?要不然他怎么可能闲着没事就来参加你的婚礼,你们的关系也顶多就是个很多年前的师生关系,而且还是八杆子打不到一块去的副科老师!” 仙贝低了低头,老老实实的交代:“家树他,他的导师是周教授。” “什么?”听到陈家树的导师是周学虞,袁满更加觉得不可思议!一股背叛感油然而生,她忍住愤怒咬牙质问:“当初我离开的时候你和陈家树是怎么说的?你们这样背叛我真是……” 一听到背叛两个字,仙贝连忙抓住袁满的胳膊解释:“满满,这哪里叫背叛,没那么严重啦!只是,只是……陈家树他妈妈硬是逼着他入周教授门下,况且陈家树那么多年的努力是需要一个实力满贯的导师带才不枉费啊!满满你说a大现在历史系除了周学虞,不,我就说全国,全国上哪去找周学虞这样的实力满贯大导师?” 在袁满看来,什么实力满贯,什么那么多年的努力,这都不是事,重要的是什么,重要的是当初她毅然退学离开时,陈家树和陈仙贝两个人信誓旦旦的同她说:“我们为了你,一定反老周到底!” 说好的反老周呢?现在都成老周的得意门生了! 但木已成舟,袁满也不可能为了这点事情而弃多年情义不顾,在仙贝婚礼在即时离开。至于明天周学虞要来参加婚礼,只能明日见机行事了。 看到袁满一脸无奈又气愤的模样,仙贝心里也不怎么好过,当时陈家树决定要入周教授门时,她不是没有劝过,只是很多事情在现实面前,都会变成另外一种样子。 家树家里的压力还有他自身的压力让他不得不这样做。 到底还是没有把袁满和周教授之间的事情想得太严重,但从如今袁满的状态来看,似乎两人是铁了心要隔断关系,尤其是袁满,现在避周学虞如避蛇蝎。 回头想想,袁满能做到现在这样子,已经很不错了。想当年她拖着淋了差不多一晚上雨的身子,跑到陈仙贝的面前哭的几乎出不过声,平日里那么傲骨的一个人,哭成那样子,仙贝心里尤其的不好过。 那时候的袁满是她见过最狼狈的袁满,全身湿淋淋的,四肢到处溅满了泥水,就连头发丝上都到处沾的泥巴。她哭了好一阵,才断断续续的说:“周……周叔叔……他,他决定放……放弃我了,不管我……我掉进泥水里,还是……还是跟在他车后面喊……喊他,他都不管我了……” 那是袁满第二次申请退学,她的本意只是想让周学虞跟第一次一样,将她拉回学校撤销退学申明。因为那么多天,他都不曾和自己说过一句话,不管袁满用怎样的方法吸引他的注意力,他依旧是漠然冷淡,就如同把自己当做一个陌生人一般。 她只是想再任性一次,哪怕知道任性会惹怒他,但至少会让他对自己多看一眼,但她这次却想错了,事实永远的出乎她的意料。 得到她退学的消息后,周学虞并没有如之前那样挡住她的去路,将她拉到学校,将退学申请重新打回去。 而是他将家里所有袁满的东西都打包成行礼,放置在了给袁满租的房子门口。 袁满在车后面追着跑,大声的认错:“周叔叔,我错了,我再也不任性退学,再也不在你的面前说爱你,也不会想着各种办法让你注意我,我一定……周叔叔!” 即使大雨倾盆将她淋的湿透,即使因追赶而滑到在泥水坑里,即使她怎样的撕心裂肺道歉认错,周学虞开着那辆卡宴,头也没回的消失在了袁满的面前。 他说:“我已经和你妈妈那边的家联系好了,明天的机票也放在你的行李里,你下飞机后会有人来接应你。” 没有一句道别,也容不得袁满有一句道别。 第四章 在仙贝家沙发上睡着的袁满没有睡好,一整晚都是断断续续的大雨片段,她醒来后只记得梦里下了场大雨,具体情节一个都想不起来了。 她眯了眯眼睛,看了一会窗外,在看到窗户上面满满都是雨水流淌后,突然惊醒。很快,房间里就传来了仙贝的尖叫声。 “啊!真他吗下暴雨了!为什么老子结婚就要给我下暴雨?” 是啊,婚礼就应该要太阳高照才好热热闹闹,看现在这情形,下那么大的雨,想来也让人够郁闷的。 但婚期却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袁满只得去房间各种安慰陈仙贝。 从凌晨三点起床到六点接亲,袁满这一路上都是哈欠连连。她在大学就是出了名的高冷挂,这次仙贝结婚,也来了不少的大学同学,见到袁满都只是客气的打几声招呼,然后谁也没有问她到底因为什么突然退学。 再者就是客套地夸了几句越长越漂亮。 袁满换上了伴娘装,冷的她不行。仙贝从衣柜里掏出一件无比长的大衣披在她身上:“满满,我知道你不想见到周教授,待会他会坐到左边第三席,你到时候坐右边后面前面都成。” 仙贝特定的嘱咐她。 尽管如此,身为伴娘的袁满还是会避免不了与周学虞打照面。 就在陪着新人在酒店门口接待客人时,就和周学虞面对面的撞见了。当时袁满正拎着无数的喜糖袋,见到周学虞后,立马转身掉头要走,谁知道周学虞突然抓住她的胳膊。 袁满深吸一口气,快速调整下表情后立马回头冷淡的开口:“周教授有事吗?” 周学虞似乎早就知道她会是这样的语气,脸上并没有多大的表情变化,而是漫不经心的用手将袁满滑下来的内衣带整理到裙子肩带下面。 袁满哪知道会是这样,立马涨红了脸撂下一句“心倒是挺闲的”就匆忙离开了。 周学虞难得穿一次正装,虽几年过去,但身姿依旧笔挺正气。平日里都是休闲的毛衣衬衫为主,像这样的深色正式西装,袁满一共都没有见过几回。 宾客里有不少人都知道周学虞要过来,以致于他刚落座,身边立马就坐了不少的人。他面对任何一个人的提问和寒暄,自始至终都面带微笑,亲切礼貌。 袁满站在某个角落里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嘴角划过一丝丝不屑的微笑,只有那些没有深入接触过他的人才会被他外表所骗,看着那么和善的人,谁会想到他骨子里的清冷? 反正她是领教过的。 但凡是一个正常人,就不会做出那样无情的事。 袁满不禁又想起五年前最后见他的那个夜晚,心如滴血似的生疼。那个时候,她放在周学虞家里的所有东西都被他打包成行礼送到了她住的屋门口,顺带还定了一张去她亲生母亲那里的机票。 她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和她生母那边联系上的,也全然没有反应过来他居然就这么果断的将自己送走。她要退学,周学虞就由着她,甚至还帮她把学校一切的退学事务都整理的清清楚楚,还费尽心思把所有关于她的东西都打包。 袁满还记得,自己怎样的撕心裂肺追着他的车,在后面吼着叫着要认错,但他没有丝毫的动容,那辆车一会就见不到影子。 她的心犹如坠入深渊一般找不到底,仿佛又回到了父亲当年去世时她无依无靠的时候。如同冰块一样寒冷的心,似乎都快忘记了跳动,她趴在泥水里,分不清楚眼前的是雨水还是眼泪。 不甘心的她第二天没有坐上飞机,而是在天还没有亮的时候就从仙贝的家跑到了周学虞的家门口。 她看见若无其事般的周学虞打开大门,即使她泪眼怎样的滂沱,说话声音怎样的颤抖不止,他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袁满记得自己从未那样的低声下气道歉:“周叔叔……我错了,我知道是我任性让你不快,我不想回我妈那里,我只想和你在一起……不……是和以前一样,你是我的周叔叔,你答应我爸爸要照顾我,我也不会再有任何……” “袁满。”周学虞打断她的哭泣:“我与你爸爸同辈,我答应你爸爸照顾你,我也自认为我做到了本分。但让你产生了那样的感情就不对,现在你正确的路应该是离开我,离开这里。” “周……叔叔,我……我……” “别爱我,之所以答应你爸爸照顾你,是因为你爸爸对我有恩,如今我该尽的责任都已经尽了。你延误了飞机不打紧,下午我再找人带你去你生母那。” 周学虞说完这句话,就关上了门。 袁满如同雕塑一般一动不动的站在门口,脑子里反复的回想着周学虞刚刚那句话,他说他该尽的责任都已经尽了,让她不要爱他,原来他之前对自己所有的好,都只是为了报恩,为了尽责任,仅此而已? 袁满说不上来当时自己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好像一瞬间所有的事情都是自己在一厢情愿,那些历历在目的回忆都只是他好心报恩而已,与自己根本就不相干,如果她不是爸爸的女儿,那么周学虞连看都不会看她一眼。 原来,只是这样而已。 连最基本的情谊都没有,只是尽责罢了。 “周学虞,你真的要送走我?” 她站在门口内心无比冷然的一字一句吼道,见到屋里没有任何的反应,袁满好像就顿悟了一样:“好,我依你所愿,离开你离开这里,再也不回来。” 那么长时间,都只是自己在一厢情愿。袁满想起来就觉得好笑至极。 所以她二话没说,拎着行礼就去了她的生母那里。 那一天,也让她彻彻底底的重新认识了周学虞这个人,所以她发誓以后自己一定要强大,等自己功成名就的那一天,她就会出现在周学虞的面前,让他见到袁满已经不是当时候那个青涩又傻乎乎的袁满。 但事实的发展轨迹却又出乎她的意料了,周学虞比以前更土豪,更有名利,而她,却变得更加穷苦,更没有底气。 居然因为他,连最好的工作都不能要了。 袁满想到这里,肚子就滞气。 而被众人围拱在座位上的周学虞其实看到了远处的袁满,甚至她脸上那点不屑的笑容,都被他看在眼里。 看样子,满满应该是恨死他了。 不过没有关系,他并不怎么在意。 因为只要他想得到的,就没有得不到的。包括袁满,都一样。 周学虞心里所想的一切,除了他自己,谁都想不到,而袁满,也想都没有想过周学虞在见到她后打起了怎样的算盘。 袁满在婚礼上除了遇见周学虞外,她还碰到了一个令她意想不到的人。那就是之前即将要成为他上司的张知予。 她还没有来a市之前,曾因为“伯乐”的原因而与张知予见过一面。张知予是那家婚礼策划公司的董事,与袁满见面那几天正巧他在外出差,得朋友推荐,见了这个经常跑单拍婚礼的自由摄影师。 他对袁满的印象不深,以致于从袁满身边走过去都没有认出来,但袁满却记得张知予。 袁满下意识的就惊奇的唤了一声:“张……先生?” 张知予不经意的瞥了一眼,礼貌的扬了扬笑容:“嗯?是在叫我吗?” 袁满有丝尴尬的扯了扯嘴角,她没有想到张知予会不认识自己,只好尴尬的简单说了声:“嗯,没想到在这里见到张先生,我是袁满。” “圆满?” 张知予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而袁满也尴尬的不知怎么接话,两人之间突然产生了一种诡异的气氛,还是张知予身边的朋友催促他,他才颇为歉意的笑着道别:“你好,不好意思不能和你多聊聊,我楼上还有会议,所以……” 这个时候袁满才明白过来他不是来参加婚礼的,而是去这酒店的楼上参加会议的。 她连忙赔笑着指着楼上:“张先生你去忙你的吧。” 她满脸尴尬,心里暗暗的庆幸还好不用去他公司面试上班了,要不然出了这一遭,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得多尴尬啊。 这感觉就像她在巴结别人,别人却毫不动容不认识她,又是一个一厢情愿的悲惨故事。 袁满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老是碰见这样的事情,想想心里就不好受。 而张知予是在电梯里时才突然记起来袁满是谁,他隐约记得那天的情况,遂转身问了身边的助理:“刚才那位袁小姐,是否是小尔介绍过来的?” 助理马上点了点头,其实刚刚他就想提醒老板来着:“嗯,您上次在b市还与她见过一面。” 张知予这才想起见面那天的场景,那个袁小姐,就是自己亲妹妹强烈推荐的一个人,并且当初在邮箱里看了她一部分作品,也表达愿意把职位给她的。 不过…… “她昨天不应该在公司报道的吗?虽然面试是后天,不过我记得当初说了让她提前三天来公司见我一面的。” 张知予突然想起那件事情,于是猝不及防的问了助理一声。而小助理明显也不知道为什么袁小姐昨天没有来公司,所以对于老板的提问也只是模棱两口的回答:“可能……她昨天有点事情来不了吧,看她今天这个样子,好像是她重要的人结婚。” 听到助理这么说,张知予这才点了点头,不再提起袁满。 第五章 这种酒席对于袁满这种不喜热闹的人来说,是没有任何吸引力的。本来她大学里最好的朋友结婚,她应该是高高兴兴的与众人起哄才对,但她不论走到会场的哪里,都能听到或者见到关于周学虞的一些东西。 所以她怎么都提不起兴趣。 而陈仙贝两口子也知道袁满提不起兴趣的原因,也就没有强求她与大家伙一块乐起来。于是袁满就一个人蹲在角落里的一桌,看着陈仙贝两口子敬酒敬的乐声四起。 顺道感叹一声那些欲想灌醉他们两口子的人,陈仙贝和陈家树是出了名的不倒翁,想要灌倒他们,自己先倒了再说吧。 想当年,她的酒量在女生当中不错的,但自从见到陈仙贝后,她才真正的明白什么叫酒桶。那简直是女人中的汉子,汉子中的战斗机。 这么多年,她还真的没有见到陈仙贝醉倒的那刻。 一心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袁满没有看到远处的那抹目光。目光的主人正是她想尽各种办法都要避开的人——周学虞。 他礼貌的与周围众多人喝酒寒暄,最终找了个空挡离开酒席,绕过后面的幕帘悄然的走到了袁满的背后。 从这个角度,能够清楚的看到她耳根下面的那道疤痕。这道疤,他是亲眼看见它怎么产生的。也正是由于这道疤的存在,他再次的动摇他想要把袁满重新接回来的决心,并且也第一次对袁满有了深深的愧疚。 如果不是这次仙贝婚礼,他肯定会亲自去b市将她接回来。因为他知道,陈仙贝结婚,她不论在哪里,肯定会赶回来。只是他没有想到,她会在a市找好了工作。 袁满突然感觉背后毛毛的,一转眼就见着周学虞双手插兜一动不动的盯着自己。瞬间她后背的鸡皮疙瘩起了一地。 她微微挪动了下身子,打算跟什么都发生一样悄然离开。 可还没有等她动身,周学虞就一屁股坐在她的身边,歪着头冲她微笑。 曾几何时,袁满的人生都是因为周学虞的这个微笑而变得亮堂起来。她曾经和仙贝说过,在她所有见过的人里,只有周学虞笑的才是最好看的。 这不仅仅是袁满一个人这么觉得,a大所有的学子都是这么觉得。在a大的校园论坛里,周学虞一度是个神一般的存在。每次选课的时候就是学校服务器崩溃的时候,甚至在校园里还产生了一道特殊的产业链,那就是卖周学虞课的名额。 但后来被机智的周学虞勒令禁止,因为他的每一堂课的每个学生,都会一一点名对比,让那些买名额进来的学生无处可躲,只能在他礼貌的回绝笑容中,不情不愿的走出教室。 袁满只有一个学期选到过周学虞的课,那还是多亏了周学虞同情。想当初卖名额盛行的时候,她也是花了不少的钱买了他的课。 但她比任何人都明显,总是第一个被周学虞揪出教室。 那个时候她气呼呼的跑到周学虞的家里,质问他:“周叔叔,为什么你每一次都要把我碾出教室?我真的很想上你的课啊,但是每次选课都没有选上我很无奈的!好不容易溜进你课堂,可……可你老是第一个就揪出我,我太没面子了!” 周学虞盯着她被冻得红扑扑的小脸,无奈的勾了勾笑容:“你就这么想捧我的场?” “那当然了!”袁满重重的点头! 从这以后,袁满就光明正大的成为了周学虞课堂上的一员。那个时候看到自己莫名多出来的选修课表,兴奋的简直可以绕地球跑三圈了。 她不可思议的换了多台电脑登陆自己账号,看到那个选修课表上的指导老师依旧是周学虞后,激动的不能自已,抱着电脑满脸泪花。 陈家树问了问陈仙贝:“贝贝学姐,袁满就这么激动?” 陈仙贝一口拿下棒棒糖,耸了耸肩膀:“谁叫她中了一种叫周学虞的毒呢?” “那你也中了吗?”陈家树双手按住陈仙贝的肩膀紧张地问道,在他眼里,全世界的人都可以中周学虞的毒,但陈仙贝万万不行啊。 “我虽然也中了,但不深,随时可抽出!” 听到这个答案,他就放心了。 而当时的袁满曾无数次的问过周学虞:“周叔叔,是你帮我的对吧?既然你都能同意我进你的选修课,但当初我溜进去你又为什么要揪出我啊?” 周学虞每一次都不厌其烦的跟她解释同样的话:“你选课和你没选课是两码事。选了不上我无话可说,但你没选来上占个名额就是另外一码事了。” “所以,你就给我走了后门帮我选了课对不对?” 袁满满脸的窃喜,伸着脑袋等着周学虞的回复。尽管他并没有回答什么,袁满还是高兴的跳脚。证明周叔叔对自己很上心,除了她,谁都不会有这样的待遇。 那种独一无二的感觉让袁满得到极大地满足,同时也多次因为这个,才给后来埋下了情种。 这么多年过去,再次面对周学虞这样的微笑,袁满全然已经没有了当时候心动的感觉,反倒似乎看到这微笑背后的冷然。 “房东说,你把房子作为押金抵给她了?” 他毫无动容的平静问道,似乎这件事情跟他没有多大关系一样。听到周学虞这样的口气,袁满不自觉地就积累起怨气。 “怎么?你心疼?心疼就去找房东要回来了?又不是我逼着让你花那么多钱给我找房子的。” 袁满并不客气的回应道,她这种针对尖锐的语气在周学虞听来心里很不快。什么时候,那个温温顺顺的小姑娘竟变得这么牙尖嘴利,甚至在他的面前可以这样毫不在意的反驳这样的话? 这让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归来的小羊羔。 “打算离开?像五年前那样,再也不回来?再也不见我?” 连续的反问逼得袁满几乎要跳脚,他好像忘了,当初是谁要他离开这里,离开他的身边。 袁满嗤鼻的哼笑几声:“周叔叔,你是不是上了年纪所以才那么健忘啊?当初是谁要我选择正确的路要我离开的?说的好像是我自己心甘情愿一样。” “那你又为什么要回来?” 袁满被周学虞这一声呛的开不了口,只觉得满满都是心累。和周学虞这个人说话,她没有一次成功呛过他,往往都是给自己平白无故添堵。 只是接下来周学虞说的那句话,她就不懂了。 “那么轻易就违背当初诺言回来,你认为你还可以随心所欲想走就走吗?” 袁满真的不懂了,他说这话的意思,难道是要威胁她让她无法离开?这么些年过去,他们两个早就划清了界限,这个时候搞这些玩意,脑子抽的什么风? 还未等袁满有其他的回答,身边突然冒出来个张知予。 “袁小姐你好。” 袁满的注意力被引到张知予身上,她有些惶恐的伸出手与他打招呼:“张先生?你好你好。” 这个时候张知予怎么走过来和她打招呼了?刚才还不是不认识她吗? 张知予的目光轻轻的划过周学虞,随后落在袁满的身上,微笑解释道:“不好意思袁小姐,刚刚我楼上会议比较紧急,所以没有来得及和你打招呼。” “哪里哪里,没关系的拉,你的事情最要紧嘛。”袁满圆滑的赔笑道。 她这个笑容,周学虞怎么看怎么觉得刺眼。 “袁小姐,既然是小尔介绍过来了,后天的面试也不需要进行了,我曾看过你发来的邮件图片,我觉得你完全可以胜任我们摄影师这个职位,后天你可以直接来公司上班,哦……记得上班前来我办公室一趟就行。” 袁满听他说完这席话,还来不及有任何表示,只见张知予旁边的助理就匆忙的通知他公司事务,所以他很快朝袁满和周学虞两人示意:“那就这么说好了,袁小姐后天直接来公司就行,我现在还要赶回公司,就先告退了。” 说完,就与他的助理离开了婚礼会场。剩下袁满愣愣的站在原地消化他所说的话。 张知予和助理上车后,助理禁不住好奇说了一句:“那不是周教授吗?没想到袁小姐竟然和他认识。” 何止是小助理没有想到,就连张知予,也没有想到。无意间碰到的一个女的,竟然和周学虞有瓜葛,之前在会场外看两人的样子,好像很有戏的样子。这样绝佳的机会他怎能不好好抓住?但凡是周学虞的弱点,他都非常的感兴趣。 谁叫他是周学虞呢? 而周学虞在张知予和袁满说话的时候全程都默不作声,直到张知予走后不久,他才表情微变,严肃的问到:“你要面试的,就是他的公司?” 袁满满腹疑惑的转过身,还未等她开口,周学虞突然就发话:“我宁可你离开,你也不能去他的公司。” 这样正儿八经说话的周学虞袁满是有多久没有见到了,她突然就提起了极大的兴趣:“为何?” “没有为什么。” 周学虞撂下一句话,转身就走。袁满盯着他的背影,一脸的疑惑。似乎,周学虞认识张先生? 事情好像变得有意思起来,袁满真的很久都没有看到过周学虞这个表情,平日里见他温和的面貌见太多了,像这样直白的表现出他内心清冷的样子,太少见了! 刚才还在说这里不是她想走就能走的,或许她留下来,然后去张先生公司上班?那么周学虞又会怎样呢? 第六章 房东很讶异刚搬出不到两天的袁满又拎着大大小小的行李包回来了。 她连忙过去接递:“袁满呐,你不是说有事要离开一段时间吗?怎么今儿就回来了?” 彼时袁满正费劲的上楼梯,见到房东过来殷勤的给自己收拾东西,嘴角勾了一个笑容:“阿姨,我那事可以缓缓再办了,你有开水壶吗?我想借用一下。” 房东回到屋子里给她拿了一个开水壶:“你把东西搬到那个大院房子里去啊,这个小隔间没必要住了吧。” 袁满拉了拉嘴角:“一个人住着大房子多冷啊,我还是喜欢小隔间一点。阿姨你放心,那大房子我不去住,租金钱也会照样给的。” 反正周学虞也不缺那点钱。 房东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帮着袁满把行李都放到了小隔间里。再次回到这个小隔间,袁满的心情竟然是出乎意料的好。如果说周学虞知道自己决定去那家公司上班了,他会怎么做呢? 光想想,能让周学虞心里添堵,她也是高兴的。毕竟这么多年来,心塞的往往都是她一个人,这样多不公平啊。况且看那样子周学虞和张先生应该有段故事,而她真是好奇死了,没准还能挖到周学虞的过去呢。 说实话,尽管和他朝夕相处那么多年,但对于周学虞的过去,她是一概不知,而周学虞也从来没有提起过自己的过去。 不论以前袁满问了多少人,也问了多少遍他的过去,都一无所获。他就像一个没有过去的人一样。 而以周学虞对袁满的了解,她八成是不会离开a市了,反而会去张知予的公司上班。同时他又有点后悔,之前在婚礼会场的时候没有克制住,直接就跟袁满说不让她去张知予的公司,这等于变相的把袁满推向了张知予。 张知予这个人本身没有多大的危险,但因为有了他周学虞的存在,和他挂钩的所有人,张知予在他们面前都成了一个危险的存在。 说起张知予和周学虞的往事,就不得不提周学虞被废的右手,因为那只手,就是被张知予废的。不过在周学虞心里,这手废的他也心甘情愿。 如今手腕处那些丑陋的疤痕也随着时间慢慢的淡化下来,并没有之前几年那样狰狞。虽然右手丧失了所有动的机能,但所幸左手能应付一切,也不像刚开始那样拆个药瓶还需要袁满这个小姑娘帮忙。 在周学虞眼里,过去的事就已经过去了,他不想提起,也不想沉浸在过去里无法走出。每个人都应该有一些不堪回首的往事与痛苦的记忆,他能做的,就是让自己不要沉浸在其中而荒废爱他的人所给的期望。 所以,他活了下来,并且好好的活着。 这一切,自然是袁满不知道的。 当陈仙贝两口子得知袁满又不走的时候,陈家树实在忍不住了:“这袁满好几年了还依旧那么任性,怎么又突然决定留下了?是看到周教授又舍不得了吗?” 陈仙贝拉下脸:“你懂什么,袁满不走自然有她的理由了,本来就是我们两个对不住她在先,还不由着她任性几次?” 陈家树想了想,好像也是。 袁满在清理行李时,看到箱子低下压着的那叠厚厚的相册。还没有打开,一时之间她就红了眼眶。她想,明天是时候去看看爸爸了。 那叠相册都是她从小到大父亲与她的合影,她虽然时刻都带在身边,但是没有一次,把那叠相册翻完的。每次看了不到几页,心里就承受不住,眼泪肆涌。 她双手捧起,将它放置到了衣柜的最里面。但没有想到,从相册缝里,掉下来一张照片。那张照片崭新的就如同刚刚照的一样。 那是她和周学虞真正意义上的一张合照,也是他们两个唯一的一张合照。 照这张照片的时候是刚上大一,军训完毕。照片上的袁满黑的跟从非洲来似的,而周学虞笔挺又干净,如果不说他那个时候已经三十岁了,谁都以为他只是大袁满几岁的哥哥而已。 在袁满刚进大学那年,周学虞就成为了a大的名师。 而袁满之所以会进a大,并不是因为她的父亲,而是因为周学虞。自小就学美术的袁满按道理来说应该奔着美院去的,当时满满爸也是那样认为,觉得自己的女儿应该上个好一点的美术学院,然后再出国深造一段时间。 但没有想到袁满填的是a大。 a大是个综合性大学,各种专业都有,而袁满所在的美院也只是挂个牌子罢了,真正意义上只是为学校攒钱的学院。a大最有名的,就是史学类。 那时候满满爸问起袁满之所以考a大的原因,袁满只是用她父亲当了借口。真正的原因,她谁都没有告诉过。 去学校的前一天晚上,她还特地跟满满爸说:“爸,能不能让周叔叔来接我啊?我对学校不熟悉,你明天又没有空。” 于是顺理成章的,来接她的,就是周学虞。 周学虞在a大就像是移动名牌,只要人在哪里,哪里的事情就好办。本来要辗转多次的入学手续,在周学虞手里,几下就搞定了。 袁满也就坐在田径场里嗑了一小包瓜子,入学手续就已经办好了。 那时周学虞将所有的手续递到袁满的手里:“满满,你的寝室在八号楼,等会我送你过去,这边太阳太大了,先去那边杨老师的棚里休息下。” 袁满被周学虞带到了一个凉棚里,棚里坐了好几个老师,一见到周学虞过来了,纷纷打招呼。就连在办手续的几个新生也忍不住对袁满他们侧目。 当时候别提袁满心里有多圆满了。 “周老师,这是?” “我的一个小妹妹。”周学虞微笑的同大家介绍,而袁满也十分的欣喜周学虞没有说自己是侄女,也没有说自己的父亲是谁,而是以小妹妹称呼自己。 刚上大学那几个星期,袁满几乎是天天围着周学虞转。打着要他带自己熟悉校园的名号,跟在他的屁股后面将a大大大小小的角落都逛遍了,甚至学校后面的情人湖情人坡,他两都去过,虽然没有任何的动作,但袁满心里还是满足的。 那个时候大概也是袁满最开心的一段日子了。周学虞知道袁满不喜欢吃萝卜和香菜,每次在食堂都尽量避免点,一不小心点了有这些菜的,他也会自动的将这两样夹到自己的碗里。并且再三的叮嘱她:“满满,不要太挑食,如果不吃的东西可以不打。” 在他看来正常不过的举动,在袁满心里大可不一样。 那些初来乍到不认识周学虞的新生,在与袁满打过照面后经常会问她:“袁满,他是你家人吗?” 每当那时候袁满就会骄傲的回答:“不啊,他是我挺亲的哥哥吧,并没有血缘,和我爸认识的。” 久而久之,大家都知道a大鼎鼎有名的周学虞有个小妹妹,在美院读大一,为此还有不少的男生慕名前来。 袁满长的玲珑秀气,但对于众多的追求者,都保持沉默一语不发,甚至很少和大学同学出去聚会活动什么的,所以不少人就自动给她划分到高冷挂那一类型当中。 然而那样无忧无虑愉快的大学生活还不到一年,就随着满满爸的去世而告终…… 满满爸去世的消息,还是周学虞告诉她的。 袁满很清楚的记得,那天是周末最后的一天。周五结束完课程后他就跟爸爸打了招呼,难得答应和同学们出去玩一趟。 当时班级同学组织去附近的一个风景区游玩两天,袁满本不想去的,后来被陈仙贝拉着,又想到全班只有她一个人不去不好,所以才答应下来。 那个时候满满爸没有任何的异常,还将一张□□递给她,交代她出去玩的注意事项。 而等周末回来的那天晚上,来汽车站接她的并不是满满爸,而是周学虞。当时候她也没有起疑心,还很高兴周叔叔过来接自己,忘乎所以的往他怀里一扑:“周叔叔,你怎么来接我了?” 周学虞也出乎意料的回抱住她,双手轻轻抚了下她的头顶:“玩的开心吗?饿不饿?周叔叔给你做饭。” 一听到周学虞要给自己做饭,袁满高兴的跳脚。不过在这档口也不忘回个电话给满满爸:“我给我爸打个电话,告诉他晚点回家。” 那时候周学虞突然伸手握住她的手制止她,在袁满惊愕之际,他调试了下表情,嘴角勾起温柔的笑意:“我已经和你爸爸打过招呼了,跟我走吧。” “真的吗?”袁满惊奇的问道,在得到周学虞的肯定后笑意盈盈的挽住他的臂膀:“那周叔叔你今天做什么好菜给我吃啊,我不吃萝卜的啊!不许炖萝卜汤给我喝。” “嗯。” “那我把姜蒜挑出来你也不许说我。” “嗯。” 那个时候袁满还在纳闷为什么周叔叔那么好说话,只要自己开口,他想都不想一概答应。后来才知道,袁满说的什么话他都没有听到心里去,满脑子都是怎样开口满满爸去世的消息。 周学虞特别不擅长安慰人,尤其是一个小姑娘。得知满满爸去世的那一刻,他也久久不能回神。对于袁满的家庭,他不是不知道。 正因为自己从未得到过父母的爱,所以在得知满满爸去世后,想到以后变得无依无靠的满满,更能感同身受。 所以他在脑海中酝酿了很久很久,直到袁满快要在沙发上睡着的时候,他才坐近她,将她突然拥在怀里,附在她的耳边悄悄的说:“满满,你听好了,不论接下来叔叔要和你说什么,你都不能放弃生活。” 迷迷糊糊的袁满闻着周叔叔身上淡淡的香味,微微的扯动了嘴角拉出一个笑容,而这个笑容还没有收回,却因为周学虞的一句话而变得无比僵硬。 “满满,你爸爸……今天下午三点在市医院去世了,因为胃癌晚期。” 第七章 袁满已经不想记起爸爸去世那天她是怎样的情况了。那样的记忆她不想有第二次,所以一般情况下不会轻易去将记忆翻出来。回忆这里,到此为止。 她收起那张合照,躺在床上就开始玩手机。纷杂的思绪断断续续的困扰她,翻来覆去都摆脱不掉,索性就换了件衣服出了门。 房东正靠在楼道门口烤火,一见到她走出去连忙问了一句:“袁满呐,这都天黑了你还去哪啊?” “吃饭呐!”袁满随意的回答了一句。后来突然想起来,她是真的没有吃晚饭,差点就把这件事情给忘了,明天早上她可是要上班的人。 此时天空下起了绵绵细雨,没有带伞的她只好把外套的帽子给带上,匆匆的揣兜跑到附近的便利店去。 她挺讨厌a市这种冬天,好几月见不着几次太阳,每天都是阴沉沉的天气,又冷又湿。虽说她妈那边天气也不怎么样吧,但好歹常年都能见着阳光,心里没有那么堵。 她从便利店里拿了一桶□□海鲜泡面就要走,转眼就看到便利店的玻璃门口还有烧热水的机器,甚至还有一个高中生穿着校服坐在那里吃泡面。 这什么时候也变得跟韩剧里面一样了,便利店还免费提供热水泡面了? 想着她就顺势坐了下来,麻利的撕开面桶。那个高中生见她过来,还特地挪了个位置给她,酷酷的把吃了一半的榨菜递到袁满的面前:“姐,别浪费了,你那桶泡面连辣味都没有,这榨菜本地生产的,可好吃了。” 面对高中生的热情,袁满顿愣了一会,随后才点头。 在这期间袁满看着高中生快速的吃完一桶泡面,而后接着又去买了一桶。 “没吃饱吗?不上晚自习啊你们?”袁满一边咬面一边问道。 高中生看了她一眼,漫不经心的回答:“没必要上晚习,大概只有像姐你这种需要上晚习的人才去上吧。” 这话听的袁满心里可不高兴了:“什么叫像我这种需要上晚自习的人才去上啊?高中生不应该上晚自习吗?” 男孩咽下一口面,把带着的卫衣帽子摘了下来,又放下手中的泡面叉子盯着袁满动了动嘴巴:“一个每年都拿全校第一的天才需要上晚习吗?稍微动下脑子就能解出的数学题没必要花一个晚上的时间去钻研吧?我还是比较喜欢做大学的数学。” 如此狂傲的高中生,袁满还是第一次见! “就算年年拿第一,没准还有个栽的时候啊,古人都说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做人,还是要低调谦虚一点的为好。”想当年她在大学也是期期第一,到后来还不是一样退学了。 高中生不屑的笑了笑:“我说姐啊,这俗语也不是你这么用的,你还是赶紧吃你的面吧,可别担心我了,不然你面都坨了。” 这小屁孩,真是不知社会的险恶,以后可有你受的。 袁满在心里默默的念了几句,也懒得和这个小屁孩折腾,吃面要紧。但她吃着吃着就发现有些不对劲,这小孩怎么老是盯着自己。 直到后面她实在忍不住了,在高中生的面前晃了晃手:“干嘛啊你,既然吃完了面就赶快回家啊,盯着我我又不会给你面吃。” 小屁孩露出八颗大牙笑了笑:“我可没期望你买面给我吃,我只是出于礼貌等你吃完了跟你问路呢。” “问路?”袁满吞了一口面:“你不住这里啊?” “嗯,但可以说从今天开始就住这里了。既然你不吃面了,那你告诉我福慧大院在哪里啊?” 福慧大院?等等……这个名字有点熟悉啊? 袁满在脑子里转了好几圈,猛然想起小屁孩口中所说的福慧大院在哪里了,那不就是周学虞之前给她租的房子,房东手里那栋最大的房子吗? 这个小屁孩怎么会住在哪里?莫非周学虞撤资了?不租了? 满脑子疑惑的她迅速的吃完面,拉着小屁孩就往大院走,一路上还不断的问他:“你怎么住在福慧大院呢?那是你爸妈租的房子吗?什么时候租的啊?你爸妈在家吗?” 袁满一连串的疑问跟发射炮弹一样连环攻击,小屁孩顶着那一米八的大个简简单单的回答了一句:“我没有爸妈,资助人给我租的房。” 袁满突然咽了口,尴尬的摸了摸鼻头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怎么接话,在看到小屁孩一脸无所谓的样子走到前头时,她才拍了拍自己的后脑勺,加快脚步跟上去:“那个……不好意思啊,姐姐不是有意戳你痛处的,我……我也是不知道……” 这话还没有说完,只见高中生突然停住脚步唤了一声:“周叔叔,你怎么来了?” 周叔叔? 袁满猛地停住脚步,等她一抬头,见到周学虞露出那熟悉的微笑,她瞬间就愣住了。 她看了看小屁孩,又看了看周学虞。 不久,周学虞才开口:“景行,我给你带了点晚饭,走吧。” 周学虞这话好像是冲着袁满身边的高中生说的。小屁孩裂开嘴:“好啊,正好我没有吃饱。” 于是,袁满就看着这两个大男人走了,走了……全程就当她是空气一样,就这么走了? 这下袁满是真的不懂了,什么时候周学虞还资助了一个小屁孩?难道福慧大院一开始就不是给她租的,只是耍着她玩吗? 天啊……袁满瞬间感觉到火气上涌,她要脑溢血而亡了。 而不动声色的周学虞领着这个高个子小屁孩来到福慧大院的家门口,将钥匙递到他的面前:“你钥匙落在我车上了,行李已经托人给你搬好了。” “谢谢周叔叔。”小屁孩接过钥匙,想到袁满突然问道:“周叔叔,刚才那个姐姐,你认识吗?” “嗯。”周学虞毫不犹豫的点头:“也是我曾经资助过的小孩。” “如此。” 曾经他不仅资助袁满上学,万事还亲力亲为帮她解决一切事情。但也正是这样无条件的宠爱她,所以才让她对自己生出男女之情的想法。 而如今她长大了,学会叛逆了,翅膀也硬了,本可不管不顾的他,就因为受不了多年日日夜夜的梦中折磨,他终究还是败给自己。 他现在才明白,他对袁满的宠爱已经上瘾了,他想要护她一世周全,所以他会不遗余力的让她回到自己身边。 这些袁满怎么可能知道?她趴在窗户上,盯着对面那个亮着灯的福慧大院若有所思。 过了好久,也不见周学虞从里面出来,直到她胳膊都撑酸了,准备放弃的时候,才看到他的人影从门口走到了院子里面。 袁满立马打起八分的精神盯着他,可没想到周学虞突然停住脚步,望向这边,顺道还伸出手勾了勾,示意袁满出来。 袁满立马紧贴墙壁:“什么鬼?他看到了吗?这么黑,我房间都没开灯,他难道看到我了?” 袁满觉得不科学,就为了防止自己现形,她还特地把灯关了,悄悄的只探出一个脑袋观看,不应该被发现啊?带着这些疑问,袁满再一次伸出脑袋看向周学虞,没想到他又朝自己挥了挥手。 袁满立马蹲下身子:“一定是看到了一定是看到了!又不让他去考空军,视力那么好做什么?” 她嘟嘟囔囔的嘀咕着,即使看见了她也不出去,反正就是不出去。 抱着这样想法的袁满抱着双膝坐在地上,做好了打死她她也不下去的架势。但她不下去,架不住周学虞不上来。 当房门被敲响后,袁满跟一只受了惊的兔子一样疯狂的想找地洞钻进去,但后来转念一想,她为什么要这么躲着他?她又没做什么亏心事,就应该光明正大堂堂正正的面对她啊! 想到这里,她深呼吸一口气,一鼓作气把门打开,还不等周学虞说话,她就拒客道:“不知道周教授找我有什么事情?现在已经不早了,有什么事情以后再联系吧。” 说完就要关门,谁知被周学虞一手就抵住大门。 他只说了一句话:“你要时刻警惕着张知予。”然后就松开抵挡大门的手,转身就要走。袁满下意识的抓住他的胳膊,等她反应过来时连忙甩开手,擤了擤鼻子反问道:“我为什么要警惕他?他又不是什么坏人。” 周学虞平了平心,微抬眉眼直勾勾地问袁满:“你是非要和我对着来是吧?” 见到周学虞少有的怒气,袁满挑了挑眉,小心窃喜的点了点头:“算是吧。” “你别后悔就好。”周学虞懒得和这丫头一顿解释,满满现在哪里还听得进他说的话,任性的丫头。 周学虞心里无奈了一会,一语不发的走下了楼梯。 袁满盯着他远去的背影,心里暗想,还要她别后悔,她都不知道她要后悔些什么。她这些年最后悔的事,莫过于爱上周学虞了吧。如果没有爱他,她现在可能是从某个美院毕业的,有一份好的工作,还有一个爱自己的男朋友。 但袁满转念一想,有些事情就是命中注定,假若没有周学虞,她可能半路会因为爸爸的去世而支撑不下去呢? 毕竟,那一年,多亏了周学虞,她才有活下去的勇气。 满满爸的离世,在那年的袁满看来,她的天就塌了。若是没有周学虞,她还能像现在这样好好的站在这里吗? 第八章 袁满吸了口冷空气,鼻子尤为的不舒服。她瑟缩着身体关门,去洗手间简单的洗漱了一番准备上床睡觉。正在这时候房东敲响了她的房门。 房东拎着一个电烤炉来到小隔间里,搓了搓手跟袁满说道:“袁满呐,那个周先生让我给你送过来的烤炉。” 袁满盯着那个还没有拆封的烤炉,鼻子突然就变得酸酸的。很快眼眶就热了起来,她赶紧仰起头使劲的眨巴眼睛看了一眼天花板:“阿姨你拿走吧,我不需要。” 房东哪能拿走呢,她放下烤炉就走出了小隔间,还不忘同她说:“周先生是心疼你,今年冬天太冷了,你没有烤炉在这房间里该多冷啊。” 听着房东越来越远的声音,袁满最终抵抗不住,吧嗒掉了两滴眼泪下来。 她连忙用袖子使劲的擦了擦眼睛,咬着下唇狠狠的谩骂:“周学虞你这个疯子,你这个精神病!” 当年那样狠心的将她推开,两人就应该老死不相往来,现在为什么又要对她那么好?她袁满欠他的,已经还不起了,为什么还要自作聪明的又给她背债? 袁满越想越气,索性冲着里屋的厕所门发泄起来。可她还没有踢几脚,只听见哐当一声,门就倾斜掉了半截在门框外。 袁满眼疾手快,赶紧跑开。 她盯着被踢坏的门,实在气不过,竟然哭了起来。 她觉得太丢脸,把自己死死的捂在被子里发泄了一番。她也说不上来她到底在气什么,反正就是气到心肝脾肺肾都在颤抖。 周学虞给她送温暖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在大三那年冬天,在外面租了房子单独住的袁满被冻的不行。那年冬天也跟今年一样,是个冷冬,在立冬之后就彻底的进入了冬天,并且还接连下了几场冻雨。 那个时候袁满没有来得及自己去市场买烤炉,因为做兼职让她没有时间特地去市场逛一趟。每天晚上十点打完工后就匆匆赶回房子里,冲进卫生间洗个热水澡后就直接缩进了被窝,然后第二天就早起。 那段时间也是她整个大学与周学虞相处时间最短的时间了,因为各种兼职,已经没有时间让她老是与周学虞见面,动不动就往他家里跑。 袁满记得,那时候天气才冷了两三天,手上就长了不少冻疮,冷的时候又硬又疼,在店里打工时因为开了空调,热的又痒又难受。 那天从店里回到家里,在拐角处就看见了周学虞倚靠在车门那。她轻笑着小跑过去:“周叔叔,你怎么来了?那么冷为什么不去车里等着啊?” 周学虞看着袁满呼出的白气,在氤氲中她透亮的眼睛跟路灯一样。只见他嘴角微微上扬,打开车门将里面那个小烤炉拎了出来:“最近房子里冷吧,睡觉的时候多铺一床被子,如果不够周叔叔给你再买一床。还有这个……” 周学虞说着又从车里拿出来一个星星形状的热水袋:“睡觉的时候暖暖脚,但记得充电时要远离。虽说不一定百分百的危险,但要防患于未然。” 袁满看着周学虞满手的东西,心脏就跟要爆炸一样。如果可以的话,她那时候真的想给周学虞一个大大的拥抱,感谢他那样关心和照顾自己。但……他是周叔叔,她还不敢在他面前造次。 所以袁满只是克制住自己,双手接过东西满心欢喜的说:“嗯,周叔叔你说的我都会记住,天气冷你来房子里坐会再走吧。” “嗯。”应了一声后周学虞又接着从车里拎出一袋崭新的毛毯,跟着袁满去了房子里。他替袁满查看了窗户,又铺好了毛毯,又将烤炉拿出来实验的烧了一下,一切稳妥之后他才交代:“虽然冷,但白天出去的时候窗户还是要偶尔开一下通下风。” 那时的袁满一直都享受着周学虞的关心,但现在他的关心却让袁满心里鸡飞狗跳。她盯着房东拎进来的烤炉,咬了咬牙,将它塞到了床底下…… 次日一大早,袁满就已经洗漱完毕准备去上班了。虽说公司离的近,也没有硬性规定要这么早去,但为了给张知予留个好的印象,她还是顶着寒风凉意早早的起床。 由于这几天寒潮来袭,大街上的寒风呼呼的横扫,昨晚一夜就下了不薄的雪。人行道上湿漉漉的,又脏又滑,哪里还能看到白雪的模样,只有绿化带还能看见昨晚下雪的盛况。 袁满吸了吸鼻子,在小区门口的包子铺买了几根油条还有一杯豆浆边走边吃。 这大冷天的谁愿意拎着早餐一边赶路,要不是包子铺里实在连个人都挤不进去了,她也不会这么凄凉的被冻的鼻涕横流。 眼看着鼻涕都要冻到上嘴唇了,还是没有纸,袁满索性一袖子就上去,擦掉了它。 正在此时被周学虞资助的那个小屁孩突然出现:“我说姐姐啊,虽然说人都有急需的时候,但在大庭广众之下也要注意点影响嘛,公然擦鼻涕得多不好啊。” 袁满颇为尴尬的停住脚步,盯着在她前面倒着走路还嘲笑她的小伙子,咬牙切齿:“哪里大庭广众了?除了我这个人,方圆几百米内都没有个人影。” 她说完还伸长脖子晃了晃,这街道放眼望去,除了她自己和小屁孩,就没有其他的人影。当然,既然小屁孩这么嘲笑她,她肯定不会承认他也是个“人影”的。 小屁孩颇有兴趣的咧开嘴巴笑了笑,下一秒立马变换一张可怜兮兮的脸冲袁满乞求说道:“姐姐,我没有吃早餐啊,能不能蹭几根油条来吃?” 袁满跟见了鬼一样瞪着他,虽然知道他是故意这么逗自己的,但她还是在美色面前冲昏了头脑,从袋子里掰了一半油条递给了他。 “你怎么那么好骗啊?说给就给啊?”小屁孩笑嘻嘻开口,袁满气不过,扑上去就要抢走她的油条,但小屁孩立马就一口塞进了嘴巴里,之后还不忘朝她做了个鬼脸。 “我真他吗是日了狗了!” 袁满气的直彪脏话,甩下那剩下的油条气呼呼的往前走去,不论那个小屁孩在身边怎么逗她,她都保持沉默一语不发。她在心里不断的提醒自己,不要跟那个神经病计较,脑子不正常。 小屁孩一路在她身边絮絮叨叨,袁满也是有耐心,就是不停下脚步不出一声。一直到她上了公交车,小屁孩才停住那些絮絮叨叨的废话,正儿八经的朝她挥手道别大声喊道:“我叫谢景行,市一中高三三班的班长。” 他那样不拘小节的在公交站牌大声呼唤,引得旁人纷纷注目。袁满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暗暗念叨她不认识他,你们不要看着我。 真恨不得有个地缝让她钻进去,旁人的目光就好像在说她吃了嫩草一样。 她哪想到这个谢景行吊儿郎当的样子还是个班长,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以后看来不能这么早出门了,不然又碰见他可真是个麻烦。 袁满本来就是很讨厌麻烦的一个人,尤其是碰到谢景行这种让她无可奈何的,更是打心里觉得要避而远之,把自己当做一个瞎子。 在到达公司后,袁满特地去了一个无人角落对着玻璃整理了下自己的着装。一切稳妥后她才按照指示去往楼上张先生的办公室。 但现在还早,他的秘书都没有上班,更别说他了。 于是袁满就在走道上左拐右拐的呆了很长一段时间。一直到公司渐渐熙攘起来,电梯都要被挤爆的时候,秘书才找到她:“请问您是袁小姐吗?” 袁满扬起一个职业性的笑容:“嗯,没错。” “是这样的,张先生因为业务繁忙今天来不了公司,他让你去一楼李素李小姐那里,她会带你熟悉流程。” 秘书甜甜的声音听得袁满心里酥酥的,只见她立马点点头,目送着秘书小姐的离开。同时心里还在想着,要是有一天她有钱了,也要找一个这么漂亮的秘书。不……应该是要找一个帅到爆炸的鲜肉。 袁满窃窃的笑了几声,殊不知在她斜对面的上楼,透过玻璃窗看向她的张先生微微勾了勾嘴角。 李素,对袁满来说倒没什么,但如果周学虞听到李素这个名字时,会做何反应呢?这可是他们两个瓜葛所在的根源呢。 他可是恨不得把李素这个名字烙在周学虞的脸上,让他时时刻刻都被这个名字所折磨着,他过的越痛苦,他就越痛快。 当年以一只手的代价换来了几年的平和,若是他不再出现也就罢了,他生活繁忙也没有那么多精力再去寻周学虞的麻烦。但偏偏让他碰到袁满,又让他感觉到这个游戏很好玩…… 第九章 袁满绕了公司一大圈,问了不少人,才终于找到李素在哪里。 李素是该公司去年招来的摄影师,同时也是公司摄影部的总负责人。她前几天就听说了袁满的事,并且通过张知予看了袁满的一些作品。 李素是个高挑又精干的女人,若不是张知予,凭她的实力哪是屈居于现在这个地位?不过那些在她看来都不是要紧的事情,跟随张知予,才是最要紧的。 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袁满,而后带着她又转了公司一圈,大致的熟悉了下各个部门的流程。袁满带着新人的姿态在后面频频点头应答,对于李素的任何问题都来者不拒,如实答出。在她印象里,这个李部长,除了有点高冷外,其他都没什么。 “今天主要是带你熟悉下公司,同时也是张先生交代的。你明天开始就可以来上班了,现在没什么事情你可以先回去。” 听见李素这样说,袁满点了点头看了下腕表。公司也不复杂,她主要的就是负责婚礼上的跟拍计划,平日里也就是跟着公司的车流连于各个婚礼场。但今天出乎她意料那么早就可以下班了。 “如果有什么事情的话可以随时叫我的。”袁满笑着对李素说道,见到李素一语不发的消失,她只好耸耸肩准备离开。 正好下班下的早,不妨去爸爸那一趟。 想到这里,她又害怕的望而却步,坐在广场的椅凳上思虑再三。 她已经整整五年,没有去看过爸爸。当然不是说不想他,每年满满爸忌日,袁满都会一个人做一大碗饭端到自己小屋子里,边吃饭边自言自语的说话。只是她想来却不敢来。 她怕那些熟悉的东西突然就切断她脑海中的弦,让她突然崩溃。 但她想都好几年过去了,她应该可以独自面对那些汹涌的回忆。毕竟,她现在都能够正常的面对周学虞,并且还能和他呛声。 虽然袁满心里是这么想的,但当她真正来到之前的家中,她伫立的双脚几乎撑不住她的身体。明明说好不回忆的,但那些回忆都如失控的走马灯一样飞快的萦绕在脑海里。 她只知道爸爸的身体不是很好,也曾住过几次院,但从来没有想过爸爸得的是绝症,而且这么多年她都丝毫没有察觉。 她的心里有多愧疚,愧疚到她有时候会特别的记恨自己,肯定是自己不配做一个好女儿,所以老天爷才会收回她的爸爸。 如果有机会重来的话,她一定一定会对爸爸特别好,每天都会陪他吃饭,陪他说话。但如果的事,是世界上从未有过的。 他们之前的房子是郊区外的一栋独立的小院,袁满本以为会看到大门口野草疯长,院内杂草丛生的景象,为此她路过市场的时候还特地买了一把割草的镰刀,准备清理下院子。 父亲去世后,那栋房子就空了。周学虞将袁满从里面搬了出来,因为害怕她触景生情,帮她在大学附近租了一套房子。袁满自从那个时候离开家后,除了父亲忌日来过两趟,就再也没有来过这栋房子。 但事实却出乎她意料,想象中的杂草景象并没有,反而干干净净,就跟平常有人住一样。甚至院子里还有几棵盛开的梅花树。院子大门也如崭新的一样,白色的油漆在阳光下尤其的显眼。 这让袁满不得不怀疑,这个房子难道有人在住? 她收起心中的思绪,小心翼翼的推了推大院的门,发现里面已经反锁了。她从包里拿出那片钥匙,但任由她怎么开,都打不开。 “有人吗?里面有人吗?”袁满朝里面喊了几声,均没有回答。而附近又没有其他的房子,空无一人的田野上就只有袁满一个人。 “难道真的有人住了?”袁满不禁嘀咕道,随即又想到房子里面他爸爸所有的东西都在,要是有人住的话他爸爸的东西怎么办?都没有人…… 想到这里,她忽然想到了周学虞。会不会周学虞替自己收走了爸爸的东西? 因为关系到满满爸生前的遗物,袁满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拿起电话就拨通正在度蜜月的仙贝电话:“仙贝,你把周学虞的电话号码发我手机上啊。” 此时是陈家树接的电话,他下意识的反问:“啊?你居然还有主动要周教授电话的时候?” 在一旁敷面膜的仙贝听到后,立马扑过来抢走老公的电话,冲着袁满惊奇的嚷嚷:“你和周教授要和好了吗?天呐!天呐!简直是年度新……” “什么和好?我是要去找他算账!别废话!”还未等仙贝激动完,袁满就一口打断她的幻想。她怎么可能和周学虞还有和好的一天?她现在已经狠狠的意识到了当初爱上周学虞是个天大的错误,并且也如他所愿放下了对他的执念,准备老死不相往来,井水不犯河水。 她最多也就气一气周学虞,为自己以前的不平找个安慰的借口罢了。 但袁满打电话过去的时候正好周学虞在课堂上,他漫不经心的瞄了手机一眼,在看到上面的电话号码时突然停留了几秒钟。刚好这几秒被台下的同学抓到:“周教授,难不成是未来的师母打来的电话吗?” 很快,台下一片起哄。 台上的周学虞,从来不会多看手机一眼,而这短短的时间,就盯着手机连课都忘讲了,能不让那群似侦探一样的学生起疑吗? 周学虞在学校里是出了名的亲切好说话,学生同他调侃打趣也不是一次两次,他每次都会很机智的回话过去。而这次,他只是微微弯了弯嘴角,挂了电话后继续讲课。 袁满听到周学虞挂了她电话,无语的盯着手机屏幕:“挂电话?” 她又再次打过去,通了几秒后依旧被挂断。等到第三次打过去的时候,对方直接关了机。这下袁满坐不住了,不甘心的她一边走路一边打电话,一直打,即使是关机,她也要打到电话爆炸为止。 房子这边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只能从周学虞口中得知消息。但目前他不接电话,袁满唯一的办法就是去他家门口堵他。 而周学虞在下完课后学校还有一场会议要开,所以他下课后便马不停蹄的赶到主楼那边的会议室,他在路上将电话开机,几秒钟时候就发来了无数条未接电话的短信,只见他嘴角一勾,又继续将手机关机。 他知道,此时的袁满应该在他家的门口等着他。能让现在的袁满这么着急的找他,只有一件事情,那就是关于满满爸爸的。看来,那丫头已经去过家里了。 如今天黑的很早,太阳一没,那寒风就刮的人全身都疼。此时袁满哆哆嗦嗦的站在周学虞家门口,哈着白气搓着手等他回来。期间她打了无数个电话,显示的都是关机状态。到现在她已经不想看手机了,她就不信今天一个晚上他就不回家。 如果头上真的能冒火的话,袁满估计就可以直接烧火取暖了。 今天为了去公司,她特地没有穿大棉袄,穿的是整齐笔挺的黑色大衣。虽然长到脚踝,但大衣终究是大衣,哪能和羽绒服比呢?袁满被冻得身体都快要失去知觉了。 脸蛋也通红,鼻子也通红,双手几乎都要冻残了。她在冷风中不停的瑟缩,咬牙切齿的跺着脚。 “周学虞是吧?啊?你真能耐啊!又关机又关门的,你咋不上天呢?”她拉下帽檐狠狠的咒骂着:“我就不信了,你还不回来了?本来我还不想和你计较那么多的,你故意的是吧?绝壁是故意的!” 袁满非常的肯定,周学虞一定就是故意关机的。他知道自己的号码,知道自己迫切的找他,然后他就玩失踪。 “行,真能耐!真能耐!你绝壁能上天当天王老子了!” 袁满吹胡子瞪眼地慢慢的走出大门口,她都从下午等到了月亮出来,这么久了周学虞还是没有出现,明摆着就是在耍她,她要再等下去就是跟自己过不去,就是踩了周学虞给自己挖的坑! 爸爸的事情她下次有机会再说,她只知道现在自己不能在这里活活冻死! 袁满重重的吸了一口气,不到几秒就打了个喷嚏。她踩着那双高跟鞋跌跌撞撞的在结了冰的道路上小心翼翼的走着。嘴里还尤为不满的嘀咕:“传说中的富人区为什么连个除冰的工人都没有,钱都拿去喂狗了吗?” 袁满真的被周学虞气的肺都要炸了,天知道她是真的要被冻伤了。如果现在周学虞出现在她的面前,她一定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脚就要踹上去已解心头之恨。 但此刻被怒火填满的袁满哪知道周学虞的焦急? 他没有想到这个会议会开那么久,他几次想打断发言人的话找借口出去,但碍于校长以及其他高校的知名教授都在场,他不能开口。 等到会议完毕,他第一个就冲出了会议室。 别的老师看着他那么火急火燎的奔出去,纷纷疑惑的侧目:“周教授是发生了什么事情?那么急?” “这个还真不知道,但他这样还是头一次见哈哈哈,难得啊!” 他几乎是连奔带跑的赶到车里,以最快的速度倒出车,立马朝家里赶去。 他是在小区门口看见袁满的,只见她哆哆嗦嗦的小跑着,在路边焦急的拦着车。他二话不说立马停下,打开车门就直奔袁满身边。 有好几辆出租车从袁满的身边开过,就是不载她,气的她连续打了好几个电话朝出租车公司投诉,这种天气还拒载,简直是没有人性啊! “满满。”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过来,袁满愣了一下,转过身子就看到周学虞站在自己面前。 “跟我回家。” 第十章 他的睫毛上落了一些小雪花,大衣上也沾了不少。就在几分钟之前,突然飘起了不小的雪。他头一次,对袁满那么心生愧疚。看到袁满冻得红紫的脸,还有她那双通红又莹润的眼睛,他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的在刺着,虽然不易察觉,但却疼到心尖。 他那时不该关机的,该向学生们请几分钟假和满满说清楚情况。以致于她不会在这么冷的天气里等那么久。他早就该那样做的,因为他知道袁满是个执着的人,没有等到他,她一时半会是不会离开的。 想到这里,他的眼神突然变得柔软起来。他甚至朝袁满伸出手:“满满,跟我回家。” “回家?呵……”袁满嗤笑了一声,积攒在心里已久的怨气突然就爆发出来,只见她猛地推开周学虞疯狂的往前迈着步子。 “满满,刚才学校有点事情,我不得不晚来那么久。”周学虞在后面无力的解释,袁满哪能听得进去,丝毫不搭理。 周学虞加快脚步跑到她的面前目光严肃的说道:“袁满!我没有同你开玩笑!你正视我!” 他的大声制止的确是让袁满停下了脚步,但却令袁满更加的恼火,什么叫没有和自己开玩笑?明明是故意耍着她完,还要自己正视他? 那一刻袁满觉得自己心中的洪荒之力已经不受控制即将喷薄而发,因为脚已经不受控制的抬起来,她之前有想过,如果周学虞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她一定会狠狠的踹上他一脚。 所以她的脚已经抬了起来,但不知为什么突然改变了方向,一脚就踢到他的车上,只听见哐当一声,车子的反光镜立马就折了,几秒后扑通掉到了地上。 她也说不上来明明要踢周学虞的,为什么在中间那一刻突然改变方向狠狠的踢向反光镜,大概……是她被气懵了吧。 就连周学虞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愣愣的看了袁满一眼。 而袁满在反光镜落地的那一刻,突然就清醒了。 “我在干什么?居然把周学虞那么贵的车踢坏了,还有,我为什么要那么生气?他不是都解释了因为学校所以才来晚的吗?”脑子瞬间清醒的袁满在心里不断的反问自己,懊悔之心油然而生。 她强制自己平静下来,为了不在周学虞面前显示出自己的心虚,她极力的克制住情感,挺直后背。 “跟我回家。”周学虞一边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反光镜,一边淡然的朝袁满说道。 袁满从心里是抗拒的,但周学虞这个语气实在是太反常,难道不应该朝她生气吗?袁满看着周学虞把反光镜扔进车里,眉头微微动了动。还没有来得及开口,手腕就被周学虞没由来的抓住。 她惊诧的看向手腕:“周……” “我再说一次,跟我回家。” 这一次,袁满总算听到了周学虞语气中的愤怒,她还以为,他当真没有一点感情。看来,他还是有喜怒哀乐的。但是,为什么要跟他回家? 袁满挣脱开他的手,颇有些趾高气昂的反问:“我为什么要跟你回家?” 早在五年前,当他将袁满推开后,袁满就已经没有家了。如果他没有推开自己,袁满也不会在生母那里受尽委屈,她从潜意识里就认为自己是没有妈妈的人,但因为周学虞,让她对妈妈这个词产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很早以前,她以为妈妈是像父亲说的那样,因为一些不得以的苦衷,才离开了他们父女两个。在父亲的照料下,她也不觉得自己因为缺少母爱而失去了某些东西。但满满爸去世后,袁满的生母就出现了。 那是满满爸去世的第五天,也正好是袁满要搬离家的日子。那天晚上刮起了大风,院子里还未长大的樟树被大风一吹就折了。袁满在院子里将那折了的树枝都一一捡起来。 不久,就有一个衣衫褴褛的中年妇女走到院子里,还未等袁满问她,她便率先问道:“你……就是袁满?” 甚至袁满还来不及反应,只觉得后脑勺突然抽疼,那妇女不知什么时候飞快的冲着她跑过来,一把揪住她的马尾辫使劲一拽。 袁满疼的不得不立马躬下身子:“你……你这是干嘛?” “你让袁正出来!让他出来!谁叫他死的?谁给了他权利死的?我的生活费还没有给我,他怎么敢就这么死?你不是袁满吗?你不是他心头上的肉吗?你替我给他叫醒!” 妇女似乎是失去理智一般,拽着袁满的头发就一顿大吼,事情的始末袁满都没有弄清楚,甚至还没有来得及看清这个女人长什么样子。 她只听见女人一个劲的在咒骂自己的父亲,她不允许别人这么愤恨的指责爸爸,于是她想还手,但任凭她怎么挣扎,那个女人依旧不依不饶的拽着她的头发抵着她的身子让她无法抗拒。动作娴熟的根本不像看起来那样软弱的人。 最后还是房里的周学虞跑出来,拽开女人的手将袁满拖到自己的怀里,眼神凌厉的瞪着那个女人。 那也是袁满第一次见到周学虞有那样的眼神,好像眼睛里面住着一只猛兽,猩红骇目,似乎天生就有种令人望而生畏的错觉。 她的腰被周学虞紧紧地扣住,袁满突然生出从未有过的强烈安全感。好像有他在,她以后都不会再害怕什么。 惊魂未定的她一头乱发,渐渐安心的袁满这才仔细的打量站在对面的女人。 她糟乱的头发,褴褛的衣衫,看起来就是个柔弱的可怜女人。但与外貌极其对比的骇人眼神,让袁满心里油然而生出一种惧怕。 后来才知道,那是她的生母,很多年以前生了袁满的女人。 她五年前被周学虞赶到生母家,那时无依无靠的她抱着侥幸的心理去那讨口饭吃,但远远没有想到那个女人那么可怜又可恨。当她耳根后落下永久的伤疤后,袁满离开了她的生母。她宁可四处漂泊居无定所,也不想回到那个让她无比压抑又恐惧的黑屋。 那一切,竟然是周学虞给的。是他推开了她,将她送至生母那。那时候的周学虞,可是袁满最爱的人呐。 是他亲手摧毁了袁满的“家”,现在又让她跟他回家?凭什么? 此时的周学虞没料到袁满会这么笃定的一动不动,哪怕他露出了当初袁满最害怕他的那个眼神,袁满依旧装作视而不见。 似乎几年不见,她变得更加硬气了。 “袁满,你就不想知道你爸爸的遗物在哪里?” 最终,他还是这样开口。他看到袁满眼神中的动容,他知道,这一招奏效了。 袁满一语不发的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腕往前走,他们穿过小区一期的小公园,走至周学虞的家门口。 他按下密码锁,袁满在看见大门打开后稍作犹豫,还是跟随其后走了进去。 “你先去沙发上坐着,等一会就暖和了。”周学虞把一双崭新的拖鞋放到她面前,随后去了二楼从房间里拿下一件厚实的长棉袄和干毛巾还有一床小被子下来。 袁满见到他这样子,立马站起来冷冷的说:“不需要了。” 周学虞哪容得她提意见,他就当没有听到一样照样走到她的面前示意她:“把帽子摘下来,外套也脱了换上这个。” 袁满外套上沾了不少的雪花,湿漉漉的渗透到外套里面。她红着鼻子没有一丝动作,对于周学虞的“暖心”举动,如果是以前的袁满,肯定感动的一塌糊涂,不等他说话,她就会主动上前笑嘻嘻的换上衣服,乖乖的由他教训自己,并且还相当的乐在其中。 但现在的袁满,只当这一切是周学虞在可怜自己。 周学虞见她没有动的意思,索性主动替她脱下帽子,解开外套的扣子。正要脱下外套的时候,袁满突然双手环上周学虞的腰,猝不及防的在他嘴角旁重重一吻。 袁满看着身体僵硬的周学虞,嘴角泛起一丝丝的冷笑:“周学虞,你觉得我可怜吗?” 她可怜吗?可以说,过去的五年,袁满是可怜的,并且她的可怜,不少都是自己的杰作。当他在角落里看着袁满受尽委屈的时候,他又何尝不想走出来,将她带离她生母那里。但是他过不了自己的那一关,他害怕袁满放不下自己。 袁满可以爱上任何人,除了他周学虞。 他允诺满满爸,他会做到。也由于满满爸还有自身的原因,他无法接受还有大好前程,甚至还没开始享受人生的袁满跟着已经快要走过人生一半的他,无趣的活着。 她应该有更加自由的世界,更加对她好的人。 所以他狠下心来,不接满满回去。但一切,都因为满满耳后根的那个伤疤,都变了。 他愿意接满满回来了,甚至在暗地想办法让她回到自己身边。不管满满对自己的感情是何种,他都愿意接受。与其看着她那样委屈辛苦,不如亲眼看她好好的成长。 其实周学虞骨子里已经渐渐的离不开袁满,尤其是袁满离开五年后。但这些小心思,他不会承认,只会找各种理由以挡住这样的事实。 但多年后当袁满第一次吻上自己,哪怕他明明知道是她来气自己的,他心中也好似被刺挠了一下。袁满吻上自己的那一秒,他的脑子是空白的。直到袁满充满无奈又抗拒的声音响起后,他才慢慢的回过神来,强迫自己对上那双琥珀色的清澈眼睛。 袁满的眼睛又大又水盈,楚楚可怜的下垂眼像极了小鹿的眼睛,他已经有那么长的时间没有见到了啊。 “真是奇怪,你对我居然不抗拒了?别忘了当初我抱你一下你都要拒之千里的。”袁满见到周学虞出乎她意料的举动,不禁嗤笑的回忆起来。 第十一章 曾经在她向周学虞表白后,她曾试图用平常的亲昵举动缓和下气氛。但当她靠近周学虞,准备张开双手撒娇的道歉时,周学虞不动声色的后退几步,声音冷然的拒绝她:“袁满,凡事都要有分寸,不能再继续胡闹下去。” 被袁满定义为神圣的爱意,在周学虞眼里却成为了胡闹。 在她没有表白之前,她小小的轻抱一下他,而后在他的怀里撒娇的嬉笑几声,这些都是很正常的举动,但自从那次之后,周学虞拒绝了袁满的所有。 此刻的周学虞低了低眉眼,继续把手上的小被子递到袁满的手里:“现在应该有点暖意了,你换好衣服后去沙发上坐着等一会,我帮你煮碗姜汤你再……” “我都说了我不需要,周学虞你难道没有听明白吗?我现在不需要你对我好了,我只需要你告诉我爸爸的遗物去了哪里,还有那幢房子是谁在住着?” 袁满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更加不想看到周学虞在无情推开自己后还对自己有好意,她受不了这样的举动,所以忙不迭的打断周学虞的话径直的问他。 周学虞是个固执的性格,他凡事都要一件一件的来,即使知道袁满心里有多么想要知道,他的前提也是要等煮完姜汤再说。 而性子急躁的袁满见到周学虞依旧去厨房准备煮汤后,索性把手中的被子衣服一扔:“算了,你不想说就不说吧。”她也懒得问了,直接就冲着门口准备走。 她气急败坏的将鞋柜打开,正要拿鞋的时候突然看到鞋柜角落里那双白色的高跟鞋,她猛地一怔,不禁皱紧双眉的伸手将高跟鞋拿出来。 如果没有看错,这双鞋,是她一年前在山区里丢的。而且……这双鞋是周学虞送给她的二十岁生日礼物,她应该不会看错。 但这双本应该被她在一年前扔到山区沟沟里的鞋子,怎么会在他的鞋柜里摆着?虽然没有丢弃时的泥泞污垢,但鞋尖处的破败磨皮,她一眼就看了出来。那还是她在山区帮人家抬砖的时候蹭掉的鞋皮。 原来袁满在去往生母那不到三年,就离家出走去了一个山区。在网上找到了一个支教的团队,她身上没有别的技能,除了会画点东西。所以她联系到了团队的主要负责人,极力的争取到了这个名额。想当时去山区的路费还是她在县城替一家餐馆派了好久的传单才攒的。 那时她身上就带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和一双鞋子还有一些简单的日用品,还有父亲生前最爱的那台相机就出发了。 而周学虞送给她的那双鞋子,就是她唯一携带身上的一双。 即使周学虞把她抛弃了,即使她曾好几次想要把这双鞋子扔的远远地,但最终还是被留下来,她安慰自己说,这是周学虞送的,她要随时带到身边,随时提醒自己当初周学虞是怎样把自己抛弃的。 但实际来说,还是心中那抹她不愿意承认的不舍。 这也是她人生中的第一双高跟鞋,当初收到的时候别提袁满是有多兴奋了。毕竟一个女孩子对高跟鞋是很憧憬的,但之前一直没有机会穿,即使袁满到了大学也没有生出想法买过。没想到在她过二十岁生日那天,周学虞从车里拿出来一个礼物,递到她的面前。 “满满,生日快乐。” 袁满打开盒子,那双精致又带点小蕾丝的半镂空高跟鞋出现在眼前。那时袁满发誓这是她见过最美的一双鞋子。 她平日里休闲惯了,对高跟鞋从不上心,即使去商场买东西都不会对任何鞋子产生爱意,非买它不可。但就是这双鞋,突然就在她心中生根发芽了一般,为此她还特地逛了几天的商场,来买几件可以配得上这双鞋的衣服。 当然,在山区里这种鞋子基本上不会上脚的。当时候的袁满每天都穿着一双运动鞋跑上跑下,没课的日子里就跟着同事这个村那个村的转悠。 她在的山村是个极其贫困的山村,她当时下了火车和同事们汇合后,又转了好几趟小巴士才来到山村里。 山村里的村民都淳朴善良,在里面呆了不久,袁满就有一种浓浓地归属感。 她的运动鞋是在一次家访当中挂掉的,回到住的地方后只有周学虞送的这一双鞋子,想着刚好明天要去县城一趟,所以先将就着这双鞋子穿着,明天去县城就地买一双。 这样想的袁满却没能料到第二天走到半路上突然下起了倾盆大雨,她走在田埂上面,还没有到搭车的地方,那双鞋就被她踩的底部都是厚重的泥巴。 那时的鞋子如灌了铅一样沉重无比,加之田埂又滑又窄,根本不好走道,她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出事。那时想往回走,但都已经走了那么远的路,回走也不行。只得硬着头皮往车站赶。 高跟鞋沾满了泥巴,在难走的田埂上还没有坚持走完,她双脚一拐,就扭到了脚。高跟鞋的鞋跟也随即断了。 她气急败坏的挣扎想起来,但雨伞也折了,人也掉进了坑里,脚也扭了,当时的惨状她都不想回忆。 她盯着那双被雨和泥巴浸着的高跟鞋,鼻子一算,眼眶就热了起来。 很快被路过的一个同事撞见,连忙将她扶起来:“袁满,你没事吧!来,赶紧上来,我背你去大夫那看看脚。” 袁满颇为不好意思的上了同事的背,突然想到自己的鞋子还没有拿,准备伸手去拿,但被那位同事制止:“那鞋子都坏了,不要了吧?我去小美那给你先拿一双穿着。” 袁满伸在半空中的手突然停住了,那一刻,她突然就像丢掉这双鞋,她也说不上因为什么。 所以,她就没有再捡回来了。 但没有想到,却在周学虞的鞋柜里看到了这双鞋子。她百思不得其解,在鞋柜那里怔愣了好一会,直到周学虞的声音突然响起,她才回过神。 “不是你的鞋。” 他说完,就把鞋柜的门关上了,并且将话题转移到了袁满父亲的遗物上面:“你爸爸的遗物都在那栋房子里,而那栋房子的主人,也依旧是你爸爸。” 听到周学虞这样说,袁满的注意力也不禁立马跳到了房子问题上:“那为什么大院里还……”她的话还没有说完,脑子里突然就想到了什么,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周学虞:“是你?” 她突然很肯定,院子之所以那样干净,一定就是周学虞经常去清理。 周学虞没有答话,依旧只是走到厨房里忙活他的。他以最快的速度将生姜切成片放到开水里熬煮,完了还不忘叮嘱袁满:“姜汤很快就好了,你先坐一会。” 不论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依旧还是淡定如水。相比之下,袁满的身体里就像是被暴风雨横扫而过。 周学虞,他不应该对自己好的,明明在五年前就已经毫无干系了,为什么现在还要摆出之前那样的姿态来对自己?不是他说好了以后不联系吗?为什么要做第一个违背承诺的人? 袁满又气又恼的站在玄关处不动弹,一时之间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才是正确的,她感觉就算自己现在发脾气也没什么用,因为周学虞不在乎。 既然不在乎了,她为什么还要给自己添堵? 而就在袁满晃神之际,周学虞拿出一串钥匙走到袁满的面前说道:“这是房子里的钥匙,一年前我换了锁,但没有来得及告诉你。” 袁满看了他一眼,一把从他的手里拿过钥匙。转身就准备穿鞋子,当不经意瞥到那双高跟鞋的时候,心中的疑惑还是令她发出了声音:“这不是我的,那是谁的?” 意料之中,周学虞没有答话。他只是再次伸手拽住袁满的手腕,再一次的阻止她:“姜汤快好了,你喝完再离开。” 大概因为开了暖气的原因,此时屋子里面已经逐渐开始热起来,袁满方才被冻的冰凉的身体也渐渐的有了温度,甚至面上还泛起了一丝的潮红。 她甩开固执的周学虞,继续穿着她的鞋子。 既然她不告诉她鞋子的由来,那么她也不问了,就当做没有看见。她现在只想离开周学虞的房子,离开任何有他的世界。 但好不容易说服她坐到现在的周学虞,怎么可能轻而易举的放她走? 只见他提前几步走到房门口,将门锁转了几圈,袁满听到门被反锁的声音,穿鞋的手忽的愣住在半空,下意识的抬头紧紧盯着周学虞开口:“你想干什么?” 周学虞半启微唇,闲庭适步的走过袁满身边来到客厅:“想让你喝杯姜汤再走。” 袁满不明白他为什么一定要执着在姜汤上面,她不认为现在的情况她可以平静的坐在他面前悠闲的喝着姜汤。 所以她无语的穿上鞋子,走到门口左右摆动那个门锁,但无论她怎么开,那个锁就是不能打开。 “袁满,我叫你先喝完姜汤。” 那边的周学虞已经把煮沸的姜汤倒在了碗里,全然不在意门口的袁满怎样的踢拍他家的大门。 袁满不肯屈服于一个小小的门,拼命在转动门的锁,只要是把锁,肯定就会知道怎么开,况且周学虞刚才是用手反锁的,肯定就能从里面打开。 而周学虞不紧不慢的看着袁满喝完了他自己的姜汤,等了好一会见袁满依旧没有过来的意思,他只得再次走到门口。 袁满看着他慢慢靠近过来的身体,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直到后背贴在门上。 周学虞靠的很近,近到袁满都能听到他平稳的呼吸声,还有他身上多年未变的淡淡香味。那一刻,袁满的心突然不受控制的快速跳动起来。她之前以为,她再也不会因为周学虞而这么心动,但结果却出乎她意料。 但更让她出乎意料的还是周学虞接下来说的一句话。 “袁满,我接受你的感情,但前提是……你要回到我的身边。” 第十二章 某个时期的袁满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一直陪在周学虞的身边,每天能够看见他,每天能够听到他的声音,袁满就满足了。 说起袁满正视自己喜欢周学虞的那一天,还是因为她和周学虞的一次亲密接触。 那个时候才刚上高三的袁满历史成绩有了极大地突破,历史老师也因为袁满的突破感到非常惊讶。袁满看着那逼近全班第一的分数,咧开嘴笑了好久。 一放学就迫不及待的将试卷揣进兜里,飞快的往周学虞家里跑。 那天周学虞在学校有点事情,并没有按时回家。那时候周学虞还没有搬进现在这么豪华的房子,而是住在离袁满家很远的城里另外的郊区。 那是高低错落的一个小区,周学虞的家就在最里面那一栋。袁满兴奋的扛着书包一口气就爬到最后那一栋,坐在小区楼道的楼梯旁边。 那时候周学虞还有邻居,而他的邻居们都认识这个一来二去的小姑娘袁满。在袁满等他的时候,有不少的叔叔阿姨都跟她打招呼。 袁满一直就伸长脖子等周学虞回来。 周学虞自从那一次答应给袁满补习后,就一直没有间断过。他因为满满爸的原因,时不时的就会去袁满家里做客吃饭,和满满爸下下围棋。这样来去,顺道就给袁满补习了历史。 刚开始满满爸还不知道,后来也发现了。袁满还以为爸爸会生气,但令她惊奇的是,满满爸不仅没有生气,反倒还直接向周学虞开口让他帮袁满补习。 满满爸一开口,周学虞哪里还有拒绝的道理,所以一直补到了高三。 袁满的历史成绩不断的往上提,那一次,是她最高的一次,她甚至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可以达到那么高的分数。这种值得令人高兴的消息她肯定第一个要告诉周学虞。 但她那天一直等到晚上,都没有等到周学虞回来。那天晚上星星尤其的亮,晚风习习吹拂在袁满脸上格外的舒服。 她双手抱膝坐在楼梯旁,手里夹带着试卷,眼睛一直望着那条唯一通向小区的路。 当她看见笔挺的周学虞身影不紧不慢的出现在眼前时,她第一时间站起来就往那个方向奔去,一边跑一边喊道:“周叔叔,周叔叔!我要告诉你一个非常惊讶的消息!” 那时候的袁满就跟一个小孩子一样,等着周学虞赞扬她。她迫不及待的想要拿着这张试卷在他面前炫耀。 周学虞看着她火急火燎的跑过来,嘴角扬起一丝温柔的笑意:“什么消息?” “当当当当!”袁满扬起那双明若星辰的眼眸,将试卷亮在周学虞的面前一脸天真的笑道:“周叔叔你准备奖励我吗?” 周学虞看到那个分数,脸上再也掩盖不住笑容。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袁满这个小姑娘就似自己最亲的人一样。她高兴,他也会开心;她难过,他会想办法不让她难过。 他伸出手摸住袁满的头顶,揉了揉她柔软的头发后又挪到她的脸颊处,轻轻的捏了一下:“你想要什么奖励啊?” 也就是这一次,袁满突然心跳加速,就跟踩到云端一样,飘飘忽忽的感觉令她感到那么不真实。她想,这应该就是心动吧?心动随之而来的,就是喜欢了。 那时候的袁满还没有把爱代入对周学虞的感情里,只是很肯定的说自己喜欢周学虞。只要和他在一起的时间,袁满就是开心的。甚至不想让时间过的那么快,要慢一点,还要再慢一点。 但那时候的她怎么会想到几年后她和周学虞会是这样的状况呢?当周学虞抛弃自己五年后居然开口:“袁满,我接受你的感情,但前提是……你要回到我的身边。” 那一刻闯入袁满脑子里的第一个念头是,周学虞要接受她什么感情? 她嘴角弯了弯:“周学虞,你准备接受我什么样的感情?你以为我还像以前那样爱你吗?” 说这话的时候,周学虞看到了袁满眼底的闪烁。以致于他那样笃定的回答袁满:“是,我一直以为你还像以前那样爱我。” 袁满不知道是什么给了周学虞那么大的自信,是,她以前是很爱他,甚至一刻都不想离开她。但是现在呢?袁满自问现在她都不知道怎么爱人了,怎么可能跟以前的感情一样呢? “周学虞,你的迷之自信让我太不懂了。” 袁满摇了摇头,不打算再说下去,正准备让周学虞开门的时候,门外突然想起了小屁孩的声音:“周叔叔,你在家吗?为什么我钥匙打不开门?” 周学虞扫了一眼袁满,微动眉头走到门口,转了一会打开了门。袁满头都不抬,径直的擦过他的胳膊走出了屋子。 “姐……你……”而站在门外正要准备往里走的谢景行见到袁满时,连招呼都没来得及打便一脸懵圈的看着袁满气凶凶的快速离开。他看了看袁满远去的背影,又看了看没有任何表情的周学虞,不解的挠头:“周叔叔,你们……” 心细的谢景行看到他没有见过的周学虞眼神,突然想起一件事情,那就是他曾经在周学虞房间里看到过的女人照片。 那是他第一次来到他资助人的家里,他看到周学虞书桌上摆着几张女人的照片,他问了一句:“周叔叔,这个姐姐是谁啊?” 他还记得周学虞微笑的拿过那张照片回答他:“我喜欢的女孩。” 那时谢景行还一脸震惊,这个照片上的女孩看起来很小,但后来他转念一想,没准是很多年前的照片呢。当时谢景行也没有往心里去,但这么想起来,当初那个照片上的女人,就是刚才夺门而出的袁满! 心情极度不爽的袁满在路过夜宵摊的时候喝了两瓶酒,强迫自己什么都不想就倒头睡,连衣服都没有脱就径直的钻进了被子里,一觉就睡到天亮。 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九点了,她摇晃了好一会的脑袋,才猛然记起今天她可是要上班的!只见她突然掀开被子,急急忙忙跑到卫生间洗了一把脸:“天呐天呐,昨天我一定是被周学虞气懵了,才第一天上班就迟到了!” 她心急如焚的换了衣服,拿过包包就一边梳头发一边出了门。 “我说姐姐啊,你今天怎么那么慢啊?”这袁满才刚走出楼道口,谢景行就突然蹿出来挡住她的去路埋怨道。 这个时候在这里看到谢景行,袁满诧异到了:“你学校放假呢?” 只见谢景行耸了耸肩膀,毫不在意的回答:“没啊。” “没放假那你这个时候还不去学校?”袁满推开他一边说一边快速跑着,谢景行看着袁满糟乱的头发,不禁愉快的笑了笑,小跑上去回答道:“你不也这个时候才上班?” 他今天可是故意等她出门的,谁知道她那么久才出门呢!不过看她这样子,也知道一定是睡过头了,居然连头发都没有来得及梳。 其实他很好奇,那么令人尊重的周叔叔喜欢的人,居然是这个袁满?至少从目前来看,谢景行是没有发现她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他想要知道,她凭什么被周学虞喜欢着。 他边想边跑到袁满的前面,袁满看到他一直盯着自己,不好气的呼了一句:“你大早上的干嘛呢?别挡着我路!” 谢景行一边倒退走路一边上下打量袁满:“我说姐姐,为什么周叔叔会喜欢你啊?” 袁满突然停住了脚步,神色正经的反问他:“你说周学虞喜欢我?”真是这孩子太天真,要是周学虞能喜欢她,她和周学虞还会是现在这样子?估计早就抱小孩了吧。 袁满推开谢景行跑到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就坐了上去。心急如焚的她压根就没有把谢景行放在眼里,纯粹只当他是一个路过的小屁孩罢了。 而令袁满没有想到的是,居然在公司的大门口见到了张知予。 她呼了一口气,小跑上去道歉说道:“张先生,不好意思我上班迟到了,真是不好意思……” 张知予并不在意,倒是双眼意味深长的看了袁满一眼:“袁小姐,不打紧。” 他说完便率先走开了。 袁满这一天的工作不是很累,跟着李素李小姐跑了两个婚礼的会场。在后一个婚礼会场她又碰见了张先生。那时候张知予正在和一对新人愉快的交谈,得体的笑容和举止令人如沐春风。 袁满看着他,不禁想起了第一天见张知予的情形。她的“伯乐”叫李尔,是从事室内工作的开朗女性,袁满与她缘起于一次偶然的拍摄,过后两人相处十分愉快,就自然而然成了朋友。 而被推荐来现在的公司,也是得了李尔的幸。见张知予也是李尔介绍,当时候袁满以为管理那么大一个婚礼公司,张知予应该是有点架子的人,但第一次见面给她的印象极好,不仅没有想象中的摆架子,反而很和善,尊重每一个人,他的言谈举止,让袁满觉得是个素养极高的人。 能够在他手下工作,袁满也挺荣幸的。 而站在袁满身边的李素似乎看到了她的目光,突然开口:“袁小姐是不是觉得张先生很好相处?” 袁满下意识的点点头,但她还未来得及开口,只见李素突然插话说道:“奉劝你,在公司只要全身心投入工作就行了,至于张先生,除了工作,你不要过于靠近他。” 听到李素这样说,袁满倒是很惊讶。李素神情严肃,并不想开玩笑的样子,本来站在她的角度上来说,完全没有必要和袁满说这些,但她不想让袁满成为第二个自己,所以好心提醒她:“有些人,并不是像表面看起来的那样,袁小姐我再提醒你一句,除了工作,不要和张先生有过多生活上的接触。” 第十三章 虽然李素对袁满说的话让袁满觉得有点无厘头,但这些话却小心的扎在了袁满的心里。袁满自小就是个敏感的人,尤其是在生母那生活了几年后,对有些事情一直抱着我不犯人的态度。 李素的话也无形之中让袁满对张知予产生了一道无形的隔墙。 而正当她第一天下班准备回家时,被张知予叫住了:“袁小姐。” 听到是张知予的声音,袁满脑子里第一时间又冒出了李素说过的话。她看到张知予满脸微笑的向她走来,使劲的摇了摇脑袋强迫自己不要去多想。 “张先生找我有什么事吗?” 她也抑制住心底的情绪,平静的问他。 “我想请你吃个饭,现在有时间吗?” 张知予和善的开口,袁满忽然一怔,她没有想到张知予会邀请自己吃饭,而这个吃饭的动机,她怎么都想不明白。况且他可是她的老板,高自己好几个阶层,这么突然要请吃饭,恐怕是有些不妥。 所以袁满想了想,不好意思的开口说道:“张先生,我……我其实刚才已经吃了面包,并不饿,而且今天我才来上班第一天,就要你请我吃饭太不好意思了,你……” “那既然这样,下次好了。”不等袁满全部解释完,张知予善解人意的应答了她。然而袁满也没有想到这么容易就拒绝了,简直如同一个木头人一样不知接下来如何答话。 而张知予看到袁满有些尴尬的面容,动了动心拍拍她的胳膊安慰她:“没事了,改日也可以。那么……我先撤了,再见。” 袁满看着张知予上车的背影,后背突然生出一股麻意。可能人家请她吃个饭也只是情面上的客气罢了,但……这已经属于工作外的私人活动了吧? 李素的话又再一次的冲上脑海,袁满紧了紧手掌,心里暗暗想道以后还是在生活上少来往点比较好,就算张先生没有恶意,但她一个刚进公司的新人,谨慎一点不落人口实也是好的。 袁满在心底打定主意后,便双手插兜坐在站牌旁边等着公交的到来。但公交没有等到,却等到了一个令她意向不到的人。 “我说姐姐啊,我看你从公司门口走到这里用了差不多二十分钟,真能耐啊!”只见谢景行双手抱胸突然从袁满身后探出一个脑袋,他一边抱怨一边把袁满挤到凳子的一边去,然后坐了下来挠了挠头发。 袁满被他突然出声给吓到了,惊魂未定的盯着他小声吼道:“你怎么在这?” “还不是为了等你?”谢景行丝毫不顾忌旁边的人,大嗓门一张,顿时引来不少目光。 袁满拉了拉他的衣袖,强作镇定的问他:“说吧,你来的目的。” 虽然和他才认识几天,不过用脚趾一想也知道他是不会无缘无故找自己。只是这个高中生小屁孩对袁满来说,是个她不愿意见到的麻烦,尤其他还是周学虞资助的人,凡是和周学虞沾上点边的,她都不愿意多接触。 但谁知道他老是自己沾上来啊? 谢景行盯着装模作样的袁满,心里嗤笑了一声,随即将拎在手中的袋子递到袁满的面前:“做饭给我吃吧,我提供原材料。” 袁满看着那一袋子菜,不可思议的回望他:“你当我保姆呢?” 她真搞不清楚,哪里来的自信让他这么理直气壮的在自己面前说吃就要吃,简直跟周学虞是一个窝里出来的!不……他们两个确实是一个窝里出来的。 一想到这里,袁满莫名就升起一股怒气,甩开谢景行的手后,背起包就走,车也不等了:“我说小屁孩你小小年纪对谁呼来唤去的啊?你妈有没有教你……”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没有妈。” 袁满突然止住,想起小屁孩的身世,无可奈何的吞下没有说完的话:“那老师没有教你吗?你都多大了还这么……” “你刚刚不是说我还小小年纪吗?这打脸未免也太快了吧?”谢景行哭笑不得的反问袁满,弄的袁满满身的尴尬,见到她愠怒又无可奈何的表情,谢景行骨子里涌出一顿笑意。而后才收起玩笑的心态,蹭了蹭袁满的胳膊:“好了好了,我心里没有那个意思啦!我只是不想我们两个在外面吃泡面啊,一个人吃饭又太无聊,索性就两个人拼桌咯!” 他翻脸比翻书还快,尽管这样,袁满还是受不了他的心理攻击。虽然讨人厌,但至少也没干什么坏事,而且又没爹没妈的,一个人活着多不容易,年纪还这么小。 她只要一想到谢景行的身世,她就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对他置气。 这样一来,她心情才算舒缓一点:“你怎么就知道我会吃泡面?没准我不吃呢?” 见袁满脸色缓和下来,谢景行颇为友好地挽住袁满的胳膊,几乎是强制拖着她走:“那一个人吃饭也无聊,走走走,咱两拼桌!” 袁满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明明想拒绝的,但最终还是做了饭菜。 在去生母那之前,袁满还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就连洗碗都很少洗,更别提做饭菜了。那时候满满爸有时间就会做饭,没有时间就会请外面的阿姨过来做。 而即使满满爸去世了,袁满也没有做过饭菜,因为要不就是在学校里吃,要不就是周学虞做饭。那个时候的她恐怕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有这么好手艺的一天。 这些,都是被逼出来的。 如果当年的袁满在生母家不做饭菜,那么意味着她不会有避风寒的住所,还会被斥骂,更严重的有痛打。每一次,袁满都试图反抗,但一个人的力量哪里会比得过两个人。每次的后果,都是袁满带着大伤小伤,不断求饶后才作罢。 刚开始的时候她几乎是每时每刻都幻想着周学虞能把自己接回去,但后来,慢慢的就是在想着自己怎么才能逃离那个家,逃离生母的丈夫对自己的控制。 生母住在大山里,和一个山村野夫生了一个孩子。之所以袁满觉得他是山村野夫,那是因为他一点都不淳朴一点都不善良。野蛮和暴力往往是他解决所有问题的方式。 那个孩子在袁满到来的第二年,就被送到城里读书。袁满对山村一点都不熟,好几次她都想逃,但都失败了,失败的原因有很多很多。 不过后来,她终于成功了一次。 所以才脱离了她的生母,找到爱心支教团队,参与了进去。 有时候她是恨周学虞的,如果不是他将她送到生母那里,那么袁满就不会有这么一段晦人的过去。但是后来转念想想,周学虞都抛弃自己了,送到哪里,那段记忆都会是晦人的,灰暗的。 所幸她是走过来了。 袁满看着吃的超级香的谢景行,突然忍不住开口问道:“吃过周学虞做的饭吗?” 谢景行下意识的开口:“周叔叔从来不做饭。”将饭菜吞咽下去后又补充了一句:“应该说在我印象里,他从来没有做过饭。” 这一点倒让袁满吃惊不小,她的印象和谢景行的印象完全不一样,在她印象里,每一次在家里见到周学虞,他都会下厨给自己做好吃的。怎么?这些年转性了? 不过看他连饭菜都没有在谢景行的面前做过,其他的事情就更加不用说了。袁满仔细想了想,好像周学虞的身边没有一个对他了解的人,他看起来像是不缺朋友,但他早已孤独了很多年。 他从来,没有对任何一个人敞开过心扉。 “满满姐,你和周叔叔是什么关系啊?我看你们认识很久的样子。”谢景行装作漫不经心的问,其实这个问题早就在他心里衍生很久了。昨天晚上见到两人反锁在家,然后他敲门又见着袁满气冲冲的出走,还有周学虞从来没有流露过的眼神。 “什么关系?不就是和你一样的关系吗?” 袁满拿起筷子这样回答:“我和你一样,他也是我的资助人。不过是从大学开始的。” “仅此而已?” 谢景行一脸不相信的盯着袁满。 “嗯,仅此而已。” 在得到袁满的肯定回答后,他显然还是不相信。他欲问更多的时候,突然被袁满一大口的菜堵住了嘴巴:“赶紧吃完赶紧滚蛋,我要睡觉了!” “哪有那么早睡的?”谢景行含着一大口菜吐字不清的吼着。袁满哪能如这小心愿,等他一吃完她就匆匆收起碗筷把谢景行赶出了家门。 从这次之后,袁满平静了好几天。谢景行也没有再找过自己,周学虞也像是消失了一样,就算在公司,也再没有碰见过张先生,就连陈仙贝和陈家树两个人,都没有联系过自己。 袁满觉得这个状态挺好的。 趁着有天下午得空,她拿着钥匙去了房子里,准备去陪陪爸爸。但没有想到,在那里又遇见了周学虞。 第十四章 那几天周学虞没有去上班,跟学校告了假。几乎很少告假的他刚申请,就被批准了。 但他哪里也没有去,而是回到了袁满之前的房子里呆了几天。 这几天,他没有出过门,而是在静心的思考一个问题。而这个问题的结果,在见到袁满后瞬间就出来了。 “你怎么在这里?”袁满站在门口看着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的周学虞问道:“你还有备用钥匙?” 周学虞稍稍整理了下衣角,低了低眉眼后从沙发上站起身。他走到离客厅最近的一个房间里,拿出了一个小牛皮本子,放在袁满的面前。 他眼神从未有过的严肃与正经,修长的手指骨节突兀,他直直地盯着袁满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问她:“袁满,你还像从前那样爱我吗?” 袁满万万没有想到他会这么问,那个牛皮小本子是她之前的日记本,上面写满了每一天发生的事情。而记录的最多的,就是和周学虞之间的互动。 此时的袁满就如一个被窥探了秘密的人,气急败坏的从他手里一把抢过日记本大声怒吼:“谁叫你随便乱动我的东西?谁允许你又来这个房子?谁告诉你我现在还爱你?你是不是有妄想症?” 她像是一只受了惊的兔子,暴跳如雷。曾经爱周学虞是多么令她值得骄傲的一件事,但如今却沦为她不想提及的过去。她甚至不敢对别人承认,她爱过周学虞。 “满满……”周学虞平静如水,表情没有一点变化的他朝袁满招了招手:“满满你过来。” 还是一如从前那样宠溺又亲昵的语气:“满满,你过来。”但面对他这样的举动,如今的袁满除了抗拒,就没有其他的想法。 既然她不过来,那么他就过去。 袁满看着一步步朝自己逼近的周学虞,她抱着那个牛皮本子就要爆发。但就在她抬手准备推开的时候,双手突然被周学虞死死地抓在了手掌里。 还来不及反应,只见她的腰猛地被他大手一勾,整个身子忽的朝他前倾,袁满还没有全然缓过神来,整个人就被他抱在了怀里。 震惊的袁满开始挣扎,但周学虞的力气太大,根本就没有她动弹的余地。 她气得涨红了脸,双脚也开始想尽办法钻起空子。而周学虞在察觉到她的双脚动作后,立马狠狠一勾,左手一用力,就将她整个人压制在了沙发上面。 处于下风的袁满完全失去了抵抗的机会,她咬着下唇拼尽全力的抵抗着,看着近在咫尺的周学虞,她竟然不受控制的流出了眼泪。 她的手被控制在周学虞的手里,没有多余的手去擦拭抑制不住的眼泪。只得拼命咬着牙瞪着眼睛试图让眼泪止住。 周学虞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在见到她眼泪的那一刻,他的心瞬间变软了。 就如一只温暖的小手抚上了他多日以来浮躁的心脏。 这样的袁满,让他又心疼又不知所措。 是的,他第一次对袁满有不知所措的感觉。哪怕是从前她对自己突如其来的告白,他都没有这么惊慌失措过。那时候的他脑子清醒,非常清楚他应该怎么应对。 但这一次,他的心模糊了。 周学虞松了力道,并且放开了袁满被遏制的双手。他一脸心疼的抚上袁满湿润的眼睛,轻轻替她擦拭眼角的泪。满满那琥珀色的眼睛就跟会说话一样,不停的在与他诉说着泪意。他愧疚,后悔,又自责。 即使他年纪已不小,也经历过许多。但这样的情绪他不知道该如何在袁满面前表达出来。 他只得一遍又一遍的帮袁满擦掉眼泪,一遍又一遍喊着她的名字:“满满,满满……” 但是,袁满还是推开他,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房子大门。 曾经,她也那样一遍又一遍的呼喊着周学虞的名字。那还是某一个冬天的下午,没有课的周学虞躺在沙发上睡了过去。一放学就直奔周学虞家的袁满,悄悄的靠着他坐着。 那样近距离的观察着周学虞,在心里慢慢的描绘他所有的轮廓。袁满的心像是被放置在一个甜蜜的糖果生产器里,周围散发着都是甜甜的气息。 她撑着下巴盯着周学虞那被夕阳照亮的脸庞,一遍又一遍的小声呼唤他:“周学虞,周学虞……” 那时她在想着,有一天,她可以不用叫他周叔叔,而是可以理直气壮的叫他学虞,周学虞。 尽管现在的袁满确实没有再叫过周叔叔,但目前她口中的周学虞和当时所想的周学虞又完全是两个概念。 她一遍又一遍的在脑海中告诉自己,她早已经放弃了周学虞。 因为这个小插曲,导致次日在上班的袁满心不在焉,在会场给李素打下手的时候老是走神,被她提醒过了多次。 袁满不好意思的调整下心态,强迫自己投入工作当中。在完成李素所要求的分镜头时,张知予突然猝不及防的出现在了袁满的身后。 “袁满。”他唤了袁满一声,随即靠近她凑过脑袋看了一眼袁满的相机屏幕:“拍得挺好的,待会下班不知你有没有时间?我请你吃个饭。” “嗯……啊?”袁满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嘟囔了一声看了旁边的李素一眼,下意识的解释:“那个……张先生,我和李小姐约好了晚上吃饭的。” 张知予看了一眼李素,微微挑了挑眉:“原来如此,那么我们改日再说。” 他说完温柔的一笑,转身便与助理一同离开了会场。而此时还未到下班时间,周围到处都是同事,张知予这么公然的邀请她吃饭,还被拒绝,一时间引来了不少同事的窃窃私语。 袁满倒没有注意旁边的目光,心里想的全部都是张知予莫名的笑容。她怎么都想不明白,她对于张知予来说,只是一个小小的员工,为什么要请她吃饭呢? 袁满突然想起刚才口快随口拉了李素出来,她万般不好意思的跟李素道歉:“李小姐,对不起,刚才……刚才我也是一时情急所以才把你……” “没关系。”李素面无表情的敲着电脑上的键盘,她甚至都没有抬头看袁满一眼:“看来你把我的话听进去了,这样最好。” 袁满抖了抖腿,见到李素完全没有再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于是自觉的闭口去干自己的活。 今天收工比较早,太阳还没有下山,袁满就可以下班了。只是她一直在困惑,为什么张先生一定要请自己吃饭,如果下次还请,她该怎么办?一想起这个袁满就头大,她着实不想跟上层的人有什么多余的接触,尤其是在李素提醒她之后,还有张知予对自己的反常态度。 她边想边走到家门口,在楼道下面的时候房□□然从窗户里面探出个头唤住她:“袁满呐!” 袁满闻声停住脚步,看向房东。 “袁满,刚刚一个男孩说是要找你,你看见没?” 袁满疑惑,一个男孩?她左思右想都想不出哪个男孩会来找自己,除了隔壁的谢景行算得上一个男孩。 但这个又被房东否定了:“不是隔壁那个帅小伙,大约十三四岁的样子。” 袁满听闻这个,还是摇头不解,所以也没有多想走进了楼道。 房东见她走了,赶紧在后面交代了一句:“袁满呐,最近这附近不怎么安全,你洗完的衣服尽量别往外晾,就搁自家吧!” 身心疲惫的她并没有把房东的话听进去,而是回家躺在床上眯了一会,等醒来后天就黑了。 不想做饭的她换了一身衣服,准备去便利店里泡一碗面吃。 当她走到一个路口的时候,迎面突然跑来三两个人! “别跑!小崽子们!有种别跑!”后面还有一个人在死命地追赶。袁满听到声音后下意识的赶紧跑到一边让出路来。 那两三个人才刚跑到她的不远处,其中一个就被后面追赶的人一脚踢到地上。倒地的人惊呼一声,他的同伴看了一眼,保命要紧,两人不管不顾地上的人,径直的跑了。 而倒地的那个人被后面追赶的人一手拎起来:“你跑啊!你倒是跑啊!” 只见追赶的那人一拳就打在倒地的人脸上,那人的嘴角瞬间就沁出了血。袁满受到了惊吓,身体贴着墙壁想要不知不觉的消失,但当她准备开跑的时候,突然看到打人的那个人居然是谢景行! 她怕闹出人命,猛地跑过去抱住双目骇然的谢景行:“别别别!手下留情手下留情!冷静……冷静……” 谢景行见到是袁满,放下右手的拳头:“满满姐你一边去,让我先揍醒这个小鬼崽子!” 袁满眼看着事态要变严重,这个时候她哪敢放手,生怕这小子一不小心把人给揍残了,那可不得了! 见她不放手,谢景行也没有耐心跟她多讲,只见他忽然站起来一脚踩在地上那人的胸膛上,双手轻轻推开袁满的身子:“别拦着我,这个小子一定要给他一点教训看看才行,不然他得飞上天!” 谢景行并不打算轻易放过脚下的人,袁满虽然不了解事情的始末,但是她非常清楚,不能让谢景行再打下去,地上的那人眼看着疼的没有一点反抗力了,再打的话真出什么事情到时可难办了! 而且谢景行无父无母的…… 袁满一副打死不相让的架势,拦住谢景行:“景行呐,你听我说,你先冷静下,不管这个臭小子对你干了什么,你先保持冷静……” 袁满这时也发现了谢景行脸上挂了彩,眼睛上面还肿了起来。她双手紧紧的抱住谢景行的手阻止他。 但她的话刚说完,就听到身后传来了周学虞的声音:“景行?” 第十五章 袁满和谢景行同时回过头,见到周学虞时,两人均一愣。 周学虞看了看他们两,又看了看谢景行脚下的人。谢景行见到周学虞走了过来,身体变得有些僵硬,把踩在地上那人的脚挪开,那个人终于得以呼吸一口顺畅的气息。 “怎么回事?” 谢景行突然弯下身子从倒地的那人手里抢过一张纸的碎片,定睛一看只有一半不到,顿时又来火,一手就拍在那人的脸上:“你们可真是!恨不得将你们一个个撕碎喂狗!” 袁满见他怒气那么大,也忍不住好奇:“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他们干了什么啊?” 周学虞扫了一眼袁满,随即从谢景行的手里拿过那张碎片。上面只有零星的几个字,这应该是一张完整的纸,不过被他们三个撕成了碎片。 “还有呢!” 谢景行怒火冲冲的朝地上的人伸出手,那人一边哆嗦着一边从口袋里拿出那叠钱。 “原来他们抢你钱了?” 袁满见到这样的情况,以为谢景行被抢劫然后怒火攻心反抢他们。但没想到谢景行却说:“哪是抢我的,要是抢我的这点钱我才懒得费那么大劲。他们抢的,是那个人的!” 他说着,朝胡同的另一边扬了扬下巴。 因为是晚上,袁满也看不大清楚那个站在胡同尽头的人影是谁,不过看他的个子还挺小的。但当他被谢景行带到身边时,袁满几乎要晕过去。 只见那个男孩在看到袁满时,突然向她奔过去抱住她:“姐姐!” 袁满迟钝了好一会,才将男孩抓起来厉声问他:“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旁边的谢景行和周学虞都有些蒙圈。 那男孩委屈的强忍着不掉眼泪,把手中紧紧握住的那张破纸递到袁满的面前:“妈妈她……她去世了。” 那一瞬间,袁满简直血流倒涌,真想就那么晕过去,再也不醒来。 没错,这个男孩,就是她生母和那个山村野夫一起生的孩子,名叫黄捶捶。 *** 袁满第一次见到黄捶捶,那是她刚到生母家的第一天。她看着这个破败的小屋,心里一时不知作如何感想。 尽管很多时候生母会呵斥她,尽管她起初对生母也没有好态度,但总的来说,袁满并不讨厌这个女人,反而既心疼又可怜她。 袁满的生母患有严重的精神疾病,曾好几次自杀未遂,这一次去世,并不是个意外。袁满曾经想过带着生母和黄捶捶出走,但有那个山村野夫在,她没有办法带着两个人离开。 黄捶捶在家受尽了他父亲的毒打,因为学习成绩好,村里的好心人集资将他送到城里去上学,这才避免了不少毒打和教训。 黄捶捶是个内向的小孩子,袁满才来的那几天,他不敢跟袁满多说话,每次都只是默默的在她身边做事情,要不然就是小声又简洁的跟她搭一两句话。 袁满起初就当他是个腼腆的小男孩,也是爱搭不理。但有好几次,她都亲眼目睹那个山村野夫是怎样对他施加暴力的,她渐渐就对小男孩起了同情心。 每次袁满看到野夫毒打黄捶捶的时候,他都有想过去带他走的冲动。但是面对野夫的暴力,袁满没有胆子上前,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小孩子被他亲生父亲打的遍体鳞伤。袁满自责过,也愧疚过,但是能有什么办法呢?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出门找邻居来帮忙。但也因为这个,她也被多次逮到,挨了不少的揍。 记得有一次,袁满战战兢兢的跑去村支书那边求救,村支书因为农忙忙不过来,所以就让袁满先回家了,说是过一会会来劝导的。 但袁满一回去,就被那个山村野夫径直的拖到了屋里面,一拳就揍上了袁满的脸。袁满吃疼的趴在地上默不作声,她想反抗的,每一次她都想反抗想爆发的!但每一次都是失败的。所以她宁可容忍一会,也不愿意再被他揍的更狠。 袁满在那段时间的相处里知道,只要不反抗,野夫就会觉得无趣,打几下就作罢了。但是越反抗,他下的手就越狠。 但那一次令袁满没有想到的是,向来在他父亲面前不敢吱声的黄捶捶竟然替袁满出了手。只见他猛地一头扎进野夫的怀里,一边吼着一边乱打,袁满吓的不轻,见到野夫愠怒的表情,袁满连忙跑过去用尽全力拽着野夫的手:“你别打他!他是你亲儿子!” 最终的结果,两人脸上都挂了彩。身上到处都是淤青,野夫发泄完情绪后就将两人扔在了猪圈里面,直到村支书来了,他们两个身上的伤口才得以治疗。 那时的黄捶捶个头矮小,袁满和他一起坐在田埂边上,看着远处神志不清正在晾衣服的生母。 “谢谢你啊。”袁满动了动食指,迎着那刺眼的太阳转头冲黄捶捶说道。 黄捶捶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微微的笑了笑,便躲开了眼神。 袁满曾经问过黄捶捶他想不想离开,他的回答是:“我妈还在这。” 而送他出去读书那次,也是袁满好不容易说服的,那么大好的一个机会,不能让他错失。自从那次黄捶捶帮了袁满后,他们两个的关系就飞快的进展。 虽然黄捶捶还是一贯不怎么爱说话,但只要不在学校,他都会跟在袁满的屁股后面。不管袁满是在厨房还是在外面,他都跟在后面陪着她。也是多亏了这个小孩,她来的那一年,才不显得孤独和寂寞。 袁满逃离生母那的时候,她有想过去看黄捶捶的,但是害怕野夫会找上她,只能作罢。想着如果以后有能力了,一定要去把黄捶捶接出来。 但是她没有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主动找上自己。而就在袁满脑袋晕菜的时候,陈仙贝的电话打了进来,刚接通,那边就忙不迭的开始解释:“满满,你弟弟……找到你了没有?” 此刻的袁满不知道黄捶捶是怎么找到她的,也不知道他经历了多少,看着浑身脏兮兮的他,袁满的心顿时狠狠的揪了一下。 她强制的将所有情绪都压下去,重重的吸了一口气,简单的回了仙贝后就拉着黄捶捶的手:“先和我回家。” 随后又看了一眼谢景行,朝他道了谢:“谢谢。” 至于后来的周学虞,她看都没有看一眼。 谢景行看着她和黄捶捶的背影,用疑惑的眼神盯向周学虞:“周叔叔,刚刚那个人……是满满姐的弟弟?亲弟弟吗?” 周学虞隐隐的猜到了些什么,第一时间就拨通了陈仙贝的电话。 袁满将黄捶捶带到家里后,从衣柜里拿出一套深色的衣服递给他:“先进去洗个澡,我帮你做点东西吃。” 她什么都没有开口,径直的将黄捶捶带到卫生间,并告诉他沐浴露和洗发水放在哪里。交代完后就关上了卫生间的门。 她双手攥拳,□□衣服的兜里,麻利的走到拥挤的小厨房里,煮了一碗面。怕他吃不饱,特地煮了一大碗。 看到他的样子,就知道受了不少的苦,面黄肌瘦。她想起与黄捶捶相处的最后一天,袁满顿时忍不住眼眶蕴热了起来。 继而又想到那个可怜的生母突然去世了,她端面的手没由来的一抖,整碗面就猝不及防的掉了下去。 霎时间厨房里狼藉一片。 她呆愣了好几秒,最终受不住那汹涌的情潮,崩溃的呜咽了起来。 其实她很想冷静的处理这一切,但那个时候突然所有的情绪就往上涌,她没有办法再抑制住,就如冲垮大堤的洪水,汹涌的滚滚而来。 而在楼道处站了很久本想离开的周学虞听到响声后,第一时间冲进房子。看到蹲在地上呜咽不止的袁满,还有站在卫生间门口不知所措的默默流泪的黄捶捶后,他二话没说径直的走到袁满身边。 他蹲下来将袁满抱在怀里,左手一遍又一遍的抚摸着袁满的头发,他一边安抚一边亲吻她头顶的发丝:“满满……” 他从陈仙贝口中了解到,这个男孩是她生母那边的孩子。当初之所以将袁满送到她生母那里,是因为满满爸生前的一句话:“学虞,我希望我走后你能代我照顾下满满,等过一段时间一定帮我将满满送到她的母亲那,她母亲需要她。” 当初他受满满爸嘱托,在他去世后帮忙照料袁满一阵子,然后再把袁满送到她生母那边。袁满生母患有疾病的,他是知道的,但没有想到会严重到认不出袁满。 当年满满爸在他面前提起过袁满的生母,她之所以会患有精神方面的疾病,那是因为满满的奶奶当时重男轻女,在满满生下后不久就被奶奶送人了。满满生母知道这个消息后,便与他离婚并出走。 此后大受打击,心情抑郁,日积月累便患上了疾病。 之后找到工作的满满爸将袁满接了回家。并且在这期间一直努力寻找走失的妻子,当他找到后看到妻子已经因为袁满病情越发严重,一方面碍于妻子另一个家庭,不敢现身让袁满相认,一方面又资助妻子那个家,每个月都会给予一笔不少的生活费。 周学虞想,满满爸走后还是十分期盼满满去认一认那个生母,毕竟,满满爸是满含着浓浓的愧疚走的。 但周学虞却照顾满满那么久,那时候他心底是有点不愿意将满满送走的。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周学虞都在思考要不要把袁满送走。 直到有一天袁满朝他告白,她说她爱他。 他才狠心将她送其生母那。 但他后来才明白,是自己错了。 错在什么地方,错在相信了自己的自以为,他自以为只要把袁满送到了生母那里,就完成了满满爸的遗愿嘱托。他自以为生母虽然条件差点,但不会有那样暴力的事件发生。 当时袁满对自己的告白,彻底的搅乱了他的心,令他一时慌了神,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他,将自己从那个错误里面及时拉出来。 他真正错的不是离开满满,而是推开了满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