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妾》 我错了亲爱的亲们 @@ 炎炎刚才手贱了一下,竟然把写了两个小时的东西给全部删掉了!!!泪奔!!! 今天实在是没时间重新写了。。。。。亲们,明天……明天一定发上ok?………… 我错了……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有些话吧……想要说给你们听 关于文字。 忽然发现,炎炎竟然不知不觉已写了有10万字了。 看到那数字的时候,有过那么一瞬间的开心。可之后想想,自己都开始为那一刻的开心不好意思。 真的没什么可开心的。 这10w字,磕磕绊绊,竟然写了快四个月。 说起来还真是蛮悲哀的。四个月,基本上,是两篇长篇的时间。 可炎炎拿得出的,区区只十万字。 不知道该怎么说。 正如炎炎某一次说的。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但是我除了对不起,似乎再没有别的话可以说。 念书,上课,考试。是炎炎一次又一次的无奈。然而归根结蒂,不过是自己功力不够罢了。 可还是想要继续下去,还是想要把这个故事将给你们听。 纵然我明白,这个故事,总讲得那样艰难。 10w字。全新的开始。已不能再用“字数还少,没到精彩的地方”诸如此类的话来安慰自己。也不能再说自己“还是个新人”什么的……呵呵。不管怎么说,该是写出对得起亲们耗了四个月时光的文字了。 依然是那一句。炎炎会努力。会的。 或许亲们见证了炎炎的成长,从开始的茫然幼稚,到现在,终于上了些正轨。呵呵。怎么说……尽管炎炎知道许多票票仅仅意味着鼓励。可每次看到那些票票,那些留言。总感觉……呵呵,说不出。 anyway…… 10w字。谢谢,你们都在。 。。。 关于你们。 我亲亲lovelaure姐姐,真的好想要抱抱你。好想。 小渔火,谢谢你在炎炎最最低谷的时候一直鼓励着我,你的照顾什么的,炎炎都记得。呵呵。爱你。 嗯,三十度仰望亲,raoqianhui亲,夜的星空亲,还有几个名字是字母记不清的亲,呵呵。你们一定不知道啦,炎炎看到你们的留言时候真的好开心好开心。也会开始相信自己。相信自己不会让你们失望。哎……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真的,谢谢。 呵呵,当然了,还有一直在的你们,我爱你们。 咳咳,今天思想有些混乱呢都不知道写的什么,总之,你们懂的,对吧:) 嘻嘻,说的有点多咯……今天晚上更多一点:)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ok啦 @@ 那个乌龙的投票见鬼去吧~~嘻嘻~炎炎现在只想好好的好好的写文文~ 话说,剧情马上要开始越来越庞大了·炎这两天想发展想的头都大了~所以不想那些有的没得嘞~嘿嘿,加油写文文才是王道~ 嗯,炎马上要期末考试了所以最近只能保持两天一更的速度。等考试完了不管补课不补课都争取提到一天一更~!哎,暑假一定结文~嘻嘻~ 爱你们~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今晚的更新在半夜…… @@ rt,真抱歉。今天没钱上网呢只好半夜用家里的机子咯,嘻嘻不好意思~~~ 。。。。。。。。。。。。。。。。。。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至我亲爱的秋。对不起。 @@ 其实我不知道该不该解释一下。关于那个有些反常的东西。 不过再怎么解释都是我的错。所以还是算了。只有这个给你。 对不起。 昨天那一章说实话写的好卡好累。几乎是修了一天。可还是不好。很不好。发的时候几乎是心惊胆战。对自己很失望。 然后今天上了q时候,看到了你留的那些话。 我几乎有些奇怪。直到上潇湘。这才明白。 到现在,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几乎能想象出你昨晚的无奈。而那个时候,我却在安安稳稳地睡着觉。 哎。秋。 好抱歉。好抱歉。 现在忽然体味到了多说一个字都好累的感觉。可是还是要说。 对不起。 我不知道这样重复这一句话是不是很矫情。 但除了这个,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亲爱的秋。给我鼓励给我包容给我安慰的秋。 so sorry.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哎…… @@ 鞠躬……炎炎这两天的文好卡,今天写出来,感觉好差。故想等明天好好改一改些再发……好不好? 另,明天炎炎有个很重要的学业水平考试,亲们祝我能过吧~嘿嘿嘿~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不淡定地啰嗦一下…… @@ 这两天状态很差,总是码出很多字然后一个一个删掉。容我不淡定地说一句。好累。 本来说这两天多更一点,看来也做不到了。呵呵。 抱歉。 好好调整一下状态。希望下周考完试能够多更些吧。 哎……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就这样吧…… 对了,有个小预告:暗香这一卷快结了,结卷是……悲的……(*^__^*)嘻嘻……表拍我~下一卷偶一定不虐小淅了…… 就这吧。祝炎炎考试顺利~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哎呀抱歉了…… @@ 抹泪,出去玩的忘了时间了,忘记今天没更新内……尊是抱歉了……明天更吧…… (*^__^*)嘻嘻……俺错了~~ 从明天开始一定乖乖更新+修文…………嘻嘻~~ 再次抱歉咯~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呜……半夜更。。。 @@ rt,番茄鸡蛋都往这里扔吧。。。我的错。。。 半夜或明早更。。。不知道说啥了。。。 。。。。。。。。。。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公告。。今天公休…… @@ 这两天状态真的不太好,可能亲都发现了。。还有那些潇湘最近乱七八糟的…………今天看了天涯那个帖子,实在是心灰意冷,心情挺不好的,有点迷茫。。本来炎炎过两天就开学了,还准备多赶几篇的,现在也没实现……说起来真的有点抱歉,不过炎炎还是一定会坚持写完的。不管怎样都要给亲们和自己一个交代。 诶……反正是,今天调整状态啦~不好意思咯亲们~明天一定准时~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正式的公告一下 @@ 近期呢,ms真的不是很准时,,马上可以结局的文文拖了好几天。 sorry了。 其实炎炎也是今天才正式的回到家里。前几天一直。。呵呵。 一句话就是,炎炎的老妈一直在抢救。 这两天一直超没心思,更主要是没时间,所以更新很不规律。今天终于好了点,腾出了点空。。 希望尽快结了吧…… 哎,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好了,码字去了。。。 。。 顺便呢,这几天学到的一个常识,提醒一下大家: 并不是只有颜色鲜艳的蘑菇才是有毒的,有些蘑菇外形同常见的很相似,吃起来味道也很香,却是剧毒的。(比如炎炎老妈吃的白毒伞。。) so,远离生僻的蘑菇吧~ 呵呵。希望大家都身体健康。。。 ——炎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Das Ende。我繁华过的高二年华。 还是要说的。。呵呵。。 终于完结了啊~~~~~ 算算还真是不短,七个多月,如此彪悍的时间。。如果说让我再做一次,自问一定是做不到的。 所以更加感谢你们这么久的执手。不容易的,我明白。 刚才翻了翻some.words卷,才发现自己竟然请了那么多次的假。。当然还有没更却没请假的情况,这么算起来,的确是有点过分。不过好在,总算是完结了。 说到这儿还是很有成就感的。我想日后想起,总是会微笑着骄傲吧。 不管它是不是还被记得,还被想念。 我在兵荒马乱的高二守望的小小梦想,不为偿还。 好了,写到这儿,忍不住想要回忆一下了。记得这儿故事最初的设定其实很简单,简单的就如简介那样。当初落笔时脑海中似乎完全没有什么概念,甚至连什么桥段都没有。 所以就如你所看到的,前面几章真是相当的凌乱……so,修改还是会不定期继续的,就算给我一个人看也好。 这篇故事中的两个主人公也非心底想要的,无奈功力不够,事实上我本来是想要突出女主的淡泊隐忍,结果愈加的写成了一个十足的,,软弱的笨女人。而男主当然更夸张,暴力任性霸道恶劣,后来更是突然就学会了珍惜,,说起来真是相当的。。呵呵。。 记得一开始的评论总说,不可思议。 好在你们体谅了。 其实每个人心中都有一片不碰的柔软,有些微妙的东西总不可言传。 然后就想到了一开始写的时候,,龟速更新加无主题,后来修改前几章都可以多添一倍的字。。。所以说写文这个东西还真是很练人,打字速度真是光速提升呵~ 恩,那就回忆一下文文里面的人物吧。首先,让我介意了很久的一个,她叫伶月。 总觉得她不该就这样突然的消失,却总找不到予他重逢的机会。当初真的想要塑造完美这一个角色,可惜再没可能。 不过后来想想,真的有很多人在生命之中突兀的出现又突然的消失,突兀到自己都觉得应该有些什么要发生,可事实上,却什么都没有。并不是每一场离别都有一个让人铭记的终结。 如此一样的,还有最初的那个蒂儿,洛儿,千染鸢,善来,甚至还有千镧夜。。不能给他们一个完美的终结,遗憾是必然的,却也别无它法。 又或者这才是最好的方法…… 呵呵。 好了,那么再说别的人物吧。 其实在文文中要说没有炎炎喜欢的人物那也不可能,毕竟每一个人物都是按照自己的喜好去设定的——(只不过大多数挺失败罢了)那么炎喜欢的,自然也就是那个炎自己永远修炼不到那个修为的,娆雪。 太喜欢她的狡黠灵气,幼小的年岁却有成熟的思想,太喜欢。。。。不过可惜这孩子ms不怎么招待见。。哎,不过是虐了一下男主而已嘛。。。 若说还有喜欢的,就是琉璃了。原因是每次去网吧码字的时候她的名字是唯一省心的,最好找的。不像是男女主那些奇奇怪怪地字,总要费神找半天…… 呵呵~ 不知道这个故事中,有没有曾经温暖过你的某个人呢? 。。。 故事讲完了,却不是终结。他们不是,当然你们,也不是。 一直以来最感动的一句话就是。我一直都在。 前面也说过,这么长的时间,不容易的。可我宁愿相信其实你们都陪在我身边。这是我从前也是今后无数次提笔的动力。 记得第一个有印象的亲便是夜的星空,那是我最初也是最后的鼓励。真的,好久了呢。却总会在恰当的时候出现,给予我一寸珍惜的温暖。 谢谢你。 当然,最最深刻的还是三十,rao,乖乖你们(以及你们的无数马甲……)啦,,,很庆幸真的很庆幸。那时候每次看到你们的鼓励,心里真是说不出的开心。其实你们一定不知道你们给了我怎样的温暖和动力。让我可以坚持到现在。and.i.am.sure.没有你们,就没有这个历时如此长久的完结。 秋。回忆起你,思绪一下子就变得安静了。秋,我一直记得你会在q上鼓励我安慰我听我瞎说很久很久,总是包容我支持我就像最亲爱的姐姐。秋,总觉得你太了解我,了解我的敏感,我的脆弱。秋,不知道你还能不能看到这些文字。。。。。很多次码字时都会想起你——虽然吧,我知道后面越来越偏离你心中的结果——也只能,遗憾抱歉了。也许我们真的就此错过了,可是还是要谢谢你。谢谢你。谢谢。 &y(……如果拼错了原谅我啊。。),cjt,宣,yi,慧,烟,若惜,谢,海蓝。。看,我依旧可以清晰的记得你们每一个人,呵呵,多少感动和温馨,也依旧会清晰的记得。这些名字真的是不差的记得的,绝对没有翻留言哦~对了小烟,上次说到qq的,我不记得我有加你没?告知一下好吗?嘻嘻~ 谨此,再次感谢关心炎炎老妈的亲们。希望你们都健康~ 当然最后还是你们,我记得的或是没办法想起的,你们。 love.you 对了。谨此,再次感谢关心炎炎老妈的亲们。希望你们都健康~ 。。。。。。。。。。。。。。。。。。。。。。。。。。。。。。。。。。。。。。。。。。。。。。。。。。。。。。。。。。。。。。。。。。。。。。。 呵呵。。刚刚突然想起来曾听说过,收藏到不了902(不知道是怎么算的……)就算是扑街文了,奔去查了一下,嘻嘻,原来俺终于没有扑街~ 不觉竟然罗嗦了这么多,好吧,那就这样吧。 会回来的,会更好的,会长大的。 炎炎凌乱的16岁,谢谢你们曾经的驻足。 希望一切安好。 【das.ende】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他的残忍 王城。 那个的春似乎来得特别早,美得肆无忌惮而不留余地。 慕府。 白衣少年冷冷站在门口,眼睛瞟向前堂内父亲与慕老爷眉飞色舞地谈论着生意上的合作,渐渐,他狭长的眼中溶出一抹毫不掩饰的厌恶。 笑容是虚假的,感情是虚假的。唯有利益才是被华丽糖衣包裹下最真是的东西。 厌倦了再听下去这场联姻生意,他当即退出前堂,朝着慕府后园信步走去。 多可笑,一路上听得纷纷的议论,说王城首富慕家那位貌可倾国的三小姐与留月山庄那个天之骄子的少主是如何如何般配。什么般配,不过是两家生意上有需求,为增加信任的筹码而结了儿女亲家罢了。如此虚假的婚姻,他钟离烬宸,不稀罕! 如此想着,越发地轻视起来。心下厌恶,脚下的步伐也跟着有些凌乱。正恍惚,不期然却被园中一个正转身未择前路的素衫少女撞了满怀。 “啊……对不起……” 少女未待他说什么便先颔首赔了不是,也自然将那一股莫名的不悦压了下去。烬宸心下平和了些,也就跟着不由得打量着眼前的女孩—— 这女孩,虽看样子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却当真是眸若星辰,唇若朱砂。诚然不及成熟些的女子风情万种,却是出尘的明眸皓齿,唇畔礼貌的笑容温和至极。举手投足间,净是优雅。 让人……莫名的舒心…… 然而聪颖如他,下一刻,便猜出了她的身份。而正因此,方才心下一丝好感顿时消去。 烬宸眸光重新变冷。他瞥着她,出口的话语毫无温度:“你就是慕淅么。” 那素衫少女显然是一惊,她扬起头,眸中净是疑惑:“你是?……” 烬宸轻蔑一笑,语气中多了些不羁:“小新娘。难道没有人告诉你,你要嫁的人是谁么?” 慕淅望着烬宸的眸子依旧是不解而混沌。半晌,终于恍悟:“你是……烬宸哥哥?” 一声冷哼,他一字一顿道:“冰雪聪明,真不愧是慕家三小姐呵。” 而尚且年幼的慕淅自然是听不来这番话中的讽刺的。于是,听闻此话她只是浅浅一笑,算是谢意。 一个敌意着,另一个却浑然不觉。这样的气氛忽然变得有些散漫。 漫长的沉默中,慕淅不由得打量起了眼前这个少年—— 他真的很……好看呢……如早就听说的传闻一般,虽只是长自己四岁,却俨然有了成年男子般分明的棱角,不大却带着些魅惑的眼睛隐在额前的碎发中,像是远山的雾般惹人遐想。那高挺的鼻子下浅浅抿着的薄唇,隐约间带着些妖冶的气息。而阳光散落在他这样如玉琢的容颜之上,一时间却有说不出的孩子气。 慕淅未见过这样好看的男子,不由得心底惊叹。而后便想起婢子们常说的那些个奉承之语,想也未想,便轻笑着道:“淅儿总听人说我与烬宸哥哥很配,原来你真的这般好看呢……” 这一句,当真是确确实实的是无心之语。 可她怎么会知道,就这样的一句话,就足以瞬间掀起他的伤疤而燃起他的愤怒。 眼眸一冷,烬宸的手指已迅速地掐住了少女的下颌。 慕淅被这样的动作一惊,还未回过神便听到耳边响起他一字一顿的冰冷: “你记住——我的妻子,用不着别人管她配不配。” 他的声音那样严酷,而手下的力道也愈加沉重。 哪承想这个长自己几岁的哥哥怎么会突然生气了,随即而来的疼痛提醒着慕淅他的怒火还没平息。一时间被这一变故惊吓的她竟楞楞的忘记了挣扎。 “我……”下颚火一般灼痛,就连说话都变得有些无所适从。 烬宸抿起薄薄的嘴唇。这样的动作让他周身的寒意更深几分。 “我要娶谁,不娶谁,为什么是要别人给我决定。”不是没看到她眼中的惊慌,只是此刻的情绪,已容不得他再多考虑别人的感受。 考虑这些话,对于一个小小的丫头,又是否合适。 “觉得自己很漂亮吗?”烬宸挑了挑手指,那指下的小小脸庞也随之扬起。 “可这世上千千万万的女人,我唯独不想娶的,便是你。”此话一出,忽然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思绪瞬间远了些。 不愿娶她,因为不愿接受肆意的强加,不愿接受无从反驳的安排。可……最重要的该是……为了她吧。 因为从头到尾,他想要娶的,都只有……那一人而已。 可因为自己的身份,自己的地位,却又不得不娶另一位,素未谋面的女人。 这对她来说……太不公平。 思绪渐渐转回,视线中又浮现出那个一脸错愕的少女。 不是她…… 不是她。 忽而自心底生出一瞬间的反抗情绪,继而在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情况下,蔓生出铺天盖地的邪恶毒藤。 眼中,化出零星的冷漠。 他缓缓松手。眸子深深所在眼前那精致的小小脸庞之上,却深深深深深不见底。 而慕淅此刻也未能从方才的惊吓中回神,她看着烬宸,什么都说不出。于是他们之前就陷入了短暂的缄默。 看不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觉得这个少年周身散发的危险气息让她无端的发抖。 像是某种敏感的不安。 这样的不安,让她丝毫也没有察觉出烬宸眸中一闪而逝的残忍。 阳光在某一刻闪现出诡异而默然的光芒。 少年忽而将唇角勾出一个邪魅的弧度。 “你当真是很漂亮呢。”忽然对她说出这样一句话。语气玩味而异常。 “可是,若这漂亮的脸蛋毁了,你还剩下什么呢?……”依旧笑着,出口的话语却那样没有温度。让人不禁发冷。 慕淅怔怔看着他,看他缓缓抽出佩剑。那一刻她甚至还不知道,自己将会面临怎样的严酷。 烬宸轻轻呼出一口气,唇畔的笑容渐渐隐去。 “你说……若是毁了这漂亮的脸蛋,你还配得上我么?……”他的剑缓缓地抵上了少女细嫩而美好的容颜。 或许是那天的空气太过安宁。好似要让人忘记呼吸。 他的声音妖异魅惑,溶入周围宁静的空气,生生产生了莫名的压迫感。 于是就在那一瞬。 甚至来不及有所反应,倏忽间那个年幼的慕淅便被左颊传来的巨大疼痛狠狠侵袭。 她的如若白玉一般的左颊,刹那间便在他的剑下绽出了无比盛大而妖冶的图腾。如同一朵不知名的花,开在暗夜中,低吟着控诉着他那一刹那的冲动。 也就在那一瞬。烬宸清晰地看到了慕淅小鹿般的眸子中那一抹不可置信和不知所措,它们在甜腥的血尘的氤氲着,愈发的残缺而清澈。 心中骤然一紧。 剑尖如藤蔓一般的鲜红一颗一颗往下滴,而每一颗,却都像是砸在了他的心上。 倏然暗淡的阳光、缓缓滴下的血液、交织着的残缺。 这样的场景仿佛霎时植入了他的脑海,以至于日后每每想起,都几乎窒息。 那时少年的钟离烬宸,因着一个自以为是的执着,将手中的长剑在一个女子的脸颊上狠狠划过。 只可惜那个时候他并没有发觉,这样的一剑毁掉的,决不仅仅,是一个女子的美丽而已。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玫瑰茶糕 发生了这等事,那亲事也再无可能结的成。而慕家受此侮辱,自是再难平静。当天慕家老爷便一怒之下砸了彩礼,撕毁了慕钟离两家的生意单据。继而放出狠话,与留月山庄从此不相往来。 这一来,这仇便算是正是结了下来。 这么一来自有好事之人将此事添油加醋地竞相转告,一时间江湖之人均眼巴巴地等着观望此事发展。只是,令所有人始料未及的是,留月山庄的庄主钟离嗣,在被狼狈赶回留月城途中,竟然莫名的中了奇毒,不几日,暴毙而亡! 此番,江湖上立即扬起一番轩然大波。有人猜测,有人悲哀,有人庆幸,最为多的便是惋惜——想那留月山庄虽是初建成,却倚靠其庄主独到的治理手段,和些许可遇而不可求的机会,这些年在江湖中迅速崛起。眼见这山庄日益兴盛,江湖众人都纷纷筹划着或倚靠或借势发展之时,钟离庄主却在这时暴毙,而新接任的少主不过十五年岁,一个乳臭未干的公子哥怎么能接掌得起这么一个庞大的任务?如此一来,留月山庄的兴盛恐怕只能是昙花一现了。 可就在众人唏嘘一片之时,任谁都没有料到,这年方十五的冷傲少主,却将这山庄接管得有条不紊。钟离烬宸的手段,智慧,仿佛就从那时起展现得熠熠生辉。他冷静,面对那番变故与突如其来的重担均表现的沉着而城府。聪慧,懂得形势与情况,手仿独到而出其不意。佛不过十五的年岁,思想却比江湖上厮混已久的老城之人更甚几分。 众人翘首观望的留月庄主,似乎是上天的宠儿,生来便对经商之道有着特殊的天分。 于是从最初的惋惜,道惊讶,再到逐渐的钦佩和敬仰。这些乃至行动的转变,让那神话了一般的留月山庄,非但没有如众人开始预料的一般逐渐颓败,反而是以一种及其飞快且不容置疑的速度迅速晋升为当今武林第一大庄。传奇般的那庄主凭借其聪慧冷漠,将山庄打理得蒸蒸日上。如此,更是惹得越来越多的知名武馆,商行等纷纷投靠,一时风头无两。 一晃七载已过。 传闻留月山庄庄主钟离烬宸冷傲霸道却是无比精通生财之道。 传闻他姬妾成群,将朱颜玩弄于股掌之间。 还有传闻,钟离烬宸的容颜会让任何一个女人着迷,心甘情愿被他玩弄…… 这七年,钟离烬宸的名字,已然神话。 而这一切一切充斥着羡慕或嫉妒,夸张或平实的传言传入她耳中时,她也只是浅浅一笑。 钟离烬宸。留月山庄。 好遥远呢。 听着夫人的贴身丫鬟蒂儿喋喋不休地在自己耳边讲述着这些事,一瞬间忽然有些隔世之感。 算算,真的已过了七个年头了。 自七年前被他毁掉了自己的容颜起,她的那个身份——曾经被无数人羡艳的幕府三小姐慕淅,便如阳光下的晨雾一般消散,无迹可寻。 钟离烬宸说的没错。失去了那一副皮相,她真的什么也不剩。慕府对外称三小姐病故,换来的无非也只是一时的惋惜,久了,便慢慢淡出了人们的记忆。 而她,失去了价值的她。如皇宫中失宠的妃一般,渐渐地真的如下人般卑贱。无人理睬,在临近厨房的小屋中安身,时而在厨房中打杂,换得些许好些的饭菜。再久些,家道中落的慕老爷便无情的将她赶了出来。 慕淅至今都记得那一幕。那般的决绝,仿佛曾经的千般宠,万般爱,都不过是她的幻觉一般。 七年也不过是云烟般,一晃便过了呵。 世事便是如此。 不是没有难过不解,不是没有伤心委屈,可或许是骨子里的倔强,那个柔弱的慕淅也会渐渐学着坚强,学着抛开曾经虚幻的繁华,面对真正严酷的生活。 如今她已是留月城富甲一方的贾府的厨娘了。在慕府时曾和厨子们学了好些手艺,独自居于小屋时又时常借来厨子们的菜谱来读,久而久之,竟能烧得一手好菜。 回想着这些,不禁又有些恍惚。 “喂!你在听吗?!”一旁的蒂儿不知何时住了口,见她如此不经心,不禁有些不悦。 “嗯?……”慕淅被耳边突如其来的尖声微惊,本能的抬起那一双清澈的眸子,眼中写满了迷茫。 “喂!我跟你讲话你发什么呆啊!”蒂儿不禁发火。 慕淅见状,连忙低下头,低声道:“对不起……” 那轻软的一声,纵是正不悦的蒂儿听了,也不禁怔了怔。转念才想起,这个女人就是这般淡漠的样子,仿佛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于她说再多也是白费力气。念此,她不由地皱起眉头,一摆手: “罢了罢了,你还是去弄你的饭菜去好了!同你说这些,真是自找气受!” 慕淅闻言,身体僵了僵,却什么都说不出。 “哼!也是了,像你这般的模样和身份大概也有些自知之明吧,诸如嫁给留月庄主这样的事我们还能想想,要是你恐怕下辈子都指望不上了!” 听此,本已转身的慕淅不自觉怔了怔。然而却终究,一步一步走远。 是了,若说七年前还对那个男子存有诸多幻想,那么如今的钟离烬宸之于她,便已没有任何意义了。 曾以为的交集倏然地止住而后突兀转弯,留下的那一束淡淡的摩擦,无论怎样也会映入脑海难以磨灭吧。可那个人再也不可能有什么交集了,这一点,她应该明白。 然而那时的她,却怎么也不会想到。 命运就是这样善变而幸灾乐祸。留给她的,除了默认再无其它。 。。。。。。。。。。。。 那日贾府上下分外忙乱——人人都知道,名震天下的留月庄主要亲自登门赴宴。 如此大事,贾老爷自是费了一大番功夫才得意如愿,因此各个方面,都是下了血本——且不说别的,单单这顿宴席,便是要上好的原料,上好的手艺,万万不能出半点差错。 按说这等大事贾府自然是上上下下传了个便,可好巧不巧,那几日慕淅正上山采摘些能入食的药材,而待她回来时,便见了诸多丫头均急急地等在门口,为首的蒂儿一见慕淅,双眼顿时一亮,接着便不由分说地将她连拉带拽地拖去了厨房。 “蒂儿姐姐……”错愕间想问清楚情况,蒂儿却丝毫没有给她这样的机会。 “哎呀少废话了,老爷一遍遍催下来,都快急死了!你快去厨房,还有一道糕点未成,大伙的都等着你呢!” 要说糕点,慕淅的手艺可谓一绝。常常是百花入味,药材益神,加上她独到精心的烹饪,一道道玲珑的糕点,为一顿晚宴做出完美的终结。 所以此番被急急拉着,她也只当是宴请了哪位客人而差了菜。被拽入了厨房,她便专心致志地烹去烹制那糕点。 忙忙碌碌终于完成,终得一清闲的她不禁松一口气。看着那糕点被端了走,自己便入了后园子去采集些能入食的草药,再不关心。 而被蒂而找到的时候,才真真正正地感到意外了。 远远的,蒂儿气喘吁吁地跑来,一把抓住慕淅这才呼出一口气。从她断续的言语中慕淅终于听了各大概——客人对这顿饭甚是不满,整顿饭期间一言未发,却在最后品了慕淅的糕点后,竟说要见见这个厨娘。 糕点……慕淅迅速忆了起来。 刚刚的那道糕点,应是她最为喜欢的——。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这般重遇 急急地走去前厅的路上心下还是忐忑不已。脑海中一遍一遍思索,却怎么也想不出自己的糕点究竟哪一步出了问题。然而事已至此,也只得随着蒂儿硬着头皮走进去了。 只是那时的她,或许怎么也不会想到。当初的这一步,便将她日后人生的无数可能,都全然抹杀。之余下她与他之间窒息的纠缠。恍若宿命。 目光一点点抬起,映入瞳心的,是一人精致的长衫。然后,是棱角分明的下颚,再然后,是高挺的鼻翼,邪魅的眼眸…… 竟然是……他。 那一瞬间好像是前世的风尘呼啸而来,无数片段霎时涌入脑海,细思量,却再没了痕迹。 是他……他的模样,还是那般魅惑众生,细看去也能发现,那轮廓,似乎更柔和了些,也更妖魅了些。而眉眼间多了的那些成熟和沉稳,更为他平添几分柔美。 此刻的心情,又岂止五味杂陈。 几乎是本能的,她下意识低下头去,似乎是怕被他认出。 然而渐渐发觉,烬宸似乎,并没有认出自己。 松了口气的同时,也不禁自嘲地笑了笑, 那是有着一副姣好容貌时,他都不将自己放在眼里。而如今这副容颜,他又怎么可能,认得出…… 这个念头渐渐隐去,就将之前的惊愕又一次凸显。的确,一别七年,却是如此相遇。她真的,丝毫都没有想到。 一时间,方才涌入记忆的瞬变片段均不知所踪,如此她的脑海中便又剩下了一片空白。 一丝一毫,都无法冷静。 而此时,却远不止慕淅一人在震惊。 看着眼前这般丑陋的女子,烬宸心下顿时有种难言的失望之情。怎么也不能将其与刚刚那道清淡典雅,令他口齿留香的糕点联系在一起。本以为,能烹出如此精致的糕点的女子,也应是个淡雅美丽蕙质兰心的姑娘。可眼前的她,衣着简单,裙角甚至还染着些泥草,而左颊上的那一块,像是曾经的伤口经过无数次化脓,衍出一片无比丑陋的疤痕。这疤痕附着在脸上,生生地令人难受。 他不禁皱了皱好看的眉头。 “我们家这厨娘相貌骇人,还请烬爷见谅……”一旁的贾老爷毕竟是明眼人,一见烬宸如此反应,便讨好似的解释着。 而烬宸,也不愧是留月庄主,错落片刻便回过了神。 “这糕点,是你做的?”淡淡看着慕淅,此刻他的声音已听不出任何感情。 慕淅浅浅抬眸,忍下心中的震惊和少许的不知所措,勉强应答道:“是。” 那一双眸子轻轻掠过他的脸颊又瞬间垂了下去,却让骤此的烬宸心下顿时一紧。那是一双小鹿一般的眼眸,清泠得仿佛一尘不染,却又带着隐匿的清浅哀伤。 重要的是,这双眼眸,竟那样的……熟悉?…… “你叫什么名字?”不禁脱口而出。他紧紧凝着她的眸中也多了些难以辨认的复杂。 慕淅心下蓦地一紧。她掐着手指,强行稳住心神。 “回爷,奴婢名唤锦儿”锦儿是她在这里的姓名。 锦儿……烬宸缓缓念着这名字,莫名地有些失神。她的名字经他口中流转一圈在吐出,生生添了些温暖。 那一声锦儿在空气中逐渐隐没,渐渐,周身充斥起了隐约的不安。 良久,烬宸终于微微一笑。他轻轻头转向贾老爷道:“贾老板,将这丫头予了我可好?”话虽是客气,口气却没有半分商确之意。 犹如惊雷在耳边响起,那一霎那她几乎以为那是自己的幻听。 耳边的声音却仍在继续。 “这……”贾老爷犹豫了片刻道:“烬爷,这丫头并没有签卖身契……”他的声音和气场越来越弱,看到烬宸眼中那抹冰凉的那一瞬终于说不出一个字。 “贾老板,是怕我付不起工钱么?”烬宸的声音平淡到没一丝温度。 “不不不!”贾老爷立刻战兢答道:“烬爷要这丫头,带回便是。” 听着此二人的对话,慕淅心下一片冰凉。 这样算是……归了钟离烬宸了吗? 她几乎要开口反驳了,可就是那一瞬间,忽然悲哀地意识到:别说在留月城,即便是皇宫他钟离烬宸也是说一不二的主,何时又轮得到她——这个毫无身份地位的丫头来反对什么? 只要他喜欢,别说她,整个贾府都可以随意带回去。说什么王法,呵,王法怕是也要让着他钟离烬宸呢。 而且或许在他,和别人眼中看来,自己简直是捡到了金子一般的好运了吧。 是了,寻常百姓的性命,不就是这么卑贱么。何况她只是一个丑陋的下人罢了。 心下不禁一阵凄然,那一刻她紧紧咬住下唇。 “你收拾好东西,明日来山庄。”烬宸冷峻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仿佛有什么瞬间自心底溢出,慕淅低着头,听到了自己毫无温度的声音:“是。”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伶月小姐 留月庄果然是名不虚传,远远的一座山庄立于一片鸟语花香之间。朱门金柱的设计都非同寻常却恰到好处,闪烁着贵气亦昭示着主人高雅的品位,而顶上的大片琉璃瓦折射得朝阳荡漾成一片,更加宣示着此处不可侵犯的威严。 不愧是天下第一庄呵。着实是当得起。 慕淅矗立原地久久地凝视着眼前殿宇般的留月山庄,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陌生气息,忽然让她有种那样强烈的感觉。 ——跨过这道门,她生命中的所有一切,便再也,不同了。 忽而就这样犹豫了。 或许,或许不来才是最好?最多离开留月城,从此不再回来。他钟离烬宸也未必记得这样一个小小丫头呢。 可为什么,还是来了呢? 好像只是一个一闪而逝的强烈的念头,带着些一直掩埋在心底的什么,电光石火间在脑海中呼啸而过。于是便下了这个莫名的决定罢。有时便就是这样,人永远遵循本能,作出的那些选择,甚至只是瞬间的条件反射。越是缜密的衡量得失便越发决定不下来,而愈是心念一动,才愈加真是。 可那藏在心底的,究竟是什么,却任凭慕淅怎样凝神,都不能想起。 可那时她不知道,便就是这样一个决定,带来的后续效应再也无法估量。甚至与初衷背道而驰。 若然早知道,也许,这一段纠缠的孽缘,便可以从容错身。然而,终是无法了。 思绪远远。有什么压在胸口,一下一下的,惹人不安。 就在她心绪不宁之际,忽然被身后一声娇呵全然打断:“喂,你是谁!在这里鬼鬼祟祟想做什么?!” 慌乱中急忙转过身。慕淅只见一紫衣女子倚剑而立。那女子眼眸漆黑明亮,此刻正灼灼望着自己。她的一头青丝逆风而舞。恍若旖旎而骄傲的牡丹,那般明媚的美丽。 猜不出这女子的来历,于是只得礼貌地欠下身。“我是庄主新招来的丫头。” 听是如此,紫衣女子不由一愣,她浅浅将慕淅打量了一番,当目光触及慕淅左颊上那一块疤痕时,她的眼中顿时闪过一丝复杂。 似乎过了很久。 终于,女子收回目光,开口道“那怎么不进去,不认得路么?”虽没有诸多亲切,口气却比方才缓和了许多。 慕淅不懂那女子这般变化究竟为何,于是垂下眼眸,不置可否。 而这当口,紫衣女子再次将慕淅打量了一番。不知为何,心中忽而瞬间悸动:这个女孩,虽然有着骇人的容颜,可却能在周身形成那一股不自知的安静气场,让人无端舒心…… 多久,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了? 那紫衣女子缓缓叹一口气,唇角轻轻扬了扬。 “你随我来吧。”她平静地道。 。。。。。。。。。。。。。。。。。。。。。。。。。。。。。。。 虽然早料到留月山庄的宏伟,入了庄却还是吓了一跳。 随着那紫衣女子穿过几个迷宫般的长廊,慕淅早已迷了方向。前面的女子却毫无停顿之意。于是只得紧紧随着。 正此时,身后忽然急急的跑来一个小丫头,她快步上前,拦在了二人前面。 “”粉衣的那个丫头连喘了好几口气,才顺了过来。她欠身一施礼,传话道:“庄主传您一同去用早膳呢。” 被唤作伶月的女子愣了愣,摇摇头道:“呵,我都忘了呢。” 偏头想了想,她又开口吩咐道:“小尘,这是新来的丫头,你带着她去卉竺院,安排她住下。” “是。”小尘诧异地抬眸,旋即恭恭敬敬地应道。 待伶月走远后,小尘才长长地舒了口气,嘟囔道:“今天竟然同我讲了这么多话,真是奇怪……” 慕淅不解,不由得问道:“难道平时那位小姐不讲话么?” “那样的小姐,像我们这样的下人她平时瞧都不瞧的……”小尘解释道。而后她这才想起来是的看了一眼慕淅:“你是……新来的丫头?方才是带你去卉竺院么?” 慕淅点点头,看着小尘如此表情,不禁有些好笑。 “怎么今个这般反常……”小尘费解地眨了眨眼。仿佛看到什么天大的事一般。 “……她是什么人?”慕淅不由得询问道。 “她呀,原本好象是草原上什么国的公主,后来呢嫁了庄主,于是取了个玷苍国的名儿,唤作伶月……如今可是最得宠的姬妾呢……”小尘笑着道:“好了,随我来吧。我这就带你去卉竺院。” 原来是公主,怪不得浑然一身的高贵气息。慕淅跟在小尘身后,不由暗想。 如此的女子,竟然肯做钟离烬宸的妾。难道……这便是爱情么?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山庄晚宴 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求了她作丫头呢? 伶月倚着窗,瞧着外面那渐暗的天光,心里斟酌许久也没想出答案。 是因为初遇时她莫名的安静气场和自己瞬间被抹平的郁燥?因为从来不过问下人安排的烬宸忽然带回这样一个残颜的丫头?还是,别的什么…… 或许是,再紧实的心总有松懈的软弱。而正因着是隐匿至深的软弱,一旦暴露便会无条件地依恋,才不至于生生地等它撕裂成伤口再成深渊吧…… 呵,乱想什么呵! 伶月摇了摇头,试图驱赶这些莫名地想法。回身微微将久置的身子舒展了番,这么的当口,却不期然看到了窗外的她。 。。。。。。。。。。。。。。。。。。。。。。。。。。。。。。。。。。。。。。 素衫女子一路小心翼翼地走进听馨小筑。丝毫没有察觉自己正在被注视着。 好漂亮呢。 刚进了小筑的院门便被院中大片怒放的菊花所吸引。慕淅几乎从没见过这样美,这样盛放的菊花。品种虽然并不名贵,但显然都是经过精心挑选并且悉心照料的,它们各自恣意的张扬,然而在一起却又都绽放得如此得体,恰当。 恍若瞬间置身于一个盛大纷繁的梦境般飘渺。 不愧是帝女花呢,这不经心的凌人,这流转间的冷香——当真是,平淡间流露的,骨子里的傲气。 像极了——它们的主人…… 慕淅喜极了这些菊,一个转念间已不自觉俯身去触摸它们的精致。冰凉却细腻的手感在指尖漾开,一瞬间她只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满足。 最最简单的美好有时候只需一瞬间,便足以。 倚着窗的紫衣女子静静瞧着院中的丫头,心间霎时涌入莫名的悸动感觉——望着那个虽是残破,却因着绽出的纯粹的笑容而动人到不可思议的脸,还有她不经意间单纯快乐的小动作,忽而,久违的暖流便这样涌过心底寒冰。 微微动容。 她……这个女子虽然那么丑陋那么卑微,可是却是最快乐的一个。其实她的满足很简单,无需再多,仅仅些许并不名贵的花花草草,便可以给予她莫大的充实与愉悦…… 这却才是最为罕有的。 好像自己,已经有太久太久没有这样毫无城府地笑了吧。竟然会……有些嫉妒呢! 如此,心头忽而闪过一念。她一点点闭上眼,缓缓地,缓缓地的试图如慕淅一般绽放出那样的笑颜。良久,却中不得要领。 只得微微叹一口气。睁眼看了一眼已然有些暗沉的天光下,看着那个赢弱的女子那样单纯的开心着,伶月微微摇了摇头,低低地浅声:“为什么你可以,这样容易满足呢……” 如此说着,瞧着她细小的傻傻的动作,伶月又忍不住心下安慰。毕竟这样美好的画面看在眼里也是好的。忽而忆起初见时,这个女子有着一种清浅却忧伤的气息,让人一下子便能察觉到她的不同。而此时此刻,她又可以这样明眸善睬地欢颜,毫无顾忌。 ——锦儿,你,究竟是怎样一个女子呢? 。。。。。。。。。。。。。。。。。。。。。。。。。。。。。。。。。。。。。。。 被伶月唤到的时候自己还沉浸在菊的绝美中未回过神来。听到那句“你在做什么?”以及回身便看到伶月小姐淡淡地站在自己身前,这才忽然确切地想起了此行地目的。 急忙提裙施礼。 “恕奴婢冒昧了……”第一次当别人丫头便王忘记了规矩,当真是有些该死呢:“庄主传今下来,说晚有晚宴……请小姐回房吧,让奴婢为您梳洗一番。” 依旧眼光扫着足尖不敢抬眸,她的手指不自觉地紧紧蹭着衣袂。却在下一秒听到了伶月小姐低浅地笑声。 “锦儿,做我的婢子可不能这般谨怯的。”声音清泠却带着一丝理所当然的高傲。 “嗯?”一时不懂伶月小姐为何这般说,慕淅不禁抬眸,予伶月迷惑的一睬。 “这留月山庄,可决计不会是你想象中这般单纯的。”唇畔不自觉勾起一个嘲弄的弧度:“你如此的温声软语,到时候自会有人欺到你头上来。” “小姐……其实……”话未讲完便被生生打断。 “我从来不会让人欺负的。”伶月忽而道:“所以呢,我的婢子,也不能。”这话一出,方才坚定地的眼神中又陡然多了一抹睥睨天下的凌厉。 慕淅瞧着自己面前美丽高贵的伶月小姐,低下头同时,心下却越发不解:自从入了留月庄,总是……遇到这么些奇怪的人……婢子对主子毕恭毕敬应是本分,主子也落得舒心。可伶月小姐她,竟然要自己多些威严…… 如此奇怪的要求,让她一时有些怔忪。 未及细细想,伶月已然转身欲走:“好了,自然有人为我梳洗,你就不用管了。” 风一般掠过身畔,只觉心间刹那空洞。正在这时,她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蓦地停下脚步,转身望着慕淅吩咐道:“现在去准备些点心来——我们的大庄主,怕是早就惦念着呢。” 。。。。。。。。。。。。。。。。。。。。。。。。。。。。。。。。。。。。。。。。。。。。 留月山庄的晚宴果然是奢侈无比。 慕淅立在伶月小姐身后,瞧着厅中各式各样的美味,如云似水的姬妾,以及诸如伴乐的,献舞的各类人等。纵然在贾府见过些场面,看到这儿也禁不住暗暗乍舌。 仅仅是个庄子内部的晚宴就是如此大的阵势,这般豪奢,怕是皇宫都不及呢。 暗想间,却见人群一阵骚动,那些花枝招展的姬妾们更是各个整装理发精神百倍,摆出无比娇柔或端庄的姿态曲意逢迎,讽刺的是,如此高姿态的她们却努力地将自己的身子向前挤去,争先恐后却不动声色。 瞧着这般场景,伶月不禁冷哼一声。而自己只是淡淡地押了口茶,仿佛丝毫都不用担心她的芳华会被这样的胭脂俗粉埋没。 果不其然。 此刻,这一场豪华晚宴的主角——那个身着丝绸白衫,唇畔带着俊美笑意的钟离烬宸——他虽是左拥右抱软香在怀,身边尾随着美艳成群。却还是一步一步向着伶月小姐走了过来。 “月儿,身边这丫头用着可还习惯?”他走近,顺手推开方才还在怀中千娇百媚的女人,款款落座。顺势便拦过身边的伶月,他的指尖也毫不避讳地划过怀中女子完美的曲线。 “自然,爷赐的,妾身哪有不喜的道理?”伶月已然漾起了一个得体地笑容,她双目含情,灵动间别样妩媚。双手随意地一搭,辗转便勾上了烬宸的脖颈。 这一来自然是招惹了诸多羡慕或嫉妒的目光,伶月却似已习惯般,丝毫不理会那些足以杀死人的眼光,她的手依旧留恋着不肯放开。 被奢侈糖衣包裹着的喧闹中,只有慕淅一人,格格不入地安静。 这样的场合中,她仿佛就像是一根直直的刺,突兀而无助。只是如今身份,亦根本没有权利改变什么。 落寞中无意低下头,下一秒却看到那个烬宸怀中笑的可人的伶月小姐,她眼中那一抹匿藏着的纯粹的幸福——那是掩藏在对烬宸的妖娆和对姬妾们的不屑的眸光中,一抹单纯干净的甜蜜与满足。 忽而周身涌起阵阵暖风。温暖心田。 多美好。 一个爱过的女子,其实很容易满足——不求别的,在心爱的男子怀中,哪怕一刻,也够了。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惹他发怒 为何要救了她? 烬宸瞧着眼前榻上一直昏迷不醒的慕淅,好看而略带迷惑的眼底渐渐浮现出一抹自己也不曾察觉的柔软。 当然知道,那番事情必定与这个女子无关的。这几日彻查中,得知她因着来的匆忙又不善交际,根本不知自己胃的状况以及怎样会发作。这且不说,单单她那番理由——害死自己然后便可以自由。这一番再牵强可笑不过的说辞,他也可以十分笃定那是谎言。 只是,究竟为何要认了罪呢?想死么?呵,怕是没人会傻到选择尝尽酷刑而死的死法吧。 难道这丫头是为了护着伶月而顶了罪? 此念也只是在脑中闪了一下便晃了过去。锦儿这么一个刚刚入了山庄的丫头,怎会与伶月有这般深厚的感情?——毕竟是那样重的罪呵。 混乱间决定不再去想——她一个小小的婢子与自己何干? 烬宸再次扫了一眼床榻上的慕淅,正转身欲走。却不想,好巧不巧地撞上了正在进来的伶月。 —— 且说伶月自慕淅被带走时就慌了神,几欲探她的消息却不得,今个总算得知慕淅被烬宸放了回来,只是还听说伤得不轻,于是心下有些着急便赶来瞧,不料却撞见了屋里的烬宸。 连忙福身请安,这当口,伶月心下不由生出一丝奇怪:瞧病的大夫都走了,烬宸却还在这儿,做什么? 而这边烬宸见伶月进来,心下也是有些疑惑的。他深知伶月那高傲的脾气,平日对婢子从不正眼相瞧,现今她却一反常态来关心这丫头。当真是异常。 “月儿怎么来了?”有些刻意漫不经心地发问。 “妾身……”伶月显然是不知如何回答,踌躇逡巡间,只能道:“妾身只是路过,便顺便来瞧瞧罢了。” 自知这理由自然骗不过烬宸,是以先转了话题:“爷身子好些了么?” 烬宸见伶月无意说,于是也无心纠缠于此,他皱了皱好看的眉心,淡淡道:“无碍了。月儿也早些回去休息罢。”说完,便径直出了门。 看他远走的那一抹修长的背影,伶月不禁微微怔忪。 钟离烬宸,她心心念念的夫君,这个初相遇之时便点染了她生命流光的男子。 ——为何每次,你都只能,留给我这样一个模糊不真切的背影呢。 念头一闪而逝,未及深想,伶月已经兀自打断。 此番是来瞧她的呵。 回过了神,她转首看向床榻的慕淅。这一动作过后,伶月顿时不禁紧张了起来。 床榻上这个女子,脸色潮红,发鬓间还渗着豆粒般大小的汗珠。忆起方才听大夫说,锦儿这次能不能挺过来着实危险。此番真真实实地瞧见了她的状况,更是只余不尽的心惊。 其实自那一刻,她为了自己不受牵连而毅然顶罪的时候起,这个女子之于她,便不只是能说说话的婢子,这般了。 自小,宠着自己,待自己好的人不是少数,可这般生死间真诚的,却着实寥寥然。 想起来不禁有些寥落,疏似留月庄那些姬妾婢子,亲如父王贴身婢女,甚至是自己的夫君,都不曾有人能真正理解过自己。他们只道自己高傲冰冷,轻易不敢招惹,或是以为自己心高气傲,比一般女子有意思。这样的印象之间,便将所有真诚阻断。 可她,唯有她。与自己相识无久,却能够真的看懂自己,看透自己。甚至用生命护着自己。 怎会不为所动? 心高气傲是与生俱来的隔阂虚假的屏障。却不能,拒绝那一份如此真诚的心。 顺手绞了条白巾好用来拭去她额上的汗珠。伶月怜惜地瞧着榻上昏沉的慕淅,一时间,为一所想的,便只有去给她片刻的安宁——用任何方法。 虽服了药,身上的伤口也无大碍。可前几日炎症和寒冷引起的高烧到此刻还是没有退下,而锦儿,亦是丝毫没有转醒的迹象。 擦拭着她纠结的眉心,伶月忍不住叹一口气。那时候她究竟领受了怎样的严酷的刑罚?还有之前,她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讲出那一句:“是我做的,无关小姐的事。”呢? 不得而知。 “真是个傻女人呢。”伶月无奈地叹道:“锦儿呵,那时就算他们将我我带走,又能怎样?带爷醒了也决计会还我公道的。” “可你怎么就这样不怕死呢?……”——声音轻得像叹息。 冰凉的白巾沾染她的体温而开始有了热度。不知是谁的悲哀纠缠着不肯松开。 “你可知自己的命,差一点就丢了……” 轻轻浅浅的声音漫过榻上女子的耳畔,一瞬间,伶月好似真的看到了她紧闭的双唇开始微微翕动,可凝神细看,却还是那个固执的抿着唇不肯松懈的她。 为何梦里都是这般倔强?这与平日里淡泊的你,丝毫都不像呢。 。。。。。。。。。。。。。。。。。。。。。。。。。。。。。。。。。。。。。。。。。。。。。 是夜。 房中的烬宸双眸低垂,好看的脸上写满了不悦。他修长有力的手指顺手掂起桌上茶杯,用力紧扣。这一刻,那一副魅惑的冷颜竟有种说不出的妖冶。 可这样的妖冶却无从被发掘——屋外立着的众多婢子护卫各个都是死死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地等待着烬宸的爆发。 死寂。 那个名唤小尘的丫头此时站在众多婢子中,脸色更是冰冷如死灰:傍晚被吩咐传唤伶月小姐侍寝,明明带到了话,可她却到现在也不见人影。 难道真的以为庄主不会拿她怎样吗…… 时间不可挽回的前行,每一秒,都沉重如丧钟。 不知过了多久。 屋里的烬宸终于等的不耐。只见他手指微微一收,方才那只茶杯登时碎成了细瓷片。散落在地上,触目惊心。 听到这一声响,众人心里均是一颤。 “她为何还没来。”烬宸转瞬已经立在了小尘身前,他的声音之中,透着冰一般的冷冽。 “奴婢不知……”小尘早已扑通一声跪下,全身颤抖。 “不知?若连这都办不妥,要你何用。”烬宸冷冷地扫了一眼小尘。刚要发话,却被远处急急跑来的身影打断。 是伶月的贴身婢子。此刻她也是面无血色。 “爷……”那婢子喘着粗气跪倒在烬宸脚边:“小姐吩咐我同爷讲……”说了一半,声音不觉颤抖:“说……锦儿忽然病危,小姐今夜要守着,不能前来侍寝……” 这句话飘散在空气之中,立时让在场紧张的各位都不禁愣住: 伶月小姐她,怎敢这般大胆?! 而此刻烬宸全身散发着冰冷的气场。他紧紧抿住唇,脸上的表情因怒意而僵硬着,却还是那般俊美…… “呵。好个不能侍寝。”明明盛满怒意,出口的声音却平静冰冷,仿佛预示着更为不能想象的可怖。 一脚踢开挡路的小尘,烬宸深吸一口气,疾步走向了听馨小筑的方向。他的每一步都带着不容忽视的怒意,因而每一步也都十分阴沉,以至于带过的风都足以让旁边那一群人生生地觉得逼仄。。。。。。。。。。。。。。。。。。。。。。。。。。。。。。。。。。。。。。。。。。。。。。。。。。。。。。。。。。。。。。。。。。。。。。。。。。。。。。。。 (真抱歉呢今天很晚才放学,又特没思路……话说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写了什么,可是明天还补课,实在不能好好写了……炎炎向大家道歉咯~)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谁是浅伊? 美艳的女子捂着被打的脸颊,眼中的惊讶在看到忽至的人时瞬间转变成了惊恐。 “爷——!”不自觉脱口,却在看到烬宸铁青色的脸时吓得登时双腿一软,瘫在了地上。 “贱人。”烬宸放下慕淅,随即冷冷地瞥了一眼地上衣冠不整的女子,眼眸中不带一丝温度:“胆子倒是不小呵。” 此刻女子仿佛终于回过了神,她连忙爬到烬宸脚边死死抱住,瞬间便开始哭喊道:“爷!妾身该死!妾身知错了!爷您饶了我这一回吧!” 慕淅看着她全身颤抖,脸上因恐惧而呈现出扭曲的形变。丝毫不复方才的高高在上。 不禁垂下眼眸。何必当初。 慕淅知道眼前的女子也是明白的,烬宸越是平静,她就越没有逃过一劫的希望。所以她眼中的惊恐已到了极致。 而他。 冷冷地踢开脚下姿态卑贱的女子,他的眼神中多了一丝厌恶。手指轻弹,那女子身旁一直跪着吓得说不出话的,方才那个男子便迅速倒下,未说一句话就断了气。 慕淅不由得咬了咬唇。那男子想来只是不能忤逆她而与她欢爱,如今却因此送了命。生没有自由,死不需原因。这,便是为人奴的悲哀么? 这当口,烬宸才淡淡地将目光投在已吓愣住了的女子身上,冷冷道:“妾身?你也配称妾身?”依旧是听不出任何感情的一句。 女子仿佛已经吓得无法思考,却仍旧勉强着口不择言地哭着求饶:“爷!贱婢知错了!爷就看在贱婢曾经侍奉过爷的份上饶了贱婢一条狗命吧!” 慕淅听此,不由得微微叹了口气。曾经侍奉过烬宸,现如今却用已属于烬宸的身子与别人肌肤之亲。此番说这样的话,不正好挑起烬宸的怒意么。 果然,只见烬宸眼中一冷。左手轻动,一道凌厉的掌风已极迅速地向地上的女子逼去。 “啊!”只听得半声惨叫,后半声却像是被什么生生地截断。 那一掌打在跪在地上的女子嘴上,顿时血肉模糊。上一刻还是沉鱼落雁的娇颜,此刻却变得惨不忍赌。 想来,人的命就是如此卑微罢。 慕淅还未及惊讶,便听见烬宸向身后的护卫吩咐道:“拉她去喂狗。”随即想起什么似的加了一句:“剁小块些,免得将狗噎到。” 他的声音平淡的仿佛在说“今儿个早饭不错”一般。随意的让人发冷。 慕淅下意识握住手指。虽早就知晓他的冷酷,却也着实没想到是这般的漠然。 。。。 “愣什么神。”不期然烬宸的声音已经在耳边响起,将慕淅的思绪拉回。 “没……”她下意识接话,本想再继续说,却着实不知该说什么,于是便没了下文。 烬宸仿佛早已习惯慕淅讲话的方式,若不是有足够时间考虑,她同主子讲话从不会带敬语,也常常会在自己不乐意讲下去时便停下来。像是同朋友讲话一般的随意。 这般不讨好的方式本不是烬宸喜欢的——的确,一个婢子这般随性可不是什么好事。可不知为何,竟然也不想多责难她。 “你倒也真会惹事。”烬宸眼角扫过慕淅脸颊上的红肿,云淡风轻地开口:“若早知道你活的不耐了,那时候就任你死去了。还省了我的药。” 慕淅知道他能这样说,此刻心情定也不坏,于是心下也是轻轻一松。可想了想,他的这句话自己还是不知如何回答,而且也不确定他是不是想让自己回答。于是干脆沉默。 而烬宸,难得这般好脾气同一个婢子讲话,等了半晌却不见她反应。于是不由得闷气。 “你不会讲话么!”烬宸瞥向慕淅,眉头微皱。 不意外看到了一双意外的眼神。 “啊……”慕淅一阵慌乱,思索许久才仿佛明白烬宸的意思,于是认真道:“回爷,奴婢没有活的不耐烦……” 烬宸闻此言顿时气结,他本非善类,眼见要爆发,却随即想起这个女人那常人不能理解的思维,于是一口气生生磨平。 “算了……你给我听着,以后若没什么事,你就乖乖地呆在伶月那儿,少到处来惹事——不是每次都有人会救你这条小命的。” 他说的淡然,慕淅刚要回话,却忽见烬宸眼眸直直看向自己身后,脸色骤然一冷。 转过头,慕淅看着眼前款款走来的玄衫男子,轻轻一愣。 他落落走来,一双狭长的眼中带着淡淡的礼貌的笑意,唇角上扬,勾勒出一个怡人而客气的微笑。他形态得体,穿着虽不及烬宸那般奢侈,却也精致华贵,细节之处尽显典雅。浑然天成的那一道温和的磁场,像是冬阳般兀自地温暖。 “烬宸兄,好久不见。”声音恍若春日的风,抚过耳畔,让人无端的安逸。 慕淅转眸看向烬宸,此刻他的脸色已经异常难看了。 “不经人通报径自进来,风央墨,你当我这里是什么地方?!”烬宸出口的语气中透着冰冷,浑身也开始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而那个被唤作风央墨的男子却是云淡风轻,他唇角笑意愈深:“烬宸兄莫怪,大门的那些狗奴才们不知是得了谁的命,不予我通报。我越墙进来这番举动实属无奈之举,还望烬宸兄见谅呵。” 这话明着请罪,实则却是一番漂亮的还击。守门的奴才若不是得了烬宸的命,谁敢不通报? 慕淅看向烬宸,果然他已是面若冰霜。 “呵,既知道我这留月庄不欢迎你,你还要来做什么?”烬宸终于冷冷地吐出了几个字。 风央墨虽还是在笑着,听了此言,眼中却流露出了严肃的神情。 “实不相瞒,我这番来是为了借一样东西。” 烬宸淡淡瞥了一眼风央墨,出口的话多了一份寒意和讥讽:“东西?你都没有的东西,我这小小山庄又怎么会有?” 风央墨却也不恼:“烬宸兄,想你或许也猜到了。” 眼中倏然多了些心疼。风央墨顿了顿,然后像是下决心般道: “我的确是为了浅伊而来的。” 。。。 一刹那,慕淅只觉得周身气场瞬变,空气中登时弥漫起浓浓的寒意。 不经意的,她捕捉到了烬宸的眸中一闪而过的受伤神情,继而却被更严酷的冰冷所取代。 风央墨见烬宸不说话,于是叹一口气,又缓缓道:“如你所言,烬宸。我并没有能力医好她。”他的唇角依然有零星的笑意,却因着语气中忽起的哀伤而显得有些苦涩。 “或许你还不能原谅她,可不管怎样,还是请你救她——我实在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这般痛苦。” “还请,留月庄主将那物,借我一用。” 无奈的语气,风央墨说道此处已没了方才的平淡。或许之前他也不曾想到有一天竟然要同烬宸讲出这样的话,然而今天却讲了出来——原来爱情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太多。 慕淅确定自己在烬宸的眼眸中看到了一丝心疼,可转瞬,他却冷冷地开口: “风央墨,你当我钟离烬宸就如此善良么?”他的语气中夹着冷冽的寒风。 “她当初做出那样的决定,就该想到会有这一天。今日她怎样都是自找,与我何干?” “我,绝不会救她。” 感知到身边的烬宸那一丝微微的颤抖,慕淅已明了。那个唤作浅伊的女子,对他,一定是个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此刻慕淅虽知道有些想法并不是她一个婢子该想的,却还是忍不住脑海中的想法: 钟离烬宸,你究竟有过怎样的故事呢?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夜盗宝石 人总是要很久之后才明白。最难追忆,只是当时。 慕淅看着眼前沉睡的烬宸,月光温柔地勾勒着他的弧线。美得让人忍不住疑心那只是幻觉。 微微眯了眯眼睛。顺便抹去了眼中的那一抹苦涩。 算了。算了吧。 用这样卑微的方式换取在你身边。尽管不愿,却也没有别的路可以选了不是么? 算了吧。慕淅轻轻吸了一口气。然后用细小的胳膊慢慢撑起全身。 身体还是酸软不已,她却还是勉强穿上衣衫站立起来。 然后静默几秒,慕淅轻轻拿起了他的衣衫。 一点点探入,烬宸华丽的衣衫在慕淅指尖留下了细腻的触感,那样温柔,却冰冷。 终于触碰到了那个东西。一瞬间它凉凉的温度顺着手指蔓延到了慕淅心里。她咬了咬唇,眼中多了些复杂。 放下他的衣衫,慕淅最后看了一眼他的背影——还是那样美得冰冷。 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坚定地回头,消失在黑暗深处。 魅惑的黑暗中,床榻上半裸着的男子缓缓地睁开了眼。 像洞悉一切的鹰。 。。。。。。。。。。。。。。。。。。。。。。。。。。。 慕淅在黑夜中前行着。握紧的右手还是不停地抖。 夜风在身边擦过,割痛了皮肤。 慕淅的脚步停在了烬宸寝室右边那一座精致的小屋前。她知道,这屋子之中尽数全部都是留月庄数一数二的奇宝。 缓缓打开右手。 她小小的手心中安静地躺着那一把冰冷的钥匙。 忽然心跳得厉害。微微踌躇,慕淅略略颤抖着打开了门上的锁。推开门的那一瞬间尘封的气息忽然扑面而来,她看着屋子里漆黑的光线,仿佛一个漩涡,踏错一步,便尸骨无存。 她咬住唇,终究还是小心翼翼地踏进了屋里。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男子冷冷地瞧着这一切,狭长的眼中有一抹让人看不透的复杂。 夜风起,擦得他精致的长袍肆虐而舞。 。。。。。。。。。。。。。。。。。。。。。。。 似乎过了很久,就连黑暗中的他都有些不耐烦了。终于,小小的屋门被再次打开,素衣的瘦弱身影轻轻闪了出来。紧握的手中透出微弱的亮光。 果然找到了。男子薄薄的唇畔溢出一个浅浅的弧度。 而这样的注视丝毫都没有被慕淅察觉出。此刻那个纤弱的女子紧紧地握着手中的火焰石,它暖暖的温度渐渐平复着她快跳出来的心脏。 终于,拿到了…… 慕淅不断地试图调整好自己的气息,许久,她苍白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血色。 默默念着,她一步一步向院门走去。 “谁!”护卫的声音在黑夜里突兀地响起。 慕淅不禁一抖。 “是我,锦儿。爷吩咐我回去。”她稳了稳心神,冷静地吐出方才默念了许多遍的话。 许是之前也有这样的事,护卫在确认了慕淅的身份之后倒也不再多问,不耐地挥了挥手,便放了行。 慕淅小心地走出来,微微驻足确认了一下方位,随后便头也不回地走向了客房的方向。黑暗中的男子看着一点点消失的她的身影,虽然早就知道她要做什么,却还是在这一刻忽然没来由地恼火起来。 你冒着没命的危险,就为了成全那样一个与你丝毫不相干的人么? 。。。。。。。。。。。。。。。。。。。。。。。。。 “咚咚咚。”微弱的叩门声响起。一向浅眠的风央墨顿时清醒了过来。 “谁?”疑惑着这个时候不知会是谁在叩门。他迅速整好衣衫,隐约间看到门外是一抹纤弱的身影,于是更加疑惑。 轻轻打开门。冰冷的空气瞬间灌入房间。与此同时他也看了清楚。 门外,站着那个唤作锦儿的,残颜的女子。呼吸时氤氲的水汽模糊着她的脸颊,让人莫名地心疼。 “你……有事么?”他一时间竟有些无言以对。虽还不知道自那时一别,眼前的女子生活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然而这时候出现在这里,毕竟还是让人不解的。 慕淅看着风央墨疑惑的眼神,微微抿了抿唇。 她缓缓伸出左手。打开。 她的掌心瞬时间绽放出明亮如火焰的光芒。风央墨顿时摒住了呼吸。曾绝望地以为永远不会见到这个东西,而此时此刻它却如幻觉般在眼前耀目。他的思维似乎刹那间凝固,好像总也不能相信这是真的。 “公子,你……是要这个么?”慕淅瞧着一时无语的风央墨,一字一句轻声问道。她并没有见过火焰石,只是从偶然的听闻中得知了它的大概模样。此刻看着眼前风央墨道不明的表情,也不知究竟是对是错。 下一刻风央墨终于回过神,眼光从她的掌心移至她的眼中。 “你,怎么会拿到这个?”毕竟是身在王宫,自小谨慎惯了,风央墨只消微微思索,便问出了这最不合常理之处。 慕淅听此,却确定了那正是众矢之的的火焰石,于是微微放下心来。 她淡淡绽出一个笑容:“公子无需多问,拿了它走便是。” 风央墨看着眼前被火焰石光芒映得轮廓柔和的女子。心下不禁多了一份不解与探究。然而看得出她决计不会讲,他纵使好奇,也将疑问生生咽下回去。 以这样的方式来拿到火焰石的确不是他的预想,然而经历了绝望地等待,希望终于以这样的方式出现时,他也不能去顾及什么君子之行径。 微微犹豫,风央墨终于伸手接下了她手中的明亮。 手中的温度慢慢消失,慕淅看着风央墨,释然地笑了笑。然后转过身便要走。下一刻,风央墨的声音从身后轻轻传来: “上次你问我要它做什么,现在你还想知道么?” 慕淅轻轻驻足,一瞬间她眼中满满的全是酸涩。 那个时候……那个时候她还仍旧是一个干净的丫头,她的生活还那样清澈。而如今不过几天的光景,一切,却都不同了呢。 深深吸一口气,慕淅轻轻地摇了摇头,然后快速走向黑暗中。 她现在想要做的,不过仅是贪恋那一丝卑微的美丽。而已。 。。。。。。。。。。。。。。。。。。。。。。。。。。。。。。。。 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仙伶院,慕淅终于轻轻舒了口气。 推开自己房门的那一刻,她却敏感地感到了一丝冷冽的气息自黑暗中席卷而来。 下一秒,那个熟悉而没有温度的声音便在耳边骤然绽放。 “偷了东西,还在着半夜里私汇野男人。你难道以为这样就没事了么?”那声音魅惑地如一条凉腻的蛇,吐露出湿润的信子。 “我的,爱妾……” 慕淅只觉得全身都冷了起来。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意外听闻 你,究竟有一颗怎样的心呢? 烬宸直视着慕淅微低的头,她一头乌黑的发还未及梳理,只是安静地散落在身畔。偶然地被风微微扬起,分外好看。 烬宸不由得想要伸手抚上去。 只是终还是什么都没有做。 似乎过了很久。 久到她又开始感受到呼吸中的丝丝痛楚。 久到足够他细细回想一遍他们之间的片段。 半晌。 烬宸直视的目光渐渐演变成了唇畔一个邪魅的笑。 “怎么,之前都那么久了,还不满足啊?”他惯有的嘲讽语气,却也掩不住口气中那一点温和。 慕淅轻轻一愣,继而将头埋得更深了些,不语。 其实那时慕淅并不知道,正因为如此,她才没有看到烬宸唇角那一抹罕见的温逸——仿佛方才他那么决绝地做的一切,都不过是幻觉一般。 “我的爱妾,你何必这么心急呢……”烬宸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挑起慕淅的下颌,迫着她瞧入自己的眼睛。 “以后机会还多……你说是吗?” 慕淅仰着头看着眼前的男子,他的唇边虽还绽着嘲弄的笑容,可眼底竟干净如星辰。 那是慕淅从未见过的美丽。 那一瞬间她怔怔地看着眼前的脸,不能言语。 或许是她的那一双眼睛太过泠然,烬宸竟有些不能适应。 他微微偏过头,瞧了瞧周围渐亮的天光,然后莫名地安逸起来。 抽回手指,烬宸转过身,丢下一句“跟上”,便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慕淅一时没能反应过来,愣了愣,转瞬却看到他微微不耐却轻驻足的身影。于是她终于回神,急步跟了上去。 她从来不懂他的思想,而能做到的,仅仅只能是遵从。 。。。。。。。。。。。。。。。。。。。。。。。。。。。。。。。。。。。。。。 菱镜前。 慕淅的手指紧紧捏着衣袂,她不敢抬头看镜中那个丑陋的女子,只得任由烬宸的丫头为自己梳洗打扮。 只是无需抬头都可以感觉得到他的目光。浅浅的,却令她无端局促。 时间仿佛漫长了许多。 漫长的时间里慕淅却怎样也理不顺思绪。 那时候她只想拦住烬宸,然而这时候才发现烬宸似乎并不打算要追回那宝石。 那么接下来呢? 她不知道。甚至不敢想。 终于,身边微笑的女子将最后一支簪子插在自己发间,然后停下了手:“爷,可以了。” 慕淅轻轻起身。她看着烬宸还算满意的目光在触及自己左颊上的面纱时微微冷了一下。 他伸手毫不犹豫地将面纱扯了下来。 “在我面前你不必带这个。我又不是不知你的模样。” 这两句话自他口中将出,那样平常,如同对一个相濡以沫的人讲话一般。一瞬间慕淅心间泛起浅浅的涟漪。 “愣什么神。”烬宸瞧着慕淅,微微不悦:“陪我去用早膳。” 慕淅闻言略略吃惊,之前她从未想过烬宸会待自己这般温柔。此刻还要自己一同用膳——一时间,她甚至不能确定自己的是不是置身梦境。 而烬宸却早已转身走远。慕淅凝视着那一抹身影,抿了抿唇。 罢了! 就算这一切都是幻觉,可在幻灭前,还是忍不住地贪恋。 。。。。。。。。。。。。。。。。。。。。。。。。。。。。。 烬宸是在房里用早膳的。 慕淅不安地坐在桌旁,呼吸有些紊乱。她深吸一口气,指尖稍稍伸展,却终究是怎样也不敢去触碰桌上的碗筷。 局促间,却听到他懒懒的声音:“我可不是喊你来瞧你发呆的。” 仓皇间转头,却正对上那一双狭长的眼,落落地凝着自己,叫人忍不住屏息。慕淅不禁一抖,微微咬唇,终于伸手拿起了筷子。 一旁烬宸似乎有些好笑,他正欲张口说些什么,却正在这时,门外忽而响起一声通报,那是方才那个烬宸身边婢子的声音: “爷,李管事已回庄,有要事请见。” 慕淅瞧见烬宸轻轻拧了拧眉,轻瞥了一眼慕淅,这才吩咐道: “传他进来。” 。。。 门外进来的男子满面笑意,他瞧见刚刚站起身退后到一旁的慕淅,似乎有些意外。慕淅自然也知道自己不该久留,正欲告退,却听到烬宸同李管事冷冷道:“无妨,有什么事你讲便是。” 李管事微微愣了一番,然而毕竟是懂得为人奴才的礼数,他也就恢复了方才的笑意,凑上前轻轻道:“爷,您吩咐的事我已经办妥了!” 烬宸轻轻抬眸。 “这次倒是挺快。可确保不出差错?” “爷请过目。”李管事从袖中拿出厚厚的一叠:“这是王城所有布料行的订单,”他翻过数张,接着道:“这些是别家布匹店面各自书信与银庄的协议,他们见了留月庄的印,岂有不点头之理?”这一句,既交代了情况,又不忘拍了一个拿捏恰当的马屁。李管事不愧是留月庄多年来培养出的商行老姜。 “爷,您放心,今年那慕家,休想购到一匹原布料!”李管事说道此处,声音中亦不禁满是兴奋。 “什么百年老字号的布匹店,今年接了那么些的单子,怕是一匹都赶不出了!” 此刻烬宸的唇角终于漾起了浅浅的笑意。 然而转瞬,那一声清脆的筷子落地的声音却恍若惊雷般炸开。格外刺耳。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动身王城 有些记忆并不是努力封尘便真的可以腐化的。它们安静地埋在尘土深处,不经意间,一个牵扯,便连根拔起,伴随着尘土飞扬的迷乱,瞬间掠夺去残缺的意念。 慕淅起身的时候却忘记方才的筷子还捏在手中。此刻听到了这样的话,她心下狠狠一惊。手指微微一抖,指间的筷子自然地滑落到了地上。 那一声落地时的清脆格外引人注意。 回过神,慕淅自知失态,于是急忙弯腰捡起。起身的瞬间却撞进了烬宸那一双微微不耐的眸。 连忙跪地,她低着头,将眼眸隐匿在发间,好避免被他看到眼中的惊慌。 “妾身知错……”慕淅死死捏着月白色的筷子,似是要掐进去一般。 或许是因方才听得好消息,烬宸虽有些不悦,却也无暇过多责难慕淅。 他并不理会跪在地上的人儿,转头又向李管事吩咐道:“你做的很好,不过还是要去盯紧些。这些年约算着他们还有翻身的机会,所以一直都没有轻举妄动。然而这次,一旦下了手,就绝不能有意外。” “奴才正是为这事才赶了回来的。”李管事微微压低了声音:“爷,虽说近些年慕家败落得早已不足以同山庄抗衡,可毕竟是曾经举足轻重的富商,这一次也许会有什么法子周转……” 烬宸闻言微微拧起了眉。 “在王城除了慕家,还有哪个有些本事的商行不在我留月山庄名下?他慕家有什么本事周转?” “爷说的是……”李管事犹豫了一番,才接着说道:“可奴才听说,慕家有王宫撑着腰的……” 烬宸听此,不禁抬眸:“王宫?” 李管事连忙解释:“奴才也是近期才听说,那慕家大小姐前些日子被送入了宫,如今可十分得宠呢……” 烬宸听了李管事的话,不由冷笑一声:“哼,当今皇上也快到知天命的年纪了吧。慕家老爷子也还真是忍心将女儿送去。他们慕家的女儿都是用来交易的么……” 这句话本是无心之语,此刻传入跪在地上的慕淅耳中,却分外酸涩。 似乎慕家的女儿,当真是用来交易的呢……若那时没有那个意外,我,也不例外吧。 所以,若不是你那时的一剑,我的人生,怕是只能这样中规中矩地,被利用,然后,用完,抛弃。 想来,那才是真的悲哀吧。 慕淅捏着筷子的手指不禁松动了几分。恍惚间却听李管事接着说道:“所以爷,奴才这次回来,是想请爷,亲自走一趟,好确保万无一失……” 接下来却是一阵沉默,慕淅向烬宸望去,他深深的眼中是一抹让人看不懂的复杂。 半晌,烬宸深深吸了一口气,吩咐李管事:“你先下去。” 李管事听此,有些犹豫地开口道:“爷,王城那里很是紧急,还望爷尽快决定……”若不是真的这般紧急,他也不会在早膳时间急着请见。可看见烬宸越来越不耐的眼,他也只有识趣地闭了嘴。 “奴才告退。”李管事随即恭恭敬敬地退了下去,如同方才进来时候一般。 。。。 烬宸静静坐在桌前,他修长却冰冷的手指轻扣着梨木桌面,发出的声音干脆而决绝。 半晌,他终于回过神。瞧了一眼还跪在一旁面色微微发白的慕淅,这才淡淡吩咐道:“起来吧。” 慕淅此刻正沉溺在自己的思绪中,冷不防被这一声惊吓,竟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 “怎么,不想起来?”烬宸的话语中多了几分冷冽,出口的话却还是云淡风轻:“喜欢跪着就随你好了。” 慕淅连忙回话:“不是……”起身时却因着跪得久了,膝盖一软,竟然直直地又跌了下去。幸得她快速扶住了桌檐,才不至于跌在地上。 烬宸瞧着身边狼狈的慕淅,心中的一丝不快不禁全数消散了去。他微微勾起唇角。 真是个傻女人。 “锦儿,去过王城么?” 烬宸问出口才觉自己过于温柔了些。他为自己莫名的温和微微恼懊恼了起来。 慕淅听了烬宸这句突然的话,以及口气中罕见的安然。她不禁有些恍惚。然而那一句话,却也瞬间勾起了她的伤口。 慕淅低下头,迅速抹去了唇角的苦涩。 “妾身自小便在这里长大,不曾出去过的……”其实到现在,同他讲话还是有些不习惯。毕竟他们之间,有着那么那么多伤口。 烬宸瞧着眼前低着头的慕淅,一瞬间他忽然有一种莫名的情绪。只是也就一瞬间,那种情绪就消散了去,让他无处寻觅。 于是烬宸深深吸了一口气:“回去准备一下,晌午过了就动身。” “嗯?”慕淅一时还不明白,或者说她一时还不能适应烬宸这样的说话方式。 而其实想要带她去,这样的想法只是一瞬间在脑海中闪过。出口后烬宸也觉得有些唐突,于是又兀自补了一句: “我可不放心把你这一个会偷东西的人留在山庄。” 慕淅这次终于听了明白,虽心下疑惑,却只能回了话: “是。” 。。。 才回去仙伶院便瞧见小尘在门口急急地徘徊,见到慕淅,她顿时笑魇嫣然。 “小姐,你可算回来了!” 慕淅被小尘扣住皓腕,于是只是微微一笑:“没事的。” “小姐您不知道,昨个半夜爷打发了我们在屋里等小姐,小尘那时还好怕是小姐惹了爷发脾气呢!没想到今天一早就听说爷亲自唤婢子给小姐打扮,还传小姐一同用早膳……小姐真是因祸得福呢!对了,小尘烧好了水,小姐快去泡个澡吧……” 小尘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慕淅一句都没有插上。此刻小尘终于噤了声,于是慕淅微微一笑: “你快去准备一下吧,爷唤我陪着要去王城,晌午就动身的。” “啊?”小尘忍不住吃惊:“爷要……小姐陪去?从前只有最得宠的侍妾才能陪着爷出门的……” 慕淅闻言不由一愣。小尘却早已喜上眉梢:“天呐,感觉就像做梦一样……小姐您等等,我这就去准备!” 。。。。。。。。。。。。。。。。。。。。。。。。。。。。 又更晚了……我都觉得抱歉了…… 考试去咯,祝福我吧亲们~~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熟悉感觉 看着小尘笑着跑开的身影,慕淅的心竟也禁不住明亮起来。 单纯如小尘,她的快乐总是那么纯粹,却在不经意间点燃得旁人禁不住的欢喜。 或许自己的生活,也没那么糟呢。 慕淅轻轻吸了一口气,刚欲前行,却听得身后一声呼唤。她转过身,远远地便看到了那个紫衣女子,明媚如牡丹。 不禁惊喜。许久不见,伶月还是那么明丽动人。 “姐姐……”慕淅轻轻向前迎了几步。那个女子总让人莫名安心。 伶月落落走来,她微笑着牵住慕淅的皓腕:“锦儿妹妹,我好想你呢。” 熟悉的温柔亲近,一瞬间慕淅只觉得喉咙微微酸涩,却说不出一句话。 伶月却也不介意,只是微微摇头道:“你呀,怎么还是这么害羞的模样呢。” “对了,我今天来,是……”她浅浅一笑,随即凑近慕淅,轻轻道:“听说昨夜是妹妹侍寝……爷那动作,怕是弄出伤来了吧……” 闻言慕淅脸颊骤然绯红,那模样瞧的伶月不禁再次莞尔。 “呵呵,锦儿,我今儿个给你带了膏药呢……很管用的……” 慕淅惊异地抬起头,正瞧见伶月温和带笑的双眸。她心下一阵动情。 伶月她,她是真的拿自己当姐妹了呢……这般的关切,许久,许久都没有感觉过了吧…… 正恍惚,却听远远的响起小尘的呼喊:“小姐,东西都收拾的差不多了,快走吧!” 伶月闻言一愣。 慕淅看了一眼伶月,然后咬了咬唇,解释道:“姐姐,爷今日唤我陪着出门……我……”声音微弱,她一时间怎样也无法将这句话连接完整。 然后慕淅感觉到手腕处轻轻一怔,像是一时还不能明白她的意思。 慕淅心中一涩,微微张口,却说不出话来。 然而聪明如伶月,她的怔忪却也只是那么一瞬间。 她轻轻松开了手。 “呵呵,真是不巧呢。那么,我先走了,改天锦儿一定来陪陪我啊。”她的声音已恢复了方才的温和。慕淅抬头看她,唇畔笑容温暖如春。 霎那间慕淅只觉得眼睛那样酸涩。 为什么每一次,都是我伤到你么?可你为什么还是像是不曾受伤般照顾着我…… “傻丫头,怎么这个表情呀。”伶月轻轻抚过慕淅的脸颊:“一会同爷走时候可不能这样的。” 慕淅一咬唇,认真地凝着伶月,点了点头。 看着那一抹浅紫色的身影渐渐远离,她忍不住掉出泪来。 姐姐,姐姐…… 对不起。 。。。。。。。。。。。。。。。。。。。。。。。。。。。。。。。。 留月城到王城,马车赶得快些,车程大约是来两天一夜。 慕淅坐在豪奢的马车角落,安静地看着对面阖着眼斜躺的烬宸。马车内明明暗暗的光线打在他脸上,映得他妖冶的线条平添了几分柔和。 她的心底没来由地多了几许安逸。 两天一夜,时间不算短,可是度过它却似乎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 烬宸自上马车起就变得莫名的安静。很多时候他都是静静地半躺着,望着手中暖炉升起的摇曳的白气,不多言语。偶尔吩咐慕淅做事,口气也平和之极,全然不似之前的霸道。 慕淅知道,冷冽如他,却也有着内心深处不能触碰的伤疤。 不禁轻叹。 其实,自己有何尝不明白呢。他有他的伤口,而她也有她的。他们之间此刻的安宁的假象,不过是自己刻意不去想起烬宸给过的伤害而已。 可,横在他们之间,毕竟有着那么那么多的伤口。不是自己的自欺可以磨灭的呵! 想到这儿,左胸口又不禁开始隐隐作痛,仿佛带动着呼吸也一齐痛了起来。 莫可名状,无可倾诉。 慕淅苦涩地笑了起来。马车微微的摇晃着,像一个无声的梦境。可为什么梦境中,还有清晰的疼痛? 。。。 “你又在发什么呆?”不期然,烬宸的声音在身边响起。他口中吐出这句话,眼睛却并没有睁开。 被打断的慕淅急忙收回思绪,她捏起手指,低头轻道:“没什么……” 本已经做好了挨骂的准备,可出乎意料地,烬宸竟也没再说什么。 慕淅不禁望向烬宸。此刻他安静地倚着马车壁,轻阖着的眼脸上隐约可见淡青色的血管,落在透明般的眼皮上,异常好看。 心念一动。 那一瞬间慕淅只是静静地看着烬宸的眼眸,以至于没看到他微微勾起的唇角。 冷不防,烬宸的手指迅速勾上慕淅纤细的腰身,微微一用力,猝不及防的慕淅便被整个带了过来。 “偷看得这样肆无忌惮,你到真是胆大呢!”他的睁开眼,声音慵懒魅惑。 慕淅被吓了一跳,她下意识轻轻一挣,却不成想就因为这样的一个动作,让烬宸顿时不悦起来——本是玩心起,揽了她过来,她却本能的拒绝。这让烬宸感觉很挫败。 “你在抗拒我么?”烬宸迫着她无错的眼眸。 慕淅此刻已然被吓到,她垂下眼眸,轻轻摇了摇头。嘴唇轻动,却终究不成只言片语。 那一刻,他们的挨得那么近,他温热的呼吸在她脸颊擦过,带着危险却妖魅的气息。这让慕淅禁不住心跳得厉害。 烬宸不说话,他只是低头看着慕淅。一瞬间,那种熟悉的感觉又一次侵袭全身。 。。。。。。。。。。。 短了点哈,太困了……今天还有一更~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脆弱生命 烬宸瞬也不瞬地看着怀中无错的女子,那种感觉,那样熟悉。那一瞬间他的疑问几乎脱口而出。 然而正在这时,马车却慢慢停了下来。 “庄主。”马车外传来护卫的声音:“淮风客栈到了。” 被打断了思绪,烬宸也终于没有再继续想下去。轻轻应了一声,他旋即放开揽着慕淅的手,钻出马车。 紧跟着出来马车的慕淅一眼瞧见眼前高大的建筑,一时间不禁怔住。夕阳中金光闪闪的屋瓦映得整个建筑金碧辉煌,典雅的朱红色匾额上鎏着四个大气的金字:淮风客栈——若不是这几个字,任谁也不会相信,这么一个足以同大门户的府邸相媲美的地方,竟然只是一间客栈。 经扶她出来的小尘轻声解释,慕淅才知道,这间客栈隶属留月山庄名下,平日里客栈的一,二层只接待上等贵宾,而最顶层,则是专门为烬宸预留的房间。 不禁轻笑。这么奢侈,果然是烬宸的作风呢。 先出来的烬宸丝毫没有理会掌柜恭敬地欢迎,他同身边的婢子低声吩咐了几句,便独自上了楼去。 慕淅站在后面,一时不知该不该继续跟上。正犹豫,方才烬宸的婢子便轻笑着向自己走来。慕淅认得出,她是今早为自己梳妆的女子。 女子走到慕淅面前,轻轻道:“锦儿小姐,爷现在有些事要处理,他要您先在房间待着。请随我来吧。” 慕淅瞧了一眼同身旁的人不停讨论着什么的烬宸,随即轻轻点了点头。 。。。 烬宸的房间果然无比豪华宽敞,慕淅方才踏入,便被那素雅而不失高贵的布局吸引。带领她上来的那个婢子轻轻合上了门。 真是个别致的地方。 空气中若有若无的熏香味道衬得房间里的典雅恰到好处,温度正合适的暖炉悠然地冒着白气。所有所有,无一不昭示着老板对此间房的主人的恭敬。 慕淅深吸一口气,随即轻轻在香炉中加了些香料。出门前就被交代过,不在山庄里住时候,烬宸夜里总是浅眠,要这样才睡的好。 香料燃出一种甘甜的味道。这让慕淅有些不习惯。于是她踱步至窗前,望着外面暗淡的天光,出神。 就是在这样的时候,倚靠着,什么都不想。才能让她感觉到一丝安宁。 淮风客栈方圆都驻守了烬宸的护卫,此刻倒是听不到一丝喧闹。慕淅静静地呼吸着,难得的安逸。 满满的伤口,索性不去想起。这样还可以骗自己当作不曾受伤。 仅仅这样,就好满足了。 慕淅久久地倚在窗前,渐渐,竟然有些困倦了。 摇摇头,想驱散些倦意,却不知为何,只觉得眼皮愈发沉重。 恍惚间,只感觉到房门被轻轻推开,然后一个模糊的人影一闪而入。 那人影慢慢走近,他看了一眼意识模糊的慕淅,冷冷地一笑,随即,他阴骘地抽出腰间的匕首,上前,毫不犹豫地向慕淅的胸口捅了下去。 被一阵撕心裂肺的痛刹那侵袭,慕淅原本混沌的意识有一瞬间清醒,然而还未能睁开眼,却有被卷进了漆黑的漩涡。 。。。 加紧处理完了事的烬宸刚走近房门,便嗅到了屋里传出的一丝甜腻的血腥。他眼睛一冷,迅速推开房门—— 眼前,那个羸弱的女子,倚着墙,安静的闭着眼。 在她的身边,是无数朵盛大美丽的花朵。次第开放,妖娆之极。 烬宸只觉得自己的血液迅速凝固了起来。 。。。 床榻边。 塌上的女子唇色惨白,冰冷的脸颊毫无血色,皮肤透明得不真实。 被火速请来的大夫眉头深锁,犹豫着看向烬宸。踌躇许久才道:“这位小姐恐怕……熬不过今夜了……” 烬宸的眸子一下子冷了下来。 “都上了最好的药,怎么会熬不过?!”方才听说那伤口偏差了心脏几分,并未中要害,烬宸本已放下心来。然而此刻却听到了这样的宣判。烬宸的眼睛冷冽地扫向他,一瞬间大夫只感觉背后冰冷逼人。 “爷息怒……”早就听说过钟离烬宸的冷酷作风,此番不能让他满意,自然是战战兢兢“这位小姐的外伤暂无大碍,只是方才发现她的伤口中带着一种奇毒——兰殇……” 说完此句,大夫看着烬宸愈加阴沉的脸色,手不禁又颤抖起来。 若说这兰殇之毒,怕是无人不晓。他钟离烬宸自然也明白,这毒,绝不是什么厉害的毒物,却只有一点,就是,无解。 床榻边早已哭的梨花带雨的小尘听了这一句,不能相信般的倒吸一口冷气。她也不顾烬宸难看的脸色,生生扯住大夫的衣角——“怎么会!小姐平日同别人无冤无仇,这次出来又没有几人知道,有谁会对她下手!” 听到这一句,烬宸倒是微微思索了一瞬。 “此番锦儿同我出来,还有谁知道?”忽然出口的话语,同平日一样不带一丝温度。 小尘闻言,先是犹豫着微微摇着头,一瞬间却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她不可置信般的骤然睁大眼睛,脱口而出:“伶月小姐……” 烬宸的眼眸瞬间凌厉起来。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夜行王城 伶月是那个骄傲的公主。 伶月是那个虽骄傲,却善良的女子。 伶月,是锦儿最最相信的人。 烬宸沉默着,脸色愈发的难看。 此刻才发觉自己对伶月的了解少的可怜。她,有着精致的脸蛋和足以让任何女人嫉妒的完美身材。 然后,还有呢? 没有了。对她的印象,就仅仅只到这里了。说到底,伶月之于烬宸,再怎样也不过是一个调剂生活的女人,而已。 可此刻的烬宸一点也不想要相信,那个人会是伶月。 他甚至可以想象得到床榻上的慕淅醒来后得知被最信任的人背叛时伤痛的表情。 ——如果她,还有机会醒来的话。 烬宸的目光略略扫过慕淅那毫无生机的脸颊,原本冷冽的心也不禁变得微微柔软。 差人加急取了续命的仙芷丹,系数喂了她,还过了几次真气。床榻上的慕淅才勉强流露出一丝生命的迹象。 看到她难得的生机,屋中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经验十足的大夫探着慕淅微弱的脉,深锁的眉头始终是未曾展开。 半晌,他放开手,犹豫着开口道:“爷这药,至多也只能维系这两三日,之后恐怕……”烬宸凌厉的目光逼得他生生的住了口。然而内心还是明白,这个女人,十有八九是活不成的。 烬宸抿起薄唇,在烛火的映照下显得异常危险。 “若我一定要她活呢?”还是他惯有的冰冷口吻。 “这……恕小人……才疏学浅,真的……没法子了……”大夫被烬宸吓到怎样都无法完整地讲出话来。 一时间屋中安静的不像话。只有小尘间或的微弱抽泣声,将沉寂衬得越发凄凉。 任谁都嗅到了烬宸周身散发的冷冽气息。 然而半晌,烬宸却意外地淡淡地站了起来。 “如此,就算了。吩咐下去,备好棺木。”他丢下这一句话,然后径自踱向屋外,再也不曾回头看一眼。 烬宸这一句话,让屋中所有人都惊异不已。原本心惊胆战的大夫一时间也不能适应他的喜怒无常,方才还在犹豫的话语也就脱口而出:“爷……若能得当今三皇子殿下施救,这位小姐或许还有活路……”当今三皇子风央墨自小同高人习得一身旷世医术,此事人尽皆知。只是三皇子也不是任谁都见得到的。就算能见到,他也不见得会救一个素不相识之人。所以就不知留月庄主同他,会不会有些交情…… 已行至屋门口的烬宸闻言微微一怔,之后却继续走出门去,未曾回头。 大夫瞧着床榻上生命微弱的女子,暗自庆幸逃过一劫的同时也不禁叹了口气。 她终还是活不成的吧……倒是可惜了那么多珍贵的药…… 。。。 夜深灯影暗。 烬宸坐在书桌前,翻阅着桌上需要处理的文书,提笔许久,却怎样都无法凝神。 淮风客栈这边还有许多事要处理,原本计划滞留一日再启程的。只是…… 不禁又想起了床榻上安静地躺着的她,以及她随时可能熄灭的生命。 其实说到底,她也不过是自己众多侍妾中的一个罢了。烬宸怎么可能为了她而耽搁了生意,去找那个人呢…… 可是……可是什么……自己都不明白吧……忽然察觉,自己对一个女人,似乎表现的过于上心了。 为一个女人如此上心,这绝不是他钟离烬宸的作风呵。 烬宸轻轻搁下笔,兀自摇了摇头。 “爷,夜深了,早些安寝吧。”身旁磨墨的婢子弦笙整了整桌上凌乱的文书,轻劝道。 “弦笙,锦儿那边怎样?”突兀的问出口,烬宸都有些惊异。 弦笙微微一愣,随即轻声回答道:“锦儿小姐倒是有些好转的迹象。爷您不用担心。” 沉默地深吸一口气。 良久。 “备车,现在就动身王城。”他沉沉地吩咐道。 弦笙闻言先是怔了怔,旋即予烬宸温良的一笑: “爷,车早就备好了呢。” 。。。 暖帐马车内。 烬宸斜躺着,瞧着慕淅紧闭的双唇,心下微微一动。 她小小的眉心轻微地纠结着,白皙高挺的鼻翼沁出细细的汗珠。她惨白的唇在昏迷中还抿出一个倔强的弧度,这倒是同平日温顺的模样一点都不像。 真是个丝毫不能让人省心的女人。 虽这样想着,烬宸却下意识地为她擦去鼻翼上的汗珠,然后掌住她的头,微微靠上了自己的肩。 “这次算你好运了……毕竟是我带你出来的。”自语着这样一个牵强的理由,烬宸似乎忘记,他又何时对谁感到过亏欠。 夜凉如水,于是昏迷中的慕淅下意识向烬宸肩窝靠了靠,于是呼吸也渐渐匀称了起来。 她的长发浅浅的缠绕着他的手指,一瞬间烬宸竟然感觉无比安逸。他轻呼一口气,正与阖眼微微养神,却不期然看到怀中柔弱的人儿的唇微微噏动。 有些好奇,于是不禁屏息凑近,细细聆听。 她的声音同身体一样微弱。起先只是几个模糊地音语,颠簸的马车上他怎样也不能听清。 良久,烬宸终于拼凑出了她口中残缺的词句。 她不断地,执念着重复着的,只有那样一句。 求你,不要伤害我爹。 。。。。。。。。。。。。。。。。。。。。。。。。。。。。。。。。。。。。 (炎炎出了点小意外,在医院躺了两天,今天终于出来了……呵呵,亲们抱歉啦~ 好吧……明天补一更~sorry啦)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他要她活 颠簸许久,终于赶在破晓之时到了王城。 一路上慕淅倒是意外地好转了些,她的呼吸虽还是微弱,却也算是匀称。有时她甚至可以微微睁开眼。烬宸的面色也难得的好,在马车中度过一夜之后一向睡不安稳的他还能保持这样一个良好的精神呢状态,这倒是很少见。 马车缓缓停下。帐外传近来护卫的声音:“爷,到了。” 听闻此言,车内昏睡许久的女子竟然缓缓而艰难地张开了眼睛。她的眼眸因倏忽间采到得光线而变得明亮清澈,有那么一瞬间,烬宸似乎从她眼中看到了一种从未见过的极致风景。 甫醒的慕淅虚弱地眨了眨眼,望着烬宸,她的眼眸纯粹的像黑曜石。 “爷……是……王城么……”她的声音虽然飘忽,却透着那样单纯的希冀。 烬宸望向怀中的人儿,禁不住微微叹了口气。 “你倒还有精神想这些。”出口的话虽然同平日一样没有温度,却因着话语中本身的小小责备而平添了几分心疼的意味。 慕淅却并不理会烬宸的冷嘲,她惨白的唇扬成一个欣悦的弧度,然后竟想要撑起自己的身体。却因为身体实在太虚弱而重重跌下。 幸得烬宸眼疾手快接了住,她才安安稳稳地跌回原本的位置。 呵,你还真是想到什么做什么。完全没脑子么。 烬宸暗暗地骂了一声,手掌却还是无意识地掌着她的头。 下来马车时候还是忍不住瞧了一眼紧跟着被背出来地慕淅。不知什么原因,她昏沉了许久的意识在此刻竟然相当清醒。方才眼中的希冀在真正感受到王城时却带了些零星的哀伤。 她究竟,有什么故事呢。 。。。 王城的冬天从来都是那样宁静却脆弱,美得让人心疼。 一别七年了,它的气息却还是不曾忘却分毫。 慕淅勉强地维系着意识,深深呼吸着清冷的空气,渐渐的她觉得自己的心都跟着潮湿了起来。 原以为不会期盼了,却没想到,还是不能忘却这片故土。 或者说,是不能忘却那些人吧。 想着,又开始觉得混沌。她是明白的,不断的昏睡,浑身无力,这都是中了毒的征兆。 似乎进了留月山庄,自己的命总是这样悬着呢。 恍惚间听到烬宸吩咐随从留在客栈,紧接着腰间一暖,那个仿佛不属于自己的身体已经被他转到了自己的背上。烬宸身上熟悉的薄荷味道扑入慕淅的鼻,异常温暖。 于是慕淅放弃了最后一丝意识的挣扎,安然的陷入黑暗。 。。。 王宫。 初晨的空气清冷宁静,烬宸抱着怀中昏睡的人儿,稳稳地跳入了层层护卫军把手的宫殿。 没有费多大力气就找到了风央墨。初晨十分在荷花亭弹琴,他的习惯这么些年倒是没变。 他的琴声似有魔力,悠扬于天地间,惹得那一池冬日里的残荷平添几分凄美。 然而烬宸却无意细细听下去。他微微犹豫,却还是提步走向荷花亭。 绝美的琴声微微一顿。风央墨望向烬宸的眸中有些惊异。 “烬宸兄,怎么是你?”出口的话还是一贯的温和,却带了些微微惊讶。此时看到烬宸——那个他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再相见的人——心下怎样都是有惊异的。 烬宸深深地凝着眼前的男子。一瞬间往事仿佛又涌入脑海。那时伤的有多深,时至今日,还是不能释怀。 半晌,他深吸一口气。驱散了那些回忆。 烬宸看着怀中的慕淅,淡淡道:“她中了毒。” 风央墨微微一愣,就很快明白了烬宸的意思。他微微一思索,既而对烬宸道:“随我来吧。” 。。。 风凌轩。 风央墨的寝室十分温暖,然而他紧锁的眉头却另烬宸感到莫名的冰冷。 手指在她的皓腕上不断探触,风央墨的唇越加抿紧。 虽早就料到她中的决不是一般的毒,可却也没想到会是这个。 半晌,风央墨轻轻放开手指。 “人尽皆知,这兰殇之毒是无解的。”他说得淡然。 烬宸的眸子一瞬间沉了下来。 “若是知道你也只会说这个,我就不会来了。”他紧紧地看着风央墨,然后一字一句地道:“我要她活。” 自小就是这样的性子,只要是想要办的事,就一定要办到。 然而也正是这样的告诉自己,才让他忽略掉了原本莫名的执念。为了她的,执念。 风央墨听闻烬宸这一句,却也只是回应一个淡淡的笑——这么久了,他还是这般孩子气。 其实方才放下手指之际心里已有了底。风央墨微微吸了一口气。 虽然可能会失败,却也不妨一试……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兰殇之解 风央墨看着烬宸不算好看的脸色,半晌,唇畔的笑意竟然清晰了起来。 “烬宸兄当真想要她活命?” 烬宸冷冷瞥了一眼风央墨,似乎在他看来根本没必要回答这个问题。 风央墨也不介意,他微微眨了眨眼,却紧接着说了一句不相干的话。 “你的身体最近可好些?” 烬宸微微一愣,随即不悦道:“与你何干。” 风央墨轻笑。“还是这般脾气。烬宸兄,你这样对身体可不好呵。” 烬宸紧紧凝着风央墨,深沉得眸色昭示着他此刻的危险:“你到底,能不能救她?” 风央墨瞧烬宸这般模样,却也不恼。他顿了顿,呼出一口气:“我救不了她,不过有人倒是能救。” “谁?”烬宸自己都未能察觉到自己语气中的急切。只是身旁的风央墨倒是听得真切,于是他站起身来,轻轻一笑。 “你。” 风央墨说完这句,不意外看到了烬宸略略惊讶的眼眸,于是他淡淡补上一句:“只是不知道你肯不肯。” 烬宸静静地迫着风央墨的眼,似乎正在斟酌他的这句话的意思。又似乎在等他的下文。 于是风央墨继续道:“烬宸兄可知道这兰殇之毒为何无解么。” 见烬宸不语,央墨接着说:“解这毒虽不简单,但于我,却也决不是不可能。前些日子宫里正好得了些上好得解毒药材,加之我这些年四处搜寻的奇药,解这毒也不是难事。只是……只是若解了毒,却也将中毒者身体中的真气尽数抽了去,到时候若没有真气补足,中毒之人还是一样不能活。” 趁烬宸细细品味这句话之际,风央墨又说道:“我的武功浅薄,若想让她活命,也只有你过真气给她一途了。” 烬宸听说她有了救,心中也无端地安定了些。于是他的语气也平和了不少。 “过些真气给她,这有何难?” 风央墨轻轻摇头:“这可不简单。得需数次地过气才能将她体内的毒洗净。若此番下来,恐怕你体内的一半真气都要过给她的。只是你的身体……” “我身体怎样不用你管。”烬宸冷冷地打断了风央墨的话,然而他心中却也明白。 他说的不假,自己地身体他还是知道的。 烬宸微微拧起眉。 自出生起就带着寒毒。因着自小习武,有真气护体,到也没什么大碍,每月月末毒性尤其重时也只对外说是胃病,不可进食寒性食物而已。这事本只有少数几人知晓,所以这么些年也相安无事。只是若真的将半数真气过了她…… 烬宸深深吸了口气。 “难道你这里就没个武功好些的么?” 风央墨被烬宸突兀的问话一惊,随即回神,又复不变的笑容。 “谁还能如烬宸兄一般有这么深厚的真气呢。”的确,这些真气若是旁人来,怕是几个高手也不够。 突兀的安静。 寝室的门因着方才进来时候没有关紧,此刻竟然微微开出一道缝隙。初晨微凉的空气钻进来,流过烬宸虽有些沉重却还是妖冶无比的脸颊,一瞬间让他无端动心。 这般费心想要救一个女人?钟离烬宸何时有过这样的怜香惜玉之情?况且她只是一个不解风情的丑女人…… 只是为何还是犹豫? 烬宸的目光触及床榻上慕淅的脸颊,左颊上的伤疤覆盖在她惨白的脸色上,愈加触目惊心。 一瞬间那种熟悉的感觉又一次一跃而起。 烬宸紧紧凝着慕淅,脑海中不断闪着她的画面。初次相见时候的青涩,昏暗中受尽酷刑的羸弱,偶尔讲话时的单纯,被夺去身体之后的倔强,还有,那个夜晚,她冰凉的手指划过自己的腰线,留下的那种异样的触觉,以及黑暗中她哀伤模糊的话语和那双过分清泠的眼眸。 她似乎从来都是按照自己的方式生活着,孤独却固执地守护着自己的故事。 为什么偏偏对她,这样上心? 床榻上的慕淅还是安静地阖着眼,似乎丝毫感知不到那个能决定自己性命的男子注视时复杂的目光。 半晌。烬宸紧紧捏了捏手指。 “我的身体还不至于差到那般。”他的话语冰冷却坚定。紧接着,他淡淡地开口,还是那一句,像是宣判一般: “我要她活。” 。。。 荷花亭。 风央墨轻轻搂着怀中纤细的女子,望向她的眼神中净是宠溺。 女子的手指轻轻缠绕着他的发,轻声却温婉道:“真的是他么?” 风央墨轻轻点了点头,算是回答。 女子的眸子轻轻暗了暗,绝美的脸上闪过一丝落寞。 “那么久了,他终于……我以为我们永远都不会相见的。” 如果之前钟离烬宸那般决绝的做法都可以说服自己那是因为太爱自己了,那么如今,如今他为了一个女子,竟然可以放下芥蒂来找风央墨,是不是也说明,他钟离烬宸,终于可以放的下自己了? 该为他高兴的,不是么?至少,他终于可以不为了一个错误去过生活了。 轻轻吸了一口气,女子抬眸,予央墨一个安然的微笑,而后认真道:“央墨,那个女子……你知道是谁么?” 风央墨微微一怔,继而温柔地看向她,轻声回道:“她就是锦儿。给我火焰石的那个女子。同你讲过的,还记得么?” 怀中的女子也愣了愣,随即略略点了点头。 那时听央墨讲起时她就隐隐猜到这个女子的不同,如今,却更是明白。 他待她,果然不一般呢。 。。。。。。。。。。。。。。。。。。。。。。。。。。。。。 (亲爱的亲们,最近更的真的很慢,在此抱歉一下咯。最近炎炎准备找个时间多写一些,就不用每次时间都这么紧咯~嘿嘿~ 恩,还是,亲们要多多支持呀~~呵呵。谢谢~) (ps:风央墨的那句话ms写错了呵,改过来咯,亲们54就好………………)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往事伤口 风凌轩。 太过安宁的空气在烬宸凝重的呼吸间流动。床榻上昏睡的慕淅唇色已经开始微微发紫,在苍白的脸色映衬下异常醒目。 纵是刚刚好不容易咽下了风央墨配的药,一时间却也不见好转的迹象。 烬宸凝着她,他修长的手指一点点划过慕淅冰冷透明的脸颊,划过那个丑陋无比的伤疤。一瞬间,他的心上竟然像是缺了一块似的,生生地疼痛了起来。 半晌。 烬宸微微呼出一口气,手臂移到慕淅的头后面,轻轻将她托起——她的重量竟然那样轻,仿佛她的存在一般的不真实。 真的太脆弱了,脆弱到好像顷刻间就会折陨。 褪下慕淅薄薄的衣衫,烬宸盘坐在她身后,稍稍提气,掌心已然移至慕淅的背部。 慕淅光洁的皮肤传来的细腻触感让烬宸禁不住愣了一下。只是仅一瞬,那种莫名的感觉就被他的心智抹了去。 用力推掌。 慕淅的身体轻轻一振,紧接着透明的肤色竟然开始微微泛红,她下意识拧起的眉昭示着此刻的难挨。似有一种强大的力量穿入身体一般,纵然在无意识中,她也忍不住痛的嘤咛起来。 然而烬宸却也并不比慕淅好受。他的额间已经开始渗出细细的汗珠,方才突兀地输出真气,牵动了体内的毒素,此刻烬宸体内肆窜的寒气不断侵袭着他的心脉。尽管明白只要先放开手运气调息就没问题了,然而烬宸却还是隐忍地坚持着——若是此刻放下手,她,定然受不住。 屋中的一切都那么安静。 似乎过了很久。 风央墨房间香炉中的熏香上面燃过的灰烬终于撑不住,直直的掉入了香炉中。 与此同时,烬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微凝神,用力将手撤了开来。于是昏迷中失去支撑的慕淅就软软地陷入了他的怀抱。 暖炉安静地烧着。空气中沉淀着温暖的尘埃,然而此刻的烬宸却觉得无比地寒冷。 于是他将怀中的女子一点点地纳入手臂,深深地,深深地抱紧。 她真的,好温暖。 。。。 屋外。 风央墨轻轻踱着步。然而内心却开始略略不安。 烬宸在房间中呆了那么许久,会不会有什么意外……锦儿的身体那样弱,这番折腾下来,她能撑得住么……还有他,他的寒毒真的如他所说早就不打紧了么…… 是不是太过草率了些……可那时看到锦儿中毒,自己都有些焦急,又怎么考虑得到那么许多呢…… 然而就在风央墨惶惶之际,风凌轩的屋门却终于被推了开。 烬宸从房间中侧身走出,然后轻轻合上了房门。他脸上的表情淡定,然而还是可以看得出掩不住的苍白。 “好了。”淡淡地两个字,烬宸似乎并不想多说。 风央墨稍稍放下心来:“我吩咐下人熬了些补药,一会差人给烬宸兄送来。” 烬宸微微一怔,却并未拒绝。他倚着门,脸色渐渐好了些。风央墨看着,也轻笑起来——这才是他熟悉的留月庄主烬宸,他永远都是那么倔强。 刚想开口,却被烬宸突兀地话语打断。 “三皇子可知道今年王宫纳了多少贡布料?” 风央墨闻言一愣,一时还不能明白烬宸这句忽然的话语,思索一番才明白。 “这我可不知道,烬宸兄莫不是想要收购?” 烬宸仿佛丝毫没有受到方才过度输出真气的影响,他面无表情道:“王城慕家我势在必得,三皇子还是请转告,请你的父亲不要插手。”如此决绝,似乎将帝王都不放在眼里。这世上也只有钟离烬宸能说得出这样话吧。 风央墨轻笑:“好,我一定转告。” 烬宸微微点了点头,继而转身欲走。然而一步都还未迈出却听到风央墨在身后轻声道:“烬宸。她一直很想你……你要不要,去见见她?” 烬宸微微一滞。风央墨看到他的肩线略僵硬了一下。然而下一秒,却听到烬宸平淡却毫无温度的声音:“不用了,我不想看见她。” 风央墨看着那个头也不回的身影,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他,还是不肯释怀呵。 转过一个转角,烬宸一直捏着地手指终于松懈下来。他靠在墙壁上,无声地蹲了下来。 痛。 寒气在体内肆虐,噬骨般的疼痛一寸寸侵袭,烬宸唇色苍白,冰冷地手指无力地压在腹部。 额间方才拭去的汗珠又渗了出来,一滴一滴砸在地上,变成美丽的水渍。 只是那水渍,竟然一路润湿了心底。 。。。 傍晚。 床边微微阖眼休息的烬宸察觉到屋外的响动,立刻睁开了眼。 以为是风央墨差人送药,转过头去,却不禁楞住。 是她! 是她…… 推门进来的女子有着他无数次想念的容颜。她静静地站立着,手中端着给慕淅的汤药,一双美丽的眸子却直直的凝着烬宸。那一双眸中包含着太多太多的复杂,竟让他一瞬间心痛不已。 然下一秒刻,烬宸却将视线抹向别处。出口的话冰冷无比。 “怎么是皇妃亲自来送药了,诺大的王宫里都没有一个下人么?” 女子微微一抖,眼中闪过一丝哀痛:“烬宸……你还是不愿意,原谅我么……” 她的声音那么伤,恍若远天的雾。床边的烬宸紧紧捏起了手指。 然而顿了顿,却站起身,毫无表情地接过女子手中的汤药,连一眼都没有再多看。 纤弱的女子无措地站在原地,她看着眼前这个曾予自己万般疼惜的男子,心狠狠地痛了起来。 他曾是那样痴情,视线从来不会离开自己。他曾是那样温柔,从来不忍对自己说出哪怕一点的苛责。 然而此刻……那个宠了自己十几年,疼了自己十几年的男子,却甚至不愿再多看她一眼! 泪,在眼中一遍一遍打转。恍若这世上最明亮的宝石。 烬宸刻意不再回头,他一手轻轻托起脸色稍好了些的慕淅,另一手小心地舀起一匙药,温柔地喂进慕淅唇中,又细心地将她漏下地汤药送回去。 女子看着烬宸这一切动作,明知他是故意,眼中的泪水却还是忍不住簌簌而落。 再留在这里,也是徒增屈辱吧…… 她咬住唇,深吸一口气,开口道:“知道你过得好,我也放心了……那我就先走了,你不要担心,央墨说锦儿很快就能醒来了。” 说完这句,她轻移莲步,走向屋门口。推门的瞬间却听到他轻微地叹息,紧接着,是一句夹杂在生硬的冰冷中的,久违的柔软:“浅伊,那你过得,好不好?” 一瞬间,她泪流满面。 浅伊缓缓转过身,看着轻轻站起身地烬宸,她终于忍不住,狠狠地哭出声来。 他瞬也不瞬地眼前地浅伊,多年的想念和心疼一齐涌上,终于在她说完那一句之后,倾泻而出。 那一瞬,烬宸心痛地无以复加。 你过得,好不好? 纵使那样久远,生生掀起的想念还是漫天侵袭。 缓缓掌过浅伊的头,靠在自己地肩上。这一刻他只想忘记曾经的伤害,不让她再一个人难过。 浅伊感受着烬宸曾熟悉的温柔,好闻地味道,她的心酸楚得不像话。 然而还未能好好感受久违的怀抱,却感觉到烬宸轻轻一滞,然后不着痕迹地向后退了一小步。 顺着他的目光转过身,浅伊一瞬间愣住。 站在门口的,是那个永远宁静平淡的男子。他唇畔依旧温暖,眼中却是一抹深深地伤。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异常夜晚 风央墨的身影微微僵硬,他站立在门口,不发一言。 而浅伊,只是直直地凝着他,泪水不断地模糊着视线,她却还是用力地睁着眼,仿佛要从瞳孔中将他印进骨子里。 烬宸也只是静静地看着风央墨,他并不心虚,方才那样的举动,他心中无比清楚——只是不忍心看她难过,仅此而已。 时间从他们之间的沉默罅隙中缓缓流过。 只是,还没有等到他们之中任何一人终结这缄默,床榻上的慕淅忽然痛苦地拧起秀眉,头微微一侧,竟从口中呕出一口鲜血。 烬宸连忙上前:“她怎么了?”口气中是一抹难掩的焦急。 同样上前的风央墨细心探了探慕淅的脉,这才轻声道:“无碍,她只是一时受不住体内的真气。” 烬宸莫名地松了口气,却听风央墨道:“让她安静些,我们出去吧。” 想都没有想:“我留下看着。”口气虽并不坚硬,却半分不容商确。 不仅是有些挂心慕淅,更是不想再面对他们。骄傲如他,虽是什么都没有解释,却也不愿再继续他们几乎是对峙的关系。 风央墨听了这一句,看着烬宸,唇微动,却终究什么都没说。 。。。 风凌轩又复了之前的宁静,仿佛方才一切都不曾发生。 烬宸瞧着慕淅,脑海中的容颜却挥之不去。 她的身体应该是好了些,只是,心还是那么脆弱…… 忽然发觉,当初那样鲜明的恨意,竟然已经感觉不到了。仿佛,只剩下对她习惯的疼爱。 烬宸眨了眨眼,他真的不能辨清此刻的感觉了。 渐渐有些倦意。开始只是阖眼凝神,却不觉意识模糊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混沌中微微起了寒意。他睁开眼,才发觉方才竟然睡了去。这几日虽奔波疲倦,却从未如此大意地睡去——他一向不习惯在山庄以外的地方放松警惕。 只是适才。竟然在莫名的安逸中轻易睡了过去。一时间他也有些迷惑。 披上一件衣,走至窗边瞧了瞧,才发现已是半夜时分了。 忽然听得一声微不可闻地嘤咛,连忙回神。只见一直昏迷的慕淅终于微微睁开了眼。 她徐徐睁眼,模糊的意识随着视线渐渐清晰起来。她的眼中映入一个俊美妖娆的容颜。 “爷……”不觉喊道。声音却因着嗓子的干燥而嘶哑。 见她醒来略略放心的烬宸拿起水杯,轻轻扶她起来,出口的话却还是一贯地冷言:“醒来了?你的生命力还真顽强。” 手上的水杯不自然地递过,慕淅见此,勉强举起手,然而甫醒的身体虚弱得几乎接不住那杯子。于是烬宸只得任命地将水举着喂她。 慕淅勉强抿了一口水,终于不再那么难受。她抬眸瞧了瞧不熟悉的环境,又复着向烬宸,问:“这……是哪里?” 自己亲自喂她喝水她却还想着这些有的没的,烬宸不禁不悦:“不准分心,快喝水!” 慕淅听烬宸的语气,只道是他嫌自己麻烦,于是也不敢再多说,一口一口地啜尽了杯中的水。 就在此时,门外忽然传来三声轻敲。他们同时转首看去,只见门外走进一个清淡的身影——是风央墨。 风央墨一眼瞧到醒过来的慕淅,原本平静的眸子中有了些光亮,滞了滞,却不上前去。 “烬宸兄,可否出来谈谈?” 烬宸不说话,只是淡淡瞧着风央墨。 风央墨看到烬宸询问的目光,不禁苦笑。 “是,她的事。” 明显地怔了怔,他看了一眼已静静出了门的风央墨,思索了良久,这才轻轻扶慕淅躺下,熄了灯,丢下一句:“你好好休息。”而后便跟出了门。 。。。 荷花亭。 烬宸沉住气看着风央墨,后者只是轻轻地立着,唇畔微微的笑意在夜色中染上了一层绝美。 “你,还爱着她吧。”风央墨的口气中透着丝丝平静。 烬宸的手指轻轻一动,却并不说话。 “当年,也许我们真的错了。”唇畔还在微笑,却出口了这样一句话,若是旁人说出,定听得奇怪,然而自风央墨说出,却显得那样自然。 “若你是想同我说这些,还是请回吧。”不是触到了伤口,而是的确已经不想再想起。 风央墨瞧着烬宸,叹道:“如果知道错了,就不该继续了。” 烬宸一怔。 “她同我在一起,并不幸福。”风央墨转过头,像是自言自语:“其实她并不知道自己爱的,究竟是什么。” 烬宸隐隐觉得有些异样。这样的话,并不像是他——那个虽温和却永远有着那样一份自信的风央墨——所能讲出的话。 “所以,如果你能让她幸福,我……” “我若早知道你这般,当初就是死也不该放你们走。”烬宸冷冷地打断。他有些生气。 风央墨一愣,随即笑了笑。 “你果然还是这般护着她。” 所以,我也能够放心了…… 荷花亭中,两个男子各有所思地看着彼此。他们虽都有着武功,却因着深切的思绪,竟也并未察觉到不远处隐匿在假山之后的,纤细的身影。 。。。 于此同时,风凌轩内躺着的慕淅却久久不能成眠。 黑暗中,她静静地勾勒着他留下的背影。 为什么会在这儿?这是哪里?为什么会见到风央墨?一连串的问题不断侵袭者自己。身体中那种莫名的感觉还在涌动,本想告诉他,却一直没有机会。 更疑惑的,是他,究竟是去做什么……风央墨那句话,隐隐地,她知道。是同那个女子有关…… 思绪越来越混乱,慕淅微微摇了摇头,却忽然听到一声微小的推门声。 以为是烬宸回来了,慕淅艰难地撑起身体,看到来人之时却不禁愣住。 夜色中,黑色的身影也是微微一怔。似乎是惊讶看到的人同预计不同。 慕淅还未来的及叫出声,就觉得颈间一凉——黑衣人冰冷的长剑已稳稳地抵住了她的脖颈。 “钟离烬宸在哪里?”她声音虽冰冷,却还透着女孩子的娇美。 慕淅怔怔地打量着她,并不知道眼前女子的身份,所以她一言不发,只是静静瞧着她。 当慕淅的眸光偶然扫到她握着长剑的手腕之时。她的眼睛忽然闪过了一丝光亮。 那里,是一个精致的,黒色的腕链。 同自己右手腕上的那个,一模一样。 慕淅缓缓抬起眼眸,看向穿着夜行衣的女子,眼中,是一抹明亮的期待。 “璃儿……是你么?” 黑衣女子执剑的手一滞,黑暗中亮晶晶的眸子中闪过几分疑惑与打量。当看到慕淅脸颊上那块骇人的疤痕时,她的眸子蓦地一亮,惊喜地脱口而出: “淅姐姐!你是淅姐姐对吗?!”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无奈回程 听到沉重的推门声,慕淅轻轻抬眸。一眼便看到烬宸凝重地走进来。他的薄唇紧紧抿着,勾出一道浅淡的曲线。 一下子有些心疼。她却什么都没说,只静静等烬宸开口。并不是聪明地懂得避开他的脾气,只是着实不知该说什么。 方才进了屋的烬宸瞧着她,脑海中仍旧是浅伊那般的模样。慕淅的目光一瞬间恍惚了他的眼睛。 微微阖上了眼。 浅伊孩童般的眼眸一遍遍在脑海中回放。那眼眸,那样清澈,却像是凌厉地箭羽,残忍地将自己洞穿。烬宸知道,那是她无声的诘问,清浅,却冰冷。 而此刻的自己,却只能无力地念想着,甚至连守在她身边,都不能。 烬宸狠狠捏住了手指。 向来不会后悔什么,然而此刻,他的心却被无边的悔意堵得满满的。如果没有决定来王城,锦儿就不会遭人暗算。如果她没有受伤,就不会在王宫住下,如果没有…… 曾有那么多机会,他却生生地错过,致使如今,硬是将她推下了深渊…… 心狠狠一撕扯,继而灼烧成一片。 忽然感觉握紧的手被一片软软的冰凉覆盖。旋即,他的手指被一个柔弱的力量一只只扳开。烬宸睁开眼,眼前的女子瞬也不瞬地视着自己。他瞧着,忽然一怔。 慕淅的眸光有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她安静地凝视着,那眼神,仿佛一片柔软的羽毛,轻轻地抚平着他的躁郁。 无端叹了口气。 终于意识到此刻不是想那些的时候。烬宸整了整凌乱的思绪,不动声色地将她的柔荑握了握,随即抽出了手指。 “你去收拾一下,我们马上走。”略带倦意的声音在此刻显得平静。 。。。 随在烬宸身后走去客栈的路上,慕淅有力的心跳还是没有平复。 自己刚刚竟然那样大胆地握住了他的手!素来在他面前都是被动地沉默,可刚刚……瞧着烬宸伤痛的模样,一瞬间莫名地心念一动,脑海中涌上来的念头,竟然是用自己哪怕微弱的力量,来给予他片刻的安宁…… 现在想来,真是有些傻呢。可,那样奇怪,他,竟然没有生气。 抬头看了看走在前面的他。他走得不算快,却步步都带着沉重。初阳下,映得那修长的身影平添了几分,男人的味道。 。。。。。。。。。。。。。。。。。。。。。。。。。。。。。。。。。。。。。。。。。。。。。。 刚踏入客栈就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烬宸冷冷地扫视一眼,周身泛起淡淡的警戒。大堂内一群身着蓝色长袍的武士见烬宸回来,也都纷纷站起。他们个个魁梧高大,佩剑别在腰间,分外醒目。跟在烬宸身后进门的慕淅一眼就瞧了出来——那是,出王宫是一路上都会常常见到的,王宫护卫的衣饰。 “烬庄主。”为首的护卫淡淡地走至烬宸面前:“我等奉三皇子殿下之命,护送您离城。” 慕淅的心轻轻一跳。虽然她不知道那个慌张跑进来的婢子说的“她出事了”究竟指的是什么,可看此时的状况,那一定不是什么一般的事。 不禁担心地看向烬宸。果然——此刻的他,冷冷地抿着唇,眼眸中没有一丝温度。 “我何时说过要离城?”他沉沉地声音响起。 为首的护卫不禁一愣:“殿下的吩咐……” 烬宸冷哼一声,眼眸骤然一紧,寒气逼人的话语已从口中逸出:“我若是不走呢?”虽然知道留在这里于浅伊也无用,只是,风央墨居然用这样的方式赶人。骄傲如他,一时间也不能接受。 护卫显然是已经做好了烬宸说这话的准备,为首的那人轻轻向身后的一群人递了一个眼神,手指也缓缓移至剑柄。 “如此,我们也只好得罪了……” 客栈内原本守护在烬宸身边的护卫一看这阵势,也都纷纷拿起武器,摆出防范的姿势,只等烬宸一声令下。 气氛骤然紧张起来。慕淅心跳得很快。虽然她并不知道几日前烬宸为了自己元气大伤的事,然而,对食材药物略懂的她,也看的出烬宸近日的气色并不好。纵然知晓他的武功,此刻面对那么多人,也不禁为他担心。 一场打斗眼看在所难免。 然而。忽然之间。 脸色一直冰冷不堪的烬宸却深吸了一口气,进而微微别过脸去,表情也变成了说不出的复杂。 谁也没有听到那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收拾东西,回留月城。”任谁也没有料到他会这样吩咐。 “爷……”一直侯在一旁的婢子弦笙忍不住道:“这边的事情还没处理完,那慕家的生意……” “现在就走。”烬宸冷冷地打断她,随后略略无奈道:“慕家的事,再搁一阵子。” 风央墨,若你真的一刻也容不得我。那么,如你所愿。 只是她,就完全交给你了。你一定,一定要医好她…… 。。。。。。。。。。。。。。。。。。。。。。。。。。。。。。。。。。。。。。。。。。。。。。。。。。。。。。。。。。。。。。。。。。。。。。。。。。。。 回程的马车虽还是那豪华的软榻华帘,却似乎再没有来时的风光。马儿走得不快,似乎像是感受到了主人的沉闷,走得垂头丧气。而马夫也只是不时的赶几鞭子,再也没有来时候几天不合眼疾奔的气势。 马车内。 烬宸冷峻的脸上似乎镀上了一层微微的薄冰,一路上他都不是很多话,只是安静地倚在榻上。 慕淅瞧着他难看的脸色,轻叹了一口气,却也只能为他掖了掖被子。 究竟是什么事,能让这样骄傲的他,展现出这样脆弱的一面? 这些日子的疑惑越来越多,却没人能为她解释。这样的感觉,让慕淅觉得好心慌,心底柔弱的地方被搅乱,让她无端地害怕。 然而,却问不出。深知他的脾气。若自己这样问,他一定会烦吧……许是伤的太深了,她之于他,总存着那一丝微弱的惧怕。 无奈地摇了摇头。慕淅决定不去想那些繁杂的思绪。然,刚想阖眼小憩,却不期然听到一声熟悉的声音。 “伶月……平时待你如何?”他的声音中有一丝复杂。 忽然听到这样一句不相干的,慕淅显然一愣。 “伶月姐姐她,待我很好……”不知他为何这样问,于是也只能照实回答。 烬宸略略沉吟,似乎他并不意外听到这样一句回答。 “那,你有什么仇人?”那兰殇之毒,也并不是平常人可以得到的,可是又有谁,同这样一个弱女子有那般深仇…… 烬宸看向慕淅,却见她勾起一抹苦涩的笑:“仙伶院的姐姐们,怕是都看不过我吧……”他的女人,除了伶月,又有哪个不对她恨之入骨? 烬宸微微一愣。旋即不自觉笑了笑——这或许是自浅伊出事以来他的第一个笑容。除了她,谁还能让自己感觉这等安逸? 深深吸了一口气,烬宸眼中闪过一丝坚定: 也该是时候处理一些事了……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他的惩罚 那墙壁上,昭然的身影仿佛一块巨石,瞬间就将她本就不多的沉稳砸的粉碎。 手中的火折子骤然掉在地上,那原本只是微小的光亮瞬间就被吞没,之余那硫磺的刺鼻在空气中弥漫。 慕淅只觉得恍惚不已,她的双腿几乎站不稳。勉强转过身,黑暗中,只能看得到那一抹身影缓缓走向自己。 不敢想象之后将要面对的是怎样的情形。那一刻,她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可是意外的,那个走近身影竟也沉默着。良久,就在慕淅察觉到一丝异常时,耳边传来一声轻柔的叹息,下一刻,一个温婉平静的声音轻轻响起:“锦儿小姐。” 竟然是弦笙! 慕淅几乎叫了出来。她蓦的睁开眼,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女子——不是他! 在刚刚那一刻,她甚至有那样一个想法:就这样结束,也未尝不好。 可竟然…… 这一瞬间,慕淅看着弦笙平静的脸,她不知道自己是该庆幸还是悲哀。 弦笙注视着慕淅,半晌,轻轻问道:“为什么要这样做?”今夜被吩咐要自己睡在寝室的偏厅,现在终于知道烬宸的用意。弦笙知道他此刻一定在听——这情况,或许同他预料的,丝毫不差。 慕淅的手指紧紧攥着裙角,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弦笙微微摇了摇头,眼眸依旧迫着慕淅:“锦儿小姐,你不该背叛爷的。” 听了这句话,慕淅唇角泛起一抹极为苦涩的笑容。她抿了抿唇,假装没听到。 深吸一口气,她明白的终究是逃不过被他知道:“天亮了,再将我交给爷好么……不要为了我扰了爷的休息……”这样的时候,她还是下意识的希望,他能够晚一点知道,晚一点知道自己的欺骗。哪怕这其中差的时光少的可怜。 弦笙静静瞧着慕淅,她真的很喜欢这个小姐。这些日子,她无时无刻不感觉到烬宸因着锦儿的变化。可,没想到,锦儿对烬宸,是从头到尾的欺骗。 良久。弦笙怅然一叹,目光抹向了别处:“锦儿小姐,奴婢不会告诉爷的。”跟了烬宸这么些年,她早就对他的脾气了然。可是这次,却怎么也不明白烬宸为何吩咐自己要这般说“奴婢其实也并不想看到爷得知被欺骗的样子……所以,只要小姐不再做这样的事,奴婢是不会说的。” 这一句话让慕淅原本抹黑暗淡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的光亮,她兀的张了张口,却什么都没有说。 弦笙不动声色地将那些文书收好,又拾起地上慕淅掉下的火折:“锦儿小姐,奴婢会当做,今晚什么都没有发生。” 慕淅这才像是回过神一般,她瞧着弦笙,脑海中的思绪如海藻般纠缠在一起。弦笙却不再看她,她轻声地擦着慕淅残留的痕迹,黑暗中看不清楚她的表情。 半晌,深吸一口气,慕淅终于抿着唇,转过了身。 一步步向前走着。黑暗中隐匿的紧张气氛因着方才那一番的对话,变得微妙无比。 转过转角的那一瞬,她忽而听到弦笙淡然的声音在身后轻轻响起:“其实爷待您,真的很特别。”这一句,是弦笙自己真实的想法。 慕淅的身体微微僵了僵,在黑夜中更显羸弱。 弦笙暗暗垂下眼帘。 弦笙知道,在烬宸心中,锦儿真的占据着一个很特别的位置。否则他不会在得知锦儿的欺骗之时那样的愤怒,继而要以这样的方式惩处她——他的庄主,从不会为出了浅伊之外的女人动气。 可是这一次,烬宸真的生气了。 。。。。。。。。。。。。。。。。。。。。。。。。。。。。。。。。。。。。。。。。。。 一夜无眠。 用了早膳的慕淅依旧有些恍惚。她脸色苍白,方才的饭也只动了几下。然而这些异常,烬宸却像是没注意到一般。不知为何,他今日的心情好得出奇。 安逸地走出寝室,烬宸瞧着那意外的好天气,唇角漾起一抹魅惑的笑。 “锦儿,今日带你去瞧一个人。”他将头转向身旁发愣的慕淅,虽笑着,眼中却是看不透的复杂。 慕淅怔忪着回过神,有些惊异:“是……什么人?” 烬宸妖冶的笑容更深一层:“当今最得宠的慕王妃,慕羽澜。我要带你去看看,那高贵的王妃娘娘,现今是什么模样。” 那一刻慕淅几乎站不稳。 。。。 走向进那个逼仄阴森的通道,慕淅地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她不敢想象,平日锦衣玉食的澜姐姐竟然被关在这样的地方。更不敢想得是,姐姐现在,被他欺负成了什么样子。 从怀中掏出昨夜拾起的那些黑色腕链上的珠子,慕淅紧紧捏在手中。那个冰冷的门就在前方,这个时候她却忽然胆怯了。 一别七年,那个心心念念的澜姐姐,如今却要与她在这里相见……她踌躇了,怕了。她怕见到一个被折磨的奄奄一息的姐姐,更怕自己会忍不住…… 走在前面的烬宸淡淡瞧了一眼停驻在门口的慕淅,唇角勾起一个冰冷的笑:“还不快进来。” 只得硬着头皮走了进去。紧张地抬起头,然而令她意外的是,并没有看到想象中的血腥。简陋却整齐的房间内,美丽的女子一身宫装,虽被绑在凳子上,衣着却也不见丝毫凌乱。她的脸上,透着冰一样的寒冷。 澜姐姐……她就是自小照顾着自己的澜姐姐呵!那么些年了,虽长相变得成熟了,可那鼻子,那唇,那眉眼间的坚强,却一点都没有变呵…… 慕淅紧紧凝着羽澜,生怕一眨眼,她就如幻觉般消失。 “王妃娘娘,在我这里住的,可还习惯?”烬宸的笑容妖冶魅惑。 羽澜狠狠盯着他,美丽的脸上透出不可侵犯的尊严:“钟离烬宸,你可知绑架王妃是什么罪名!” 烬宸轻蔑地笑:“娘娘,不过是请您来住几天而已,何必这样动气?”他眨了眨眼,故意凑近了些:“放心,过不了几日,您就可以和令尊好好叙一叙天伦了。” 听闻此言,羽澜和在一旁的慕淅同时一惊,羽澜凝着烬宸,眼中的火焰似乎要将他灼烧“钟离烬宸,你把我爹怎样了!” “我怎么敢将慕老爷怎样?”烬宸云淡风轻地道:“只是听说,慕老爷不知为何,竟然病倒了……这怎么办呢,偌大的一个慕府,都没有一个能做得了住的,呵。” 羽澜瞪大双眼,不可置信般低语道:“爹病倒了……”她猛地阖上眼,再睁开时,眼中有了深深的怒意:“钟离烬宸,我慕家究竟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要被你这样迫害!”在她眼中,这个男子就像是魔鬼,伤害了她的妹妹,如今还要害她家破人亡。 烬宸冷冷一笑。他的眼中蓦地划过一抹暗淡:“你要问为什么……”他说着,略带深意地瞧了一眼一旁紧紧抓着门缘的慕淅,妖魅的声音犹如来自天边:“七年之前。你敢说我爹的死,同慕家,没有关系么……” 羽澜倒吸了一口冷气。而一旁,早就站立不稳的慕淅心脏狠狠一滞,她几乎不能呼吸。 “你以为是我们害死了你爹?!”羽澜紧紧攥起手指:“我们慕家光明磊落,怎么会做那种事!” 这一句,让原本逼人的烬宸忽然间眸光一暗,他出口的话语骤然冷到了极点:“我不想听这些。慕羽澜,你还是等见了你爹,亲自问他吧!” 光明磊落?呵!七年前他虽说是一时任性伤了慕家的女儿,可慕家老爷,竟然无情的置爹于死地!这样的仇恨,他怎能忘记? 目光重新回到慕淅身上。她纤弱的身体不住地颤抖,虽带着面纱看不到她的表情,那一双眼睛中也出卖了太多波澜。 烬宸冰冷地笑。妖娆丛生。 慕淅,你要为你的欺骗,付出代价。 。。。。。。。。。。。。。。。。。。。。。。。。。。。。。。。。。。。。。。。。。。 (唔……写的好匆忙,炎炎有时间会好好改的~~~)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王城急报 跟在他身后,慕淅的每一步都沉重不已。 忽而听到他一句似漫不经心的话:“慕羽澜……呵。也算是个有骨气的女子,我会让她死得痛快些。” 心下又是一紧,慌乱间抬眸,忽而发现烬宸竟然转过了身,饶有兴趣地迫着她的眼。慕淅不禁一抖。 烬宸唇角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语气变得更加咄咄:“不过她那个‘光明磊落’的爹,可不能就这么安逸的死了。”他难得的多语,像是要故意说给什么人听。 “他欠下的债,还要慢慢还……” 烬宸口中这句阴冷的话语稳稳传进慕淅耳中,她本就苍白的面色瞬间变得惨淡,未及站稳的双腿忍不住打了一个趔趄。 “你好像很害怕?”他紧紧盯着她,波澜不惊的话语中隐着一丝逼人。 慕淅快速地低下头摇了摇。强压住那一刻快要跳出来的心。 她真的不是害怕,而是,彻骨的寒冷——这就是自己爱上的男子呵!他是最冷酷的刀刃,丝毫没有怜悯地射杀无辜的生命。他是最无情的鹰,一下一下啄击着她脆弱不堪的心灵。 宁负尽天下人,不要天下人负他半分。 是了,他的阴骘,他的残忍。早就知道的,不是么?可还是卑贱的留恋,这是她的选择。 只是这一瞬间,慕淅透过混沌的光线,恍惚地心痛了起来。 是不是,错了呢? 。。。 而,那一瞬间,她所没有想到的是。缜密如烬宸,将这些话统统告诉她,究竟,是什么用意? 。。。。。。。。。。。。。。。。。。。。。。。。。。。。。。。。。 忽然,一阵扑啦啦的声音打断了这微妙的气氛。烬宸与慕淅同时一愣,只见一只漂亮鸽子艰难地扑打着翅膀降落在了烬宸眼前。那鸽子全身雪白,只头顶一抹血似的朱砂。它急速盘旋而下,着陆后竟然用力扑啦了几下翅膀,然而载到在一旁。死了。 烬宸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凝重。他认得出,那是王城探子特有的。 万里血鸽。 这是一种极为罕见的信鸽,速度快,适合远途飞行,而且纵使目的地相隔万里,不到达它也绝不停息。就算生命已然耗尽,它们也会支撑到最后一刻,将讯息送到才肯死亡。可以说,它们的一生,只为那一次的传讯。 如此少见的信鸽,山庄一年也不过能育出几只,所以绝不轻易使用。 也就是说,但凡万里血鸽送的讯息,都绝非一般。 烬宸走过去,缓缓捧起那鸽子,自它小小的腿上抽出一卷薄薄的缎卷。他缓缓展开。为数不多的几个字却看得他瞬间沉重起来。 那缎上,赫然写着—— 庄主急鉴:三皇子殿下公然带军血洗唐门,双方死伤惨重。唐门已张贴江湖通缉令。殿下秘密将昏迷数日的浅伊姑娘带上圣瑛山,后不知所踪。 王城报。 烬宸心中一紧。 如此看来,风央墨他是没能将浅伊医好的。否则也不会不顾后果血洗了唐门。 该死,我是那样信了你! 烬宸狠狠将那缎子攥在手中,清泠的骨节微微颤抖,昭示着他此刻不为人知的紧张。 自上一次分别到现在不过十天不足,浅伊竟都陷入了昏迷,看来,她中的毒比想象中更甚。烬宸知道圣瑛山是风央墨那位高人师傅的隐居之所,为避免行迹泄露风央墨近几年几乎从不踏入圣瑛山。所以这番将浅伊送去那里必是万不得已之举。只是,送了浅伊去那里,他自己为何又不知所踪? 不管怎样,看来圣瑛山这一趟,非走不可了。 烬宸急忙唤来弦笙交代了出门之事。他的话语虽急迫,心思却面面俱到。庄内大小适宜巨细靡遗地交代了一番,却惟独故意不提起慕淅。 被急忙唤来的弦笙哪敢怠慢,她恭敬听完吩咐,一颗不耽误地跑远。这是,烬宸才瞥了一眼身旁的慕淅。他狭长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最终还是别过了脸。 此番回来,绝不会轻易放过你。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千氏兄妹 一直拉着慕淅走出了山庄大门,弦笙这才放开她的手。门外早就侯着奢华的马车,慕淅看着,心下微微分神。倒是弦笙,浅笑道:“锦儿小姐还在念着小尘丫头吗?放心吧,她不会有事的。您先上车吧。” 慕淅微微抿了抿唇,对弦笙道:“方才……谢谢姐姐了。锦儿……锦儿先回去了,姐姐一路平安。”她唇角勾起一抹苦笑。那些女子不知,她心中却早就了然。 烬宸接到传书时本就同自己在一起,那时听他吩咐庄内事宜,怎么会感觉不到对自己的刻意忽略?那样骄傲的烬宸,又怎么可能在这时特别吩咐弦笙带自己去? 方才走过来那一路她就明白了。弦笙那一番话不过是为自己解围随口道的,此刻,她自然不能当真了。 弦笙听闻慕淅此言,怔了怔。她不由得再次打量了一番慕淅——原来,一直沉默的她,其实什么都知道呵! 心下对她不禁又多了几分好感,弦笙莞尔,有些无奈的意味:“锦儿小姐,您当您这般回去,爷的那些侍妾会放过您么?”既然她都明白,自己也将话讲明:“如今,您除了与我同去,再无它法了。” 这次慕淅却有些意外了。她瞧着弦笙,漆黑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这怎么可以……若爷知道后发了火,不是牵连了姐姐么……” 弦笙释然一笑:“我既已当众讲出了那一番话,就没期盼着爷还能饶过我了。”她的笑容中有一丝“不会有事的”的意味,慕淅却知道,若弦笙擅自违背了烬宸的意愿,后果决计不是如她此刻表情一般无所谓。 他是那样一个冷酷的性格,纵使是随了他多年的弦笙,也不可能轻易姑息的呵。 想到这儿,慕淅当即后退一步,坚定地摇了摇头:“姐姐,锦儿不能随你走。” 她又怎么能为了自己的安慰而连累了别人? 弦笙闻言,不禁哭笑不得。方才是豁了出去,好不容易才将她救了出来,可现在,这女人竟然同自己说,她要回去! 无奈地摇了摇头。方才还觉得她聪慧,怎么现在,这般一根筋?! “就算您不在乎自己,那小尘那丫头呢?”知道小尘是她的软肋。 “小尘……”慕淅方才显然没有想到这么许多,她拧起了眉。 弦笙微微一笑:“小姐,您还是别想那么许多了,快些走吧。” 然。此刻的慕淅虽犹豫着,却仍旧倔强地站在原地。她知道自己的确轻微,可也有着自己的固执。为了自己而害了别人,这样的事,她慕淅,从来都做不出。 弦笙见此,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怎么会有这样倔的女人呢! 只好……这样了……——也只有她,能让如此沉稳的自己都不得不叹息。 弦笙轻轻靠近慕淅,眨了眨眼,忽然闪电般一劈手,直直地打在了慕淅的脖颈上。 迅速抱住应声而倒的慕淅,弦笙看着那一道微微泛红的印记,歉意一笑:“也只有,得罪了。” 。。。。。。。。。。。。。。。。。。。。。。。。。。。。。。。。。。。。。。。。。 一路上怕她醒了折腾,弦笙不得不喂了慕淅一些安睡的药。一直到了圣瑛山,沉睡了许久的慕淅才悠悠转醒。 “锦儿小姐,您醒了么?”身旁是弦笙淡然的身影。她还是往日的冷静宛然。 头脑还是昏沉,慕淅艰难地眨了眨眼:“这是,哪里……” 弦笙轻道:“这段山路马车走不过去,所以还要劳烦小姐亲自走了。” 慕淅听了这话,才想起了之前的事,她蓦的睁大眼睛,平整的眉心亦微微纠结起来。弦笙见状,依旧淡淡一笑。她轻扶起慕淅:“小姐,下车吧。”她说的自然之极,仿佛吃定了慕淅不会拒绝。 慕淅此刻混沌的意识已完全清醒了过来。马车帘被掀开,弦笙跳下车,和诸多护卫一道恭敬地站在车外,等待她走出。 她透过小小的马车门向外看去:完全陌生的地方,四下荒无人烟,除了这一个突兀的马车,就只剩那凄清的雪景。 也就是说,自己若不同他们走,就只能留在这荒凉的地方么? 她捏了捏衣袂,良久。 “弦笙姐姐,锦儿不会去的。”纵使知道若不走,留在这里只有被冻死的份,她还是坚定着。 弦笙听了这句,像是早就想到她会这般说似的,淡淡道:“锦儿小姐,之前是弦笙得罪了。只是若小姐留在这里,有什么闪失我可担不起。所以若锦儿小姐还是执意如此,弦笙也只好再得罪一次了。” 这锦儿小姐,真叫人无奈。 慕淅拧起了眉。她瞧着弦笙,微微张口,然而看着那些高大的护卫,却也无可奈何。 这时只见弦笙轻轻靠近,又小声道:“您就别再倔强了,这些天,爷定也早就知道了。”不得已之时,只有先骗骗她了。 慕淅瞧着眼前的弦笙,听闻她说烬宸已然知晓,她只得深深一叹。 只有期望他,不要太过责怪了…… 。。。。。。。。。。。。。。。。。。。。。。。。。。。。。。。。。。。。。。。。。。 圣瑛山曲折险峻的山路走得一行人都有些疲惫,尤其当众丝毫不会武功的慕淅。只是,或许是心中不安,又或者只是那隐忍的性子使然,她虽早就体力不支,却应咬着牙不愿停歇。 当一行人好不容易登到了圣瑛山顶峰,忽的,沉默的众人只听一阵铜铃般的笑声,自远天悠悠传来,那声音,甜美娇媚,却令在场之人都不禁发冷。 “好大胆,竟敢擅闯圣雪峰。”声音刚落,一个娇美的女孩已闪至众人面前,她一手扬着手中乌黑锃亮的长弓,另一手搭上一支凌厉精致的箭羽,甜美的容颜上带着残忍的笑容。 弦笙见状,连忙上前一步,对女孩解释:“千小姐,我们是留月庄主的随从。” 那女子闻言,扫了一眼弦笙,微微皱起了眉,这才不悦地放下弓箭。她是忆起了弦笙,然而小小的脸上的表情还是变成了不满:“说来就来,钟离烬宸还真是当这里是自家地方了!” 弦笙不再言语。她懂得,这样的时候,沉默才是最好的法子。上一次来,她就领教了这位小姐的刁蛮。 那千氏女孩睨视着其他人,很快就将目光投向了随在弦笙身后的慕淅身上。当她的目光触及到慕淅的面纱之时,眸中闪过一丝不快:“我最讨厌如此遮遮掩掩的人了!”她上前一步,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就伸手毫不犹豫地扯下了慕淅的面纱。那薄薄的面纱轻轻飘落,露出的,是那白皙的面颊上,那一块骇人的疤痕。 慕淅下意识地低下头。看着那狼狈的面纱,她忽然有一种被完全暴露在日光下的恐惧感。 那女孩子看到那疤痕,却倒像是丝毫不介意,或许是本就不在乎,又或者,她从来都不会为别人的事担心。 “她是谁?”女孩冷冷问。 弦笙得体地一颔首:“这位是庄主的内室,锦儿小姐。” 闻言,女子却像是一愣,随即,眼眸中多了一丝莫名的厌恶。 “钟离烬宸究竟当这里是什么地方,连他的女人都带来!”她说着,再一次抽出一支翎箭,指着慕淅,对弦笙宣布道:“这个女人,不能进去!” 听闻这一句,慕淅不由微微低下头。 这下弦笙犯了难,她还想再劝,不料却被那女孩冷冷打断:“不用废话,我说不成就不成!” 弦笙不禁拧起了眉。她不知这个刁蛮的千小姐为何跟锦儿过不去,只是,总不能将锦儿留在这里啊。 就在这般僵持之际,忽而,不远处又传来了一声清淡的男子声音:“染鸢,你又在惹事了。”那声音,淡雅温柔,仿佛春风般,在这寒冷的冬季,竟带来了丝丝暖意。惹得众人不由得看去。 染鸢听了那一句,顿时撅起小嘴。她转首,向着那个缓缓走来的素衣男子埋怨道:“镧夜哥哥!你看那钟离烬宸,竟将他的女人都带来了!” 那被唤作镧夜的男子轻轻抬眸,看了一眼被染鸢的箭羽指着的慕淅。他亦看到了那一块疤痕,只是更吸引她的,是慕淅淡泊的眼眸中那一抹隐匿着的忧伤。 微微一笑,镧夜行至慕淅面前,轻轻抽出染鸢手中的箭,这才温和地道:“姑娘受惊了,我这妹妹自小任性,还望不要见怪。” “镧夜哥哥!”染鸢赌气地一喊。这一瞬,慕淅轻轻瞧着眼前的男子,那温柔的眼中,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宠溺。 。。。。。。。。。。。。。。。。。。。。。。。。。。。。。。。。。。。 (两天一更真的是炎炎的极限了……亲们……)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终得一见 千镧夜静静地立在慕淅眼前,他一袭白裘衣,在清冷的空气中,有一种飘然于世的感觉。 慕淅轻轻地仰起头。眼前这个男子,其实有一张极好看的脸,和一双极温柔的眸子。那眼眸中的柔和,丝毫不像是着冰天雪地中该有的温度。然而细细再看,又似乎是正因着冷冽的寒,他眸中的温暖才应运而生。 慕淅这样瞧着,心中那原本的不安似乎渐渐驱散,镧夜俊美的脸上泛起的那种柔和,是任何一种言语都无法给予的安心。 此时,染鸢心知哥哥的性子,眼见不能阻拦,她孩子气地赌起了气来:“镧夜哥哥!我不要她进去,我不要!” 镧夜微笑着看了一眼染鸢,似是宠溺的安慰。 “好了,不要任性了。” 千染鸢闻言却更加执拗,她索性拦在了他们身前,“不准不准,就是不准!” 这一次,镧夜出口的话带了一丝责备:“染鸢,你再胡闹,我就将你送回去了。” 这句话果然有效,原本刁蛮任性的千染鸢听了,一下子变得安静了起来。她眼中闪过的不甘,最终化做一声冷哼。然而口中,却再也不敢多出半分声音。 镧夜笑容中浮现出一丝无奈,他转首,向弦笙和慕淅启声道:“两位姑娘,随我来吧。”他虽知晓了慕淅的身份,却也还是喊她姑娘。 还是弦笙反映快些,她上前得体地一欠身:“如此,多谢公子了。” 。。。 一行人由千镧夜带领着,朝着圣瑛堂的方向缓缓进发。弦笙和慕淅跟在镧夜身后,心中均惴惴不安。而千染鸢,她似乎还在赌着气,竟然跑到了队伍的最后面,故意不同哥哥走在一起。 上了圣雪峰,那山路明显好走了很多。越往前行,路也越为平坦。只是不想,这圣瑛山的顶峰竟这样寒冷。在山下还是那已然暖意丛生的天气,到了这里,居然又同冬季最严寒时候的温度无异。 慕淅身骨虚弱,此时被冻的直打哆嗦,弦笙见状就要解下自己的衾衣。慕淅却无论如何都不要——她同自己,一样的单薄呵。 忽然,慕淅只觉得身上一暖,那被冻的有些僵硬的身体一下子安逸了不少。她转首,这才看清,自己身上,竟然多了一件雪白的裘衣——那是他的裘衣。 不禁向前看去。走在前面的千镧夜还是那不变的温良表情。他目不斜视,似乎方才的举动,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慕淅心下微微一动。向千镧夜投去感激的一瞥。相识这短短的时光中,她虽也只是知道他的名字而已,然而他们之间,却好似存在着微妙而温暖的系带,将两人的距离无限拉近。 被那暖意包围着,那一路仿佛也再不那样难熬。不觉间,一行人走到了圣瑛堂。 那是一个极为典雅的院落,若非亲眼所见,任谁也不会相信这样荒僻的山顶竟然有这样别致的院落。虽不大,却处处透着华贵。慕淅和弦笙被安排在前厅等待,千镧夜则亲自去寻了钟离烬宸。 落座许久,慕淅终于忍不住向弦笙询问那千氏兄妹的身份。结果换来弦笙同样不知的眼神:“依穿着举止看,该是这圣瑛堂主人的少爷和小姐吧。”弦笙猜到,上一次也是被千染鸢拦了下来而后就被差回去取东西,出了姓名,弦笙对这位小姐的身份一无所知,更别提那公子了。 正疑惑着,慕淅忽闻得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带着丝丝冰冷的意味。她的心一下子紧绷起来。 是他…… 慕淅仓皇转首,一瞬间,那个几日未见的修长身影,映入眼眸。 他,真的是他…… 依旧是淡淡而立,依旧是俊美的脸颊,依旧是远天雾气一般的眸子。慕淅瞧着那个冰山一样的钟离烬宸,忽然从心底泛起了那样强烈的震撼,几欲将她吞没。 他,瘦了…… 不过几日,他竟然消瘦成了那般模样,那棱角分明的脸颊上,多了几许苍白,竟将那原本的邪魅掩盖了不少。 那一瞬间,慕淅忽然觉得眼前的烬宸那样不真实。像她的,一个幻觉。 而当烬宸的目光扫到慕淅的那一瞬,他的眼中陡然多了一丝复杂。 “锦儿怎么会在这里?”烬宸说的冷淡,眼眸刻意掠过了慕淅,直直打在了弦笙身上。 弦笙轻轻跪地,并不多解释,只认命道:“爷,奴婢领罪。”聪慧如烬宸,只消这一看,就早明白了罢。 凝着弦笙,烬宸的眸色渐渐暗淡。他听得清清楚楚,只是没想到,一直冷静沉着的弦笙,竟然这般感情用事,擅自违逆了自己的意愿。 而一旁慕淅,此刻才幡然醒悟。她惊得捂住了嘴巴——弦笙那时,竟然是骗她的,原来烬宸并不知道! 登时跪在了地上。 “爷……无关弦笙姐姐的事……”她试图解释,却被纷繁的思绪弄得一团糟,而烬宸,也似乎丝毫没有在意慕淅的话语。 紧紧凝着弦笙,烬宸想从她的表情中看到一丝悔意,然而,弦笙却始终淡定地低着头。良久,烬宸终于一字一顿道:“很好,现在就将她领回去,你也不必再来了,回去之后自己领五十棍。”他的声音冰冷却淡漠,仿佛在诉说一件丝毫不于自己相关的事。 这时,弦笙的眸中终于有了一丝波动,心底知道,那五十棍已经是他网开一面了,只是——他,真的是狠心要将锦儿送回去么…… 这边慕淅早已咬紧了唇。她想为弦笙解释,可也深知烬宸的脾气,向来,说一不二。 心下早就悔了千遍,若知道是如此,她决计,不会跟来的呵! 。。。。。。。。。。。。。。。。。。。。。。。。。。。。。。。。。。。。。。。。。。。。。。。。。。。。。。。。。。。。。。。。。。。。。。。。。。。。。。。。。。。。。。。。。。。。。。。。。 (呼呼,考试真是要人命呀~最近pp都蛮多,开心呐,谢谢亲们~)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圣瑛堂主 冷冽的气息在空气中流窜。一如他的决绝一般,撕扯着他的心。 这样的时刻,还能说什么?慕淅略略悲哀地地下头。还是连累了弦笙呵……她仿佛看到了回去之后将要面对的一切,那些誓要将她撕碎的女人,无辜的小尘和弦笙,还有,未能完成的,慕家的嘱托…… 为什么会发展成这个样子呢。 慕淅紧紧攥着衣袂,被长长的睫毛遮掩住的星辰般的眼眸中,流淌着自己都未能察觉的悲凉。只是她不知道,这一切,都被烬宸尽收眼底。 那一瞬间烬宸的心狠狠一触动。虽然,那触动转瞬就被他掩埋进了心底深处。可是,他无力否认,有那么一个时候。 他忽然好想抱抱这个脆弱的女子。 正在这个时候,忽然见一个娇小的身影,伴随着一阵甜美的笑声,款款走进。紧接着,那声音嘲讽道:“原来是自己送上门的啊!不过可惜,热脸蛋贴到了冷屁股。”竟然是方才一直不见人影的千染鸢。 烬宸听到她的话,不觉微微皱眉。可转瞬,就被一副平静的表情取代。只听他淡淡喊了一声:“染鸢堂主。” 这一句,让跪地的两人都不禁一愣。他说的是……堂主? 突然地变故让她们都暂时忘记了方才的沉重。染鸢堂主!难道,这小女子,竟然是圣瑛堂的堂主?堂堂三皇子的高人师傅么?! 弦笙有些不敢置信,她不禁仰起头瞧去——这丫头,怎么看都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孩子,怎么可能? 千染鸢见到弦笙和慕淅的惊异,唇角绽出一个小小的梨涡。她眨了眨美丽的眼睛:“怎么,原来你们还不知道我千染鸢的身份啊。”忽然,她的甜美容颜瞬变,眉尖一拧,向着跪地的两人厉声道:“你们两个,对本堂主这般没有礼数,该当何罪!” 慕淅同弦笙一时不知该怎样回答,倒是烬宸,他瞥了一眼两人,依旧淡淡道:“染鸢堂主不必生气,她们马上就会离开。” 他,钟离烬宸,堂堂留月庄主,何时这般客气过!弦笙忍不住看向反常的烬宸,却见他只是看着一直低着头的慕淅,眼中有一抹复杂。 千染鸢听烬宸这样一说,倒是邪邪一笑,露出两个可爱的小虎牙。她伸出一只手指,对烬宸轻轻摆了摆:“这可不成,这两个人,一个都不能走。”她笑得可爱,甜美中却透着严酷。 方才还千般不愿,要慕淅离开,这一刻竟又要将她留下。这千小姐,当真是古灵精怪。 而烬宸也似乎有些气恼染鸢的刁蛮,他眸光变得渐渐冰冷:“堂主,我的随从,似乎论不到您来决定去留。” 这样的言语,昭示着致命的危险。若在留月山庄,怕是早就没人敢喘气了。然而千染鸢却丝毫不为所动。她依旧笑着,表情没有变换半分,甚至还是直视着烬宸: “留月庄主,这里可是我的地界,她们能不能在这儿呆,自然,是我决定!” 烬宸一瞬间冰冷起来。这样骄傲的他,又怎么能容得一个小丫头在他面前撒野? 慕淅看到烬宸的薄唇抿出一个冷酷的弧度。她心下一滞。不自觉紧张起来。 可,似乎在下一瞬,烬宸那冷冽的怒火,竟然无故熄了下去。 只因为,千染鸢在烬宸耳边,妖娆地吐出几个字:“你不想要她活命了么?……” 霎那间慕淅明白了他的所有隐忍。 登圣瑛山的路上,她已然大致听了弦笙的讲述,也终于知道了那时的事。原来,那时烬宸的所有脆弱,都是因为她。 是了,那样自信的烬宸,也只有为了她,才会变得如此狼狈吧。 想到这儿,慕淅的唇角绽放出了似有若无的苦笑。 早就明白的,不是么?方才竟还为他担心,当真是傻透了呢。 忽然,自己的颈部竟一瞬间被一个冰凉的尖锐顶住。下一秒,那冰凉顺着脖颈滑到了下颚,继而狠狠一抬,自己的头被迫着仰了起来。这空挡,她终于看清,抵着自己下颚的,是一支精致的箭羽。 慕淅被迫仰望着那个手执箭支的女子,她甜美却危险的容颜让慕淅下意识的捏起手指。 “还以为是得宠的侍妾,原来,只是个滥竽充数的。也是了,堂堂留月庄主,品味不会这样低吧。”千染鸢轻轻眨着眼。说出这样的话,脸上竟然还绽放着无辜而又惹人怜爱的小酒窝。 “害我被镧夜哥哥责骂,你以为你还能安然走掉?”她缓缓靠近,甜美的声音瞬间压低了几分,变得危险。 “我忽然到一个不错游戏,就由你来陪我玩吧。”千染鸢直起身,忽然将手中那抵在慕淅下颚上的箭羽狠狠抽起。那力度,生生在慕淅那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染鸢并不看慕淅,只饶有兴趣地转动着手中的箭羽。她将那染着血迹的尖锐箭头擦了擦,这才微笑着,轻吐几个字:“丫头。不要怪我。” “要怪,就怪你是钟离烬宸的女人。” 。。。。。。。。。。。。。。。。。。。。。。。。。。。。。。。。。。。。。。。。。。。。 那样寒冷的天气,几欲将她单薄弱小的身子淹没。 小小的女子蹲在那漫天的飞雪中,被冻的通红的手指努力地挖着那僵硬的土地下一丝丝药草。她的身边,是一身锦帽貂裘的千染鸢。 “这样慢,我看你是存心不想要浅姑娘活命吧!”染鸢娇美的声音在风雪中分外凌厉。 女子的被冻的僵硬的手指不禁一动,土壤中散碎的石子粒就毫不留情地割过去。 鲜血,缓慢渗出,转眼间就染红了她修长皙嫩手指,和那寒冰一样的土地。 千染鸢不禁皱了皱眉头。 “真没用!”她嘟囔着,同时眼光飞快的扫了一眼四下。 怎么还没来? 方才喊出来这女人,分明看到了弦笙那丫头偷偷跑去通报钟离烬宸。可过了这么些时候还不见他现身——难道,他真的不在意这女人的死活? 这样,岂不是太没意思了…… 沮丧着,千染鸢眼角又百无聊赖地一瞥,正盘算要不要今天就到这里。忽然,一抹修长的身影映入了她的眼眸。 嘴角扬起一个严酷的笑容。美丽的女子不禁握了握手中新换的长鞭。 这下,可有意思了……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染鸢刁难 待看到那个单薄的身影之时,烬宸的脚步微微滞了滞。 漫天的飞雪中,那个小小的身影竟分外惹眼。她是那样纤弱,仿佛瞬间就会被那肆虐的飞雪埋没。不断有雪尘打在她消瘦的肩上。看着,惹人心痛。 烬宸不禁拧起了眉。这样的天气这女人竟然还不知死活地穿的如此单薄,不要命了么?! 尽管自听了弦笙的禀报时就告诫自己,不值得为她紧张,不值得为他担心。可…… 可为什么,还是来了…… 想到这儿,他的思绪又不禁远了些。越来越频繁地发现,她,似乎真的有一种莫名的力量,能一次次熄灭自己的怒火。而纵使得知了她彻头彻尾的欺骗,却还是忍不住对她如此上心…… 他暗叹自己又轻贱了一番。向前的脚步也刻意放慢了许多——那是尊严最后的维系。 而这边,千染鸢远远瞧着正走来的烬宸,她的樱唇一绽,勾勒出一丝邪气。 手中握着的是幼小时哥哥送的马鞭。染鸢不喜骑马,所以这鞭子也闲置了多时。没想到这时候倒是起了用处。 她轻轻扬起了小手。 这一场好戏,终于要开演了。 那精致的鞭子,本没有太大的力道,却因着那执鞭人的决绝,而一并发出了冷冽的意味。 雪,还是那样凌然却安静的下着,仿佛从来感知不到那些沉重。 “啪!” 那一声清脆稳稳传入了烬宸的耳朵,他的呼吸跟着狠狠一滞。 步伐霍然加快。烬宸几乎是下意识地跑了起来。 他看到,那一鞭子狠狠打在慕淅消瘦的背上。而她,在下一刻竟然重心一偏,跌在了一旁! 烬宸的心仿佛一瞬间被狠狠撕扯。 。。。 自慕淅白皙的手指在那土地中艰难地挖掘的那一刻,她的脑海中就没了其他的念头。或许是那不自知倔强,让她竟忽略了那指间的灼痛。只一点点的,努力挖着。以至于,染鸢邪气的笑意,和身后烬宸的目光,她都丝毫没有察觉。 她的内心其实是那样平静,没有怨恨,没有委屈。只是,无尽安然。她只是想将那草药采到。仅此而已。 雪粒一颗颗砸在慕淅如瀑的长发间,转瞬,化成一丝水渍,隐匿不见。 蓦地,背部传来的那炙热的痛感一瞬间就侵袭了她的神经。那突如其来的痛楚,让她忍不住低低地闷哼一声。 其实那一鞭子其实力道并不大,然而身体早就冻僵,这一忽至的疼痛,让慕淅竟然狠狠地摔向了一边。那本就鲜血淋漓地手指,在粗糙的土地上蹭出了触目惊心的印记。 “你是故意的吧。浅姑娘若是死了,你一定是最高兴的对吧!”染鸢清甜的声音在头顶缓缓传来。 她轻轻抬起头。 那样奇怪,漫天的雪不断地模糊着视线,然而她却一眼便看到了那个正快步走过来的清冷男子,以及他俊美的脸上,一抹隐忍的动容。 眼睛一下子就酸的不像话。那一瞬,她忽然像个小孩一般,簌簌地落下泪来。 。。。 烬宸快速走过来,他的脸上有着寒冰一样地颜色。只是,自己都没有察觉,他竟然下意识地护在了慕淅身前。 略略冰冷的眼眸扫过千染鸢单纯如孩童的脸颊,又回到了地上那个羸弱的人儿身上。 有那么一瞬间,烬宸都不能确定,他是不是真实的心痛过。 跌在地上的女子有一双如小鹿一般的眸子。而那眸子中的复杂光亮,竟然一丝不差地与七年前那双眼眸重合了起来。 是以一霎那间,他几乎失神。 只是最终,烬宸还是没有伸出手去扶起慕淅,只任她那样无错地跌在地上。 目光又回到了千染鸢的娇颜之上。 “你似乎管的太宽了。”烬宸的声音中透着危险。没有在同她客气,烬宸的语气是一片决绝地冰冷。 千染鸢无谓地笑了起来。她或许是这世上,唯一一个敢对着钟离烬宸笑得这般肆意的人了。 “钟离烬宸,你若再这般没有礼数,我会立刻让你滚出圣瑛山!”染鸢说着,却越发笑得甜美。 烬宸脸色一暗。他的手指在长长的锦袍中缓缓捏起。 “圣瑛堂可不是你的留月山庄。我凭什么要白白养着你的女人?”染鸢接着道:“采集这药草,来救你心爱的浅姑娘。这是她留在这儿的代价!” 这样的轻佻语气瞬间点燃了烬宸的怒火。从来,都没有人敢这般轻视对他讲话。尤其,还是一个黄毛丫头! 他冰冷的目光又复移到了刚刚站起身地慕淅身上。口中却对这千染鸢逸出一句无比冰冷地话语。 “我若是不准呢?!” 这一句,不是询问,而是决绝的宣布。 他的冷冽在这一刹全然爆发。这几日的隐忍,早就将他的耐性打磨殆尽。而此刻,更是又一种莫名的感觉,让他再也忍不下去。 千染鸢饶有兴趣地眨了眨眼,对他的怒火似乎视而不见。 “那么,就只好请你和你的浅姑娘一并离开了。”她说得云淡风轻。 慕淅看着面前的两人,眼中一阵恍惚。她的心开始回暖,因此,也开始有了疼痛的知觉。她知道,浅伊是他的死穴,从来都是。 烬宸的眸子中闪出冷冷的危险,那温度,丝毫不比这寒冷的天气暖一分。 他低低地启声,咬牙切齿道:“你不要拿她来威胁我。我最恨别人的威胁。” 千染鸢此刻的眸子中也终于闪现出一丝狡黠的光亮,似乎,她等的,就是这一刻。 “这么说,你宁愿要浅姑娘死,也要护着这女人周全?”她紧紧看着烬宸,并且成功地捕捉到了烬宸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复杂。她笑得越发甜美。“难道你爱上她了?” 一怔。烬宸显然没想到千染鸢会这样问。口中只是下意识反驳:“笑话……” 千染鸢却不再理烬宸。像是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她开始专注于摆弄手中那漂亮的马鞭。半晌,她终于悠然启音:“钟离烬宸,若你执意要护着她。那就用浅伊的命来祭祀你们的爱情好了。” 烬宸听闻这一句话,心下一梗。无可否认,那一瞬间,他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浅伊有事。 他凝着慕淅。那样深。眼前这个女子静静地低着头,她染着鲜血和泥土的手指还轻轻绞在一起,在白色的衣裙映衬下,愈发可怜。 然而烬宸的心,却是无比凌乱。缓缓,得知被欺骗的那一幕又浮上心头。 那些交错的话语在耳边不断重复,铺天盖地地席卷了心底。 ……你知道我为什么一次次任你凌辱么…… 那个黑夜,那些不完全的言语也终于拼接完整。留在我身边,任我凌辱。只因为,你是慕家的女儿罢! ——你不是也恨极了那个男人么?不是忍辱负重留在他身边,就是为了报了当年那一剑之仇么?! 是了,你的出现,不过是为了报仇呵! 他心下狠狠一扯。目光不再在她的脸颊上逗留,而是决绝地望向了远方。 既然这样,我又何必,再这般护着你? 。。。。。。。。。。。。。。。。。。。。。。。。。。。。。。。。。。。。。。。。。。 (so抱歉~)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兄妹对话 在无边的昏暗中,总是会有那样一刻的恐惧。 榻上的女子双眼紧闭,惨白的唇色如同屋外的冰雪一样晶莹寒冷。 四周,是无止无尽的黑。没有颜色没有光。她的意识在黑暗中前行。那么冷,那么安静。 不久前的那一刻,是谁,将自己稳稳的纳入怀抱,予自己安心的力量?是谁急促而痛惜的呼吸喷洒在面颊,融化了整个冬天的严寒? 是,你么? 昏迷中的慕淅将嘴唇抿出了一个倔强的弧度。被喂了药的她依旧那样脆弱。额间的灼热略有减退,只是,心底还是绽放着火焰一般灼人的温度。 心底有那一簇危险火焰。曾带来过那样妖娆而纯粹的极致风景,可之后,却之余灰飞烟灭。 就像,他之于她。 火焰到最后依旧可以盛大地绽放,而短暂绚丽过后的灰烬,却只能,无声无息地被埋葬在时间的罅隙和裂缝中,再也得不到光明。 那是怎样一种,漫长的绝望呵。 女子安然的呼吸,开始渐渐急促。 她的心底依旧那样炙热,这样雪虐风饕的天气,鬓角竟然沁出了细细的汗珠。而心底那一团肆虐的火焰,像是锐利的刀刃。转瞬就要冲破胸膛,将她整个人都燃烧起来。 终于在那个瞬间。 她的意识,率先身体而清醒。似感应一般。 。。。 在慕淅的床榻之前,立着两个修长的人影。他们安静的逆光而立,并未察觉床榻上慕淅不安分的蹭动,以及她已然复苏的意识。 “染鸢,你这次真的太过了。”清冷而平静。是千镧夜淡淡的责备。 “我怎么知道她身体这样差啊!”少女特有的娇美声音中此时带了丝丝委屈。 千镧夜听了染鸢的撒气,心下暗暗一叹。或许真的是平日里把这妹妹宠坏了,致使她的性子变得如此刁钻。 他凝着眼前一脸无辜的少女,眸光变得认真起来。 “染鸢,你究竟,是想要做什么?”凝重地瞧着染鸢。他怎么也不明白,为何自己这品行不坏的妹妹偏偏要同那样一个弱女子过不去。 “我……”染鸢撅起了小嘴。眼看哥哥真的动了气,这才不情愿地说道:“就是想看看,浅伊姑娘和她,究竟哪个才是那闻名天下的留月庄主心里的那一个人。” 听了染鸢这一番话,镧夜不禁一怔。 “这位锦儿姑娘是烬庄主的侍妾,烬庄主心中,自然是惦念她了……”镧夜有些好笑。 “才不是呢!”染鸢得意地勾起唇角,已然恢复了往日的狡黠:“自钟离烬宸来了圣瑛堂我就发现了,他对那浅伊姑娘的感情,可不一般呢!” “你说……”镧夜微微拧起了眉:“烬庄主对央墨的皇子妃……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染鸢神秘地眨了眨眼:“你瞧他,不分昼夜地照料着那浅姑娘,这感情,哪里是自幼一同长大这样简单?!而那浅伊姑娘,虽是神智不清,却独独对钟离烬宸百般依赖。俨然一副伉俪情深的模样。若说他们之间没有什么,我可是一百个不信!” 镧夜闻言,眼眸微微一沉:“可浅姑娘是央墨的妻子啊……而既然如此,你却还故意给烬庄主接近浅姑娘的机会,还费心试探它同锦儿姑娘,这又是为何?”她这妹妹虽年龄不大,却对医术精通无比。自小就收了当今三皇子为徒。可这次,染鸢竟然百般刻意,撮合她的爱徒之妻与别的男子。镧夜心下自是疑惑不已。 千染鸢的唇角绽出两个浅浅的梨涡。她盈盈一笑,眼眸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光亮,出口的话语,已变成了飘忽的狡黠:“哥哥,你不觉得,有人抢的饭,才是最香的么?” “我要钟离烬宸深深地体味到对浅伊爱而不得的感受。这样才越发体现出,央墨赢得有多漂亮。不是么?”她的声音甜美动人。语气却冰冷的不像话:“这一场好戏,若被这锦儿给搅和了,那该多可惜啊。” 她这般的费心,竟然只是想要证明自己的徒弟有多优秀! 镧夜的心重重的一沉。他早就领教过自己的妹妹那些古怪的想法。只是,这一次。确是那样一针见血的决绝。 可不管烬宸最后选择是如何,被伤害的,注定会是,她。 眼光不禁瞥向床榻上的人儿。得知她只是染了风寒而并无大碍,烬宸竟一改之前的紧张模样,甚至不再留守这里。其实他并不知道,这样脆弱的锦儿,就连小小的风寒,都已经承受不住了呵。 那么她,又怎么还能受得起这样沉重的感情呢。 镧夜轻轻抿起了唇。 其实纵然知道了染鸢的想法,又怎样?毕竟这样错综的感情纠葛,的确真实地存在于他们身上。而锦儿,她将会受到多少伤害,也只是烬宸的选择使然。从始至终,同自己,都毫无关系。 可是那一刻,为什么,他忽然好想,替烬宸选出那个不让她受伤的决定? 长久的缄默。镧夜并没有看到,床榻上那个看似风平浪静的女子,她那带伤的手指,早已不顾疼痛而紧紧攥在了一起。 半晌。 镧夜忽然平淡地开口,问出一句不找边际的话:“央墨,他可有消息?” “他么……”染鸢不在意地眨了眨眼:“大约还在找那几味奇药吧,怕是没个一年半载,也是回不来的。”她的声音那样无谓,似乎在诉说着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 镧夜谓然深吸一口气,语气中多了几许无奈:“那时候,你不该骗他的。” “不该吗?”染鸢头一偏,较真道:“难道,让他看着自己的女人去死?哥哥再清楚不过了,浅姑娘的毒,根本就是无解之毒。这普天之下,没有任何一种东西能为她续命!” 镧夜微微低下头:“可若是他真的寻了那些奇药回来,却得知浅伊姑娘早就香消玉殒,而那最后一刻自己都没有陪在心爱之人身边。央墨定然……” 染鸢不等镧夜说完,就冷笑一声打断:“哥以为,会有那样长久的感情么?!这世上,哪有谁真的离不开谁??”她的语气,是深深的不屑。 这句话说完,镧夜同染鸢之间又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在这沉默中,却没有人发现,床榻上的女子,她那因紧张而微微起伏的胸膛,和那早就灼烧成一片的呼吸。 半晌,镧夜像是再三思索后,终于再次轻启音:“染鸢,你那里,还有一颗圣雪丹是么?” 染鸢听了这句话,小脸骤然促成一团:“哥!那一颗丹药有多珍贵你难道不知道么!”她撇着嘴,一幅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在她眼里,这哥哥,总这样过分善良。 镧夜却不理,他沉沉道:“或许这药,倒是可以救了浅姑娘一命。” 染鸢一听这话,简直气极了,她撅着嘴,赌气似的,一连串道:“没有没有,就是没有!”浅伊姑娘先天本就带着病。为了这样一个就算医得好也不定能活多久的人,哥哥竟然打起了镇堂之宝圣雪丹的主意。简直是疯了! 镧夜的脸色变的严肃,他看着任性的妹妹,认真道:“染鸢,作为一个医者,当然是以救人为本。丹药固然珍贵,然而同人命比起来,又算什么?”温文尔雅的千镧夜,何时这般凝重过? 染鸢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哥哥,一时间,她也是一愣。只是回过神,她毫不客气地开了口: “哥,就算我拿出圣雪丹又怎样?去哪里找一个同浅伊姑娘血脉相通,而又耐得住十日的煎熬的人做药皿呢?!就算真的有幸找了到,为救活一个人而害死另一个人,难道,这就是你所谓的行医之道??”染鸢直直地看着镧夜。她知道,此刻的镧夜需要清醒。 镧夜听闻此言,果然一怔。他知道染鸢此番话句句不假,只是方才,自己竟没想到。 染鸢清亮的眸子映在自己眼中,仿佛在嘲笑着自己的痴心妄想。 良久。镧夜终于一叹。 是了,若还有一丝办法,染鸢有怎么会不去尽百倍努力?她的妹妹,虽任性,却绝不会见死不救。 看来,都是命罢了。 沉默的空气又一次勾勒出两人的身形。竟,有些寂寞。 只是,镧夜同染鸢都不曾发现。在他们身后那床榻上,有一双轻轻打开的清亮眸子。那其中,原本深灰的瞳孔处,蓦地闪过一丝极为明亮的光。 。。。。。。。。。。。。。。。。。。。。。。。。。。。。。。。。。。。。。。。。。。。。。。。。。。。。。。。。。。。。。。。。。。。。。。。。。。。。。。。。。。。。。。。。。。。。。。。。。。。。。。。。。。。。。。。。。。。。。。。。。。。。。。。。。。 ((*^__^*)嘻嘻……,今天好像严重超时啦~sosorry啦~不过话说,分量是不是足了一些嘞??? 炎炎可是背着老爸偷偷熬夜上网更的呀!嘿嘿,所以嘞,不hd地要鼓励啦好不好~)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解毒之法 (那个……今晚少一点啦,明天补上(*^__^*)嘻嘻……) 。。。。。。。。。。。。。。。。。。。。。。。。。。。。。。。。。。。。。。。。。。。。。。。。。。。。。。。。。。。。。。。。。。。。。。。。。。。。。。。。。。。。。。。。。。。。。。。。。。。。。。。。。。。。。。。。。。。。。。。。。。。。。。。。。。。。。。。。。。。。。。 镧夜在染鸢的惜鸢阁也再无心多留。他沉默了片刻,又对妹妹简单交代了一番,便淡淡离开。 染鸢送走了哥哥,这才大大松了一口气。 什么要好好照顾她,什么不可耍小性子。她一向温润的哥哥何时这般上心过一人?!真是莫名其妙。 这些日子自那一群乱七八糟的人来了圣瑛堂,她便一天都没安宁过。这下可好,锦儿这番吃了风寒,又要她亲自照料。呵,真是祸不单行。 叹着气,转首回身。甫踏进屋便看到了已然撑着坐起身的慕淅。 眼中闪过一丝不悦。染鸢望着她,懒懒道:“醒了?” 许是因服了药的缘故,慕淅的头还是有些许昏沉,好在烧已然退了。她浅浅瞧了一眼满眼冷漠的染鸢,唇齿中淡淡逸出一个清浅的:“嗯。” 染鸢呼出一口气,语气略略轻了些:“这样差的身子,当初还什么逞能。” 慕淅并不回答染鸢这句抱怨。她将头沉了沉,一时间不能言语。良久,就在染鸢再没什么耐性守在这里之时,慕淅忽然轻轻抬起眼眸。那清澈的眼中,多了一丝犹豫。 “染鸢堂主……方才你说的药皿,是什么……”她的声音因着初醒来而有些嘶哑。 染鸢先是一怔,接着眨了眨眼,偏头道:“你都听见了?” 慕淅又复低下头,不置可否。 染鸢瞧她这般模样,唇畔不禁多了一分讥笑:“你难道想说,你愿意牺牲自己去就浅姑娘吗?” 床榻上的人儿闻言,孱弱的身子微微一僵。却并不出声。 染鸢嘲讽之意更浓一分。她冷哼一声:“想要昭示你有多高尚么?告诉你,不用在这儿耍心眼!” 慕淅听了这话,有些不解。她仰起头,望向染鸢。却见她眼中满满的鄙夷。 “怎么,还装蒜。”染鸢厉声道:“明知道钟离烬宸不可能让你去做浅姑娘的药皿,还这般虚伪!” 慕淅轻轻怔了怔。继而,她收回那一双眼眸,只低低辩解:“锦儿只想问问。” 染鸢冷冷一哼:“可我还不想为你费唇舌。”说着,作势便要走。 慕淅未曾料想染鸢的反应。她想要留下染鸢,却不知如何开口。最后,眼见染鸢就要走出惜鸢阁,她也顾不了那么许多,情急道:“千堂主,锦儿的确愿……”后面的话,却怎样也说不出口。 慕淅此刻才那样清晰地知道,自己多么贪生。她贪恋,贪恋那王城的离乱安宁,贪恋留月城的繁华凄清,还有太多太多…… 然而最贪恋的,不过是那人或邪魅或温存的笑容。 那是,让她每每想起,都能连呼吸都带着丝丝痛楚的美丽。 可。 可若没有那一个女子,他的笑容,又能为谁再绽放? 想至此,慕淅心底的防线就溃不成军。她不能成言,只得沉沉低下头,掩藏眸中那一抹感伤。 而这次,闻言染鸢的脚步骤然停下。她转过首,脸色有几分怀疑。 “你愿意什么?”她的语气已然恢复了那一抹不屑:“愿意为浅姑娘做药皿?”她一步步折回,冷冷睨视慕淅,激道:“好呀,那我就将这法子告诉你。若你真能和浅姑娘血脉相通,倒也是天意不是么。” 说着,竟甜甜笑了起来:“只是,若再去钟离烬宸哪儿诉苦,可就没意思咯。” 慕淅深吸一口气,轻轻摇头:“我不会的。” “好,那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有何居心!”染鸢已移步至慕淅面前。她转了转那乌溜溜的眼眸,就开始一字一句地道那圣雪丹和“药皿”的玄机。只是,那一声声中,都是轻蔑。或许,她根本不信这样一个逆来顺受的女子,会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决定。 而慕淅,也是一声声听着。染鸢娇美的声音入了耳,竟都变成了满满的酸涩。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此刻的念头有多荒谬。努力告诉自己,只是想知道这解读之法而已。再多的,她不敢想。 只是。为何,心中还是那样紧。那样紧。 紧的生疼。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雪霁天晴 上好的荃芜香将屋内的那一修长男子涣散的影影绰绰。那迷乱安宁的熏香,映衬出他罕见的温良。 忽的,男子背影轻轻一僵。却转瞬就将那丝毫怔忪隐匿了去。他轻轻将眸光投向那精致的芙蓉帐之中。 榻上,是一个羸弱的女子。她本有着极美的容颜,却不知为何。那原本光洁的皮肤竟然已泛起乌色,水灵饱满的脸颊也陷了下去。只有那依然干净的眸子中,显现出一丝孩童般的生机。 她安静地瞧着床头那辆株梅花。那是两株并蒂而开的梅。红梅娇娆,白梅魅惑。那一瞬,她清澈的眼中流转出一丝笑意,生生为那两株梅平添几分灵动。 素衣男子见此,唇角不自觉勾起一抹安静的笑容。 “该喝药了,浅儿。”他喊那一声“浅儿”时,出口的音极为寻常。似乎,那些往事的纷杂,在此刻,已丝毫没再驻留于心。他对她,之余疼惜。就好像他们还在幼年之时的初见一般。 浅伊听见这句话,静静地抬起眼眸。她的手已再无力气接过那药碗。于是只是乖乖等着,将烬宸送至唇边的草药一口一口艰难地咽下。 烬宸将手中的药碗至于床头,又耐心地一勺接一勺喂过。他看着浅伊那般孱弱的模样,眼中不由闪过一丝暗淡。 每日服着那续命汤药,浅伊的身子却还是一天不如一天。这样的她,当真能够等到风央墨回来么? 暗暗一叹。 浅伊自中了毒,似乎一直是这般宁静的模样。烬宸想起曾几何时,就是因为这一份安宁,他被这个女子深深吸引。而现在,同样是这份安宁。他的心中却释然。 错爱之相思,终是不得。这便是宿命。 念及此,他不由得兀自好笑。从未料想过会有今日这样的情景。曾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原谅的人,此刻,却是让他日日费心照料之人。自己那不可一世的性子,原来早就不知何时,学会了宽容。 只是,究竟是什么样的力量,竟在不知不觉中,将他的戾气一丝一丝地打磨? 。。。 流云暖阁。 江湖上一直传说,神秘的圣瑛堂之中,总保留着这一间大多时间都是闲置的房间。那是圣瑛堂主的关门弟子,当今三皇子风央墨的房间。 传说,那圣瑛堂主疼惜自己的弟子,建造那流云阁时,都是以檀木为梁柱。佐以各种不为人知的养生草药,且每日以名贵药材熏香。奢华之极。 传说,世人若是能在那流云暖阁中住一日。即是之余出气的膏肓之人,也立即痊愈如初。 传说…… 太多太多的传言,将她眼前这精致的流云暖阁镀上了一层飘渺的距离感。也,生生拉开了门外,和屋内的两人。 慕淅拖着那因初愈而仍旧羸弱的身子,轻轻倚靠在流云阁门外那朱红的圆柱之上。她被包扎过的手指无意识地扣在那冰冷的柱子上,扯出一阵揪心的疼痛。 她的带着零星忧伤的眼眸中,映着那个心念的男子脸上,一抹从未展现过的温和。 那是怎样一副温馨而安逸的画面呵。 榻前的男子微笑着注视着榻上的女子。在他们的眼中,均流转着丝丝淡定。仿佛,根本无需言语,那默契,浑然天成。 好一对,天作地和。 慕淅那清泠的瞳孔深处,不自知地闪现过一丝复杂。 他的温柔和笑颜,只为她,也只会为她。 从来如此。 那。若没有她,烬宸的所有快乐美好,又该怎样继续? 念及此。慕淅的心中不由一阵闷痛。只是唇角却扯出一个苦涩的笑。 难道当真是,情深不寿? 可这般情深意重。叫人怎么忍心,不成全。 。。。 落寞地转身。慕淅微微吸了一口气。眸光投向了远处的天光。 。那天色竟然如水洗过一般,不由得让人迷恋。 真美呵。 一步一步向前走着。她的眼中,似是被那天光晕染,清澈得不像话。 只是。 慕淅不曾发觉。在那个转身之际,那个温和的目光,就牢牢锁住了她的背影,再也不曾移开。 是的。自她走近时。烬宸便察觉了出来。只是,他不去看,不去说,也不去想。 都是故意。 可,当那一抹身影淡然转过之际。那一道自她身后射进的天光,触痛了他最后的心动。 终是,放不下呵。 那一抹小小的身影在他的眼中渐行渐远。似每一步都那样沉重艰难,却在他在心间萦绕不断。 烬宸一直那样深深看着。直至那个身影再也不见。 随即呼啸而来的寂寞,瞬间,就将他紧紧包裹。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血染之巾 随着染鸢一道走向流云阁。一路上慕淅倒是及其平淡的,染鸢漫不经心地随意试探了一番,见慕淅并不想多言,也再无意多问。 着实没什么可说。心中,一旦释然了。反而不想多说。 只是临到进门时那一眼,还是将不可避免地将慕淅刺痛了一番。 暖阁之内,浅伊已然睡去,之余烬宸一人。此刻他正活着苦艾叶水为昏睡的人儿梳理着日益少了下去的长发。而他的眼中,分明含着疼惜。 慕淅见此,几乎有些自虐地笑了起来。平日里,有何时见过他为一个人这般温良?果然那神情,可以改变太多。 她微莞,那一双水一般的眸子中,却有了些自嘲。 其实慕淅不知道,烬宸那时眼中的疼惜,单单是不忍看从小疼着的女孩一日复一日地脆弱下去。可在她那一瞥中,却呈现出了一副真真切切的如水深情。 烬宸也察觉了人迹,他回首看去。眼眸在触及慕淅的那一瞬陡然划过一丝诧异的光亮。然而却又极快的隐了下来。他只将眸光在来人的身上停驻了一丝毫,便又专心于浅伊的头发来。 心下更多一份悲凉。慕淅的头更低。 这些日子。任她再如何不开窍,也察觉出了烬宸的回避。或许,对一个这样不解风情的丑女人,总会厌的吧。 呵。当真。只剩下她一人还执念而已。 。。。 心下的混乱还未及转念,染鸢已笑嘻嘻地唤了一声烬宸,语气中,也不似从前的蛮横。仿佛是瞧到这一幕,心下满意一般。 “钟离烬宸,今儿个本堂主可是替你寻了个清闲的机会呢。”染鸢扬声道。 烬宸初听此,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转首却不语,只递来一个眼风,等着染鸢的下文。 “这些日子你也辛苦,今后就换由锦儿姑娘来照顾浅姑娘好了。”染鸢也不恼,解释道。 烬宸闻言,眼光飞快地掠过垂首不语的慕淅,眸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逝。只是最终,他也淡淡收回目光,唇中逸出两字:“不必。” 染鸢这一听可不乐意了,她撅起小嘴,不客气道:“又是这般脾气。你一个大男人照顾一个女子,总有诸多不便的吧。况且弦笙那丫头一人也应付不来你那些杂事,还需的去处理不是?!”她虽年岁不大,讲起道理来却是一套一套的,饶是烬宸,一时也无法反驳。 这些个也的确说进了烬宸心里。因着浅伊,这重要的几日,山庄里各项事宜都只交由他人打点。自己还的确有些不放心。 只是……为何锦儿她偏偏这时要来照顾浅伊呢? 着实是不得明白。烬宸心知锦儿绝不会是来显示自己大度。这种行为,她向来是不愿也不会做的。可,究竟为何? 烬宸不解中不由得看向慕淅。却见她仍旧一副冷清的模样。心底没来由的一梗。 眼前的人儿,仍旧那般沉默隐忍,不爱讲话。却。某个电光石火间,总感觉,她有些说不上来的不同。 微微拧了拧眉。他心念一动,也就打定了主意。 “如此也好。”烬宸也不再瞧慕淅,转而,讲出这一句,而后一侧身,擦过她身边,出了流云暖阁。 在他擦身那一瞬。立在一旁的慕淅像是心下忽的划出一道不深不浅的伤口,将她的心击出钝钝的闷重。 空气仿佛瞬间变得缄默。有种莫可名状地酸涩就这样散了开。 她几乎忍不住回首。忍不住想要掉泪。 然。终要忍住。 。。。 未几。 染鸢瞧着烬宸走远,待烬宸完完全全走出视线。她才懒懒转身,也欲走。末了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交代慕淅道:“记得好生喂她喝药便成,别误了时辰。” 慕淅点头应允。眼眸始终垂着,叫人看不出端倪。 染鸢间也没什么交代,便也走了出去。如此,偌大的流云暖阁之中只剩了沉睡的浅伊同慕淅二人了。 好似心中背的沉重,总要有些事做,才能暂时轻松些。 慕淅轻轻走过床边。那一瞬间,她似乎清晰地感受到了方才他留下的气息。和在艾水的苦清之中,有种独特的清香。这让她忍不住苦苦一笑。 有多久,没感觉到这个味道了?她记得曾经就算自己最无错之时,也总会有一人,带着独特的气息,在身侧有意无意地解围。可如今,他的温度他的味道,竟然不知不觉变成了她不可企及的妄求。 难道,这缘分或劫数,终究到了尽头么…… 。。。 慕淅怔忪间,忽闻一声轻轻的咳嗽。她连忙回过神,只见榻上卧着的人儿终于悠悠转了醒。 浅伊甫睁眼,映入眼帘的,便是那一张陌生而骇人的脸颊。 浅伊眨了眨清凉的眸子,一瞬也不瞬地瞧着慕淅。她大抵是想不起来这个女子,于是头轻轻一偏,竟说出一句话来。 “你……是谁?”她声音虚弱无比,仿佛说出这一句,也费劲了一身的力气。 慕淅伸手扶住她,心下暗暗一惊——浅伊姑娘,竟消瘦得几乎只剩了骨头。 微微一顿首,她勉强勾起一抹浅笑:“浅姑娘,该喝药了。”记得染鸢交代她醒来时定要喂一次药。 被扶起来的浅伊精神还是有些恍惚。她虚弱地将整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了慕淅一只手臂上。经不起一握的身子虚的几乎转瞬又会倒下。只有那一双眼眸中透着些许色彩。 她不再说话,却也无喝药之意。像是孩童,执拗地固守着习惯。若然不是照顾她多日的烬宸,她便不去理会。 慕淅见状。不由淡淡叹了一句:“留月庄主,待你定是极好吧,不然也不会让你这般留恋。”本只是感念之中说了一句。然而说道最后,竟已不知是说给谁听。 话一出口,慕淅都觉得有些近乎酸楚的意味。浅伊却在是恍惚中,瞳孔倏然一亮。她苍白的唇角勾起一个无力却温和的弧度,勉强着,竟然又费力想要说话:“是呢,他……”然而没说完,她那身子便已然撑不住。浅伊重重咳了几声,到最后一张嘴,竟呕出一口鲜血。 慕淅吓了一跳,连忙拿过绢巾为其擦拭。 浅伊呕出这口血,倒也没什么大事。她弱弱地靠在床边,又恢复了那孩童般的模样。 低头看了看那绢巾。那血,似有意识般。在她洁白的绢巾上肆意流淌,折射出几缕绝望和妖娆。 慕淅看着,心下忽然说不出的难过。 “浅姑娘好生休息着。留月庄主近来抽不开身,由我来照顾你好么。”轻哄着,慕淅轻轻举起放置一旁的药碗,又慢慢将那药送进浅伊毫无血色的口中。 这一次,浅伊倒是听话。她乖乖喝完了那药。未及,竟渐渐又昏睡了去。 慕淅瞧着她甜美的睡颜,那一丝唐突的悲叹化做千言万语,低锁在耳边,挥之不去。 烬宸,这个女子在你心中的分量,谁人可以夺的走呢? 只是,若她生成了你心中的伤口,那岂非,要永远这样痛下去…… 。。。 其实慕淅退出流云暖阁之时,她的左手无意识地紧紧攥了起来。 在她纤细的手指中,是方才那条,染着浅伊的血液的绢巾。 本该洗掉的。可鬼使神差般。她将那绢巾留了下来。 血液,将她白皙的手指染的鲜红。像是一道无可倾诉的伤。 。。。。。。。。。。。。。。。。。。。。。。。。。。。。。。。。。。。。。。。。。。。。。。。。。。。。。。。。。。。。。。。。。。。。。。。。。。。。。。。。。。。。。。。。。。。。。。。。。。。。。。。。。。。。。。。。。。。。。。。。。。。 (汗一个,紧紧巴巴总算赶回家了……哎,这一章写的真是……可是炎炎不行了,好困……抱个歉,改天再改吧…… 谢谢亲们……为今天……应该是昨天没等到更新的亲说声抱歉啦!)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血债血偿 之后的几日忽然呈现出难得的平静。 有时慕淅甚至都会的觉得自己带着毒的身体渐渐好了些。虽然心知不可能,可日益好转的气色也让她着实意外了一番。 不知怎么忽然忆起了一个词。叫回光返照。 她有些想笑。发自内心的笑。 呵呵。至少,不用死在这儿。不管怎么说,都是件好事罢。 彼时,慕淅正细细磨着药。而流云阁内的烬宸,依旧在浅伊的床榻之前守着,一副安详的模样。这些日子见浅伊的气色好了很多,他的确安心不少。 这样的宁静,还能维系多久呢? 慕淅恍惚地抬了抬头,意外的看见正急步跑进屋的弦笙。她愣了愣,心下忽然有了些不好的感觉。 这些日子弦笙一直为烬宸处理着山庄的事宜,几乎很少见她出门。这刻她这样急急忙忙地跑来,难道发生了什么事? 慕淅不由的停下手中的活儿,向烬宸看去。 果然,此刻烬宸看到如此情形,脸上也多了些沉重。 “什么事。”他看着脸色凝重的弦笙,问道。 “爷……”弦笙请了一个万福,眼睛又扫了一圈四周。她目光触及慕淅,怔了怔,却也没有回避:“刚刚接到山庄万里血鸽的急报,奏有黑衣人连夜纵火,烧了留月庄名下西街的整条街的铺面,其中包括武馆,商行,食肆和驿馆共有几十户之多。护卫与那人交手,不慎被他逃脱,然而有人认出,那人的武功,正是当年的轩辕宫主的套路。” 烬宸闻言,眸子中闪过一丝冰冷。 弦笙继续道:“轩辕宫主有弟子三人,大弟子早年病殁,二弟子前些年去了西域未归。如今天下,能使出这套功夫的,只有那个幼时便被送到轩辕宫,几个月前刚回来的三弟子……”弦笙说到此处,顿了顿,眼睛又不经意扫过慕淅,声音不自觉轻缓几分道:“三弟子……慕府五小姐,慕琉璃。” 全身瞬间冰冷起来。研磨草药的药杵自手中滑落,狠狠砸在药坛中,发出略带回音的沉闷声响。 弦笙的目光打到自己身上,才让慕淅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她连忙低下头,长长的睫毛掩住了眸子中的那一抹惊慌。 琉璃,琉璃她…… 烬宸却像是没有注意这边紧张的人儿。他冷冷地抬起眼眸,目光如炬。口中逸出的几个字教人不寒而栗: “幕琉璃——有你的。” 。。。。。。。。。。。。。。。。。。。。。。。。。。。。。。。。。。。。。。。。。。。。。。。。。。。。。。。。。。。。。。。。。。。。。。。。。。。。。。。。。。。。。。。。。。。。。。。。。。。 慕淅看着烬宸匆匆走出流云阁,不多时,便传来了消息。要她准备马上启程,返回留月城。 此刻她的心凌乱成一片,不仅是那种对未知的恐惧,而更像是,一种隐隐的预感。她不敢想,那些念头却不断在脑海盘旋,挥之不去。 不要…… 不要什么…… 不知道……可是,不要…… 她的直觉,从来都那样准确。 。。。 来时本就没带什么东西,此刻慕淅却收拾得无比缓慢。弦笙来催促几次,她这才勉强走了出来。 一眼便看到了逆光而立的烬宸。他正静静看着远方。好奇怪,慕淅分明能看得清他的身形,他的衣衫,甚至他的发丝,可是,却无论怎样都看不清他的容颜。 他的容颜,模糊的,让人不安。 “锦儿。”忽然听到有人唤她。转首,映入眼帘的,是一身红衣的染鸢。 她的眼眸很亮,却有种说不出的深沉。 “这个,给你。”染鸢伸出手,在她的手中,是一支雪白的精致箭羽。 慕淅怔住。一时忘了接过。 染鸢好笑地炸了眨眼,也不再说什么,只将那箭羽塞进慕淅手中:“若今后有事,拿着它,圣瑛堂全力以赴。” 这样的话语入耳,慕淅忽然说不出什么感觉。 今后。 这个词于自己,是不是,太过奢侈了? 念及此,却也无心多言。她浅浅点头,算是答谢。 “好了不要耽搁了。”染鸢不再理会慕淅,她看向烬宸:“你放心,浅伊姑娘好些了我派人会通知你。” 烬宸瞧了一眼染鸢,不说话,只淡淡点了点头。 这阵功夫,慕淅抬眼四下扫了一圈。意外的是,齐齐的人群中,唯独不见千镧夜。她有些奇怪,然而早已混乱的心也装不下其它,于是便没有多问。 忽见不远处有护卫急急赶来。那人速度十分快,他跑到烬宸身前,半跪,报:“庄主,马车已在山下备好。” 烬宸点点头,对弦笙道吩咐:“你带着其他人下山后做马车速回山庄。”说完这句,他忽然一转身,健步走向有些无措的慕淅。一伸手,那盈盈不堪一握的腰身的主人便被他轻易带入了怀中。 “我带她先走。”留下这样一句话,烬宸一点双足,一个转瞬便带着怀中的人儿飞出数里。 再说原本安然站在原地的慕淅突然经此变故,心跳瞬间加速几倍,几乎从胸膛跳出。她脑海中一片空白,只感觉一阵风自耳边忽然划过,周围霎时变了场景。 不由自主地抱紧那个有力的腰身,一阵阵晕眩让她下意识闭上了眼。 这一个拥抱,让那身体的主人忽而微微一滞。虽然只有一瞬间,她却清晰的感觉了出来。 好半天,慕淅才终于明白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原本抓着烬宸衣衫的手,骤然松开。她的心跳却依旧那么鲜明。 “不要动。”头顶传来淡淡的声音。慕淅不禁仰头看去。 从这样的角度看过,烬宸冷漠的容颜被光线打得平添一份冷漠。他好看的鼻翼下,双唇紧紧抿着,仿佛寒冰一般无情。 然而那个怀抱,却异常的,温暖。 仅光影一瞬,便再也感觉不到害怕。此刻周围那样动荡,她却任由这个人拥着自己,什么都不去想。 风依旧随着烬宸飞身下山的动作而不断擦过慕淅的耳畔,她认真地凝神听着。忽而,一丝莫名的满足涌上心头。 在此生为数不多的日子里,还能拥有这样的怀抱。 足够了。 。。。 像是转瞬的功夫,烬宸便已然平稳地停住。慕淅睁开眼,眼前正是来时马车停驻的地方。 烬宸牵过一旁护卫早备好的马,跨步而上。转而,他一手拉起慕淅,又将她稳稳带上来。 整个过程一直没有一句话。慕淅似乎早已习惯了他这样的方式,也任由他这般动作着。 只是突然感觉身后的烬宸微微顿了顿。她有些诧异。 “怕么?”身后的声音传来。 “嗯?……”慕淅不确定地转首,心下大感意外。 烬宸却再没有看她。 “抓紧我。”一声熟悉的冰冷擦过耳膜,紧接着,慕淅只感觉忽然剧烈的颠簸起来。耳边的话语变成凌厉的风,恍若来自前世。 奇怪的是,她的心,却那样平稳。 。。。 与此同时。阑珊阁。 浅色衣衫的男子躲在那无边的昏暗中,他的头深深埋在手臂之间。 排山倒海的昏暗压在他的身侧,映衬得那永远温和的身影显得无比孤寂。 门轻轻被推开。 “你果然在这儿。”是一个少女微弱的声音。 他不说话。 少女缓缓走过来。也沉默着。 “这又是何苦。”她忽然道。 浅色衣衫的男子慢慢扬起头,眼中再也不是从前的淡然,而是无比的忧伤。 “你都知道了。”他淡淡道,声音嘶哑而绝望。 少女不说话,意为默认。 “你这个样子,让我怎么向父王交代。”她的声音微微放大,带了几分责怪和无奈。 男子唇畔扬起一个失落的笑。 “你不说我也不说,还会有谁知道。” 少女听此言,唇边的无奈渐渐隐去,变成轻声一叹。 “你原本,就不该放任自己的感情。” 男子终于抬眼看向少女,眼中划过一丝复杂。 “你还不是也一样。”他静静道:“你以为我会信你那时后所说的理由么?” 少女蓦的睁大双眼:“你都知道了?!” 男子的唇畔又染上一丝苦笑。他平静地呼出一口气,看向少女的眼光变得认真。轻轻启声,一字一句。 少女听着,目光由最初的震惊渐渐变成迷离。 直到男子的声音停止。空气有恢复了之前的缄默。惹人窒息。 是呵。这世上什么都能控制,唯独感情,不行。 这个道理,她早在几年前,便已明白。 。。。。。。。。。。。。。。。。。。。。。。。。。。。。。。。。。。。。。。。。。。。。。。。。。。。。。。。。。。。。。。。。。。。。。。。。。。。。。。。。。。。。。。。。。。。。。。。。。。。 几日后。留月城。 舟车的劳顿终于在这一刻到达了极限。慕淅紧紧跟着前方一步之遥的烬宸,几天的疲惫一股脑地袭来,她的步子几乎不稳。 又或者,疲惫的不仅仅是身体。 可还是要紧紧跟着,她不知道,等在前方的,究竟是岌岌可危的暂时宁静还是万劫不复的万丈深渊。 她不知道。 这一路,慕淅唯一一次鼓起勇气,问起烬宸的打算。得到的,却是一个让她不寒而栗的答案。 那时候,他冷冷,却坚定地吐出四个字。 。 那四个字几乎将她打入地狱。 想到这儿,慕淅不禁紧紧攥起衣角。 前方,便是山庄的正门。 “弦萧。”方进了山庄大门便听到烬宸冰冷的吩咐:“发下江湖帖,三日之后,请众人留月城一聚。” “是。”名唤弦萧的女婢平静地欠身,什么都没有问,迅速退下。 “弦筝,准备木柴,要多。” 弦筝也一欠身,一言不发地退下。 一时间,原本迎接在门口的众人都愣住,不知所以。 空气静的似乎能听到每一个人的心跳。 沉静中,只听烬宸冷冷地道:“我看,这一场火,还可以烧得更旺些。” 身后的女子听闻这一句话,身体倏的一晃。脸色变得煞白。 。。。。。。。。。。。。。。。。。。。。。。。。。。。。。。。。。。。。。。。。 (呼呼,好累。炎炎的宇宙爆发ing~今天没有两更就不睡觉~ 对了昨天更的那一章一直看不到好奇怪~不知道这一章能不能看到~呵呵)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夜的条件 来人,正是那风一般温润的千镧夜。 此刻的千镧夜,依旧是一副与从前一般的淡然模样,可那浅色的眼眸中,却多了几分焦虑。 千镧夜礼貌的欠了欠身,而后便轻轻上前,出口的话语中,那份担心不用言表。 “她——怎么样了?” 在一旁仍旧有些不敢相信的弦笙此刻才像是方回过神。她望着镧夜,张了张口,却终究是什么都说不出。垂首,微微一摇,便代表了一切。 空气忽然迷乱了眼。 远处有几人正急急赶来。正是方才一肚子疑惑的弦箫等人。走进见此情况,弦箫皱了皱眉,不解地问道:“这位公子是谁?” 弦笙转首,抹去了方才那一抹凝重,介绍道:“这位是圣瑛堂的千镧夜公子。” 弦箫闻言,惊道:“圣瑛堂?不是说圣瑛堂中人从不离开圣雪峰么?千公子怎么会在这里?”也难怪她惊讶,毕竟这江湖上被传的神乎其神的圣瑛堂于她,也未免也太过虚幻。若不是上一次知晓烬宸去了那儿,她几乎都以为,所谓的圣瑛堂不过是一个传说。 镧夜倒是一脸平静。他向弦箫等人作了作揖,道:“我看还是让我先看看她情况可好?” 弦笙连忙称是。她唤了婢子为镧夜带路,自己则一步不落跟在后面。 走了不久,袖子忽然被拽了拽。弦笙不得不停下步伐。只见弦箫踮起脚尖靠近自己的耳朵,悄悄问道:“姐姐,那位千公子,是你找来的么?” 弦笙向前望了望,忽然显得有些犹豫。 “那时候本想请染鸢堂主的,可不知她肯不肯来,所以我只是在书信上写了锦儿小姐的现状飞鸽送了去……没想到,染鸢堂主没来,倒是镧夜公子……”方才被惊喜冲昏了头,现在才想起,似乎从不知道千镧夜也会医术啊…… 可他既然来也,也许真的有什么办法罢…… 弦箫拧了拧秀气的眉,声音又压低几分:“姐姐你这番擅自行事,不知爷会不会责怪……” 弦笙叹一口气:“事已至此,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 说着,她一抬首,却惊讶的发现,视线所到之处,早就没了千镧夜的影子。 “糟了!”弦笙急追几步。过一个转角,眼睁睁瞧着镧夜急忙地进了锦儿的房间。她愣了半晌,忽然泄气地垂下手,神情后悔异常。 “怎么回事?”身后追上的弦箫不知所以,有些惊异地问。 “他……”弦笙懊恼地摇了摇头,缓缓道:“本还想交代几句,千公子却就这样急着进去了,这番,屋里的两人……”聪颖如她,早在圣雪峰上时便敲出了千镧夜带锦儿的不同。有些道理她自然明白。 只是没想到,他会焦急成这般,步子丝毫不缓。想来,那带路的丫头也是不明就理,只道是自己的吩咐,必是庄主的意思。于是便挡下了意图阻拦的护卫,任由镧夜进了去。 迟了一步,这事究竟会如何发展,便彻底地不可预期了。 弦笙远远地瞧着锦儿的寝房,一向波澜不惊的脸上逸出几分藏不住的担忧。 这一秒的平静,还能,延续多久呢…… 。。。。。。。。。。。。。。。。。。。。。。。。。。。。。。。。。。。。。。。。。。。。。。。。。。。。。。。。。。。。。。。。。。。。。。。。。。。。。。。。。。。。。。。。。。。。。。。。。。。。 房间内的光线在寂静中显得有些昏暗。可却仿佛只有这样暗的保护,才能让他有一丝安全感。 倏然。 有一道光线直直地钻进了他的视线。耀得他下意识用手挡了起来。 是一道曙光。 还是命运另一次不怀好意的玩笑? 修长的手指将光线扰得斑斑驳驳。让他莫名不安。 当一丝久违的声响在烬宸耳边响起时。他那一副瞧不出表情的俊美容颜也终于动了动,显出几分不悦。 “听不懂我的吩咐么?出去。”低低地出声,他甚至没有向门口瞧一眼。 来人闻言,却没有停下前行的脚步。 烬宸拧眉。就在他准备转首瞧瞧究竟是何人这般大胆时,忽然听到一声清淡却没有温度的声音: “我以为。你能照顾好她的。” 那个声音清浅淡然,可明明如此,却让人轻松不起来。 似有什么,莫名地跳了一下。 烬宸挑起眼眸,逆光看过去。 一袭白衣,衬得眼前的男子淡泊如水。然而。明明感觉是那样近人的,可自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浑然天成的高贵,却让任何人都无法忽略。 仿佛,只有圣雪峰上那纯白的雪尘,才能将他的气质完美衬出。 烬宸将手中不知端了多久的盘子放下,轻轻站起身:“千镧夜。你怎么会在这儿。” 微微抿唇的镧夜轻轻向前走着,不答话,也不将视线自床榻上的人儿身上移开一分。 行至床榻之前,他微倾下身,伸手探上她的皓腕。这样的一个动作,让一旁的烬宸眉头又皱拧深几分。 “千镧夜。你似乎太无礼了。”声音已有些冰冷。好在镧夜的手及时松了开。 良久的沉默。 镧夜逆光的身影自烬宸的角度看过,像镀了一层模糊的光晕。让人瞧不出表情。 烬宸也不说话,此刻的他甚至没有兴趣猜度此时千镧夜的思想。于是,只是直直地看着,等待着下文。 对方终于开口。 背对着他的身影让烬宸看不到说话之人的表情,只听得那淡淡的声音中,似有若无的叹息: “你怎么忍心。将她弄成这般模样。” 烬宸手指轻轻一动,那一双充满倦色的眼眸中已覆上了一层危险。 “如果你要说的是这个,那么你也没必要留在这儿。” 这一刻镧夜也回过头,眼眸冰凉坚定。与从前那温和的模样,丝毫不能重合。 “若我不在这儿,她便永远不会醒了。” 烬宸一滞。 “你是说你能医醒她?”他看向镧夜,声音中,已略略可见往日的不羁: “我怎么没听说千公子也懂岐黄之道?” 镧夜已然不愿同问话之人再多说什么。他从袖中掏出一卷革帛,展开,又迅速抽出几只银针,快而准地封住了床榻上之人的几处穴道。 “你在做什么!”烬宸已然有些怒意。他上前一步,意欲阻止。 忽然听得镧夜浅浅一句。 “那毒,已经开始发作了。” 一瞬间怔住。 脸色蓦地白了几分。他心下已隐隐猜出镧夜所言何意,却自欺欺人地问道:“什么毒?” 镧夜缓缓闭眼:“菱花散之毒,普天之下,无解。” 微微一顿,接着道“若照你庄内这些大夫的方子下去,不出三日,她便会呼吸竭尽。” 烬宸脸色已变得煞白。许是镧夜的声音太过清晰,穿过这缄默的空气,入耳时反而变得虚幻。 他忽然觉得有些冷。 千镧夜向前一步,再度淡漠开口: “原本那毒明明已压了下去,现在却再次发作。” “钟离烬宸,你对她,究竟做了什么。”他的声音中有了些波澜,似指责,更似心疼。 蓦地,周身的冷意瞬噬如骨髓,烬宸只能紧紧闭上了眼。那一刻,那个冷漠不羁的留月庄主,忽然无助地像个孩子。 镧夜吁出一口气,眼眸深深。 “你知道她为你付出过多少么。”他的声音那么轻,却在他耳边振聋发聩。 “你不会知道。”上前几步,他又低声重复了一遍。 “你永远,不会知道。” 光线似乎一瞬间变得昏暗无比。似要将其中两人都吞没。 绝美的容颜隐在发间,教人看不到烬宸的表情。 千镧夜向着床榻上的人儿望了一眼,眸中多了几分破碎。 微微一叹。 “为了成全你的感情,她付出的,又何止生命。” 烬宸微微抬了抬眼,眼眸漆黑。他微微别过头,不去看镧夜。 “我只想要她醒来。” 那一瞬间忽然又一丝冰凉漫过心头。下一秒,镧夜的声音自头顶缓缓传来。 “我一定会让她醒来。但——” 眸中忽然逸出的光线恍惚的镧夜的视线。在之前那些年的生命中,他从未如此坚决。 “但她的人生,同你从此再不相干。” 烬宸瞳孔募的一紧。 “不可能。”募得站了起来。他眼眸紧紧,迫着镧夜。当中是一抹极致的冰冷。 被这样迫着的镧夜却多一份云淡风清,他也回望着烬宸,淡淡反诘。眼中,是一贯的平静。 “所以,你是要用这种方式宣布对她的占有——哪怕她死?” 。。。。。。。。。。。。。。。。。。。。。。。。。。。。。。。。。。。。。。。。。。。。。。。。。。。。。。。。。。。。。。。。。。。。。。。。。。。。。。。。。。。。。。。。。。。。。。。。。。。。。。。。。。。。。。。。。。。。。。。。。。。。。。。。。。。。。。。。。。。。。。。。。。。。。。。。。。。。。。。。 (哎,这一章总写不好,炎炎抱歉一个……)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琉璃忽访 错落中,有门被缓缓推开的声音传来。随之而来的出尘气息,让床榻前对视着的两人均怔了怔。 烬宸转首,眸中顿时多了一抹复杂。 是镧夜。 此刻的镧夜,一袭白衣,绝尘如天人。他剔透的脸上带着淡定的笑容。早春生机盎然的光线斜斜地打过来,为那一副玉颜的主人平添几分心怡气色。 初踏进房间的镧夜看到了眼前一幕,薄薄的唇瓣微微带出一丝浅笑。他自顾自望着慕淅,眼中满是星星点点的璀璨。 “醒了么。”淡淡的一句,自然到仿佛这样的情景根本就在他的预料之中。 方才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无法自拔的慕淅听到这一句,这才微微回神。她眨了眨盈盈的双眸,好让那模糊的视线变得清晰。伴随着浓重的鼻音发出的闷闷一声“嗯。”脑海中却升出了点点疑惑。 千公子……怎么会在这儿? 眸光不禁转向烬宸,却不期然看见他眼中的丝丝的凝重。 这时便听镧夜再次启声。 “醒了就好,你现在要好好休息。”音罢,便见他已行至面前,伸出两只修长的手指探上了自己的脉。 不自觉缩了缩。腕部传来的冰凉感觉让慕淅忽然有些莫名的紧张。 镧夜几不可闻地顿了顿。然而也就在那么一瞬间,便恢复了之前的模样,教人看不出端倪。 半晌,他轻轻放开手。予慕淅一个温和的轻笑。 “无碍了,再静养几天便好。只是,这几天不要多讲话。你之前喝下去的药会抑制发声,若然勉强讲话会伤到嗓子。”自然而然的关切之意,丝毫不带暧昧。仿佛再平常不过。 慕淅静静瞧着镧夜,心下微暖。自某个角度仰望过去,这个男子恍若不在凡尘般飘渺,却让她一瞬间有些安心。 其实这样的男子,总是很难看透,很难亲近罢。可正是如此,才越让人觉得安逸。 不亲近,便不会衍生出太多太多的痴缠。以免最后,遍体鳞伤。 目光一转,又不自觉留恋在了某个自镧夜进来便一直沉重着的人之上。那一瞬,她忽然发现,自己竟已看不清那张邪魅的脸。 分明是熟悉的眼眸,斜斜如鬓,带着远山的雾气。分明是那个高挺的鼻梁,如玉雕砌,惹人心乱。还有那薄薄的唇,一抿一张间,隐约可见邪气的俊美。 分明是他。 却又,不像了。 那五官再拼凑一起,却不像了,模糊了。像一个无声的幻觉。 这样的感觉让她心下忽然空空的,十分不安。不禁伸出手指试图去触摸烬宸的手。然而。 触及的那一瞬间,慕淅忽然听到了一句自另一人口中道出的,让她心跳几乎停止的话。 “锦儿,你真的是慕家三小姐么?” 镧夜的这一句话让在场的二人均愣住。慕淅的手指一晃,原本就苍白的脸色一瞬间变得煞白。而烬宸,更是霎时变得冷冽。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烬宸站起身,眸中有了些戒备。 镧夜却依旧云淡风轻。他目光扫过烬宸,笑得无害。 “没有,只是来的路上听到的传闻而已。”原本只是试探,见他们这般反应,心下也就了然。 只是没想到,真的没想到。 那时候听到这样的传闻,他本是不信的。八年前的那事自己也有耳闻,料想,再怎样他们也不会再有这般纠缠。 谁承想,命运偏偏这样教人意外,却也无奈。 空气中隐隐传递的缄默,此时似乎也更为浓烈了。 镧夜的话刺地慕淅心中有些恻然。然而也正是因为这一句,才让她豁然想起——横断在她和烬宸之间那深深的鸿沟。 之前总贪恋片刻的温暖而不自觉忽略,可,总逃不过。 是了。逃不过呵。 这一刻,屋内三人之间忽然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气氛。烬宸近乎有些敌意地对待着这样的意外,却不知,那个一心想要保护的女子也在这个时候,与他渐渐远离。 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只是一瞬。 忽闻三声礼貌地敲门声。将三人间紧紧的弦不动声色地扯断。 烬宸皱了皱眉,略略放了放方才的戒备。扬声道:“进来。” 门轻轻被推开。进屋者是弦笙。 此刻弦笙面色不十分好看,她低头走进,目光触及床榻上醒了的人儿时闪过一丝惊喜。转而,却又染上了更深的复杂。 距烬宸两步之遥时弦笙淡淡站定,恭敬地对烬宸施一礼,而后便垂首而立,丝毫不逾越半分。 “何事。”烬宸冷冷问。 弦笙闻言,又得体地对镧夜与慕淅微微欠身,这才向前两步,走至烬宸身旁,附耳轻道:“慕家五小姐忽然到访,吵闹着说是要见锦儿小姐……奴婢派人将她拦在门外,等爷定夺。” 烬宸的脸色倏然变得十分难看。 目光大略扫过房内二人。一人依旧淡然而立,另一人静静看着自己,那一双过分清泠的眼眸,让他几乎不敢深看。 脑海中迅速思索。片刻,烬宸决定亲自前去看情况。 本已向门口移了一步,忽而,他像是想到什么似的顿住了脚步。转过身瞥了瞥镧夜,他漠然道:“千公子还请先在门口稍后,待在下处理好此事再一并进来。” 此意,再明显不过。 然而镧夜闻言,却依旧只淡淡一笑,便依言而行,一句都没多说。 见此情形,跟随镧夜之后的烬宸这才放心地出了门。 。。。。。。。。。。。。。。。。。。。。。。。。。。。。。。。。。。。。。。。。。。。。。。。。。。。。。。。。。。。。。。。。。。。。。。。。。。。。。。。。。。。。。。。。。。。。。。。。。。。 山庄正门。 远远便瞧见了大门外一袭黑衣的少女。此刻周身虽围了诸多山庄护卫,她那一双乌溜溜的眼中却仍旧没有任何畏惧之意。瞧见了烬宸,那眸中迅速闪过一丝倔强的凌然。 “钟离烬宸!我要见我姐姐,快让你的看门狗让开!”出口便是这么叫嚣一句,明明身处困境,她的气焰却仿佛丝毫不弱。 烬宸走近,冰冷的唇畔泛起一丝轻笑。 这是他第一次这样清楚的打量着这个女子——不,或许,应该叫女孩更为合适。她那样小,五官算是清秀,倒是与慕淅有几分相似。然而却怎么也没有她的那份神韵。 眼前不禁又浮现起那一副容颜。多么奇怪,明明是丑陋的,可那一双眉眼间的忧伤,却透着致命的吸引。 那是凌驾在绝色之上的美丽。惟其繁华,却注定只是要让人经过而已。然而他却总不能自已的想,念着。 思至此,他不禁有些沉沦。 然而毕竟是留月庄主,仅仅恍惚了一瞬便察觉到了自己的失神。烬宸呼出一口气,再抬眸,神色已变得同往日无异。 目光又一次回到那个透着青涩的容颜之上。 “慕五小姐。”烬宸平静地唤道:“没想到你居然敢送上门来。” 门外被诸多护卫围劫的琉璃听闻此言,冷笑反诘道:“我有什么不敢!钟离烬宸,我不过烧了你几家铺子,你竟然这般狠心地想将我姐姐活活烧死。到如今你还敢在这儿质问我!” “放肆!”是弦笙抢先一步呵道。她知道这番话必触到了烬宸的雷区。在转首看去,果然,他的脸色已变得冰冷。 弦笙微拧秀美,向着门外护卫一摆手,示意他们在烬宸还未触怒之前,赶紧先将慕琉璃赶走。门口护卫领意,正待行动,不意却忽然听闻烬宸沉声却字字掷地有声的吩咐: “都闪开。让她进来。” 这一句话,让在场几乎所有人都愣住。 弦笙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烬宸。在印象中,细腻如她总能精确地猜到烬宸的心思。这也是这些年她一直稳稳做着烬宸的贴身四婢之首的缘故。然而这次…… 抬眼看向烬宸。弦笙在那一瞬间忽然惊异地发现,那个精致的侧颜,竟那样,陌生。 曾经的傲然和邪魅,似乎都没了踪迹。留下的,是一些怎么也看不清的东西…… 。。。。。。。。。。。。。。。。。。。。。。。。。。。。。。。。。。。。。。。。。。。。。。。。。。。。。。。。。。。。。。。。。。。。。。。。。。。。。。。。。。。。。。。。。。。。。。。。。。。。。。。。。。。。。。。。。。。。。。。。。。。。。。。。。。。。。。。。。。。。。。。。。。。。。。。。。。。。。。。。。。。。。。。。。。。。。。。。。。。。。。。。。。。。。。。。。。。。。。。。。。 (铛铛铛铛,注意啦~~汇报一下炎炎最近的更新时间。这个礼拜到周天,争取一共5更。(话说,不保证啦……)下周自周二开始考试,到周六,一共更3到4次吧~呵呵,考试完了就好好更一些~~~(*^__^*)嘻嘻……其实炎炎已经够勤奋了~~~是吧~~~~好了就是这样啦~~爱你们~mua~)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带她离开 ——我姐姐说,她会同千公子一起走。再也不回来。 床榻上的女子缓缓睁开眼睛,床檐上精致的流苏映在她深深的瞳孔之中,纷纷乱乱。 好冷好冷。 冷到悲哀。 她的妹妹,她那样相信的妹妹。 清清楚楚地,说出了这几个字。 慕淅轻轻转首看向床榻之前婷婷而立的琉璃,她也正微笑着看向自己。她的眼眸那样真实,美好。就如很久很久之前一样,单纯而真诚。 仿佛方才那一句话,不过是幻觉一般。 慕淅突然就觉得恍惚了。恍惚了视线,恍惚了记忆,也恍惚了心。 两束灼灼的目光将她的神智带回。眸子微微一转,正对上一双深渊一般的眸子。 是他的眼眸。他深深地,深深地看着她,仿佛要将眼中的人儿融进骨子里。 那样深。却什么都看不透。 慕淅忽然咬住了下唇。 有时心痛并不是伤得死去活来,他这样深沉这样安静的目光,就足够她心痛如绞。 眼中一下子就蒙上了一层雾气。 慕淅瞬也不瞬地瞧着那个刻在她心底的人儿,她不说话——不能说也不想说,只这样认真地凝着,睇着,一眨不眨。 于是眼看着那个男子薄薄的唇角勾起一个略略苦涩的笑容;眼看着他阖上眼,神情再一次变得冷漠;眼看着他淡淡地转身,走出房间,不再回头。 终于,在那个脚步声再也听不到的时候,有什么东西,自她的眼中滚滚而落。 那一定不是泪,只是有几滴水,湿进了心脏。 。。。 “千公子和这位姑娘也请先出去吧,琉璃有些话想同姐姐说的。”缄默中,琉璃清脆的声音忽然响起。 此刻的千镧夜那淡漠的脸颊上带着极为罕见的孩子气般的笑容,他轻轻点了点头,又向慕淅递过一个极为璀璨的眸光,这才轻轻转身而走。一旁的小尘似不放心地睬了慕淅一眼,见没什么理由留下,也只得施一礼,转身出了门。 门被合上的声响传来的同时,方才还带着微笑的琉璃一下子转身蹲下,握紧了慕淅冰冷的手。 “淅姐姐,你别怪璃儿!璃儿这么做是为了你好啊!”她的声音单纯娇嫩,完完全全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孩童。 慕淅似没听见,眼中仍旧是方才那人出去时那一抹景象。 “姐姐……其实爹爹是……是不准你回去的……”琉璃有些迟疑道:“爹爹说他真的很想姐姐,也很感谢你救了澜姐姐,可慕家,真的不能容下姐姐这样的人……所以爹说,还是让姐姐自己保重罢……”琉璃默默低下头,早已泪流满面。那一双过分清澈的眸子,她不敢去看。 这次,慕淅终于有了反应。 “我……是……怎样的……人?”她声音沙哑异常,仿佛说这几个字,也要用去她全身的力气一般。 “姐姐,你别说了……”琉璃哽咽:“姐姐……你也要体谅爹爹啊。你如今是钟离烬宸的妾室,现在慕家同留月山庄这样的关系,爹爹怎么可能让姐姐回去呢……”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已然泣不成声。 慕淅不再开口,她轻轻咬住下唇,小小的脸上已看不出一丝血色。 你这样的人。 是什么样的人?丑陋的,容貌骇人的女子?不知廉耻的,留月山庄的妾室?还是被街头巷尾暗自传言的,丢尽慕家脸面的慕家三小姐? 是,这些都是她,全部都是。 可她也是慕老爷的女儿呵。亲生女儿呵! 那一年,因为不再是他引以为傲的绝美女儿,便无情地遗弃了她。而如今,因为关于她的那些难听的流言,又被他拒之门外…… 这便是她的,父亲。 慕淅阖上眼,长长的羽睫微微颤抖,如一只脆弱的蝴蝶。 原来她,可以不堪到如此的地步。 琉璃的抑制住哽咽声音仍在继续:“姐姐,跟千镧夜走吧,跟他去那个鲜为人知的地方过一辈子,对你,对家里都是……都是最好了……” 听不到,她听不到那个柔弱的带着哭腔的劝说,听不到那个隐隐的抽泣。听不到。 如一个溺水者,在深深的水中,冷静的沉底。耳边是深沉的,永不阑珊的模糊。 有一个的声音,在意识渐渐消沉时,终于变得清晰。 有谁在说。让我带你离开,慕淅。 …… 好,带我离开吧……不要,再回来。 。。。。。。。。。。。。。。。。。。。。。。。。。。。。。。。。。。。。。。。。。。。。。。。。。。。。。。。。。。。。。。。。。。。。。。。。。。。。。。。。。。。。。。。。。。。。。。。。。。。 初春的第一场雨过后,整个留月城陷入了难得一见的热烈气氛中。 留月庄内传出消息证实了那一位锦儿小姐的确是曾名噪一时的慕淅,又传闻,庄主得知了她的身份,痛恨其欺骗,将她随手送了别人。而自己,则准备再次迎娶两名美妾。 茶肆内。喧闹的人群中。 ——“真是难以想象。”一桌旁围了七八个茶客,正嗑着瓜子津津有味地讨论着。 ——“庄主竟然这样轻易放过那骗他的女人了?”烬宸一反常态的作风与之前的冷酷手段丝毫不符,惹得有人疑惑连连。 ——“你们知道什么!庄主八年前在那女人脸上划了一剑,所以这次才放她一马的。”另一人接话,他一脸神气,自以为推断得十分准确。 ——“得了吧,庄主何时‘还’过别人的‘人情’?”第一个开口的人不屑道。 ——“听说那女人长的十分难看呢……我看是庄主玩腻了,所以传出消息说她是慕家人,找个理由把她送了人。”又有人提出不同猜测。 ——“是啊,她身份的消息不正是从庄子里传出来的么?搞不好真是庄主安排的!”不少人附和。 ——“得了吧,庄主玩腻了的女人那么多,也没见哪个还要编个借口送人的!” ——“我看呀……” 这一番,又引出这些无事之人一阵吵吵闹闹。 二楼的雅座中,一白衣男子悠闲地听着这些市井的吵嚷,云淡风轻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 “原来关于你的传闻竟然这么有趣。”他淡淡拿起茶杯,轻轻一抿。 对面的红衣男子听他这话,冷冷哼一声,一言不发。那一身红衣,映衬得他邪魅的脸上平添几分张扬与妖冶。 白衣男子缓缓放下茶杯。 “没想到你真的会来。”微微抬眼,温和的表情一如既往。 原以为如他这样的傲气男子,自然不可能来这样市侩的地方。没想到他竟然真的赴约。 “你到底说什么。”红衣男子不愿多说,他冷冷的声音中带着与生俱来的邪气。 白衣男子再次淡淡一笑,那笑容,让人有种春风拂面般的温暖。 “她已经差不多好了。”这一句,他知道自己根本不用说——虽然那两人自那日起就再也没有见过面,可一定早有人将这个消息汇报给了眼前的人。 可这一句却一定要说。这话的意思,他明白,他亦然。这也正是他为何将他约出来谈话的原因——这件事上,他们都是公平的竞争者。 果然,红衣男子的脸上没有丝毫震惊。反而多了一分镇静。“是么,那很好。”他冷冷道,眼眸不抬。 “你,不准备去见见她么?”白衣男子再次将茶就手,微微滤了滤,品了一小口。 “有必要么?”红衣男子别过头,目光浅淡:“反正她同我也没什么关系了。” 白衣男子闻言,笑意变得温和。他放下茶水,认真道:“那就好。我准备明天就带她走。” 手指微微一动,另一人的脸上却看不出任何表情。 良久。气场变得谨慎而缄默。似有什么破土而出,却被狠狠压抑。 终于,红衣男子深吸一口气,淡淡吐出两个字:“随便。”说罢,他拿起自己那杯丝毫未碰的茶,站起身,一饮而尽。 “我还有事,告辞了。”决绝地转身,留下一抹张扬的红,交织着夕阳的余晖,异常美丽。 一步一步走下楼,他不用转首,便知那个人,定是在笑。是,他是应该开心的,因为他马上就会如愿以偿了。 方才的茶水在口中,胃中肆虐的氤氲,似要将自己吞噬。 他冷冷地走着,丝毫不在意一旁投过来的吃惊的目光,只抿起薄唇,任凭茶水的味道在口中回荡。 真的,很难喝。 。。。。。。。。。。。。。。。。。。。。。。。。。。。。。。。。。。。。。。。。 (呵呵,最近是很没效率啦……好吧,今晚再更一章~)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你很像她 命运最让人无可奈何的便是,个中人,永远不会知道下一刻,它会变得多么面目全非。 暗淡的气场点染着周遭的空气。变得稀薄。 此刻吵嚷着的莺莺燕燕一走,这偌大的房间立刻变得冷清许多。被赶走的女子小心翼翼的关门声甫一传来,钟离烬宸便轻轻站起了身,顺势用袖风熄灭了近处的灯火。如此一来,仅剩的几盏烛火映衬下整个房间登时暗了不少,却也暧昧了许多。 怀抱着檀木古琴的离七瞳自始至终都是这样静静地站着,对烬宸这般行为不言不语,却始终与他维系出一个防备的距离。 那是对不安最好的掩饰。 沉默。 他不开口,她便也不开口。仿佛下定了心思要这样耗着一般。骤然变化的气场中,有什么东西在暗处呼啦啦的疯长。 良久。 烬宸终于轻轻上前一步,道出一句突兀的话: “你很漂亮。” 漠然而立的七瞳听闻此言,美丽的眼中闪过一丝警戒的光亮。随即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 烬宸笑了笑。 “紧张什么。”他又向前走一步,颇有逼迫的意味。 七瞳听闻此言,只好站在原地不动。她垂眸,平静道:“公子唤七瞳留下便是说这些么?” 此刻已然走近的烬宸再次邪魅地笑了笑。他紧紧看着七瞳,悠悠地道:“为什么要这样躲我呢?” 七瞳心中一惊,那一句话中的深意几乎呼之欲出。然而望向他的眸间,却丝毫不见城府。仿佛一个没有心计的孩童。 再次垂首,烬宸高高的迫视让她有些压抑。 “七瞳并没有躲着公子。” “还说没有。”有些孩子气的声音自头顶传来:“我上前一步你便退后一步,这不叫躲便还叫什么?” 离七瞳抿了抿唇,不愿在那个问题上再多说,于是淡淡催促道:“公子若没什么事,七瞳便……”话还没说完,便被一个烬宸抢先一步打断: “你的手指受伤了。”他瞧着她露出的手指,眉头微皱。 闻言,她几乎有一瞬间的怔忪,随即不自然地缩了缩手指,似乎并不想这样被瞧着。然而因怀抱着瑶琴,手指也不能全然缩回。于是只好轻轻别过头:“多谢公子提醒,七瞳回去自会上些药。” 闻言,烬宸竟绽出一个诚恳的笑颜。 “好巧,我这里正有药呢。” 。。。 月色渐浓。 七瞳此刻紧张地坐在窗前,深深瞧着眼前为她细心上药的钟离烬宸。那一刹那她心间有着强烈的动荡与不安。 上一刻还那样霸道而不由分说地拉着自己,定要为自己上药。而这一刻,却又那样温和那样专心,仿佛毫不设防。 他……究竟…… 脑海中迅速划过若霜的那句话:他认不出你的。 认不出么…… 是了,若是他真的认出了自己,又怎么可能这般态度? 可……若是没有认出,又为何,他的一言一行中却有种那样异常的感觉? 眼前似乎是一个未知的深渊,然而自己,却不得不一步一步走下去。好不安。 她不禁咬了咬唇。 正在此刻,指尖蓦地传来一阵刺痛感,惹得七瞳不由得缩了缩手指。而这时烬宸也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应是方才不慎撞到了伤口。烬宸手上的动作一滞,下意识地瞥了一眼七瞳。却见她正那般深刻地瞧着自己。 怔了怔,他却什么也没说,既再一次开始试图小心地上起了药来。 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 错落间,窗外忽然有人悉悉索索地放起了烟花。一个烟火打上来,那散落的火星瞬间照明天际。亦照映在屋内二人如此靠近的脸上,明明灭灭,恍若经年。 “离七瞳。”烬宸忽然淡淡地道,语气有些莫名的安静。 七瞳抬了抬眼眸,等待他的下文。 而后,她却听到了一句再清晰不过的话语: “你嫁给我,可好?” 一瞬间仿佛耳边瞒过无数倏忽而出的蝶,伴随着窗外不断地烟花之声,盛大的,模糊了听觉,模糊了视线。 她怔住。 此刻的烬宸依旧那般安静而认真的包扎着伤口,甚至表情都没有一点变化。 仿佛方才那一句,与他丝毫无关。 七瞳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儿,她不自觉的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 好似瞬间失去了所有思绪。 倒是烬宸,他一丝不苟地将那最后一条纱布缠上七瞳的手指,这才缓缓抬起了头。 “七瞳姑娘不要放在心上,在下说笑而已。”他偏了偏头,似笑非笑。 这句话让她瞬间回神。 深深看了一眼烬宸,而后她静静地站起了身。 “多谢公子费心,七瞳不好再叨扰,这便告退了。”她说罢,便一言不发地抱起了一旁的檀木古琴,再不等烬宸说话,转身便走。 忽而。 只觉腰部蓦地传来炙热的温度,下一秒,她便被带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久违而熟悉的味道瞬间扑鼻。七瞳的眼中忽然染上了极为浓重的仓皇。 那一瞬间,全世界只剩下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振聋发聩地吵醒了某些往事。 其实那个怀抱并不紧——或者说并不能称之为怀抱。 烬宸甚至并未伸出手抱七瞳。只是拉过她的腰身,顺势将她靠上了自己的胸膛而已。 然而仅这一下,便足够点染她每一寸神经。 那一刻她确定自己又一刻的松动。然而转瞬便回了神。 霎时全身紧绷,七瞳正欲转身,忽而感觉颈部一暖,下一瞬,自己的颈窝竟然被他沉沉地抵住。 “别走。” 温热的气息痒痒的喷在脖颈,带来阵阵酥软。温存地不像话。 那一刻她心中的不安也随之绽到了极致。 几乎没怎么用力,便挣开了那个怀抱。 “公子请自重。”说话间,已然退至一个安全的距离。 而烬宸,便那般站着,七瞳退出那个怀抱时所带走的温热,让他一瞬间心下有些空落落。 深吸一口气,烬宸看着几步之遥的那如某种小动物一般防备着的离七瞳,眸子暗了暗。 “你很像是……一个人。”仿佛在为自己方才的失态解释。 七瞳心下一窒,头微微一垂,额边的碎发便轻易将那一双瞳眸遮住。也掩住了其中的波澜。 她不说话。仿佛只要一说话便会全然暴漏。 莲步已然开始慢慢移动,她再也不愿再次多呆一刻。 窗外的烟花经久为止,此刻恰有一颗散落在离窗较近的地方,打进来的旖旎光线染进他的眼中,异常明亮——可惜她并没有看到。 只是那烟花暴开时,仍旧有一句话模糊的传如了耳朵。在那一声巨响的映衬下,虚浮而又失真。 “可终究只是,很像而已。” 七瞳几乎有些慌乱地转过身,逃似地出了烬宸的房间。 身后,他的声音再也没响起。 然而,心间不安的空洞,却越来越,强烈。 。。。。。。。。。。。。。。。。。。。。。。。。。。。。。。。。。。。。。。。。。。 (嘿嘿,ms新开了个赠送功能诶~送一朵鲜花慰劳一下自己~不要说俺臭屁哦……嘻嘻)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他的方式 听着那样的脚步声渐渐隐没,心也一丝丝沉底。一声吱呀的推门之音过后,烬宸终于缓缓睁眼,眸中是一片看不清的复杂。 撑起身披一件长袍,他轻轻地站起,顺着方才她远去的方向无声前进。走几步转过转角,暴露在外的皮肤便被微凉的夜风倏忽划过。衬托着心底异样的感触,那一刻,心跳异常清晰。 风是自被推开的门外吹进的,凉到让人忍不住打颤。 烬宸轻步走向门口。透过仅存的缝隙,很轻易便可以看到门外那个衣着单薄的小女人。 和她手中的,那一只雪白的信鸽。 夜幕下,那一幕动人如画卷。 夜风轻轻撩起她长而柔软的黑发,卷在空气中,像极了曾经某时的某个场景。然而这一刻,却再也不是当时心境。 绝望的藤蔓一寸寸席卷,烬宸一手紧紧抓住门檐。上等檀木带来的细腻触感直击心底。冰凉。 瞳眸之中,依旧是那个毫无知觉的纤弱女子。她将手中紧攥的信笺绑缚在信鸽左腿之上,又轻轻抚了抚鸽子洁白的羽毛,展颜一笑之间,眉宇中多了些泠然的舒缓。 为什么这样恬静?是因为你完成了什么吗? 黑夜中那个羸弱的女子轻轻一抬手,指端那一只雪白的信鸽便扑啦啦地飞了起来,夜色之下如此圣洁,如奔赴一场绚丽的阴谋。 雪白在漆黑中划过鲜明的光亮,流星一般,承载着心底的重量,消失在了无限远处的夜空之中。 而放飞鸽子的人儿也一直目送着鸽子远离的方向。在她的眸中,渐渐泛起了细碎的复杂。 如暗夜苏生的不知名的花儿,次第绽放。 烬宸缓缓推开门。 眯了眯眼,形容变得惺忪而无异。 “锦儿,怎么在这儿站着?”他的语气平淡而不经心。 闻言的慕淅惊异的转首,目光相对那一瞬便又迅速错开,低头让人看不出端倪,却无端生出许多疑惑。 “屋里有些闷,妾身睡不着便来透透气。”淡淡应答,语气平稳无温度。 “是么。”烬宸上前一步,眨眨眼道:“方才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呢。” 慕淅仰起头,予烬宸一个淡定柔和毫无异样的微笑:“怕是方才妾身信步走动时弄出的声响吧。” 烬宸轻轻嗯了一声,目光丝毫不离开慕淅,语气却依旧清和,仿佛事不关己。 “锦儿。”他细心将慕淅身上单薄的外衣掖了掖,轻声道:“白日见你写了书信,是要给何人?可需我差人帮你送去?” 明显感觉眼前人儿身影一晃,接着却有三个字安然入耳:“不用的。”慕淅牵起唇角,一笑:“妾身并未写什么书信,是闲来无事,练练字而已。”她说的温婉,丝毫不惹人生疑。 点点头,烬宸缓声道:“如此便算了。”温柔一笑,他一手牵起慕淅冻得微凉的葱白手指,另一手以掌心覆上:“夜深了,回屋吧,当心着凉。” 慕淅望着烬宸,浅笑着点头应允,眸中净是柔和的光亮。 掌心紧贴,食指紧扣,其中的温度是这世间最无暇的完美。 二人相挽着回了屋。静谧的黑暗中,唯有夜风依旧轻柔而微凉。 仿佛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 当今武林虽小事纷扰不断,可若说什么大事,无非也就是出自那几家。若说近来江湖一直都平淡无奇,那么留月庄主确立庄主夫人这一件,无疑是为这平淡已久的武林注入了一道清甜的活水,让着池中的众英雄一下子开始活跃起来。 一连数日,街头巷尾的谈资都离不开那位貌若仙子的夫人,据说这位夫人年方双十,生的一副倾国倾城的绝美模样,任谁见了都忍不住流连称赞。 然而人们议论着新夫人那天上有地下无的美貌之时,也同时暗自揣度起着她惹人惊讶的出身。 离院头牌,离雪宫出身的这位离七瞳姑娘,竟能嫁了留月庄主做夫人,这样的举动自然牵连出之前传闻的离雪宫与留月庄传言。依此情况看来,两家针锋相对的流言应该是子虚乌有,可近来离雪宫对留月庄愈加锋芒毕露的表现,却不由让人一头雾水,不得其解。 这其中究竟是何情况,又是什么道理?怕是除过那离雪宫主,再没人能说的清楚。 再说近日武林之中,除了留月庄主这事,却还有一件轰动也不小的事。 当今帝王于除夕刚过不久便忽然离世。 按说这朝野之事对于江湖中人来说,关系着实不大。毕竟,只要百姓安居乐业,大势不变,这江山易主不易主也的确不必关心。可此番王乃是突然离世,按先王的器重,先前备受宠爱的三皇子却执意隐居不问世事,按长幼之序,大皇子却也作出了不受王位的惊人之举。眼见这事情愈加有趣,武林中的好事之人关注讨论,也就不足为奇了。 这一番有人想起,此事还关系着一个重要之人——慕家的王妃娘娘呵。如今的慕家,老爷病逝,二少爷失踪,一年前传的沸沸扬扬的三小姐亦意外身亡,而那四小姐也早就嫁入了唐门,不再问家中之事,慕家五小姐更是回师门学艺,剩下的几个少爷小姐的都尚且年幼,自是无力支撑。偌大的一个慕家如今死的死,散的散,全靠着王妃娘娘一人之力才得以维系,若然此番连这个靠山都失去了,这慕家,怕是再无翻身之日了吧。 千丝万缕,却最终不过是化为饭后谈资。这便是武林。再如何,都是事不关己便冷眼观望。无人插手,这是多少人翘首以盼的好戏。 只有个中之人,才能体会得到其中的悲哀。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账目失窃 初春阳光稀薄地透进纸窗,在一寸地方投射出斜斜的光影。一格接着一格,安静亮堂。慕淅斜斜靠在床榻边沿,低头细数着掌心纠缠的命运线。曾经某时发生的往事,脉络清晰,无处可匿,却也终不可得。 记忆被掌心的纷乱驱使着,零零碎碎地回放。眼前忽然大雾弥漫。空旷迷离的雾气中,仿佛看得到幼时娘亲的模样,看得到她日日夜夜守望不到的爱情和那一场恍若终结的大火。 这世上有太多错过和哀怨,而幸福和美满却是那样可遇而不可求。所以如今拥有的所有,便是上天给予的是莫大的恩赐,是不是该感恩该庆幸该满足? 很久之后,当她再一次回想起这一刻心情时,才无不好笑的发现。 那时的她,只拥有着幸福,却并没有美满。而,那一份仅存的幸福也都是借来的。所以不管维系地多么小心翼翼,终有一天,还是要全部偿还。 。。。。。。。。。。。。。。。。。。。。。。。。。。。。。。。。。。。。。。。。。。。。。。。。。。。。。。。。。。。。。。。。。。。。。。。。。。。。。。。。。。。。。。。。。。。。。。。。。。。。 春雨淅淅沥沥,下了许久终于收敛。天却久久不放晴。仿佛阴郁的日子总合适涟漪层叠的纠缠。 阴霾的天色让前些日子回暖的天气又复变得寒冷。白日烬宸总有些事要忙。好在这雪翎小筑清静别致,虽说整日呆着,倒也不闷。 这些日子倒是有不少姬妾一波一波上门拜见为名来套近乎,烬宸知她不喜,于是周到的派了弦箫带着护卫在外挡驾。如此,慕淅倒也落得清静。闲来,便做些小点心打发时间。冷清的性子使然,纵一个人带着也不会多寥落。 那一日。阵雨方歇,整个小筑仍弥漫着清新的气息。正在这时,忽而自远处款款飞来一只白鸽。那鸽子绝非留月庄所有,却像是对这山庄十分熟悉。它扑啦啦地飞过,直直落在了正在院落中小憩的慕淅裙边。 慕淅见此,眸中一闪而逝明丽的光亮。她弯下腰轻轻抱起鸽子,一手自它腿上抽出折好的信笺,另一手拉过,展开。指尖那薄薄的信笺之上,是几个娟丽秀气的小字。 一字一字地读过,她秀气的眉头不禁微微蹙起。那其中的内容仿佛有千斤重量,沉沉压在了心间。展开手放飞信鸽,她的目光飘渺地凝望远处。许久,才仿佛下下定决心一般,提起裙裾低头快步走回了屋。 仿佛在屋中呆了好久。再出来时,慕淅的手中俨然多了一个精致的檀木妆盒。衣袖掩住,雪白的衣袖在那上等檀木上一寸寸飘摇。她便就这样抱着它,穿过庭院,仿佛带着旧时光的剪影。 木盒在手中沉甸甸的,透着丝丝的冰凉。慕淅行至后院,唤来一个小婢,吩咐她差人送去离雪宫。那小婢心存疑惑,却也不敢多问,于是便顺从的接过了木盒,谦卑退下。 目送着那小婢走远,她这才呼出一口气,放下心来。 转身,信步折回庭院,深深落花处,几点花泥溅在雪纺纱裙裾之上,美丽中平添几分寂寥。 间或着有飘零的花瓣点点的落在那个纯白如仙子般的女子肩上,纷纷扬扬,恍若一场经年不遇的大雪。 这样的纷繁,扰乱了那一人的眼眸。 那个,将先前一切尽收眼底的人的,狭长眼眸。 。。。。。。。。。。。。。。。。。。。。。。。。。。。。。。。。。。。。。。。。。。。。。。。。。。。。。。。。。。。。。。。。。。。。。。。。。。。。。。。。。。。。。。。。。。。。。。。。。。。。 华灯初上,近来难得的平静与此刻良辰好景的气氛,将留月山庄各个院都染上一层喜庆。 “在想什么?”方对这新点的油灯发了一下呆,便被身后的低低声音拉回过神。 慕淅缓缓转身,绝美的脸颊之上扬起一个温和的笑容。那一朵笑容在灯火的映衬之下,一场柔和而绝美。 “没有什么……爷怎的这个时候就回来了?”眼眸盈盈,似点进了一滴涟漪。 “嗯,这些日子都是弦笙打理着事情,我便早些回来了。”烬宸伸手拉过慕淅,一点点将她纳入怀中:“锦儿,看不到你,好没有实在感。” 周身被这般的温暖包围着,不由得心念一动,慕淅将头贴紧烬宸的胸膛,缓缓闭上眼。 忽然想起什么似地,她轻声问道:“爷怎的,总唤我锦儿。” 烬宸一怔,低下头看着慕淅:“不喜欢么?还是喜欢唤你慕淅更好?” 察觉到怀中人儿不自觉地一滞。烬宸退后一步,只见慕淅低着头,长长的羽睫遮掩住眸中的复杂。 “我不是这个意思……”她低低解释道:“只是觉得爷应唤七瞳才恰当,这般唤着,若然被听到便不好了。” 深深看着她,烬宸一点点吁出一口气。双手打在慕淅削肩之上,他认真道:“锦儿,你是不是还念着慕家?” 眼前的人儿忽然抬眸,眸中闪过一瞬的光亮,却又在下一瞬复低了下去。 不言不语。 她说不出,本应否认,却如何都说不出那个“没有”。 这般沉默着。忽而听到耳边温暖的笑声。她转首,只见烬宸上前一步,轻笑着在她耳边低语:“过些天,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心下疑惑,口中的询问还未出,便忽然听到三声急促的叩门之音。 雪翎小筑有护卫把手,一般人自然进不来。因而听到这三声,两人心下均有惊异。 烬宸放开手,向着发声方向沉声道:“进来。” 应声推门而入的,竟是许久未见的弦笙。 此刻弦笙脸色十分不好看,她先是不忘礼数地提群一施礼,紧接着,便急步走至烬宸身边,低声道:“爷,方才接到汇报,山庄名下的大小铺子今年的生意单子不知怎的都泄露了出去。而离雪宫那边好似早预料到一般,先留月庄一步着手,抢下了那些生意。”若然不是此等大事,她自然也不会来此打搅。 烬宸好看的眉头瞬间拧起,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沉声问道:“那些单据都是山庄机密,怎会泄露?” 弦笙抬起头,目光有些闪烁。 “奴婢方才去查探,发现爷的寝室秘格中的那些单据,全都失窃……” 仿佛被人当胸一击。一颗心瞬间跌入冰冷的深渊。 寝室,秘格。 他目光转向身边安静的人儿,带着写什么破碎的痕迹。 除了这个有时会在他寝室留宿的人,还有其他的,可能么?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变得成熟 气场似乎逐渐有些改变。 不顾一旁焦急不已的弦笙,烬宸侧过身,轻轻拉起慕淅无措的手指,继而缓缓闭上眼睛。仿佛沉醉一般。 半晌,他轻睁开的眼中多了一抹柔和。这般柔和的目光落在慕淅眼中,唇畔又多了一丝温婉笑意。 “听说今日你差人送了东西出庄,可有此事?”他的语气平淡自然,丝毫不藏深意。 慕淅眨眨眼,瞬间僵硬过的唇角此刻已然淡淡上扬。 “是一些不用的旧物首饰什么的,妾身差人分了给需要的人罢了。”她望着他,眼眸干净明亮。 似乎有什么一瞬间的失望自心底划过,转瞬,却又被平淡掩过。 “是么。”伸手缕过她的发梢,烬宸轻轻叹一口气:“你总是这般善良。” 手指松开,烬宸退后一步,歉意一笑道:“锦儿,我要去处理些事,便不能陪你了。你早些休息吧。” 慕淅绽出一个笑颜,乖巧地点了点头。 亦回应般的一笑。下一秒,烬宸便这般转过身,走出门的那一瞬间,他的脸上泛起了一丝不自知的悲哀。 如此温暖的画面……却是彻头彻尾的——假象。 可是,丝毫,无可奈何。 曾经可以做到去冷血去翻脸去惩罚,得到的结果却是几乎完全的失去。那么现如今,每一寸幸福都如此弥足,又怎么敢再去挥霍? 能怎样? 唯有维系这样的假象,去作出如此胜算渺茫的赌注。别无他法。 这是谁为谁下的赌注。若然赢了,是不是真的可以拥抱那一寸来之不易的美满?而若然输了,真相揭晓的那一天,又会赔上谁从此的幸福。 眼前忽然迷离。空茫里,呼啸着盛开了那个女子很久之前的忧伤的侧颜,像是一朵圣洁的白梅花。 锦儿,这一次—— 不要让我再次失去。好么。 。。。。。。。。。。。。。。。。。。。。。。。。。。。。。。。。。。。。。。。。。。。。。。。。。。。。。。。。。。。。。。。。。。。。。。。。。。。。。。。。。。。。。。。。。。。。。。。。。。。。 走出雪翎小筑,一旁紧随其后的弦笙便细细汇报了状况,而前方快步走着的烬宸却始终一言不发。 良久,弦笙终于沉不住气。 “爷,方才您明明看出夫人有秘密,却为何不说破?”她也是为数不多的知晓慕淅身份的人,因而才不懂慕淅的改变,更加不懂,为何烬宸一改往日作风,以这般态度对待。 走在前面的烬宸脚步不缓,出口的话语仿佛也云淡风轻。 “这样的伤害才最低,不是么。”这样的一句话,说的淡然,却只有自己才知其中滋味。 而闻言的弦笙,却不禁怔住。 睁大眼睛,仰起头看去。依旧是那个美好的身形,颀长的背影。却似有什么,不一样呢。 这是那个自小一直随着的爷么? 幼时的骄傲任性,少年时候面对浅伊姑娘的温柔,还有后来浅伊姑娘走后逐渐的暴戾,这些一切的一切,她都看在眼里。从前在她眼中,钟离烬宸只是那个有些冷酷,有些张扬,本性却不坏的少爷,可如今,那种强烈的陌生感,却让她不得不承认—— 他变了,了,沉稳了,亦懂了什么才是爱情。 或者说,是终于自一个孩子,变成了真正的男人。 望着那个身影,弦笙忽然发自内心的微笑起来。 自从前誓要得到的任性,到如今懂得取舍的睿智。这样漫长却美好的成长。不知老爷在天之灵看到如此,会不会亦,欣然一笑?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王城之行 来王城已然大半日,仍旧待在客栈无所事事。 烬宸匆匆交代一番,便留下些护卫,自己去忙生意上的事。王城白日里虽也热闹,慕淅却不喜这些个市侩的喧闹——尤其是身后还跟着一大堆凶神恶煞般的护卫。 又或者。 其实自心底还是对这个地方有太多伤怀感触,不愿面对罢。 来时没带什么,因而此刻便就连个刺绣书籍什么的可以用来打发时间的都没有。按说几日赶车,到也疲乏,慕淅本想好好休息,可这样一个陌生的房间,却也终究是不能适应。 于是只得这样闲着,这一天都闷在了屋中。 晚饭的点,深觉着实有些闷,想了想还是径自下楼去大堂用食。点的饭菜都简单,上菜却还是等了良久。见那小二上菜时小心翼翼的眼神,便知道,这些个饭菜在后面,不知被那些护卫试毒,检查了多少遍,这才呈现在了自己面前。 慕淅淡淡一笑。拿起竹筷时,忽然就这么觉的,这种生活,好陌生呢。 王城毕竟与留月城相隔甚远,因而饭菜的口味也略有不同。此刻,熟悉而又陌生的味道融化在口中,莫名的有些苦涩。雾霭沉沉,夕阳落。化成一道莫可名状的气息包围。寂寥便这样一点点蔓延全身。 她心知,是心念乱了。 想一个人,即便只分离半日,也是想得似要窒息。想念两人咫尺的温存,心似并蒂开放的双生莲,缱绻了年岁,永恒的纠葛与馥香。 曾经便是远离,也尚有一抹邪笑可以念想,尚有一个背影可以遥望。一抬头,他就像是在咫尺之间,四目相对。蕴生无限暖意。 可此时此刻。被这样的寂寞包裹,才不得不承认。 心口隐隐的,都是一人的身影。 越是陌生,越是依恋。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内心强大的女子。 慕淅慢条斯理地品着汤羹,心一分,耳边的喧闹议论便陡然大了起来。 ——“你们知道吗!其实呀,当今三王爷和他的那个娘子,就隐居在王城呢!”邻桌是几个江湖汉子,凑在一起,走南闯北的,说了不少趣闻,也吸引了不少听客。 三王爷?慕淅心下一恍惚。转念一想,也是了,二皇子登基做了帝王,曾经的三皇子自然也要改称了。 ——“怎么可能,不是说他隐居了么?!”有人发问。 ——“你懂什么,这就叫大隐隐于市!”酒肉下肚,自然底气十足:“你看现在江湖上,多少门派寻仇三王爷。若隐居山野总有被发现的危险。可如今他隐居百姓中,谁能寻得见?要我说呀,王爷这才叫会逍遥过日子呢!” 想起风央墨,也不知他过的怎样。 慕淅不由笑了笑。 虽与天下为敌,却有红颜相随相伴,过着太平的小日子。想来,倒也不失为真正的幸福。 ——“只是听说,当今帝王可不懂什么政事,又说樊夏国那边忽然解除了盟约。王这刚一登基这天下就这么不太平,往后的日子,还不知如何呢。”纵然都是粗野的汉子,说话时也不得不压低了声音。此等大逆的言辞,怕也只有这样的地方才能听到。 听到那个几乎陌生的国名,心间忽然有一丝淡淡的风掠过。一个埋葬于记忆深处的姓名便这样被带出。 他。过的,好不好? 心情有些沉重,她低头舀起一匙汤羹,细细咽下。 ——“说起来,原本王位不二人选的三皇子,忽然就隐了居。而那立新王的当口,才干不凡的大皇子却又失了踪。想来先王也是病急乱投医,才算了这么一笔糊涂帐罢。”是感慨,却不带一丝悲沉。这天下姓什么,与他们江湖中人来说,怕一点都不是什么重要之事。 可当做谈资,倒无不可。 ——“说到这个大皇子,我听人说啊……”说话之人一停顿,登时惹起了众人兴趣。只见他故作神秘地一勾手指,引了一群人聚拢起来:“听说,他和慕家那个王妃,关系十分不一般呢!” 汤匙“哐当”一声掉进汤碗,周遭的护卫闻声,目光全都聚集在慕淅身上。却见她只是微微低着头,不言不语。 纤长的手指,在衣袖之中攥紧,紧的开始疼痛。 那些人既都说起了慕羽澜,话题自然开始扯到了慕家。 ——“你们看,这先王一走,慕王妃也跟着失踪。说起来,还真是惹人生疑!”此等鱼龙混杂之地,自然不可能都是侠气之人,总有些八卦的小人物。 ——“不过说起来,慕家没了王妃支撑,怕是苟延残喘都不成了……”接话之人显然更关心天下局势。 ——“这你可别说!”又有人道:“我瞧着,那慕家的少爷小姐们,各个都能耐着呢!听说他们家失踪的二少爷和回师门的五小姐前些日子也都回去,便就是为了接手慕家呢!” 五小姐。 这三个字眼猝然钻入耳中,一个身影便募得闪现在眼前。连带着那人单纯的笑容,和干净的眼神。 耳边的议论声忽而变得模糊不清。 慕淅深吸一口气,再不多留。她一言不发的放下碗筷,径自走上了楼。 仿佛就是有这样一个人,能让她忽然丧失所有勇气。 。。。。。。。。。。。。。。。。。。。。。。。。。。。。。。。。。。。。。。。。。。。。。。。。。。。。。。。。。。。。。。。。。。。。。。。。。。。。。。。。。。。。。。。。。。。。。。 华灯阑珊,夜深时分,外出一天的烬宸终于带着仆仆风尘回到了客栈。 见他脸色尚好,便知今日进展顺利。慕淅不由莞尔。 “累了么?”绞一条手绢递去,下一秒,伸出去的手被一把反握住。 “不累。”烬宸拉过慕淅,低头在她额前印下一吻。 那一吻带着陌生而熟悉的空气钻入心底,惹得她心神一晃。 仰头拭了拭烬宸额前的风尘,慕淅展颜道:“还是早些休息吧。” “先不休息。”烬宸下颚磕下,轻笑道:“还没有带你去那地方。” 那地方。慕淅一愣,随即意识到烬宸的意思。她眨眨眼道:“这么晚了,还是明日再去好了。” 深吸着她发间幽香,烬宸低声道:“便是这么晚了,才可以去呢。” 双手下移,抱起怀中人纤细的腰身,他一笑,无限魅惑。 身形一晃,便闪出了窗。快的如一道光。 。。。 夜风起。带过浓郁花香。王城的春,总这样肆虐。 感觉到四周安静下来,慕淅终于微微睁开了眼。 身子,却在一瞬间怔住。 眼前这个地方,虽离开了近十年,却丝毫,不曾在记忆深处遗忘。 一花一草,也不曾。 千思万绪一瞬间哽住了喉,对于这里,太过亲近,也太过遥远。 稍稍伸展的指尖,触碰到一道清浅的风。蓦地收回。 竟是,慕府。 眼前这个藏有太多伤悲回忆的地方。早于自己隔阂出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物是人非的陌生感觉一刻不停地拉远着距离。无止无休。 慕淅侧过头,看向身边的烬宸,眼中,却怎样也无法聚焦。 恍惚的画面,与真实的生活剥离,撕扯出一道无可倾诉的哀伤。在夜空中化成呼吸,远远飘散。 忽地,身子一暖。她陷入一个清浅的怀抱。 “还是会很想念,不是么?”他的声音低低响起:“那便去吧,去看看曾经的回忆。” 心跳瞬间清晰。 “今日其实已被你那妹妹盯上了,那些人见我进了屋便没再出来,大约也不会多设防。所以不必太过担心。”微暖的声音在耳边绽放,低如呼吸:“只是锦儿,还是要小心些。切莫弄出太大动静。” 烬宸的气息茸茸钻入衣衫,拨弄心间浓雾一般的气体,变得清朗。 抬起头望去。他的眼眸,在夜色中深且温暖,恍若一颗前世的星辰。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慕家书信 拼命赶路的马车终于在第三天拂晓抵达留月城。 这一路上因着条件不好,又不曾在路上留宿,就算上了药烬宸的伤口也依旧急剧恶化。其实从前这样的伤口调试一番便无碍了,很少会对他又如此影响。这次却不知怎的,那伤口一日比一日严重,而极重的炎症也使得他低低的发起了烧。 此刻庄内的姬妾侍婢等人都纷纷守在烬宸的寝室门前,屋内总共有三四个大夫,众人只能看到不断有拿药换药的侍婢出出进进,却不知情况到底怎样。慕淅自回来起便一直站在寝室门口盼消息,而弦字四婢更是焦急翘首。这等阵势,端得让那些不明就里之人也心生恐惧。 良久,终于有一个大夫推门而出,这下子那些个苦苦守望的急切们纷纷一拥而上,七嘴八舌地喧闹起来。 这时只见昨天才回来的弦笙一挥手示意安静,毕竟是老道些,她拦下吵嚷的众人,平定情绪发问: “爷的伤可还好?” 只见那大夫抚了抚白胡,面色略带缓和。 “弦笙姑娘不必担心,伤口已经上好了药,应是无碍了。”折腾许久终于没事,他也是松了一口气。 弦笙闻言脸色顿时舒缓。她那时闻此情况时第一担心的就是剑上淬了毒才导致如此严重,现在看来是自己多虑了。 正暗自松口气,却见大夫稍稍滞了滞,仿佛犹豫一般。 “先生还有什么情况,但说无妨。”弦笙沉下气,问道。 “是……”那大夫皱了皱眉,道:“庄主内息似乎相当不畅,脉象很弱,可我等费心许久也查不出所以然来。似乎除了血脉弱这一点以外,便于常人无异。这着实十分奇怪。” 怎会这样? 难道,是什么闻所未闻的奇特毒药?可烬宸警惕如此之高,又有谁能有此本事对他下毒? 不由拧眉。弦笙沉思间无意抬头一瞥,却不期然看到一旁一直沉默的慕淅脸色十分苍白。 心下一动,她径自走过去,得体一施礼,淡淡问道: “夫人,这几日随着爷,可曾发现有异常?”她问的谦逊有礼,丝毫没有什么特别的意味。 慕淅闻言,轻轻摇了摇头,轻声道:“到王城那一日爷一直都独自外出,所以我也不知有没有发生什么事。”如此说着,心下却愈加不安。眼前不断闪过着那一把明晃晃的剑,以及琉璃陌生的眼眸。 难道,是她么? 慕淅心知,慕家四小姐嫁于唐门,因而弄出些古怪的毒药绝非难事。可即便心有此惑,在这样的时候也不能说出。她太清楚,若然真的说了,这时候与慕家树敌,怕决计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而且,如果此事真的与琉璃脱不了干系,那么她既然下了毒,自然也不会这样将解药交出。 可是现在,该当如何? 现今没有如此没有头绪,只闻周遭那些个侍妾不断吵嚷,惹人心神不宁。片刻之后弦笙终于受不了,她威严转首,当即客气却不容拒绝地请回那些小主。她们自然不愿,正僵持之时,寝室房门被推开,另外几个大夫和侍奉在屋里的婢子们相继走出。这么一来自然少不了被围住问话。因而慕淅这边也暂得片刻安宁。 正踌躇间。忽然听闻身后传来清脆的唤声:“夫人。” 慕淅转首望去,出声之人原来是小尘。方才她也是随着众人一并出来,趁着吵乱走过来。 见了她心间似乎终于有了些许光亮,慕淅微微一笑,道:“方才辛苦了,爷现在怎样?” 小尘也咯咯一笑,她踮起脚尖,一如从前那般没大没小地凑近慕淅,故作神秘道:“爷倒是无碍了,只是小尘还有一个重大秘密,夫人你要听吗?” 慕淅心间微暖,眼中闪现出难得的童真:“当然要听,是什么?” “就是……”小尘附过慕淅的耳畔,低声道:“爷要小尘转告:‘分别几时,情思难耐,特指锦儿今夜侍寝!’” 蓦地脸颊发烧。 “怎的说这个……”慕淅低下头去,颊边泛起淡淡的羞涩,唇畔却不自知的微扬。 他看来当真无碍了,都有心思说出这样的话。 “只是夫人……”这时候小尘却忽然收起了笑容,犹豫了一番,变得有些吞吐:“爷的话是传了,可小尘还有一句话。” “嗯?”慕淅忽然听她这样说,有些奇怪。 “是这样的。爷的伤势本就重,大夫方才亦交代要静养,若然……”她顿了顿,又道:“若然夫人这番前去,岂不扰了爷的病情?……” 秀眉微微一拧。 “大夫说要静养么?”她轻轻道:“那他怎能那般要求……如此孩子气……” 小尘轻轻一笑:“夫人,依小尘之见,夫人这些天还是不要见爷为好……对了,小尘知道留月城内有个山寺,十分灵验,夫人若是无事,不若前去为爷祈福可好?” 自小都没去过那些地方,本并无心境。却见小尘一脸真诚,想想,最近又的确多事。于是慕淅沉吟片刻,便轻轻点头道:“那我去同爷说一声。” “夫人。”小尘摆摆手:“您这一进去,爷还能放您出来么?您还是直接走吧,剩下的事小尘去交代便好。” 想想也是,慕淅不由顿住脚步:“说的是,我还是先回去好了。” 回首望了望小尘的笑颜,忽而安慰。曾经那个单纯不更事的丫头,如今也变得有了自己的思绪打算,长大了。 就像他。人总会成长。脱去稚气,变得但当。 。。。。。。。。。。。。。。。。。。。。。。。。。。。。。。。。。。。。。。。。。。。。。。。。。。。。。。。。。。。。。。。。。。。。。。。。。。。。。。。。。。。。。。。。。。。。。。。。。。。 回去雪翎小筑后,才知小尘自方才商量好后便派人来先自己一步打点好了少量行李,此刻只待自己一到,便可以动身。此刻慕淅看着眼前几个带着包袱,准备妥帖的侍婢,不觉莞尔——后来随了烬宸一年,小尘已然对庄内大小事都打理的十分井然得体了。 于是也不多说什么,当下动起身。 时值正午。 行至山庄门口恰好碰到一队护卫压着两人走进,慕淅心下升奇便开口询问。那为首的护卫见是她,当即恭恭敬敬地行了礼,道出原委。 原来竟是回城前,烬宸暗地派了护卫,去绑了那日在夜市撞到二人的马车主——那个张扬的官宦少爷,与他的车夫。护卫得令立刻抓了人匆忙赶回,这时才到。 得知此情,慕淅不禁失笑。 倒真像是他,如此作风。 眼前又浮现起那个冷酷中带着孩子气的容颜。慕淅摇摇头,却掩不住唇畔笑意。 ——怎的会有这样的人?明明那样戾气妖魅,却又可以变得单纯幼稚如孩童。 想着,眼光不禁扫过护卫身后被绑着的胆战心惊的两人。看着他们狼狈得连话都不敢说的模样,不禁叹口气。 料想,那个少爷也不过是大户人家,被宠坏了因而轻狂。那车夫便更是平日受气,好不容易有机会便耀武扬威一番而已。而这些天,大约也被山庄的护卫教训得不轻了罢。 念及此,慕淅轻轻开口: “算了,将他们放了吧。”此话虽是吩咐,却生不出应有的威严。她从未如此讲话,因而一时间也不能适应。 “这……”为首的护卫心下犹豫,却也知道慕淅身份地位,此刻没了主意。 慕淅见状浅浅一笑:“你们放了就是,若爷问起,便说是我允的。” “是,夫人。”护卫再不敢怠慢,当即抽出剑斩断了那两人身上的绳索。慕淅见此亦不再多说,当即走出了门。 余下两个一时搞不清状况的人影,在走了几里之后后知后觉的磕头拜谢。 。。。。。。。。。。。。。。。。。。。。。。。。。。。。。。。。。。。。。。。。。。。。。。。。。。。。。。。。。。。。。。。。。。。。。。。。。。。。。。。。。。。。。。。。。。。。。。。。。。 当晚,子夜十分。 精致的屋中绕绕熏香,十足的暖炉周围空气映衬的十分暧昧安逸。床榻之上,慵懒的斜躺之人单手扣着床边檀木台,他的长发轻轻映在侧颜之上,掩住些许表情,让人看着说不出的奇怪。 不动声色地听着眼前小尘汇报着慕淅未听他言反而出了门之事,他吁出一口气,原本平和的唇角渐渐上扬,勾出一个异常邪魅诡异的弧度。 这个女人,竟敢放了自己的鸽子。 顺手端起桌台上放着的茶杯,送至唇边轻啜一丝。这当口,小尘已说完了先前的事。她顿了顿,开始更为小心地汇报起慕淅放人之事。 听到一半便猜到后面结果。烬宸不待小尘说完,便挥了挥手,接着放了那如释重负的小尘退下。 待房中之余他一人之时,他那妖魅的笑容终于终于放平,变得一如往常,看不出任何情绪。 锦儿,你真是越来越会气我了。 虽这样念着,却一点没有动怒的模样。他放下茶杯,斜斜向后靠去。那一头长长的黑发顺着这个动作跟着一散,全数落在了肩后。因而露出了干净棱角分明的俊美脸颊。 若是从前听到那些,定然恼怒别人的忤逆。可此时此刻却,没有一丝不悦。这样的改变究竟是从何时开始的呢? 想象着她今日放了那两人的情景,不觉微笑。 她真是愈加有个夫人的模样了。 转念,却不觉泄气。 如此一来,漫漫长夜便要一人无聊,想来当真苦闷。 无奈地摇摇头。他脑海开始可以驱散那些关于她的回忆,以免整夜难眠。 心思一放松,忽而便有什么先前被忽略的东西浮起。 烬宸轻轻摇摇头,蓦地想了起来。 那封慕家的书信。 在她房里发现的书信,本欲回程时予她,可这些日子的匆忙,竟然一时忘记。 念此连他忙自怀中掏出那一封书信。当时情况紧张因而根本没有看到那信的信封,此刻,凭借烛火,终于将手中的信看了清楚。 烛光跳跃下。 那褐黄色的信封纸上,赫然写着五个苍劲有力的字: 女 淅儿 亲启 心下忽然掠过一丝浅浅的阴影,恍若预兆。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当真孽缘 厚重的信笺躺在手中,在看到那五个字时,忽而变得重如泰山。烬宸静静凝望着,面色渐渐凝重。 那字迹,他太熟悉。 曾经多少次在单据之上,在书信之中见过。曾经多少次对那字迹的内容比对研究。又曾经多少次,与这字迹的主人,商业敌对。 指尖触过,异样磨砂。消失在记忆中一年多的回忆,在此刻忽而重现。透着陈旧的墨香。 抿住唇,烬宸单手抚上信封边沿,轻轻一用力,便将那一封书信撕开。 一瞬间自内而出的尘埃夹杂着旧书页的陈香在空气中晕染散落。时光定格,恍如隔世。 他小心拿出那一沓信笺,一点一点,展开。如老者一般谨慎,又孩童一般虔诚。 通明的灯火摇曳着信笺之上,那霸气中带着颤抖的字迹。每一字苍劲,透纸三分。带动方才定格的时间,瞬间回流。 烬宸一行行看着,心间渐渐的,凉如远荒。 —————————————————————————————————————————————————————— 淅儿: 一十九载,恍如一梦。曾经离别历历在目,为父时常念想自责,不能或忘。 当日驱吾儿出家门,如今思来,实在愧疚至极。八载以来无时无刻不念儿安危。为父派遣无数高手以及璃儿寻找经年,无奈总不可获。如今终于知晓淅儿无恙,为父甚感安慰。然,璃儿归来却道,淅儿先璃一步归家,二人并未同路。至此数天不见儿,不知何故,着实担心。为父自知不起,恐熬不到待你归家。怕弥留之际仍不能相见,故留书一封,盼儿即便未能与父相见,日后见此书信,得知实情,足以。 近来来常忆汝幼年之事,儿能记否?实然,为父当年对淅儿娘亲北华用情至深,因而,察觉北华偷情之事,甚为悲痛。为惩戒,对其有意疏远,然未曾料想,北华终究寻得一死。此事为父每每忆起便伤痛万分。却独独对儿,始终不能释怀。 何其痛也。为父对淅儿心生怨念之缘由便是,淅儿汝之生父并非吾,而是北华之前夫,钟离嗣。 淅儿汝娘亲嫁入为父,却与钟离嗣藕断丝连,并且珠胎暗结。终诞下汝。此时对为父伤之极深,此等怨恨便转嫁于儿身。如今想来,着实惭愧。 为父当年鬼迷心窍,心生报复之意,便许下钟离慕两家婚约。意在另钟离家蒙羞。不意生了那等事端,功亏一篑。于是为父便将儿逐走。念及此,悔过万分。为父此生最歉疚者,便是淅儿母女也。 天意弄人,前些时日竟听闻儿与留月庄主之情事,深感罪孽。若非当初若非为父气量狭小,此刻儿定然安稳一生,哪至落人妾室,甚至性命堪忧。 更甚者,无论如何,留月庄主乃儿血缘兄长,万万不得与之生情! 千万悔恨不言表。今日书此,望来日儿见信,速速斩断情丝,以免泥足深陷,酿成孽缘。 陈此罪行,为父心中压制已久之秘终得见天。仅以此艾艾之语,权作生死之言。斯言已尽,儿定要珍重,勿自菲薄。 父,泣书 —————————————————————————————————————————————————————— 手一松,那单薄的纸页便兀自飘落在地上。 眼前恍惚着明明灭灭的灯火,狰狞地,喧嚣着。仿佛嘲笑着从前万般荒谬。烬宸手指再也承不住力气,蓦地跌在檀木桌台之上。沁凉的触感一路寒至心底。目之所及,那些精致的鸳鸯被褥,鸳鸯枕。仿佛都变成了莫大的讽刺。 原来,怎样的情意怎样的努力都抵不过上天这样一个劣质的玩笑呵! 是相爱时还不够谦卑么?还是太过谦卑,终究留不住转瞬即逝的幸福? 风尘岁月,瞬息光阴,原本用心承诺为其停留千年的女子,用最为干脆的方法,将他一人留在了万世禁断之外。 所谓永恒,如此脆弱。 强打起一丝理智,烬宸双手微微攥起,俯下拾起掉落在地的书信。而后站起身,缓缓,走向暗格。沉默地,将那书信小心放入,再一言不发地折返床榻,任自己倒在那个残留着她的气息的被褥之上。 全身似冻结,再也没有一丝余力。渐渐的,连呼吸都觉得奢侈。 能说什么?愤怒、抱怨?这些永远是留给那些有资本拥有幸福的人。而像他这样的,被上天玩弄的人,他甚至不能去思考。余下的,只有沉默的权利。 长夜纷繁。 曾经的誓言瞬间孱弱,那时候自以为捉到了爱的衣角,盲目的幸福着。现在才看见这样的幸福是多么不堪一击。 长夜寥落。 记忆中在夜的街市,永不阑珊的灯火中,双手紧紧相扣,两人都以为那是永远。 长夜,凌乱 彼此紧紧相依相拥相取暖的两人,无论多么虔诚,仍旧逃不过命运如此严酷的安排。 血缘,至亲。 忽然想笑,牵动唇角才发现自己竟然连一个笑容都没了力气。微微一动,痛到钻心。 ——不要伤害,守候梦想中的未来。 锦儿,原谅我,要失约了呢。 烬宸静静地沉默着,长长的刘海将那睥睨天下的眼眸掩住,透出迷离的荒凉。 心似迷失般,长久空旷。 。。。。。。。。。。。。。。。。。。。。。。。。。。。。。。。。。。。。。。。。。。。。。。。。。。。。。。。。。。。。。。。。。。。。。。。。。。。。 (555,语文学的不好,不会写古文,更不会写信……哭一个。。。但愿你们都看懂了……咳咳。。)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无解缘由 得了消息赶回来时已是第三日黄昏。 慕淅一路回来,甚至连衣衫都来不及更换,便随着弦箫到了烬宸寝室门口。她什么都没多想,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便是看到他,真真实实的看到他。 没有见到他之前,一颗心仿佛都是空的。 待终于行至门前,正欲推门时却被一旁的弦笙阻拦。 “夫人……”她似有些犹豫,却也不得不说:“爷醒来时便吩咐过,任何人不得打搅。” 慕淅先是一愣,听懂了弦笙的话之时,却意外的稍稍安心。 ——他醒来了。 那时听说他遇刺,生死未卜。现在看来,总算无太大的事了。 平复一下心境,慕淅脸色亦有了微微的润红。她望着弦笙,问:“那日究竟发生了何事?” 仿佛回忆起来都有些沉重。 弦笙低头,一时间有些沉默。跟在一旁的小尘见状,便接话回到道:“那日夜里,离雪宫派人潜了进来。爷本受了伤,这些日子身体又十分不好。因而不甚被偷袭,腹部被长剑穿刺,而且……”她本欲讲下去,无意抬眸却忽然看间慕淅骤然惨白的脸色,于是突兀的停下方才那一句,急忙补充道:“索性并无大碍,现已处理了伤口,上了药,静养些时日便无事了。” 这一句本是安慰,慕淅闻言,心海却依旧动荡。她略略犹豫,强烈的不安已然使得自己迫切地想要见到他。于是托了弦笙去通报,自己守便在门口静静等待。 可是,直到夕阳余晖映得纸窗开始通透,依然门扉沉默。 仿佛过了很久,直到思绪都开始恍惚。 那门终于被轻轻推开。弦笙的脸色依旧沉静,仿佛泰山压而不惊。可眼眸中却见点点犹豫。 心神不宁,某种想象已然生成,却怎么也不敢去触碰。 任她人一字一句道出,才明白清楚。 弦笙说话时,心中其实也不明所以。她深知从前爷纵得知锦儿的欺骗都不说破,只维系的二人的幸福。而便就是这一夜之间,他却像是变了人一般,对她冷漠的不像话。 脑海中回放着方才屋里今后岑不留情面的话语,弦笙叹一口气,却不得不传话。 “夫人,爷说……他此刻不想见您。” 听出了弦笙此话中客气的转圜,慕淅一瞬间有些怔忪而不置信。缓缓,她终于听懂,心底却还是被这一句话突兀抹上伤痕。 “为什么?”她声音低低,问出这一句话又忽的觉得好笑。 心底紧张的等待换来的本就是这样的冷酷答案,还要强求一个原因将自己弄得再不堪一些么? 轻轻摇了摇头。 没有等到那个答案,她便安静得抬起眼眸,再次出声。 “如此便算了。”轻轻转过身,慕淅深吸一口气,一步一步走回。 春日的风一下下勾勒着每一缕青丝,夕阳将纤弱的影子拖得长长长长,恍若一个不真实的梦境。 屋内。 那个凭窗而立的男子,透过缝隙深深地望着眼前这一幕。他的眼中,是昭然的沉痛。 谜底被宿命残忍揭开的那一刻,所有曾经的美好都变成了利刃,穿刺过一直以来的妄求。 盲目的幸福,终归要百倍偿还。 身体终于撑不住腹部隐隐的痛,他倚靠着墙缘,缓缓滑下。 稍稍用力疼痛便会贯穿四肢百骸。那一日离若尘的一剑,虽浅,却触及气脉。料想她是要废了自己的武功,却最终手下留情。可如今却好像真的废物一般,甚至连一个拥抱都不能给她。 花开一季的美丽,结局是绝望的颓败。 命定而已。 。。。。。。。。。。。。。。。。。。。。。。。。。。。。。。。。。。。。。。。。。。。。。。。。。。。。。。。。。。。。。。。。。。。。。。。。。。。。。。。。。。。。。。。。。。。。。。。。。。。。 一连一月她都没有再见过烬宸。起先是去找他却不得见,后来干脆是弦笙传话下来,要她无事便待在雪翎小筑,无事不必外出。 长久如此,便就是一直不愿去想什么的慕淅,亦看得出烬宸的心意。 山庄内开始渐渐传言,新夫人离七瞳失了宠,被禁足于雪翎小筑。而身体日益康复的烬宸亦开始了从前的风花雪月。隔三差五便召侍妾流连,偌大的寝室笙歌不断,活色生香。 而他也再不提那位曾经疼爱到骨子里的正牌夫人。仿佛山庄中从未出现过这个人一般。 曾经风光无限的雪翎小筑,渐渐如王宫内的冷宫一般被遗忘。仅就一个月,人烟萧条,再没有从前那即便拦着也不断有姬妾守在院门口的热闹景象。 人都是势力的,尤其是为钱为财为地位的姬妾婢子们。 于是那些个见形势而行事的管事们便也开始马虎,先是分来的被褥变得粗糙泛潮,侍婢人数抽调减少,用品省下了许多分量。后来便连饭菜都应付起来,用料陈旧甚至还会有些不干净的东西。这些种种,雪翎小筑中为数不多的婢子看在眼中,都纷纷为主子暗自垂泪。然而慕淅却什么都不多说。她自己不言不发地将那些被褥晾晒好,而后回了雪翎小筑的厨子,每一餐都自己动手,亦无多少难事。 只是心中,总是不能释然的。 没有原因的改变,她不懂,从来不懂。 有些东西依旧历历在目,十指紧扣的感动依旧萦绕在心。如见便连一个理由都没有,便突然疏离。这是不是太讽刺? 不会像泼妇一般质问,却也学不会就此认命释怀。 那个半途而废的问题隐在心底,丝毫没有遗忘。 总不可能就这样或忘。 曾一同沐馨初阳之氤熏,曾一同相伴情冢之扉恸,曾一同携手,眺人生的悲欢离合和月的阴晴圆缺。 更深。心中对那一人的感觉,还依旧鲜明。它纠缠着,不肯离去。 怎能就这样,因为他突然的喊停,便跟着停下? 她可以等,相信他有自己的理由。相信所有事端都有自己不知道的难言的原因。 如此的沉默,不过是心中还对一人的保留。 烬宸。 你还没有告诉我那一个答案。 。。。。。。。。。。。。。。。。。。。。。。。。。。。。。。。。。。。。。。。。。。。。。。。。。。。。。。。。。。。。。。。。。。。。。。。。。。。。。。。。。。。。。。。。。。。。。。。。。。。。 五月初便是留月山庄庄主的生辰。如此大的日子,无论怎样所有人也总要到场。 清晨起来便被几个婢子拉过,要为她精心打扮一番。慕淅看着她们一个个跃跃欲试的模样,眼前一件件华贵雍容的衣衫。顿时心中被一丝异样的酸涩充斥。 那些丫头平日敬她喜她,因而总想凭借此日让她重新获宠。素来不愿用这些东西,可因着那个隐隐的期盼和久久未能得到的答案,也并未拒绝。 精致的妆容,华贵的衣物。全都做了那一副倾国倾城的容颜的陪衬。当年离院的头牌,如今依旧是美到了骨子里。她的美从来无人企及。 只有自己知道其中的不同。 望着镜中的容颜,隐约间回想着那时候的丑陋。如今想来,却不失幸福。 尽管容颜绝美,尽管年龄还不到双十。 经过钟离烬宸的慕淅,却已经开始陈旧。 好像是,在心中。 这一个多月来第一次走出了雪翎小筑,一路上听得不少人议论纷纷,性子使然,她全数置若罔闻。 ——“怎么看都是美人呢!可惜……” 慕淅当然知道,可惜的是什么。 低下头不去理会太多纷杂。她静静走近那一方许久未见的屋宇。 原本还平静,却因着越来越逼近,心跳也开始渐渐清晰。 终究是不能淡然。 待迎着众人目光终于踏进那个吵杂的大厅之时。她轻轻抬眸,下一刻,便望进了那个宛如经年的丹凤眼之中。 魅惑,妖娆。熟悉却陌生的冷漠。 恍如隔世。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重遇故人 不记得是怎样回去雪翎小筑的。 凌乱的衣衫勉强遮掩住点点红印的身体,蜷缩在床榻的角落,每一寸皮肤依旧感觉得到巨大的虚无感。 打发了房中所有侍婢,重重的纱帐放下,只在这一角维系出一个孤单寂寞的狭小空间。 这便是她此生所有的布景。 脑海中是没有尽头的凌乱。无休无止,无终无结。 却是没有实质的。 昏暗的管线将她紧闭的眼睑印出淡淡绯红,不断摇晃着,旋转着,荡漾着。恍若梦魇。 她不言不语,一动不动地蜷缩在那一角。空气摇曳出稀薄的存在感。 直到。 纱帐被轻轻撩起而透过的光线扰乱了那一抹浅红。床榻角落的慕淅终于因眼眸的恍惚而睁开了眼。 甫睁开的视线长久的模糊着。一开始只能看到一个氤氲如幻的轮廓,直至感觉到自己的肩膀被她小小的手掌扣住,微微晃了晃,她才足以辨认出眼前一脸复杂的女子。 是小尘。 “夫人……”此刻小尘的声音有些怯怯的担心。或许是从未见过如此模样的慕淅——即便是那个时候——因而不禁害怕起来。 慕淅怔怔地望着眼前的小尘,一言不发,甚至身体都没有动一下。如此的角度看过去,她的脸色苍白的吓人。 “夫人……您不要这样……”小尘一时间有些,她拉过一旁的被褥为慕淅轻轻盖上掖好,又将微热的手掌心覆在她冰凉的脸颊之上,予以温暖。 或许是回暖的缘故,半晌之后慕淅近乎透明的脸蛋之上终于有了一丝血色。 薄唇翕动,她的气息似乎依旧是冰冷的。 “小尘,谢谢你……”极为清浅的一声,在空气中转瞬即逝。此刻的慕淅仿佛过度疲惫,即便是这样轻的声音都是沙哑的。 “夫人……”小尘缓缓放下手,眼中写满心疼。她的眼中蓄着些许晶莹,似乎是块哭了出来。 “有什么事。”她似乎想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却怎么都办不到。脑海中空落落的,全都是怠倦过后的空白,只能勉强接受讯息。 原本还因她而微微不安的小尘在听到慕淅的话之后忽然一怔,仿佛想起了此行目的。接着,她的眼中迅速闪过一丝复杂。 “夫人,是……”她先是顿了顿,却不得不硬着头皮说下去:“爷吩咐小尘传话说……”她咬了咬唇,似十分犹豫:“爷说……夫人若是想走……便,便走吧。爷绝不会多加为难……”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已然几不可闻。 而这些话,传入她的耳中,却异常清晰。 ——若是想走,便走吧。 是要赶自己走了么。 慕淅几乎是下意识地笑了笑。这一笑却因牵动了腹部空气而尖锐地疼痛起来。 是了,在明显不过。既然都如此,又何必还要强留?他不再需要自己,那么,总该明白自己的位置,识相些的。 双唇轻轻抿成一条浅淡的线。慕淅仰起头,望着小尘心疼的眼眸,淡淡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 如此,便如你所愿吧。 。。。。。。。。。。。。。。。。。。。。。。。。。。。。。。。。。。。。。。。。。。。。。。。。。。。。。。。。。。。。。。。。。。。。。。。。。。。。。。。。。。。。。。。。。。。。。。。。。。。。 慕淅走的时候甚至是没人知道的。 毕竟算不上是正大光明,本来所知之人就不多,而为数不多的小尘等人,也都因有事而不能陪伴。于是那个清晨,便只有她一人,默默离开了留月山庄。 这次,真的是最后一次了吧。 回首再次望了一眼那个辉煌的留月庄,慕淅呼出一口气,背着小小的包袱静静转身,一步一步渐行渐远。而那一口气,仿佛是最后的留恋,终究也是融入了清晨的雾气之中,隐匿不见。 若说从前的离开怎样还是有着一丝牵连,那个从现在开始,便真的,不再相干。 若说昨日还是不可避免的会锐痛,那么现在即便再痛也都该隐在心底了。身上带出的银两本也不多,如今这般走了,首先该想的,是总要找到去处好安身立命。慕家自然不能回,而如今容貌,也不得不带着面纱,因而,自然更是不方便。 想想,似乎真的有些可悲。离开他,她竟然无处立足。 低头赶着路。不自觉的,手腕微微一扬,衣袖滑下,便轻易地露出了她雪白的皓腕上,那个穿着几颗珠子的细线腕链。 黑色的珠子此刻在阳光下闪着深沉的光,恍若宿命。 这是曾经被烬宸扯断的那条慕家的腕链上的珠子,记得那个时候,她几乎绝望地在黑暗中一点点摸索,却终究寻不完整。后来这些珠子一直被放在房间中,再也不曾触碰。直到今日收拾自己不多的行装时,才翻了出来。 终究是慕家的东西,不该留在那里。 她寻来细丝将为数不多的几颗珠子串联在一起,绑缚与手腕之上。却到底不是完整的,那些珠子晃来晃去,显得极为松散。与无可奈何。 收回手腕,衣袖之下那凉凉的触觉,让她有些沉重。 这个,算是这天地间唯一属于自己的东西了吧。 不再去想别的.此刻脑海中倒是也有了对之后的打算——或许寻一处偏远地住下,绣些刺绣,换的生计柴米,倒也很好。 就如,很久很久之前一般。过在平凡不过的日子。 其实本该如此罢。 只是不自觉的,心间总是无意识作痛。似有一块伤疤,再也好不了了。 。。。 转过一个转角之际,视线中忽而卷过一袭淡淡的白衣。带出似前世的风,呼啸而来。 慕淅下意识仰起头,微微刺眼的眼光下,正有一人淡淡而立。他的目光似峰顶千年不化的积雪,柔和而深沉。 视线触及他的那一瞬脑海瞬间滞住。她一点点停下脚步,眼眸中映出久远的时光。 而那个白衣的男子轻轻上前一步,深深望着她,温润如玉一般干净却苍白的脸颊之上,带着往事的虚浮。 五月的空气在二人之前穿插,恍若隔世。 半晌,那白衣的男子终于轻轻地启音,温和至极。 “慕淅。原来,真的是你。”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中途被截 慕淅,原来,真的是你。 白衣男子神色有些复杂,他紧紧望着眼前一袭素色衣衫,轻纱饰面的慕淅,瞳眸丝毫不离开一分。 甚至不用多看别的,在触及那一双眼眸之时,心中便了然。 “名噪一时的留月庄主夫人离七瞳,近日又传出无故被冷落的消息。慕淅,若然不是真的看到,我想我决计不会想到,这个江湖上茶余饭后的话题,说的竟然是你。”他的声音沉静绵长,让人心安。 慕淅眨眨眼,眸中渐渐泛起一丝经年的光亮。 “千公子……”她张张口却不知说什么,最后只得轻道:“没想到会在这里巧遇。” 千镧夜闻言微微一笑,唇畔扬起的好看弧度因着唇色的微白而失真。 “不是巧遇。我是专程来找你的。” “找我?……”慕淅有些诧异的抬眸。 千镧夜点点头,回应道:“不错。是来找你的。”他轻轻吐纳呼吸,回忆说:“前些日子收到书信,信上说,一年前坠崖的慕家三小姐,如今出现在留月山庄。我不知真假,却放心不下于是便来了,却在这儿遇到了你。”他顿了顿,忽而轻轻的说道:“原来是真的。” 慕淅下意识低了低头,她双唇微微一抿,转而低声道:“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千镧夜轻上前一步,声音放缓,唇畔绽出浅笑:“不是,是我要谢谢你。”低头望着她,眼中顿起雾气:“谢谢你,让我终于不用再次绝望……” 空气仿佛因这句话染上点点哀愁。慕淅静静的站着,耳畔忽而传来低低的一声:“跟我回去吧。回去樊夏国,做我的妻子,好么?” 她蓦地睁大双眸,下意识退后一步。 “千公子……”一时有些惊异,因而也不知说什么好。 千镧夜并不意外她如此反应,他轻轻伸出手,抚过慕淅的长发,这才安静道:“我说过,不会要你再受伤害。若然他伤了你,我便会带你走。” 慕淅安静地听完这些话,忽而有些想笑。她轻轻咬住唇,并不说话。而镧夜亦沉默下来,他静静看着慕淅,等待她的回答。 半晌,她终于轻轻抬眸,与他直视。 “千公子,谢谢你这样待我。” 镧夜不说话,眼眸干净清亮。 “可是,我没办法回报你等同的付出。”她眨了眨眼,抹去眸中那一方忽至的刺痛: “如果因为得不到爱情,便去寻找另一人做退路……也许我都会看不起自己。” 慕淅言毕,轻轻偏过头。忽而有些恍惚的光线错落间打入眼眸,引得心底一阵不期然的钝痛。 她不再说话。沉默永远是掩盖悲伤的最好方式。 良久的沉默充斥了彼此耳畔空间,变得极为虚幻。 镧夜仿佛一直很安静,他缓缓低下头,长而不卷曲的睫毛悄声的垂下,在眼眸下投出一方小小阴影。轻若风尘。 半晌,他终于低低启音:“可。你宁愿作他人饭后谈资,作他人口中怜悯同情可怜的对象,也不愿,也不愿风风光光地,作我的妻子么?” 他的声音极为轻缓,似乎仅说出这一句也有些费力。 慕淅轻咬下唇,心间霎时有些疲倦。 “谢谢你,千公子。”她不愿再多说什么,于是深吸一口气,后退一步道:“公子的好慕淅心领了。那么,就此别过罢。”说罢,她低下头,径自饶过静立的镧夜,不言不语地走向前。 手腕忽而被一方冰凉轻轻拉住。 “你真的,不一样了。”镧夜的声音在身后低低响起。 慕淅呼出一口气,一言不发,似乎不知该说什么。 手腕不动声色地挣了挣。 “那件事,我不会提起了。对不起。”镧夜的语气又变得平和,好似方才的微微沉重都隐匿不见一般:“只是也要先看你安顿好罢。” 心间掠过微微的暖。 慕淅抬眸,轻轻仰望过去。 光影中,千镧夜依旧温和平淡的浅笑仿佛亘古不变。安然至极。 。。。。。。。。。。。。。。。。。。。。。。。。。。。。。。。。。。。。。。。。。。。。。。。。。。。。。。。。。。。。。。。。。。。。。。。。。。。。。。。。。。。。。。。。。。。。。。。。。。。。 一路走得极慢,折腾一番下了山已是日过中天。二人寻了一间酒楼要了些饭菜,才终于得以稍事休息。 用饭时,慕淅忽热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停下筷子,轻望着镧夜问道:“千公子,可不可以告诉我一件事。” 镧夜轻笑:“何事?” 慕淅放下筷子,认真凝睇他:“那年自圣瑛堂回去后,我以为,自己活不久。可慢慢的,身体却日益地好了。后来在离雪宫,娆雪说我体内并没有菱花散之毒……千公子,你那时究竟用了什么解毒之法?” 原本十分淡然的镧夜闻言,手指蓦地一顿,手中汤匙中的汤汁便微微洒出几分。像是什么预感。 然而下一秒,他轻抬眸,唇角微微一笑。那笑容,温良如春日暖阳。 “我收集过一些奇药,便是恰有可以化了那毒的解药罢了。”他眸间镇定安然,在看去,丝毫没有端倪。 “只是,若如此,之前为何不用以为浅伊姑娘化毒?”慕淅问道。 镧夜轻吁一口气,小心将汤匙放入碗中,这才轻声道:“那一味药,其实需要极为罕见的药引。原本并不抱希望,可后来某日在山间采药时,竟然无意采得来。”他顿了顿,忽而语气变得绵长:“许是天意如此。” 闻言便沉默下去。慕淅微微垂首,不再多问。心间却不免怅然。 天意如此。 也许,真的天意如此。 。。。 只歇了一顿饭的功夫便接着启程。城内寻了一辆马车租下赶路,不到旁晚时分,马车已稳稳行出了留月城。这一路上慕淅与镧夜都不约而同地沉默着。仿佛有什么在彼此之间压抑,于是沉默便成了最好的选择。 趁着慕淅阖眼小憩之时,镧夜服下随身携带的药,脸色微微有些怠倦。 近在咫尺的这个女子,还是如此美好。那一双眸子微微阖着,并不耀目的光线打在她眼睑细细的青色血管之上,显得整个脸颊皮肤干净透明。她许是真的倦了,头轻轻靠在马车的缘角之上,尽管带着面纱却依然显得十分小巧的脸颊隐在长长的乌发之间,让人无端心疼。 如此不经意的美丽。 可是,却是真的不同了。 少了那一份沉默的柔弱,也多了那一份理智的坚定。她真的改变了太多。 ——却还是那样倔强的让人心疼。 手指不经意扬起,微微抚过她的发梢。 不论她变了多少,心间却总舍不下。 指端微凉,轻盈如一个翼翼的吻。 慕淅。 明明平和如你,可无论如何都有一分不能靠近的疏离。 该如何待你,才恰当? 这般想着,千镧夜心下有些明明暗暗的恍惚。 正在这时。 蓦然间只听得一声冷冽的长剑破空之音,下一刻,二人所处的马车已然被凌厉的剑气肢解地四分五裂。 千镧夜迅速回神,他快速站起身,护过一旁被惊醒的慕淅,而后向四下的荒郊野岭淡淡顾望——目之所及,正前方,一执剑的黑衣女子正冷冷而立。再看那驾车的马夫,早已倒在一旁地上,被长剑贯穿喉咙,气绝而亡。 “你是何人。”镧夜目光冷静,声音淡然。 只见那女子微微一笑,唇畔尽是甜美。手中长剑的剑光映得那笑容邪魅至极。 “淅姐姐,既然离开了了留月山庄,为何不回家看看璃儿呢?”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千钧一发 感觉到身后的她明显的滞了滞,镧夜伸手向后牵住慕淅冰凉的柔荑,予以一丝安心。淡淡望着琉璃,他迅速将脑海中记忆调出。那时候虽只有几面之缘,印象中她却只是一个天真的孩童模样。可此番,却明显来者不善。 如此,心下有了微微的沉浮。镧夜侧身牵着慕淅跳下那个残破的马车,再下意识将她向身后护了护。而后,才缓缓开口: “琉璃姑娘,好久不见了。” 身后女子冰凉指尖不轻不重的戳在心间,让他不由的难以安心。 “千镧夜,真没想到还会看到你。”此刻琉璃耐心看着他们二人的动作。她偏过头,长剑在手中微微一晃,而后轻轻回鞘 :“那个时候没本事带走我姐姐,你是后悔了么?” 镧夜望着琉璃,眼眸深远。方才那个收剑的动作让他有了一丝细微的放松,因而也并不理会这个女孩的嘲讽,只调试气息让自己冷静下来,好揣度她的意图。 望着琉璃眼中细碎的亮,阳光在此折射出的陌生有些迫人。而就在这时,身后慕淅的声音忽然轻轻响起: “琉璃……你一定要这样赶尽杀绝么?” 被这句清浅的话语中异常的情愫牵动,镧夜不禁回过头去看身后的慕淅,目光触及她的眼眸之时,读到一抹隐在雾气中的深沉。 心下更是紊乱。听慕淅如此言语,便知道。今日若想要两人全身而退,定然是十分艰难。 “赶尽杀绝?”凌然而立的琉璃闻言,再次笑了笑。她上前一步,目光微微一晃,语气蓦地低沉:“当然不是,璃儿只是想要做完一年前没有完成的事罢了。” 慕淅微不可觉地一滞。 脑海中迅速划过一年前残损不堪的回忆,一丝锐痛划破她眼中的平静。 “淅姐姐。”琉璃上前一步,又复笑的天真:“你说,璃儿从小便是最了解你的了,对么?” 眨眨眼,接着悠然道:“钟离烬宸既已抛弃了你。那么,在这世上,得不到挚爱之人的爱情,你活的定然十分痛苦吧?”她的语气十分悠闲,仿佛再诉说一件事不关己的闲谈话题而已。 镧夜不禁微微皱眉,他右手向后轻扯,然而身后的慕淅却一动不动。 只这样,十分安静地望着琉璃,慕淅看不出什么情绪的眼眸,愈显得清泠。 五月微风轻轻抚过她长长的发丝,带动几缕青丝在空气中肆虐,恍若不再尘世。 琉璃呼出一口气,仿佛是无意地上前逼近一步,她修长有力的手指轻轻抚上腰间的剑柄,笑容中多了些残忍的玩味。 “淅姐姐那么疼璃儿,所以现在,璃儿又怎忍心,看姐姐活的这样痛苦呢?” 明明是如此甜美的声音,如此甜美的一句话,却无端在空气中染上一层沉重。 慕淅微微闭上眼睛,掩住眸中点点晶莹。她缓缓,缓缓呼出一口气,出口的声音已然变得怠倦沙哑。 “为什么……为什么这样恨我。” 这句话传入琉璃耳中,让她唇畔笑意明显一僵。 “我才没有恨你!”琉璃声音忽然尖锐:“我怎么敢恨你!从小你便是慕家的宝贝,而现在即使如此也有人心疼有人惦记。我有什么资格恨你!” 慕淅微微拧眉,轻睁开的眼中多了些不可置信。 “琉璃,你怎么能这样想?”她抿了抿唇,一字字道:“你与我都是慕家的女儿,不是么?” “慕家的女儿。”琉璃亦一字字重复着这句话,她咬住唇,眸中迅速闪过一丝复杂。沉默片刻,她的脸上渐渐浮现出一丝嘲讽地笑意。 “淅姐姐,这个,你不会懂的。”她一步步走向前。明明笑的甜美,却让人丝毫感觉不出暖意,反而是深深地悲哀。 “你不懂的……你是自小便拥有着天成高贵的慕家三小姐,是整个慕家的骄傲。从来都是很轻易便能够收囊所有人的疼惜夸赞,惹人流连称奇。这样的你,又怎么会懂我这种人的感受呢?” 触动一丝回忆,琉璃忽然有些沉重。 “一直以来都生活在慕三小姐巨大光环的阴影下,我好像一颗卑微的草一样,永远得不到属于自己的阳光和恩泽……我亲爱的姐姐,这样的感觉,你能明白吗?能明白吗?” 琉璃笑着咬住下唇,弯弯的眼眸中渐渐闪过一丝水光。 “姐姐,你知道么?小时候,别人总以为你最亲我,待我最好。可是他们都不知道,你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笑容。都好想是最锐利的讽刺,肆意凌辱着我的内心的不堪……当我们在一起时,爹爹,哥哥,姐姐。所有赞许骄傲的眼光,都落在你身上。爹爹逢人便说,她的三女儿美貌,懂事,得体,乖巧。澜姐姐自小便宠你,疼你,以你为傲。而其他的弟妹亦都将仰望的全数给了你——那么,我又算什么?!” 笑容一点点自脸上消失,琉璃的眼眸中渐渐浮现出深深的迷茫。 “我算什么呢?永远被用来比较,被轻视的对象?从来都比不上淅姐姐的,慕家不争气慕家女儿?!为什么等待我的,从来都只是漠视甚至责骂?我也需要疼爱,需要鼓励的呵!” 唇畔笑意褪尽,之余下淡淡嘲讽。慕琉璃吸一口气,声音微微低缓: “姐姐你知道么?那时候为了不让自己总生活在你的阴影下,我还去偷偷的去学武……可结果呢?” 说到此处她忽然狠狠闭上眼睛,声音蓦地激动。 “结果是,爹爹发现后,竟毫不留情地用家法处置了我!他责骂我没有女孩子应有的样子,责骂我一点都比不上,那个知书达理的慕三小姐!……那时候没有一个人来安慰我,甚至连澜姐姐责备了我,要我好好跟淅姐姐学——可是现在呢?慕家出了事,那个知书达理的三小姐又在哪儿?!最后还不是要不争气的我用这柄剑,支撑起整个家?!” 她的语气那么绝望哀伤,如一个受了莫大委屈的孩子一般,让闻着忍不住动容。 慕淅深深望着眼前这个疼爱的妹妹,心下一片钝痛。她唇瓣微微翕动:“琉璃……” 下一秒,却被无情打断。 “如果不是你!”琉璃再出出口的声音已重新变得尖锐:“如果这世上从没有你的出现,那么慕家就不会与留月山庄结怨,澜姐姐也不会因此而被逼入宫,更不会受到那么多伤害以至于现在都不知所踪!现在慕家如此的四分五裂。都是你,都是因为你!” 一口气说了这些,微微稳下情绪的琉璃转过头去,努力掩藏住眸中一丝异常的复杂。 “原来是这样么……因为这样所以你想要杀了我,是么?”慕淅忽然开口,这一句话仿佛也染上了琉璃的哀伤而略略颤抖。 慕琉璃看向慕淅,渐渐,眼中抹上了一层清亮。 “是。就是这个原因。所以我,再也不要见到你。” 慕淅轻轻叹一口气。 “如果可以选择,我到真的宁愿从未在这个世界出现。” “慕淅……”身畔镧夜闻言,迅速握住慕淅的冰凉手腕。因感知到那份无奈的哀伤,才更心疼。 “是么?”琉璃眼中划过一抹凌烈:“那便让璃儿来成全姐姐,可好?” 手中长剑“刷拉”一声出鞘,剑尖在空气中画出一道耀眼的光亮,下一刻,已然指向了不远处静立着的慕淅。 琉璃一步步走近,手中长剑一直保持方才的动作,直到那锋利的剑尖抵住了慕淅纤细的脖颈。 素色衣衫的衣袂在清风中安静飘扬,慕淅静静立着,一言不发,恍若被那利剑所指的人不是自己一般。 剑尖在她颈部微微一顿。仿佛执剑人有片刻的恍惚,然而下一秒,琉璃的瞳眸重新变得阴鸷。 就在此时。 忽然有一只白净修长的手一把握住那剑尖,与此同时一个飘渺绵长的声音淡淡响起。 “琉璃姑娘,其实你很关心慕羽澜姑娘吧。”镧夜玉似地唇畔上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紧握住长剑的左手已然被割伤而逸出汩汩鲜血,他却仿佛丝毫感觉不到。 琉璃微怔。 “与你何干。”回过神,琉璃目光冷冽地瞥过镧夜一眼,方才手下的动作却并没有再继续。 千镧夜微微一笑。 “无他,只是我恰巧知道道慕羽澜姑娘现今身在何处,不知姑娘你想不想听?”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黄雀在后 离雪宫。 毫不怠慢的食住,日常起居均妥帖而讲究。这些天她的生活倒是与在山庄的那段时日无异。 只是。终究是没有那一样。 自由。 娆雪坚持为慕淅安排了五个婢子照顾生活,那些婢子也的确十分周到,然而看得出这五人,各个都是深藏不露的武艺高强。这般一来,谁都看得出,她这尽心照顾的背后,埋藏的究竟是何因缘。 慕淅不愿多去感受此刻被禁锢的心情,或许是之于她,总念一分恩情。说起来,她本就没什么秘密,因而也不觉得不便。只是。 仍旧忍不住担心。 那些天心中没底,时时刻刻担心他会中了圈套。可到如今,消息放出了几天,他依旧没有任何消息。如此看来,或许是并不打算来的。 松口气的同时,却还是不免患得患失。 这些天逐渐多出一种说不清的感觉,明明灭灭的,恍惚着全身每一寸神经。 她并不喜欢这样的感觉,无力而脆弱,却不得愈合。 绣针在手中一点点穿行,可锦缎上依旧贫瘠地可怜。偶然间,锋锐的针尖触碰到手指带来的刺痛,才能拉回一点思绪。 他现在会在哪? 指尖微弱的感应,恍若穿越千万年前的牵引。却终相错。 这样的自己,甚至让她有些厌倦。 倏忽间,耳边蓦地传来一声窗户被推开的吱呀声,紧接着在自己还未及回神之际,便听到一丝沉重的闷声。慕淅不由抬眸望去——目之所及,方才身边那个婢子此刻已然倒在了地上。 慕淅点点转眸,映入瞳心的,是一抹熟悉而又小心的身影。 “弦笙姐姐?!”她着实吓了一跳,不由惊呼。 “嘘!”弦笙连忙弯下腰示意噤声。她迅速闪入一个死角,探出头紧张的向门口张望。待确定没有暴露后才缓缓松了一口气。 点着脚尖走向一脸错愕的慕淅,弦笙压低声音解释道:“夫人,莫要出声……是爷派我来救你的。” 心下忽而狠狠一怔。 慕淅看着眼前神色谨慎的弦笙,轻轻放下手中的刺绣。 “是他……”兀自出声来,却不知该问些什么。眉目一低,最终微微一叹:“他现在怎么样?” 考虑到直接自窗而逃自己带着慕淅体力定然不够,弦笙此刻正将一根绳索系在床脚,她一面打点,一面小声答道:“爷目前倒无事,只是暂时不便现身。”话音落下之时,她已将那绳索系好。利落起身,这便牵起慕淅的手:“夫人,弦笙冒犯了。您现在抱紧我,然后我们顺着窗户逃出去。” 说罢,她一手拉过方才系好的绳索,一手揽过慕淅的腰身,动作极为小心的跃出窗外。此刻慕淅忽而泛起不自知的紧张,她双手紧紧抓着弦笙的衣衫,掌心微微濡湿。 “为什么要救我。”忽而问出这样一句,突然到连自己都没有察觉。 正援着绳索而下的弦笙闻言,不由一怔。 慕淅却没有再多说什么。她低着头,浅淡的双唇微微抿出一个倔强的弧度,长长的刘海掩住那一双明眸,让人看不出情绪。 弦笙望着慕淅,一瞬间那样强烈的气场让她为之震慑。 不由叹一口气。不是不愿回答,而是什么都说不出。 直到着陆之时弦笙才谨慎地放开绳索。此处乃是一偏角,平日便人迹罕至。弦笙细细观察周围情况,待确定四下的确无人之时,这才松了一大口气,她双足一点,带着慕淅一跃而出墙外。 此时此刻。 方才的房间忽然被缓缓推开,一步步走进的若霜冷眼看着眼前凌乱的画面,唇畔不由泛起一丝冷笑。 微微转眸望向身后跟着进来的若尘,她轻轻启音:“宫主料得果然不错呵。” 后者不动声色的扫过整个房间,她一双美目定格在敞开的窗檐上,眼中闪过一丝凌厉。 “好了。”若霜转首,对这身后四位婢子命令道:“派人跟住她们。” “禀霜小姐。”闻言其中一个婢子上前一步,恭敬道:“此事尘小姐已吩咐下去了。” “哦?是么?”若霜有些意外,她再次将目光打想一旁一言不发的若尘,唇畔渐渐勾起一丝玩味:“你这次倒是很明白嘛。”说罢,凑近些许,用极小的声音道:“就没有,不舍得吗?” 若尘薄唇一抿,将带着寒意的目光打向远方。 良久。 终于有一句话自口中低低逸出,穿过无限低沉空气: “他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再念情。”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残忍揭露 离雪宫。 神情自若的少女微微一吐气,她瞳眸一转,下一秒,落在了那个角落里一直沉默着凝视自己的女子眼中。 “你是想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对么七瞳?”略微不能适应被这样沉静清泠的眸子久久凝视,她忍不住先问了出来。 慕淅深深望着眼前这个好像毫无城府的女孩,耳畔流转过她清甜的声音,她却恍若未闻。 良久。 终于,一字一顿,极为缓慢地启音: “娆雪,你一直在利用我,是么?”她的声音低哑而虚浮,仿佛说出这些话都没有力气。 小巧的脸颊上渐渐绽出一个灵气的笑容,娆雪眨眨眼,接着安然点了点头:“我承认,劫你回来然后故意放你走以找出我哥的下落。”她说的十分坦然而自然,仿佛她做的丝毫没有不对之处:“这些,我的确是利用了你……” “不是!”慕淅蓦地紧闭双眼,柔弱的声音此刻也变成了罕见的激动:“我是说,从一年前开始,你就在利用我,是不是?” “呵。”娆雪倒是有些意外,她头一偏,随意的将修长的手指缠绕过一旁的花枝,这才明媚莞尔:“不愧是留月山庄的夫人,果然是有些聪明的。” 手指微微一动,那一枝花枝变被生生揪断。娆雪微微仰头,尖尖的下颚漾出一个的弧度绝美的弧度: “不错,一年前救下你,设计你与我哥重逢,这些,也都是我先前便计划好的。你是诱饵,而我哥,是大鱼。”她的话蓦地有些清冷。 娆雪平静毫无波澜的声音传入慕淅耳中,凝成这世上天大的讽刺。最尖锐的伤口,莫过于自己坚信的东西被当事人亲口推翻。 慕淅双手紧攥,只觉得脑海中倏然变得恍惚。明明心中钝痛无比,她却还是一言不发地紧紧抿住下唇,仿佛一开口便维系不下去那一份坚强。 不知过了过久。 再无人多说什么,只觉得前尘往事的风穿插而过,将散碎在时光中的明媚都化为阴霾。 直到。 直到良久之后,初出的绝望心境慢慢平复,取而代之的,变成了漫及全身的怠倦。它一点点的,一寸寸的侵蚀,好似要将整个人都吞噬。 慕淅微微张口,声音轻到虚无: “我不聪明……是傻才对……”她深深吸一口气,再次出口的声音因带着浓重的鼻音而让人无端心疼:“一直感念娆雪的恩情…………纵别人都说她不安好心,我却还是不信……”喉间微微哽咽,她却硬是倔强地咽了下去:“我以为你真的……是个好人。” “好人么?”娆雪轻轻重复一句,脸上多了一丝好笑的神色。 阳光透过纸窗,无声映入屋中。打在娆雪干净透明的小脸上,映出朵朵蜜色。 “你还记得吗七瞳?”她忽然微微偏了偏头,安静道:“那个时候我问过你,你幸福么?”她抿了抿唇,思绪微微一凝:“我问你是因为知道你那时候真的是幸福的。可是我还知道,你的幸福,也仅仅只有那么短暂,而已。” “不错,这一切全部都是我安排好的。可至少因此你拥有过原本不会有的幸福,不是吗?” 慕淅定定望着娆雪,眸中净是难言的复杂。而娆雪轻轻上前一步,目光亦毫不犹豫的承接了慕淅的瞳眸。 空气中霎时充斥一丝难以言表的气场,似疏远又似纠缠,慕淅望着娆雪那一双干净不落尘寰的眼眸,那一瞬间她心底忽而酸涩的不像话。 一声低沉的呼吸恍若沉寂许久。 “可是,如果可以。”慕淅静静开口,恍如叹息:“我宁愿自己从未得到这样被窥视的幸福……”她低垂眼眸,朱唇好似未启:“这个幸福最终不过是你,加以利用的工具罢了。” 瞬间眸中闪过一丝暗淡。娆雪微微一怔,下一刻她低下头,抹去了唇畔经久的笑意。 “对,七瞳。安排这一切,的确各取所需而已。”她蓦地转过身,声音略略冷淡:“你的死活,跟我没有丝毫想干。如果说你有利用价值的话,那也不过是因为你是我哥哥爱的人罢了。或许对于你慕三小姐来说,那时候便坠崖而死,从未遇见我才是最好。” 换一口气,娆雪眼中呈现出一丝从未见过的残忍:“只是我想,如果可以祈愿。其实你更应该祈祷从未遇见的人,不是我,而是我哥。” 行几步至窗前圆桌旁,娆雪伸手拿起桌上那一份厚厚的书信,转身行至慕淅身前: “或许你应该看看这个。它等你等得太久了” 指尖在空气中漾出一个微笑的蜷缩,慕淅不禁屏了屏呼吸,伸手将那封信接了过来。触目的,是老旧的信封上,那五个熟悉而陌生的字迹。 心中蓦地一沉。 “你一直想要知道那个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对么?其实,那个晚上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有些真相浮出了水面而已。” 指尖微微颤抖,慕淅轻咬下唇,低低启音:“这是我爹的笔迹……为什么会在你这里?” “奇怪么?”娆雪方才的凌厉已然抹去,换成了一贯的纯澈:“没什么的,只是那一晚派人去取我哥的一些生意上的单据,顺便带来的而已。” 慕淅沉默着抚过那五个陈久的字迹,微微思索间,纤细的手指自破口处将那一叠信件抽出。 安静的房屋却似背景嘈杂。摩裟过字迹的指尖感应一般,突突地跳着。心间阴沉的预感逐一丝丝浮动在悬尘中。被掌控的线条,紧迫而压抑的感觉又开始重演。 她凝神,一字一字细细看过,沉满墨迹香气的信纸仿佛忽然变成一张无声的网,将空气封口到没有出口与退路。 多年沉寂的纠葛在那一刻被命运残忍地揭开。 周遭的嘈杂忽然变得极其安静。那一瞬间她不知道该去嘲笑还是该去哭泣,脑海中根本不能做出反映。只有那一声叹息格外清晰。 ——孽缘。 孽缘。 多少年前那个女子牵着自己的手,用自己所不能理解的哀伤一遍遍重复着宿命。可,那个时候,自己却怀着稚嫩的憧憬,盲目的快乐着。 如今,终于能够真正地理解,那一声叹息所包含的一切。 却是,以如此令人绝望的方式。 手中的信笺一张张飘落,在空中打一个转,如蝴蝶一般翩然倾颓。 素色的长袖层衣勾勒出慕淅的纤细身影,孱弱不经风。翩跌的信笺落在裙裾边,低入尘埃。 慕淅便这样极为安静地站立着,岿然成一块经年的石。她的小脸之上毫无表情,甚至一丝一毫的动容都没有。之余下精致的五官,在苍白的空气中,空灵异常。 她甚至,已经哭不出。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生死与共 被带着穿行一个长长的地下暗道,身体仿佛已然飘渺,唯剩的一颗心,也在麻痹的沉默中变得氤氲。 恍惚间,似乎便想要就这样一直走下去,不停地,乖乖的走下去。欺骗,阴谋,都是曾经的旧时光中的附属,而此刻,不去想多余其他,只这样,一直一直走下去,多好。 完成这一场没有目的,没有终点的穿行。 恍若人生。 可惜这一条路终归是要有终结的。 当一丝明晃晃地火把耀入慕淅茫然睁大的双眸中时,她终于本能地作出反应,回过神。 眼眸一时间不能适应强烈的明暗反差,她下意识微微一闭眼。四分之一秒再睁开,便已然感应到了那个深深的目光。 煞那间,心口不由自主狠狠一紧,紧到窒息。 慕淅咬了咬唇,目光缓缓上移。 正是那一双丹凤眼。 身形微微晃了晃,蓦然间,仿佛有什么细细啃噬着心脏一般,打搅着一直努力想要平复的心海。其实自那一天后,初出知晓真相的绝望心情一点点被打磨,无数次不停休的心底纠缠被她一根根压平埋藏。本以为有足够把握驾驭自己的情绪,只可惜,终究不行。 自遇见他那一天起,她的心底便多了一个不深不浅的伤疤。而这份伤疤的痛一旦烙进了骨肉中,便是生生世世不得解脱。 人最难耐的,并不是受伤那一刻的凌厉。而是明知是伤口,却久久都不能愈合的悲哀。 她轻捏手指,一瞬间心底似有什么空落落地陷了下去,再难平复。 眼眸微微一敛,慕淅低头错开那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后知后觉环视一番周遭。 眼前乃是离雪宫秘牢下最底层的密室。这间密室三面皆是常年阴晦的石壁,只有正对着入口处那一边横断着手臂粗细的铁栅栏。而此时衣襟染血的钟离烬宸,便是正被囚于其中。链在石壁上的铁质铐链此刻将他伤痕累累的手腕冰冷紧扣,沉重的铁链亦一圈一圈地锁住他的身体。一切的一切,看起来,当真是插翅难逃。 心底瞬间不可抑制地酸楚,慕淅不由向前走一步,下一刻却生生止住了脚步。 仿佛是注定的隔阂。 命运的诅咒如穿耳魔音一般在脑海中嗡鸣呼啸,辗转掀起她记忆最深沉处的尘埃。 这时候烬宸微微动了动,带出一阵低低的咳嗽。他本是身负重伤,又中毒颇深。且是在这阴沉之地被囚了数天,自是十分虚弱。单单看他的面色,就十分苍白。可,凝望着慕淅的那一双眼眸,却依旧锐利如鹰。 望着她,仿佛要将她印进骨子中。 他们二人一直这样隔着铁栏沉默着,仿佛要这般直到天荒。 于是一旁带着慕淅来此的离若尘终于忍不住,先开了口:“七瞳姑娘,你有什么话请快些讲完罢。半个时辰之后,宫主便来此接你走。”她的声音冷冷清清,沉到丝毫不像个女子。 慕淅微微转首,深深望了一眼身旁的若尘,低声开口:“若尘姑娘,能不能将这门,和那锁链都打开?” 若尘闻言轻轻一怔,却并没有多说什么。被慕淅过分清泠的目光注视着,她蒙着面的脸不自觉地错了开。 沉默了片刻,若尘一言不发地自腰间拿出一柄钥匙打开牢门,而后径自走进了囚室。 慕淅咬咬唇,不多说,亦是一步步跟了进去。 入了里面才更觉此处逼仄寒冷,充斥着淡淡血腥与泥土混合味道将空气染得无比稀薄。慕淅安静得站在若尘身后,怔然着她将那个铐链打开,再将钥匙收起。 那一瞬间仿佛呼吸都是奢侈。 收回钥匙后,若尘再次扫过密室中的两人。良久,她敛起略略冰冷的目光,仰起头走出了那一件囚室。 小而阴暗的囚室中,此刻只剩了静静而立的慕淅,与勉强倚靠在石壁之上的烬宸二人。缄默的空气映出两人眼中的复杂,明明灭灭。 火把昏黄的光亮却不能在烬宸脸上映出一丝暖色。慕淅一点点倾下身去,指尖稍稍伸展。却停滞不前。 一个不慎,心底刹那间钝痛一片。 本早就将今日打算千万次想好,可当真正触及眼前这个面色苍白的男子时,却仍旧不能避免的难过。 面对他此刻的虚弱,自己却不能予以一丝温暖。 多可悲。 她是他在这世上最最至亲的亲人,也是他此刻最最该痛恨的仇人。 这两个身份之中,是无可泅渡的孽缘。 脑海中一阵漆黑的嘶鸣,慕淅蓦地咬住了下唇。什么都说不出。 “还要看多久。”烬宸忽而低低地开了口,他声音嘶哑虚弱,语气却是冰冷的。 这一句登时拉回心神。慕淅微微一用力,下唇之上瞬间印出一个不深不浅的印记。 伸手抚过烬宸手腕上的伤处,心中心念顿时变得异常清晰。慕淅明白,这一处伤口只是露得出来的小伤,而在衣衫之下,定然有着更为残忍的伤痕: “还痛么。”她的声音轻如叹息。 烬宸皱了皱眉,轻轻一用力挣出慕淅的指尖。他阖上眼一字一顿道:“拜你所赐。很好。” 慕淅抿抿唇,没有说话。 不是无从辩解,而是心底蓦然升出的强烈酸涩心疼迫得她一句都说不出。 忽然想起那个时候。 其实他早就什么都知道的。那个时候,他变得冰冷的眼神和那一次粗暴的掠夺。其实全部,都是为了这份难言的禁忌。 她慢慢跪坐在烬宸身边,无声地苍白一笑。 当真是宿命罢。永远是让人看不清,赌不过的。它的稍稍一场劣质的玩笑便可毫不费事地打断纠缠此生的命运线。这样的玩笑于它来说,不过是一个恶意的捉弄,可是之于他们,却轻易就粉身碎骨,再无还手之力。 其实很久很久之前就懂得不是么? 每一寸幸福都是要还的,自己奢望的爱情不过是一场妄求,可自己却选择了贪恋。如今不过是将这一切都偿还罢了。 或许,用这样的方式终结,才是最好呢。 她这般想着,心念瞬间变得无比充实安静。 “离七瞳。”耳畔忽然传过烬宸低哑寒冷的声音:“看够了就请回罢。还是说,你想听我恭喜你为离雪宫主立下如此大功么?” 慕淅听着,一点点将一双瞳眸缓缓抬起,平淡却坚定地直直落入那一双带着些许嘲讽的狭长双眼之中。 “你会死么?”她忽然问。清清泠泠的声音散入空气之中,震动了沉寂许久的尘埃。 烬宸低低冷笑一声: “与你何干?难道是想要以夫人的身份来为我收尸么?” 火把照耀在秀气干净的脸颊上,显出异样的淡定。慕淅很轻很轻地吸进囚室中微凉的空气,一双干净的眼眸中忽而沉稳如雪。 “如果你真的会死,那就让我陪你一起,好么。” 心下狠狠地一怔。 烬宸全身蓦地僵住,下一秒,只觉得冰凉的掌心蓦地一暖,紧接着自己的手便被身边羸弱的女子点点抬起。 他忽而顿了顿,头微微向后一仰,唇畔霎时绽出一个魅惑残破的笑。 “这又是哪一招呢?离七瞳姑娘。”唇角的血迹将那一个笑容映衬的妖娆至极,他的声音低哑清冷:“请你转告娆雪宫主,无论怎样,我都决计不会在那些单据上签字的。”语气略略一顿,手指忽而自她手中用力抽出。这一猛烈的动作引得烬宸重重咳了几声,而下一句,却依旧是再强硬不过的语气: “我钟离烬宸,绝不会两次都犯同一个错误。” 慕淅抿了抿唇,忽然深吸一口气问道:“为什么不信我。” 方才的剧烈使得烬宸此刻显得有些虚弱无力,他不去看慕淅,唇角冷笑加深:“信你什么?信你没有下毒没有去偷那些单据?信你不是故意引娆雪寻到那里?还是说,信你方才那一句话,要同我一起死?” “为什么你不相信,不信我从来都深深爱着你。”此话一处,痛到麻木的心底再次掀起血肉连心的波澜。 慕淅强忍住苦笑的冲动,缓缓地,一字一顿的将下一句话清晰道出: “就因为,我是你的妹妹么?”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公平交易 恍恍惚惚的灯火照耀下,烬宸惨白的脸颊上浮现出一丝宁和。 长久的缄默过后,紧咬下唇一言不发的若尘忽而闭上眼后退一步,自唇缝中低低逸出几个带着绝望的字:“钟离烬宸……你的心,果然是铁做的……”说罢,她手指倏然一松,握在手中的那一柄长剑便直直的应声落地。 最后深深望了一眼淡漠的烬宸,离若尘呼吸一口气,再顾不得礼数,转身夺路跑出了离雪宫的密牢。 也许这天下,最最无奈与不堪的便是,情不知所起,却不得而终。 一旁长久安静聆听的娆雪倒也不恼若尘的无礼。她轻盈的向前走了一步,眼光望向囚室中两人,微微一笑: “好了,听了这么多事了,哥,你决定好了吗?”她笑的极为干净,细碎的火光恰映入两个小巧的梨涡,异常动人:“我给解药你签字,再公平不过。” 再公平不过?如此的条件,何谈公平。可有些事偏偏就让人无可奈何。赌他这一次的妥协,她,势在必得。 烬宸沉默不语,一双眼缓缓望向身旁极为安静的慕淅。 火把经久燃烧后火光开始逐渐变暗,唯一的一点光亮透过铁质的栅栏映入囚室之中,每一格,都在光影交错里明灭恍然。 “娆雪。”下一刻,慕淅忽而轻轻启音。她不曾抬头去看向静立的那个粉衣女子,只平静地道: “烬宸死了,我也不会独活。所以解药什么的,我是不会要的。” 感应到手指微微一动,她轻轻回望一旁烬宸。四目相对间,兀自牵引出一道安心的力量。彼此心意穿越尘埃,刹那被对方感知。 那一瞬间慕淅心底是从未有过的平静宁和。她凝着烬宸同样安静的眼眸,忽而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 生不能相守,便死而同穴,也未尝不是一种圆满。 “我何时说过要哥哥死了?”娆雪的声音忽而灵然响起,带着几分惊异和好笑。 说着,她后退一步睨视着略略错愕的两人,唇角不自觉变得有些嘲讽。目光锁定烬宸,娆雪别有深意道:“哥,再怎样你都是我的亲人。像钟离嗣那样逼死亲人的行为,我可做不出来。” 烬宸不自觉拧了拧眉,他回望娆雪一眼,神色稍稍一动: “难道你不准备杀了我么?” 若然这句话在从前,决计不可能自烬宸口中说出。然而此刻关乎着另一人的性命,他也不在乎多余了。 “当然。”娆雪认真点了点头:“娆雪只想得到自己需要的东西而已。签下那些单据,哥,你便自由了。” 迷乱的话语如同被光线摇曳过的繁复流苏,影影绰绰将万物搅和归于暗淡。暗淡中无形的网便毫不犹豫的包裹。无处可逃。 仅仅是眨眼的时间,他已然做出了决定。 “好。你拿出解药,我便签。” 。。。 倏然间心底深处被微微打乱。慕淅眨了眨眼,认真的望入烬宸的眼中。 只这样静静望着,烬宸的眼眸在那一刻全然没有杂质,而是罕见的纯粹。彼此凝视,无语无言。 原本同死的心意在有了转机之时,却无可抑制的踌躇。 其实他们都明白这一句话中的意义。 那些理不清的渊源归于便不用多想,可如若一旦真的有机会都活下来,他们便必须去面对逃避的一切。 这一段纠缠终究是被血缘封印的,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会像是不知此事一般的坦然。 慕淅咬了咬唇,眼眸忽然变深。 “你决定了吗?”她问的平静。 烬宸没有回答,只是缓缓点了点头,眼光安详。 那一瞬,倏忽释然。 似有一道光线打破黑暗迷茫,将整个心房染得鸟语花香。慕淅缓缓闭上眼,唇畔不觉漾起一个柔和的轻笑。 好。 血缘,世俗,偏见。统统不重要。你若一旦释怀决定,我亦会不顾一切地承接。 禁断终究抵不过宿命的纠缠。其实如若真的可以重新开始过生活,便就是这一辈子平平静静地看着他,望着他。也是好的罢。 这样便够了。 而这边,娆雪早已绽出一个甜美异常的笑容。她满意得点了点头,下一刻双手清脆的拍击三下。干净利落。 随着那击掌声应声而出的,是一个高大的健硕男子。 慕淅微微抬眸望去,那人影映入眼帘之际,倏然怔住。 竟是许久未见的善来。 一步步走出,善来稳稳端着一个木质托盘,在那盘中,赫然立着一盏精致的酒杯。此刻善来没有看向慕淅,而是恭敬地等候听从娆雪的差遣。 “离雪宫的梨花酒,这可不是谁都喝的到的呢。”娆雪淡淡道:“解药已经下在里面了,希望哥你也能够言而有信才好。” 说罢,她望着善来轻轻撇了撇头示意他将酒呈给慕淅。善来得此命令,一步步走至慕淅身旁。他蹲下身,趁背对着娆雪之际,望着慕淅的眼中闪过一丝极为古怪的复杂,可是终究没有说出什么别的。 “七瞳姑娘,请。”将托盘端起,他的语气极为尊敬客气。 慕淅望着善来,心下有些动荡。记忆中这个男子总对自己照顾有加,没想到仅几个月不见,竟然可以生疏至此。 缓缓端起那一杯酒。扑鼻的清香萦绕空气之中,那一瞬间惹人心动。 她不再多想什么,一仰头,将那杯梨花酒一饮而下。 甘美的味道在口齿间留下无尽回味。放下酒杯的同时,她对着善来微微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 而此刻烬宸已然伸手费力地接过了娆雪送上的笔墨。他拿起方才放在一旁的那些单据,执起笔再不多看一眼,一张一张快速签过。 最后一笔落下的之时,娆雪终于满意的点了点头。 “好了,那娆雪就不多打搅了。”她随意翻看着方才接过的单据,眉眼弯弯:“哥,有件事呢,还是要提醒你的。在这里,可千万不要久留哦。因为一炷香过后这里恐怕就要永远的,消失了。” 留下这一句莫名的话,娆雪便笑着转身而走。盈盈转过身的刹那带起一阵微暖风尘,惹人恍惚。 然而,正在此时。 囚室之中,慕淅甫一起身便忽然被胃部剧烈的绞痛而牵扯,呼吸霎时一滞,下一刻她已然神色极为痛苦的跌回了地上。 “锦儿,怎么了?!”一旁的烬宸见此变故心下顿时一紧。他顾不得全身的伤,勉强坐起将慕淅扶住。 眼前的女子却说不出一句话,她死死咬着唇,光洁的额角沁出了细细的汗珠。 这个时候,尚未走远的娆雪忽然回过头,望着囚室内一切,眼中丝毫没有意外: “对了哥,好像有件事忘记告诉你了。”她的声音清澈无害,仿若孩童:“那杯梨花酒里面我下了解药,不过呢,我也顺便下了另一味毒的……不出三个时辰,我亲爱的姐姐她便会全身腐溃而死呢。” “钟离娆雪!”烬宸气血因着这句话中的情绪而微微一郁,登时咳出一丝血迹,他却不管:“你说过不会食言的。”这一句带着冰冷,瞬间将空气冻结。 “哥,这怎么能算做是食言呢?”娆雪眨了眨眼:“我只是说会给你解药,可是又没说,让她活着啊。”说罢,她笑着转过身,悠然留下一句的话语便径自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密牢。 “好了,要记得娆雪刚刚提醒过的话——快些走才是啊。”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她的计划 滴答—— 滴答—— 忽然间变得安静的囚室映衬出心底的无限空旷。疼痛过后便全身之余呼吸之力。慕淅勉强睁着眼,无力的双手被烬宸紧紧扣住,十指相扣的温度暖着虚弱的身体,那一瞬间她忽然感觉到一丝欣慰。 “现在怎样了?”烬宸将身体费力向前移动一分,好让慕淅可以靠在他的胸前。囚室外的火把已然变得有些微弱,火光跳跃,恍若一个兀长悠远的梦。 “不碍的……”慕淅低低咳嗽一声,尽量不去多倚靠那个同样满身伤痕的胸膛。方才还是蚀骨般的灼痛,平复之后,到也渐渐好了许多。 烬宸不再多说什么,于是便这样沉默了下去。 ——在这里,可千万不要久留哦。因为一炷香过后这里恐怕就要永远的,消失了 耳边突然回荡过娆雪方才那句的话语,烬宸不觉微微拧眉。如此的情况,若然能出去自是最好,起码还能有一线机会可以找人为她解毒。然而此刻,他也都再清楚不过——自己身上的毒和伤虽都不致命,却也不能让身体再如从前。若是一人勉强出去,还有些可能。但现在要带着没有一丝力气的慕淅,想要出去怕是决计无望的。 想想,他不觉好笑。 这些大抵也都是娆雪事先就考虑妥当的罢。决绝如她,又怎么可能真的轻易就放过钟离家? 如此想着,指端忽而生了微弱的力气。烬宸连忙低下头看去。不知是不是火光的原因,这顷刻的功夫,慕淅惨白的脸颊上竟然多了些生气。 “锦儿……你真是个傻女人。”他忽然低低道,声音中略带心疼。 本有那么多生机,她却偏偏,选择与自己同死——当真是,傻透了呢。 此刻慕淅全身似乎从麻痹变得有了些知觉。头脑也没有先前的晕沉。她微微仰头,自某一视线望去,他棱角分明坚毅的下颚上淡淡的胡扎,异常好看。 “爷……”她不禁低低唤一声,温暖的怀抱映衬出往昔岁月的沧桑与美好。 “傻女人。”烬宸低头吻入她的发丝:“你喜欢唤我什么都可以的,何必这么生疏。” 慕淅勾起一抹柔和的笑容。那一朵笑容温润如珠,霎时点染整个昏暗的囚室顿时蕴生一抹柔美光晕。 “怎么办……签了那些单据……咳……便真的,再没有可能东山再起了……”轻软的声音直入内心,牵动一阵心疼。 “有什么关系。”烬宸亦轻声道:“反正娆雪根本没打算让我们活着出去,要那些单据又有何用。” 这句话他本说的淡然,流入慕淅耳畔,却让她的心为之一颤: “烬宸,时至今日……你,后悔过吗?”她忽然认真问。 烬宸微微低下头,直直望着慕淅的眼眸: “当然后悔过。”薄薄的唇畔不觉抹出一丝回忆的悠远笑容:“后悔初相遇之时在你美好的容颜之上狠心划下伤口,后悔为了那一次浅伊和风央墨便霸道地伤害了你,后悔得知你的身份以后自己的自私与无理,后悔在圣瑛山那时候没有及时注意到你不同寻常,后悔没有先娆雪一步可以救下你,后悔对你的怀疑以及自以为是的解决方法……还有啊,最后悔的就是,没有珍惜曾经最最美好的一切,任时光这样荒废……” 忽然说不下去。眼眸中,怀中安静的人儿已然双眼泛红。 “傻瓜……”他不禁轻轻道,却是无限的柔软。放开一只手,他一点点拭去慕淅眼角晶莹:“不要哭了……你看,我们留着的是同样的血液,你难过我是感觉得到的。所以,不要哭了……” 本是安慰,哪知这句话却瞬间引出慕淅止不住的泪水。她咬了咬唇,忽而不知哪来的力气,伸出方才烬宸松开的那一只手紧紧抱住那个坚实的胸膛。脸颊紧贴那一方滚烫的胸口,耳畔听得到他有力的心跳。慕淅闭上眼,任泪水顺着脸颊蔓延: “是……我们身体里流淌的,是一样的血脉……其实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比这更亲密呢?就好像是……不论什么时候,不论相隔多遥远,只要我们还流淌着这样的血液,那便永远不会分离……什么兄妹不兄妹的……又有什么关系呢……” 脸颊被他的温度暖的泛红,大颗的泪滴在下颚汇聚而后滴入衣衫之间隐匿。感觉到他轻微的颤抖,慕淅紧紧抿住下唇。 足够了。这些,真的足够了。 。。。。。。。。。。。。。。。。。。。。。。。。。。。。。。。。。。。。。。。。。。。。。。。。。。。。。。。。。。。。。。。。。。。。。。。。。。。。。。。。。。。。。。。。。。。。 正在此时。 忽然被一声爆裂般的巨响打断了宁静。霎时间,整个囚室狠狠一震,经年的碎小石块因着这一突然的动静纷纷砸落在地,溅起尘土飞扬。 小碎石在身边不断掉落,瞬间让这一方秘牢的底层显得岌岌可危。 略略一怔,烬宸随即回过神来,他淡淡一笑,略带无奈的道:“看来娆雪是准备炸毁这里了——难怪方才会说那番话。” 看此情况,她准备好欣赏的爆炸,也定然不止这一下。陈旧的洞穴定然经不起如此折腾,也许不知哪一次爆炸,便会彻底坍塌。 同样微微受惊,慕淅却在那一瞬狠狠愣住。 被此打断了思绪才无比惊愕的察觉,方才说话时都没有发现,这会儿的功夫自己原本无力的身体竟然有力气坐起,而四肢百骸也再没有一丝中毒感觉,完全可以灵活行动了! 这是? “烬宸……”一句话没有说完忽然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那声音十分急促,在随时可能坍塌的通道方向趔趄地响着。 两人迅速交换了彼此惊异的眼神——如此危险的状况,会是谁?!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生死离别 上 愈发接近的脚步声在四下嘈杂中显得如履薄冰。两人视线不禁汇聚于入口,在那一方幽深的通道处燃起灼烧。 温度蔓延。刚刚好。 视线深深处,一丝一毫锱铢,正跃入一个高大的身影,却不想竟是: ——善来。 “七瞳,你们咋的还没有出去?!”善来甫一进来寻一处相对安全的地方,便急急开口。他的声音中带着紧迫,老实的神色里亦写着明显的担忧。 烬宸抹去惊异眼神,回望慕淅一眼,转眸神色略略冷淡。 “与你何干。”他从来便是这样,对不相干的人,永远不会客气分毫。 善来却明显怔了怔,他似乎不曾想烬宸会这样说,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于是便顿了下来。倒是慕淅勉强稳了稳神,问道:“善来大哥,你怎么会回来?” 微微一皱眉,回过神的善来上前几步走近,又恢复了方才的焦虑模样,他对着慕淅,急迫道:“七瞳,俺在外面守着,却一直没看到你出来。到底出啥事了?你是不是还是不能走动?” 话音刚落未及慕淅作出反应,烬宸倒是先一步嘲讽一笑:“出什么事?你亲自端来的毒药,发生了什么你不是应该最清楚了么?” “啥毒药……”善来先是明显的一怔,而后像是忽然意识到什么似的,脱口而出:“七瞳,难道你还没感觉到?” 心中忽而一动,继而一下接着一下跳的厉害。慕淅仰起头,深深望进善来真诚的眼中。 “你是说……”她神色异常,三个字极为缓慢,一双水眸漾着尽在不言的波动。像是触碰到某个心底深处的念想,却不敢向前再多走一步,因为每一个下一步,都有可能是彻底的幻灭。 承接烬宸惊异的目光,善来脸上的表情微微一尴尬,他古怪地低了低头,声音也变得有些不自然:“这可千万别让宫主知道了……俺……俺早就把宫主吩咐下来的毒药换了!” 忽略掉空气中蔓生出的惊愕,他顿了顿,忽然有些吞吐: “当时又不能说,俺以为你很快就会发现的……”说道此处忽而脸上莫名的一红:“虽然说俺不知道宫主为啥要在酒里面下毒,但是俺也不能害了七瞳不是……所以……所以……” 脸上微微灼烧,善来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忽而他仿佛惊醒一般,蓦地打断周遭千丝万缕:“哎呀现在说这些做什么,七瞳,你们快走啊!” 那一瞬间,她忽然一句话都说不出。 眼前这个忠厚的男子,只在记忆中留下依稀的影响,却远比那些深刻印记之人要温暖得多。 意识后置而身体先行,慕淅本能地坐支起身体,紧紧咬住下唇。眼前憨厚的男子一年以来对自己无微不至的照顾仿佛历历在目。而今,他为了救自己不惜背叛娆雪,此情此意,怕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偿还了。 “善来大哥……谢谢你。”心境远远不是一句谢谢便能表达的,可惜此刻能说得出的,除了这一句也再无其他。 闻言善来忽而憨厚地笑了笑,那一朵笑容恍若暖阳,刹那间耀暖了整个寒冷的秘牢:“谢啥,你没事就好。” 此刻烬宸亦费力站了起来,他撑着墙壁有些勉强地一点点立起,方想说些什么,却忽然,眉心一紧,蓦地双唇紧闭。 注意到一丝异常,慕淅不禁关切回望。却只得烬宸一个宽慰的摇头。 此刻善来的声音再度响起:“好了,那俺在前面带路,七瞳你们跟上俺走,别害怕。”说罢他便径自一人前方去开路,留下一个坚实的背影。 也许一生中总会有那么一些人,在最黑暗的时候点燃一盏温暖的灯火。他们虽不会执手相伴,却留下了值得永远珍存的美好。 心室一瞬间被照亮。慕淅微微眯眼,眸中呈现出一寸晶莹光泽。 那一霎看到的曙光,会是永恒的前兆吗? 。。。。。。。。。。。。。。。。。。。。。。。。。。。。。。。。。。。。。。。。。。。。。。。。。。。。。。。。。。。。。。。。。。。。。。。。。。。。。。。。。。。。。。。。。。。 因着方才的炸毁,秘牢的阶梯通道已然有些变形。原本那些将整个通道打得灯火通明的火把,则更是被震得纷纷熄灭,再无一丝光亮。如此一来,他们便不得不一步步探索前行。 相伴搀扶着,慕淅与烬宸两人缓慢穿行那一条逼仄的通道。空气微凉,掌心相合的温度却灼烧着彼此内心。彼时,四周围的漆黑中,唯有心跳一下下的,鲜明暧昧。 “锦儿。”他忽然低低地开口,黑暗中看不到神情,只有低哑魅惑的声音如罂粟般暗夜苏生: “你说,以后我们找一处山林隐居,可好?” 心房轻轻一颤,慕淅双眼微微一眯,仿佛有美好的时光倏然间划过光亮。 “好。”她轻声回答,声音中是满满的柔和安宁。 “那,以后我便去山上狩猎,你在家中,喜欢的话便做些刺绣什么的,如此来维持生计……我们再收养些孩子,一同养大,你说好不好?”虽是轻声,却足以点染黑暗中一簇簇火苗。他的声音在那一刻异常惹人心动。 “……好。”慕淅微微地阖了一眼,出口的一字带着无比的虔诚。 “对了锦儿……我好像一直没有告诉你。其实那一日,那一日你送的刺绣,我真的好喜欢……可是……”声音逐渐弱了几分。尾声隐匿在空气中,停顿片刻,他再次缓缓费力地启音: “答应我,以后我们……再也不要彼此……彼此伤害了,好么?……” 碎小的石块承受不住墙壁而纷纷在他们眼前掉落,却仿佛通灵一般,一颗都没有砸在两人身上——像某种预感。 那一瞬间慕淅忽而,狠狠地怔住。耳畔还残存他的暖暖的呼吸,一下一下的,恍若飘忽的柳絮。 眼眶刹那间被刺痛。 指尖处倏然感应到几分的松动,她下意识用力攥紧。咬了咬唇,慕淅再次的开口已带上了浓重的鼻音: “好……”仍旧那一个字,却再不是同样心境。 “嗯……那还有……还有一件事……”烬宸的声音在头顶愈加小声与虚弱:“记住……你一定要……好好过生活,好好的活着……好不好……”这一句话没有说完,他却再也没有一丝力气继续下去—— 相握的掌心骤然放松。再也无力坚持而软软倒下的那一瞬,不远处,隐约透进来一丝出口的光亮。 感受到那个倏忽落空的掌心,慕淅缓缓地,缓缓地蹲下。她早已哽咽不出声。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风尘岁月 自那一天起,慕淅在这个地方,住下了足足三个月。 三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从满塘粉嫩到遍野金黄,花开一季,更迭的不光是岁月,还有人心。 这三个月以来,慕淅几乎没有说过一句话,总是一个人静静养伤,静静住行,静静发呆。 而身旁环境也像是在自然不过一般,一切都是照旧——那个时常矗立在那座不知名墓碑旁边的男子依旧是宽和却魅惑的,而一直陪在他身边的小尘,也仿佛是经历了生死而看透一般的淡定起来。 其实这些日子,说起来似乎同以前没有丝毫的改变。 眼中海华丝看得到她和他偶尔牵起的手,看得到她脸上的知足安宁和她眼中的暖意,看得到两人彼此相视时蔓生的默契。一切一切,似乎并没有失色失声。 可偏偏,这些所有的,一丝一毫都入不了脑海。 日复一日,时间几乎是可以忽略,唯有心念,在打磨中变了陈旧。 她甚至觉得,自己已经开始苍老了。 。。。 慕淅离开的时候没有同那两人中任何一人说,好像是忽然的,便这样蒸发似的走了,没有留下丝毫线索。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他们也都十分平静。 像是都知道,这一天迟早会到来。因而如此的方式对与彼此而言,反而更好。 慕淅离开的那一天,小尘与那紫衣男子在那一座孤坟的前面,发现了一株小而洁白的雏菊,它安然地躺在那里,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纯粹。风静静掠过,遍野芬芳。 “她还是知道了。”紫衣的男子会心一笑,眼神云淡风轻。 “是。其实她,是比任何人都要聪明的……”小尘的声音亦是平淡,她轻轻拾起那一株雏菊,凑近深深嗅了嗅。那一瞬间她的笑容恍若最干净的水晶:“你知道么,她可以看得懂别人的眼睛。” “是么?……也许吧。”紫衣男子转首看向小尘,脸上浮现一丝柔和:“那件事,为什么不告诉她?” 小尘回眸那个笑容,亦轻轻一笑:“有必要吗?他们若真的有缘分,怎样都扯不断的。” 男子不由得偏了偏头,笑意更显:“说得如此好听,你啊,莫不是还放不下?” 小尘轻轻吸一口气,双眸坦然落入对方眼中,唇畔笑如雏菊: “你说呢?”相视一笑,贝齿玲珑。那一瞬间蕴生的安逸平静,他们都懂得。 没有回答。 他们不需要。 。。。。。。。。。。。。。。。。。。。。。。。。。。。。。。。。。。。。。。。。。。。。。。。。。。。。。。。。。。。。。。。。。。。。。。。。。。。。。。。。。。。。。。。。。。。。 二十岁那个九月,终于明白命运的强大与人生的脆弱。九年来穿越过的美好希望,终究留不下甚至足以回忆的丝毫影像。于是只得一路寻觅,一路遗忘。 足足过去三个月,才刚像是开始了一场浩劫。 其实人本就寂寞,到头能够陪伴一生的,始终都只有自己。 可是。 总有那么一方寸心结,说服不了自己去遗忘。于是在习惯了一个人后的数个凌晨时分,总会有某个时段倏然地清醒。毫无理由。脑海瞬间空白。睁眼,视线模糊。 还是会看得到某个封尘在记忆深处灵魂底层的身影,看到他冷冽的眼神和魅惑的神情。某个不经意的相遇后,他的眼神居高临下的停留片刻,唇畔带着邪气笑容。 梦醒时分,总是最真实的幻觉。 每每此时,慕淅都会手臂收缩,深深抱住自己,止不住的寒冷。仅仅是一个拥抱却远比爱情本身还要绝望疼痛。 心口最深处在那一刻深深深深地感应。 除了他,还能有谁可以给予如此真实的疼痛? 你看。我始终走不过你的离亡,始终接受不了,这个结局——就是我等来的,终结。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当时心境 才不过九,十月份的天气,已然带了些肃杀的寒意。内堂之中,过早支起的暖炉袅袅的冒着白气,让人不由得身陷安沉。 她从来都是这般怕冷的。 “小姐。方才苏家差人来说要退了先前定的嫁衣,您看……”一旁,年迈的管事伙计正恭敬地向着她汇报着。 “要退了么?”慕淅显然有些微惊:“来人有没有说是为何?” 伙计想了想,道:“似乎是说不嫁了。” “不嫁了……”不觉轻声重复一遍,她不由霎时有些恍惚。 “那……便算了吧。”半晌,她终于低眸微微叹出一口气:“只是可惜了那一身嫁衣,只差一点就要完工了呢……” 不知道为什么,对这一件嫁衣她总不由倾注过多心血。脑海中一直觉得,若两人能在一起,便是上天赐予的莫大的福泽。可偏偏,总不能见有情人终成眷属。 听她如此说,老伙计倒是笑了笑:“可巧了,方才外堂有个客人正好说要定一身嫁衣呢。小姐若是愿意,倒是可以直接予了他。” “是么?”慕淅微微一怔,又摇摇头:“却不知人家要的面料是不是一样,样式尺寸合不合呢。” “那我现在便去问问?”伙计倒也精细,想来嫁衣一般都是一种面料,样式也无非是图个吉利,究竟要龙凤还是鸳鸯,也无人会计较那么许多。而那苏家小姐身材大众,她的尺寸放在别人身上,十有八九也是差不多的,改一改便可以直接用了。 想到此处他不由得又笑了笑——这小姐当真是多余的担心了,自她手下出的活,哪一件不是被争着抢着? 这一边慕淅听那伙计这样说,略微一思索,也觉无妨。于是她缓缓点了点头,示意同意。然而待那伙计转身之际她却忽然又唤住: “算了,还是我亲自去问吧。” 九月末梢牵动空气薄凉而昏沉,那一瞬间,灵魂被漫天卷起的风尘模糊稀释。这样一句话便脱口而出。 没有缘由。 。。。。。。。。。。。。。。。。。。。。。。。。。。。。。。。。。。。。。。。。。。。。。。。。。。。。。。。。。。。。。。。。。。。。。。。。。。。。。。。。。。。。。。。。。。。。。。 带着老伙计疑惑的目光一步步出内堂。慕淅理了理垂在腰际的长发,尽量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恍惚。 伙计的不解她当然是明白的。毕竟是特殊的身份和容貌,平日她几乎从不出来外堂亲自接待客人。而现在的这样危险却无缘由的行为,在旁人看来无疑是惊讶惊奇的。 其实在那一个瞬间之前,她也是不懂得。她不懂自己忽然的执念究竟为了哪般?可以不顾隐患,变得如此的冒然。 然而在那一个瞬间之后,便所有的一切,都无需再多一份的缘由。 那一个瞬间,四目毫无预警地相对。 刹那。太阳穴处剧烈的痛楚灼烧眼眸,四周围嘈杂的背景忽而与她无关。 经久尘封的桎梏在顷刻之间,灰飞烟灭。血液顿时逆流让头脑死死的窒息,勾勒出恍如穿越前世的轮廓线鲜明蔓延。 后来其实真的明白有些事是一早注定好,而在无可能有第二种可能。只是,灰尘落尽最真实刺痛的感触,永远是当时。 眼眸深深处,正那是一张丝毫不曾模糊的脸。 “您就是此间老板吗?久仰。”熟悉的声音,却是不熟悉的话语。 命运的转盘在那一霎就位,咔哒一声,带动千百年岁月罅隙中潜伏的尘埃。 慕淅只觉得脑海中一阵恍惚。下一刻她的行动已凌驾于思维之上。几乎是条件反射。 她一步一步地走了过去。全身似乎都压抑着隐隐的颤动。 玄衣的客人棱角分明的脸上渐渐泛起一丝疑惑的神色,这一丝神情将他那一张略带魅惑的脸映衬得更为动人——那样模糊性别的好看。 慕淅走到那客人身边,眼眸一点点下移,葱白的手指一分一毫伸展开来,牵起他的手,而后,又一分一毫地与他十指相扣。指端略略粗糙的熟悉磨裟让她终于找到了一丝区别于梦境的证据。微冷的空气席卷而来,霎时,眼中似无意识般,堆积起深深的水汽。 “你终于回来了么……”她的声音将空气荡出一道道波痕。 掌心紧密贴合。慕淅忽然紧紧地攥住那一只有些搞不清状况的手掌,微暖的温度恍若隔世。 模糊了视线,模糊了听觉,模糊了感官。唯独那一副容颜,如此清晰。 “小……小姐?”下一刻,神色迷茫的客人仿佛感觉到一丝疼痛而试图挣脱,甫一动却被更为强大的力道死死抓住。 慕淅忽然抬眸,望入那一张太熟悉的脸颊。可——这一刻,这幅容颜上,却是除过诧异与无措,再无其他。 这样的表情仿佛利刃一般,霎时将刚刚有所平复的心境再次扰的面目全非。 不是……不是这样的。 指尖好似忽然失去了力道,再也抓不住一丝执念。 客人见状,再次轻轻挣脱了她的柔荑。此变故让他有些惊异。然而毕竟是有修养,整理了一番情绪,他还是得体地自我介绍道:“在下阳璟安。小姐是否是……认错人了?……” 认错人。 怎会错?这样一张映入血液的容颜,又怎么可能认错? 然而,然而。 多么相似的一副容颜,在那之上,却是那一人从来没有的谦逊与疏离。 不是的,他不会有这样的表情,不会。 记忆再次不可避免的回放。耳边巨大的轰然将实现染成血色的残破——仿若那时支离破碎的画面。 颓然放下手指,慕淅几乎有些站立不稳。 一旁的伙计见此连忙以打烊为缘由将店里瞧热闹的客人驱散,匆匆关上的店门隔绝了冷空气,所有的思绪便都在一方温暖中骤然升温。 “小姐……您没事吧?”阳璟安有些迟疑地扶住勉强站立的慕淅,感觉到那个纤弱的身体强烈一怔,他张了张口,却终究再也没说什么。 一旁有些眼色的老伙计早已上前一步搀过慕淅,他一面示意一旁人扶她下去,一面招呼着阳璟安:“公子还请稍坐片刻。” 仓皇间,被搀扶着的她下意识回眸而去。逆光的颀长身影依旧得体的客气着。忽然与记忆深处那一人丝毫不能重合。 左胸膛处忽而牵动起铺天盖地地震动麻痹神经。恍惚间,思绪全然紊乱。 是,你早已用那样决绝的方式告别。那样不留余地。 可这世上,真的还有这样一个人,与记忆最底层的你,有着一模一样的容颜吗?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注定僭越 一连几日过的浑浑噩噩。那一人的模样不断在脑海中回放,梦魇一般。 白日里在身边的人只有店里伙计与绣娘,即便是晚上君儿灵儿那些孩子们念完了书,也无可能对着他们倾诉什么。偌大的一个家,忽然就变得空落落。 没有人能给予一个安心的力量。好似所有人都忘了,除去必须挑起的担子,她不过是一个年芳双十的小女人罢了。 命运清晰的不真切。 反复臆想着,忽感指端略微干燥,慕淅不自觉轻轻磨裟。这一处皮肤,曾经被那一人双手合十紧握,被那一人暖在手心心疼。果然娇惯得如此敏感脆弱。 她缓缓地抚着,忽然就舍不得离开。 心也是一样的,愈是被娇惯过,就会愈发脆弱。 “咚咚咚”忽而传来轻缓有礼的叩门声。慕淅怔了怔,脑海中驱散那些凌乱,走上前去开了门。 叩门的是管事的老伙计。他端立在门外,先是不失恭敬的笑了笑,而后有礼道:“小姐,那一日定嫁衣的阳公子求见。” 纵使不能十分集中精力,闻言还是有些意外。她愣了愣,眼眸对上老伙计询问的目光,相隔片刻才反应过来。 阳公子? 这样的称呼在她听来无疑是陌生的,只是这样的称呼对应的那一副容颜,却是怎样都无法忽视。 慕淅咬了咬唇,一刹那脑海中蓦然闪出一个大胆的念头。这样的一个念头让她都不禁为之心跳入擂鼓。 稳了稳神,慕淅努力平静地吩咐老伙计去药铺抓两味药。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她的面色这才渐渐恢复。 不知怎的,忽然有一瞬间对未知的恐惧呼啸而来。 阳公子……若然这样一个身份是真实存在的,那么,究竟该庆幸还是悲哀? 。。。。。。。。。。。。。。。。。。。。。。。。。。。。。。。。。。。。。。。。。。。。。。。。。。。。。。。。。。。。。。。。。。。。。。。。。。。。。。。。。。。。。。。。。。。。。。 转入内堂一眼便看到那个端坐于桌旁微抿一口茶的阳璟安。他的那一副容颜初入眼眸仍旧会漾起瞬间的炫目。慕淅驻足,眼睛一转不转的望着那个举止儒雅的男子,一时无语。 太相似,又太不像。 这一次细看下来,其实他较那一人还是有些许不同的。皮肤似乎是黑了些,气场也不那样强烈了。 其实若然留意,便可找出越来越多的不同。可她就是不愿再去想什么。无缘无由。 倒是阳璟安,他看到慕淅的身影,放下手中茶杯站起,温雅一笑: “劳烦小姐了。今日阳某冒然叨扰,实在不好意思。”一开口便是如此得体客气的话语,仿佛是铁了心要与她心中那一人身影脱离一般。 慕淅缓步走近。她抿着唇,微微低眸不语。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无碍。” 阳璟安闻言,再次客气地点了点头。 “那便好。在下今日来,是想与小姐商议一下那件嫁衣之事。那一日后听那位老伙计说了苏家那一件嫁衣的缘由,想了想,到也觉不妨。不知,那一件嫁衣小姐是否完工了?” 轻轻抬眸,她的思绪仿佛总比他慢一分。 “还没有。这些天不太想做事,所以一直搁置着……”她说着,心绪稍稍平复下来: “不知公子你……是为何人做嫁衣?那小姐的身形,又如何?”出口的声音刻意地有些生硬。毕竟她不是那般没有理智的人。然而这几句话看似是找到了往日的沉稳,却只有她知道其中隐着的情绪。 “是为我小妹做的,身形么……”阳璟安略略思索:“大约同小姐您差不多。” 眸中人的神色依旧平和,看不出一丝端倪。可,这样的一句话,却让她再也无法如他一般泰然处之。 一个略带禁忌的词语将空气中的暖意分解。指尖微颤,极力想要隐下去的情绪再次悸动而起。 慕淅微微眯眼,一瞬间恍惚。 “若是……若是身形同我相似,那便要……改小一号了。”深吸一口气,她尽量将语气显得波澜不惊:“不知公子何时需要?” “不急的。”阳璟安道:“小姐赶在三月之内完工便可……对了,还不知小姐芳名?” 刹那间有些诧异,慕淅不由得微微抬眸。 “小姐别介意。”阳璟安见此,笑着道:“只是那日小姐认错了人,想来也是缘分。不若,真的认识一下如何?” 慕淅安静地注视着眼前这个温良的男子,顿了顿,忽而,语气轻缓却清晰地道:“我叫锦儿。” 她鬼使神差地讲出那一句话,忽然心下重重一顿。 期待着什么?还是。害怕着什么? 这般,又是为了什么? 然而,不论在期待或是害怕什么,在下一瞬间,终究都化成了轻尘散落在了空气中——因为那个瞬间,阳璟安的脸上,一丝一毫都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他只是微微沉吟着,仿佛正在记住这个名字。 “锦儿……”依旧是两个字自口中流转而出,甚至语气都与当年一模一样:“如此别致的名字,难怪手艺这般了得。”他仰起头,由衷称赞。 一丝忽然的酸涩情绪涌上心头,慕淅怔然笑了笑,神色忽而变得怠倦。同时,她也骤然意识到那一个最不想面对的问题—— 这一人,就算他不是阳璟安,又怎样? 如果换做是尚不知所有事的从前,定然不顾一切寻得真相。然而。 如今,毕竟是不同的。 在秘牢之中,那时并无从有太多考虑,因而可以只用刹那便许下生死相守。可若是如今,我爱你这样一句话,也许定然是说不出的。 爱情是一个人的事,而相爱却远不止是两个人的事。 如果有那么一天。真的可以做到什么都不在乎吗?可以自欺地认为要相守一辈子的人与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吗? 不可能的。 明明知道他是自己的血缘至亲,还去放任自己的感情。这一点之于她,未免太残忍不堪。 或许本就是,老天不忍看到伦理道德约束不了的这一段感情继续蔓延,便选择用生命的方式去结束。 世人不许。祖先不许。老天,亦不许。 其实这些,她都是明白的。 有些东西,执意妄求,便注定会僭越了。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不测风云 两味草药摆在桌上十分显眼。浓郁药香蔓延整个屋室,让人不由沁心。 这是在做什么? 无数次这样问自己,却没有一次可以得到结果。只是,到了这一步,还能怎样? 翻出的典籍在指尖压的沉重,那之上,药量和药效与记忆之中分毫不相差。 叹一口气。慕淅缓缓将草药抓出适量收入衣怀之中,心下顿时不知滋味。 。。。。。。。。。。。。。。。。。。。。。。。。。。。。。。。。。。。。。。。。。。。。。。。。。。。。。。。。。。。。。。。。。。。。。。。。。。。。。。。。。。。。。。。。。。。。。。 甫自后门出来便看到马车旁久候多时的阳璟安。他正款款站着,阳光下笑容淡然。 “走吧。”简单两个字,自然至极。 慕淅点点头,不多说什么,转而沉默地上了马车。 之于阳璟安,仍旧不算相熟。不过就是有时他上门来,请教些苏绣的门道,顺便浅尝辄止地聊一聊罢了。因而先前他约她出来散心时本是一口回绝的,可是,却因为他的一句话蓦然动了心。 璟安说,总待在屋里会很闷的,出去散散心,或许会有些意外收获呢。 意外的收获——如若真的有这一道曙光。会是绝处逢生,还是命运的落井下石? 可终归,会有这样一个时候。 这一行的目的地是不远的一座不知名的山。九月正是紫薇花谢和枫叶正红的时节。出来散心,在适合不过。 一路上马画册颠颠簸簸,光影恍惚。第一次与阳璟安相隔如此近,气息交换间,总让慕淅有些不自在。 “这个时节的枫叶该是正好的,不知会是怎样一番光景呢。”暖融融的呼吸间,他自然地一笑,说的随意。 慕淅漫应一声,目光不自觉瞥向他那一副容颜。 “其实我还从未见过满山红叶的样子呢。我自小在塞北长大,那里不似这边,有如此景致。” “是么……”明明知道不能再妄求,却还是忍不住被这样一幅皮相灼痛。 “当然了。”阳璟安似来了兴致,提及故乡,总有些不能自已的感情:“我自小便是在那种阳光下大漠上的生活里成长,在那里,人人的性情都极是极豪迈,好似连线条也是粗犷的。这种感觉真的很好。不过说起来,我却更喜欢这边的细腻——”他顿了顿微微一笑:“不知为什么我的性格倒是与出生之地格格不入。” “嗯……”不经心应答着,心思凌乱中,根本无法多分心片刻。 “说起来,我好想更加倾羡这种细致的地方。就像是你手中那些刺绣……”他说着完这句,轻轻一顿,而后笑了笑便不再多说什么。 既然都察觉出她的晃神,仿佛这样说这话打搅着她,也不对。 而。阳璟安这样沉默下去,慕淅却仿佛没有发现一般。依旧一言不发的安静看着。空气霎时有些暗生诡秘。 良久。 “真的这样像么?”阳璟安忽然转首望向慕淅,一字一句认真道。 “什么……”被攫住的神经末梢轻微一战栗,她蓦地心下一跳。 璟安微微笑了笑,眉眼间有些温软气息: “那个人啊。你这样一直看着,几乎要让我疑心是不是曾经失忆过然后认识过你呵。” 怔了怔,她也意识到自己的失礼,于是低头歉意一笑:“抱歉……” “他……是你什么人啊。”阳璟安望着慕淅迟疑了一番,再次启音的话语已抹去了方才的玩笑语气。 是什么人…… 心头忽然强烈涌上难以言明的酸涩。她紧紧抿住下唇,摇头不愿再说下去。 见状,阳璟安也不再多问什么。他沉默片刻,而后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 “呵。说起来,来这边的时日不多,只认识了你这一个朋友,所以总来寻你——但愿没有烦到你才好。”说着,他微微勾起唇角,温良如水。 慕淅轻轻仰头,唇畔绽出一朵浅笑:“怎会……”说完大抵是也觉得总劳他一人带动话题也不妥,于是想了想,主动开口道:“阳公子既然自小在塞北长大,怎会突然来了这里?” “无他,那便恰是玷苍与梵夏的交界处。而今两国因梵夏太子之事反目,交战在即,那里也跟着乱了起来。我不喜那些战乱,便来这里了。”他这一句说的轻描淡写。停顿片刻,忽然再度缓缓开口,语气略微轻了下来:“小时候总以为自己生长的环境才是最好的,后来才慢慢发觉,没有尝试过其他,便永远不可能知道,自己是不是还有别的可能。” 略微深刻的语句散落在马车之内,动荡着,意义不明。 “锦儿,以后唤我璟安就好。”阳璟安忽然这样说。那一声无预警的“锦儿”让她倏然一怔。 慕淅怔然抬眸,不知如何回答。 然而,不待她多想什么。正此时他们所乘的那一辆本就不快的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阳璟安轻轻一愣,旋即掀起帘子瞧是什么状况。透过小小掀起的一角打进来的光线,正看到车外有五六个彪形大汉拦路。他们个个手提大刀,凶神恶煞一般。 心下“咔哒”一声,不安已然预感。 为首的拦路人看到璟安,收起手里的长刀,走上前几步,冷冷一笑。 “这位公子,这一块乃是我们兄弟几个的地盘,您要从此过,还烦请给我们哥几个留下些路钱才是。” 竟然是劫道的。 璟安微微皱了皱眉,目光扫过荒郊野岭之下的眼前几人,略略沉吟。 若平日自不耻这样的行为,然而此时,却也不能连累身边这样一个柔弱女子和一个雇来的车夫。想到这儿,他神色一沉。 “有话还请好说便是。不要惊吓到旁人。”璟安沉着说着,自怀中掏出些银两:“这些银子请拿去买些酒肉,劳烦各位行个方便。” 他此刻专心应对着劫道人,因而并没有看到身后慕淅微微一顿的神色。 那劫道之人听璟安如此说,倒也省了力气。他嘿嘿一笑,接过银两便准备转身。而,就在此刻,马车内的慕淅却忽然起身,掀起了整个车帘: “怎么了?”她轻轻问道。 这一举动不要紧,正待离开的几个劫道之人见了她,立刻停下了脚步,彼此对视间眼神中流转出慧心的光亮。 “呦,原来这车里是个姑娘。”为首的那人目光贪婪地流窜在慕淅的脸颊上,笑意加深:“哥几个忘了说,这里有个规矩,就是姑娘家不准路过——所以小姐,看来你今天是走不成了……” 未及他说完,一旁璟安早已脸色微变。 “既如此,那我们回去便是。”他神色一凛,不动声色地挡在了慕淅身前。 “哎。都来了,哪有就这样回去的道理?”那大汉冷笑着,不由分说便要伸手拉过慕淅。 伸出的手忽然被狠狠打落。大汉疼的一愣,抬起头狠狠瞪着方才出手的璟安,眼中闪过一丝凶光。 “小子,方才不是挺懂规矩吗,怎的这么快就忘了?!”他动了动手指,忽的抽出那一把长刀:“那就让大爷教教你!兄弟们,给我上!” 后面那几个大汉闻言纷纷上前。阳璟安也不含糊,只见他眸光一寒,纵深跳下马车,转眼间便与那些人对持起来。 刀光闪过,步步惊险。 璟安的武功不弱,然而毕竟是赤手空拳,敌对那些个持刀的大汉到底还是有些不济。转眼间已处劣势。这边,慕淅却只是这样安静地看着,神色逐渐凝重。 不一会儿的功夫,阳璟安的步法已显然慢了下来。一个大汉见此,看准时机提刀便向着他刺了过去。那一刀本是来势汹汹,却在近他身之时忽而刀锋一偏转,只轻轻划破了他肩部些许皮肉。 慕淅下意识皱了皱眉,与此同时轻轻咳嗽一声。这一声咳嗽过后,一个大汉忽然向远处张望一番,转身喊道:“好象有官兵。” 这一喊,顿时让那些人住了手。 彼此相视,为首的劫道人转头看了一眼下了马车的慕淅。待看到她微不可见的点头后,他大手一挥,恨恨道:“撤!” 登时,方才劫道的几个大汉一下子消失地无影无踪。方才混乱无比的场面亦霎时平静。 慕淅深吸一口气,一步一步走向前。 不一样的。一丝一毫,都是不一样的。 不仅是那些话语,那些处事方式。单单他的武功,也不会退到几个劫路人都打不过的地步。 什么都可以假装,唯独这个,是装不来的。 看着眼前面色潮红的璟安,他促短的气息昭示着自己体力与内力的严重不足。慕淅咬了咬唇,不禁扶住他,心下默然。 对不起。 可是难道真的,这便是结局?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应约前往 脆戾的信封薄如蝉翼却重似千金。慕淅轻稔拨动手指,屏息,小心翼翼地将信笺抽搐展开。阳光下,那信笺轻轻的,闪现出瞬间的透亮光泽。 整封信都是极为考究的,在那之上只有短短一行字: 一年未见甚为想念,特约你我与烬宸兄长三人,于今日酉时北城外小树林一见。 钟离娆雪。 毋需再多说什么,单单凭借烬宸这两个字。就足以她甘之如饴的奔赴。这一点,娆雪太清楚。 指尖微微一颤,却终究扣住了甫要滑落的信笺。 “锦儿,怎么了?”一旁,是璟安得体关切的声音。 慕淅缓缓抬眸,素净的小脸上带着抹不去的仓皇。她望着他,眼眸深深:“是娆雪。” 声音有些怠倦的无力,眼眸却一刻不放松。几乎是下意识。 “谁是娆雪?”璟安略显疑惑,却仍旧温和地微笑着。 凝睇着,许久许久。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最终,还是一点点垂下了眼睑,募淅咬咬唇,吁出一口气,兴致淡然道:“没有。一个旧友罢了。那件嫁衣伙计一会儿会送来,我先……回房了。” 若然不是那一人,便没有义务去承担什么。黑暗太过漫长,有些事只能去学会一个人坚强。 这些,她都懂的。 缓缓走回的身影在冷清的空气中兀自羸弱着,却好似肩负了太多太多从前没有的沉重。 阳璟安直直地望着慕淅单薄的背影,瞳孔光亮缓缓变得暗哑深邃,化在神色间的柔和也逐渐转成一抹沉沉地凝重。他微微转首,邪魅而好看的侧颜勾勒出一道复杂的曲线。 沉默间。 天光,刹那耀眼。 。。。。。。。。。。。。。。。。。。。。。。。。。。。。。。。。。。。。。。。。。。。。。。。。。。。。。。。。。。。。。。。。。。。。。。。。。。。。。。。。。。。。。。。。。。。。 入冬的时节,方至酉时天色已开始逐渐暗淡下来。荒僻的北城外本就鲜少有路过之人,而此等寒冷的天气,这里则更可谓是人迹罕至。 慕淅一步步走着,看不清前路的荒寂映入心底空旷,无端生出仓皇。冷风过,轻盈的面纱与面颊一下下磨砺,生出一丝痛楚,与不安。 曾以为足够坚强去学会面对,可到了此时,心下却仍旧无可避免的慌乱。就好像时光倏然逆转,在留月庄那个凌乱的夜,所蕴生出的无奈与绝望。 她这般走着,眼光毫无意义地凝望前方。这当口,隐约的视线中忽而闪过一袭熟悉的粉色衣衫。紧接着,骤亮的光线刹那刺入她的双眸,一个模糊的轮廓便这样氤氲了出来。 “好准时啊。姐姐。”不远处,衣袂翩然的钟离娆雪秀足点地而降。她微微一笑,甜美可人。 慕淅双手不自觉捏住,她勉强自己稳住心绪,尽量使自己开口的声音不那样小:“娆雪宫主。我只想知道。你说他……是真的么?” 听到这样一句隐晦的话语,娆雪却好似心知肚明一般笑了起来。 “当然啊。”她偏了偏头,眼眸透亮:“说起来,若不是他,七瞳又怎么会来呢?” 慕淅微微阖了阖眼,声音中透出一丝不自知的脆弱:“可是他……那个时候……” “是啊,他是应该死了的。”娆雪忽而快语接过这句话,一朵笑容在她的唇畔妖冶如花:“这样一条本该不存在的生命,却偏偏在这世上多留了一年之久。所以啊,这个荒谬的生命,就由我,来了解好了。” 娆雪的话如同魔咒一般仅仅攫住内心。明明是纯洁如远天的笑容,却幻出了地狱一般的绝望。慕淅一点点正大双眸,瞳孔骤然感光而紧缩。 他果然还活着…… 那一霎那心狠狠一跳,好似要脱离而出。尖锐地疼痛着。 可却一丝一毫都生不出此刻该有的感觉。亦或是,她根本不知道此刻,还能有什么样的感觉。 “只是呢七瞳……”娆雪的声音忽而再次低甜传来,带出一丝莫名邪气:“若然想要见到我哥,你可要再帮我一次了。我想你,不会拒绝的吧……” 她的话语在脑海中骤然被打断。倏忽间,只觉得脖颈被一道凌厉的力道狠狠劈下,紧接着,意识便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而与此同时。 黑暗中只觉得全身陷入一个有力的怀抱。太过鲜明的触感让她甚至分辨不清虚幻和现实。唯有那一丝特有的温度,在意识沦陷的那一刻,予以了最后的温暖。 这世上除了你,还有谁有着这样熟悉到让人心疼的温度呢?。。。。。。。。。。。。。。。。。。。。。。。。。。。。。。。。。。。。。。。。。。。。。。。。。。。。。。。。。。。。。。。。。。。。。。。。。。。。。。。。。。。。。。。。。 (呜呜呜对不起啊。本来计划今晚结文的,可是整个晚上对着电脑,竟然拿什么都写不出来……我不是故意的……好没有灵感……sorry啊……)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最后答案 折返回程的一路都是沉默的。他坚持抱着她,虽不言不语却一直紧紧收着怀抱,仿佛在他们之间,真的无需太多什么,只是这样,便足以。 什么都不去想,不去问。这一刻满满的安心便足够用生命去交换。 一路上那个笑容炫目的男子倒是十分轻快,他远远走在前面带路,不时还会玩心大起采摘路边的野花草,捧成一束再编结成环,无拘无束到活生生宛如一个山野的孩童。 “喂,我说你们——不要抱的这样紧呵!”他忽然回头,望着身后心无旁骛的相拥的两人,皱眉喊道。 被倏忽打断间,烬宸终于回过些思绪。他不悦地抬眸,瞥向前方多事者,道:“与你何干。” “怎会无关!”那男子停下脚步:“你的伤口若再裂开,还不是要劳我去采草药!”出口的话语明明是激动的,脸上却还带着无害的笑容。这般的男子,总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只是他说得本玩笑,这一句传入烬宸怀中慕淅的耳畔,却让她终于回神。 伤口—— 这才仿若突然有了思维一般,慕淅急忙放开自己紧抓的手,仰头神色紧张:“你的伤……” 纵然伤口仍在不断淌血,烬宸却丝毫不觉痛,仿佛只有用这样的方式,才能够证明彼此的依存。 “不碍的。”他低眸,语气中顿生温存。 想起伤口,慕淅才终于察觉出一丝异常。若说当年的留月庄主怎的也是独步武林,武功顶级。而如今又怎会变成如此脆弱? 难道是那时候…… “你的身体,怎会变得这般虚弱?”想着便不自觉问了出来。 “是么?……”烬宸眼中迅速闪过一丝躲闪,他避开她询问的清澈目光,浅声道:“大抵是自小身子不好,这一年来又疏于练习的缘故吧。”罕有的温吞,附上一层说不出的可爱。烬宸说罢,仍觉慕淅目光之中的怀疑,便安慰道:“幼时也听师傅说过,而立之年前定会有一次这般的情况,本身无碍的——放心吧,还足够保护你。” “钟离庄主,你那是什么庸师啊。”前方男子突然转首接话,眉眼弯弯带着些许故意:“稍有经验些都看得出,你明明就是严重内伤所致,加之曾因着什么损耗了近一半的内力却一直未得以好好休养,才虚弱至此。你那幼时的师父难道还能预见十几年后你的全部遭遇么?”最后一句话音落地,明显带了些嘲讽,却让人生不起半分厌恶。 “你大可不必这般多语,没有人会把你当哑巴。大皇子。”烬宸抬起的瞳眸间已然带了些直刺的东西,他白向眼前那个幸灾乐祸的男子,一半警告一半提醒地道。 那位被唤作大皇子的男子闻言,立刻努了努嘴,笑道:“哎呀呀我怎么忘了,自己的秘密还握在钟离庄主手中呢……”他说着,越发的笑容夺目:“好啦,是我不对,还望钟离庄主海涵呐……” 不错,眼前这位白衣胜雪的男子便正是曾经玷苍国那传奇似的大皇子,风行简。当年慕羽澜在风口浪尖之时悄然失踪,不想,原来是跟着同样落跑的他隐居在此。 然而此刻这样一个消息却引不来慕淅一点点的关注,纵使眼前之人掌管着整个世界,她的心海之中,也独独只容得下那一人而已。 “怎会这样……”她咬咬唇,眼下喉间死死压抑的酸涩。对于烬宸的过往那样贫瘠,这让她不可抑制的难过起来:“什么近半内力什么的……在秘牢之时娆雪又究竟将你怎样了,怎会这样严重……”她从来不知当年自己的兰殇之毒是以何种方式化解而愈,因而自是不知那一次他内力的消损。然而回忆只是触碰到秘道中那一场撕心裂肺的生死相离,便都牵连出生生的疼痛。 “傻瓜……我又不是瓷器做的,没有这样脆弱的。”烬宸抿了抿唇,不动声色地以一个更为强烈的拥抱隐匿了那一丝心疼感动:“那时候伤的也没那样严重,又幸得没有被埋尽,而后得小尘搭救医治,早就不妨事了……”说起来,此刻对于小尘,终于还是感恩多余一切。即便曾经诸多设险,而后又故意没有透露慕淅的下落。可若非当初留的性命,又怎会有此刻缘逢这般难以言喻的心境心情? “可……”慕淅早已哽住了喉,只发出这一字便再说不出话。 心底太清楚此事绝不是他说的那般简单。然而亦明白依他的性子,也决计不会多说什么。慕淅阖上眼,半晌,一行清澈的泪水便顺着太阳穴划入了发鬓。 这一行泪水,不为曾经苦难,只为这一刻太难得的幸福。 太多过往不可追,那么,只要从今之后不再错过—— 便好。 。。。 “回来了么?”方走入院落慕羽澜便迎了上来,此刻只见她身着朴素简单的衣衫,腰前裙兜之中甚至还卧有一只小猫。她的左手之上拿着用以研花的杵子,白皙的指尖亦沾染着几丝花泥,如此,俨然一副山野女子的模样。只有眉眼间才透出几许清泠的惊艳,气度丛生。 “澜儿,你又在折腾什么了……”风行简上前微微责备,眼眸间却净是宠溺:“当心身子。”说这句话之时,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显而易见的幸福。 “无妨的。”羽澜回眸予风行简一个温婉笑容,继而眨眨眼,望向慕淅,接着道:“记得当年匆匆相见相别,终究是遗憾。未曾想如今却是如此可巧的重逢,才知道原这一年来你都在我们身边不远。想想,真的是好久都无这般欢欣了。” 忆起当年情形,每个人多多少少都有些感触。慕淅下意识不愿过多牵涉这个话题,不想这时,烬宸却突然收紧手臂,淡然上前一步。 “说起来,我好像一直都……”他说着,不经意感觉到怀中人儿蜷缩的身体微微一颤。低眸对她安心一笑,这才道:“好像一直都欠着慕大小姐你一句抱歉。” 自那时被救下起便一直被慕羽澜照料着,对于她自也是懂得怀恩。 烬宸这句话蓦地传入慕羽澜耳中,一时她也未能反映。数秒后她才低头笑了笑,大有一笑泯恩仇的意味。 “对不起。”他忽然说。这一句,突然到任谁都没有来得及反映:“那时我的行为的确欠妥。” 慕羽澜的笑容清晰地顿了起来,她着实想不到烬宸会如此坦然地说出那三个字,一时间,只觉得虚幻不实。 “当然,还有要感谢这一次的救命之恩。不知道慕大小姐你愿否一并接受了?”烬宸忽然笑了笑,话语自然而平稳,却透出掩不住的大气。 无论多么坚实的身体或是稳定的事业,都无太大关系。当只有在懂得大气这一词之时,才算得上一个真正的男人吧。 “我……”半晌,羽澜终于再度启了音。她微微低头,不自然得笑道:“我只是救我妹妹罢了,同你有什么关系呵……”声音略略一顿,忽然像是想到什么似地,蓦地抬起头:“对了,你们那时候怎会在那里?那个女孩又是何人?若不是我们见了血迹一路寻到,她的那一剑怕是真的会落了下去的呢……” “她么……”轻轻抬起头,却给不出答案,最终,两个字消散在微冷的空气之中,隐匿不见。 “一个,或许再也不会相见的至亲罢了。”他是明白的,以后就算不必躲闪,之于娆雪,也许真的是陌路。然而却始终是,最亲的亲人。 这便是最后,也是最好的解答。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还在身边 昏暗光线之中,羽澜脸上的恬静有如圣洁纯白的花朵,让人不敢逼视。 “澜姐姐……”慕淅轻轻撑起手臂,却不知该说些什么。低垂的眸间隐隐带着一丝落寞。 其实。 其实她太清楚羽澜为何会这样问。早在第一次这一间曾用于置放杂物的房间时,他们便已发现了那些为小婴孩准备的衣衫—— 是,在羽澜的腹中,有着一个幸福的生命。这一点他们两人都看得出。 不自觉想起了曾经有过的那个孩子。其实他不过是一个还未形成的腹中婴儿,并不算是曾经存在过的生命,更甚,这个孩子也根本就,没有降生在世上的权利。 可毕竟是,他们的孩子。 无论如何,都放不下吧…… 沉默间,羽澜微微纠结起了眉心: “难道说,是身体的原因?……”她忽然道。目光打量过两人,略带深意。 “没有的事。”烬宸毫不犹豫地打断。纵然慕羽澜只是试探而问,身为一个男人也不能容忍这样的猜疑。 “是了是了……”羽澜眉眼一弯,低低笑了笑,神色亦舒缓了些:“那你们告诉我,究竟是,为什么?……自那时候见到你们时就觉察到什么不对劲……说吧,你们是怎么了?” 这一句话,毫无疑问再一次让空气变得缄默。 慕淅微微抬眸,眼中有一抹掩不住的仓皇。她沉默片刻,终于低低启音,轻道:“姐姐,你告诉我,若两人在一起原本就是罪孽的,那么他们,还可以那般不问缘由的执意幸福下去么?……” 慕淅话音方落,还未待羽澜反应过来,便只觉周身一紧,继而被他的怀抱狠狠缠住。 “不要这样,锦儿。”烬宸将头埋入慕淅颈窝,深深呼吸:“我们说好这样安然过下去就好的,你若总带着负担,那我们又何谈幸福?”他抱的紧紧紧紧,仿佛突然变得没有了安全感,因而声音亦带了一丝罕见的偏激:“血缘什么的,又有什么关系?你是钟离家还是慕家的女儿,又有什么关系?我想要的,从来都不过是你这个人而已呵。” 霎时冻结空气。 这一句话,无疑是最最震撼的语言,那一瞬间直击内心深处。 慕淅仰头望向在那一刻恍若天神的男子,好似有什么在心底狠狠翻涌起来。她说不出话,便只这样紧紧凝望着他,绝美的瞳眸之中,划过的泪光虔诚而圣洁。 那么多的溢彩流光总无法化作事不关己的观望。可在这一刻,终究还是—— 心底,安静而无声地放弃了抵抗。流沙般失守。 。。。 而这边。 听闻他们二人的对话,良久,慕羽澜惊异的神色才一点点放下来,她眨眨眼,骤的似明了了什么一般,瞳眸之中的色彩由最初的惊讶慢慢转而为一丝迷蒙、然后是欣然、再然后是疼惜,最后,终于再次变回了复杂。 “原来是这样的缘由么?”她目光扫过慕淅,神情微微一顿:“这件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仍旧沉浸在方才刹那的气氛之中,慕淅眼眸低垂,经久调整心境,才低低道:“爹爹他给我,留了一封……信笺。” “信笺?”羽澜神色一闪,轻声重复。思索明白其意之后,她亦沉默了下来。 经久的沉寂点染湿冷空气,光阴骤停,只剩屋内空气徒劳地穿行。 良久。 被寂静的网紧紧缠绕地慕淅忽而听见冷空气之中一句清晰的话语,它蜿蜿蜒蜒划破耳膜,仿佛散漫在鼻息之前的毒药。 “淅儿,你觉得一个母亲,可能会亲手将自己的孩子推入禁断的深渊么?”慕羽澜的声音在那一刻,有如瞬间倾入了无声却耀目的庄严。 一时不能完全领会她的这番话,慕淅心间轻不可闻地一跳,她微微抬眸,眼底还有着隐匿的雾气。 “北华夫人生前从来是最疼淅儿的吧……若真有如爹爹所说的那样的事,夫人又怎么可能眼见着爹爹,将淅儿嫁给自己的兄长呢?”她的声音沉稳,一瞬间依稀可见慕家大小姐以及玷苍国王妃特有的贵气。 ——真是个傻孩子。慕羽澜直直凝望着慕淅,无奈心疼的轻叹一声。 也许是太过突兀的转折牵引着某种未知不安分的因素直直扑过,慕淅一时间只能这样直直凝着羽澜,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倒是烬宸反应快些,他眉心微锁,双手收紧她腰间的力道,转首轻问道: “你的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缄默的气息交换,羽澜眨眨眼,呼出一口气道:“你们都有感觉的,不是么……”她摇了摇头,突然终结了这一话题,而是转而回忆起那些脑海中经久尘封的东西: “不知道为什么,总能清晰地忆起幼时记忆之中北华夫人的那一部分。或许是她那样隐忍沉默的性子给我留下了太深的印象——就像你,淅儿。”羽澜顿了顿,别有深意道。 指尖不自觉轻颤,慕淅心下忽而预感一般动荡到地覆天翻。 最接近真相的那一刻,才最恐惧。恐惧一不留神的万劫不复。 “可却正是这样的性子,才让爹爹和她,都不得不那般痛苦得错过了一辈子。”望着他们如此模样,羽澜依旧不急不缓。她叹一口气,回忆道:“当年你意外的降生,正是在北华夫人回去钟离家的一年之后。慕家那些长久以来压抑的不甘和等闲,便就这样爆发开来。肆生的流言从小心抑制到以讹传讹以假乱真,如此本就对自己的感情没有信心的爹爹无可避免的心生了怀疑——在无数次的质问终得不到一个答案后,他终于也,没有信心再去承受什么。” 一字字一句句,渐渐变得柔和而哀伤。仿佛那是回忆承不住而兀自流出来的一般。慕淅一点点松开了紧攥的手指,心绪不自觉的丝丝地融入了这样一段往事。 “流言被硬生生地打压下去,有些事却再也不能回去从前。爱之深恨之切,爹爹与北华夫人,变就这样无可挽回地永永远远错过了——”她望着眼神深刻的两人,微微附上一丝略带苦涩笑容:“可是我太明白,骄傲如北华夫人,又怎么可能做出背叛爹爹的事呢……后来我才知道,其实她不过是真的想要安心过好生活,所以忍痛将自己随嫁时带来的钟离家女儿,送还回去,罢了。” “怎会……”慕淅不自觉喃喃。心下一片薄凉。 “是呵,命运便就是这般无可奈何。我想淅儿若是被这样侮辱的指责,大约也不会去反驳吧——可惜爹爹始终是不懂的,于是便就这样,误会了北华夫人一辈子……”羽澜轻轻道:“这些事原本并不打算同你讲的,没想到却因此而兀生出那么多误解。”她说着,神色愈发的安沉了起来: “傻孩子……命运早已不忍再为你们设下劫难了呵。”最后一句,终于透出掩不住的暖意。 羽澜说罢微微摇了摇头,而后十分理解的起身,退出了房间。如此,偌大的房间之中便只剩下相拥的两人,被贯穿内心汹涌的惊骇。 怎会…… 太突然,太突兀,以至于思绪都一格格停了下来。 “锦儿……”烬宸下意识唤着,微颤的指尖滑过一点点附上那个冰凉的脸颊,划破苍白的时光。 回忆一寸寸掠过。刻意的分离,生死间的誓言,无声的纠结。明明近在眼前但却仿佛瞬间便隔了世。当时心境依然清晰,此刻再也感应不到。 当时的情感,到现在却愈来愈深。 可是可是。一瞬间,却好似真的,什么都不重要了。 不重要了。 ——只要你。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