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了神仙做相公》 其他作品推荐 推荐本人第一部完结作品《第一宫女》 http://read。xxsy。/info/144747。html 她曾是县令千金,却在童年突遭家变,从此落入苦海。 为了爹一展笑颜,为了亲人不再受苦受穷受人欺,毅然偷偷入宫做了一名卑微的宫女,期盼有一天,能与皇上不期而遇,希望日子从此掀开新的一页。 极尽的宠爱,极尽的占有,繁华的遮盖下又是怎样的心痛?人的心能经几次蹂躏?人的爱能经几次折磨?人的情是否有极限? 爱过痛过迷恋过寂寞过,然后是什么?谁来告诉她这个皇上亲赐的“第一宫女。”? 推荐本人第二部完结作品《冷若冰霜》 http://read。xxsy。/info/177836。html 一瞬间的变故,会改变一生的幸福, 一个家庭的变故,却会改变一个人的一生, 当冷如霜这个昔日的乖乖女, 从幸福的天堂坠落凄苦暗无天日的地狱时 她以一种固执的方式将自己封闭, 从情感,从心灵,只到生命…… 重生的奇迹,代表什么? 是上苍怜你孤苦, 再给你一次把握生命,珍惜光明的机会? 或想令你真正体会情感的真谛? 劫难之后的醉酒与堕落, 伴随着神密英俊岛主的浓情蜜意 “你将是我一生的最爱…。一定会疼你三生三世。” 似乎已宠得没了边际…。。 却在她失身的清晨, 蓦然见君左拥右抱,满怀尽皆羞怯的新颜。 逃离海岛,以期寻找孤独的新生 岂知,无名的磨难接踵而来 但…… 一切皆有肃杀霸道的太子僻佑,终化险为夷 只是当他霸道的强占她之后, 原来,一切只不过是心痛的起点…… 逃离墨都,逃离墨菊, 她只想隐身远远逃离, 当战鼓擂响,号角铮鸣,烽火连天 当第一名深交的异时空挚友, 挥泪告知她皇子的身份, 告知要披盔带甲征战沙场之际, 她忽然…。。热血沸腾 从无名海岛到五色江湖 从烽火连天的战场…… 到痛苦的重逢…… 最后,谁才是她冷硬心菲 真正的归属…… 请各位读者大大继续支持! 传闻 @@ 从有人类开始,就一直,天地间除了平凡的人,还有万能的神仙,有人说得煞尤其事,说天界中想要列入仙班的小仙,必要先到凡间历经韧关、忍关、情欲三关方可。 这三关中,韧关要三年,忍关要两年,情欲关最短,只有一年,突破了这三关,就能做到无所不能,心如坚石,呼风唤雨、点石成金、乘风破浪全如等闲, 说的人是津津乐道,听的人则个个一脸向往,试想,如果能有缘结识这样厉害的主儿,那从此以后,还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说不定,连皇帝老儿都要对自己礼让三分呢。 可惜,传归传,想归想,到底也没一个人敢说自己亲眼见过谁谁哪个仙人。 但这样的却一直没有停歇地流传着…….. 到看小说,看的更爽,还有q币赢哦!~~~~~ 看完记得:方便下次看,或者。@@ 第一章 你,来救我 时光流转,光阴如箭,有一天,历史的车轮停在了公元某某年代。 这是一个罕见的和平年代,以致远远近近大大小小的国家皆呈现一片祥和宁静的景像。 其中,就有一个名曰烟国的不大不小之国。 某一傍晚,落日拖着绚烂的长尾巴,缓缓西沉,将繁华的京城花都映照得光彩夺目。 一条长长的花街,耸立着林林总总的红楼。夜未至,已有不少红楼点亮了花灯,吸引着三三两两的公子少爷陆续走来。 虽不见姑娘露面,却都有条不紊的分别进入不同的红楼,就象回自己家那般自然随意,不言而喻,都是熟客喽。 常言说的好,“饱暖思淫欲。”或许就是这种写照吧。 雪妩趴在烟雨楼二层的雕花栏杆上,一手支着下巴,一手象没骨头般的软软垂下,手中一方绢帕迎风而动。一双大而亮的眼睛专注的盯着天边的落日,一副沉醉的表情。 从去年起,她莫名恋上了这落日的美丽,以至天天要趴在这个最佳位置来关注,搞得全楼的人都以为她是不是得了某某“相思病。” 在她感叹下,落日终于带着不舍走完最后的征程,留下她独自哀叹不已,一不留神,握在掌心的绢丝手帕象困倦的彩蝶华丽丽的随风飘下。 “呀……”她扎煞着空落的手,失声喊了一嗓子。 这时,刚好有人从楼下走过,手帕不偏不倚正飞到那人脸上,突其不意之下,那人打翻了手中的托盘,盘中鲜艳夺目的瓜果登时滚了一地。雪妩不由又惊叫了一声,来不及多想,一溜烟地向楼梯口跑去。 她很瘦,衣裙却很宽,雪白的细纱长裙随着她的跑动,飞飞扬扬,步履轻盈的就象刚刚那片手帕。 很快,她跑到了楼下,看到那人正弯腰拾着果子,忙不迭的一边赔不是,一边帮他捡拾。 剩下最后一枚时,她手疾眼快捡起来,放在盘中,带着歉意看向那人,在看到那张好看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绝世容颜时,却下意识愣了一下,这不是新来的“木头疙瘩。”吗? 但只是愣了那么一下下,就迅速恢复了常态,她可不是那种看人下菜的“小人。”她算什么呀,只不过一个被人遗弃的孤儿而已,有什么资格看不起别人呢? 恢复常态的同时,她又迅速扯出一抹最具亲和力的笑容,“你好,刚才真是对不起啊,没吓到你吧?” 这副笑容,是她对着镜子练了几年才练就的,嘴角微弯,恰到好处的露出一点点雪白的贝齿,嘴角的梨涡忽隐忽现,可爱中透着亲切。 连雪妩自已都有些陶醉,可是就在她自信十足之际,却不能置信的看到对方视若无睹般面无表情不言不语的端着托盘冷然走开。 眨了一下眼,再眨一下,盯着对方越走越远的背影,她第一次尝到挫折的滋味。怎么会呢?自己百灵鸟般的声音,再配上这副笑容,一向是她最具杀伤力的武器啊。上至收养她的烟雨楼老鸨,下至楼中有名无名的姐妹,无不统杀。怪不得这家伙被姐妹们唤做“木头疙瘩。”看来,还真不是欺负他。 得,这种怪人以后全当是空气,本姑娘虽然不会看低谁,却也不会任人随意无视。 转眼的功夫,雪妩就忘了这小小的插曲。在烟雨楼,她是唯一不接客不卖艺的自由人,却也是此楼最最忙碌的一个人,常常,有很多事都等着她去做呢。比如,现在就到了她出门的时间。 走到自己房中,将中午偷偷留下的鸡腿揣在宽大的袖里,高高兴兴的走出了烟雨楼,走出了长长的花街。 花灯照亮整条街时,她才施施然走回。一路走来,不时与相熟的人打着招呼。 从记事起她便生活在这条街上,这里的一草一木她都认得一清二楚。 烟雨楼靠近街尾,每次一走进街口,她就开始搜寻自家楼前的花灯,那会让她心里异常踏实。 自从十岁的某一天,偶然听到两个姐妹的议论,得知自己是娘抱养的孩子之后,她就时常生活在一种患得患失的恐慌状态中。就是从那时起,她开始对镜学习微笑,不再跟娘顶一句嘴。 而今,她已十六,虽然平安过了这么多年,她却依然害怕,怕喜怒无常的娘突然会有一天不要自己,怕自己从此无依无靠,流落街头。 今天,花街比任何一天都要热闹,雪妩放慢了脚步,小心躲闪来往的身子,虽然生活在这样的地方,却自小讨厌被那些沾染了胭脂花粉的男人们碰触。 忽然,一个人影挡在了她面前。 谁这么大胆,敢在自家门口找事?雪妩一仰头,刚想发飚,但看清面目后,却立即换上了自己的杀手锏“是雨霏哥哥啊,来找茑姐的吧?” 这个韩雨霏是花都知府韩耕的独生子,是烟雨楼这两年的常客,一向最喜欢楼中四大美女中的老大月茑。 不过,他最近,为什么总贼眉鼠眼的偷看自己呢?雪妩压下不解,小心跟他拉开距离,脸上挂着训练有素的笑容,不到万不得已,不打算得罪烟雨楼的客人。 对着她甜美的笑容,韩雨霏本来不大的眼睛呼呼大了一圈,打从这个不施脂粉素面朝天的丫头,忽然有一天闯进了他的视线,他就象中了邪似的,咋看咋喜欢。 只可惜,这丫头是老鸨的女儿,而且那个认钱不认人的肥婆娘,破天荒,出多少钱也不肯让女儿接客。可我是谁啊?我是堂堂花都知府唯一的公子,岂能连一个看中的丫头也上不了? 韩雨霏捏着下巴,不觉笑出了声,盯着雪妩嘴角诱人的梨涡,恨不能一口咬下来,强吞了一口口水,笑嘻嘻的说道“妩儿,你不是最爱看戏吗?雨霏哥哥现在带你去,怎么样啊?” 听他提起看戏,一句戏词忽然浮现在雪妩脑海“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家伙跟自己没什么大的交情,怎会如此热情?不行,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我才不会傻呼呼随便跟你走呢。 一念及此,雪妩笑得更甜“真的吗,雨霏哥哥?那可太好了,等我将茑姐让我捎的东西送回烟雨楼,就跟你去,好吗?” 她想让月茑缠住韩雨霏。 随着她的笑容,葡萄一般的眼眸波光粼粼,诱得韩雨霏勉强伪装的斯文一扫而光,手一伸,一把将雪妩娇俏的身子搂在了怀里。 含着酒气的大嘴不顾一切拱向雪妩“妩儿,哥哥爱死你了,让哥哥香一口,就一口。” “你……疯了。”雪妩虽见惯男女间的打情骂俏,拉拉扯扯,却头一回亲身体会,一时惊得手脚冰凉。 用力摆动着脑袋,躲避侵犯,一眼瞅到自家楼前“木头疙瘩。”正弯腰在扫地,忙大声喊道“喂,烟雨楼前的你……快过来救我。” 第二章 搞什么鬼 雪妩尖锐的声音象走调的音符,突兀而刺耳,有人条件反射的望过来,但看到这样的情形,又都视若无睹的擦肩而过,在这样一条街中,别说是韩大知府的公子,即使只是一般男子,如此这般,也是无人过问的。 烟雨楼前扫地的“木头疙瘩。”在看了一眼之后,也自然地保持了这样一种反映。 看到他继续不紧不慢低头扫地,雪妩气得差点爆炸,她是老鸨的女儿呀,这家伙竟敢如此对待自己,楼中赫赫有名的“鸢、歌、燕、舞。”四大美人,都不敢这样对自己啊。 这一瞬间,她鼻息中已满是韩雨霏大嘴喷出的酒气,但她一介弱小女子如何能挣开他男子汉的臂力呢,急得她只能“啊、啊。”地发出一声声尖叫。 就在她将要崩溃之际,耳中突然传来一声比她还要惨的尖叫,她嘎然止声,惊异的发现,尖叫竟是从韩雨霏口中传出的,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不由又发出一声尖叫。 那咬着韩雨霏胳膊的不是花花吗?这小子不在家看书,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他才十二岁啊,不会也…… 雪妩不敢再往下想,气愤到忘了是他救下自己,更甚至忘了韩雨霏刚刚对自己的无礼,弯起中指,一个爆梨敲在花花头上,恶狠狠地吼道“好你个臭小子,休想以后再让我理你。” 花花是个十二岁的小男孩,全名叫花锦寒,长得眉清目秀,一脸的书卷气,此时,正一脸仇恨的盯着韩雨霏,听到雪妩的怒吼,小脸哗然而变,赶忙望向雪妩,急得脸雪白,却咬着嘴片,不知自己哪里有做错。对雪妩的紧张早超过了自己。 五年前,因父母意外身亡,他成为孤儿,小小的他每天孤零零蹲在街头要饭活命,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年幼的他就得了重病,命在旦夕时,有幸碰到雪妩,偷来银两将他治愈,又一直养他到现在。 不知不觉中,雪妩成了他生命的一切,先是依赖她,后来又变成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总想时时看到她,分分不离开她,所以,每次她送完吃的,他都悄悄跟在她身后,一直到她走进烟雨楼的大门才离开。每次他都很小心,跟了一年也没被她发现。 今天,都怪这个肮脏的家伙,若不是他,自己怎么会惹姐姐生气呢? 花锦寒仇恨的目光再次钉向韩雨霏,恰好看到一只大掌已抡到眼前,来不及躲闪,脸上已结结实实挨了一掌。顿时,小脸上显出五根鲜明的指印。 “花花……” 雪妩刚刚还气得不想再多看他一眼,眼见他挨打,却又立时心疼起来,连想都没想,随之一巴掌挥到韩雨霏脸上。 韩雨霏愣了,满大街的人愣了,即使烟雨楼前的“木头疙瘩。”也停了一下手中的扫把,很快,韩雨霏不远处的随从呼啦啦跑出一大堆。 雪妩收回手时,才明白自己闯了多大的祸,却没有后悔,小花花是她的心头肉,她自己怎么打骂无所谓,绝不容别人碰一下。 绷着脸与韩雨霏做目战,瞪了好一会儿,却见韩雨霏竟收起了怒容,嘿嘿一笑,然后,带着随从莫明其妙地走了。 瞪着远去的人群,雪妩傻了好半天,纳闷这家伙是不是吃错了药,挨了自己一巴掌,竟然不追究,太离谱了吧?唉,自己要是神仙该多好,说不定就能看出这家伙打的什么鬼主意。 她怎么也猜不出,姓韩的人虽离开,但她刚刚收起甜美笑容以及“怒发冲冠。”时,露出的那股少见的强劲气势已深深留在了他脑海之中。 更猜不到,从那一刻开始,姓韩的打消了起初玩玩的念头,下定决心要将她这个小丫头永远占为已有。 “好女儿,越来越长本事了。”一声阴阳怪气的声音将她从迷茫的思绪中拉回到现实。 原来,有认识雪妩的到烟雨楼去报了信,她的养母老鸨得到信后,立即带着四大美人匆匆赶来,在四个千娇百媚的美人衬托下,她那胖得快走不动的娘,越发显得臃肿不堪。 但看在雪妩眼中,就象老鼠见了猫,立时没了一点脾气,先以眼色示意花锦寒赶快消失,一边展开自己最具杀伤力的甜笑,迎着娘走过去,“娘啊……你可来了,刚刚都快吓死女儿了。”婉转的声音微微拖长,有点象撒娇,又有点象诉说委屈,铁打的心估计都得变软。 可是,雪妩的娘那是什么主儿,做了几十年红楼生意,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什么样的心思猜不透?以前不跟她计较,那是没真的惹怒自己,今天,却无论如何不能再纵容。 那是知府公子啊,估且不说惹怒了他,每月会少一笔大的收入,一会儿,人家带兵来将自己的烟雨楼给查封那也说不定啊。 真是越想越气,瞪着一双被满脸肉挤成一条缝的小眯眯眼,冷嗖嗖的说道“老娘我天天养着你供着你,不让你接客也不让你做活,你都以为自己是公主了吧?竟敢给我捅这么大篓子!月鸢若是能哄转韩公子不计较,老娘只罚你三天没饭吃,十天不许出门,若不然……韩公子怎么高兴,你就怎么着,即使给你破身,你也得受着。” 雪妩骇得脸一下变白,甜美的笑容也瞬间消失无踪,却不敢顶嘴,知道娘这时正在气头上,说什么都没用,只能乖乖低下了头随她回烟雨楼,一边走一边想着随后的几天,小花花如何解决肚皮,姓韩的不知会怎样难为自己?一时,心情恶劣到了极点。 走到楼门口,一眼看到那个“木头疙瘩。”还在不紧不慢扫着地,心里那个气啊,这家伙当时若能挺身说两句,或者他及时找来娘,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地步么? 不知是因为太过担心,也不知因为太过生气,她不知怎么就踢出了一脚,穿着绣鞋的脚堪堪就要踢到“木头疙瘩。”侧在一边的胯骨之上,咦,怎么却踢了个空? 不相信的眨一下眼,却见那人仍然在原地扫着地,难道自己刚才发了一下晕? 惊异下雪妩忘了娘就在眼前,也忘了自己从不乱对人动手动脚的原则,试探性的又踢出一脚,踢出去时,眼瞪得溜圆,结果……竟然再次落空,而那人就在原地不紧不慢的扫着地,根本没任何躲闪的举止,为什么就没踢到呢?是她想象中踢了一下么?不对,刚刚她的的确确踢了。 “你……搞什么鬼?”雪妩惊得抚上胸口,颤抖着手指点着对方,以为大白天撞到了鬼。 第三章 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听到她的惊呼,前面几个女人全体回头,特别是那四位漂亮的美女,眼光齐刷刷瞪向一个方位——“木头疙瘩。”别看她们口里喊得不堪,眼光也异常不屑,但个个心里都酸溜溜的不是滋味。这个男人不仅伤了她们的自尊,也深深伤了她们的心。 这个好看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让人都搞不清是人是妖的超级美男,是两个多月之前来的。那天的场景,即使再过几百年,也不会失传,因为那场景实在是太震撼人心。 当时,他扬着一张诱死人不偿命的俊颜,不卑不亢地站到烟雨楼门前,身后花红柳绿的跟了成百上千的千金或大家闺秀。一个个不顾败坏家风,象斗鸡一样,争着喊着说要嫁给他,开出的条件优厚到可以让全花都的男人气死光光。有的说可以陪送万贯家财,有的还说允许他纳三妻四妾,只要能偶而让见他一面就成。 就是在这种热腾腾的场面下,美男不紧不慢的说出要到烟雨楼当小厮做杂活的话,那瞬间,自他踏进花都,踏进花街就一直跟随其后的女人们,差点没将整个烟雨楼给拆了。 这种阵式,饶是老鸨月媚是花都红楼场中的元老级人物,也不得不先考虑自保,顶着烟雨楼姑娘们的集体抗议,也不管压台四大美人的要胁,当场坚决拒绝美男的请求。 但这家伙也不知哪根筋不对,竟置身后众多千金或大家闺秀的哭喊于不顾,一张口,淡然言道,只管他吃住就行,连工钱都可以不要,而且他可以做任何杂活、粗活。 这是多好的事啊,上哪里找去呀,这下,老鸨可没空再管那些哭嚎的女人们,不阴不阳的扯出一声狮子吼“人,老娘我留下了,不服气的只管将他抢了去,介时,月媚绝不会拦三阻四。” 可谁也没想到,这个“祸害。”竟平安在烟雨楼呆了下来。 多少个夜晚,多少女人一个个接踵来了又去,却个个乘兴而来,扫兴而归。有的甚至哭得死去活来,其中,自然不乏烟雨楼的姑娘们以及这四位大美人。从此,这个超级大美男得了个“木头疙瘩。”的雅名。 话说烟雨楼的四大美人,使出浑身解数,连人家一个眼神都没得到,哪里肯善罢甘休,常言说,近水楼台先得月,这下倒好,月没捞着,倒惹了一肚子的伤心。这种事还不能大张旗鼓的叫嚣,只能暗暗寻找机会与之再交锋。 眼下,听到雪妩的声音,她们哪里肯放过这样的大好机会,月燕大约伤得最重,第一个抢先开了口“喂,雪妩可是我们烟雨楼的小东家,你这个木头疙瘩别想赖蛤蟆想吃天鹅肉。” 雪妩惊骇的眼光转而变得愕然,这算什么话?人家连看自己一眼都没有,月燕这话不是说得太不靠谱? 她还未来及发言,月舞也在一旁酸溜溜的接了腔“就是,也不照照镜子,凭什么勾搭我们雪妩?” 可气,她们说她们的,那人只管低头扫地,就象没听到一般。那神情仿佛在说,你们自己认为这有可能吗?他这副不屑一顾的神情莫名刺伤了雪妩,本待开口替他解释两句的,有意绷着脸,一言不发,反正他先前得罪了自己,就让他受受气得了。 月鸢是老大,心眼自然最多,没在一旁落井下石,却走上前,一把握住“木头疙瘩。”放在扫把上手上,仅仅是挨着那光滑的手背,月鸢就觉得骨头酥掉了,连声音都身不由已软得一塌糊涂“你说话呀,谁都知道你不会看上雪妩的,只要你开口说一句,大家谁舍得为难你啊。” 这……叫什么话,雪妩差点昏掉,凶巴巴的目光直直射向月鸢,但月茑全身心都投入在眼前那张美得耀眼的脸上,哪里有她的存在?即使她眼里射的是刀子,估计月鸢也不会留意到的。 就在这时,更让她吃惊的事突然发生,在月茑握住那人手的同时,月歌,月燕竟疯了般的扑过去,不顾形象的大肆在那具梦寐以求的身躯上争先恐后的乱摸。 最后,连一向以含蓄文静著称的月舞都羞答答的扑上去,在对方紧抿的唇上偷袭了一口。 而那人始终板着一张俊脸,面无表情的任她们在自己身上摸索,即不离开,也不阻拦,清冷如寒渊的眸子以一种高人几等的架式漠然俯视着她们,就象她们不是人,或者摸的不是自己的身体,连一直冷眼旁观的老鸨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雪妩更是惊得象见了鬼,什么时候都是男人围着她们四个乱转,哪里见过这种本未倒置的情形。 老鸨月媚终于看不过眼,阴着声音喝斥“停吧,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老娘都替你们害臊,摸了人家半天,整得自己个个面红耳赤,人家却连眼皮都没眨过一次,真不晓得你们那四大美人的名儿是怎么得的。” 月舞头一个受不了这种刺激,“呜。”的一声哭着跑远,紧跟着其她三个女人也悻悻然不甘心一步三回头的走开。 雪妩瞪着双眼站在一旁,她很是纳闷,这样一个不苟言笑的美男子,能视美不见、坐怀不乱,是有毛病还是另有隐情? 两个多月以来,她这个烟雨楼的大忙人第一次正视这个有趣而古怪的美男。因为她“太忙。”没能赶上观赏他第一天来到的热闹,又因为她“太忙。”也没时间注意他有多诱人,今天,还真是让她大开眼界。 月媚对他的好奇好象也不亚于她,扭着肥胖的身子,拧到美男面前,不阴不阳的笑道“小子,你若肯答应做男宠,我保你一个月红遍整个烟国。” “我看也是。”雪妩下意识的喃喃自语。 折腾了这么久,美男终于有了动静,眨了一下齐而长的眼睫,就象蝴蝶振了一下羽翼般轻灵而优雅,开口说出第一句话“谢了,不需要,再有三个多月在下就会告辞。” 韵律十足的声音象清脆的风铃碰撞在一起,好听到不得了,雪妩忍不住又多看了他一眼,留意下,忽然发现,这么热的天,他扫了那么久的地,脸上身上竟干净得一尘不染,一滴汗珠都没有。特别是那从容非凡的气度,哪里象小厮? 路上,雪妩与娘一直闷声不响,这个美男太令人吃惊了。 来到月媚房中,月媚突然一改先前冰冷的态度,带着一脸诱人的笑“女儿,娘一生阅男无数,这是个宝贝啊,如果你能诱他做相公,娘就答应让你收养那个小乞丐。” “不会吧?娘,女儿求了你五年,你都不答应,今天竟为了这样一个破男人……太令女儿伤心了。”雪妩伸手去探娘的额头,直觉,她一定烧得不轻。 月媚躲开她的小手,不屑的一挑眉“啧啧,别废话,是不是没信心?娘也只是说说而已,咱们烟雨楼的四大美人都败了阵,你凭什么去啊?瘦得跟小麻杆似的,哪个男人能看上你呀。” “娘,你说话也太损了点吧?我还就凭这身子骨去了,信不信,三个月,只要三个月,女儿就将他收拾得服服帖帖,不过,到时,你可不要食言哦,小花花我是一定要领进来的,还有……那个姓韩的,也要替女儿摆平哦。” 第四章 这招真狠 听她竟然答应,月媚眯着的小眼一下亮出了光,她从小就看出,自己养的这个丫头,很有心,凡是她想做的事,不达目的绝不罢休,当初知道她偷东西养那个小花子时,打也打过,关也关过,但最后,却是她选择了妥协。 再就是别人送的一对八哥,听人说这鸟会讲话,她就开始找人询问调教的办法,天天不声不响对着那鸟折腾,连月媚都记不清她折腾了多久,那鸟还真给她折腾得能讲几句人话。 但她怎答应得这么爽快?是怕姓韩的?不会吧?她一向没那么胆小啊。难不成也对那小子动了心思?的确,那家伙那么俊,自己这老太婆不是都有点眼花嘛。 可是,依雪妩的性子,有点说不通啊,自从楼里因为男人死了两个姑娘之后,她可是发过毒誓要独身一生,一辈子都不嫁人的。这丫头一向死脑子,决定的事轻易不会改变,看来,她答应的这么爽快一定另有阴谋。 想到这儿,直起身子,板起脸,一本正经的说“妩儿,娘可不是跟你说笑话,咱娘俩今天要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依你所言,以三个月为期,一旦失败,就要任凭娘做主。” “还要立字据?娘,你是不是在给女儿摆什么圈套啊?”雪妩狐疑的望着月媚。 月媚嘿嘿一声得意的笑“明人不做暗事,不妨实话跟你说,娘养你也养了十几年,供你白吃还供你做善事,什么事都得有个头是吧?咱们楼里那个小厮,气宇轩昂,一表人材,凭娘这多年的阅历,早看出他不是做下人的料。 做活计,一分工钱不要,说明他不缺钱,那么多美丽女人,都不放在眼中,说明他身边或者他见过的女人更美,他说再做三个多月就会离开,说明他有期限限制,这些加一块,你还不明白吗? 他九成是个微服私访,下到民间体验生活的皇亲国戚啊,如果你能诱到他做相公,娘还不得跟着享享服?如果你诱不上,就得听娘的话给韩雨霏做个妾什么的,那最次娘也是知府的亲戚,怎么算,娘怎么合算,哈哈。” 月媚沉浸在美好的幻想中,兴奋得浑身乱颤,雪妩却苦笑着张口结舌说不出一个字。 其实,月媚真猜中了她的心思,她本意就是只要诱得那“木头疙瘩。”答应做她相公即可,根本没想过嫁给任何人。月媚这招太狠了。 她拧着脚尖,狠狠的拧来拧去,却怎么也拧不出一个好对策。 “别拧了,拧坏,你就得光着脚丫子了,来吧,看看娘写的行不行?行,就签字,不行,明天就等姓韩的来抬你过府吧。”月媚将刚写好的赌约推到女儿眼前,心里美得乐开了花,怎么想怎么为自己这一招而得意。 斜眼瞅着那简单的赌约,雪妩郁闷得恨不能一把将之撕个粉碎,负气呼呼签上自己的大名,噔噔噔跑了出去。 刚出门,眼泪就啪啪哒哒落了一脸,立时模糊了视线,心里那个伤心那个难受,甭提有多重,一遍又一遍在心中怨着从未见过面的亲生父母,既然生了自己,为何不养呢?如果不愿要自己,又为何不一出生就掐死一了了之?让自己在人世间受这么多苦难。 愤恨中,一头扎在一人身上,也没闲心看是何人,一侧身,继续向一旁跑去,却突然被握住了手腕,她用力擦去眼中的泪水,想看清楚,是谁不长眼,这个时候来惹自己,一抬头,却看到竟是那个臭“木头疙瘩。” 第五章 探访四美 正所谓“冤家路窄。”没他,事情或许还没这么糟糕,现在倒好,里外都不是自己的意思,雪妩一胆子的气终于找到了发泄对象,一甩手,将他摔开,撅嘴瞪眼的斥责“干嘛拉拉扯扯,不会真象几位姐姐看上我了吧?那好,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人什么身份,条件好的话,说不定我会考虑嫁给你。” 竹筒倒豆子,她一下把自己心里想的全说了出来,而且脸不红心不跳,很是理直气壮。 美男眨了一下眼,平静有束的心绪,破例闪过一丝波澜,这丫头是两个多月来,他见过的最有趣的一个,自己不会挣钱,却养了一个小孤儿,没倚没靠的,却敢打知府大人的宝贝儿子,养了一对会说话的小鸟,天天只会瞎喊什么“开心,开心。” 她看起来总是无忧无虑,就是有烦恼也会转眼忘掉,但再有趣的女人对他而言,也不过是一具没有任何色彩的皮襄而已,他是不会为任何一个凡夫俗子有任何情绪波动的。 朝雪妩脚下随手一指,然后扬长而去。 这是什么意思?雪妩赶忙低头,看到脚边一只粉色香包,恍然明白,原来人家是提醒自己掉了东西,看来,刚刚全是自已在自做多情。 她弯腰将香包拾起,翘首望着美男消失的方向,忽然发现,他走路的姿势竟也优雅到极致,不疾不缓,不轻不重,衣摆也飘得非常有节奏,就象特意训练过一般。真是一个好潇洒好别致的男子。 最难得的,是对任何女子都不假以辞色,嗯,这个男人的确与众不同,雪妩无意识的点了点头,想着心思,一摇一摆走向月舞的闺房。 既然赌了,就要认真应对,她雪妩可不是喜欢言败之人。 走近月舞的雅阁,看到小丫环玳儿正苦着脸守在门口,她一阵厌恶,知道有男人在屋里,这一对比,越发觉得那个“木头疙瘩。”的稀有,好感直线上升。 转身离开,去向临近的秀阁找月燕,却依然如此,一连将四大美人的秀房找了个遍,俱然个个屋中藏“娇。”没办法,她只好蹲在院里,耐心的数星星,好可怜,一直等到日上三竿,才见那些破男人依次带着满足的笑容离开。 拖着极度的困倦,雪妩挨个探访四大美人,将她们夜探美男的细节一一用笔记下来,面对四人不停的追问,她直接说明,跟娘之间的赌约,四人一听,差点昏倒,一向不喜欢拐弯抹角的月燕,摸着雪妩的额头,一脸嘲弄“妩儿,你要诱他做你相公?凭什么啊?琴棋书画,你一知半解,床弟技巧,你一窍不通,相貌……连姐姐我一半都不如,别去自讨没趣了,就给咱们烟雨楼留一丁点面子吧。” 其她三人也都是语带嘲讽,这一打击,雪妩更加来劲,直接一走了之,暗下决心,不为赌约,只为她们的轻视,这回也得赢。 本想回房,先好好睡上一大觉,却一眼看到门上贴了一张纸,上写“第二天。”一看就是娘的笔迹,明白她在提醒自己时间,猛然涌起一股被逼上梁山的闷气。 一把将纸揪下,团把团把扔在地下,又狠狠用力踩得稀烂,虽然很困,脚却不听使唤的走向后院,那里是杂役住的地方,“木头疙瘩。”当然也在那里。现在,她脑子里除了那个男人再没有第二个念头。 这个时候,杂役们已都开始在前院做活,后院空无一人。穿过圆圆的月亮门,她直接走向美男住的屋子,杂役的屋子一向都不锁,她一推便开,看到屋里只有一张床,没有感到奇怪,从四大美人口中,她已得知,这是美男不要工钱之外唯一的要求——一人独居。 床铺简单而整洁,一夜未睡,见到床,她就挡不住的脚软,一屁股坐了上去,想要等“木头疙瘩。”回来后,跟他谈谈心,但坐了没几分钟,只觉眼皮越来越重,最后竟不顾一切的合在了一起。 半晌,屋中主人回来喝水时,赫然看到雪妩躺在自己雪白的床铺上,睡得别提有多香甜。 第六章 轻而易举 美男站在屋门口,凝起了一双好看的俊眉,他自来不喜欢别人碰他的东西,即使是师尊都不行,但这两个多月,真让他忍无可忍,不仅要忍受别人碰他的物品,甚至连身体的碰触都要忍,这是什么破规定啊,是谁定下的,真想找到他,与他痛打几百回合不可。 怒归怒,却明白依然要忍,反正再有三个多月就到了半年的期限。 手微扬,桌上的杯子凌空而起,嘴唇微启,做吸吮之状,随之,水象一条细白银链飞入他口中,杯未至面前,水已干,轻“吁。”一气,杯子重新落回桌面。不是他卖弄功力,而是他习惯于无时无刻练功。 杯子落回桌面时,他忽然察觉到一束异样眼光,心律一阵起伏,刚刚来时,他已运用“听风辨位术。”察验过,周围应该没有人的,心念一转,想起什么,视线下落,移向床,看到那瞪得如铜铃般的眼眸,差点抚额,要命,这丫头睡那么死,怎会醒了呢? 雪妩显然被刚才看到的一幕骇到,瞪着心心念念的美男,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咳。”美男一声清咳,寻找着合适措词,他犯了不可饶恕的过失,这要是被师尊知道,会被罚面壁百日的。 “你是……耍杂技的吗?”雪妩终于找回了魂魄,坐起了身子,只是声音轻得象猫叫一般,她还是不敢相信刚才那一幕,太神了! “嗯……对……是耍杂技的。”美男声音虽然好听,但语言表达能力显然很一般,与雪妩错开视线,返身就想离开。 “你耍得这么好,为什么不摆摊子呢?肯定能挣好多钱的,为什么非要在我们烟雨楼做小厮啊?要不要我跟娘说说,在咱们楼前摆一个。”好奇压倒了一切,使雪妩暂时忘了来的初衷。 美男嘎然止步,这女子如果到处将他擅自显功一事传扬,传到律管司耳内,这关自然难过,前两关的努力也会被抹消,说不定还要被贬一级,这对他来说,简直想都不敢想,如何能让这女子忘掉刚才所见呢? “你是不是动心了?我可以帮你跟娘说去,但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才行。”雪妩终于想起自己的来意,也终于有了对策,兴奋得从床上一跃而起,跳到美男面前。 美男吁出一口闷气,忍着将她格毙的冲动,扯了一下唇角,勉强自己露出一丝笑意,那浅浅的笑意就象一朵花苞慢慢绽放,美得让人心慌,雪妩三魂登时又跑了两魂,张着小口再难合拢,这个男人无论论从什么角度从什么方位看,都美得没有一丝缺憾,她纯净的女孩心如何抵挡啊?脸慢慢变得绯红。眼睛也无所适从的不知该看向何处。 “如果你能答应忘记刚才所见,我可以答应你任何条件。”美男一听她有所求,心稍稍放松,以他的能力,自信可以做到一切,而且这个普通的小女子,能提出什么要求呢? “这是什么话,为什么要忘掉刚才所见呢?那是我见过耍得最好最棒的杂技啊。”雪妩不解的瞪大了眼。 凡人,真是麻烦,智商低下而且罗里罗嗦,美男几乎要失去耐心,在自己生活的地方,有时只是一个眼神,对方就会明白你心中所想。哪里用得着这样浪费口舌。 幸好,他不用永远生活在这样的地方,只要忍一百天,只要一百天一切就都会成为过去。 他缓了一下情绪,继续保持着那层笑意“不为什么,就是不喜欢而已,你能答应我吗?” 对着那诱人的笑容,雪妩哪里能说一个“不。”字?再说,那对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家伙说,可以答应她任何条件,多好的机会啊,她轻而易举就可以赢了,太好了。 兴奋之余,她情不自禁发出一声欢呼,然后,笑吟吟地望着美男的双眼,问“不说就不说吧,你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美男脸上的笑僵了一下,三关将尽,他从未跟任何凡人提起过自己的名字,现在,说不说呢?可否说个假名骗骗她? “你来两个多月了,没一人知道你叫什么名字,总不能做我相公了,还不说?” “什么……相公?这就是你的条件?”男子俊美的双睛瞪得几乎变了形。千算万算,他没算出雪妩会提出这样的条件,因为他来的这两个月,早看出雪妩纯洁得象小孩子,没正眼看过任何男子,对他也一样。 “是啊,这是我跟娘的赌约,她以为你是什么微服私访的皇亲国戚呢,要知道你只不过是个耍杂技的,哈哈……非气死不可。”雪妩越想越好笑,止不住掩嘴咯咯大笑。 什么眼光啊,美男无奈暗摇头,淡声说道“我叫……无痕,既然说答应你任何条件,自然不会食言,不过,此事还要禀明师尊方可。” 第七章 下聘 “无痕?你怎么叫这样一个名字呀,百家姓中有无这个姓吗?我怎么听着跟和尚道士的称号一样呢。”雪妩低声反复叫着他的名字,怎么叫怎么别扭。 无痕的耐性几乎被她磨尽,但事关自己前途,只能隐忍不发,撑着脸上那丝僵笑,淡声言道“无痕自小跟随师尊,名字是师尊所赐。” “师尊?是教你耍杂技的师付么?一定耍得更棒吧?能不能让我见识见识啊?”雪妩扬着小脸,一脸的向往。 此言一出,无痕气极,这可恶的女人,知不知道自己的师尊是谁?那可是天庭八大宫之一姻缘宫的宫首月下老人啊!她怎敢如此胡言乱语。 再也无法维持勉强扯出的笑意,神情顿显冰凉而疏离“一诺千言,但愿小姐能信守承诺,忘了刚才所见的一幕,三个月之后,无痕禀明师尊之后,定会给小姐一个明确答复。” 无奈之际,他只有暂时拖延,只要安全通过三关,他会想办法给这女子一点补偿的。 雪妩处于兴奋中,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神情的变化,而且他一直都是这样一副冷冰冰的样子,根本区别不出异常。 仰着小脸,笑逐颜开“嗯,好是好,不过,这几个月,你可不可以当着大家的面,对我……稍微……热络一点?” 说到最后,声音小得只能自己听到,脸早红得象煮熟的虾。 一丝不屑在无痕眼中一闪而逝,为什么凡间的女人都这么贱,好象没见过男人一般,本以为她有一点不同,本以为她还算有趣,原来,还是一样的。 耐着性子,装做没听到,迈着不疾不缓的步子走出月亮门。 来到前院,他闷头钻入厨房后面的空地上,拿起斧子劈柴,很快劈了好大一堆,闷头做活永远是他排遣郁闷的首选办法。 突然一双玫红的绣花鞋风风火火闯入他的视线,急切中一脚踢翻了他码得整整齐齐的柴堆“你叫无痕?刚刚跟妩儿订了婚约?” 他没有抬头,仅从那双鞋子,他就知道来人是四大美人之一的月燕,他一向有过目不忘的特长。 弯腰掂起一根腰粗的木桩,一斧子砍下,砍入木桩时,有种当做雪妩的错觉,喀嚓一声,只是一下,那么粗的木桩便应声一分为二。 倒下的木桩差点砸到月燕,她跳着脚躲开,却一下住了嘴,那凌厉精准的一劈,让她体会到一股别样的男人威风,更加深了对这男人的痴迷。 怔怔的望着他,声音转而变得无比哀怨“为什么要跟她定婚呢?我有哪一点比不上她啊?她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一点都不懂风情,你为什么要这么伤人家的心呀?” 说着,月燕不顾一切的扑到无痕怀中,挂着泪的脸,迫不及待地贴向那张天天魂萦梦绕的美颜。碰触到对方光滑的皮肤,她情不自禁低吟出声。 无痕捏着斧子,木然直立,两个多月以来,这样的场景比恶梦都令他恐怖,一个个肮脏的凡女恬不知耻的在他身上乱拱,每每让他有种想要呕吐的冲动。但为了未来,他却只能艰难的忍着…… “喂,月燕,你干什么呢?他现在可是我的相公了呀。” 随着一声尖叫,一双又一双绣花鞋接踵而至。当先一人正是雪妩,今天,是她有生以来,最扬眉吐气的一天,可以打败全花都的女人,成为这美男的未婚妻,太棒了,太妙了,除了娘的反映过于平淡,这些人大瞪的眼,如见鬼般的神情,令她兴奋到了极点。 由于太过突然,竟没一人相信,个个执意非要亲耳听到无痕的认可,所以,她只有带领大家来当面印证,找了半天,才找到这里,岂知,却看到这样一幕,看到月燕巴着无痕的样子时,心头那种酸酸的不舒服,让她想都没想就大喊出声。 “不可能,他才不会要你这个什么都不懂的丫头呢。”月燕猛地掉转头,凶巴巴的瞪着雪妩。 “就是,不可能的,他要谁也不会要你这小丫头的。”一旁,有人出言附和。 雪妩急了,用力扒开众人,挤到无痕面前,糗着脸催促“无痕,你怎么不答腔呢?快告诉她们呀。”她不明白,这种时候他为什么不出声帮自己,他们现在可不是一般的关系啊。 听到她急切的催促,无痕忽然很想大声嘲讽“我是她相公?就是我答应了,你们也不会信吧?”他实在太想羞辱这个可恶的丫头,不仅将自己的名字说了出去,还立即到处显摆自己被逼无奈的决定,简直可恶至极。 但他真的能说吗?说了之后,那丫头会不会恼羞成怒,说自己一些是非呢?一旦被在暗处监督的律官司听到,哪里还能有挽回的余地? 对着那些瞪着自己的目光,他轻轻推开依然粘在怀中的身子,情绪平和的说道“三个月后无痕会禀明师尊,到时再行定夺。” 他没有明说,但含糊的言词显然已证实了雪妩的话。众人皆哗然变色。 一棵树后,月媚眯成一条缝的小眼,眯得几乎看不到光亮,这里面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这丫头也太神速了,一夜的时间就能搞定这座冰山,一定有古怪。 正思量着如何从女儿口中套出真相,忽然,看到韩雨霏带着一群随从浩浩荡荡开进来,而且,个个挑着礼担。这又是演的哪一出?昨儿雪妩这丫头惹了他,她刚还吩咐人备了一份厚礼,准备托人给他送去,怎么他倒先给自己送礼来了? “月妈妈,出了什么事?怎么都在这里?韩某下聘礼来了。”韩雨霏一边跟月媚打着招呼,一边四处搜寻着雪妩的身影,昨晚他可是想了那妮子一夜。 今儿,无论如何,他得将她带回府里去。 第八章 挑衅 他一句下聘礼,震惊全场,灼热的视线呼的一下全从无痕身上转向他,韩雨霏虽然没有玉树临风的身材,也没有光芒四射的相貌,充其量,只能算是一个能看过眼的男人,但,知府公子的光环,以及永远华丽无比的装扮,再加上身边成群的随从,这一切堆砌了他另一种诱人风彩。特别是对这些无依无靠的风尘女子来说,他的身价无予伦比。 不可否认,无痕是她们每人心中一个高不可攀的美梦,但谁也不会把梦跟现实混为一谈,生存才是至高无尚的真理。 月鸢不愧是四大美人之首,反映最快,第一个展开一脸魅人心魄的笑容扑向韩雨霏“韩公子,昨晚怎么没来啊?害得奴家一宿没睡,不管了,今儿你要好好陪奴家才行哦。” 说着,不管不顾直接挤入韩雨霏怀中,一边有意将自己软软的胸在他身上磨来蹭去。用这一招对付男人,除却无痕,月鸢还没有失过效。 韩雨霏双眼果然变得迷糊,尽管心还在雪妩身上,但生理上的自然反映已无力控制。 空着的双手条件反射地在月鸢曼妙的身子上,上上下下爱不释手,眼睛有一下没一下地搜索着雪妩纤瘦的身影。 就在这时,月歌不甘落后,也抢到近前,扯着韩雨霏一只胳膊酸溜溜的撒娇“好人,奴家天天想着惦着你,日思夜想,望眼欲穿的,怎么连个眼梢也落不到哟。”声音甜得让人发腻。 韩雨霏未来及安抚她,月燕跟月舞也一前一后涌了上来,这种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谁都不想错过,从红楼到知府大门,那是天与地的差距啊。 但谁也没敢问出最关心的一句“你来给谁下聘礼的。”话不说出来,谁都有希望,谁都想最后拼一把。 月媚面无表情的叉腰站立一旁,自家姑娘迫切想要走人的架式令她心情很不爽,一时,无心跟姓韩的打哈哈,直接命中要害“韩公子,不是说来下聘礼的吗?到底是哪个丫头这么有福气,乌鸡变成凤凰能攀上你们知府的门槛?” 此言一出,全场屏息,那一刻,静得掉地上一根针都能听得到。 韩雨霏也终于被这话拉出女人萦造的温柔旋涡,开始四处搜寻,一边大声回答“月妈妈,你家妩儿呢?在下昨晚得家父应允,准许纳她为妾,现儿,就是来接她回府的。” 全场又是一片肃静,随之,目光齐刷刷瞪向一个方向,众目睽睽之下,雪妩有些丈二和尚摸不首头脑,指着自己的鼻尖,不相信的问“你要纳我为妾?为什么是我?你一向不是很喜欢鸢姐么?” 她不问还好,这一提,月鸢差点没被她气死,瞪着雪妩瘦不拉几的身子,又气又羞,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丫头没什么特别之处,为什么竟会突然如此吃香,不仅与无痕订了婚约…… 等等,月鸢想到这儿,眼里忽然荡起笑意,一甩香喷喷的手帕,不紧不慢的说道“韩公子,你要娶我家妩儿么?真可惜,你来晚了一步,妩儿现在已是名花有主,有了婚约的人呢。” “婚约?跟谁啊?”韩雨霏没有发怒,一脸的不以为然,试问,红楼的女儿能嫁什么人,无非花几个钱的不是。 “喏,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是那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大美男喽。”月茑手轻轻一扬,指向无痕。 韩雨霏的视线自然而然扫向无痕,大好的心情突然一落千丈,每次看到这个家伙,都会影响他的心情,说不出为什么,可能是忌妒,也可能是不甘心,当初无痕来时的场景,他曾亲眼目睹,从那一天起,他就不能看到无痕,特别不能看到他那种明明是小厮,却总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潜意识中,他一直在找修理他的机会。 今天,或许是个最佳时机。 一把推开身边的女人,带着盛气凌人的气势逼近无痕“你小子凭什么跟妩儿订婚?就凭一张女人脸是不是?本公子早就看你不顺眼,今天你若是乖乖跟妩儿退婚,还可考虑放你一马,否则,明年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无痕风平浪静的看他张牙舞爪发威,思索要不要顺水推舟,摆脱掉那讨厌的女子。 还未开口,雪妩已挡在了他面前“韩公子,我知道昨天惹了你,要打要罚,雪妩都可认,但不用开这样的玩笑吧? 第九章 阳光好刺眼 雪妩不出头还好,她这一说,韩雨霏更加张扬,下定决心,今天,非要无痕的好看不可,凭着一张女人脸,他敢不知天高地厚,不知道自己姓什名谁,好,就让本公子替天行道,替全花都的男人出口恶气。 头昂起,眼角挑得老高,手用力向后一挥“来人,先花了他的脸,再带回去下入大牢,在花都城,敢跟本公子抢女人,这不是自找死路?” 一声令下,他身后随从呼啦啦一下冲出十几个,个个想在主子面前抢功,争先恐后上前捉拿无痕。 突起的变故,令在场的姑娘们个个目瞪口呆,月媚也是第一次看到韩雨霏动真火,犹豫着不知该如何打圆场,她还在琢磨着无痕是某位微服私访的皇亲国戚,唯恐惹出事端,沾自己一身骚。 那些五大三粗的男人们冲过来时,雪妩依然直直的挡在无痕眼前,非但没有畏惧,反而眼里有火花迸出,起初她接触无痕的确是为了赌约,但正视他之后,发现他不仅长相俊美,品行也出奇的端正,做她相公有什么不可呢?就算他冷了点,总比到处沾花惹草强吧? 对自己的决定,她向来很少动摇,即使现在面对的是知府公子,她也没有一丝改变,每每到了这样一种关头,她一直压抑的悲愤就会涌上心头,悲叹自己反正是一个没人要没人疼的孤儿,霍出去又能怎么样,大不了一条命而已。 因此,当韩府一名随从将她拉开时,她就象达到沸点的火山突然爆发“韩雨霏,你别仗势欺人,就算划花他的脸,就算将他打残,我也不会嫁给你,死也不会,你信不信,不信咱们就走着瞧。” 那瞬间,她咆哮如雷的气势震倒了全场,晶莹剔透的瓜子脸上一片绝决的神情,甚是动人心魄,连心如坚冰的无痕都忍不住侧目,更别说心仪雪妩的韩雨霏,却当着这许多人的面,无法示弱。 僵持中,一直默不作声的无痕意外地开了口,低柔磁性的声线一下又吸引了全场视线“韩公子,在下如果不承认有什么婚约,你满意么?” 雪妩呼的转头,不相信的瞪着他“你说什么?是不是怕了?你竟然是个胆小鬼?” “是,在下区区一个小厮,能有多大胆子跟知府公子争女人?还望小姐见谅。”为了不引人起疑,无痕迫使自己正视雪妩,却在一瞬间,在她黑白分明的眼眸中,清晰的看到一丝痛楚,不知怎地,生出一丝不忍来。 花都,烟雨楼,是最后一关的指定地点,他不得不来,他来此的宗旨无非是想安稳过关,并不想带给任何人困扰,现在,当着这许多人的面,他不能动用一丝法力,虽可以暂任姓韩的为所欲为,事后,再悄然恢复。 但雪妩这女子会做出什么事呢?事态的发展会不会波及到烟雨楼?来时,律管司已特意向他强调,他的一来一去,必须象平静的湖面落下的一枚小石子,绝不能引起凡间任何震动,所以,他除了退让,还能怎么做? 再说,他自毁形象,也好让这些痴迷他的凡女从此醒悟,不再来纠缠,多好的机会啊! 无痕心平气和的移开视线,从惊诧的,愤恨的目光,以及无数鄙夷不屑的眼神,知道自己这一招起到了效果,谁都喜欢英雄救美的男儿汉,没人会贪恋一个临阵畏缩的胆小鬼。 收回视线,转身大踏步走开,步履从容而轻盈,看不出一丝拖沓,雪妩从心里感觉到无痕那种如释重负的轻松,那一刻,忽然感觉天空的阳光好刺眼,刺得她又酸又涩,她当真这么不堪么?他当真是迫于无奈才答应婚约的吗? 眼看那优雅的身影越走越远,一阵阵热浪在她胸口来回翻搅,搅得她恨不能吼几嗓子,耳中听得月媚首次动情的唤自己“妩儿,别看了,那是个冰山,任谁也捂不热的,听娘的话,跟韩公子去吧,你也看到了,那是多少女人梦寐以求的事呢,你这是几时修来的福气啊,来,娘有好东西送你。” 韩雨霏看到雪妩脸上有泪珠滑落,有点心疼,又有点心赌,对雪妩,他的确动了几分真情,不由软了声音去哄“妩儿,乖,韩大哥以后会好好对你的,今儿当着你娘的面答应你,从今以后再不进红楼,也再不纳女人,这总该高兴了吧?” 众女人一听个个几欲昏倒,恨不能化做雪妩替了去。 雪妩却似没有听到,一边抹着永远擦不净的泪花,一边哽咽着低声冲月媚说道“娘,你养了我这么多年,女儿不能给你捅篓子,听你的话,我嫁,还会给你要一大笔彩礼,我在后院拾的小猫小狗你都放了吧,小黑跟小白一会我自己去放飞,只有小花花我最放心不下,这几年,我帮姐姐们绣香襄荷包攒了一点钱,都给你,再加上彩礼,还有你准备送我的礼物,一定够你养小花花的,他很好打发,也很听话,还可以帮你做一些杂活,娘,让他住进烟雨楼,行吗?” 第十章 会说人话的小黑 月媚转了一下眼光,没有立即应答,她向来不做亏门买卖,当初养雪妩因为她是个五官端正的女孩子,现在要她养一个半大的男娃,一时无法盘算出利弊。 雪妩看她犹豫,猜出她心中所想,眼泪落得更急,“娘,花花就象妩儿一样,没爹没娘,无依无靠,你能养妩儿这么多年,为何不能再做一次善事呢?他一定会比妩儿还要孝敬您的,娘,女儿求您了。” 看她泪眼婆娑,韩雨霏忍不住走到她身边,一边伸手想替她擦去眼泪,一边随口询问“花花是谁啊?大不了一起跟你入府即是,何苦为难月妈妈?” “就是,就是,妩儿,看韩公子多疼你,连这种事都能依着你,几时修来的福哟。”月媚赶忙顺水推舟解了自己的围。 雪妩没想到韩雨霏会对自己这般好,见惯了红楼中的虚假,还以为他娶自己只不过是玩弄女人的另一种方式而已,这下有点让她意外,眼见大手就要抚脸颊,下意识侧脸躲过,小声咕哝“你真的肯养花花?那天……那天他可是咬过你的。” 落在她肩上的手一下垂落,声音也随之而变“花花原来是那个野小子,我还当是个小丫头呢,他,休想进我府门,烟雨楼的门也不许接纳。” 想起那小子,韩雨霏就能感觉到被他咬处的疼痛,还没跟他算账,岂能再养着他?当他是大善人啊,呸,他不过是想先哄她回家才是。 雪妩本就对他没有好感,这一来,越加厌恶,脸上刚刚呈现的柔顺也一扫而光“韩雨霏,别说你不养,就是想,我还不让呢,带着你的聘礼该找谁找谁去,我不嫁了。” 先前因为无痕的刺激,一时心灰意冷答应了韩雨霏,缓过神,就有些后悔,这下正好给了她机会。 不妨,月媚在一旁阴了脸“妩儿,这事你可做不了主,刚还说的人模人样,不给娘捅篓子,怎么屁大一会儿就变了?今天你答应也得嫁,不答应还得嫁,这事由不了你了,韩公子,聘礼留下,带她回吧,她是我养大的,去留自有我说了算。” 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旁观的众女呼啦散尽,唯恐惹火上身。雪妩含泪望着月媚,“娘,你养了妩儿这么久,难道就没有一丝母女情份?你的养育之恩,你的大恩大德,妩儿一定会报答的,只求你不要逼女儿。” “逼?你那两片子嘴怎么说得出来,这十六年你吃的穿的用的都是大风刮来的么?报答?准备什么时候报?准备怎么报?不是上嘴片跟下嘴片一碰就完了,那得跟真金白银说事才行,再说,韩公子堂堂一介知府公子,能这般好言好语找上门,你还装什么清高?瘦得跟小麻杆似的,过了这门下次还不定是什么破坎,废话少说,走吧,从此咱们这十六年的恩怨就此两清。”月媚叉着腰,瞪着眼,象一只发威的母老虎。养雪妩这么多年,她等的就是这一天,岂能轻易放过? 雪妩死盯着脚尖,月媚的话深深将她刺伤,平时虽然两人时有磕碰,却从没象今天这般伤人,她还怎么呆下去啊? 低着头,声音小得微不可闻“好,我嫁,放了小黑跟小白我就走。” 说出这几个字时,就象有一把刀子在心尖划过,多年来,她一直小心意意看着月媚的脸子生活,生怕哪一天她会不要自己,可真到了这一天,她发现,自己竟一点都不怨恨月媚。 她说的一点没错,她没理由怨恨她,甚至没象以往那样迁怒于生身父母,只有浓浓的悲哀,一言不发,拖着沉重的步子往自己房中走去,那里有她最贴心的好友,小黑跟小白两只八哥鸟,她保护不了自己,却可以让它们从此飞上蓝天,永获自由。 她纤瘦的背影落在月亮门后的眼眸中,勾起一抹浓郁的寂寥,无痕平静的眼神荡起一层水波,映出些怜悯,在姻缘宫他见多了凡人的情感纠葛,本以为已经麻木,及至近距离的接触,才发现,心底依然有一处柔软。 努力回想师尊月老的话“姻缘皆是前生修下的因果,喜笑哀乐俱与他人无关。”一直想到心平气和,霍然转身离去,脑中倾刻间将有关雪妩的一切迅速摒弃。 一间小小的房间,雪妩捧着竹制鸟笼,不舍得拨下那小小的竹栓,以往,每次无论多累多烦,只要听着它们不停的喊“开心……开心……”心情就会慢慢阴转晴。但就是这样可怜的快乐,现在竟然也成了奢望。 手指一抖,竹栓应声而起,小小的门儿随之打开,小黑小白扑着翅膀穿了出来,在屋中飞了一圈,似有不信,停在空中,俯望着她。 雪妩心一痛,连鸟儿都这般多情,为何人却总是那么冷漠?抬起手,轻轻摇着,向二鸟告别“小黑,小白,以后你们要自己照顾好自己,千万不可再被人抓到哦,我会天天为你们祈福的。” 两鸟似乎听懂,振翅钻出房门,看着渐渐变小的黑点,雪妩只觉心空了好大一片。跌坐椅中,呆了好久,听到屋外月媚的催促声,才站起了身子。 回转身时,却突然愣住,不知何时远去的小黑竟然又停落在鸟笼之上,瞪着一对乌黑且圆的鸽眼目不转睛的望着她,那目光……仿如人的一般。 而本来敞开的房门也不知何时被紧紧关闭,牢牢上了门栓。 雪妩忽感身体有些发紧,下意识握紧椅背,与小黑对视,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当听到从小黑口中发出人言时,她只觉头嗡的一下,就象扎破了马蜂窝一般,一时根本没听清它说些什么,只到一道声波强行灌进她耳内,那是一道清亮年轻的男子声音“你真的想嫁给那混蛋吗?他昨晚逼迫两个丫头跟他在床上鬼混,害得一个丫头凌晨时分跳了井,这样的混蛋你能忍受?”又是一个恶讯,雪妩闭上了双眼,心犹如掉进了冰窟。 “我可以帮你脱离苦海,但你必得答应我一个条件。”小黑飞落在她面前。 “只要能摆脱姓韩的,什么条件我都答应。”走投无路之际,雪妩忘了自己是在跟一只鸟对话。 “再简单不过,只要你答应吸出无痕肚脐处的蓝珠,我保你三个月安宁,如果再能将此珠吸入腹内,不被无痕取回,我保你一生安宁!” 第十一章 急转直下 这是什么条件?吸无痕肚脐处……雪妩眨了一下眼,太匪夷所思了吧?那种地方她一个女孩子家如何能做得到?别说无痕冷如冰山,就是对她另眼相看,她自己也不能那样做!不然,无痕该如何看她呢?掌控不了命运,至少也要活得有点自尊吧。 不再细想,她断然拒绝“这个我做不到。” 小黑扑棱了一下双翅,圆圆的鸽眼闪起妖异的迷诱“你真的不肯?想以后与几个女人一起与韩雨霏滚在床上?还是想让你的小花花流落街头,沿街乞讨?再说,就是那个珠子令无痕血冷没有情感,难道你不想帮他做正常人?” 又是一个惊人迷底,雪妩心中开始有了挣扎,可不可以为了花花,为了无痕的正常,答应下来呢? 但小黑怎会知道这些?它又怎么会讲人话?这样一种诡异状态下,雪妩庆幸自己竟没完全失去理智,猜疑的望进小黑眼底,“你到底是鸟还是妖怪?” 本来正全神贯注与她对视的眼眸,一下浮起嘲弄,“我是妖?哈哈……全当是吧,屋外人快进来了,你到底要不要答应,快点选择,我可没空陪你耗时间。” “嗵。”一声撞门的巨响终于惊碎雪妩的犹豫,按捺着不安轻轻点下了头。 她点头的瞬间,门外忽然传来一声惨呼,随之便是一阵慌乱的呼喊“公子,你怎么了?哎呀,不好,公子昏过去了。” 那是韩府下人的声音,雪妩惊异的望向小黑,难道这就是他的办法?或者只是巧合? 小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猜出她心中所疑,却没明言,飞入半空,旋了一圈,穿窗而出,离去的言词久久在屋中回荡“你的一言一行皆在我视线之内,一旦食言,烟雨楼及你的小花花都将会落入万劫不复的地步。” 清亮的语音带了几分阴冷,不期然令雪妩心里一寒,小黑到底是什么啊?她是不是在做梦? 猛然冲到门边,一把将门打开,明亮的阳光下,只见韩雨霏真实的昏倒在地面,这一会儿的功夫,脸已烂得不成人样,阳光下,清晰得甚为骇人。 雪妩脚一软,差点摔倒,显然刚才真的发生了什么,眼见,有人找来了轿子,很快韩府的人消失得一干二净,纳妾的事自然已被人完全遗忘。 事情急转直下,变成这样一种局面,最失望,最沮丧的人首当其冲是月媚。 拧着肥胖的身子冲到雪妩脸前,狠狠一耳光甩在她脸上“贱人,你是扫把星转世么?刚才真该直接让韩公子将你带走,至少出了这个门,他家就得认你,至少会将聘礼留下,现在,害得老娘竹篮子打水一场空,如果知府大人再将怨气转嫁到烟雨楼,那更是得不偿失,都是你这个没人要的臭丫头给老娘惹的祸,从今儿起,给我接客,一天接十个,没我同意,不准出门,不准见任何人。” 雪妩骇得软倒在门边,脸上的疼远不及心中千分之一的痛,一个个可怕的字眼直接将她的心生生撕裂,同时也撕碎了对月媚的最后一丝母女情,麻木的望着远去的脚步,没有出声哀求,那一刻,她想到了死。 不是想要逃避,更不是懦弱,那是一种无奈时的抗议,与彻底解脱。 在门边呆坐良久,她起身回屋,有条不紊的将屋子收拾齐整,然后静坐桌边。 桌下的抽屉里放着她做香襄用的剪刀,不是太锋利,不知能不能一下刺穿心脏?不知会不会很痛? 想象令她呼吸一点点变得急促,过往的回忆也象走马灯开始在她眼前一一浮现,无数次孤独的哭泣,无数次受伤后躲在角落中的自我哀怜,无数次面对冷漠目光的心痛,最后全化成一个“死。”字,牢牢盘踞在心头。 不再想花锦寒,也不再想与小黑鸟的承诺,心心念念只有一个字——“死。” 手伸入抽屉,不用费力,一下便精准地摸到那把剪刀,捏得死死的,手心开始有汗渗出,她只觉,心好象已经停止了跳动。 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使她大脑猛然一清,虚脱的放开手,趴在了桌面上,她真的要死吗?真的就没有一点办法,没有一点生路了吗?她才十六岁,好想活下去啊! “开门,臭丫头,惹了老娘,还想踏踏实实睡觉?”月媚粗重的呼喝如震雷在她耳边响起。 雪妩心揪成了一团,她不会是带男人来了吧?依她一贯爱财如命的性格绝对有可能。 雪妩趴在桌上,泪水横流,却不肯起身开门。 “想找死是不是?快点开门,从今天起,月茑她们四个会逐个来教你诱男之术,时间为三个月,如果三个月内,韩公子病好,还要你,一切照旧,反之,你就给得给老娘开始接客,我月媚是从不做亏本买卖的。” 她的声音刚落,月茑已不冷不热的接了腔“雪妩,开门吧,又不是真的小东家,使什么性子啊,陈公子还在等我呢,我可没那么多闲时间。”月媚一变脸,其他人一窝风跟着改变态度。 但这些雪妩都没留意,她只听到月媚说的“三个月。”期限,三个月会有什么事情发生,谁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不伺机行事呢? 第十二章 探探虚实 跟月鸢四人学诱男术时,雪妩表现的非常配合,琴棋书画很快有了明显提高。 但房中术一事,却进展很难,她不由自主便会羞怯,什么搔手弄姿唇舌纠缠,或人体哪个部位较敏感,又或在什么状态下,要露出身体哪个部位,应露出多少,那些连在心里都不敢想的字眼,赤果果的从她们嘴里逐一蹦出,每每都听得她心惊肉跳面红耳赤。 这一学,雪妩不觉自嘲,原来做“姑娘。”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呢。不过,看在她“认真。”学习的份上,月媚倒没再过多找她麻烦,虽然不让她出门,但在烟雨楼,多少有了几分自由。 午后,向来是姑娘们休息的大好时间,雪妩难得有片刻的安静。 悄悄溜出房门,穿过月亮门,来到无痕房外。这些天,只要一有空闲,她都会到这儿来,虽然无痕冷如冰山,却从不无礼的赶人走。 他只会视若无睹的当她不存在,该睡时睡,该干活时干活,该打坐时打坐。 至于雪妩,表现的也很绝,总是悄无声息的坐在一个固定位置,默默无声的望着他,不言不语,两眼陷入沉思。 今天,推开门,走进去,将手里的小包轻轻放在桌上,依旧坐在那个固定的位置发呆。 小包是留给花花的食物,自月媚跟她翻脸,又下了死令,不许她养花锦寒,楼里无人敢再帮她,走投无路之际,她试探的求助于无痕,当时她并没抱多大希望的,很意外,无痕什么也没说,就接下了这个差事,而且一接就再没停过。 对此,雪妩感激之余又有些费解,他不是很冷么?又为什么会帮自己呢?她之所以天天对着无痕发呆,一则是因为这个原因,更多的却还在琢磨着小黑鸟的话。 特别是小黑鸟说那珠子是他冷血主要原因的话,在她脑中越来反响越大,而将珠子吸出的念头也越来越强,已经强到一种走火入魔的地步。 她从小就是这样,凡是想要做的事,就会一直想着惦记着,即使一开始知道是天方夜谭不可能的事,也会一直惦记着。 现在,对无痕,她就动了这样的甘火,以至于天天盯着他的肚腹处,无数次都冲动得想扑上去,一下将心愿完成。 然后,看看恢复正常的无痕会不会有热情似火的一面?如果有,又会是什么样子。 冲动的念头象一株强劲野草,每见无痕一次,就会呼呼疯长老高。 也不知无痕是否洞察了她的“不良。”动机,无论坐着或是躺着,总有意无意给她一个背影,让她很是头痛。 雪妩支着下巴,盯着盘膝打坐的背影,心中那股冲动又开始蠢蠢欲出。 但她毕竟是个黄花姑娘,怎么也做不到象月鸢她们那般露骨。 沉思良久,往前移了移凳子,没话找话的问道“花花昨天问没问过我啊?” 无痕闭目修行,全当没听到,眼皮也未眨一下。 雪妩清了清嗓子,拉起凳子,又往床边移了移,脑中已不由自主响起月燕教的房中术,脸开始象着了火一般滚烫滚烫。 大着胆子,伸出手,看着那宽阔的肩,一横心,放了上去,接触到他体温那一刻,心中闪过一丝讶异,他不是跟自己一样有着温热体温么?怎会是冷血的呢? 被她碰触的瞬间,无痕对她的好感彻底消失。 这些日子以来,眼见她自己虽苦,也要一如既往的照顾非亲非顾的孤儿花锦寒,曾因此生出些微的感动,感动凡人之间并不象天庭中所传言,耳虞我诈、争名夺利,一样有着真情和真爱。 但结果她跟每一个见过的凡女一样,竟然也会不知廉耻的来勾引男人。他甚至听到了心中失望的叹息。 雪妩哪里猜得到他的心思,默念着月燕教的房中术,柔若无骨的手顺着他的肩一落下滑,完全依照“师付。”教导,力度时而轻缓得象抚+摸,时而加重了力度,象难捺相思的怨妇,迫切中带着焦灼,每一步都很“认真、到位。”只至腰际敏感地带,她停止了举动。 这个部位,她总是把握不好分寸,月燕说,即要象没了力度,失去屏障的轻羽一片片飘落,又要让对方感觉到令人心动的诱惑,是一种只可意会,无法言传的亲身感悟,所以,她这个黄花姑娘总是掌握不好。 犹豫了一下,手无意识的顺着无痕紧实的腰际往前探去,顺应心中的意念向肚脐处摸去,她想先探探虚实。 无痕的肌肤很结实,没有一丝赘肉,却又不乏弹性,即不是硬如坚石,也不象女性那般绵软,摸在上面,能感觉到指下有种蓬勃的生命力,情不自禁引人入胜。 可惜,雪妩没有注意这些,她只是集中精神,寻找自己关心的那个部位,不知不觉中,纤瘦的身子整个趴在了无痕背上。 隔着一层布衣,无痕感觉到她密贴的胸部,清晰得就象眼睛看到的一般,虽小却很磁实,就象含苞欲放的花朵。 突然,他就无名烦闷起来,再也做不到心静如水,这是从未有过的现象,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努力放平心态,对这份无端的烦躁,他将之归为失望。 因为雪妩曾是他对凡女保留的最后一线希望。 他不知道雪妩在他肚腹上摸来抚去的真正原因,凭着猜测,想得很不堪,想她一个从不正视男人的女孩子,竟敢下贱至此,那种失望的心情真是无法用任何语言来形容。 一把将雪妩扯在身前,狠狠吻上她红润的樱唇,手也直接穿过衣服直接抚上她纤瘦的身子,她不是想吗?他倒要看看她这个处子之身,如何应对真正的欢爱。 第十三章 短暂疯狂 这是怎么回事?月鸢她们不是说他总是任凭别人肆无忌惮,自己不会有任何举动么? 雪妩大大的眼睛一片迷茫,好一会儿,才想起挣扎,用力摇摆着脑袋,想要将可怜的嘴巴拯救出苦海,但这座冰山今天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竟然…… 呼吸开始变得困难,口齿间全是他带着花香的气息,雪妩感觉脑子昏呼呼之际,又有些痴迷,近距离下,她发现无痕不止长得好看,皮肤也好到极致,如玉一般透明,隐约映出肌肤下那层血液带来的色彩,就象清晨雨露滋润过的花朵,鲜艳欲滴,令人止不住就想亲一口,吻一下。 她着了迷的瞪着眼前那张美颜,衣服散落,男人的大手握住她娇小的胸时,才突然醒悟,“嗷。”的一声,出奇不意,她一下将无痕推开。 手脚慌乱的往起拢着衣服,一边声音颤抖的连斥带骂“你……想干什么?不要脸,你……根本不是冰山。” 一抬眼,却触到一双比冰还要冷的眼光,还带着星星点点的厌恶,独独没有一丝情欲,雪妩系带子的手一僵,这是什么表情?好象刚刚被强迫的是他,而不是自己。 受惊的心登时被气愤填满,“瞪什么瞪?好象跟我强迫你似的。” 无痕一言不发,重新在床上盘膝坐稳,闭上眼,试图将思绪从刚才的一幕中引开。 刚刚,那短暂的疯狂,竟然让他起了反映,震惊的同时,又深感羞耻,他怎能对这种智商低下,思维单纯的凡女有反映呢? 是这两个月经历了太多引诱,有些压抑?还是在凡间太久心魔又开始想要露头?抑或是潜意识想要试探自己的定力?其实……他也从未尝过云雨之欢。 不知不觉中,他将法力提至十成,当身体被一层白气完全笼罩时,却依然无法清除右手扣在她胸上的触感,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瞬间使他神经紧绷,赶忙诵起清神净脑的“固心经。”那一刻,连雪妩的存在,也不再顾忌,反正她曾见过他施展法力,大不了再说是耍杂技而已。 果然,雪妩见到这种奇特景像,没有过多大惊小怪,咕哝了一句,愤然离开,回到屋子后,脑海那一幕也是怎么都挥之不去。 她不象无痕刻意去驱除,而是带着一种好奇,悄悄回想。 仔细想时,发现心中并无反感,好象还很留恋,抚着自己的唇片,似乎还能隐约嗅到无痕口舌间独特的花香气息,而隐秘的胸上,总摆脱不掉被他大手罩着的感觉,让她全身莫名一阵阵发酥。 当月歌来指导她棋艺时,魂不守舍下,她接二连三的失误,气得月歌差点将棋般砸掉。 第二天午后,雪妩一人在屋中人神交战,脑中两个小人针锋相对一刻也不消停,一个说,为了女孩子的自尊,她绝对不能再去,另一个却理直气壮的辩驳,不去,谁给花花送吃的呢? 争来辩去,雪妩最终向支持去的小人妥协,一边走向月亮门,一边为自己这种“委曲求全。”的精神所感动,推开那扇小门时,却最终没敢往床上看一眼,低头放下小包,就急急退出房门。 她这种尚知“廉耻。”的态度,多少让无痕减轻了对她的鄙视,对她这种持之以恒照顾花锦寒的爱心,再次侧目,总算她还有点可取之处,总算这凡间不象师尊所言处处皆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夕阳西垂,夜幕随之降临,花街热闹的夜生活再次拉开了序幕。 随着客人陆陆续续登场,姑娘们一个个关起了房门。雪妩趴在自己小小的窗户上,心中滑过一丝凄凉的恐惧,时间真快,转眼,已是一个多月过去,她们的生活会不会就是她将来的写照呢? 一道熟悉的身影举着托盘,迈着一成不变的步子,从她眼前走过,不疾不缓,不紧不慢,就象永远都不会为任何人事着急动气。 看着无痕挺拨飘逸的背影,雪妩身不由已忆起那天的场景,脸开始发烫,心跳也变得有点急促,这样的男人到底会不会喜欢人呢?这座冰山若能被人融化,会不会惊天动地的去爱呢? 她沉思的目光立即被无痕的“听风辨位术。”所察觉,冷不防,扫过一束目光,看清是她,视线一触即离,平静的心莫名突突跳了两下,而举着托盘的右手,突然就涌起扣在她胸上的那种触感,娇小温软,不盈一握。 要命,无痕在心中低低咒了一声,难道真要应了师尊的话,情欲关将是他致命的一关? “固心经。”应声在心头诵起,警告也在脑中不停盘旋,不可以分心,也不可以输,只为师尊的疼爱,也一定要过全关。 这届争位仙班的有几十名,名额却只有三位,姻缘宫一向人才稀少,已经空缺几届,这次初选时,有幸,他够资格。所以,他不可以输掉。 第十四章 半夜三更敲门声 夜色渐浓,络绎不绝的花街人影渐少,姑娘们已个个关上门搂着男人呼呼睡去,而雪妩虽躺在了床上,却辗转反侧怎么也难进入梦香。 脑子象不受控制的小马,不是出现无痕俊美的容颜,就是浮现那短暂的疯狂和激烈,想得越多,她发现越是想呆在那家伙身边,哪怕只是象以前那样傻傻的看着他就行,难道……她喜欢上了那冰山?喜欢就是这种,蚀人心菲,让人寝食难安的滋味吗? 雪妩呼着拉上被子蒙住了头脸,暗自一声苦叹,天啊,这可怎么是好?那是鸢姐她们都无法融化的冰山,她又什么办法赢得他的心呢? 怪不得月舞那么含蓄的美人都可以不顾脸面的当众示爱,原来这就是痴迷的魔力。 雪妩一边自怨自艾,一边又慌恐无助的回想无痕冰凉的眼神,以期能在其中寻找脱身的动力,想了半天,却无力的发现,这会,竟然连他冷到极度的眼神也觉得帅到不得了。 不知是因为闷在被中,还是另有原因,她只觉心口好堵,猛地将被子撩向一旁,就在这时,门被人大力擂响,“咚咚咚。”就象想要将门砸开一样。 这么晚,是谁?会是什么事?没容她开口询问,月媚尖锐的声音已传了进来“妩儿,醒醒,娘有事找你。” 雪妩冷不防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娘找她?能有什么事?不会让她……她极快的转着脑子,一边猜想她所来何事,一边寻思着应对之策。 可是,月媚根本不给她思考的时间,一声接过一声的厉叫,叫得人心慌,也让她莫名生出一丝胆怯。不管月媚如何,内心深处,她始终还将她当娘看待,毕竟是她将自己养到这么大。 装做睡意正浓的应了一声,一边嘟嚷着跳下床“大半夜的,什么事啊?明儿一早再说不行么?” 门栓一抽,月媚一股风的挤了进来,呼呼喘着粗气,好象刚才做了多重的活计似的。 喘了几下,不等呼吸平息,就上气不接下气的言道,声音要多柔软就有多柔软“妩儿,娘问你,你还恨娘不?还当不当我月媚是你嫡亲的娘?虽然人常说生恩不如养恩大,但不要紧,我月媚风风雨雨几十年,什么人什么事没见过啊,打从在雪窝子里将你拾起来那一刻,就没指望要你怎么样,前些日子娘说的狠话,也不过是气你不懂事给娘惹篓子而已,平时我那样说过么? 我知道,小女孩,脸子薄,我那样说了你,你心里不一定能顺过气,你要恨呢,明儿就离开咱这烟雨楼,想去哪发财,或想去哪找你的金龟媚,只管走,娘绝不拦你,全当这十几年养了一个小狗一个小猫,忽然丢了,就听你一句话,你说。” 雪妩掐着手指尖,迷惑不解地瞪着月媚,三更半夜的,她这是发的什么神经疯啊,但……她说的话好象也有那么一点点道理,虽然她让自己学这学哪的,不也没让自己接过一回客吗? 雪妩突然感觉一股暖流从心底一直流向全身,刺得眼眶热辣辣的,一开口,发现连嗓子都有些哑了“娘……是妩儿不懂事,你永远都是妩儿嫡亲的娘。” 一听这话,月媚的小眼登时闪闪发光,双手情不自禁用力击了一下“好,有你这句话,我月媚决定明儿连你的小花花也一并接了来。” “娘……你说什么?”雪妩激动得舌头打结,不敢相信刚刚听到的是真话。 “妩儿,娘一向言出必践,刚才来时,我都想好了,那个冰山不是快走了吗?就让你的小花花住那屋,而且什么也不让他做,还让他象现在一样读书。”月媚说着,下意识直了直腰,只觉自己这会跟观音菩萨没什么两样呢。 但雪妩这时却不再象先前那般激动,逐渐冷静下来,娘不做亏本买卖那是出了名的,虽然不知她当初为何会破天荒会养自己这样一个弃婴,但她绝不会妥协到没有任何理由养花花,她来此——一定另有目的。 想到这儿,她脸上不仅没了激动,甚至露出一丝不安的恐慌,声音也一下降入低谷“娘,你说吧,到底是什么事?” 月媚眨了几下小眼,对雪妩的反映有些不满意,她还沉浸在自己设想的伟大之中,没有回过神呢,这丫头,就不能装得傻点? 不过,最终也是要讲的,说就说吧,先扯出一脸横笑,才“柔声。”开口“女儿呀,是这样的,刚才咱们烟雨楼都已上了门,愣是有人将门给砸了开,忽啦啦一下冲进来好些个壮汉子,个个都横眉立目,一看就不是寻常人,领头那个公子爷人长得文文气气,话却凶得狠。 一进门,指名道姓非要你给他弹琴,而且要弹得他满意才行,不然……就一把火烧了咱们烟雨楼啊,女儿呀,娘不怨你何时招了这些仇家,却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娘的心血毁于一旦吧?”说到最后,月媚已是声泪俱下,好象烟雨楼当真给烧了一般。 雪妩怔怔的听着,极力思索着记事以来的成生点滴,想来想去,好象除了韩雨霏,从未得罪过任何人。但韩雨霏不是还在昏迷着吗?会不会是他家人气不过,专程找人来踢场子出气呢? “女儿,你真这么狠心?那一大帮姑娘的死活,都不放在心上?得,我去跟人家说,让他尽管烧,连人带房一起全烧干净,你呢,最好快点翻墙逃命去,能逃多远就逃多远,总不能说我这当娘的不仁义。”月媚狠狠掳了一把脸,从椅子上站起身。 茫然下,雪妩脱口而出“我……去……我……去……”话音一落,脚登时软得没了一分气力,那一刻,她突然想某个死去的姐姐曾说过的一句话“什么事一旦走出第一步,就可能再也回不了头。” 第十五章 把话说清楚了 “好女儿,真是娘的好女儿呀,香婆子,还不快点进来。”听到雪妩终于答应,月媚一冲动,猛然搂着她的小脸亲了两口,这少见的亲昵,令雪妩越加无力,甚至无力到不愿跟她计较竟事先安排香婆子等在门外。 香婆子,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妈子,穿一身洗得发白的灰色衣衫,干净而质朴,别看其貌不扬,却是烟雨楼最棒的化妆师。 进门时,雪妩注意到她臂弯搭了一套嫩绿的衣裙,象春天刚冒出头的草芽那般娇嫩,料子也是上等的烟纱,若要在以往,她一定会感动得涕泪交流,但现在,满心只有无奈,唉,娘什么都准备得妥妥当当,显然早已捏准自己那点小心思,料到自己一定会答应的。 一边任香婆子替自己打扮,一边很无助地问月媚“娘……是不是只是弹琴,不用……那个吧?” “那当然,娘说得可干脆了,若要给我们家妩儿破身,是万万不能,别说烧了我的红楼,就是要我的老命也不干,那公子爷也答应得挺利落,就看你怎么用心弹琴了。” “娘,若他就是为踢咱们场子而来,不管女儿如何用心他都不满意怎么办呢?”雪妩嘟着嘴,小心意意说出心中的担忧。 “啊?不会的,这个你放心,只要你用心,一定不会的。”月媚愣了一下,赶忙矢口辩驳。 但无论她语气再怎么坚定,雪妩却始终无法掩饰内心的不安。 整了半天,香婆子终于停了手,月媚退后一步,叉腰仔细端详,看着,看着,眼里莫名闪出些不自在的光芒,雪妩不解的低头往身上瞅了几瞅,以为是哪里不妥,但月媚随之而起的赞叹打消了她的疑惑“漂亮……果然一样的漂亮,你去吧。” 说完,扭头便走,脚步疾促得能让人感觉出她心情十分紊乱,是不舍得自己么?顿时,一丝淡淡的感伤模糊了雪妩的视线。 为了这份不舍,雪妩只觉一切付出都已无所谓。而对月媚模糊的言词,并没仔细推敲。 看她泪花盈眶,香婆子在一旁轻声提醒“姑娘,小心花了脸。” 雪妩猛吸一口气,仰头逼回眼泪,冲香婆子展出自己的看家笑容“婆婆,我美吗?” 香婆子不知为何,有意避开了她的视线,却轻声发出跟月媚一样意思的赞叹“美,美极了。” 二人的赞叹令雪妩一下自信十足,可惜,房中没有镜子,不然,真想看看自己这小麻杆身子到底哪里让她们改变了看法。 但这自信也不过保持了片刻,便让她从云端又跌回了地面。 从她进屋到坐在琴台旁边,那要她弹琴的公子愣没抬头瞅她一眼,依然一杯接一杯往嘴里灌着佳酿,若不是那几十名威武英猛的壮汉,在见到她的瞬间,眼光哗然亮了一亮,她有可能会直接逃回房去。 一时,更加不安,这男人明显不是找乐来的,他若真的找茬子为难自己,该如何自救啊? 她努力集中全部精神弹琴,尽可能将所学发挥到极致,虽知琴艺尚不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但自信除了月鸢,不会再有人超过自己。 一曲终了,她紧张的望着依然没抬过一眼的年青公子爷,看他脸皮异常白净,身子骨不是很壮实,的确象月媚形容的文文气气,但这么文气的人,却一直不协调的喝着烈酒。 “继续弹,只要公子爷没吩咐,就一直不许停。”一名站在公子爷身后的男子沉声开口。 雪妩一愣,心说,难道他一晚不吱声,我就弹一晚上,不把人累死啊? 刚想开口理论一下,突然眼前金光一闪,随之“叮。”一声脆响,一枚金色之物砸入她眼前的琴台之上。 一看之下,雪妩惊得嘴大张,几乎再也合不拢,不是震惊文气公子武功超群,而是震惊于那金色之物,竟是一枚金锭,楼里的姑娘陪男人睡一个月也挣不了这金锭的十分之一啊。 不能置信的望向对面,见那公子爷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就象随手丢了块石头那样无所谓。不觉发出一声暗叹,哇,这才是真正的阔气,娘要是看见,不知该有多兴奋。 雪妩下意识五指放在了琴弦之上,在金钱面前,人的意志相对而言好象总会软弱许多。 但,她能坚持弹多久呢? 带着担忧,雪妩苦恼的拨响了琴弦,乐由心声,曲音从先前的欢快一转变得低婉。 “叮。”出其不意,又一枚金锭奢华的砸在她面前,随之,那公子爷首次开了口“一直弹刚才那曲。” 望着两枚与台面持平的金锭,雪妩真不知该高兴还是烦恼,却只能依着他的要求,开始抚琴。 一面闭上眼,努力让自己想些高兴的事,乐由心声啊,她现在这种心态跟高兴、开心格格不入,怎能弹好呢? 思绪转来转去,不知怎么竟转到了无痕身上,想着他绝世无伦的容颜,想着与他有着短暂的亲热,心境不知不觉真的平和下来,而且萦绕了一股淡淡的甜蜜,渐渐,她完全沉浸于自己的思绪之中。 突然,冷不防,一股别于前两次的疾风飞速而至,当她察觉到异常睁开眼时,一枚被捏成薄片的金子已锐不可挡的击断了三根琴弦。 该死,这可是烟雨楼最贵的一台琴呀,娘一定要心疼死了,说不定又会把气撒到她身上。 这次,她明明没有犯规,完全按照那人的意思所弹,他怎能发难呢? 一股一股的怒气不受控制地直往头上涌,雪妩忽然便忘了一切,手一伸,指着那文气的公子爷,不顾一切的怒喝“你不就是来给姓韩的出气吗?直接发难就是,用得着玩这么多花样吗?明说,这俩块金子,还不如我们这琴一根弦值钱,想找茬直接冲我雪妩来,事由我而起,一人做事一人担,别牵连不必要的人。” 气呼呼的发泄完,心里好不舒服,管他一会儿怎么处置自己,舒服一会儿是一会儿再说。 出乎她的意料,那公子爷并不立即发难,还破天荒从眼前的酒坛中抬起了头,眼神难得还无一丝酒意,看来他的酒量不是一般的大。 雪妩不甘示弱与他对视,反正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要杀要剐随便,不定哪天娘会真的让她接客,今天能一死了之,倒落个干净身子再世投胎。 “小丫头,你胆子不小啊,敢跟本公子大声咆哮?先把话跟你说清楚了,再让你死个明白,首先,我不是来给什么姓韩的出气的,第二,我进门时给这儿老鸨的金子足够买下一家琴行,其三,我更不是来找茬的,我只是单纯来听琴取乐的,你听清楚了么?” 第十六章 包下这丫头 是哪里不对呢?雪妩怔怔的望着对方,他的话那么清晰有条理,她没有理由听不懂,但她却还真的疑惑万分。 “你指名要人弹琴了吗?”好一会儿,她才发出一声无力的低吟。 “指名?小小一家红楼,有谁够资格认识本公子?哼,话已说清,还不受死?”突然之间,文气的五官一下敛起,清咧的眼神也直直射过来一道暴怒眼芒,雪妩眼一花,感觉他好象一只张牙舞爪的怒狮一般。 “等等……”在他捏紧一枚金锭将要掷出时,雪妩下意冲伸出双手挡在胸前,她要自救,一定要活着去跟月媚好好理论理论,问她到底安了什么心骗自己来此送死。 “公子爷,刚才是个误会,我先前得罪过一位公子,看你跟他年纪相仿,还以为……你跟他……你大人有大量,原谅我这一次好吗?我马上再取把琴来,这回,你让我怎么弹就怎么弹,行吗?”雪妩尽力表现得卑微。 屋里死一样的沉寂,雪妩就象等待宣判断的罪犯,后背冷汗直流。 “常管家,去将那把凤尾琴取来。”年青公子淡却的怒意,终于令雪妩暗暗松了一口气。 等琴的功夫,她忽然感觉到双手阵阵发痛,低头一看,不由叫苦连天,原来,弦断那一瞬,竟将她双手的食、中、无名三指均予划破,此时,双手血迹斑斑,还如何再弹啊? 她虚扬着手,想着措词,盼老天垂怜,最好让那公子自己看到她的伤手,主动做罢,可晃了半天,人家连头都不抬,她只好厮厮艾艾的小声说“公子……我的手……” “要么弹琴,要么一死抵消本公子心中的怒气。” 话只说了一半,就被呛回了腹中,他根本知道她手受伤,明摆着,是想折磨她的。 雪妩低下了头,什么也不再想,咬着牙恨恨的想,不就是要她疼吗?她就疼给他们看。 琴很快取来,雪妩一眼看出此琴绝非凡品,但此时她哪有闲心欣赏这个呀,光是心疼自己可怜的手指怎么承受那些揉、拨、按、捻都心疼不过来呢! “依旧弹先前那支曲子。” 她疼她的,人家只管享受人家的,吩咐得轻描淡写,理直气壮。 雪妩深吸一口气,将手放在了琴弦之上,只是一个轻轻的拨动,已是痛入心菲,十指连心,这话讲得真没一点错,这样的疼痛,还不如直接杀了她。 怒归怒,恨归恨,雪妩还是咬牙弹了起来,没多久,唇片也被咬破,这次,她专注于琴曲,专注于自己手上的疼痛,根本无心想其他,曲子除了本身的欢快,再没一丝附着物。 而那公子也安生着没有发难,却也没有喊停。 曲子一直弹了两个时辰,窗外开始露出光线,预示着黎明即将到来,那公子终于丢下酒杯,站起了身,身正影直的走到琴台前。 五指一下按在琴弦之上,“够了,今天到此为止,告诉本公子,你叫什么名字?” 停下机械的弹动,雪妩只感一阵天眩地转,手指竟然始终没有疼到麻木,反而引得连心都疼得缩成一团,太可怕,太残忍了。 她很不想哭,可脸上不听指挥地滑满了泪痕。很不想跟对方再说一个字,可嘴里不听使唤地低声飘出两个字“雪妩。”残存的理智提醒着她,不能再逞一时之快,受更多的苦。 “常管家,去跟老鸨交涉,说本公子要包下这丫头,她提什么条件一概应允。” 年青公子说完,扬长而去,连上好的琴都留了下来。他前脚刚踏出房门,后脚雪妩就失去了意识,昏倒在地。 醒来,已是第二天午后,睁开眼那一刻,眼前看到的一切,令她以为自己已死,并升入了天堂,宽阔的屋子,奢华的摆设,柔软的大床,明亮的落地铜镜,还有……那张上好的琴。 看到那琴,雪妩空白的记忆一下全部恢复,抬手,才见双手不知何时已被包得严严实实,思绪再度被拉回到现实。 犹记得,那年青的公子爷说什么要将自己包下,而且不管什么条件都会答应,现在看来,一定是娘跟对方已达成了协议,所以,她的待遇才会有这惊人的改变。 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测,她起床走到窗前,拉开窗纱,一看到窗外涓涓流淌的河水,明白自己果然没有猜错,从河水的方位,她辩别出这是月鸢旁边的一间屋子,只是那间屋子,月媚从不让任何人进出的,没想到,今天竟让自己住了进来。 雪妩漫无目标的盯着河水,没有转动的眼神显得人有些呆滞,她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 那位公子爷包下她,要做什么呢?总不会仅仅为了听一支曲子吧?如果要跟她……那样……她心里想着惦记着的可全是无痕啊! 刚想到这儿,门外突然传来轻轻的敲门声,就象怕吓到她一般,很轻很轻,如果她睡着,这样的声音一定不会将她惊醒,想得多周到啊,这就是她嫡亲的娘,一旦你成了她的财神,她就会将你捧到天上。 随她们敲去,她没有出声。 “姐姐……你醒了吗?”突然,一声怯怯的童音传入她耳中,花花?是她的小花花? 雪妩猛地转身,三下并做两下奔到门边,一把将门拉开,门外,带着羞涩,带着喜悦望着她的小家伙,不是花锦寒又是谁? 第十七章 这都是什么事啊 她刚想开口问“你怎么在这里?”脑子已迅速想起那晚月媚的承诺,不由哀叹,她到底收了人家多少钱财啊,连花花都肯放进烟雨楼来养,那她还有出头日子吗? 雪妩手抚上自己的额头,一阵发晕,月媚这摆明了是将自己当摇钱树了,还怎么当她是嫡亲的娘呢? “姐姐,你怎么了?她们怎么告诉我,说你生病了?”花锦寒乖巧的扶着她一支胳膊,将她慢慢扶进屋子。 坐回床上时,雪妩突然想起一个重要的事情,眼里一下闪出亮光,“花花,告诉姐姐,我娘是不是安排你跟无痕哥哥住在一起?” “是的,不过……花花还是喜欢回自己家里住。”说到这儿,花锦寒低下小脑袋,一脸的郁郁之色。 “你有病啊。”雪妩差点气绝,他那是什么家呀,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四面透风,冬天冷夏天热的,为了能让他进烟雨楼,她费了多少心血,这小子竟然不知好歹。 深吸一口气,开始一板一眼的教训他,直到训得他眼泪汪汪,自己口干舌躁,才歪在床上,给了他一个冷场。 花锦寒吸着鼻子,努力将头垂得很低,一向雪妩姐姐常说男子汉可以流血流汗就是不能掉金豆豆,说眼泪那是女孩子的专利品,所以,他再怎么委屈,也要努力掩饰。 姐姐的一番苦心,他很明白,他说他喜欢自己的家,并不是说喜欢那间破屋破院,而是喜欢与姐姐独处的每一瞬间,在那儿,他可以单独拥有雪妩姐姐,也可以常常见到她。 但他来烟雨楼以后呢?还可以象以前那样静静坐在她面前,听她数落,听她轻言细语,甚至再被她爆梨? 那间破屋,收藏了他跟姐姐无数的温暖回忆,他宁愿一天只吃一餐,也不想离开,若不是接他的人说姐姐病了,他真是横了心不来的。 只可惜,他的心思姐姐不会理解,也不会同意,他知道她最大的心愿,就是让他一日三餐能有着落。一个简单的温饱问题抹杀了他花锦寒生命中所有的其他。 花锦寒将手塞进口中,狠狠堵住压抑不住的哽咽,姐姐都已经生病了,他怎么能还惹她生气伤心呢?这些事可以等以后再慢慢说也不迟啊。 理顺心情,他慢慢平静下来,低声认错“姐姐,你不要生气了,花花一切都听姐姐的。” 雪妩偷偷咧了一下嘴,心说,总算这倔小子还有点良心,看他难过了半天,算了,不跟他计较了,眼下还是先想想自己的事吧。 从床上坐起身子,故意依旧板着脸,“知道错就好,比那些犯了错还认识不到,别人提出来,也不肯认真反思的强……昨晚就来了是不是?” 说到最后一句,音调已不由平和了许多,花花现在是她唯一的“亲人。”她从心底里疼他爱他。 “嗯,他让我睡在床上,自己另外铺了一张床板睡。” 他的语气令雪妩愣了一下,看得出,这小子对无痕有些反感,但人家这两个月不是天天给他送食物吗?他怎能没一点感恩之意呢? 这小子看来真是欠扁了,雪妩脑子一热,曲指一个爆梨敲在花锦寒头上,猝不及防下,花锦寒下意识伸手捂住了被敲之处,怯怯的小脸上满是委屈。 “瞪什么瞪?我刚还跟你说人不怕犯错,就怕犯了错认识不到,别人提出来,也不肯认真反思,现下,一看你这样儿,就知道你不晓得自己犯了什么错,那好,姐姐我告诉你,做人要知恩图报,懂吗?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明白吗?不然,如果被人知道你是忘恩负义之徒,就算你躺在大街就快一命呜呼时,也不会有一人伸出援助之手,那你在世上还有立足之地么?” 雪妩苦口婆心的一番数落,却换来花锦寒的一脸茫然,那一刻,气得她一伸手,又想敲他一个爆梨,看到他条件反射地糗起小脸,又有点心软,努力压下怒气,跟他讲解“你怎么还不明白姐姐的意思,让你读的那些书都白念了吗?无痕哥哥天天跑那么远为你送食物,难道不是恩吗?” 花锦寒眼里闪过一丝恍然,下一刻却又低声辩解“虽然是他送来的,但都是姐姐准备的,花花从来都不会忘记姐姐的大恩大德。” “臭小子。”雪妩实在气极,终于还是又敲了他一下,而且非常用力,疼得花锦寒一时嵫牙咧嘴,泪花直冒,却看到雪妩气得发青的脸色,吓得连动也不敢动。 “食物是我准备的没错,如果人家不送,食物会长腿跑到你面前吗?难得的是两个多月,人家一天都没落过,那天雨下多大啊,人家不是照样也去了吗?如果路上人家磕着碰着,有什么好歹,那不都是因为你吗?这就叫恩,你懂不懂啊?滴水之恩都当涌泉相报的,你明不明白呀?我养你几年,没指望你记着我什么大恩大德,但凡别人对你有一点点恩惠,一定要牢记心头,知道么?” 雪妩一边说,一边时不时搡他一把,看他低头不做声,只顾悄悄抹眼泪,就是一句软话也不说,突然就涌起阵阵伤心,养自己的,不知道疼自己,自己养的,却又不体谅自己,这都是什么事啊。 “该吃饭了。”一声突兀的声音打破了两人的纠结。 雪妩愕然回头,看到那年青文气的面容时,心咯噔停了一拍,自己还没想好对策呢,这家伙怎么就来了呢? 第十八章 比黄连都苦 她跟花锦寒两人大眼小眼一起瞪着对方,直到那人一直走到近前,近得能看清人家眼底淡淡的嘲讽,雪妩才突然回过神,一时却拿不定主意该用什么态度去对待,想着他的狠辣,下意识向他身后望去,很意外,今天竟然只有他一人。 但虽然只是他一人,雪妩也不敢掉以轻心,她见识过他的厉害,虽知他一贯以金锭做武器,可那样的“不义之财。”她一点也不想要。 看他一身上好的银色锦服,胸前绣了一朵大大的牡丹,绣工异常精致,花心处纤细的纹理也一清二楚,这绝不是一般绣纺的活计,这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呢? 雪妩不由生出一丝好奇,看他没人陪伴,也依然露出一股天生贵气与霸气,浑身上下处处充斥着什么都不放在眼中的张狂,这样的气势,韩雨霏连他千分之一都难比,截止目前为止,她认识最大的人物只有韩雨霏,只能拿他来比。 一时,她无从猜测此人的来头。 “小子,再瞪将你两只眼珠一起挖出来喂猫。”那人并不在意雪妩的情绪,倒对花锦寒很放在眼中。 他凶狠的语言一出,雪妩条件反射地将花锦寒拨在身后,生怕他再拿金锭子出来伤人,一边不卑不亢的责问“公子怎么跟小孩子一般见识啊?” 年青公子从鼻腔冷冷哼了一声,“本公子向来只知男女之别,让他立刻从我眼前消失,不然,休怪我手下无情。” 花锦寒气得差点头上冒烟,他本性就比较孤僻,做了孤儿之后,更为敏感,加上雪妩一向将他照顾得无微不至,很少让他受人欺负,不知不觉便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一下从雪妩手中挣开,跳到那人面前,梗着脖子,粗声嘎气的喝道“我就是不消失了怎么着?你是谁啊,敢跟我雪妩姐姐这样大呼小叫?” 雪妩眼看那人脸色变沉,心一下悬在了半空,赶忙搡了一把花锦寒“花花,听姐姐话,先出去,我一会再去看你。” 但花锦寒死死站在地上,任凭雪妩怎么拉也不肯移动一步,雪妩焦急中忽然发现,十二岁的花锦寒竟然隐隐有了男子汉的气概,一丝欣喜混合着眼前的担心一闪而逝。对他的怜爱之情加重,生怕他惹怒对方受伤害,忙压低嗓门,柔声细语劝他。 岂知,没说到两句,一个胳膊如闪电般在她眼前闪过,随之,花锦寒便凌空飞起,伴着一道惊人的弧线直飞向门外,然后,在门外的台阶下一连滚了十几个跟头,才一动不动的躺倒在地面。 雪妩的嘴大张,半天合不拢,心,填满了恐惧、心疼和怒恨,她的小花花还有命吗?她竟然不敢奔出房门去印证,但下一刻,她便发了狂,发疯一般向着大开的门冲去。 刚跑出两步,随之一声冷哼,一道劲风,门突然哐当一下合在一起,她不死心的奔到门旁,用力想将之拉开,但使出了吃奶的气力也休想拉开一分。 怒目回头,看到那公子两手伸在半空,五指微曲,神情冷漠的盯着她。不由更加骇然,难道这家伙只是站在那里就能以气控制一切么?这可比起无痕那些小花样要实用厉害得多了。 “别再惹本公子不悦,不然,你也难逃噩运。”那人缓缓收回双手,走到窗前,“哧啦。”一声将窗纱全部拉在一旁,眨眼间,明亮的阳光将屋里朦胧的暗色驱除得一干二净。 雪妩不适应的眯了一下眼,想着门外的花锦寒,不顾一切的吼道“有什么了不起的,就会欺负女人跟小孩子,有种杀了我。” 话音未落,雪妩眼前一花,脖子上已卡了一只大手,如铁一般卡得她几乎要吐舌头翻白眼,紧跟着一个没有温度的声音在她耳边冷冷响起“杀了你又如何?比踩死一只蚂蚁都容易,就是烧了整条花街,也绝不会有人敢对本公子说半个不字,识相的就乖乖听话,否则第一个先杀了刚才那小子。” 花花没死?最后一句令雪妩心一动,升出些希望,却又不敢完全相信,刚才花花凌空飞起跌落的场景,太骇人了,不亲眼见到花花平安,她的心不会落到实处。 看她眼圈乱转,那人似乎猜到她的心思,又冷声言道“好好给本公子弹曲子,弹得好,自然放你出去。”手一扬,一股力道使雪妩身不由已冲向那架上好的琴,恰到琴前,力道恰好全部消失。 雪妩没心情理会这些,呆望着自己缠得象棕子一样的双手,心里那个苦啊,绝对能赛过黄连。昨晚那可怕的折磨她一点也不想再尝试,不是她没骨气,真的是太可怕了。 她颤抖着声音试探的小声说“我的手……真的……不可以……” “叮。”一声脆响,一枚被捏成薄片的金锭没有一声征兆,突然飞来锋利的射入她面前的琴台之上,伴随着的是一声夹杂风雨的低吼“要么弹琴,要么砍下你的双手。” 这是个怎样冷酷无情的人啊?有没有一点人味,有没有一点怜悯之心啊? 雪妩凝视着自己可怜的双手,真想不管不顾坐在地上象小孩子一样嚎啕大哭,可这家伙真的会砍下她双手的,对这一点她深信不疑,她真的可以不管这恐怖的后果吗? 第十九章 淡淡的女儿香 雪妩最终选择了妥协,她不想做一个没有双手的怪物,所以只能选择妥协,弹的曲子依旧是昨晚那支,这家伙说,他永远只听这一支,什么烂曲子啊,竟然听一晚也没听厌,雪妩将气全撒在了写曲子的作者头上。 手本来已结了一层薄痂,这下倒好,一遍曲子没弹完,就变回了原始的可怕之状,一片血肉模糊。 疼得她一边弹,一边止不住掉下眼泪,好几次,她都想停下手,随他怎么处置,反正就是不弹了,可是想归想,手却一直机械的拨拉着,没有停止。 那人倚着窗子,眼光漠然注视着窗下奔流不息的河水,神情若有所思,安静时,他文静的神态与先前判若两人,眉宇间甚至有一丝隐约的忧郁。 对不太流畅时而夹有杂音的曲子,没有显出不悦,目光一直盯着一个方位一动不动,仿佛思绪不知飞向了何方。 当雪妩注意到这种情形时,在心中将他八代祖宗一起骂了个遍,让她这个双手受伤的人弹琴,他却不听,既然不听琴,又干嘛让人受这非人折磨,是不是他根本就是一个喜欢将快乐建筑在别人痛苦之上的恶人? 她在心里狠狠骂着,手却依然丝毫没有停歇,弹到第十遍时,那人终于冷冷开了口“停吧,简直是在糟蹋那把琴。” 不管他有多大不痛快,只听他一喊停,雪妩双手立即离开琴弦,琴上到处沾满了她鲜红的血,令人触目惊心,雪妩手空悬在眼前,心疼得恨不能将那几根手指全含在口中。 眼角瞅见那人直直向自己走来,稍松的神经立时再次绷紧,猜不出这家伙又要怎么折磨自己,戒备地盯着他,眼睛瞪得象只严重受到惊吓的小动物。 那人熟视无睹地径直走到她面前,一把将她的手扯过,变戏法般手里多出一个银白的小瓷瓶,倒出一些乳白色的粉沫在她每一个受伤的手指上。 很奇特,接触到那些粉沫,雪妩感到伤口一阵清凉,疼痛一下轻了许多,这叫什么呢?算不算打了人再给揉一下?雪妩丝毫没有领情,谁叫这些伤来源于他呢。 当年青公子大步离开屋子时,雪妩怔怔地望着他银白的背影,暗自讶异,这就算完了?还好,今天的折磨比起昨晚,轻多了,也没有其他事发生,她长长吁了一口气。 面对随之送入房中的精致饭菜,她顾不上讥讽娘的“贴心。”急惶惶的冲出房门,朝后院的月亮门奔出,她一直惦念着花锦寒的伤势,她要亲眼看看他到底被伤成了什么样子。 站在无痕窄小的房门前,她有一刹那犹豫,很怕再看到那张绝世容颜之后,没有勇气离开。 静心想着花锦寒,好一会儿才将手放在房门之上,一点一点推开,一眼看到花花静静躺在床上,小胸脯一起一伏,显见呼吸很是均匀,不象受了重伤,心放下了一大半。 目光随即不受控制地开始搜寻无痕的踪影,却只见到一张空空的门板,显然,他不在房中。 登时,一股说不清是失望还是失落的情绪堵住了她的胸口。 缓步走进去,坐在床边,握住花锦寒的小手,从他温暖的体温,以及眼皮下的泪痕,明白他在熟睡。 也明白现在她可以完全放心,然后安心地吃饭和休息,但脚却就是不肯迈出一步,在这儿,她沉重的心莫名很放松,一大一小两个男子,是她眼下最为牵挂和惦念的人。守着他们,她才可以忘记一切忧愁。 歪在花锦寒脚头,思绪无意识的飘来飞去,一会儿想那年青公子到底会怎么对自己,一会儿又想着无痕也不能完全被称之为冰山,至少,他替自己给花花送了那么久的食物,至少,他肯让花花与他同睡一房,而且还将唯一的床让给了花花,只是,他为什么不喜欢女人,不喜欢自己呢? 如果说不喜欢楼里的姑娘还讲得过去,不喜欢自己也情有可原,毕竟自己不是国色天香的佳人,但听说找他的女人中,有好多千娇百媚的大家闺秀,他也一样从不正视一眼,这就不合情理了,会不会真的象八哥小黑所言,是那珠子在做怪呢? 胡思乱想着,她迷迷糊糊进入了梦境,醒来,屋中已漆黑一团,揉着惺菘的双眼,她坐起身,忽然看到对面床板上一个模糊的身形,睡意一下全无,脑中全被一个念头充盈,他回来了。 蹑手蹑脚下了床,踮着脚绕到他前面,看他侧身而卧,一动不动,眼见已睡熟,胆子顿时大了许多。 抱膝蹲在他脸前,仔细端详他的睡态,因屋中光线太暗,她离得很近,急促的呼吸象一阵阵轻风吹抚到无痕脸上,而对方依然平静的合着双眸,没有一丝反映。 其实,当她从床上坐起那一刻,他就已经醒来,只是没必要醒而已。 雪妩自然不知他已醒,手在他身子上方,虚虚的抚过,在脑中幻想真实滑过他身体每一寸肌肤的触感,脸上渐渐露出一丝满足的笑意。 当手来到无痕脸的上方时,看着夜色下,他轮廓鲜明的五官,再也按捺不下深深的迷恋,冲动得将手轻轻贴在了他一侧的颊上,力度轻得就象一片柔软的羽毛。 却不知就是这轻微的碰触,也令无痕生起厌烦。 他几次想运起法力,将她一气吹到无影无踪方可。 所幸,雪妩并不贪,只是短短的一瞬间就收回了手,突然,象想起了什么重要之事,急冲冲地奔出了房门。 随着脚步声远去,无痕睁开了眼,伸手抚向脸上刚被碰过的地方,一下一下极其用力的搓着,他实在无法忍受这样的碰触。 刚搓了一会儿,“听风辨位术。”就捕捉到一串急促而来的脚步声。 不会又来一个痴心梦想的女人吧?无痕心中闪过一丝“痛苦。”申吟。 随着门被推开,一个人影抱着一团东西挤了进来。 门开的瞬间,无痕已运起天眼看清来人,竟然又是雪妩那丫头,她到底要做什么啊?手上还抱着一床被褥。 等雪妩来到他身边时,他迅速闭上了双眼,又假意睡熟。 随着一阵悉索,突感身子一暖,鼻息间立时被阵阵淡淡的女儿香所索绕,恍然大悟,原来,她匆匆而去,就是为了给自己取被褥。 那一刻,他平静的心波就象被人丢进一枚小小石子,微微荡起一丝波澜。 第二十章 出神入化的杂技 但身为仙人之徒,定力自然非同一般,很快,他又平静下来。 从脸上感受到的一阵接一阵温热呼吸,不用想也知道,她就蹲在自己脸前,甚至能感觉到她凝注的目光。 她这股子异于其她女子的恒力,令他有些好奇,难道不知道什么叫尴尬什么叫不自在吗? 知道别人不喜欢你,就应干脆果断的避而远之,否则只会徒取其辱的,她为什么就不懂呢?或许这就是凡人的愚昧吧。 感觉时间过了很久,在听到一声轻叹之后,终于等到雪妩悄然离去,莫名,他如释重负。 忽然,却听到床上传来翻来覆去的声音,回头,运起目力,见花锦寒全身钻在被褥中,身子拱得老高,象在承受什么痛苦一般。 他下意识撑起了上身,白天看这小子晕头呆脑一身擦伤时,他曾暗中为他检察过,只是被人巧力震了一下而已,仅有些皮外伤,内脏完好无损,这时,他不该有什么反映才对。 好一会儿,也不见他露出头,无痕起身走了过去,无视凡女情感,不代表他就真的是座冰山,在天庭,一向要求众神尊重一切生命,一切生灵,何况花锦寒还是一个人呢。 站在床边,他没无礼的直接将被掀开,只是低声询问“你哪里不舒服么?能不能先露出头来。” 正在被中独自生闷气的花锦寒,突然停止了翻动,磨着牙,半天才气冲冲的吼道“不要你管,少来烦我。” 这样恶劣的态度着实让无痕有些意外,但他是怎样的修养啊,岂会与一个小孩子计较?再说,又不是今天才知他对自己的敌意,早从第一次给他送饭,他就看出来了。 确定花锦寒没有其他事,他返身重新躺回门板,心知他因何生气,淡声言道“放心,就算她对我千好万好,我也不会动心的,下个月我就会永远离开这里了,好好睡吧。” 此言一出,花锦寒蹭一下拉开被子,跳过来,扒着他的肩膀,急切地求证“你下个月会走?真的吗?男子汉大丈夫一言即出,当驷马难追哦。” 无痕合着双眼,声音四平八稳“自然无假。” 他平静淡泊的气度一下抚平了花锦寒两个多月来的诸多担心,重新躺回床上,一个人偷偷乐了好久好久…… 伴着旭日东升,新的一天拉开了序幕。 雪妩脑袋昏沉的睁开双眼,色彩柔和的窗纱折射得屋中光线异常温馨,她有瞬间沉迷。 曾经,能拥有这样舒适的房屋,是她做了很久的美梦,眼下,这样不明不白的得来,却又令她犹如芒刺在身。 静躺了半天,肚子开始咕噜咕噜提出抗议,她捻着两侧太阳穴下了床,一眼看到椅子上叠得规规矩矩的被褥,大脑猛然停了半拍,这不是昨晚抱给无痕的那条吗? 他怎么送回来的?又是何时送的?她竟没有一点印象,这家伙,杂技也耍得太棒了,简直已到出神入化的地步,只可惜,这些中看不中用的招式跟那狠辣公子的手段相比,好象还是要逊一些,不然,他也不会落到做小厮的下场了。 暗自摇了下头,将门打开,却被门边站着的一个女子吓了一跳,这不是娘身边的贴身使女菱角吗?一大早她必恭必敬站自己门前做什么?总不会来给自己当丫头吧,她可是娘的头号心腹。 菱角一见她开门,忙机灵的垂下视线,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小心意意“小姐,您起来了?菱角侍候您洗漱吧?从今儿以后,菱角专门服侍小姐。” 雪妩正胡乱掳着自己一头乱发,一听差点惊得揪掉一束“你做我的丫头?那我娘呢?” “月娘昨儿才物色了一个新丫头,本来是给小姐找的,可思来想去,怕她新来乍到手脚不利落,又不懂规矩,特意将奴婢派了来。”菱角恭敬的神情,让雪妩以为大白天见了鬼。 这个丫头十四岁上跟了月媚,一跟就是八年,比雪妩足足大六岁。 仗着月媚的宠信,一向在楼里狐假虎威,完全依照月媚的喜好对人,从未真正将雪妩当过小主子,要她做香包,也从未给过一文钱,今天她这番做作,让雪妩苦笑不得。 “菱角,以前我常喊你姐姐的,你也别丫头不丫头的,更别这副必恭必敬一本正经的模样,我看着好别扭,如果我娘非要你过来,我也没辙,谁叫她是咱们的东家呢,看在以往姐妹的情份上,你现在帮我也好,反正我双手都受了伤,沾不得水,等我伤好了,你就算是跟我做个伴吧。” 雪妩笑得一脸和善,本来就不是小鸡肚肠之人,既然事已至此,除了好好相处还能有什么良策,借机以报前嫌的事,她是绝不会做的,再说,或许能从她口中得知那个年青公子的底细也说不定。 见她如此,菱角果然神情略略放松,但手脚却超常的勤快。 服侍雪妩用过早膳之后,又开始帮她收拾屋子,一直没个停歇。 雪妩坐在铜镜前,漫不经心的端详着自己,标准的瓜子脸,细白洁净,大大的杏眼,黑白分明,如山涧的清泉一般清澈,如雨后的天空一样纯净,晶亮有神,小巧的鼻子,圆润挺直,嫩红的樱唇,欲语还休,配上飘逸的裙衫,给人第一感觉就是轻灵。 即不象月鸢妩媚,也不如月歌风情,没有月燕的火辣,也不象月舞腼腆,她就是轻灵,这算是各有千秋吧。 对着镜子,她好奇地变幻着坐姿,一边随意开口闲聊“菱角姐姐,昨晚那人又砸给我一块金锭,真可惜,被他捏变了形,也不知哪里跑出的主儿,整天拿金子不当回事,随手一扔就是黄灿灿的金锭,赶明都能买下咱们烟雨楼了。” “哦?是么?呵呵……小姐真有福气。”菱角一边开口回应,一边依然手脚不停。 “姐姐,你一直在娘身边,知道那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吗?”雪妩从镜子里望着菱角,莫名紧张起来。 第二十一章 茫然 “不知道啊。”菱角反映很快,而且很自然,雪妩失望地垂下视线。 想着神秘年青公子那晚来的蹊跷,不由自言自语一番嘟嚷“真是怪哦,花街有那么多出名的红楼和姑娘,咱们烟雨楼又靠近花街近头,他怎么偏偏就认准咱们了呢?一向不是只有一些小官小吏熟客才会来的么?” 菱角停下手,眼神闪过一丝犹豫,想着雪妩或许会成为她真正的主子,不由低声献媚似的说道“小姐,你没听说么?其实,他开始并不是直奔咱们而来,是从街口一路砸过来的,至于最后为什么会认准咱们烟雨楼,那自然是小姐你花容月貌,吸引住那位公子了呗。” 她半真半假的开头,然后以奉承结束,这种把戏在月媚面前,一向无往而不利,她用得是得心应手,可惜,雪妩就象没听到,眼怔怔地瞅着镜子的某一角,不知在想些什么,菱角自觉无趣,讪讪的低下头,重新做起活计。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有规律的脚步声,刚刚还眼神发怔的雪妩,一瞬间,显得灵动起来,这是属于无痕特有的脚步声,她听一次,就已记在了脑海。 听得脚步声直直向自己屋子走来,顿时心也开始发慌,脸也飞上了红云,手脚都不知该怎么安放才好,下意识的站起身,又急速坐了下去,冲着镜子,忙乱的拉拉这,扯扯那,总觉得浑身都不妥。 菱角看出她的异常,却猜不出是为何,眺眼看向门外,见无痕走近门边,恍然大悟,立时不再好奇,这样绝美的男人,谁对他没点想法啊?自己不也曾偷偷半夜找过他吗? 随之又想起他光天华日下对雪妩的无情,一时,因被吩咐来服侍雪妩,而堵了一晚上的郁闷心情霍然转晴,至少她没那样丢人现眼过。 仰着头,摆出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迎着无痕走过去,现在她是雪妩的使女,自然要由她应付一切杂事,但内心是否存了借机跟梦中人搭讪的念头,那只有她自己最清楚了。 手一抄,挡在无痕眼前“干什么呢?也不睁眼看这是哪儿?是你随意踏足之地么?” 无痕本就没打算再往里走,一看她这副张扬架式,顺势止住脚步,眼光平视,语调平平“门外有人找雪妩小姐。”说完,掉头而去,从头至尾未正眼看一下菱角。 菱角气得脸都绿了,一跺脚,就想撒波,身后却突然传来一声急促的叫喊“无痕,等一等。”吓了她一跳,一回头,看到雪妩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正眼巴巴的望着冰山渐远的背影,一脸的痴迷傻相。 这等模样也能招来财神?老天真是瞎了眼啊,菱角从未知的猜测,一下恢复到从前的轻视,一推雪妩骨感超强的肩头,不冷不热的提醒“不是说门口有人找你么,直接去就是了。” 雪妩猛然清醒,却依然扬声高喊“喂,无痕……你等一下。” 一边喊,一边一手提起裙摆,一溜烟地追了过去。 “呸,这等德性,也配拥有那等好福气,真气死人了。”菱角狠狠淬了一口,顾念自己的身份,虽万般不愿,也不得不跟随其后。 无痕听到雪妩的第一声喊叫,就想停下脚,叫有所应,问有所答,是他平素养成的礼仪习惯,但雪妩对他的痴迷,又让他认为应另当别论。 心意一定,任雪妩在身后喊叫,只管向门外走去,知道她喊自己,无非是想借机跟自己说两句话,他岂能再给她任何暇想机会,只是那只该死的右手…… 一察觉心绪将有所波动,无痕毫不迟疑诵起“固心经。”以他修仙的正途,是绝不能给那些可怕的“肮脏。”念头,以任何滋生蔓延的缝隙。 依然迈着一成不变的步子,却暗暗使出法力,任雪妩如何飞奔,就是赶不到他身边。 一直到了门口,他才收去法力,拾起扫帚,不紧不慢的做起自己的活计。 门外一个衣着光鲜的女婢,正等得一脸焦急,见他出来,忙堆着一脸笑容,询问“大哥,找到雪妩姑娘了吗?” 她问出这句时,雪妩恰好来到门口,一下接过话头“咦,你是哪位?我就是雪妩啊。” 说着话,已与女婢面面相对。看着对方陌生的面孔,有些奇怪,从小到大都没有这样的事发生过呢。 “你就是……雪妩?”那女子走近几步,语气不怎么友善,上下来回扫视的眼神也露出明显轻蔑。 雪妩下意识退后一步,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却不知哪里不对劲,只是茫然的点了下头,“是啊,我就是雪妩。” “啪。”她话音刚落,随之响起一声清脆而响亮的耳光,事出突然,雪妩没一点防备,左脸上结结实实挨了一下,半拉脸一下显出五根鲜明的指印。 这一掌打得雪妩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也惊得一旁正静静扫地的无痕下意识的停住了手,更骇得刚走到门边的菱角傻傻地盯着这边,不知所措。 “不要脸的小贱胚,看你今天怎么死吧。”女婢咬着牙,甩手又是一耳光,这次雪妩有了防备,偏头躲过,眼里已开始迸射出震怒“你是谁?为什么打我?骂我?” “我是谁?这不重要,等我家夫人来了,你就知道你该不该打,该不该骂了。”女婢冷眼扫着雪妩,身子向一旁闪开,雪妩惊诧的发现,不远处,一群人正浩浩荡荡的朝这边走来,当先是一位珠光宝气的年青少妇。 第二十二章 求救 来者气势汹汹,远远就能感觉到一股股的杀气,雪妩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这不是韩雨霏的妻子?就一定是那神秘公子的家人。 十六年短短的生长史,她的生活一直单纯得象一张白纸,只在两个多月以前与韩雨霏结了怨,近又与一神秘男子有那么一点点说不清的瓜葛,万事皆有因,她想今天这一出无外乎与他们二人有关。 但不管是哪个,看这情形,她今天都讨不了好去,下意识的左右瞅了瞅,看无痕依旧低头不紧不慢的扫着地,不由暗自一声苦笑“雪妩啊雪妩,人家一点都不将你放在心上,你干嘛还痴心妄想,痴迷不悟呢?” 再回头,看到菱角的衣裙在门后隐约闪现,知她在等着看热闹,心中更是苦笑连连,这种时候她不来落井下石,大约已是很大的恩情了。 突然,一声细密的声波好象未经过耳膜,直接就传进了她的大脑“识时务者为俊杰,来者人多势众,你最好先躲一下,由你娘出面调停。” 声音虽细,却象风吹铜铃般悦耳,她一下辩出是无痕的声音,恐慌的心突然象涌入一股巨大的暖流,即使只是出于同情,她也已经很满足。 但下一瞬间,就被新的担心所替代,若被他看到自己被打、狼狈不堪的一面,他会不会更加看不起自己呢?可这时她能躲吗?如果真是韩家的人,连烟雨楼都可能会遭殃了啊。 她努力压制着心中的惊惧,对着越走越近的人群,直直的挺着腰板,不敢回头看无痕,生怕看到他,就再也没有勇气站在这里。 一声微弱的叹息在她脑中一闪而逝,她下意识的曲手揪紧了衣服的两侧。 这时,那年轻少妇已走到了她面前。 高挑的眉,凌厉的眼神,处处显示着她的娇横,冷冷盯着雪妩,盯得雪妩就象身上长了刺一般的不舒服,她终于开了尊口直奔主题“我是韩家少夫人,知道我为何而来吧?我家相公在你们烟雨楼得了疾病,至今未愈,而且也不知有没有醒来的一天,有句古话,你虽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故,所以,你难逃其责,所以,本夫人今天要给我家相公讨个公道,你,还有这座肮脏的烟雨楼,从今儿起,将在花都永远消失,来人,给我打,往死里打。” 话音一落,身子一扭,将雪妩整个暴露在自己带的随从面前。 此时,雪妩一张瓜子脸已情不自禁没了血色,这种场面不是她这种年龄所能应付的。 眼睁睁看着一个彪形大汉举着胳膊粗的木棒向她砸来,她条件反射地抬手挡去,随着一声“咯嚓。”她差点疼昏过去,胳膊生生被打断了。 脚一软,她歪倒在地上,眼睛始终不敢朝无痕的方向望一眼,只在心里祈褥,让他快些离去,不要将自己最不堪的一面印在他脑中。 “住手……”突然,一声急呼伴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烟雨楼门里传出,雪妩揪成一团的心透进了一丝亮光,还好,月媚赶来了,她知道她一向很是无所不能的。但愿,这次她也照样可以将一切摆平。 月媚拧着肥胖的身子,跑得象一阵风,记忆中这好象是她第二次创造跑步奇迹,一得到消息,她就知道要糟,紧赶慢赶还是慢了几步。 她脚速不停地一直冲到雪妩身前,才停了下来,一边喘着粗气一边陪着笑脸跟人说好话“韩少夫人,有话好好话嘛,跟一个小丫头犯得着动这么大甘火吗?咱不是说好,韩公子治病的一切费用都由我们烟雨楼来出,你们不来找麻烦,连知府大人不是都同意了吗?” 年青少妇抄着双臂走向月媚,来到面前,谁也没提防,她突然一耳光甩出,这情形与先前她的女婢第一次打雪妩一般无二。 那一刻,月媚捂着自己火烧火燎的左脸,简直被打蒙了。除了刚出道那几年,她何曾受过这个辱啊?心里虽恨得牙根都在发痒,却知道这主不好惹,听说这女人是礼部尚书的嫡亲侄女呢。 放下手,依然堆着一脸的笑“打得好,谁叫月媚没调教好女儿,招惹了韩公子呢,你消消气,咱们进屋里慢慢说道说道,省得一会让人看见了,说您什么是非。” 可惜,她说得再动听,人家照旧冷着一张脸,压根没一点缓和之意,反倒扯起一抹嘲弄“我说呢,这么小个丫头,怎么就会勾人钓男人,原来老的就是这么个贱货,挨了打还能跟人贱狗似的说好话,真替你们这种人害臊,活着有什么意思啊,来人,继续给我往死里打,凡是替这丫头说话的,不论是谁一起打,打死了有本夫人顶着。” 月媚一下急了,满脸的笑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暗说不要紧,老娘我还有一个重量级的杀手锏呢,虽然那人曾说过,不许她张扬他在这里的一切,但现在是生死倏关的危急时刻,不能算她随便显摆吧。 张口喝道“韩夫人,别欺人太甚了,雪妩现在可是霁王的人,你伤了我不打紧,雪妩若有个三长两短,只怕你们韩家……”她有意卖了个关子,想给韩雨霏她老婆一个台阶下。 听了这话,那女人看一眼月媚再看一眼躺倒在地上的雪妩,忽然仰头哈哈狂笑“霁王?她是霁王的女人?你是怕她死得不够快吧?先不说霁王是当今皇上最宠信的皇侄,全花都谁不知道霁王眼中只有兵部尚书千金李纯画的存在,别说你女儿她是红楼的下贱女人,就算她出身良好,就凭那副干巴巴的身子骨,能入得了霁王殿下的眼?老贼婆,敢说这样的谎话,看我怎么撕碎你那张嘴。” 说着,从身旁一个使女手中夺过一根木棒,狠狠朝月媚打去。 月媚没想到自己的杀手锏不仅没帮上忙,反倒惹出更大的怒气,眼见棍子就到眼前,笨拙的闪动着身子,想要躲开,一边大声嚷嚷“韩夫人,你即知霁王殿下是多大的身份,我怎有胆拿他的名号出来蒙人呢,你杀了我们这些小民不打紧,但要因为我们沾上一手腥,可不值得啊。” 任她说得如何合情合理,韩雨霏的老婆是铁了心要杀她跟雪妩,想想她年纪青青的就这样天天守活寡,一肚子的气早憋得快要炸开了。 就在她棍子将要砸在月媚背上时,雪妩突然从地上爬了起来,用自己的身子替月媚挡了下来。 那一棍敲在她左肩窝处,幸好韩夫人是女人,臂力轻些,否则,她面对的又将是筋断骨裂的惨痛,但即便没骨折,她也疼得一脸的泪珠和汗珠。 月媚一声尖叫,搂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子,想起自己一次又一次借母女情份伤害着她,她却始终没有抛弃对自己的那份母女情,就是再麻木再无情的人,这一刻,也无法不心生感动,这丫头,跟她娘真是如出一辙啊。 她一贯看透人间冷暖的小眼,慢慢滚下一滴久违的热泪,“妩儿,可怜的孩子啊。” 雪妩疼得脑子一片混乱,根本听不到她在说什么,只到一声尖锐的厉吼刺痛她想要昏厥的神经“狗女人,敢伤我雪妩姐姐,我跟你拼了。” 小花花?他怎么也来了?那不是白白送死么?震惊之下,理智一下恢复了清明,一眼看到花锦寒正如一只负仇的野狼嗷嗷叫着冲向韩雨霏老婆。 顿时,冷汗顺着后背流下,很想冲过去,将花花拦下,却发现脚软得慢不动一分,显然已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情急下,忽然将视线转向无痕的方位,他不是会耍杂技吗?不是会在夜晚不声不响就将被褥送还吗?那他能不能救救花花呢? 因焦急,她眼中的光芒象火焰一样炙热,因恐惧,她雪白的小脸象暴雨下的小花一样凄楚,无痕即使背对着她,也一样感知的清清楚楚。 第二十三章 “你不是人” 无痕不由缓下了离去的脚步,雪妩求生的欲望,以及她舍身为月媚挡木棍的真情,强烈的刺激着他的每一个感官,体内的血液不知不觉加快了奔流的速度,但他努力控制呢。 下凡时,师尊曾特别强调,凡界每一个凡人的生生死死,都是他们前世的因果轮回,他绝不可以妄自插手,不然,被律管司看到,就会被毫不留情地贬为凡民。 所以,当他看到弱者的眼泪,弱者鲜血横流时,他唯有选择离开,深怕压抑不住的怜悯之心会让自己陷入万劫不复的地步。 但雪妩的眼神,就象一根针扎入他的后心,令他步履沉重,是不是连花锦寒一个十多岁的孩子惨遭毒害也要视苦无睹呢? 女人,他可以不管,可那个孩子,他实在狠不下心。 思想挣扎之际,耳中已听到雪妩虚弱的惨叫,知道,花锦寒立时就会一命呜呼,间不容发,他没得思考的余地,回转身,正看到姓韩的女人高举木棒砸向花锦寒,迅速笼起衣袖,将手藏于袖中,曲起手指,对着花锦寒的后背轻轻一弹,一道无形法力象长了眼一般直直钻入花锦寒体内。 当花锦寒硬生生挨了一棒子时,奇迹突然出现,他不仅没觉着一点疼,反倒将那根木棒反震为两截。 姓韩的女人呆了,围观的人也都惊得目瞪口呆,只有雪妩一人明白是怎么回事,神经一松,差点昏过去。 扭着惨白的脸望向无痕,想以目光诉说自己无尽的谢意,当搜寻到那张俊美的容颜时,忽然发现,阳光下,竟好似散发着淡淡金光,一时,视线绞滞,再也无力移开。 无痕留意到她痴迷的目光,淡然挪了下方位,隐于一个她看不到的地方,心里却不知怎么象塞了丝丝缕缕的乱麻,开始有些烦乱,这个女人为何这么执迷不悟呢,到底要怎样做,才能令她死心啊? 短短的这几个月,他已对人间没有一丝留恋,拥挤嘈杂,到处充斥的丑陋和血腥。 象今天,如果不是他在,这里现在只怕已是人间地狱,血的海洋。 他一边冷眼注视着场中事态的发展,一边挥发自如的引导花锦寒有分寸的教训韩府一干人。一边还暗自祈褥着,但愿这小小的法力不会引起律管司的注意。 有了他的法力,花锦寒小小年纪锐不可当,没打多久,姓韩的女人就开如露出怯意,看来,女人还是不如男子狠辣。 不知谁带头第一个逃开,很快,韩家的人逃得一干二净,为防别人察觉,无痕只收回了一半的法力。 当有人去抬雪妩时,花锦寒突然抢上一步,一把将雪妩牢牢抱在怀中,刚刚那番威风,一下激起他压抑了很久的傲气,他不知自己因何会突然如此神武,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自己可以保护姐姐了,自己再不是一个软弱可欺的小孩子。 看到这一幕,无痕暗自摇头,真怕当他全部收回法力时,这小子会不会悲愤得跳河自尽。 视线不经意扫过花锦寒怀中的人一眼,看到那张没有一丝血色的小脸,以及一道虚弱的眼波,怔怔的望着他,却浮着一抹淡淡的笑意,与他视线交触时,唇微微嚅动了两下,无痕知道那两个字是“谢谢。” 这丫头的确与众不同,无痕再次认同这一点,只是,她的一切皆与他无关,他们是两个永不会交集的平行线,他所做的只不过是因为那个孩子而已。 漠然错开目光,不苟言笑的与他们分开了路线。 经大夫诊治之后,雪妩就开始陷入昏睡之中,花锦寒一直握着她那只好手,守在床边,任谁劝说都无济于事。 夜色降临之后,一直守在门口的月媚,终于望眼欲钻地盼来那道熟悉的身影。 一溜灯光下,他孑然一身缓步行来,平淡的神情与身边一个个猴急的面孔截然不同。 月媚勉强按下跑过去的冲动,耐心等他走近。 两人刚一前一后踏入楼门,月媚就迫不及待的捂着嘴嚎了起来“公子爷,你可来了,我们妩儿差点就跟你阴阳两隔了呀。” “嚎什么,不就是有人打上门了么?也不瞧瞧自己做的什么买卖,这样的事花街不是天天都在上演么?”南宫霁一声冷喝,将月媚酝酿了一天的情绪顿时全部击碎,张着嘴,瞪着这比数九天都要冷的男子,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站到雪妩的房门,从敞开的屋门,可以清楚地看到花锦寒依然握着雪妩的手守在床边,两眼一眨不眨凝视着沉睡的雪妩,心焦急而不安,一边也没留意到身后危险的气息。 月媚精于察言观色,已从南宫霁微眯的眼眸,看出他发怒的前兆,一念之仁,想起雪妩替自己挡的那一下,忙大声假意喝斥“小子,这是什么地方,还不快点滚开。” 她本意是想提醒花锦寒快点避开,不料花锦寒竟然不识趣,兼不领情,头也不回的吼道“雪妩姐姐不醒,我是绝不会离开的。” 可是,狠话谁都会说,但结果呢?话音未落,他的小身子已惨不忍睹地先行于大地来了一个热烈的亲吻,这次可没上次那么幸运,摔得他半天爬不起来。 当他一瘸一拐勉强回到自己的栖息所时,无痕正在打坐,见此情景,眼中闪过一丝怜悯,开口言道“有时,人在极怒之时,偶而会有潜能涌出产生奇迹,但一时的威风,是不能代表一生的。” 他试图给刚才那一切找一个完美理由。 但花锦寒阴着小脸,似乎根本没听到他在说什么,孤独的爬上床,翻身躺倒时,忽然冷冷斥道“你不是人,雪妩姐姐那么喜欢你,你却连一句最起码的问侯都没有。” 第二十四章 乌鸡永远是乌鸡 无痕眨了一下美眸,神情平静无波“我也很喜欢你的,但你却一直讨厌我,从古到今,没有人规定过,喜欢与被喜欢必须对等。” 花锦寒被他说得哑口无言,却并没生出更多厌恶,对无痕,他单纯的只是担心与……嫉妒,嫉妒他一个大男人怎能长那么美,更嫉妒他得到了雪妩姐姐浓烈的感情。 但现在,这些担与与嫉妒已全被另外一种更强烈的情绪所占据,就是对南宫霁刻骨的仇恨。 南宫霁两次打他,更在黑暗的夜色下,不知怎么欺负着他生命中最重要的雪妩姐姐,他恨不能披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那种恨,早压下了其他所有情绪。 可是,他有那个能力吗?想着两次挨打的经过,怎么想怎么绝望,拳头一下一下重重擂着床板,实在想不通,那“潜能。”在自己如此激愤的状态下,为什么不再出现了呢? 不知不觉中,无痕“人在极怒时,偶而会有潜能涌出产生奇迹。”的言语,已深植他心,只有这个理由才能很好的解释,他先前为何会突然拥有锐不可当的神力,却又很快变回软弱可欺的状态。 有没有一种办法能让“潜能。”随时随地发挥出来呢?无痕即知这是一种什么现象,是否能知道得更多呢? 一骨碌爬起来,盯着依然打坐的无痕,语气生硬的问道“喂,既然你说我刚才是潜能,那你知不知道有什么办法能随意激发它?” 无痕合目静坐,心头生出一缕淡淡烦恼,花锦寒这孩子因性格所致,有时很固执,自己刚才自认为完美的解释,会不会误导了他呢? “喂,你知不知道啊?”花锦寒等得心急,用力推过去。却在触到无痕肩膀时,忽然心跳停止,眼睛明明看到手已碰到无痕,但感觉却象触到一团虚无的空气。 “你……”他骇得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无痕悄然收功,冷然瞅着花锦寒,“你不仅缺衣少食,更缺人管教。” 花锦寒刚刚的无礼彻底泯灭他心中最后一丝怜悯,他认为越是处在孤独无依的境地,越应该懂得忍耐,懂得进取,不该是花锦寒这种没脑子般的任性胡闹。 侧身躺下,不再理他。 他冰冷的态度,冰冷的言语,震得花锦寒浑身冰凉,硬是不敢再乱动乱问。 先前的痛,此时的愤,纷乱的纠结在他胸口,压得他好难过,慢慢爬上床,蒙上被子,不期然想起雪妩姐姐,以往他有委屈时,她总会搂着他的肩膀柔声说“花花呀,象咱们这种无亲无故的孤儿,有了伤只能象小猫小狗一样自己舔舔,千万不能在外人面前掉眼泪哦,不然,你一定会伤得更重的。” 每次,满腹的委屈都会在姐姐温暖的怀抱中悄悄消失。 可是,今天,想到这句话时,不仅伤心没有消失,心却更痛,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人欺负羞辱,姐姐伤得那么重,还要继续受人欺负,这都是没有亲人和无能造成的吗? 好,既然这样,他就是付出生命,也要挖掘出体内那份深藏的“潜能。” 再不要象包袱一样拖累姐姐,他要变得强大,强大得可以保护姐姐不受任何伤害,要变成姐姐唯一可以依赖的亲人。 花锦寒慢慢平静下来,摊开四肢,沉沉睡去。 夜色越来越浓,而雪妩宽敞的房间,依然灯火通明。 对着一桌子的美味佳肴,南宫霁只是不紧不慢的喝着酒,一杯接一杯,从进屋,就没停过。 墙边大床上,雪妩一直昏睡未醒,浅色纱蔓从两侧勾起,将她惨白的小脸显露的一清二楚。 屋中只有他们二人,花锦寒被丢出房门之后,南宫霁就将菱角以及月媚全赶了出来。 当街上传来更夫敲响三更的梆子声时,雪妩在床上动了一下,并艰难的喃喃说道“水……水……” 南宫霁依旧一杯接一杯地喝酒。 疼痛与干渴的双重折磨,终于令雪妩睁开了眼,视线接触到桌前的身影时,她再次发出低低的声音“请……给……我……水……” 她实在太难受了,不然,无论如何不敢劳动霁王大架。 “哼,看来,你还真当自己乌鸡变成了凤凰,要知道,人一生下来,就注定了身份和命运,乌鸡永远只能是乌鸡。”南宫霁神态悠闲的灌下一杯酒,神色一片冷蔑。 雪妩气到无语,不帮忙也就算了,干嘛还要在这种时候出口伤人?算了,人家那是王爷啊,要怪只能怪自己没骨气乱求人。 她挣扎着想坐起身子,自己倒水喝,但一动,才发现浑身上下无处不是锥心刺骨的痛,疼得她情不自禁发出一声闷呼,颓然又躺回床上。 忽然,南宫霁用力将酒杯掷向墙壁“可恶,无端扰了本王的雅兴。” 雪妩愕然,如此对一个受伤的弱女子,他是不是太过份了点? 下一刻,却惊异的发现他竟坐到了琴台前,当屋中琴声大做时,雪妩更加震骇,他弹的不是自己曾经弹过的那支曲吗?没想到,他琴技如此高超,自己与之相比,就象是班门弄斧。 这人到底是什么意思啊,现在看来,他包自己,即不是为了听琴,更不是为了要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呢?世人眼中,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红楼女而已呀 伴着雪妩的百般疑惑,琴曲一直响至天明。 忽然,一声悠扬的男声在门外响起“雪妩小姐,无痕有事相见。” 琴声嘎然而止,南宫霁本已平复的面色再次阴晦“敢打断本王的琴音,找死。” 话音落,人已跃至门边,未拉开门,就隔门发出一道凌厉的掌风。 第二十五 不再惧怕 随着凌厉的掌风,坚实的木门倾刻化骨成灰。 雪妩躺在床上听到无痕的叫声已知不妙,眼见木屑飞扬,心突然痛成一团,难道那个第一次打动自己少女心菲的绝美男子,那个不对任何女人假以辞色,却独独一直帮自己为花花送食物的绝种好男人,就这样……没了吗? 她甚至连一句阻止的喊叫都未发出。 没有受伤的那只好手痛苦地揪住胸口,脑子里涌起成千上万句恶毒咒骂,真从嘴里蹦出来,却只是简单的两个字“无痕。”不大的声音,满是绝望的悲伤,南宫霁脸色越见阴暗,手一抬,一股劲风顿时震飞所有木屑。 当视线恢复清晰时,他大脑有短时间的停顿,常规之下,门外应该是一具没有生命的死尸,怎会依然有人笔挺的站立呢? 南宫霁有生以来,第一次全身戒备,下意识退后两步,与门外之人拉开距离。 自他十五岁进入兵部,十年来,凭着机敏的头脑,狠辣的手段,早已是烟国赫赫有名的兵马大元帅,掌管着全国的兵符,即使身为皇上的皇叔,对他都要忌惮三分,光天华日下,谁敢来暗算他呢? 看到门外之人能在自己六成功力下稳然站立,他第一个念头就是对方一定是杀手。 明朗的天空下,无痕没有任何表情,脸依然美得耀人眼,透过脸上莹白的皮肤,似乎能看得见血液在均匀有速的流动,别说死,就是连一丝受伤迹象也没有。 最令南宫霁刺眼的,是他从容无畏的气势,让与之对视者轻易感觉到一种居高临下的压力,那是他在烟国皇上面前都没体会到的。 一个杀手能有这种气魄,那一定是拥有了绝对的自信,南宫霁紧张了,生平第一次知道紧张是什么滋味,声音都透出紧张的生涩“你是什么人?” “我是这里的小厮,替人给雪妩姑娘送封信。”无痕神情泰然,说着话,手已平平伸出,顿时,一块透着血迹的白色布条呈现在南宫霁眼前,他面色始终保持着平静,丝毫没有因为南宫霁刚才的杀机而动怒。 凡人与他,就象动物与人,再厉害的动物也逃不过人的猎杀,所以,他从不介意任何凡人的侵犯,因为他们永远也伤害不到他一根毫毛,而他,即使只是吹一口气,就能轻而易举将其杀之于无形,这样的悬殊下,他有什么好动怒的呢? 有的永远只是怜悯,或厌恶。 南宫霁漆黑的眼瞳暗了一下,莫非,此人竟不是来暗算自己的? 即察觉不出对方的杀气,也感觉不到常人应有的敬畏与胆怯,这人不怕自己,一点点都不怕,或许,就没将自己放在眼里,该怎么收拾这残局呢? 打,没有赢的信心,不打,却严重伤了自己霁王的尊严。 “无痕……”突然,雪妩从他身后跌跌撞撞抢出,只喊了一声,就一头栽进了对方怀中。 见此情景,一股怒气腾地在南宫霁胸口燃起,虽然没打算要这丫头,但名义上不已经挂上自己的名号了吗? 再说,自己给了她跟老鸨多少银两,竟然还敢当着自己的面跟别的男人拉拉扯扯,看来,她真的是活够了。 南宫霁一言不发,对着雪妩后背扬手就是一掌,这一掌他用了七成功力,显见存了必杀之心。 掌风击实,他冷然收手,文气的面孔有些发青,今天,他犯了兵家大忌,心绪乱了章法,本来这丫头还有些用处的,怎会就这么脑子一热将她打死了呢? “你这样无缘无故的杀人,不怕遭天堑么?” 对面,无痕推开雪妩,掌心贴近她心房,缓缓注入一股法力,南宫霁这一掌,未击中雪妩时,他就已悄然化去,雪妩昏厥只不过是因了先前的伤势。但南宫霁的杀机他完全洞悉。 看见雪妩慢慢睁开双眼,南宫霁本就有些发青的脸色,转而变为灰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的,除了天上的神仙,绝不会有人能毫发无损地接下他七成功力下的一掌,这个男人到底什么来头,竟能隔人化消自己所向披糜的“绝情掌。”为什么从来没有人提起过? 雪妩从昏迷中醒来,自然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但那股法力明显减轻了她的痛楚,凝视着无痕,言语因激动依然有些结结巴巴“你……真的……没事?你那些杂技原来……还有些用啊,真好……真好……” 看她恢复了些精神,无痕松开扶在她双臂上的大手,将搭在肘弯的白条布递了过去“花花走了,这是他留给你的。”声音很平静,即没有对花锦寒离去的感慨,也没有因雪妩真情流露而有任何波动,平静得永远象冰冷的铁石。 “花花?走了?”雪妩无意识地重复着他的话,视线胶滞在他脸上,脑子有些空,一时还没有反映过来他话中之意,机械的接过白布条,眼睛依然不舍得从对方脸上移开,世间怎会有这么美,这么吸引人心魄的容貌呢? 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能多看两眼,再多看两眼。 无痕默然移开视线,雪妩眸中的深浓情感最终还是影响了他,让他心情有些沉重,甚至有淡淡的烦,这个女子真是太痴迷不悟了。 在她灸热的目光中,他平静的回身走远。 心中不期然闪过那张血布条上几个以血写就的大字“姐姐,等我回来,让所有伤害你的人都等我回来。” 不知不觉,心头滑过一丝叹息,看来,自己凡间这一行,还是改变了一些什么。 其实,他只是一个过客而已,凡人啊,何必为一个过客在意呢? 身后,远远传来雪妩低低的哀泣“花花……你个臭小子……没良心的死小子……” 那凄凉的哭声,就象一根根竹刺扎入他的心尖,他下意识运功封了听力,无声的天地,只感觉到自己怦怦的心跳之声。 从他离开,南宫霁的视线就一直紧紧追随其后,看他消失在视野之外,一把揪起雪妩,森然喝问“说,刚才那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他才不会傻到相信他真的是什么小厮,他要确定他的身份,以便化清敌友界线。 但雪妩沉浸在花锦寒离去的伤心中,根本无心理会他,这几年,花锦寒已渐渐变成她生命中的重心,也是支撑她努力生活的动力,如今突然消失,她即伤心,又有种找不到方向的茫然,突然变故下,人显得呆呆怔怔。 只到一个响亮的耳光猛然打得她大脑一清,聚起焦距,盯着眼前那张相当文气的面孔,咬着牙说道“别说我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会告诉你,你这个魔鬼,一定不会有好报应的。” 没有花花挂心,她莫名什么都不再惧怕。 第二十六章 发狠 “找死。”迎着雪妩挑衅的目光,南宫霁一掌切下,刚才那人他不知深浅,所以不敢冒然行动,但这红楼低贱的女人,他可丝毫没放在眼里。 凌厉的掌风带着杀机直奔雪妩脑门,她却没露出一丁点惧意,不就是死么?死就死,反正现在她无牵无挂,无情无趣,死了或许是种解脱呢。 无所谓的眼神将她心中所想,暴露得一览无余,迎着她什么都不在乎的目光,南宫霁忽然改变了心意。 臂弯一翻,收起了杀她之心,却不肯轻饶她,手掌翻转之际,借势重重打了她一耳光,又粗暴地将她推倒在地上。她还有用处的,利用完之后再杀也不晚。 撕下雪妩一块裙摆用力擦拭自己的双手,这里一切都让他感觉脏,来此,他真是下了很大的勇气。 离去前,他扔下一瓶药,语气生硬的命令雪妩“十天之内必须医好伤,介时我会派人来接你。”就象喝斥小猫小狗一般不屑一顾。 雪妩梗着脖子没有接腔,南宫霁的凶狠激起了她与生俱来的强横,她已暗自决定,绝不再这样不明不白的跟他扯来扯去。 拈起脚边那瓶药,无意识的把玩着,声音不知不觉已变得象冰一样彻骨冷寒“你可以将我杀了,却再不能指使羞辱我,我不是你的什么物件,我死也要做人,做一个清清白白的人。” “哼。”南宫霁脚步停下,发出一声轻蔑的冷笑“清白?身处这肮脏的勾栏之地,你竟敢奢谈什么清白,是因为自己现在还没被人开苞么?只要本王愿意,你早不知在本王胯下浪成何等模样,可惜,本王就是不愿意,你连本王脚下的灰尘都不是,还什么物件呢,早说了,乌鸡永远是乌鸡。” 尖锐的言词真是让人不堪入耳,雪妩咬着牙,气得浑身打哆嗦,她一向并不喜欢牙尖嘴厉的与人半口舌,但这看起来人模人样,却没说过一句人话的狗屁王爷着实太做贱人了。 她用力呼气吸气,几个循环,才止住了哆嗦,看着他已走到门口,拍着身上的土站起身,故意使语气显得轻描淡写“王爷堂堂男子汉,怎会象女人一样尖酸刻薄逞口舌之利呢,是刚才无痕惹怒了你吧?他呀,只不过一个耍杂技的而已,你可是烟国有身份的人啊,不能老跟小孩子和小厮置气,斗气的,让别人听去,羞死人了。” “臭丫头,你真当本王不敢杀你是不是?”南宫霁何时受过这种污气,一晃,人已跃至雪妩眼前,抓着雪妩的肩头,几乎戳出五个窟窿来。 雪妩疼得脸发白,却依然一脸无畏,嘴角上弯,努力扯出一抹嘲笑“王爷,小心脏了你的手哦,一会儿,千万不可再撕我的衣服,被姐妹们看到,还以为王爷不知多待见雪妩呢。” 南宫霁呼呼喘着粗气,直觉自己快要被气到爆炸,自小到大,他见的女人不是文文弱弱,就是装腔作势装端庄,还没见过这种无耻波妇,而且还是一个小波妇。 杀了她,立刻杀了她,脑中一个声音强烈的叫嚣着,他的手一点一点用力,雪妩的脸也一点一点更白,只见她眼中慢慢有雾气蔓延,额头也开始有汗滴云集,却依然能撑着嘴角那丝笑意。 有点意思,看不出这臭丫头还有点骨头。不知不觉中,南宫霁松了手,失了他的力度,雪妩有些站立不稳,晃了晃,胡乱摸到身后一把椅子,抓着椅背勉强稳住身子。 南宫霁条件反射地随手扯下她半截衣袖,本想擦擦手,却一眼看到她骨折处用以固定的木板错了位,一把提起她,脚不沾地地将她提到床边,丢在床上,解开包布,帮她上了自己的药,最后又重新绑好夹板。 做完这一切,他习惯的拿起那半块衣袖擦手。 其间,一直沉默无语的雪妩突然带着疑惑的嘲讽问“既怕脏了手,干嘛要做这些呢?我死或不好,不都正合你心意么?” 南宫霁随手将半截衣袖丢在地上,突兀的笑意令他文气的面孔莫名柔和了许多“你死或你不好,与我有什么关系?我干嘛做这些,是因为我想做就做了,好比包你,想包就包了,没有为什么。”言词与语气却依旧是那样的无情与伤人。 不知是不是这次真的惹怒了他,他一走几天,竟再不见踪影,月媚天天忧心忡忡,天天站在门口巴望,却怎么也盼不到他的身影。 一天比一天闷气,终于气到无可忍耐,直奔雪妩房间而去。 推开新装的木门,看见雪妩还有闲心倚在窗边看河水,更是火冒三丈“哎,雪妩,无痕你没勾上,王爷也没捞着,连你养的小毛孩也躲着不见你,你说,你还算女人么?要不就是你前生做贱了太多男人,跟世间所有男人都结下了仇隙?” 这是雪妩受伤后,她第一次来,先前她还有感于雪妩替她挡木棒的情意,拉不下脸说什么,但现在眼看就要失去南宫霁那超级大财神,她早将一切忘得一干二净,在她眼中,这世间一切都是假的,都不可靠,唯有金钱最真实。 听着她的污言秽语,雪语几次冲动得想要伸手掩住耳朵,但她却最终忍了下来。 漫无边际的盯着缓缓流淌的河水,声音异常平静“娘,急什么呀,霁王走时说好十天后会来接我的。” “什么?啊呀,你这孩子,怎么不早说呢?菱角,死哪去了,还不快来给小姐披件衣服,没看到屋外树叶都掉光了,这天儿有寒气了。”月媚脸转换得很快,就是六月的天也没她变得快。 雪妩胸口一阵发堵,突然发狠的揪下头上一枚发簪随手丢进河心,那是南宫霁包了她之后,月媚特意送给她的上好翡翠簪。 月媚眼睁睁的看着她发狠,心疼得就象割了她一块肉一样,在以往,早一耳光甩过去了,但今非昔比,南宫霁给她的金银,就是买间玉坊都足足有余,她不能轻易招惹雪妩,这丫头,若不是惹得她怒极,从不敢与她针锋相对的。 第二十七章 心灰意冷 月媚晒笑着想要退出房门,雪妩发怒的样子,让她莫名有些不安和心虚。 刚迈出一步,雪妩忽然扭头,声音里满是勉强压制的怒气“娘,为什么要赶走花花?我不是事事都在按着你的意思做吗?” 月媚一愣,转念间明白是怎么回事,那天南宫霁打花锦寒时,雪妩已陷入昏迷,后来自己又专门交代菱角不许告诉她实情,所以她到现在还不知道花锦寒离去的真相。 一听,赶忙堆出一脸笑意将事先想好的措词端出“傻女儿,我怎会赶他走呢?要赶,当初就不会派人去接了,是他人小鬼大,看不得霁王爷跟你在一起,偷偷溜了,跟娘可没一点关系哦。”她不会傻得说出实情,让雪妩恼恨霁王,打死她都要保住霁王这个财源的。 雪妩皱了下眉,对她的话却已有些将信将疑,这些天,她一直在琢磨花锦寒突然离去的原因,一直不得其解,现在想想月媚的话,再结合先前他咬韩雨霏那件事,或许真的会有这个可能吧。 但想到那血淋淋的布条时,突然又有种慌乱的疼痛,潜意识中不愿相信事情这么简单。 晚上,菱角睡熟之后,她悄悄溜出房门,径直穿过月亮门直奔无痕住处,在整座烟雨楼,她只相信这个男人的话,而且,花花离去前,一直跟他住在一起,或许他会知道一点内情。 推开房门,一眼就看到无痕躺在床上的侧影,她移步慢慢走到近前,看他脸朝外,安静的睡着,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棂照在床前地上,使屋中有一层朦胧的光晕。 光晕下,无痕五官轮廓更显魅人,眉峰秀挺,鼻梁挺直,菱形唇片色泽光鲜湿润,莹白如玉的面颊上,几道月光遮射的窗棂阴影,让他显得很真实。 雪妩凝神呆望了一会儿,终于想起来的目的,轻咳一声,低声唤道“无痕……你醒一醒。” 随着她的叫声,无痕缓缓睁开双目,其实,雪妩未进来时,他已听到脚步声醒来,假寐实在是不想面对她痴迷不悟的眼神。 但现在却是不醒不行了。 坐起身,对她半夜造访没有显出惊奇,声音平平的问“有事么?” 雪妩将视线从他脸上移开,看着他,不知为什么总会莫名紧张,移开视线后,她才找到自己来的主题“半夜打扰你,不好意思啊,可我好担心花花,好好的,他为什么要离开呢?” 听到这里,无痕心莫名一宽,庆幸她不是来骚扰自己的,更庆幸,她依然如此善良,但脸上却神色不变,月光下,见她小脸上的担心和思念清晰照人,有些犹豫,不知该怎么跟她说花锦寒。 半天见他也不吱声,雪妩不明其意,飞快的溜了他一眼,恰与他凝视的目光相触,如被电击,心一下酥了一大片,一时,连到嘴边的问话都忘了。 无痕注意到她的变化,不着痕迹的看向窗外,“那天清晨我一起床,就看到他已走过,床上只有那块布条,至于他为何离开,我不知道。” 雪妩失望的叹了口气,却仍不死心,呆了片刻又呐呐的问道“他一直跟你住在一起,平时有没有露出过什么迹相呢?” “与自己无关的,我从不留意。”无痕平静得近乎绝情,希望这样做能帮助这姑娘清醒地看待自己。 雪妩果然变了脸色,自此绝了对他的幻想。先前,她只是好胜想要在大家跟娘的面前争口气,对无痕虽有好感,却并无多少真情,所以,可以毫无顾忌的随意说随意做,及至后来,她不知不觉真的喜欢上以后,却再也放不开性子。 失了花锦寒,她一直很伤心很难过,被月媚以母女情骗来哄去的,也一直灰心丧气,而今,再面对无痕的绝情,她真有种万念俱灰的绝望。 很想找一个有力的肩膀倚一倚,靠一靠,更想找一个温暖的怀抱尽情的哭一场,真到伤心时,才发现,世间不仅没有她容身之处,也没有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 想着香婆婆总是感叹的一句话“人的命天注定。”难道,她注定是这种孤苦无依的命运? 黯然失神的回转身往外走去,一边低声说道“不打扰你休息了,以后……就算离开这里,也不要忘了我,好吗?” 说到后面,声音几乎已低不可闻,无痕有“听风辩位。”术,却听得一清二楚,甚至连她声音里浓浓的离愁别绪也能感觉到,他平静的望着她瘦削的背影,一言不发,心,却无端又有些沉重起来。 很快到了南宫霁说的十天期限,一早,月媚就亲自守在门口翘首相望,等待中,真怕雪妩说的是一个美丽谎言。当迎着旭日一队人马抬轿直奔烟雨楼而来时,月媚一双小眯眯眼一下大放光芒。 来了,不是假的哟,真来了呢。她兴奋得恨不能一下窜上房去,大声呦喝“霁王来接我们楼里的姑娘喽。” 人、轿很快来到眼前,当前是一位仪表不凡的中年男子,一脸的傲气,象知道月媚的身份,直接冲着她过去,声音不高,四周的人却都能听得见“我们霁王府的,奉王爷之命,来接雪妩姑娘。” 其他楼里出来看希罕的一下炸了锅,对红楼女子而言,这可是天大的荣耀啊,南宫霁——全烟国第一有权有势又有财的年青王爷,竟然亲自派人来接一个红楼女子,即使她尚未开苞,但她生在这儿,长在这儿,就一样是烟花女子。 “好,好,她一早就等着呢,我去叫她出来啊。”月媚一激动,舌头有些发大。 “不用,让轿子直接进去接。” 第二十八章 张扬 中年男子傲气十足的扬着下巴,音量很大,围观的人又是一阵哗然,霁王真是给足了雪妩面子啊,外人眼里,他不知多疼这个丫头。 月媚更是乐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双下巴不停的抖动,笑得说不出一个字,屁颠屁颠的带头往楼里走,好一会儿,才扯着嗓门高声呦喝“妩儿,王爷派人来接你了,轿子都直接进咱们烟雨楼了。” 那声音估计几里以外都能听得见。更别说倚在窗前发呆的雪妩,自然听得一清二楚。 一早,月媚就派香婆婆将她打扮得花枝招展,盼着这一刻来临,她这么兴奋,雪妩能理解,谁叫霁王是烟雨楼近十几年来,接过最尊贵的客人呢? 但月媚喊归喊,她依然无动于衷,没有任何表情。 自那晚从无痕处回来,她一直都是这副死气沉沉的模样,只觉心异常困顿,就象一个经历了长徒跋涉的人,不愿想任何事,也不想为任何事费心,只想静静的麻木的一动不动。 轿子很快来到门前,菱角抢在香婆婆前面去扶雪妩。 用了南宫霁留下的药后,她的伤好得奇快,胳膊上的夹板前两天就已取下,不过总归是伤了筋骨,不能大动,菱角尽管嫉妒得要命,却又不得不借机大献殷勤,巴着能沾上什么光才好。 雪妩没象以往跟她客气,任她扶着,坐上轿子,轿帘放下时,眼中开始有雾气浮现,她绞着手帕,努力压制心绪的翻滚,可轿外月媚一声柔似一声的叮咛和交代,就象魔音一般直透她的大脑,勾起她想强迫淡忘的情份。 不管怎样,总是月媚养了她十六年,没有月媚,也许她早是枯骨一堆,就算她有天大的不是,也有这一个理由挡着啊 在轿子出楼门时,她终于忍不住挑起轿帘,望着月媚动情的喊道“娘,冬天快到了,你早点穿个坎肩,省得到时又喘不过气来。” 月媚正笑得脸象一朵花,听到这话,笑容一下僵在了脸上,讪讪的很是不自在,她向来不喜欢跟人特别亲近,也不喜欢别人对她过于亲近,但雪妩总是不经意中就触到她心底最柔软之处,让她很不舒服。 僵着声音应了两声,便将视线投向围观的人,极尽炫耀的扬着那张肥脸。 雪妩刚升起的温情慢慢冷却,垂手之际,却被香婆婆一下握住了手。 触到她关心近似于疼爱的眼神,雪妩勉强扯出一抹笑意“香婆婆,妩儿走了,你多保重啊。” 这个婆婆平时从不与她交往,但看她的眼神却总能让她感觉出一股从未在月媚身上体会到的温暖。 “妩儿,你不是最喜欢吃婆婆做的紫菜包吗?婆婆昨晚特意做了几个,你留着吃吧。”香婆婆说着塞进来一个包裹,雪妩无意识的接在手里,想着自己此去的决定,脑子一时乱成一团。 “好了,又不是走了就不回来了,你这婆子干什么呢,拿几个烂菜包去人家王府,不怕妩儿丢人么?”月媚一边喝斥着香婆婆,一边伸手到轿里想将那个包裹拿出来。 雪妩一心想着其他,随她抓去,并没放在心上。 却忽然看到香婆婆莫名露出的焦急眼神,心,不知为何急跳了几拍,未曾多想,顺手又将那包裹抢在了手中“娘,还是留给我吃吧,反正我又不是什么有身份的大家闺秀,怕什么丢人啊。” 看旁人都开始注意她们这个小插曲,月媚不甘心的松开手,却不忘狠狠剜了香婆婆一眼。 月媚带着烟雨楼的姑娘一直送出花街,才止步不前。 回到烟雨楼,第一件事,她就将香婆子叫进了自己屋子,并顺手将门关严。 随后,瞪着香婆子,压着嗓子恶狠狠地说“死婆子,人人头顶三尺神灵,你若敢违背誓言乱说话,小心晚上被雷劈。” 香婆婆绷着脸,低着头,一声不吭,她向来性子懦弱,更兼确实发过誓言,听月媚骂了半天,才小声嘟嚷着辩解“那么多人在场,我能说什么啊?你别多心了,再怎么说,我也是你表姐啊。” 月媚叉腰,又低声吼道“哼,我没得失心疯,什么都记得清清楚楚,还记得雪妩的娘是你小姑子呢,谁远谁近,这还用说?我看,养你迟早是个祸害。” 香婆婆一下眼泪哗哗流下,抽抽答答的简直泣不成声“表妹啊,你说话也太伤人了吧?妩儿长这么大,你看我啥时跟她多说过一句话,你要嫌弃我,直接赶我走就是,不用说这些难听的话。” 看她真恼,月媚放下了脸子“说什么傻话,我要嫌弃你,还养你这么多年?我是提醒你,别忘了当初的誓言,别在雪妩面前乱嚼舌根。” “唉,她这一走,不知啥时才能再见面,你还担心什么呀,十六年,整整憋了十六年,真要将人憋死了呀。”香婆子擦干眼泪,拖着沉重的脚步去开门。 月媚在她身后冷不丁又问道“喂,你给雪妩那个包裹,真的只是什么烂菜包吧?” 香婆婆身子僵了一下,慢慢回道“是,你就别再做贼心虚了。”说完,拖拖的走了出去。 阔气的霁王府,雪妩刚被抬入,就迅速被一群侍女包围起来,不容分说就开始帮她换衣服,盘发髻。 第二十九章 她是烟花女子 经过侍女们一番精心打扮,再对着镜子看时,连雪妩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茉莉花浅白的衣裙,肘弯揽一缕娥黄及地长纱,云鬓高挽,珠钗低垂,眼眸生辉,颊白唇红,这清灵秀美的女子真的是自己吗? 一时,盯着镜子有些失神,再仔细看去,清秀中好象还有一丝无法遮挡的……高雅气质,象天生一般自然随意,真的有吗? 她不觉睁大眼睛凑近镜子,要知道,她可是生在红楼,长在红楼的,怎会有这种气质呢?是眼花了吗? 突然,南宫霁出现在镜中,秀气的五官与她镜中的脸紧密贴在一起,冷淡没有温度的眼神,与她在镜中无声交集,雪妩莫名一阵心跳加速,忙错开视线,离开镜前。 “难怪人们常说三分长相七分打扮,你还能打扮成这样,真让本王有点意外,不过,这更好,走吧,随本王参加个大宴。” 南宫霁嘴角微挑,露出一丝嘲讽,对雪妩,今天他是第一次正视相看,还好,没让他太倒味口。 雪妩听话的点点头,即来之则安之,唯有见机行事,才有可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霁王的府邸就在皇宫附近,是三年前他荣登兵马大元帅宝座时,皇上亲自为选的府址,足以看出皇上对他有多宠爱。 宠他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当今皇上南宫玉辅一生只有一名皇子,而且体质很差,经常病央央的,所以他一直都在为儿子笼络人手,南宫霁之父与他一母同胞,所以,他家弟兄首当其冲纳入皇上的法眼。 至于最后为何独宠南宫霁,外人都以为是南宫霁机敏狡暇,但个中内情,唯有南宫玉辅与南宫霁二人心知肚明。 很快,他们一行人来到皇宫西边的偏门,见有霁王在,守门的侍卫什么也没问,就放了行。 雪妩紧跟在南宫霁身后,一边走,一边小心记着路线,南宫霁注意到她四处张望的眼神,没有多疑,以为她是初入皇宫,有些好奇。 走了好一阵子,他们在一座金壁辉煌的大殿前停下,殿外整齐地站立两列侍卫,见到南宫霁都齐刷刷低头致敬,南宫霁目不斜视,直穿而过,神情很是倨傲。 其实,皇宫侍卫营并不在他统辖之内,但他私下笼络人的手段很高明,侍卫营的人从上到下早已都是他的死党。 走进大殿,雪妩只觉眼前猛然一亮,极其宽大的殿堂,张灯结彩,披红挂绿,处处洋溢着喜庆的气氛。 此时,大殿已坐满了穿着高贵华丽的红男绿女男女老少,见到南宫霁走入,屋中突然一下变得极其安静,随后,都争先恐后起身跟他打招呼。 紧跟着无数猜测或探寻的目光扫向雪妩,南宫霁不远不疏的一一回应着,一边带雪妩穿过人群向前走去,不管什么场合,他的位置永远在最前方。 好一会儿,雪妩才跟他坐入席位,坐稳,悄然抬头,刚才她一直感觉到有束异常的光线紧紧盯着自己,她很好奇在这种场所会有什么人对自己这么感兴趣。 迎着那束光线望去,却忽然愣住,竟是一位绝美的女子,一身淡紫衣裙,连头上的珠饰也是一式的紫色,美得朦胧,雅致,象笼在雾中一样的不真实。 看到她望过来,那女子莫名冲她露出一丝浅浅微笑,看似友好,却又有一些说不出的酸涩,雪妩条件反射的回以一笑,心中却更加好奇,她是谁?为什么会如此在意自己? 就在这时,南宫霁忽然伸臂拥她入怀,面色很温柔,言词却全是冰冷没有温度“乖乖的,一切全依着本王,不然要你生不如死。” 他的唇几乎贴着雪妩的脸侧,口里呼出的气息顺着耳廓一直吹入雪妩肺腑,南宫霁长相文弱,但霸道强势的男人气息却甚是迫人,雪妩登时脸红了一大片,知道他说一不二,忙轻轻点了一下头,好容易逃离烟雨楼的重重监视,她不会轻易放过这个逃跑的机会。 南宫霁满意地撤离身子,并别有用心的在她脸颊深吻了一口,雪妩身子一下僵滞,半天,都还能感觉到他吻在脸上的那种热热的、湿湿的感觉。长这么大,这是第一次被男人吻,虽然只是脸颊,也足够让她心慌意乱。 躲在自己的羞涩中,她再次感觉到那束异常的光线,这次,不再是单纯的好奇和探索,而是深浓的怨恨,不过,她已经无暇理会,她现在关心的只是如何能悄然离开。 “皇上驾到。”突然一声高呼打断她的苦思冥想,一惊,她这个小小的红楼女,还有亲眼目睹皇上尊颜的机会啊? 不由悄悄抬眼望去,只见,是位两鬓斑白的半百老人,但在明黄龙袍的衬托下,另有一种无言的威严,他一走进,席间一阵山呼“皇上万岁,万万岁。” “众卿免礼。”南宫玉辅坐上龙座,眼光扫到南宫霁身边的雪妩时,有短暂的停顿。 停了一下,才似笑非笑的发问“霁儿,这位姑娘朕怎么看着眼生呢?是哪家大臣之女啊?” 雪妩心一下跳到了嗓子眼里,不知南宫霁会怎么介绍自己。 这边,南宫霁已搭上了她的肩膀“皇上,她呀,是小臣在花街相中的烟花女子,小臣很是喜欢她呢。” 此言一出,殿中一下静得只能听到人的呼吸与心跳。 第三十章 薄如蝉丝的软甲 那一刻,雪妩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虽然自知自己还是黄花大闺女,但南宫霁有意强调“烟花女子。”几个字,让她都错觉自己已是人尽可夫。 南宫玉辅似乎也为南宫霁的话所震惊,停了又停,顿了又顿,脸色开始显得不悦“霁儿,身为朝中重臣,岂可将此等女子带上朝堂?速将她赶了出去,念你初犯,朕不予追究,否则定要重责。” 殿中本来欢庆的气氛一下消失。众人一个个低着头,吓得胆战心惊。 雪妩先是惊慌失措,随即便升上一丝欣喜,若被赶出去,不正好可以借机逃之夭夭吗?所以,她脸上竟无惧色。 她坦然的神色落到南宫霁眼中,升出些惊异,这丫头,初次入宫,初次面圣,却表现得落落大方,看来自己这次还真挑对人了。 沉静的望向龙座,淡声说“皇上,如果她是小臣的妻妾,是否可以进入这殿堂呢?” “你说什么?”同样一句话从不同人口中一齐问出,有南宫玉辅,有南宫霁的父母手足,还有一个发颤的女声,就是那位时刻关注雪妩的紫衣美女。 听到南宫霁那句话时,雪妩本来也很想问这样一句的,但这么多人的震惊早淹没了她的反映,她只能目瞪口呆的盯着南宫霁。 心说,再怎么样,也不能开这么大的玩笑啊,这些人,一人啐她一口,就足以将她淹死在唾沫星子里了。 南宫霁似乎早料到会有这样的场面,若无其事的一笑“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你们不是一直都在催我完婚,催我早生贵子么,现在我找了女人,你们怎么又这样一副表情?” “逆子,你就算一辈子不成家,也绝不许这样的女人进我们家门。”南宫霁的老父王第一个高声喝骂。 紧跟着他的王妃娘也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嚎道“霁儿呀,你是想要你娘的老命么?你十岁就跟纯画订了亲,到现在都十五年了,我们是催你跟纯画成婚啊,谁让带这么个女人回来气我们呀?” 雪妩这时恍然大悟,福至心灵,不用说,紫衣女子一定是韩雨霏老婆口中的兵部尚书之女李纯画。不然,她不会对自己那般在意。 这时,再看那女子,已是脸色发白,眼中含羞带怨,身子微微打颤,显然伤心到了极致。 雪妩不觉大为费解,李纯画要长相有长相,要身家有身家,南宫霁为何对她冷若冰霜,韩雨霏老婆不是说他眼中只有她一个人的么? 她这里费解着,南宫霁却一脸的平静,搭在她肩头的手,无意识的揉捏着她突起的肩骨,一会轻一会重,搞得雪妩很是不自在。 等众人都住了声,南宫霁才不慌不忙开口“自然要娶纯画,不然皇上也不会同意,是吧?” 说到这儿,他停了一下,大家未来及做出反映,他已接着说了下去“不过,她跟妩儿一样都是侧妃,至于正妃人选,霁儿另有人选。” 这话一说,殿中又是一番哄动。 兵部尚书李良第一个阴着脸断然拒绝“皇上,多谢霁王厚爱,小女不敢高攀,这件事,微臣早想有个了断,今天正好说个清楚,自此,我李家与霁王解除婚约,再无瓜葛。” 想他堂堂尚书之门,岂能容许女儿与一烟花女子同侍一夫,而且还是同等名份? 他的夫人也是一脸怒气,大声附和。 南宫霁的父母一时傻了眼,不停的说好话,殿中七嘴八舌乱成了一锅粥。 李纯画眼中更是盈满了泪花,兀自强忍着。连雪妩看得都有些同情,但南宫霁却依然一脸平静,甚至故做温柔的替雪妩插紧有些松动的发簪。 “肃静。”南宫玉辅一拍龙案,全场止声。 他盯着南宫霁,眼神忽阴忽冷转换不停,良久,才压下怒气,不容分说,冷硬的命令“南宫霁,朕不管你心里怎么想,一个月以后,立即与李尚书之女完婚,敢抗旨不尊,抄你全家。” 南宫霁捏着雪妩的肩骨的手猛然一紧,雪妩疼得差点叫出声,她只觉肩骨要被他捏碎了。 “这话皇上也能说出?我为什么不娶她,皇上不清楚么?本来南宫霁还想给她一个名份,你这么一逼,南宫霁还真霍出去了。”说完,起身,大踏步向外走去。 雪妩赶忙跟在他身后,她可不想一会被人当做泄气包。 “放肆,反了你了,来人,将他二人抓下。”南宫玉辅气得蹭得站了起来。 登时,南宫霁亲的厚的跪倒一片。 面对众侍卫的刀剑,雪妩暗自有些后悔,悔不该轻易答应南宫霁出烟雨楼,她只是想借机逃离烟雨楼,远离花街,没想过送命啊,她想得太简单了。 南宫霁笔直的站在大殿中央,一把扯过雪妩,手中已捏了一把碎银子,雪妩一眼就猜出他的意图,不用说,一定又是想当做暗器使出了。 但他这一出招,那局面儿还好收场么? 雪妩不知怎地,脑子一热,一把挣开他的拉扯,抢在他前面,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头磕得砰砰做响“皇上,请听小女子说两句好吗?小女子根本不认识霁王爷啊,是他花钱买通小女子的娘,逼小女子跟他演了这出戏,皇上,饶命啊,小女子还不到十七呢,不想死啊。” 这番言语又是一番惊世骇俗,但场中剑弩拔长之势一下缓和。 雪妩低垂着头,清楚地听到好多声释然感慨,窃窃私语一句句传入她耳内“哦,就说不该的嘛,谁不知道他俩人好得如胶似漆啊,再说,霁王一向洁身自好,怎会去红楼那样的勾栏之地?” “就是,一定是小两口闹别扭了呗,年青人啊,真是年轻气盛,看,差点惹出天大的祸事来。” 只听得南宫霁差点没被气爆,却又不甘心自己的计划就此失败,强忍怒气,弯腰将雪妩拉起,脸上装出疼惜之色,声音也显得很是痛心疾首“妩儿,你身在红楼,却出淤泥而不染,与本王两情相悦,以身相许,这会儿,怎会怕了呢?我们不是说好,生,同在一室,死,同在一穴的么?” 雪妩直接被他气爆,索性陪他玩下去,低着头,假意大声哭泣“霁王爷,求你饶了小女子吧,你们小两口闹别扭,干嘛将我这无辜之人扯进来啊?别说我不认识你,就是认识你,也不敢对你非份之想啊,满烟都的人谁不知道你与李小姐情梅竹马两小无猜呀。” “好了,霁儿,堂堂兵马大元帅,还耍这种孩童把戏?来人,将那女子速速赶出皇宫。”南宫玉辅一声高喝,随之上来几名侍卫,来拖雪妩。 南宫霁岂肯轻易妥协,眼一瞪,就要发怒,但他娘适时扑了上来,抱住了他的双臂,南宫霁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他娘一哭二闹的把戏,一犹豫,侍卫已拖了雪妩奔出了殿门。 雪妩被扔出皇宫那一刻,高兴得心花怒放,顾不得拍去身上的尘土,一溜烟的直奔城门跑去,一边跑,一边在心中欢呼,自由了,雪妩,你自由了。 奔跑中,突然一件黄澄澄的物件从她怀中掉落地面,大脑一清,猛然想起一件事。 这件薄如蝉丝的软甲,是夹在香婆婆包裹里的,还附有一张小纸条,让她以此物找一位名叫风尘的男子。 为什么要找此人呢?纸条没有写。 雪妩自看到此物就满心疑问,这时一得到自由,更是想要求个明白。 不行,她得找香婆婆问问,会不会是她什么亲人啊?十几年来,她一直念念不忘能找到自己真正的亲人,别有了线索,再错过去了。 想着,雪妩不知不觉掉头往花街的方向而去。 怕月媚再控制自己,雪妩没有卤莽的直接回烟雨楼,先找了一家当铺,将身上值钱的饰物从头到脚当了个遍,竟然当了上千两黄金,想着全是人家霁王府的东西,拿着那沓厚厚银票走时,着实有点心虚。 后来想着南宫霁对自己的伤害,又想着自己目前的窘境,劝自己没什么好心虚的,全当是他对自己的补偿不就行了。 特意到旧衣店买了套破旧衣衫,又将盘得漂漂亮亮的发髻揪散,梳成丫头的发辫,全部折腾好,已是傍晚。 她准备吃点东西,填饱肚子,再想法子找香婆婆。当她在一家包子铺正买包子时,忽然听到身边的人都在议论一件事“烟雨楼这下可惨了,得罪了霁王,那不是自找死路?那丫头自个跑了,也不管她老娘怎么样,这就是典型的妓子无情啊。” 雪妩手一哆嗦,包子掉到了地上,看有人看过来,慌得忙蹲下身子装做拾包子。 这时,只听又有人说道“可不是嘛,韩知府的公子现在不还在床上躺着吗?听说也跟这丫头有关吗?” 雪妩撕着沾上灰尘的包子皮,尽量将头压到最低,悄悄退出人群,走到无人处时,心还砰砰跳得异常急促,南宫霁那厮才不得好死呢,仗势欺人,老天爷怎么不长眼打个雷劈了他啊。 发狠的一气吃了三个大肉包子,慢慢接近花街,远远就看到,街口都站满了盔甲鲜明的兵士。 这下怎么办呢?雪妩急得原地打转转,却不敢再走近一步,不是她不讲义气,她去了就能救下烟雨楼吗?只不过多一条死尸而已。 就在这时,她突然眼光大亮,不远处那不疾不缓远去的人影,是谁啊?不是无痕吗?纠结的心一下子象沾了雨露的花瓣,霎时舒展开来。 一溜烟的追过去,直追了两道街,也没追上,四下无人时,她不顾一切的在他身后大声喊叫“无痕……我是雪妩……你停停脚啊。” 无痕身形顿了一下,忍不住心生懊悔,深悔在发现她追赶自己时,没有念个“隐。”个诀隐去身形,现在…… 他犹豫不决之际,雪妩已一阵风的冲到了他面前,二话不说,先一把抱住了他的胳膊,抱得死紧死紧,就象生怕他会突然消失。 第三十一章 求死 无痕暗自摇头,知道她叫住自己是为了什么,不等她理顺气息,先自开口言道“别求我,我说过,与自己无关的事,我从不会留意。” “不是这样的,我知道你不是真的这般无情,不然,当初你就不会答应帮我给花花送吃的,现在,你能眼睁睁看着那么多人死吗?你一定不会的,无痕,求求你了,你若不救,我……我就死给你看。”雪妩没有其他好办法,一急,耍出无赖之招相逼。 “你死也与我无关,再说,我只是一个耍杂技的,怎么与那么多兵士对抗?我只能自保,别无他法。” 无痕虽然心存怜悯,却再不敢感情用事,花锦寒的改变让他明白,应该听师尊的话,凡间的事不能任意插手,因为一个微小的异数,就可能会引起凡间轰动的巨变。 无痕的话虽无情,却合情合理,雪妩知道不该再纠缠人家,但她现在就象溺水将死之人,捞着根河草也想当救命之索。 想起他与南宫霁的那次对垒,信心再增“不是这样的,那次你救花花,还有……你半夜无声无息还我被褥,还有……南宫霁那么厉害,你都没事,你一定有办法的,你别这么冷血好不好?我知道是一颗珠子在压制你的热情,我帮你吸出来好不好?” 说着,雪妩就象没头苍蝇,胡乱的去扒无痕的衣服,街上有人走过,见此情景,鄙夷的啐着两人“不要脸。” 无痕平静无波的情绪,突然一阵波动,珠子?这丫头在说什么鬼话? 随手制住她乱动的双手,扯着她向阴暗处走去。 站稳,去扯她依然抱着自己胳膊的小手,却发现,她是那么用力,除非自己运功,不然看来是休想扯开。 索性不再理会,任她扯着,声音已带着警戒之意“刚刚你说什么珠子?” 雪妩急切下,张口就想将八哥小黑说出,但话到嗓子眼时,却忽然想起韩雨霏的下场,她能将烟雨楼的人推到那样的境地中吗? 她嘴张了又张,话出口,已变了味“我的意思你是不是要钱才肯救人,如果是,我把我身上的钱全给你,行吗。” 无痕从她闪烁的眼神,察知她说了谎,心中疑窦加浓,却明知她一介凡间女子,无论如何不会知道自己内丹的隐密,不想再跟她纠缠,运功将她甩开。 不料,雪妩一被震脱,如影随形立即再次扑上,无痕开始有些烦闷,如果真要摆脱她,就必须伤了她,可现在她无依无靠,又无处容身,万一再碰到恶人,那不是要她的命么? 上天有好生之德,他不施以援手也罢,岂可再落井下石? “无痕,你在烟雨楼呆了半年,难道对那儿没一点点感情?想想那些活蹦乱跳的美丽姑娘,一个个都将变成惨不忍睹的死尸,你的心就不会有一点痛吗?” 雪妩扬着一张泪脸,眼巴巴的望着无痕,手指一下一下戳着对方结实而弹性十足的胸,样子极其伤心。 无痕无动于衷的保持着沉默,心里却忽然想起一个摆脱雪妩的好办法。 捉住她还不停在自己胸前戳来捣去的小手,淡声说道“办法不是没有,就看你敢不敢做。” “说啊,这种人命关天的危急时刻还有什么敢不敢的呀,快说啊。” 雪妩一听有办法,顿时止住了哭泣,胡乱在无痕胳膊上蹭去眼泪,急切地摇着对方。 无痕冷眼瞅着自己胳膊处的鼻涕眼泪痕迹,差一点冲动的将雪妩一口气吹到南天门去,他最讨厌别人碰自己,但现在这丫头都干了什么好事啊。 “你先松开手行么?”他抖了抖胳膊,压着不悦示意。 “不行,现在不可以。”雪妩头摇得象拨浪鼓,好容易他松了口,她才不会那么傻。 无痕深吸一口气,压下胸口的烦闷,一字一句的说出自己的办法“先说明,我只有这一招,你要同意,咱们就试一试,不行呢,你就放了我,而且不许再纠缠不休。” 雪妩猛点头,只要有办法就行。 “好,你听我说,其实办法很简单,俗话说解铃还需系铃人,现在,你只有亲自去说服恨你之人,让他将仇恨集于你一身,放了他人,最后你以死化解他对你的仇恨。” “这就是你的办法?”雪妩不相信的瞪着无痕,让她去送死,这也算办法? “我刚说的,是你要做的,你死之后,才是我的办法,只要能在一周之内获取你的肉身,我便会让你起死复生,不过,你得做好心理准备,复生之后,要离开这里,免得惊世骇俗。最好永远从这个地方消失。” 无痕说完,面色沉静的注视着雪妩的表情,这个办法,以凡人的思维应该不会相信,再说,这个女子跟自己没有深交,她也不可能相信自己,他就是要让她自己退缩。 但很快,他便知道自己又犯了大错。 雪妩竟然毫不犹豫答应下来“好,听你的,我去,不过,那人很自大,我没有把握一定成功,如果我就是死,他也不肯放过烟雨楼,你就不要救我了。” 说着,一下松了手,神色间没有一丝猜疑。 “你……就这么相信我?我们只是萍水相逢。”无痕震惊地望着这个瘦弱的小女子。 雪妩羞怯的垂下了视线,声音低得微不可闻“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相信你,从心底里相信,再说,你不是说只有这一个办法吗?救人如救火,我这就去了。”说完,扭头快速跑开。 无痕直接无语,真搞不清楚,这女子为何对自己痴迷至此?脚却随着她消失的方向不疾不缓的追了去,一言即出,驷马难追,他不是言而无信的小人。 雪妩在霁王府见到了南宫霁。当时,烟雨楼的人已全部下入大牢,整个楼都被贴了封条。 南宫霁看到她的第一时间,就狠狠甩了她一耳光,不知好歹的贱女人,竟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违逆自己,使自己难堪,杀了她都难消心头恶气。 他一巴掌下去,雪妩口鼻都有血窜出,她顾不得擦拭,生怕南宫霁立即结果了自己,那可白忙活了,跪在地上抢着将一路想好的说词,蹦豆子一样快速倒出来“王爷,小女子自知伤了王爷的颜面,一人做事一人当,小女子不敢求饶,但烟雨楼那些无辜的人,求王爷放了她们吧,王爷杀她们就象踩死几只蝼蚁那么简单,可是,世人会怎么说呢?为了一个烟花女子,不惜杀死那么多无辜之人,会越发损了王爷的颜面啊,求王爷,饶了她们吧,雪妩愿一死以消王爷的怒气。” 她一边说,一边砰砰的磕着头,很快,额头就一片乌青,加上口鼻中的血迹,人显得很狼狈,也很凄惨。 “你来,真的是为了送死?”南宫霁勾着下巴,有点不敢相信,他认为她应该是欲擒故纵,自做多情的以为自己对她有情,不会真要她的命,否则,没人会傻得自己送上门找死,退一万步来讲,就她那弱小模样,哪来的那么大勇气啊。 当下,又冷冷开口“你可知,本王宗旨,一向是伤本王心的,将折磨得对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伤本王人的,会将她剁成肉酱,喂食野猫野狗。” 雪妩只听得汗流浃背,手足冰凉,这算在哪一类,都让人不好过啊。也不知自己到底该算在哪一类,想来,怎么也算不到第一类吧,霁王的心,不是谁就能伤得了的。 如果是第二类,估计无痕所说的肉身,大约不成了。能不能开口替自己求个囫囵尸首呢?南宫霁还未答应饶烟雨楼的人,她就又提出新的要求,会不会让他觉得自己是得寸进尺呢? 她这边盘算着,那厢南宫霁已冷笑连连,以为自己果真猜中了她的意图,从腰中拨出一柄贴身短刃,啪的扔在了雪妩脸前“臭丫头,不是一人做事一人当么?现在本王答应你,只要你敢死,本王立即放了那些人,而且让她们继续开张,并留你一个全尸。” 雪妩猛的抬头,望进他轻蔑鄙夷满是不屑的眼底,这么容易就达到了目的?还有什么好说的,死吧。 蹭一把将短刃拾了起来,对着胸口时,忽然想起了香婆婆,眼神不觉有一丝犹疑。 “怎么……下不了手吧?哼,就知道你没那胆子,少跟本王装腔做势,明儿一早跟你那帮贱人一起下黄泉做伴去吧。”南宫霁厌恶的口吻显而易见。 “不……不是的,王爷,你听我解释啊,我不是怕死,我从小是个孤儿,虽被人收养,却一直惦念着这辈子能见亲生爹娘一面,好容易现在有了一点线索,小女子很想在临死之前,得知他们是谁,在哪里,过得好不好,除此,小女子再无他念啊。” 说到最后,一滴滴晶莹的泪珠从她脸上,啪嗒啪嗒砸落地面。 南宫霁盛怒的心莫名抖了一下,一转念却又想到,会否是她耍的鬼计,想以此拖延时间? 雪妩从他转换的眼神猜到他心中所想,忙又开口“不需要很久的,只要一点点时间就行,楼里的香婆婆大约知道,叫她到这儿来,我问她几句,就行了,完了,我立即死,绝不敢再拖沓的。” 唯恐他不信,又砰砰磕了几个响头。 南宫霁一撩衣摆,在椅子上坐下“看在你是将死之人的面上,本王就信你一次,来人,带烟雨楼的香婆子到这儿来。” 有人应声而去。 雪妩紧张的望着门外,浑然没有一丝死前的恐惧,内心,真的是很相信无痕。 南宫霁稳稳的盯着她,总觉得她在耍什么花招,不然,即使是七尺男儿,也不会这么坦然面对死亡。 香婆婆很快被带了进来,浑身上下没一处好地方,显见吃了不少的苦。一见雪妩,神色有些意外,还有些悲伤“傻孩子,你终于也被抓到了么?” 雪妩没空跟她闲扯,直奔主题“婆婆,风尘是什么人?你为什么让我找他?你是不是知道我生身父母是谁?” 香婆婆没想到雪妩在这种时候还惦念着这些,垂下头,想着自己发过的毒誓,不知该不该说出真相。 “婆婆,求求你告诉我吧,我就要死了,这是我唯一的愿望啊,你就让我做个明白鬼吧。”雪妩急得抓着香婆婆两只胳膊,没命的摇晃。 “死老婆子,没听到她的话么?知道多少就说多少,说慢了,鞭子立即招呼到你身上去。”南宫霁不耐烦的插了一句。 香婆婆一咬牙,想着雪妩这番铁定难有活路,就让孩子知道真相又有何妨,什么也不再理会,一把将雪妩抱在怀里,哀哀哭诉起来“孩子呀,不是婆婆不跟你说,是婆婆曾经在你娘临终时发过毒誓啊,说起来,你得喊我一声舅母才对,你娘是我的小姑子,十七年前,我们老家渭南发大水,成千上万的人都成了水鬼,我们一家几十口人,只逃出了我跟你娘,那时,你娘也象你现在这般大,我们一路逃荒,来到烟都,投奔了月媚。 月媚是我姨表妹,她娘家很穷,一直是我们家帮趁着,那种时候,我只想到她可以投靠,找到她才知道原来她做的是那种事,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就这也是求了她几天,答应一切都听她的,才被她收留下来。 我婆家在渭南几代经营布行,是有名的商家,你娘,也就是我小姑子,那也算是小姐出身,自小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月媚先是哄着她卖艺不卖身,只到,有一天,有个叫风尘的男子来到,也不知他到底是做什么的,也不知他究竟是哪里人士,总之,他的钱财多到吓人,月媚一见便花了眼,听到他要包下你娘,二话没说,就答应下来,可怜你娘……唉,被他破身也就罢了,竟然还喜欢上了他,但来红楼的有几个是真心的呢? 那人前后一共只呆了三个月啊,一听到你娘怀孕的消息,就突然消失无踪,后来,你娘拿出全部所有,让月媚同意生下你,可没等到出满月,她就投河自尽了,临死前一晚,她给了我那个软甲,说是那个男人留给她的,说是刀剑不入,是件宝贝,她让我在你长大后,转交给你,同时让我发毒誓,不许说出整件事的真相,她不想让你知道你有一个红楼女子的娘亲跟一个无情无意的薄性爹啊” 雪妩冷静的听她说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十几年中,对父母的一切她猜过很多,这种结果并不是最糟的,总算知道了自己的出处,这个心愿算是了了。 推开香婆婆,柔声唤道“婆婆,既然我娘不想让我知道真相,那就还当做什么也不知道吧,我这儿有些银票,你收着,王爷已答应一会儿就会放了你们,你拿着这些银票离开花街吧,那里太脏了,别回去了。” 说完,硬把当的钱全塞进了香婆婆怀中,她应该算是世间她正宗的亲人呢。 看她们已然说完,南宫霁莫名有些不忍将两人分开,沉着脸望着拉扯不休的两个女人,觉得那小丫头还真的挺可怜。 “王爷,送婆婆回去吧,我该完成我的诺言了。”雪妩不想被香婆婆看到那血淋淋的一幕。 伴着香婆婆的哭声,她重新被押了出去。屋中再次剩下雪妩与南宫霁。 见她毫不犹豫的握起短刃,南宫霁突然喝道“慢着,本王现在改变了主意。” 雪妩却不给他说出下文的机会,手一送,直接向心口推去,这一刻,她没想到要无痕相救,她是真的想死,她本就是一个不该降生的多余之人,又何必执意留着这口气呢? 见她一心求死,南宫霁随手抓起桌上的茶碗向她手腕砸去,却终是慢了一步,他的短忍是上古宝物,异常锋利,雪妩一下连肺腑心胸一起穿了个透。 鲜红的血从她胸口一股股冒出,看着她渐渐发白的脸色,南宫霁一向冷酷无情的心菲,忽然急促跳动起来,这个女孩子,在这一刻,让他动了心,让他怜惜,也让他重新对女人刮目相看。 他一个健步跃到她身旁,将她抱在怀中,手指连点,点穴为她止住血,随后一手扶着她,一手抵着她的后心,源源不断的为她输入内力,他要救她,他不许她死。 屋子的一角,无痕隐着身形默然而立,发生的一切,从头至尾,他一一目睹,平静的心,再次变得沉重,多弱小的肩膀啊,怎能承受如此多的痛苦呢? 她真不如死了好啊。 第三十二 劈棺 南宫霁输到自己体内发虚,雪妩依然没有一丝气息,眼见已是气绝身亡。 他颓然收手,没有生命的雪妩顿时软得象一滩泥堆在他怀中。 他心口紧得几乎无法呼吸,下意识一点一点擦着她口鼻处干涸的血迹,眼前似乎又浮现出她忍着指伤,弹琴时的倔强模样,以及她冷冷的叫嚣“我死也要做人,做一个清清白白的人。”这个小女子真的应了自己的话,是出淤泥而不染啊 南宫霁起身,抱着雪妩放在自己床上,握着她冰冷渐渐发硬的小手,喃喃自语“丫头,从现在开始,本王要真正包你了。” 随后吩咐下去将烟雨楼一干人放了,另外安排人为雪妩刻碑挖墓。 黎明悄悄来临,安静的房门,突然被人推开,光线一下冲入,南宫霁下意识眯了一下眼,正想发怒,谁如此大胆擅闯而入,待见到那一袭熟悉的紫色时,面色已是更冷。 未看来人,只是冷冷说道“你来做什么?谁允许你进来的?你以为你还是以前的李纯画么?” 李纯画莲步轻移,径直走到他身边,手温柔的落在他的肩上“霁,我知道我伤了你的心,你给我一个补偿的机会好吗?” 南宫霁一把将她的手打开,“别碰我,你知道你有多脏吗?我看见你就想吐啊,走,你立即从我眼前消失,我一刻也不想看见你。” “霁,看在我们相爱多年的份上,你就不能原谅我这一次么?”李纯画蹲下身子,扒着南宫霁的膝头,眼中的雾气,使她显得我见犹怜。 南宫霁生硬的别转头,心疼得支离破碎,抚上雪妩雪白雪白的脸颊,让那冰凉提醒自己,曾被伤得面目全非“你连一个烟花女子都不如,还有什么脸面来见我?你若真爱我,怎会做出那种肮脏苟且之事,即使世间处处都是这种肮脏的风气,你也不该,谁不知道我南宫霁疼你到何种地步,你为什么还不满足? 就因为他是皇上,就可以跟他为所欲为?就因为他是皇上,连他半百的年纪也可以全不计较?你太脏了,看到你,我就想起那天见到的一幕,想到那一幕,我很久都无法进食,三年的时间,你已折磨得我遍体鳞伤骨瘦如材,你是不是非要致我于死地才甘心?你要是真爱我,就去让他收回圣旨,要是真爱我,就跟我解除婚约。” 他神色一片绝决,丝毫没有挽回的余地,李纯画站起了身,慢慢向外走去,走到门边,停住脚,慢声细语的说“霁,下个月,我一定会与你成亲,即使你一辈子不碰我,我也一定要做你的妃子。” “无耻。”南宫霁震怒下将桌子一掌拍碎。 无痕隐在屋角,暗自摇头,看来,这是凡人的通病,不管别人喜不喜欢,只要自己喜欢,就一切无所谓了。 三天后,雪妩下葬,墓前石牌上竟刻着霁王侧妃几个大字,无痕隐于一株树梢,再次摇头,凡人啊凡人啊,真让人费解,为何生前不好好相待,死了才这般空珍惜。 耐心看他们安葬修墓,竟然一连修了三天,眼看只余一天时间,他真有些着急,心说,明儿一早这里就是座空坟了,你们犯得着这么下功夫嘛。 想着墓修好,他们总该走了,岂知,南宫霁又盘膝在坟前稳稳坐下,还命人摆了副古琴,说什么要为她抚琴三日才会离开。 无痕这下可真急了,虽说七天之内行功都无碍,但超过五天,人精气恢复就会慢很多,如果超过七天,那人直接没救了。 强忍到晚上,见南宫霁就象石打的人一般,兀自不停不息的弹着,从头到尾就那一首,而且明明是欢快的曲调,却因他黯然的心情,显得生硬而不协调。 真是让人无法忍受,无痕索性封了听力,踏着树梢站起身,冲天伸出右手,食指与中指直指天空,口中默念“风雨雷电。”之诀,他要想办法赶走南宫霁。 半刻不到,天空轰隆隆滚过一阵雷声,简直是震耳欲聋,霁王府的中年管家弯腰小心劝解南宫霁“王爷,要下雨了,我们是不是先找个屋子避一避啊?” 南宫霁没有接腔,依然自顾弹着。顷刻间,大雨白练一样哗哗堆下,眨眼功夫,就将南宫霁一干人浇得透湿。 无痕好整以暇的抄手站在树梢,就不信,这么大的雨,你也能抵得住。 但继续看到的一切,令他再次咋舌,南宫霁竟然坐在雨中纹丝不动,连那一干下人也都规规矩矩的站在他身侧一动不动。 傻瓜,一堆傻瓜,对凡人有时过于愚腐的思维,无痕实在无法苟同。 不再跟他费劲,腾空而起,跃至半空,运功捏了一个“惊雷。”诀,随之,喀嚓嚓一声巨响,他刚刚站立的大树在雷声中,一下被劈成焦木。 “王爷……还是先躲一下吧,这雷太邪乎了。”中年管家手忙脚乱的抹着脸上的雨水,心中无端很是不安。 南宫霁合着眼,依然没有接腔,雪妩曾忍着指伤,为他弹了一夜,现在区区一点雨水,几声雷响,算得了什么? 站在云端,一直注视着他们的无痕,真是气到无奈,手一圈一划,一道惊雷在他的指引下,带着耀眼的巨光,喀嚓一声击中南宫霁面前的琴上,登时弦断琴毁。 无痕冷眼望下去,心说,这下看你还怎么弹? 在他眼中,再尊贵再权威的凡人,也只是象渺小的沙粒灰尘一样不足为重。 南宫霁木然望着眼前四分五裂的碎琴,突然一掌击出,掌风下,碎琴在雨水中飞得到处皆是。 中年管家跟一干随从吓得禀息静气,雨水流进眼里也不敢擦一下。 南宫霁走到墓前,手按上做工精致的石碑“雪妩,是你在阻碍本王么?你已是本王的女人,就该学着乖顺些,生你的不爱你,养你的不疼你,包你的……不知道欣赏你,这些都将成为过去,以后,你只是本王的女人,再没人敢伤害你,记着,不许投生,永远陪着本王。” 狂风暴雨中,他阴恻恻的言词只骇得他的随从,个个脸色发白,无痕听得不住摇头,这人怎么这么霸道,这么自私,人死了还不许投生,无形,对他生出浓浓反感。 没了琴,南宫霁终于不再逗留,大步没入雨中。 等他们走得够远,无痕方降下云头,念了个“收。”字诀,收了风雨雷电。暗自叫了声“侥幸。”如果南宫霁真赖着不走,今天可要难为死他了。 乾坤有序,宇宙无疆,即使天界的大神,也不能随意更改这自然的规律,何时落雨,何时天寒,在天界阴阳宫那是连时辰都规定得清清楚楚的,刚刚他也只敢耍那么一下下而已。幸好,还真将那些凡人给雷跑了。 看地下一片泥泞,他悬空停在坟墓上方,将“听风辨位术。”运至十成,百里以内的风吹草动都收在耳中。 察知此时四周一片万籁俱寂,抬起左手,悠闲的叉在右腋处,再不慌不忙伸出右手食指,对准修得齐齐整整的石墓潇洒地从中凌空划出一道,顿时,严丝合缝的石墓象被刀破一般,齐刷刷从中一分为二,露出里面厚厚的石棺。 情知这种骇人场面万不能被凡人看到,无痕面色悠闲,手脚却一丝不敢打停。 紧跟着,右手对着石棺五指微曲,低喝一声“起。”石棺立时腾空,露出棺内平躺的雪妩。 晴空下,清楚地看到她颊上有几点红色尸斑出现,糟糕,她怎么自绝了生念? 无痕悠闲之态顿消,急急伸出左手,对雪妩做出一个虚抓之式,口中依然低喝一声“起。”随着他的低喝,雪妩僵硬的身子从棺中平平升起,然后随着他的手势,直直向他飞来。 及到面前,他伸臂挟在腋下,松右手,合上石棺,再捏一个“还原。”诀,使石墓合陇。 人,随后消失在苍茫的原野之中。 第三十三章 难堪的还魂术 无痕挟着雪妩,在附近一处无名山峰坠落。 站在山顶,他发了好一阵子的呆,继“风雨雷电。”之后,他又要犯天条了。 先前,雪妩自尽时,他将她的魂魄用法力密不透风的给封在了她体内,如果不是时间太久,如果不是她自绝生念,魂魄绝不会散,也不会被掌管凡人生死的冥界察觉。 现在倒好,这凡女跟自己订下约定,又自绝生念,生生将自己逼入绝境。 不救她,自己会心不安,谁叫当初是自己主动提的这方法呢? 可是救她,却要大费周章,不仅要冒着被冥界发现的危险,更为难的是……还要与她“袒裎。”相对。 为难归为难,人终究是要救的,无痕收起杂念,手起指落,将山峰从中间齐齐划开,带着雪妩迅速隐没其中。 山峰刚刚合拢,两个飘浮的灵魄就疾速飞至,他们是冥界的招魂使者,一路闻着死者特有的气息追来,也幸好无痕见机的快,不然早被他们追到。 二使者一会儿的功夫,围着山峰转了几个圈,却什么也没发现,不由面面相觑,明明是朝这里来的,为什么却突然不见了呢? 他们已从先前收押的散乱魂魄,清晰地感知是名年轻女子,为什么就是找不到了呢? 两使者商量了一下,最终决定回去禀报冥王。 山腹之中,无痕用法力化出一座屋的幻影,有柔和的灯光,还有雅致的陈设,以及干净的床铺。 无痕将雪妩放在床上,轻吹一口气,将她身上衣服全部吹落,然后眼观鼻,鼻观心褪去自己身上所有衣物,闭上眼睛,浮于空中,对准雪妩的方位慢慢落下。 及至碰到她的身体时,胸腹相贴,唇与唇交接。 部位全部对齐,无痕只觉后背出了一层薄汗。 很多法术他虽有满腹理论,却有很多并没真正去做过,现在这招“还魂术。”就是其中之一。 从学这招的第一天,他就没想过要用,因为天条中明文规定,用这一招时,必须报经玉帝批准方可实施,他哪有那个资格去上报玉帝啊。 说来说去,都怪这个女人,如果她不自绝生念,至于这么麻烦吗?一粒“还魂丹。”就完事大吉了。 现在倒好,散出肉体的一魂两魄已被冥界收押,他只能硬从冥界的鬼门关将她抢回来,除了这一招还能怎么办? 无痕调整了一下气息,清空脑海所有杂念,缓缓吐出内丹渡入到她口中,牙齿顶开她唇片时,一股刺鼻的尸腐差点令他做呕,赶忙封了嗅觉与味觉。 用力将内丹顺着她咽喉往她体内催逼,一点一点……一寸一寸……很是吃力,没多久,他额头已开始有汗滴落。 不由暗自叫苦,学时即知这“还魂术。”很伤原气,真到用时,方知还不是一般的伤呢。 不觉万般悔恨,悔不该太过自负小看凡人,以为雪妩不会信他,不会采纳这匪夷所思的办法,以至令自己骑虎难下陷入窘境。 心中懊悔,却丝毫不敢松懈,继续催动内丹下行,将功力运至九成,终于行至胸口。 至此,神经绷得更紧,这儿是关健之处,五脏六腑全被破坏,要修复,就得集中精力全力以赴,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差错,否则,不止人救不活,他也将面临破功的大祸。 当下闭紧双眼,澄清灵台,使内丹与已心神合一,缓缓游走于每一处破损不堪的内脏,运行的速度非常慢。这些部位,只要有一处被错过,人就是被救活,也会一生疾病缠身。 此时,无痕已将功力提至十二成,额头的汗珠滴滴嗒嗒,宛如密集的雨丝,很快,便将雪妩的头发打湿。 不经意,一滴汗珠落在雪妩眼上,突然,她一直僵硬的面皮微微抽,了一下。 这细微的变化,无痕立即感知,一直绷紧的神经不由稍稍放松,好险,他还以为救不活了呢。万幸,自己的真元够纯正,终于将她从鬼门关抢了回来。 催动内丹继续在胸腹之间游走,只到确认她内脏全部修复,只到终于感觉到她胸口处有了跳动,才引内丹往下游走,最后这一关,无痕最为尴尬。 在天界,一向规定口为阳,下体为阴,练功时均是从阳至阴游走一周,才算功德圆满,大功告成。 所以,“还魂术。”最后一关,必定要将内丹从雪妩的下体中逼出,再由自己的下体吸纳,以后,才不会对两人留下隐患。 当内丹滑至雪妩下体内时,无痕突然感觉到自己下体起了变化,一时惊出一身冷汗,忙以意念驱使下体还原,却惊骇得发现大伤元气之后,理智有些无力掌控。 赶快在心中拼命默念“固心经。”紧张的汗水再次密集。 勉强聚集起一丝清明,逼出内丹,快速纳入自己体内,却在同一时间,大脑的神经突然崩溃。 纷乱的杂念一下全部涌出,能清晰地感觉到雪妩微弱的呼吸在他唇齿间浮荡,她原本僵硬冰冷的唇舌也恢复了正常温度,让他有种说不出的异样触感,微微跳动的心就象一束扑扑跳动的火苗,每跳一下,就让他有种烤灸的灼热。 内丹退出,他已不必再与她唇唇交接,但不知为什么,心中想着松口,舌头却不受控制地依然留恋在对方口中,轻舔慢吮,竟是从未试过的神魂颠倒。 惶恐中,他唯有拼命默念“固心经。” 很快,便在雪妩体内燃起激情的火种。 此刻,雪妩人虽未醒,但神经已基本恢复,在真元的诱惑下,腾地伸臂抱住了无痕腰部。 短暂的一瞬间,一切都乱了套。 慌乱中,不知怎么,巨痛下,雪妩无意识地痛哼出声。 这一声,就象一记惊雷喀嚓击中无痕,心一缩,大脑猛然清醒,蹭的一下,他就跳离了雪妩。 手忙脚乱的穿上衣服,半天心跳都缓不下来。 独自跃到门外的黑暗处,倚着山壁,一遍又一遍骂着自己,完了,真的完了,竟然该死的犯了色戒,这可如何是好啊? 黑暗中,也不知坐了有多久,忽然想起以雪妩那赢弱之躯,如何能承受这破体之苦,虽不想再看到她,却又不得不逼着自己走了回去。 一进门,一眼就看到有滴鲜红的处子血,红得刺眼,红得触目惊心,晃得他忙移开了视线。 勉强平下心绪,走到床边,一搭她手腕,果然气息将无。 暗自叹了一口气,无奈的俯首吻上她的唇,渡出一口真元送入她体内,游走几周后,感觉到她气息完全恢复,才迅速松开。 挥手将她衣服拢上,没有立时将她催醒,兀自一人发呆,想着自己一次又一次犯戒,心情异常沉重。 他一向清清白白,光明磊落,自此,却再难象以往那般心底清明,问心无愧,恨不能时光倒流,再重新来过。 一声低吟打断他的自怨自艾,知道是雪妩醒了,却没有回头,他一介天界仙人,竟然没有勇气看一个微不足道的凡女,他竟然怕她发现那粒处子之血。 天啊,他真的要疯掉了! “这……是……哪里啊?”雪妩并没象他所想发现什么,虽觉浑身上下都不自在,某个部位更是奇特的疼痛,但她不知先前发生的一切,以为这都是正常反映。 “能起床吗?能起,我们就可以离开了。”无痕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雪妩试着翻了个身,意外发现,虽然身体异常虚弱,却还是可以活动一二的,一边撑着下床,一边有气无力的叹了口气“唉,救我干嘛呢,我倒想着重新投胎做人。” 无痕没心情跟她闲扯,一抬手,收了幻景。 “啊。”出其不意陷入黑暗,雪妩骇得一声惊呼。 “别吱声,小心有鬼捉你。”无痕不是存心吓她,一路飞来,他早察觉到异常,雪妩听闻,果然吓得绷紧嘴巴不敢再出声。 无痕趁黑又挟起她,念了个“分。”字诀,从山腹中跳出来,万幸山中也是漆黑一团,神思一阵恍惚,不知他们在山腹中到底呆了几日。 但瞬间,他就恢复了理智。 不容迟疑立即展开“听风辨位。”术,准备选择离去的方向,却突然察觉到不远处正有别于人类的不明物疾速向他们飞来。 不好,一定是冥界中人。 当真是阴魂不散呢,无痕低咒一句,第一时间封了雪妩的五官,让她看到那些可怕的鬼模样,只怕她下辈子都没法再好好生活。 随之,又念了个“隐。”字诀,将二人隐在了山壁之上。 刚隐好,一溜轻烟即飘至眼前,当先一团青烟哗然收在一起,化成人形,是一位头戴乌金官帽,脸色雪青的年轻男子,眉眼却也不俗。 身后一黑一白是去而复返的招魂使者,一稳好身形,他们就指着无痕刚刚跳出的方位,小心禀报“殿下,我们就是追到这里,失了那女鬼的踪迹,后来又莫名失了她的一魂两魄。” 听了称呼,无痕一惊,莫非此人竟是冥王之子阎金?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四章 全部复原 阎金的大名,无痕在天界素有耳闻,他不止是出了名的难缠,而且很是淫荡,新死的女鬼,但凡有几分姿色,就要被他无情糟踏,若有一丝违逆,立即便会被他打得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有一年的某一天,他竟然一连毁了几名女鬼,一时激起涛天怨气,而其中一名还是凡界某国公主,天天托梦与父皇,哀怨的哭声,整个皇宫都能听闻。 那位国君一时怒不可竭,带领举国臣民向上苍焚香祷告,求玉帝为他女儿做主,为天下苍生做主。 此事当时在天界闹得沸沸扬扬,个个皆是义愤填膺,争相去玉帝面前请令,想要惩治这个无法无天的恶魔,这其中就有无痕。 但玉帝却跟大家意见不一,身为天界之首,自然想得周全,他认为天、地、人三界一向保持着平衡,如果一旦跟阎王起了冲突,这种千古形成的平衡试必不保,这种局势一破,那会有多少可怕的隐患产生呢? 为大局着想,思前想后,他决定不能因为一些微不足道的女鬼,而毁了这种平衡,所以最终没有采取武力,只是将阎王请来,好言相告,结果,阎金也只是略有收敛,并没真正改过自新。 无痕一直对此事耿耿耿于怀,对他虽未曾谋面,已是一肚子的恶感,这时见到他本人,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很想打他个落花流水,让他半年都趴在床上。 但自己刚刚才伤了元气,又有雪妩这个凡女要照应,不得不暂时按捺下了冲动。知仙界法术无色无形,只要自己隐着不动,阎金就绝对发现不了。 果然,阎金在接连用了“招魂幡。”、“缚灵索。”都没有反映后,带着二使者匆匆飘走,一刻也没有停留。 他们消失很久,无痕依然能从“听风辨位术。”观测到空气中有异常,不由暗骂,阎金这家伙难缠的名声当具不假,到这个份,他竟然还不死心躲在暗处察看。 虽火大,却隐忍不发,其实无痕自制力一向极强,不然,单凭法力他不会被选入这次大赛。 与雪妩的偶发事件,纯属意外,无论神、人还是鬼,心头与生俱来就带有一佛一魔,平素一向佛占据上风,大伤元气之后,自然佛消魔张。 躲避时,无痕给自己的出格行为想了很多种理由,这件事对他非常严重。 在姻缘宫修行时,月老曾说,世间无论何方神圣一旦被心魔控制,就将永远坠入万劫不复的地步,他可不想落到那样的地步,万幸此事神不知鬼不觉,他悄悄萌出一丝侥幸之心。 天明大亮,异常感觉终于消失。 无痕拉着雪妩显出身形,并随手解了她的封制。 一落地,雪妩就打了个趔趄,捂着肚子,样子很是难受,但因为部位特殊,虽然不舒服,却不好意吱声。 无痕突然想起是怎么回事,没经历过并不代表什么都不知道,他生长的地方那可是掌管全天下人情感与姻缘的地方啊。 当下不露声色的握紧她的手,一边想着措词“你……刚刚恢复……不能太过劳神费气,翻过山头……一路朝北,是离开烟国最近的途径。” 说话间,已不着痕迹的修复了她破损的处子之膜,这下心中更是大定,只觉一切好象全未发生。 却是再也不愿面对雪妩,尽心意的交代完,立即松手,身一晃,展开“移形换位术。”极速飞离。 雪妩站在原地,傻傻地盯着自己被他握过的小手,心中全是不能置信,他竟然这样温暖地握了自己的手,他的手好大好暖哦。 带着一份陶醉的温心,她茫目的向着无痕指的方向走去,小腹已经不痛,身子也恢复了正常,就连她万念俱灰的心也因了刚刚短暂的一握而重新燃起光明。 对无痕的离开,她没有伤心,也没有想着去追赶,自从醒来,她就一直在想着,无痕一个耍杂技的竟然连死人都能救活,他一定不是一个普通人,至于他到底是什么,她没有认真去想。 认定他匆匆离开,一定有着不得已的理由,她这个小女子绝不能耽误了他的前途,却握着自己的小手,不时露出一丝朦胧的陶醉。 山路艰难,还有路可走,如果找不到一条象样的路,只怕连艰难都有些奢谈。 她围着山尖转了大半天,硬是找不到一条下山的路,这时,才有些着急。又饿又困的,这无痕也真是的,就不能把自己带到山下再走吗?要走也把自己带到山下啊。 第三十五章 恶鬼迷魂 日头偏西,雪妩站在陡直的山崖边缘,彷徨与无助齐齐涌上心头,若不是有无痕残留在她体内的星点真元,就她那刚刚恢复生机的弱身子,早又是风烛残年了。 山中的天总是黑得比陆地要早,刚看到太阳西落,一会儿的功夫,已滑至了山后,高耸的山脉在暮色下,显得越加空旷寂静。 无尽的恐惧和不安使雪妩再也顾不上其他,掬着双手对着苍空用力呐喊“救命啊……无痕……你回来啊。” 山的空洞,以及冷咧的山风将她的喊声在山中兜来转去,却怎么也带不回她想要的结果,只听到山风呼呼的在她耳边吹动。 喊到嗓子嘶哑,雪妩静了下来,茫然跪坐地上,老天啊,是不是对她太不公平了,她刚刚才从鬼门关拣了条小命,刚刚才升起活下去的勇气,怎么立即就陷她与绝境? 难道当真要她死? 呆愣中,忽然,眼前的万丈深渊下,仿佛有一道人影在冉冉升起,雪妩揉了揉眼,以为是出现了幻觉,放开手时,那人影已距离她近了许多。 啊?这是什么?人还是鬼?或是……无痕?他那么不凡,一定是他,没错。 雪妩喜极而泣,激动的趴在山沿上,不顾嗓子干疼,连连高呼“无痕……无痕……无痕……”希望重新将冷却的血液点沸。 人影看去升得不紧不慢,但实际速度快得惊人,从一缕淡淡的影子,很快可以看出人的身形,最后,已近得能让雪妩在暮色中看清他的模样,喊叫嘎然而止,心也加快了跳动的频率。 不是无痕? 只见来人一袭黑色玄装迎风飘扬,五官眉眼给人的感觉很冷,刺透人心的眼神,让雪妩有种蛇上身的阴冷,一张雪青的脸,就象长年缺少阳光照射。 他飞落她面前的那一刻,她好象感觉不到心脏的跳动,呆呆地望着对方,喉咙象被什么东西粘住了一般,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阎金——阎王最宠爱的小儿子,直直站在雪妩面前,凝神集聚功力察看这个凡女的精气,意料中的很纯,没有一丝尸腐之气,当然,只要有一星点,昨晚他就不会失察。 尽管眼前这个女人完完全全是个有生命的人,但他依然有种直觉,她孤身一人在这凡人无法攀越的绝顶之巅,一定就是黑、白无常所说的失了踪迹的女鬼。 他凌厉的眼神穿透雪妩的肌体,直达她的内脏,看到一颗砰砰急速乱跳的心脏,哼,害怕了?凡人的恐惧让他莫名兴奋。 定睛望进雪妩眼中,低喝一声“起来。”声音如金属之间的摩擦,令人很不舒服,却又有一种无法抗据的魅惑 雪妩象被摄了魂魄,乖乖起身,眼神始终被对方的目光所控制。 “有没有死过?”阎金直奔主题。 “有。”雪妩木然回答。 “怎么又活了?”阎金紧追不放,这是他最想知道的,到底谁有这么大胆子,敢跟冥界做对? 在阎金“搜魂术。”的控制下,雪妩神情呆木,眼神凝滞,没有一丝自我,但无痕的名字在她脑中闪过时,她莫名升起一丝清醒,轻灵的眼眸忽然闪过一丝抗据。 岂料这丝抗据,竟将阎金努力压抑的淫念一下瓦解,不知是怪僻或是天生喜淫,他就是见不得稍有姿色的女人。 以前,他掌管着冥界的幽冥关,是刚死阴魂进入冥界的第一关,由此关登记在册,再拿着关卡牌往下一关,只至最后的“往生关。” 那时,他真是大过艳瘾啊,但后来都怪玉帝老儿多管闲事,使得他父阎王大发雷霆,将他调至现在这个“追魂殿。”只管追缉偷逃不愿前来报到的恶鬼阴魂。 几年下来,多是一些山野蛮夫,很少见过女子,他憋得有次连一个又丑又老的乞婆子都没放过。 这次,一听黑、白二鬼禀报有女鬼失踪,他就很是兴趣。 虽然昨晚没察到一丝线索,他却一直不死心,一直围绕着这山没有离开。 刚刚他远远听闻有女人喊叫,就条件反射的急速飞来,下意识中他已认定她是失踪的女鬼。 未升上山顶,他已看出此女是女人中的上等姿色,当时身体某个部位就起了变化。 但冥界中最严厉的一条就是,人鬼殊途,不得苟且,违者即使贵如阎王,也会被冥界清规十大长老打个魂飞魄散。 阎金固然色字当头,但想到十大老大的冷酷无情时,欲念还是消退了不少。 见雪妩不吱声,加了一成功力,继续追问,一字一句如魔音钻入雪妩脑中“到底是什么人救了你,说……” 雪妩一介凡人,原本已无力抵抗,被他一加功力,脑子有些发疼,手机械的抚上脑子,一边木然回答“无痕救我。” “无痕?”阎金想起刚刚他升上来时,这女人口里还一直在喊着这两个字,估计没错,一定是这个名字了。 “他是什么人?是男是女?是鬼是仙?”能在鬼门关抢走魂魄的,绝不会是人。 “是人,男人。”可惜,雪妩的回答偏偏大出他的预料。 “哼,胡说八道,你们人有那么大能耐吗?”阎金一怒,“搜魂术。”不觉消失,雪妩摇着脑袋,慢慢恢复了理智。 “你是什么人啊?为什么……会飞?”雪妩不记得刚刚发生了什么,面对阎金阴冷的目光,她很是害怕。下意识环抱住双臂,眼睛瞪得象受了惊吓的小兔子。 阎金嗓子一阵发干,舌头象毒蛇的信子,在嘴边缓缓舔过,体内的欲望膨胀到想要爆炸。 长期以来,他只与没有生命的女鬼翻云覆雨,这活色生香的滋味,还没尝过一次。 今天,他就做一次“宁可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风流鬼,又能怎么样? 眼睛一闪,“迷魂术。”施出,“脱衣服……” 雪妩神志猛然一昏,却依然有些抗据,手抓着衣服,却不肯有下一步举动。 “脱……”阎金难听的金属音无情侵蚀着雪妩的大脑神经,她痛苦的皱起脸,手开始不听使唤的去扒衣服。 第三十六章 是人?是妖? 看到雪妩露出雪白的身子,阎金就象被火点燃了全身每一根神经,如毒蛇一般阴冷的目光,浮起猥亵的淫笑,手臂平伸,未做势,已带着一股强大的吸力将雪妩象树叶一样吸至自己怀中。 雪妩眼光呆滞的任他摆布,潜意识中的抗拒在强大的法力面前,全部化为乌有。 阎金脸上的狞笑加深,衣服无风自落,迫不及待的将雪妩抵向山壁。 当他不着寸缕的身子碰到雪妩时,她突然得得打起了哆嗦。阎金浑身上下象冰一样,没有一丝温度,这是冥界特有的体征,他也无奈。 但雪妩暖暖的身子却令他大为慰贴,那种从未体会过的新奇欲感,刺激得极致,按着雪妩的双肩,直接就想将她侵犯。 此时,雪妩已被他冰得一脸乌青,却依然目光呆滞,木然没有反抗。 眼见,她就要被阎金玷污,人鬼殊途,一旦被冥气侵入体内,将会落下隐疾,如果再被阎金控制,后果更是让人不敢想象。 千均一发之际,一声厉喝突然从天而降“呔,恶鬼,纳命来。” 这一声正宗的佛门狮吼,一下破了阎金的“迷魂术。”雪妩登时清醒,第一眼看到的便是眼前那张放大的雪青面孔,以及他阴冷的目光。 “啊……”吓得她尖叫出声。 叫过之后,才发现自己跟此人暧昧的姿势,紧跟着第二声尖叫又在山中远远回荡“啊……”一边本能的用力去推那具冰冷的躯体。 但眼瞧着对方并没用力,她却硬是推不动一分。 她又羞又怕,眼泪不受控制的哗哗流下,一急,歪头张嘴咬向对方捏着自己肩头的手,嘴哆嗦着死劲咬下,顾不上口中传出的冰冷滑腻感觉,狠狠的咬着。 感觉自己的牙齿嵌进了对方肉中,但他根本一点也没将来人放在眼中。 “找死。”又一声厉喝从天空中传来,随即,一道强劲的气流带着刺眼的白光直直射向阎金背后。 堪堪射至,阎金突然反手打出,一道黑雾顿时卷向那股气流,在空中相遇,先是“啵。”的一声巨响,随之便是沙飞石走,山头倒塌。 雪妩骇得大脑一片空白,想她一介凡人,何时见过此等场景? 阎金裹着她隐在一缕青烟之中,到嘴的美食,他不会就此善罢干休,她温暖的体温着实令他舒服,这种滋味他生平未有,今天就是死,他也要将她“吃。”得干干净净。 天空中一道人影急速而至,是一位身着蓝衫的年青男子,眉清目秀,气质不凡。 一到近前,即拨出腰中的佩剑,踏着云端,指向青烟“呔,何方恶鬼,敢骚扰凡界,看今天打你个魂飞魄散。” 说着话,手中长剑已划出一道光圈,挟着呼呼的雷鸣飞向阎金。 阎金一声冷笑,一手搂紧雪妩,一手虚虚推出,顿时,昏暗的天空全被一团黑气笼罩,那团黑气象一个巨大的气球,迎向那道光圈。 又是一声天崩地裂的巨响。 雪妩只觉身子一阵急剧的晃动,待眼睛重新能看清事物,忽然发现身边的青烟淡了许多。 而刚刚浮在半空中的男子,也已落在了不远处的地面之上。 她不明白这代表了什么,只是依然用力在阎金的掌控下挣扎。 就在这时,她突然发现,阎金手上,就是她刚咬过的地方,有墨色汁液流出。很浓,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腐朽气息。沾在她雪白的身上,煞是刺眼。 阎金阴冷的瞪着对面的男子,金属般的声音更加刺耳“小子,不管你是何方神圣,惹了本殿下,就再也休想安宁。” 说着,手一甩,一股大力将雪妩直直甩向了山涯。 “啊。”雪妩尖叫着疾速下沉。 “可恶。”蓝衫男子低咒一声,飞身抢出。 借此机会,阎金飞离了原地,阴冷的声音清晰的传入雪妩耳中“女人,即然死过,就是本殿下的人,永远都别想逃脱。” 听到这话时,雪妩已被蓝衫男子捞在了臂弯。因坠崖的惊骇,因阎金的言语,脸色一片乌青。 见此,那男子发出一声嘲笑“即然如此害怕,为什么不死死跟定无痕那小子?” 猛然听到无痕两个字,雪妩愣了一下,突然便镇静下来,声音却还是有点抖颤“是他……让你来救我的吗?” 男子避而不答,揽着她重新落在零乱的山峰,轻吹一口气,她先前扯落在地的衣衫凌空而起,眨眼间,她便穿戴齐整。 有衣服在身,雪妩尴尬顿减,见他一脸正气,惧怕也少了许多,不由又轻声问道“无痕在哪里呢?你们……到底是些什么人啊?怎么个个都有这么强的法术?” 对这个问题,她太好奇了。 男子一笑,刚想开口,忽然又锁紧眉头,手捂上胸口,神情竟是异常痛苦。 雪妩一愣,联想着阎金手上的异常,及他突兀的离开,恍然有些明白“你和那人都受伤了是吗?” 出于感恩,出于关心,她伸手扶向那人,蓝衫男子身形一晃,躲了开去,那避之如蛇蝎的神情,雪妩有种看到无痕的错觉。 尴尬的收回手,有些不知所措。 那人合目调息了好一会儿,才稳住胸口的伤势,比起阎金,他只是略胜一筹,他没有时间在此多加逗留,说不定那家伙正躲在暗处窥视着他们呢。 运功将伤势封住,望着雪妩,露出一丝狡狭“都说你们凡人反复无常,不值得相信,原来,竟然是真的,过去三个多月了,你怎么还没吸出无痕那颗珠子?” “你……你是……小黑?”雪妩吓得噔噔噔一连退了好几步,太恐怖了,他到底是人是妖啊? 蓝衫男子猜知她心中所想,眼中嘲讽的笑渐浓“别乱猜了,凭你凡人之体,就是再想一千年也想不出来的,我问你,真的是无痕将你死而复生的么?” 雪妩警惕的瞪着他,没有开口,谁知说出来会不会对无痕不利呢?这个家伙神神密密,鬼鬼祟崇,不知是无痕的朋友还是仇敌? “挺维护他嘛,既然这么喜欢他,为什么不照我说的做呢?如果你能吸出他腹中的珠子,我保你一生都会有一个体贴无微的好相公,你不信?那就算了,他肯大伤元气救你,已说明他很重视你了,你可真是功亏一篑。” 说到这儿,他无所谓的向崖边走去,眼见是要离开。 “等等……你说他救我,大伤元气?”雪妩莫名有些担心,还有点暗喜,难道真象他所说,无痕有点在意自己了? 第三十七章 新赌约 可是转瞬,她的高兴劲就跑得一干二净,垂下眼睫,低声叹道“我喜欢他不假,可若说他在意我,那除非太阳从西边升起,他救我是因为先前跟我有约定,不是这样万不得已,他不会刚将我救醒,便又将我独自孤零零抛在这千仞峰顶,任我自生自灭。” 蓝衫男子闻言停下脚,扭回头,黑暗中,依稀有亮光在他眼光闪动“他丢下你,更有着万不得已的原因,今天天一亮,他必须要赶到千里之外赴一个约,那个约对他而言,比任何都重要,只是,他没想到会有恶鬼在山头布下结界,让你找不到下山之路,不然,他绝不会丢下你不管,即使不在意你,也绝不会的。” 他说的那般坚定,令雪妩不能不信,却又不知该如何去信,带着疑惑喃喃重复“结界?” “你不信?看。”那人说着挑起右手食指,一个硕大的光球,突然凭空浮在他的指尖,炽热的光亮,照得整个山头象白昼一样清晰可见。 “呀?”雪妩惊叫出声,先前明明都是山涯绝壁,此时,竟是一片苍翠,一条弯延的山路在丛木中忽隐忽现,难道真的错会了无痕? “不用吃惊,上天有好生之德,不然我也不会救了你,就此不管不顾离去,如果……如果……”说到此,那人一连顿了几顿,望着雪妩,似乎有什么想法,却又难以启齿。 雪妩不知他心中所想,看他神清气雅,不似想象中险恶,想起其他一些压在心头的事情,鼓足勇气试着开口“既然上天有好生之德,你……能救回韩雨霏吗?” 蓝衫男子一阵疑惑“韩雨霏?那是什么东西?” 雪妩绞着衣襟轻声解释“你忘了吗?三个多月前你在烟雨楼帮我整昏的那个男子,他都昏了这么久,饶了他吧。” “那个人呀`。”蓝衫男子拖着长音恍然大悟,随即却又露出不解“你为什么要救他?当时不是他要强抢于你吗?后来,他夫人不是还带人将你打成了重伤,你这会怎会想起救他了?”他这种恩怨分明的性子,实在想不通其中是何道理。 雪妩知道他会有这一问,呐呐着说“在烟都,我已是死去的人,他就是醒了,也不会再去烟雨楼找麻烦的,再说,他以前也没怎么欺负过我,他夫人打我,那还不是因为他昏的时间太久了?一个好好的人,老这么昏迷不醒,他爹娘该多着急上火啊,你就饶了他吧。” 蓝衫男子盯着雪妩,瞪了好久,才愕然摇头“怪不得无痕能对你令眼相看,你这是非不分,软弱可欺,愚蠢至极的思维,果然与众不同,饶了他不是不行,跟你先前的约定也可以一笔勾销,但你得接受我新的赌约。” “又要赌啊?”雪妩小脸一下皱在了一起。 “这个赌,说不定正是你求之不得的呢,我赌你一定能吸出无痕腹中之珠,并能打动他的心,你若肯赌,我就将你送到他现在所在之处。”蓝衫男子眼神一片清明,看不出有丝毫恶意。 这话果然让雪妩一阵心跳加速,她现在孤家寡人,正无处可去,如果能看到无痕,那当真是求之不得。 她私下里没想着吸出无痕的珠子,也没想着如何能打动无痕,她只想能躲在一旁天天能看到无痕,那就已经很满足。 但此人只说了赌约,还没说条件呢,她小心的问“你这个赌我确实很乐意,就是不知你有什么条件?” “条件很简单,只有一个,就是你将珠子吸出来之后,一定要吸入你的腹中。”蓝衫男子紧盯着雪妩的目光,只要她有一丝不诚,他就能看出来。 但,他却想不到雪妩根本就没想到去吸那珠子,一听只是这样的条件,毫不犹豫便答应下来“只要我能吸出来,就一定照你说的做,不过,我不一定能做得到,因为无痕从不让人接近的。” “我赌你一定能做得到,他只要对你使用了还魂术,就再不会对你视若无睹。” 蓝衫男子脸色大喜,其实对还魂术他是一知半解,只知要两人袒裎相对,具体怎样并不十分清楚,若是他明白其中的全部枝节,那他将直接置无痕于绝境。 雪妩沉吟着没接腔,看那人面露喜色,心里情不自禁有些担心,这人真的只是想要帮助无痕摆脱冷漠吗?他到底跟无痕是什么关系呢?心里虽有猜疑,却不敢再多问,低声催促道“咱们先离开这好吗?总觉得这儿阴森森的很吓人。” 蓝衫男子一收珠光,在黑暗中发出一声轻笑“就这么急着见他?他有那么好么?这次,你最好跟紧了他,不然再被那恶鬼缠上,不知会不会再有好命碰上人救你。” 话音未落,雪妩只觉腰际一紧,已被被凌空抓起,随之,耳边便是急速的风响,人已飘在了风中。 第三十八章 天造的一对 在空中飞了很久,雪妩才感觉他们开始坠落,幸好是夜晚,不然面对那万丈高空,她非吓昏不可。 落地刚站稳,蓝衫男子便立即松开了手“我只能送你到这儿,无痕那家伙在这儿布了结界,除了你们这种没有法力的凡人可以随意出入,其他任何生灵一旦接近,他立刻就会知道,你自己进去吧,一直向前,他结界内,会比较安全。” 雪妩没有完全明白他话中之意,但听说无痕就在附近,心莫名激动,也莫名的喜悦,微笑着回答“你能送我到他附近,我已是感激不尽了,谢谢你啊,另外,你千万别忘了救回韩雨霏。” 黑暗中,蓝衫男子发出一声轻笑“真是不可理喻,对伤害自己的人心慈手软,那不是在变相伤害自己么?随你,只是别忘了你我之间的约定。” 对他的嘲笑,雪婚没有辩解,依然微笑着回答“我记着呢,只要我能做到。” “世间事,只要是自己想做到的,就一定能做到,关健在于自己的心。”蓝衫男子飞身而起,声音虽飘渺却一样的清晰可闻。 雪妩琢磨着他的话,愣了愣,顺着他指的方向走去。 湛蓝的夜空繁星点点,依稀可以看出她是在一处山谷中穿行,深秋的季节,本应是树叶凋零,万木萧索,但她看到的,竟是一片枝繁叶茂的景象,直觉,这是一处风景秀美之地。 一路走去,感觉脚下的地势高高低低,起伏很大,只是始终看不到房屋的踪迹,但一直处于恐惧的心却因接近无痕变得踏实而平静。 渐渐地,困意劳累,饥饿都涌上心头,不行,实在支持不下去了,她一定要找个地方睡一会儿才行。 攀上一侧的坡壁,好巧,有个枯树洞,刚好可以将她完全遮蔽,她安心的合上双目,很快沉沉睡熟。 不知何时开始被梦惊扰,梦很乱,很杂,不时血光四射,她蜷着身子,不安的抖动着,最后,一张近在眼前的雪青大脸一下将她骇醒。 眼前,已是艳阳高照。满眼的花红柳翠顿时驱散了她所有担心。 心情愉悦的从树洞中钻出来,看到一旁的树上果实累累,跳过去,不管三七二十一,揪下两个,张口便咬。 忽然,就在这时,她听到了无痕熟悉的声音,平平无奇没有一丝温度,却又是如此的彬彬有礼“挽月姑娘,不必太过挂心,既然仙子说凤凰花都是雌雄长在一处,我们今天再仔细找找。” 赫然听到他的声音,雪妩激动之余,早忘了起初躲在一旁偷偷看他的决定,张口就想呼喊,但另一个无比清柔的声音令她止住了冲动。 “无痕师兄,昨天我们找了那么久都没找到,今天难道还会有奇迹出现吗?” “这事不好说,月老常说万物皆有自身奥妙,只要仙子说有,我们就一定可以找得到。” 两人声音一点一点远去,雪妩呆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虽然很想看看跟无痕在一起的女子长什么模样,却怕自己一动就会被无痕察觉,无痕的本事,她见过的。 等全然听不到两人的声息,她才大着胆子,向二人来时的方向小心意意摸去。心情却蒙上了一层阴影,无痕竟然跟他师妹在一起,那女子声音已是那般好听,想必相貌也一定差不到哪里,会不会……他不是冷血,而是根本就心有所属了呢? 越琢磨心情越是黯然,脚步也不由变得沉重起来,即如此,她还有什么脸面赖在这儿呢? 虽这样想,脚却不听使唤的依然向前走着。穿过高大的树,柔软的草,在没有路的坡上她走得并不难。 想着走着,耳中传来很大的水流声。 随即,眼前一亮,只见哗哗的水流从三面山壁没有停歇的流下,上面形成三条壮观的瀑布,下面则汇聚成一汪碧波荡漾的水滩。 水面浮着层层白雾,白雾中笼罩着一片奇丽的花朵。 好美的风景,好漂亮的花。雪妩深深吸了一口湿润的空气,情不自禁顺着坡势走下。 因这风景这花,心情似乎也好了一点点。 走到滩边,就近看滩中那些花,碗口一样大,有浅浅的粉,淡淡的紫,美得越加惊人,她身不由已弯腰探臂掐下一朵。 忽然,就在她将花掐下之际,那一片漂亮的花朵竟奇异的全部从颈上脱落,一落入水中,眨眼的功夫,消失得干干净净,最后,连水中映出的那些绿色茎干也蓦然消失。 她吓得呆住,这是怎么回事啊? “你……在做什么呀?”突然,一声惊呼从她身后传出。 雪妩猛地回头,眼前,脚不沾地,衣袂飘飘的女子是人吗?象百合花,象空谷有兰一样的气质,莫不令人自惭形愧,不敢正视。 而她身后,无痕紧随而至,认出眼前之人是雪妩,无波的心不期然纠结一团,那不堪的一幕不是一个丑恶的梦么?他不是已恢复了一切,不是已远离了这个女人吗?为什么记忆却清晰的象昨日刚刚发生? 雪妩留意到他骤然发黯的目光,更加不安,直觉自己闯了大祸,呐呐问道“我……看花……好漂亮……忍不住摘了一朵,没想到……没想到它们会这样……” “你一个没想到要害死我们两个了,这片冰莲百年才开一次,我们却只有半年的期限,唉。”随着一声长叹,女子飘落地面。 雪痕只觉她那声哀婉,直接落在了自己心头,瞅向手中那朵花,却见业已如河中之花,消失得无影无踪,更加不安,无措地望向无痕,看到他与女子均是一式的雪白衣衫,在阳光照耀下,一样美丽无双的容貌,一样高雅无尘的气质,和谐而般配,犹如天造的一对。 纵有千言万语,也难说不出一字来。只是呆呆的望着二人。 无痕硬生生控制住波动的心绪,淡声开口“挽月师妹,一切皆是天意,但愿那998种,我们能集齐。” “就是找齐那些,只这一种,我们就算没有完成任务,就不能过关啊。”挽月清澈的眼眸掩不住全是失望。 “无痕……”雪妩终于呐呐的小声喊出一句。 “你……们认识?”挽月好看的眼睛一下睁圆,不可思议的望向无痕。 无痕努力保持镇静,放平声音淡声而言“先前的情欲关中有过一面之交,很奇怪,万里之遥,她一介凡女怎会摸到这人迹罕至之处。” 前面一句是向挽月解释,后面已似在问雪妩。 当着那女子的面,雪妩不知该怎么解释蓝衫男子,唯有闭着嘴一言不发。 “算了,事已至此,我们还是继续找凤凰花吧。”无痕故意对雪妩摆出冰冷的疏离,一眼也不对她正视。 “好吧,可是……这个凡女怎么办呢?” 第三十九章 定计 无痕顿了一下,忽然想起雪妩好似已无处可去,但,那与他又有什么相干呢?淡声说道“师妹将她送至丰国镜内即可。” 挽月刚想答应,雪妩抢先开口喊道“无痕,不要赶我走,有鬼要欺负我啊。” 挽月愕然“怎么会呢?你是不是看错了?冥界中有严厉的规定,不许与凡界有任何纷扰的。” 无痕却是心中一咯噔,一时,有些紧张,怕雪妩恐惧下会将还魂一事说出,那可不妙。 雪妩听挽月不信,急得小脸一会红一会白“我一点也没说谎啊,那鬼一张脸雪青雪青,就象长年得不到阳光照射,眼神也象蛇一样阴冷,而且……会让人失去意识……真的,无痕,你信我啊。”说着,她忆起那可怕的一幕,脸也随之有些发青。 无痕一听即知是阎金那恶魔,暗咒了一句,心中升起一丝烦闷,这家伙难道吃了天胆,纵使先前雪妩失了一魂两魄,但现在不已完完全全还魂了吗? 挽月看到雪妩的惊恐,业已开始半信半疑,望向无痕“师兄,若真有恶鬼在凡界闹事,我们不能不管啊。” “对,对,你们千万不能不管,不然,我……”雪妩害怕的说不下去,只是可怜巴巴的望着两人。 无痕一直沉吟着没有吱声,这时,方缓缓开口“暂且不提那恶鬼,我来问你,你是如何穿越这万里之遥,来到了这凡人罕至之地?” 雪妩眨了一下眼,神色没有什么变化,为怕他会有这一问,刚已先想好了措词“那日,我找了一天也没找到下山之路,天快黑时,忽然从山崖下冒出一个人影,就是我刚说的那个雪青鬼,一上来就要欺负我,我一怕就昏了,后来醒了,发现已到了这里,可能是哪位好心人救了我吧?” 她不是存心要说谎,那蓝衫男子形迹可疑,她若解释不清,只会引得无痕两人对自己也有猜疑,反正她不打算依那人约定行事,说不说真话应该没什么妨碍。 “你认为你说的话可信吗?好巧不巧恰好被送到这里?这里只是一片无人的荒谷,如果真有人好心救你,又怎会送你到此自生自灭?”无痕联想着先前她说的“珠子。”一事,再想着因她生出的种种事端,已控制不住的想要发怒。 “师兄,她只是一介凡人,你怎好这么凶她呢?别吓坏了她,先带她回我们住的地方吧。”挽月伸手挽住雪妩。 “师妹……”无痕气结,有苦难言,他实在不想再见到这个凡女,不想再跟她有一丁点瓜葛,可是他怎么说呢? 看他一副气苦的模样,雪妩黯然神伤,幽幽说道“无痕,如果我留在这儿真的让你很为难,就依你之言,送我走吧,不过,要知道你先前也是救了我之后,又将我独自留在山上自生自灭的,你若将我带下山,我又怎会碰到那恶鬼呢?” 听她提到那事,无痕心一紧,下意识的看向挽月,正看到她投过来的探寻目光,心跳蓦然加速,暗道,千万不能被挽月仙女知道他违犯天条的事情,一时,对雪妩更加厌烦。 面无表情的望着她,平淡的声音透出只有雪妩能体会到的无情“姑娘,我按照我们的约定救了你,但我说过,救你一世么?我与你只是过客,你不要对我存任何幻想,那是不可能的。” 挽月露出恍然之色,她是广寒宫嫦娥仙子的门下,也是这次“列仙。”大赛的一员,当然清楚其中的各各环节,自己也曾有在丰国某红楼做小姐的种种不堪回忆,万幸那时,她只是被一名男子包下,万幸,那人很尊重自己,不曾有任何非份之想,否则……挽月重重摇了一下头,不敢再往下想象。 再看雪妩,已淡了先前的同情,却依然不肯见死不救,柔声劝解无痕“师兄,即知我们是过客,又何须执念其他呢?我们总不能眼睁睁看恶鬼横行吧,还是想个法子,救她一救才是。” 雪妩呆着面孔,木然瞪着无痕,他刚刚绝情的话让她很伤心,很想冲他大声吼叫“不幻想就不幻想,有什么了不起啊?” 可想了千万遍,也没说出一个字,甚至连鼓足勇气走开的劲都没有,她一向并不是这么没血性,单单对着无痕,就会一切乱了套。 无痕有意将目光专注于挽月“但凭师妹做主吧,无痕惟命是从。” 他勉强的言语令雪妩更加伤感,赌气的想大声喊“不要你们救了,死就死,被折磨就被折磨了。”可是,依然只是在心中反复吼叫。 挽月微微一笑,瞬间,超凡脱尘的容颜比阳光都耀眼,无痕不觉失神,而雪妩越加自惭形愧,唉,有这样善良美丽的女子,谁还会看其她人呢? 先前听那蓝衫男子一说无痕对自己用了还魂术,绝不会再对自己视若无睹的话,自己竟然还当真存了幻想,太天真,太自不量力了,无痕这样的天人,也只有挽月这般天女来配啊。 一旦帮她制服那恶鬼,只怕,从此将真的再无相见之日,其实,只要能天天看到无痕,她就已经很满足了,一时,哀伤将她团团包围。 当晚,在无痕与挽样天然居所,三人定下了一个计谋。 第四十章 激战 数日后。 一个阴雨绵绵的傍晚,在丰国镜内某某乡村效野,一家人正正在进行丧事,失了一家之妇的男人孩子哭得异常凄惨,连躲在不远处的雪妩也不觉跟着泪如雨下。 自从那晚定下计谋,这已是她第五次偷看这种事情,今天最让她同情,男人撕心裂肺的怨诉直冲云宵“老天爷啊,为什么不睁大眼睛看看凡人的痛苦呐,处处男盗女娼,处处欺男霸女……可怜的孩子娘,以死保全了名节,可丢下这八十岁的老人,年幼的孩子谁来管呀……干脆打个雷,将我们全家都劈了吧……” 那哭诉莫名勾起雪妩共鸣,她未曾谋面的亲娘,以及自己,不是都曾有过类似遭遇么? 她不停的抹着眼泪,几次冲动的想冲上前,将那不足两岁的孩子抱起来亲一亲,暖一暖,可是忽然,一幕骇人的景像吓得她骨软筋麻。 随着孩子凄厉的哭喊,一缕似烟非烟,似雾非雾的灰色气体从坟中飘出,飘至空中时,慢慢幻化成了人形,雪妩看得很清楚,是位眉目清秀的少妇。 鬼,鬼啊,雪妩骇得搂着身旁的大树,想喊却发不出一丝声音,几次不成功,她不得不同意挽月为她开了阴阳眼,虽然有了充足心理准备,但在亲眼目睹异相之后,依然挡不住的万分恐惧。 女鬼幽灵轻飘飘的浮在空中,一张脸因风势不停的变幻,时而哀怨,时而仇恨,时而悲痛欲绝。 雪妩心有所感,同情心起,恐惧淡却,却知这时已是关健时刻,冥界的勾魂二使该来了。 她这样刚刚一想,一点预兆都没有,女鬼身边突然出现一黑一白两张鬼脸。 “啊。”雪妩突发一声惊呼,直接软在了地面。 听到喊声,三鬼的眼光唰一下全部扫了过来,与她相触,她骇得差点失去意识。 女鬼只看了她一眼,便又将视线移向自己的家人,目光中全是牵肠挂肚的痴恋。 黑白二使看到雪妩,眼神瞬息万变,虽不认识雪妩,却对她的阴阳眼极为惊诧。 一边上下多看了她几眼,一边毫不留情的给新死女魂套上锁魂索,匆匆从雪妩头上飞过。 二鬼别有用心的注目,令雪妩全身发冷,四肢发软,站不起身,也走不动路。 幸好,挽月清柔的声音适时在她耳边响起“不要怕,我们会一直陪着你的,起来,快去约定的地点。” 雪妩砰砰急跳的心稍微慢了下节拍,却依然站不起来。 很快,无痕不耐的声音冷冷传来“你这样无能,我们如何帮你?要知道,你已耽误了我们那么多宝贵时间。” 雪妩一急,终于站起了身,跌跌撞撞朝着郊野远处一片空地跑去。在有法术的仙人眼中,她显得渺小微不足道。 天色逐渐变黑,雨丝也开始比先前密集,雪妩很快变成了落汤鸡。 凭着记忆,她知道就快到达约定地点,力量油然而升,加快了脚速。 当那张雪青大脸突兀的飘浮在她眼前时,那一幕,与她曾做过的梦境一模一样,只是,结局不是从梦中惊醒,而是被骇得心脏停止了跳动。 在她将要翻倒地面时,青烟哗地将她全部包围,随之,雪青脸上的雪青唇片冷冷开启“女人,我说过,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 他浑身散发的冰冷气息,倾刻将雪妩的湿衣冻结,急速的寒冷,冰得雪妩唇齿不停的打着哆嗦,很奇怪,她始终还有勇气清醒着。 一瞬不瞬的盯着阎金阴冷的眼神,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在转动她“无痕……你们不是说好救我的吗?不是说好就在我身边的吗?救我啊……” “别想着有人救你,今天我可是有备而来。”阎金伸出没有血色的大舌,呼的在雪妩脸上舔过,就象毒蛇的信子一样冰冷湿腻,雪妩顿时连血液似乎也被冻僵,全身发硬,瞳孔一点一点放大。“恶鬼,纳命来。” 突然,一声低喝猛然在雪妩耳边响起,紧跟着就是一道耀眼的光芒在她眼前爆开。 清亮的声音,纯正的佛门狮吼,刚猛的法力,出奇不意一下击散了阎金的护体青烟。 随之,雪妩落在一个温暖的怀抱,冻僵的湿衣旋即被高强的法力烘干,她骇到冰封的血液也在一瞬间重新恢复了流动。 无痕一手环抱着雪妩,不见做势,人已跃至了半空。 阎金眼见到嘴的美味又被人出奇不意抢走,一声怒喝,呼地跳上云端,手一扬,一道黑烟疾如闪电击向两人背后。 “恶鬼,今天是你大限之日,受死吧。”一直静静躲在云层,手持长绫静静等待出手时机的挽月,迎着黑烟直直挥出长绫,长绫击在中途,已化做五道彩光,将那黑烟紧紧缠绕,越缠越紧,几欲拦腰截断。 阎金一声闷吼,如断了线的风筝,直直向下坠落。黑烟是他功力的幻形,挽月虽功力一般,但那五彩绫是仙家之物,非同小可。 “恶鬼,休得逃路,看今天怎么打你个魂飞魄散。”无痕以为他想逃,一搂雪妩,单手一圈一划,顿时,空中密集的雨丝一下全变成了锋利的冰刃,带着嗤哧锐响,从外向内以阎金为中心,齐齐向他疾速刺去。 “哼,凭你们两个小毛仙,也想毁了本殿下?”阎金将落至地面时,突然仰头冲天发出一声鬼啸,金属一样的声音,象尖锐的金属直插雪妩心菲。 “啊!”一声痛呼,她受不住的吐出一口血来。 无痕忙发出一声梵音,柔和的音调很快令雪妩平复,她身不由已死死搂紧了无痕的腰际,恐惧使她恨不能钻到他身子里去才好。 “师兄,速战速决,那家伙这一鬼嚎,不定有什么鬼计。”挽月说话间,她跟无痕已发现,远处正有无数幽灵快速向这里聚集。 剧骇下,雪妩头一低,紧紧趴在无痕怀里,再也不敢抬头看一眼。 第四十一章 厮拼 “师兄,快结界。”挽月急切的喊。 “好。”无痕依言,曲起右手,伸出食指在空中缓缓划出,阎金警觉的急速飞掠。 交手中,他已察知无痕的功力比女的高出很多,他不敢轻视,更不想做嗡中鳖,被人禁固在结界内挨死打。 但他飞行的速度,与无痕简直是天地之壤。不过,这快速的飞行,无痕想要划出一个圈他入内的结界也相当困难,经这一耽隔,阎金已与疾速而至的幽灵汇合。 这些俱是阎金特意唤来的凶煞,一上来就带着蚀骨的冥音紧紧将无痕三人包围。雪妩立即气血震荡,想要魂魄分离。 “师兄……”挽月也皱起了眉头,她在广寒宫专司药理,于仙术并不太精。 无痕一见,不敢迟疑,立即高声诵出三界至高的梵音。因怒,竟然用了八成功力。 很快,天际中全是祥和的天籁之音,无痕周身缓缓被一圈金光笼罩。雪妩翻滚的五脏瞬间趋于舒缓,挽月也恢复了正常。 而那些黑呼呼不停变幻着恐怖形状的幽灵,一下在梵音中化为乌有,只余阎金孤独而立。 他阴冷的瞪着无痕,“看不出,你这家伙还有几分法力,但本殿下也不是省油的灯,你若将那凡女扔下,你我各行其是,不然,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无痕发出一声冷哼,随手扯了一下雪妩,她脸拱在他怀中,呼出的气息热得他浑身不自在。但来时,已说好,挽月功力底,要由他保护这凡女的周全,不自在,也只能忍着。 一扯之下,雪妩反而搂得更紧,脸埋得更深,无痕不觉皱了一下眉,挽月看出他的不耐,轻声劝解“师兄,她一介凡女,能保持清醒,已属不易,不要再过多苛求了。” 挽月这一说,无痕若再有举动,就显得有些着于形迹,当下深吸一口长气,将视线投向阎金,俊美的容颜在金光的映衬下,令人望而生畏,不敢仰视。 他并不觉,冷声长笑“阎金,以为自己是阎王的儿子,就可以为非作歹,任性而为么?看你今天怎么有命活。” 话虽说得大,却没一丝大意,阎金能在梵音之下毫发无伤,看来有点功底。 左手揽紧雪妩,提起八成功力,右手单掌推出,顿时,一股强大的气流充斥在天地之间,裹着雨丝幻化的利刃,迫向阎金。 阎金面色越加发青,提气纵入空中,迎着气流双掌齐胸而出,顿时夹腥带腐的黑烟弥漫了半个天空,挽月一声闷哼,疾速跌下云头。 无痕大急,将功力一下提至十成,本来他还想着生擒阎金,交于师尊,眼看挽月受伤,哪还能顾及其他。 气流与黑烟在空中交遇,一声冲天巨响,黑烟倒戈卷回,阎金顿觉胸口一阵剧痛,新伤旧疮,差点令他魂魄分离。 勉强拿出招魂幡无力的晃了几下,总算招来几只孤魂,被他张口吸入腹中,这才保全了自己。 阴冷的盯着无痕,无心再与之争峰,张口喷出一股墨汁,直直袭向跌落地面的挽月。 这是冥界最为残忍的炼魂术,任何人沾上一滴,就会日日在蚀心腐骨的疼痛中熬煎,只是这一招,就象无痕用过的“还魂术。”必得经阎王准许方可使用,而且这炼魂术中的墨汁,全是施法者的精血,这招用过,至少半年难以恢复原气。 无痕一见,哪里还顾得上理会他,不敢击散毒液,利箭一样扑向挽月,运掌将她击出几丈远。 紧跟着,追过去,右臂长伸将之捞起,再回首,阎金业已逃得无影无踪。 “可恶。”无痕低咒一声,只有携二女匆匆离去。 第四十二章 淡淡的牵挂 天沌山谷,狭长的坡道上,雪妩一脸茫然的走来走去,不时,瞅一眼远处漠然站立的无痕。 一回到谷内,挽月姑娘就开始运功疗伤,至此,已过去了几个时辰,依然没见她出来,雪妩即害怕又着急,又无能为力。 终于忍不住,慢慢挪近无痕,不安的询问“无痕,挽月姑娘不会有什么事吧?要不要我进去看一下啊?” 无痕盯着坡壁,半天才淡声言道“就算她有事,你进去就能帮得了忙么?”语气虽平淡,但雪妩却意会出一丝轻蔑。 抿着唇,好容易压下那不舒服的感觉“我一个微不足道的凡人,自然帮不了大忙,但我的关心真是发自内心的啊。” 无痕蓦然回着,望向她“发自内心那又怎样?你若不出现,会有这样的事发生吗?为什么?要跑到这儿来,我不是已经践约了么?我只是你生命中的一个过客,要说多少次,你才会明白呢?” 雪妩眼中猛然涌出一股热浪,阻都阻不住,她赶忙咬紧唇片,努力控制不让泪水掉落,可是,一张口,立即前功尽弃,泪水就象断了线的珠子,哗哗顺着脸颊滑落。 一转身,匆忙跑开,无痕的话生生撕裂了她的自尊。她唯有离开,唯有远远躲开,不然,她还有脸面对他吗?夜风中,她纤瘦的身影显得格外孤独。 无痕盯着她跑远的背影,狠狠揪下横在头顶的一根树枝,一把抓得粉碎,心情异常烦躁,明明真的很讨厌她,明明真的不想再看到她,但想着她离开峡谷的结界,就有可能出意外,心就会烦? 为什么一想起阎金舔在她脸上的大舌头,就会恶心得要吐,就想将那张雪青鬼脸象这根树枝一样抓得粉碎? 眼看雪妩跑得没了踪影,无痕越加地心浮气躁,看挽月房内还是没有动静,一跺脚,纵身向雪妩跑的方向追去。 沿路找了很远,奇怪,没有看到她的身影,以她凡人的脚速她不可能跑这么快的,难道……遇到了危险?无痕心一下提了起来。 静下心,运起“听风辩位术。”在树叶沙沙的抚动中,他一下辩出一缕若无若无的哭声。 顺着声音提气飞速掠过去,最后,在起初发现她的那道水潭边发现了她。 雪妩抱膝蹲在水边,脸整个埋在膝盖上,抽抽咽咽哭得异常伤心。 口里不时哀怨的喃喃着“你当我愿意喜欢你么?谁不想两厢情愿啊?我来这儿,只是想偷偷看看你而已,没想着给你找麻烦呀,若知道会有这些事,我宁可死,宁可给那恶鬼折磨,也不会惹你烦啊,干嘛总拿那些冷言冷语伤人呢?生我的不管我,养我的不疼我,我收养的不要我,我喜欢的……唉……象我这样的人,活着有什么意思啊?” 她自怨自艾的伤心,令无痕莫名升起一丝怜惜,自己迟早会真正离开,又何必这时处处伤她呢? 正沉思着要不要过去安抚她两句,挽月突然出现在他身边“师兄,很为难是么?我先前在丰国时,也曾遇到一个凡界男子,就象她对你这样痴痴迷恋于我,但在我们眼中,他们就象空中的沙粒一样微不足道,我们可以怜悯他们,可以救助他们,但感情……那是永远没有可能的,师兄,不必为难,你先回,我去劝劝她。” 不知为什么,无痕忽然觉得挽月的话有点刺耳,仙人难道真的就那么高高在上?不就是比凡人有些法力,不就是比他们强势些吗? 这一晚,无痕打坐时出奇的心绪不稳,怎么都没有办法平静,脑海一会转着雪妩哭泣的样子,一会儿想着她信赖自己的眼神,一会又想起她窝在自己胸口的那般脆弱,一夜难眠。 天明,他打开房门,看到门口摆了一盘果实,个个洗得干干净净,弯腰拿起一个,眼光不经意四处看去,自雪妩来后,每天他跟挽月门前都会多一盘这样的果子。 平时,她总会在不远处,含笑望着他,他一向很烦的,但今天,在没有看到她的身影时,竟有了一丝淡淡的牵挂,她不会傻兮兮地走了吧?不知道阎金那家伙还未被彻底制服么? 看她屋门紧闭,略一沉思,走到挽月门口,彬彬有礼的敲了一下门“师妹,耽误了这么长时间,该去寻花了。” 第四十三章 怒火 挽月应声打开房门,晨曦中,她绝美的容颜令无痕恍然失神,挽月却故做没有留意,微笑着从他身边走过去,端起门外窗台上的果盘,带笑说道“师兄,那个凡女真的好殷勤,发着烧还为我们采果子,都不晓得该如何处置她才好呢。”“她发烧了?” 无痕下意识提高了音量,本就有些牵挂的心,更添了一丝不安。 “是啊,凡人真可怜,短短的一生,饱尝生老病死,爱恨情仇的熬煎……哪象我们仙界,祥和宁静,无忧无患……师兄,现在阎金未被制服,我们到底该拿她怎么办呢?”挽月说着,挑眉望定无痕,目光中有隐约的探索。 无痕错了一下视线,很想义正词言的说让雪妩先行留下,但话到口边却变成“一切全凭师妹做主吧。”好象自我感觉有点心虚。 从他平静的面色,挽月没有看出异常,放心一笑“师兄,师尊们不是常说上天有好生之德吗?依小妹之意,你我既然管了就应管到底才是,让她暂且留在谷内,我们再想想法子好吗?” 无痕莫名心宽,但脸上依然没有任何波动,还是那句老话“一切但凭师妹做主就是。” 两人商量着走出天然之居,无痕一边支应着挽月,一边下意识的凝功查寻雪妩的动静,很奇怪,他运了十成的功力,都没听到一点动静。 一天,他都有些心不在焉,挽月一一看在眼里,并没点破。 傍晚,他们回去仍未看到雪妩的身影,无痕心一悬起,凡人跟仙人的差异,那是与生俱来的,他可不想看到雪妩死在这儿。 挽月也发出了异常,主动去敲雪妩的房门,房门只是虚掩着,一碰即开,屋中空空荡荡,被褥叠得整整齐齐。 “咦,昨晚她烧得那么厉害,我只喂了她一粒普通的丹药,今天她不可能好利落的,这是怎么回事?”挽月很是疑惑。 无痕一听有点不踏实,莫非出了什么事?虽担心,脸上却依旧保持着一贯的平静无波“师妹,累了一天,你先歇着,我去找找看。” “师兄,还是我去吧,有事我招呼你。”挽月抢先一步踏出房门,飞身纵上天空,很快消失无踪。 无痕望着她消失的方向,沉思了片刻,纵身向相反方向飞去。 有意将身形压得很低,缓缓从林中、草尖穿过,听力视力全部提到最强。 飞出一段距离,他听到细微的声响,顺着声音飞过去,一下便发现了雪妩的瘦小身影,慢慢吞吞,好象腿上挂了巨石一般,怒火不知怎么一下便控制不住的涌上无痕心头。 第四十四章 奇迹 他无声无息飘落雪妩面前,看她浑如不觉闷头径往自己身上撞,疾速向后飞退,拉开距离后,惊见她面如白纸,眼神一片呆木。 “你怎么了?”无痕抢上一步,下意识伸出手,也只是伸在空中,并没有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而雪妩听到他的声音,飞散的焦距猛然聚集,汇聚在无痕脸上时,雪白的脸上瞬间绽出一朵笑容“无痕,我终于找到了……那边有一座小水潭,也开着那样的花儿呀,真的,一模一样呢……” 刚说完最后一个字,她已带着笑容萎顿在草地上。 无痕平静理智的心,突然有热浪涌过,这一天,她竟然拖着高烧的病体在寻花,算是赎过?还是太过在意他的喜怒? 慢慢走过去,蹲在她脸前,看她即使昏迷着,也是带着欣喜的笑容,一阵从未体会过的酸涩在心头悄悄弥漫,虽然她只是一介凡人,但她的痴,依然让人为之心动。 无痕伸出手,想要抱她入怀,触到她的身子时,却发现她全身依然滚烫滚烫,酸涩不知何时已化为了纠痛,这个凡女,可是第一个碰了他的身子,又在他平静心湖激起涟漪的女人啊。 探手入怀,摸出一粒上好丹药,捏着雪妩的双颊,塞入她口中,却见她已不知吞咽。 暗自叹了一声,闭上双眼,俯头盖上她干裂的唇,吐气帮她逼下丹药,随之渡出一丝真元游走于她体内,最后撤离时,忍不住心头的怜惜,在她唇上轻轻吻了一下,这是他生平真正的第一吻。因紧张,却没有任何感觉和体会。 仙家丹药果然不同凡响,很快,雪妩就醒了过来。 一睁眼,看清无痕,第一件事就是紧紧扯着他的手,兴奋地直摇晃“无痕,我找到那个花了,真的,我们现在就去,来,我给你带路呃。” 无痕尽量控制着情绪的波动,挽月说过,天、地、人三界中只有这天沌山谷天泉水中方有那冰莲,何处还会有呢?她一定看错了,可她这么激动,他如何告诉她挽月的话呢? “你不信是吗?我知道那种花很珍贵,世间一定少之又少,但只要有一定的温度和一定的土壤,为什么不会有奇迹呢?”雪妩看无痕对她的话无动于衷,急得一下站了起来,抓着无痕的双臂,就向前拖。 “姑娘,请放开无痕师兄,不是他不信你,只是他实在是于心不忍告诉你实情,别说这世间冰莲少之又少,即使整个三界也只有先前那处天泉中方有,你不要梦想可以有奇迹挽回你的错失了,有些事是怎么也无法挽回的。” 随着细细柔柔的声音,挽月轻轻飞落二人面前,眼光似有若无地放在雪抚抓着无痕身上之处,淡淡的眼神如月光一样柔和,却又带了一丝冰凉,无痕登时条件反射的一把拂开雪妩。 雪妩犹似未觉,转而扑向挽月“我知道你们不相信,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么?求你们去看一眼,就一眼行吗?” 看她那副真诚和急切,无痕真想开口答应,但挽月的存在,时刻提醒着他的理智。只能默然无声的等着挽月做出决定。 挽月始终面带微笑,声音也永远是一贯的柔声细语“姑娘,不用去了,这里的方方寸寸,挽月都了如指掌,你的心情,我们很理解,但那是无心之过,放心吧,我和无痕师兄不会计较的。” 看着雪妩满脸的热忱在一点点消陈,无痕心莫名有些发紧,清咳一声,将两女的视线引到自己身上,淡声提议“师妹,既然她深信不疑,我们就去看一下又何妨。” “师兄,莫非你信不过小妹?”挽月微笑着望着无痕,声音不愠不火。 无痕登时无言。 雪妩张着嘴,也呐呐着不知该说什么,人家那是有法术的人啊,既然这么肯定,是不是真的是她错了呢? “好了,回去吧,累了一天,都该歇歇了。”挽月含笑挥出彩绫,卷起雪妩,凌空而起,无痕沉默着随在她们身后。 更深夜重,万簌俱寂,整个天沌山谷除了风吹树叶的声音,连虫鸣都已停止。 突然,一道雪白的身影从挽月房中穿窗而出,直直飞向先前发现雪妩的方向。 彼时,无痕正盘膝坐在房顶打坐。因雪妩,他又乱了心菲,不得不在天地中寻求平静。 看到那道身形时,他有些惊奇,认出那是挽月,却不知这么晚,她独自一人去做什么。 下意识念了个隐字诀紧跟在她身后,虽知这样有失光明,却终是难捺好奇。 穿过遇到雪妩的地点,挽月放慢了速度,弯腰聚晴象在搜索什么,无痕越加惊奇。 突然,两人同时看到了一处地方,相同的三道水瀑,相同的水潭,只不过水流小一些,水潭小一些,潭中的花少一些,其他并无不同。 无痕一下呆了,雪妩没有说谎,她真的找到了,但挽月为什么执意不承认呢? 这时,只见挽月也有些失神,出奇不意,一掌击在潭面上,一时花飞茎断,很快,潭面上一无所有。 无痕差点失口喊出声,她这是在做什么?这又是为了什么呢?找到了这花不是正好吗? 怒气渐升,立刻便想显身质问,忽听挽月低声自语“真的有奇迹?凡女啊凡女,你为何要执意于一个不可能的梦呢?他已说过于你只是过客,你为何还要执迷不悟呢?若不是仙子私下请太上老君安排我跟无痕师兄来此采花,一年情欲关下来,说不定,你真会将无痕师兄毁了个彻头彻尾啊。 第四十五章 温馨 听到最后几句,无痕犹如当头棒喝,一阵迷茫,难道……情字关真的是他的弱点?师尊月老如此说,嫦娥仙子也这样想? 但广寒宫与姻缘宫平素并没过多交往,她为何单单对自己这般关注呢? 疑惑下,见挽月匆匆离开,下意识的跟随在她身后,一直跟回住处,再无异常。 第二天清晨,无痕与挽月门外依然各有一盘洗得干干净净的果子,再面对这些,经过一夜反思的无痕,已没有任何心绪波动。 雪妩站在自己屋门口,不停的摆弄着双手,样子很局促,对着无痕,她就是做不到坦然,他一个眼神,一个表情,都会让她神经绷紧。 今天,她一下便敏感的察觉到无痕的变化,平时,他只是面色冷淡,而今天,他的眼神也冷漠到极致。是昨天又惹着他了吗? 雪妩脸上讨好的笑开始僵硬,幸好挽月走出了房门。一看到挽月赛过鲜花的容貌,以及仙女般超尘的气质,雪妩顿觉矮下半头,自惭形愧的露出一个礼节性的笑容“你好,起来了?” 心中暗自一声低叹,有这样的美女在旁,她怎能再对无痕心存幻想啊?连梦只怕都不敢做了吧? 挽月冲两人微微含笑颔首,视线最后落在雪妩身上“姑娘,我想了一夜,觉得是应该接受师兄的建议,随你去看上一看的。” 说着,视线移向无痕,笑中带啧地言道“师兄,昨天小妹那般任性独断,你怎么也不教诲呢?我们就随这位姑娘走一遭吧。” 虚伪,无痕心中突然滑过两个字,眼光盯着青翠的远处,淡声开口“你们去吧,我不想去。” 他生硬的语气,令两女均是一愣,特别是挽月,更觉有点面子挂不住,她为的就是要让无痕认可,他不去还有什么意思?这个凡女的情绪她可从未放在心头。 “师兄……”挽月带着疑惑唤他,昨晚发生了什么事么? “要去就快点,999种花才采了50种,时间却已过去了一个多月,净在一些无用之事上浪费时间,你就一点不着急么?”无痕淡声说完,不顾两女的反映,扭身向远处走去。 雪妩愕然,面对挽月这么美丽的女子,他怎么还是这种态度啊?看来,他可能真的是有毛病呢。 连雪妩都能感受到无痕的冷淡,挽月那样的玲珑心又岂会没有感觉,记忆中她从未有过这样的遭遇,在天界,她们广寒宫的仙子人人仰慕,她们几名女弟子,也常常收到秘密礼物及花束,今天……却被无痕冷落,好,这样好,仙子的眼光果然没错。 情绪几番起伏,挽月露出一丝笑意,淡定的望向雪妩“姑娘,既然师兄催促,我们就快去快回吧。” 看到她美丽的笑容,雪妩佩服得五体投地,受了冷落,不怒也罢,竟然还能保持一份淡定,她可是忘尘莫及啊。 两人腾空而起,无痕隐在林中,眼光一片晦暗,挽月这番举止,令他发自肺腑的厌恶,雪妩身为凡女,处处弱与他们,挽月却还想出这种法子去愚弄她,这也是应了“上天有好生之德。”的教诲么? 很快,两人匆匆转回。无痕看到雪妩一脸预料中的沮丧,心,控制不住的升起一股恼怒,面无表情的从林中踱出,一眼也不看两人,只是晒给两人一个冷漠的后背。 却不知雪妩看到他,更觉无地自容,随挽月看到那里什么也没有之后,已认定自己看走了眼,一时,头垂得恨不能钻进肚子里才好。 “师兄,那里……”挽月微笑着想说出结果。 “好了,快些找花吧,带她一起帮忙。”无痕淡声打断她的话头,情知挽月有意让雪妩在自己面前灰头土脸,故意不让她得逞。 挽月没有得到预想的效果,眼中闪过一丝淡淡失望,直觉有什么地方好象出了纰漏,却依然笑得泰然自若“带她?师兄,她一介凡女能帮上什么忙啊?”自然的忽略掉先前的话题。 “将花形图片给她看一下不就行了?现在是找东西,又不是斗法,她多少总可以帮上一点的,早些找齐,我们就可以早些回去复命,也都可以早些……恢复属于自己的平静。”无痕含沙射影,别有用心的一带而过。 两女听到耳内感受各各不同,雪妩以为他是在影射自己,挽月却察觉到他对自己的异常,慢慢收起笑容,低声应道“师兄所言极是,小妹自当谨尊吩咐。” 说着,从怀中拿出几块柔软的丝绢,一一递给雪妩“姑娘,你看,这种金色花rui的叫金灵花,这种细碎花瓣,色泽斑斓的叫雨虹……” 一连给雪妩看了十几种,留意到无痕开始流露不耐烦的神色,才止了口“姑娘,先看这么多吧,一下看太多,会记混的,还是边找边认吧。” 能给他们帮忙,雪妩激动得连连称是。 途中,雪妩异常认真细心,可是不知是不是因为那都是些奇珍异花,或者她是普通的凡人,一天下来,她没有找到一种,而挽月跟无痕找到了十几种。 傍晚时分,三人原路返回,挽月本想带雪妩一起飞回去,却被雪妩婉言拒绝,她说想自己一人走着回去。 月光如水,她踏着软软的青草地,心中充满了无力,她很想帮一点忙的,哪怕只是一点点都行,可是,她怎么那么笨呢,什么也做不了。 月光将她纤细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望着自己单薄的身影,她感觉自己是那般孤独。 眼角不知何时有泪珠滚落,她用力擦了一下,岂知,越擦越多。索性,找了个斜坡坐下去,趴在膝头,痛快淋漓的哭起来。 哭了很久,拥堵的心才稍稍好了一点,揉着眼睛直起上身,忽然,眼前一道雪白的影子,令她心跳停了一拍,是无痕吗? 她慢慢抬起眼帘,不是无痕又是谁呢?正面无表情的望着她,与她目光相触,才转开视线,声音是一贯的平淡没有起伏“女孩子家不应该一个人独自在林中呆太久,回去吧。” “你是专程来找我的?”雪妩激动的声音都抖了,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别问那么多了,快点回去吧,不是有结界就万事大吉的。”无痕没有正面回答,说着话已率先向回走去。 眼看他片刻便走出一段距离,雪妩一下跳起身,小跑着赶了过去。 追到无痕身后,没勇气与他并肩行走,只是小心的随在他身后,眼神始终紧紧盯着他俊挺的后背。 月光不时将两人的身影重叠在一起,显得很温馨,也很和谐,雪妩忽然又升起一丝不着边际的幻想,如果……能一直这样走下去,该多好呀! 第四十六章 恐惧的兴奋 心弛神往中,她无心留意脚下,一不留神,被一块突起的石块拌到,前扑中出于本能顺手抓住了无痕的胳膊。 无痕一顿,第一个念头便是将她拂开,但未容他有所举动,雪抚已很快松开手站稳,并连声向他陪不是“对不起,对不起哦。”声音中透出的极度紧张,就象犯了多大过错。 无痕不由生起恻隐之心,想起她在烟雨楼时,一向不是这般胆小畏缩,是什么使她变成这种样子了呢?是遭遇?或是因为自己? 默然向前走去,平静的心湖象被人丢进一粒石子,泛起一圈浅浅波纹。 经这一惊,雪妩有些从云雾跌落地面的真实,不敢再胡思乱想,专注于脚下,不远不近的跟着无痕。 天沌山谷地理位置奇特,一年四季如春,风景处处绝美,阳光下呈现的是艳丽,月光下是柔和,雪妩一来,就喜欢上了,恨不能一辈子不离开。 从无痕身上收回思绪,她的视线开始漫游月光下的风景,总是百看不厌,树高而直,草柔中带韧,咦,草丛中一圈淡淡的光晕引起她的注意。 下意识的走近坡壁,探头向上望去,只见草丛中隐约有束花在发光,隔得远看不太清花形,但会发光,总不会是普通花吧?会不会是无痕他们找的某一种呢?雪妩心猛然停跳一拍。 抬头看无痕脚不停的依然向前走着,丝毫没有留意她的举动,忙小心揪着坡壁上的一丛低矮灌木悄悄向上攀爬。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她终于爬上了比她高出一头的坡壁,手被蹭破了一块,生疼生疼的,她顾不上理会,直奔那束花去,走近看清,心一下停止了跳动,哇,细碎的花瓣,五彩斑斓的色彩,不正是那种遍找不见的雨虹吗? 雪妩兴奋得差点昏倒,原来,这种花是要夜晚时分才易寻找的,苍天有眼啊,终于让她找到了一种。 兴奋中,她没看到花旁守着一条大腿粗的蟒蛇,本来安静的一动不动,听到声音,唰的昂起了蛇头,并哧哧吐着血红的蛇信。 而此时,雪妩一心只想摘到那束花,眼中哪还看到其他啊,未走到花旁,手已迫不及待的伸出,护花的大蛇哪容她的无视,腾的一下,疾如闪电的在她手腕上留下两个鲜明的齿印。 “啊。”突然的疼痛,令雪妩失声痛呼。 看她缩手,蛇竟然还不肯罢休,带着腥风张着血喷大口,直朝她扑来。 雪妩吓得曲臂挡在脸前,闭着眼“啊,啊。”的连声惨叫,以为此番又将小命不保。 “好了,没事了。”就在这时,无痕淡淡的声音传入她耳内,惊骇下,她连眼都未睁,直接朝声音扑过去,触到对方温暖的身子,立即象八爪鱼一样缠紧,再也不肯放开。 无痕被她双手搂着脖子,双腿缠着腰,脸摩擦着自己的,张着双手,竟然有短暂的失神。 赶忙念了一遍固心经,一边扒着她,一边淡声说道“好了,蛇已被我打死,不必这么害怕了。” “真的吗?”雪妩颤声问出两字,想抬头看个究竟,突感一阵天眩地转,人竟失去了知觉。 无痕发现异常,利落的稳住她的身子,不用检察也猜到她大约被蛇咬中,摸出一粒丸药塞到她口中,运功助她加快药效,很快,雪妩醒转。 她揉着有些发虚的太阳穴,好一会儿才恢复记忆,心中最是惦记那束花,一把坐起,拨开无痕,看到那束雨虹好生生的还在不远处时,才拍着胸口稳下突突急跳的心脏“无痕,那边有束你们要的花,你看,就是那片有光晕的地方,这回我可看准了。” 听言,无痕没有任何反映,径直拉起她另一支蹭伤的手,替她洒上一层药粉,心湖的波纹越荡越大,不用她说,他一到便早已发现,自然明白她心中所想,实在做不到无动于衷。 “无痕,你为什么不在意?难道……我又看错了?”说到后一句,雪妩已失望得无以复加。 “没错,你放心吧。”上好药,无痕松开手,扶她站起身,脸上依然无风无火一无表情。 看他欲提步摘花,雪妩一把将他扯住“等一等……无痕,让我来摘……好吗?”她好想亲手把这件事做到底。 “不怕再有危险吗?”无痕停住去势,随口问了一句。 就是啊,说不定还会有危险呢,雪妩下意识捂住胸口,只是一下,便嘻嘻笑出了声“我才不怕呢,只要有你在,什么危险都不会有的。” 说着,抢上前,没有一丝犹疑扑到花旁,小心意意将那几朵全部摘下,然后,开心的捧到无痕面前“喏,给你。” 月光下,她的笑没有一丝杂质,纯真而热切,带着讨好,带着满足,无痕情不自禁心酥了一角,连他自己都搞不清是怎么回事,唇已压在了她的唇上。 那一刻,雪妩好象看到有星星在自己眼中飞过,这是……吻吗?是那个高不可攀,象天神一般的男子在吻自己吗? 她僵硬地保持的站姿,一动也不敢动。当带着独特气息的舌分开她的唇,轻轻碰触她的丁香时,她一口气差点没顺上来。 大脑一片空白。 迷乱中,忽然感觉到无痕想要退却,她下意识的伸舌缠了上去,闭着眼,她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梦让她忘记了羞怯,刻骨的痴迷,让她变得大胆。 丢掉手中的花,颤抖着手抚上他的双颊,拼命吮吸着他口中淡淡的清香,只觉那新奇的感觉,让她心一点点发酥,身子也一点一点发麻。 面对她的热烈,无痕心神做着艰难抗拒,舌在她的吮吸中,引得小腹也是一阵阵热浪翻涌,好象连念固心经的力量都提不起来,无痕暗自心惊,莫非……她是自己的劫星? 手随手推去,登时手如被电击,一阵酥麻,随之,曾经的一幕象电闪雷鸣在他脑中一闪而过,脑海突然便升起一股恐惧的兴奋。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十七章 心甘情愿 要她,要她……反正可以恢复……反正她是那么喜欢自己……一声又一声叫嚣,在磨灭着无痕残存的理智。 但最终,他还是开始抗拒,多年修为,岂能让他步入沉伦? 他开始闭紧双唇,开始两手推上她的肩,只要轻轻一用力,她就会立即与他分开。 雪妩潜意识中察觉到他的意图,潜意识中明白如果就此分开,他再也不会看自己一眼,迷恋使她疯狂。 突然出其不意手趁无痕还未完全恢复理智时,手穿过他宽敞的衣裳,那一刻,她只觉脸红耳躁,心恨不能跳出胸口来。 她自小生长在烟雨楼,尽管一直保持着清白,但耳闻目染,思维与普通良家女子已是大不相同,她根本从未在意过什么贞洁名声,她在乎的只是自己的心,一直单纯的想把最宝贵的第一次,以及自己的一切,奉献给最喜欢的男人。 而无痕现在不仅是她心中的神,也是她精神的全部,别说是清白,即使他要她的命,只怕她也会笑着应对。 推在她肩上的双手顿时失了力度,吸着气,哑声低问“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会后悔的。” “一切皆是我心甘情愿,怎会有后悔?不知哪一天你就会从我生命中消失,求你……别推开我,就求你这一次……”雪妩声音不稳,头低低地埋在他胸前,右手也已穿过衣裳,游走在他光滑的胸口。 因疯狂,不知不觉,她竟使出了四美教她的诱男之术,从声音到手的位置,以及身体部位的磨擦,只有眼神,她没办法照做。 她不敢看,也做不出来,若不是她爱无痕爱到骨髓,即使这些她也是难以做到的。 但只是这些,无痕已有些无力承受,他虽有很高的修为,虽也有很强的抑制力,而情欲他却是“初来乍到。”最关健的是,雪妩的痴情已在不知不觉中令他心动。 身体在雪妩有意的调拨下,悄悄起着反映,他清澈的眼眸开始有火燃烧“我只是一个过客,给不了你承诺,也满足不了你的任何要求。”他弱弱的期望雪妩能推开自己。 而雪妩早已横了心,听出他的言语中的含糊,希望之光更强,闭着眼,抬头,重新吻住他,在他口中轻声呢喃“我……只要你这一次,别无他求……” 空中的温度再次升高,唇齿交缠,无痕体内的情欲蹭地全部涌现。 潜意识中运功,两人脚下的地迅速下陷,很快,两人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黑暗总是可以让人暂时忘记一切,吻开始变得疯狂,肢体的接触也变得密贴。 手本能的扣紧了他的后背,因痛,指尖扎破了他弹性十足的肌体。 无痕没有在意后背微微的痛感,听到雪妩的闷哼,只觉自己的心也随之痛了一下,曾经,她就因他这样痛过一次,而今,他再次伤了她。 他想象不出雪妩的痛苦,只能僵着身子拥着她,一动也不敢动,隐忍下,额头一滴一滴的热汗打在雪妩脸上,身上。 雪妩忙咬紧下唇,强忍着疼痛,不再吱声,这时,已想不起所谓的床上术。 渐渐,温度下降,一切恢复了静止,理智全部涌上心头。 无痕咬着的牙不知何时松开,只余唇吻着那渗血的齿痕,脸贴着她光滑的颈项,无痕突然发现心很空,他一向自称光明磊落,心无阴晦,以后……还能这样大言不惭吗?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十八章 不能自拨 无痕长久的沉默令雪妩有些担心,因清醒心头再次涌起熟悉的紧张和胆怯,她知道一切又将恢复到从前,她不能奢求太多的。 他一直洁身自好,不为任何女人动心,即使挽月那样美丽的女子他都冷然处之,现在自己诱了他,想必他心里一定很难受,会不会恨自己呢? 雪妩紧张得嗓子有些发干“对不起,你恨我了吗?我保证不会对任何人讲,也不会给你添一点麻烦的。” 无痕翻身坐起,两手平伸,衣服立即自动套上他的身子,背对着雪妩,声音淡得没有一丝情感“恨?谈不上,帮你想好摆脱那恶鬼的办法后,我们会永远不再相见。” 不要怪他冷血,闯关前,他曾发誓要成为小仙之首的,现在……他背弃了自己的心,背弃了自己的梦想,一切,完全脱离了最初的轨道,变得一团糟! 这一刻,他悔得恨不能时光倒流。 浮上地面时,两人似乎已完全恢复到最初的关系,一个高不可及,一个自卑怯懦。 天空中,挽月雪白的身影一闪而过,两人同时看到,无痕仰头望着,没有吱声,雪妩轻声提醒“她在找我们呢。” 无痕依然一言不发。 他不知该如何面对挽月同门,也不知该如何面对师尊,因为,他的心自此将有一片阴晦之处永远无法示人。 “挽月姑娘……”突然,雪妩仰头高声呼喊。 无痕俊挺的眉峰悄然抖了一下,她想要做什么? 空中远去的身影唰的一下折转飞回,潇洒的飘落在他们面前。 “姑娘,你是在找我们吗?你看,我们找到了雨虹。”雪妩捧着先前丢在地上的那几株花,笑得一脸自然,她想要为无痕开脱。 而无痕却毫不领情,大步走开。 雪妩的好意,雪妩的体贴,反倒加重了他的烦闷,他能这样假装什么也没发生吗?真的可以吗? 回到住所,独自一人盘膝坐在床上时,忽然想起匆忙间竟忘记将雪妩恢复,一丝不安悄然笼上心头。 挽月留意到他离去时的异常,一边带雪妩回转,一边淡声相问“无痕师兄怎么了?好象有什么心事呢。”她想得浅,只猜想两人是否有什么暧昧念头,打死她都不敢往那上面想。 雪妩听问,回答得仍是一派自然“他想让我离开,却又发愁那个恶鬼,所以……有点烦。” “哦。”挽月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这的确是一件令人头疼的事情,不止无痕烦,她也烦着呢,当下不再胡乱猜测,渐渐也陷入了沉思。 回到住所,挽月一夜无眠,想了一夜也没想出一个可行的办法,一大早,她心情就有些郁闷。 打开房门,看到那盘熟悉的果子,她随手拿起放在一边,一眼看到无痕站在雪妩门前一脸若有所思的神情。 迎着走过去“师兄,出什么事了吗?” 无痕紧握右手,慢慢说道“她走了。” “哦?昨晚我们一起回来的,没听她说要走啊?”挽月一把震开雪妩的房门,屋中果然已是空无一人,纠结了一晚的心,突然,便在那一瞬舒展开来,这或许是最好的结局? “师兄,我们还是先去寻花吧,反正那恶鬼至少半年不能出来祸害人,等我们寻了花,再去帮她也不晚。”挽月说得合情合理。 “好,依你所言,我们已经尽了力,就是不再帮她,也不会于心不安。”无痕握着那块在果盘中发现的小布条,面无表情的冷然走开。 布条上只有简单的三个字“我走了。”看到的第一眼,他有丢下包袱后的轻松,但随之却无法控制的升起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和牵挂,及至最后还涌起一股不知从何说起的怒意。 他差一点凭借仙法查询她的踪迹,但最终还是忍了下去,去留是她的权力,她与他是两条永不会交集的平行线,他为什么要在意她的行踪? 挽月只听出他语气中如冰一样的冷淡,心情越加愉悦,笑意将她美丽的容颜装点得比阳光还要耀眼。 日子平淡无奇,一晃几个月过去,两人除却冰莲集齐了所有的花束。 期间,没有挽月期待的情感,也没有无痕想象中的厌恶,更没有一人主动提起雪妩,少了雪妩,他们处得竟比想象中容恰,毕竟他们是同类人,有着太多的相同。 集齐第998种花时,挽月特意幻化出一座漂亮的宫苑,及丰盛的宴席以示庆祝。 无痕平静的坐在她对面,心境古井无波,他好象完全忘了雪妩曾经的存在。 “师兄,明天我们就可以回天庭了,不管结局如何,这三关总算已撑过去。”挽月笑得美丽而优雅。 无痕饮了一杯酒,轻声“嗯。”了一句,没有多言。 “师兄,你知道仙子为何独独青睐于你吗?”挽月微微垂下眼帘,视线却一瞬不瞬的留意着他每一个表情。 很意外,无痕神色不动,好象对此一点也不好奇,只是随随便便说了一句“不知道。” 挽月一阵失望,却仍然鼓足勇气往下说“因为……仙子看好你,因为……小妹曾苦苦相求……” 无痕低垂的眼睫连着扑了几下,旋即又恢复了平静,这样的话,他已听得太多,没什么新奇的。 “师兄……你真的一点也不好奇么……仙子说你貌似千年寒冰,体内动流动着滚滚不息的激情,就是这句话,让小妹我……不能自拨……你……” 突然,无痕猛地站起身,眯着眼,一副凝听的架式“听……有人在撞结界。” 挽月满腔的灸热,登时梗在喉头,上不去,也下不来。 而无痕已在这瞬间,象风一样飘出了房门。 挽月美目转凉,挥手收回幻化,疾追而去,爱恋于她,象一杯美酒,让她沉醉,也因沉醉有着数不尽的痛苦,但她会隐忍。 结界处,一个身穿蓝衫的年青男子捂着胸口,勉强稳着摇摇欲坠的身子。 无痕疾速飞至,人未站稳,手一搭上他的后背,“无尘师兄,如何受了这么重的伤?你又怎会在此出现?”说话间,一股热流已游走于对方体内。 两人竟是姻缘宫的同门师兄弟,只是无尘因为资质略逊而败于无痕,无缘参加这次“列仙。”大赛。 无痕替他运功一周,无尘痛苦的神情略微好转,理顺呼息,弱声讲诉“我奉师尊之命,前来探望师弟闯关近况,却遇到……阎王之子阎金……强行玷污一凡界女子,上天有好生之德……” “天杀的恶魔……他在哪里?”无痕突然打断无尘的讲诉,心就象被一只手狠狠抓了一把,白玉般的面色一下泛起一层淡淡金光。 此时,挽月也已追到,听到无尘最后一句,发出一声惊呼“一定是那个姑娘了,好可怜。” 听到她的声音,无尘黯淡的目光一下射出一道亮光,视线追随着挽月的身影,魂不守舍的机械回答“阎金……在丰都皇宫。” 第四十九章 形飞神灭 “皇宫?”挽月一愣,目光看向无痕。 无痕面沉如水,浑身都开始有隐隐金光浮动,他与挽月所想一致,以为阎金转移了目标,却依然为阎金的恶行怒不可竭。 从无尘背上收回手,声音保持着一贯的沉稳“师兄,救人如救火,你先自行疗伤,我去救那女子。” 话音刚落,身子已飞上云端。 “师兄……等等我,我跟你一起去救人。”挽月急忙飞起跟上。 “你法力尚浅,帮不了多大的忙,还是留下来照顾无尘师兄吧。”无痕快得象一缕轻烟瞬间无影无踪,空气中,只有他冷淡的语音在微微回荡。 他的话太不留情面,很是伤人,挽月僵在云端,愣了半天,才郁郁寡欢的降落地面。 下面这个男子是他师兄,她还是听他的话小心照顾吧,若有什么闪失,只怕她在他心中会更加没有地位。 丰都皇宫。 无痕一到便看到那股标志性的黑气,罩着皇宫的西北角。没有停留,象疾速而至的流星电光石火的直朝那股黑气飞落。 在一间华丽的屋外,无痕发现了阎金。准确地说是察觉,因为他还未亲眼看到对方。 他站在窗前,运用天眼,看到屋中只点了一盏小灯,光线异常柔和,一张大床垂着厚厚的幔帐,地下凌乱的扔着几件衣衫,女人玫红的肚兜甚是刺眼。 糟了,阎金显然已得了手。 无痕心一下凉了半截,要知人若与鬼交淫,体内阴气必将大增,哪怕只此一次,今后也再不会阴阳调和,身子会每况愈下,长年疾病缠身。 但是,鬼沾了人的阳气就好吗?这色胆包天的家伙,难道真的不知道,鬼是至阴至冷之体,根本伏不住阳气的,他这明摆着宁愿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自己不要命,还得拉上一个垫背的。 无痕压着怒气穿墙而入,一口仙气吹出,床缦哗然落地,两具叠压在一起的身体,赫然露在他眼前。一眼便认出上面那具青烟缭绕的正是阎金。 听到动静,他猛地扭回头,原本雪青的面色此时已透出了黑气,显见已是阳气入体。 看到无痕,咧嘴狰狞一笑“哼,又是你这家伙来阻本殿下的好事,来了又怎样,反正本殿下已受用了无数次,她体内也不知聚集了本殿下多少幽冥真元,这辈子都别再想摆脱恶运了,哈哈……” 说着,又下流至极的在那女子身上动了几下,那女子随之嘤咛出声,听声调,竟似……无比销魂,想必阎金用了什么卑鄙的手段。 “无耻之徒,真真是神人共愤。”无痕怒极,全身被金光笼罩,手腕一翻使出了菩提祖师教他的“般若神掌。”这套掌法每一掌都可致神哭鬼泣。 他从幼时开始修习,三年前,业已全部学成,修习时,祖师多次叮嘱,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可随便使用,这次“列仙。”选拨赛他就不曾使出。 他一向很有自制力,也自付很有原则。在天庭,师尊月老再三交代,任何时候都不可违背玉帝的旨意,随意干扰三界的平衡。 因此,上次他就只是想将阎金制服,并没存致他于死地之心,所以让他得以脱身,但现在,他哪里还能控制得下那熊熊的怒焰。 阎金察觉到掌风的威力,眼中闪过一丝狠决,手一抽,一下将身下的女子提在手中,直直迎向无痕强劲的掌风。 女子赤条条的悬在无痕眼前,眼神呆滞,满面红潮,但,眉眼却是那般的熟悉。 无痕大脑呼的一片空白,这不是雪妩吗?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啊? 失控下,却没忘收回掌风,那一刻,心犹如被一把钢刀狠狠扎在心坎,那是他第一个女人啊,她给了他多少“可怕。”而甜美的梦啊。 “不……”随着一声厉吼,女人不知怎么已被他抢在了手中,另一掌已带着千军万马之势狠狠击向阎金,在强劲的“般若神掌。”下,阎金就象一块破布被击得穿墙而出。 未见无痕做势,手中的女人业已衣衫着体,穿戴齐整,他抱着她,紧追阎金身后,今天,就是上天入地,他也一定要杀了她。 提足的功力,使他浑身金光闪闪,阎金撇见,生出一股强烈惧意,莫非这家伙是哪位上仙装扮?特意来要自己命的? 别说他先前与无尘一场大战,耗了不少真力,也不说刚与凡人几番云雨,沾了一些阳气,就是他精力十足,看情形,也远不能与之相提并论啊。 他一边急速的落荒而逃,一边口里不干不净的刺激无痕“为一个下三滥的女子,值得大仙动此甘火吗?刚才本殿下跟她共赴云雨,她已不是处子之身,不会……是大仙你做的好事吧?好,你厉害,本殿下不跟你争了还不行么?提醒大仙一句,若是神人赐她雨露,天天行房,三个月会好,不然,必得999个处男之阳,才会化解本殿下的幽冥真元,哈哈……” 他的话直接戳中无痕的痛处,盛怒下,功力充盈到连眼睛都开始射出金黄的神光,掌风横扫而出,顿时星月无光,天崩地裂,阎金一声闷哼,跌落云头,护体青烟四处飞散,他脸色眨眼间变成了雪一样的白色,无痕收掌落在他面前。 他知道,这时的阎金,很快就会化为灰烟,消失于空气之中。 盯着他,冷声怒言“身为冥界中人,身为阎王之子,不知道与凡人交好,即害人又害已么?人鬼殊途,不能苟且,就是我不杀你,你自己也离此下场不远亦。” 阎金全身一点一点发灰,这一会儿的功夫,气息已变得异常虚弱,却仍是一副狂傲无耻之态“即知本殿下是何许人,就该猜得到,本殿下当然另有高招,阴阳纳补术……听说过么?哈哈……爽啊……爽……咳……” 随着他疯狂的笑声,一口墨汁呼地喷了出来。 无痕脚尖一点,轻易躲了开去,盯着他开始飘渺的身子,冷声怒喝“死到临头,还想害人?这真是天做孽,犹可为,自做孽,不可活,留着那口真元,你还能支撑片刻,现在……你最好快向佛祖乞罪吧,那种伤天害理无耻下流之术你也敢炼……哼。” 此时,阎金全化为了淡淡的烟雾,依然凭着一股狠厉,凝结着本元,在口舌上占便宜“本殿下与女人交好,尝尽了风流,因快活落个形飞神灭,值,你们身为仙人,除了会苦修,还知道什么?难道神仙注定只能象活死人一样必得过清苦的生活?看你小子道貌岸然,只怕那种欲仙欲死的感觉,已偷偷尝过了吧,小子,这种事会上瘾的,你就等着沉伦吧……有空时最好看看什么叫阴阳纳补术,会让你受用无穷的……哈哈……” 无痕哪里听得下去,手起风生,顿时,烟消云散,星月又恢复了光明,大地也恢复了平静。 “你……是何人?”突然,一个错愕的女音在他耳边响起。 带着疑惑他垂下视线,看到手中的女子正瞪着一双大眼盯着自己。 “你不认得我?”无痕幽幽问道,难道她惊骇过度,大脑有些失常?想着她悲惨的遭遇,心中升起杂乱的怜悯之情。 “好美的哥哥,本公主哪怕见过你一次,也不会忘记的,可是……本公主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呢?”女子笑得花枝乱颤,与先前的雪妩判若两人。 无痕慢慢松开了手,直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公主?你是公主?” “是啊,本公主就是丰国美丽端庄,多才多艺的唯一公主……风神绝黛。”一边说,她一边搔手弄姿的冲无痕抛了一个媚眼。 第五十章 离愁别绪 这时,无痕才察觉,大约真的认错了人。 运足目力细细端祥,果然,细看之下,就发现此女只是容貌与雪妩有八分相像,却根本不是雪妩本人,手一松,借巧力一下将她震开。 一时也顾不上想,他这样对眼前的女子是否有点不道德,两手一击,发出一声低语“原来……不是雪妩。” “雪妩?”那女人古怪地转了一下眼珠,随即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敢情这位大侠认错人了是么?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本公主怎么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她精神一直被阎金禁锢,他消失那一刻,才刚刚恢复了清醒,所以,对眼前陌生的一切很是迷惑。 无痕望着她,不紧不慢的问“雪妩在哪里?”她古怪的眼神,让他想确定那个凡女是否平安。 他目光平淡却又象刀子一样锋厉,风神绝黛立即觉出一股沉重的压力直透心腑,身不由已生出畏惧感,忙心虚的错开视线,勉强打着哈哈“雪妩?让本公主想一想,听着蛮耳熟的,哦是不是前几个月我父皇刚刚认下的私生女啊,不过,她现在的名字叫——风神绝妩。” 她竟然有这样的迹遇?无痕怔了一下,也好,这样自己走得就会更加无牵无挂。 对她的话丝毫没有疑问,若无血缘,她与雪妩断然不会如此相像。 一伸手,那女人身不已由直直向他飞来,口里不禁发出惊呼“喂,你要做什么?” “送你回宫。”无痕手抓着她的腰际,连续几个起纵,快速向丰都皇宫疾驰,跑得虽快,跟腾云驾雾相比,却有天壤之别,但不会引起这女人的怀疑,起跳间就象凡人的轻功提纵术一般。 刚接近城门,风神绝黛就大声喊“停。” 无痕闻声停下脚放她下来,没有阎金,她身为公主,想必不会再有危险。他也该回去看看无尘师兄了。 他一松手,那女人就迫不及待的向城门跑去,道别也没说一句,无痕不在意的离开。 行了一程,忽然想起她体内的幽冥真元,上天有好生之德,既然有缘救了她,就再多事一回吧。 无痕返身追回,他速度很快,在风神绝黛跑到城门前时业已追上。 他的再次出现,令风神绝黛有些慌乱“你还有什么事么?若是找阿妩,她现在不在皇宫的。” 无痕冷眼盯着她闪躲的眼神,淡声说“你刚才被一个恶鬼玷污,受了阴伤,需999个处子之男的真阳才会恢复,切记,这之前,每年的七月十五之晚,不要独自外出。” 说完,转身潇洒走开。走出她的视线,立即念了个隐字诀跟在了她身旁,离开凡界之前,他一定要看到雪妩平安无恙。 风神绝黛自然看不到他随在身边,一边一路小跑,嘴里一边不停的嘟囔“阴伤?999个处男?说的跟真的似的,呸,本公主信你才怪,若说让跟你这个大美男睡999晚,那还差不多。” 无痕听得不住摇头,没看出这女人还挺狂妄的,竟然不信自己,以后有得她受了。 到了城门,风神绝黛站定,叉着腰,高声厉喊“喂,公主驾到,出来个活的。” 城门很快打开,一溜卫士列队跑出,当先一个小头目,年约很轻,长得一表人才。 看到风神绝黛独自一人,有些不信,刚想开口质疑,风神绝黛已厉声喝斥“速传守城将军凌威来见本宫。” 这下,那人哪里还敢再胡乱猜测,一边带头下跪迎驾,一边低声吩咐手下去回禀将军。 “算你小子机灵,三更半夜的,别去折腾那老家伙了,来,送本公主回宫。”风神绝黛态度忽然来了大转弯。 那名小头目哪敢不允,叫回手下,战战兢兢的弯腰站在一旁,等风神绝黛先行。 “过来,让本公主扶着。”风神绝黛冲那小头目招了一下手。 那小子简直受宠若惊,弯腰跑到她身边,伸出一只胳膊让她扶上。 无痕在一旁,清楚地看到她眼神中流转出淫欲,厌恶的将脸扭向一旁,有些纳闷阎金折腾了她那么久,她怎么还这么精力旺盛。 回到皇宫,他们没走正门,而是由偏门进入,如无痕所料,风神绝黛留下了那名小头目。 一回到房间,她就诱那人上了床。 听着两人在床上翻云覆雨,无痕不期然想起自己与雪妩的那一次,小腹腾地一下便起了反映。 他迅速飘出房门,早春清冷的空气顿时让他恢复了清明,暗自吐出一口长气,可恶,他真的该回去面壁思过,重新进行苦修,这人间的污浊已侵蚀到他了。 他就不该来探那个凡女的,探寻就说明有了牵挂,有牵挂就说明动了情,有了情就会放不下,他一介过客,怎能有放不下呢?他与她是两个世界的人啊! 无痕顿脚跃上半空,忽然,就在此时,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慢悠悠的走来,纤细而瘦弱,正是雪妩,身形又不由定在了空中。 门口的宫女见到雪妩,一个个跪下请安。 雪妩平和的唤她们起身,一边轻声问“阿黛姐姐睡着了吗?” 有人回答“回妩公主,黛公主早已歇息,并吩咐了不许任何人打挠。” 这是风神绝黛一向使用的伎俩。 雪妩自然不知,落寞的走开,暗自伤感找到了亲人,却依然感觉不到一丝温情。 在一处假山前,她停下了脚,随意在一处突起的石块上坐下,默默盯着山一侧的花池。清冷的风吹在她身上,她不时冷得打一下哆嗦。 无痕隐在空中,不知怎么,便被她的落寞,她的冷战,打乱了心绪,忽然现了身形落在她眼前。 “无痕?”雪妩张嘴瞪眼一副不能置信的表情。 “天未转暖,怎能穿得如此单薄?又岂可在水池边久坐?”无痕随手取下身上的外套,披在她背上。 “真的是你?你怎会来这儿呢?”雪妩依然一副懵懂的表情。 无痕心中滑过一声叹息,他也不明白自己怎会到这来呢,却想着是最后一次见面,不疾不缓的说道“阎金那恶鬼也已消失,我算完成了你我之间最后的约定,从今以后,你可以安心过日子了。” 这时,雪妩总算相信眼前不是在做梦,突然便一脸的欣喜若狂“无痕,还能再看到你,太好了,我还想着再也见不着你了呢,你们集齐那些花了吗?” 她激动得不知该如何恰如其分的表达自己的心情。 无痕心中波涛涌动,面上却依旧风平浪静,语气也是一贯的客气“是,已集齐,我们现在就要回去交差了。” “你们要走了?那我们是不是真的再也没有机会见面了?”刚重逢,就是离别,雪妩一时有些不能接受。 “我说过我只是一个过客。”无痕视线停在别处,从雪妩落寞的声音,体会到她深深的失落。 “能不能……告诉我,你们到底是哪里人士啊?”相识这么久,雪妩终于问出最关心的一个问题。 无痕一愣,不知该如何回答。 “我不是要去找你,我只是单纯的想知道你在何处而已,没有你的允许,我不会给你添一点麻烦的。”雪妩错会了他的沉默,急切的表白。 一阵热浪在无痕心中滚过,背对着她,在她身边坐下,因石块小,两人的后背贴得没有一丝缝隙。他能感觉到她的冰凉,她能感受到他的温暖。 “那是一个很远的地方,即使你知道,也去不了的,那是一个你想象不到的地方。”无痕回答的模棱两可。 “想象不到?这世间除了天庭冥界不能想象,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没有不能想象的。”因他的体温,雪妩心中升起暖意。 “应该说,只要人能想到的,就没有不能想象的,若我说,我来自天庭,你信么?”无痕莫名受了她情绪的影响。 雪妩忽然笑出了声,返身扒着他的肩头,探过脸笑问“你说我会信么?你要是神,那我就是仙,不想说不说就是,怎能拿神仙开玩笑呢,那可是大不敬哦,能在你临走之前,与你这么好好说几句话,我已经很满足了。” 心里另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喃喃自语“你可知,你早已是我心中的神了。” 她淡淡的言词包含了浓浓深情,听得无痕一阵心情激荡“你……真的不后悔?我可以帮你将身体完全恢复的。” 雪妩愣了片刻,才明白他话中之意,松手重新与他背靠背,慢慢说道“不用了,我知道你本事大,说恢复就一定可以恢复,但我想保持这种状态,反正我一辈子都不会嫁人的。”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石头的一角在无痕掌下化为灰烬,胸口好象被堵上了什么,说不出的闷气。 一时,两人都沉默下来,只有背与背之间的温度越来越热。最后热得无痕再也无法坐下去,蹭的站了起来,所幸声音还能保持一份淡然“我要走了。”他不会象阎金诅咒的那般“沉伦。”他多年的苦修不是白炼的。 简单的几个字,一下令雪妩泪流满面,虽然一直以来都知道无痕不喜欢自己,但这世间唯有他给了她最真实的帮助和最美好的回忆。 怕无痕看到她的伤心会有不安,继续保持着原有的坐姿一动未动,眼泪也不敢擦,吸一口气,压下哽咽,装出一付喜悦的音调,说道“祝你一路走好哦,代问挽月姑娘好啊,告诉她,我现在做了公主,有十二个皇兄,一个皇姐,还有父皇,很幸福很幸福……” 无痕默然站立,知道她是说给自己听的,也知道她半夜独坐假山,好象并不十分快乐,但他还能怎样?还能再泥足深陷么? 一跺脚,人一下消失在星空之中。 第五十一章 失忆 听到身后声息皆无,雪妩再也无法掩饰心中的悲伤,伏在膝上无声抽泣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耳边传来一声慈祥的叫唤“女娃娃,不要伤心了,为一个不解风情不懂风月的傻小子,不值得哟。” 这是何人?雪妩惊异的抬起泪眼,惊见眼前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白发白须的老人家,瘦瘦的身子,小小的圆脸,看起来很老很老,却又感觉他好有精神。 “你是……”雪妩问道,来此几个月,好象没见过宫中有这号人物。 老人家捋了一下长及膝盖的胡须,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笑眯眯的模样透出一股小孩子的顽皮“女娃子,真是没眼光哦,那样一个傻小子,白送人都没人要,你干嘛为她哭啊,乖乖的回去睡一觉,快些将他忘了,不然小老儿会笑你的哦。” 听他如此贬低无痕,雪妩很是不悦,擦了一把眼泪,冷淡的说“看你年迈,不与你计较,你要再说无痕哥哥的不是,我可要不客气了。” “哇,无痕哥哥?小女娃呀,你跟小老儿说说,他整天木头呆脑的,有什么地方,值得你如此痴迷啊?” 雪妩听他还在低毁无痕,气鼓鼓的站起身“不理你了,年纪一大把的,怎么没个正形?无痕哥哥玉树临风一表人才,怎会是木头呆脑呢?再说他从鬼门关将我救回,又替我杀了那无耻的姓阎恶鬼,与我恩比天高,我岂止是痴迷,早当他是我心中的神了。” 她只管气鼓鼓的发泄,却没留意老人家红润的圆脸已开始发白,“等等……你说什么?从鬼门关将你救回?又替你杀了恶鬼阎什么?你跟小老儿说说清楚,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问这些干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啊?”雪妩忽然起了警惕之心。 老头捏着胡须原地打了个转,心里急得火烧火燎,但再面对着雪妩,却仍是一团和气的笑容“女娃娃不晓得了吧,那臭小子可是小老儿的关门弟子啊,不然小老儿怎敢妄加评价。” “什么?你是无痕哥哥的师父?对不起哦雪妩给你陪不是了。”雪妩又惊又喜,扑通一下便跪在了地上。 “干嘛要陪不是?你做错什么了?快起来,还是赶快告诉小老儿那些事吧。”月老一边暗自着急,一边气无尘怎么没回报这些。 雪妩站起身,却有些迟疑,看他执意打听那些,也不知会不会对无痕不利,犹豫着迟迟不肯开口。 月老猜知她心中所想,忙放稳情绪,放平音调,出言恫吓“女娃娃,傻小子杀的那个大有来头,你若不告诉我实情,只怕他性命难保哦。” “真的么?” “当然真的,他是我弟子啊,你说我急不急?”月老此时可没说一句瞎话,是从心窝子里往外急。 雪妩看他不象说假,简明扼要的将经过说了一番,当然,她起死回生之事只是一带而过。 但月老是什么人啊,一听便知道无痕用了什么法术,额头上开始有汗滴落,当听说阎金又被无痕打死后,直接面色惨淡无光,完了,这小子竟闯下了如此大祸。 雪妩讲完,看他额头上出了一层汗,直觉此事非同小可,紧张的问“师父,无痕会不会有事啊?你不知道,还有一个穿蓝衫的妖精可能想不利于他呢。” “什么?”月老正发愁着阎金的事,听言,又是一愣。 雪妩忙三言两语将小黑及蓝衫男子的事讲了一遍,她刚正后悔没跟无痕讲,现在说给他师父,那再好不过了。 未说完,只听月老已骂出了声“畜生,一对不争气的小畜生,气死小老儿了。” “什么?那妖怪还是一对的吗?”雪妩惊得瞪大了眼。 “哎呀,女娃子,你就别添乱了,咦,你看,那边是不是无痕臭小子?”月老心里一团糟,哪有心情跟她讲解,说了一句谎,趁她扭头之际,一掌拍在她头顶之上。 雪妩登时昏倒,月老叹了一声,“对不住了,女娃子,小老儿这可是为你好哦。”说着,运功将她有关无痕、无尘、阎金、挽月以及自己的记忆一丝不余全部抽除,随之,又是一掌拍出,在她未醒之前,迅速消失。 雪妩清醒的那一刻,大脑一阵说不出的疼,她痛呼一声捂住了脑袋,好一会儿,那股子痛劲也不消。 当看清自己是躺在假山旁,慢慢想起是从风神绝黛那里过来的,至于自己怎么昏倒,又在这里呆了多久,一概没有了印象。 忍着痛爬起身,跌跌撞撞的往自己宫里走去,迎面走来一队侍卫,当先一名玄色衣衫的男子,一见雪妩,惊呼着纵过来,“阿妩妹妹,你怎么了?侍卫,速传太医。”一边将雪妩扶在自己怀中。 雪妩勉强抬起头,看清他的相貌,弱弱的唤了一声“八皇兄……”人又疼得失去了知觉。 一晚上,太医来了一拨又一拨,却谁也查不出原因,而雪妩醒了被疼昏,昏迷中又被疼醒,一连折腾了一天一夜,才露出平静的趋势。 昏昏沉沉中,她做了很多梦,有在烟雨楼的,也有在丰国边境流浪时,被人莫名其妙带到皇宫的一幕,还有凭那件软甲与父皇风神沧浪相认的一幕,很多很乱,但不知为什么她的心始终空落落的,总感觉好象丢了最宝贵的一幕。 她拼命想拨开凌乱的梦境,却越拨越乱,当脑子再次发痛时,她突然听到微微的语音。 “皇兄,她不会死了吧?她要死了我可怎么办啊?你不会舍得让皇妹我嫁那么远吧?你就不怕母妃思念成疾?”好熟的声音,是……哦,想起来了,是风神绝黛,她唯一的皇姐。 雪妩只顾收拾凌乱的思维,没有留意到她的话,渐渐想起,她不仅认了父皇,还有十二位皇兄跟一位皇姐,只是,虽然有这么多亲人,好象没一个跟她亲近的,就连父皇也整日沉迷于美酒歌舞之中,没空理她。 这时,只听又一道熟悉的声音传入她耳内“傻瓜,你总是沉不住气,没看到她这会平稳多了?再说,就是她死了,皇兄也不会让你嫁到那么远的地方,你放心好了,对了,你前晚怎么回事,怎么独自出了宫?” 雪妩听出这个声音的主人是她的八皇兄——风神绝逸,在新认的亲人中,貌似就这人对她还算友好。 思索中,只听风神绝黛又叽叽喳喳开了腔。 “皇兄不问我还正想跟你说呢,那晚我刚用完晚膳,在房间喝茶,突然闯进来一个雪青脸的家伙,之后也不知怎么到了荒郊野外,清醒时,那个雪青脸已经没了踪影,就有一个武功很高的大侠在。 皇兄,你没见,那大侠长得可太好看了,皇妹我长这么大,头一回看见长那么俊的男人,那家伙还认识她呢,我不知他俩什么关系,生怕他坏了咱们的大事,就骗他说她不在宫中,可惜,这家伙……人长得不错,却不见得是什么好东西。”风神绝黛说着就想起了无痕说的999个处男的话。 她的话让雪妩又是一番头昏,模糊地觉得她话中的雪青脸以及好看的大侠,好象跟自己有关系,但任凭她怎么想,却找不出一点点印象。一气索性什么也不再想,这样反倒觉得大脑一阵轻松,恢复了平静。 忽听,风神绝逸不知为何冷了语气“哼,别跟我说人家欺负你了,你呀,让我怎么说你才好呢,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能不能学着收敛点?你当我不知你天天都干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若不是我杀了几名宫女侍卫,你那些烂事早传到父皇耳朵里了。” 雪妩此时已完全清醒,可是听到他们兄妹这些话,她怎么可以清醒?两人还不难堪死啊。她唯有佯装熟睡,却有些费解,风神绝黛比自己只大几岁,一介女子能做什么坏事呀,至于让风神绝逸这种语气吗? 听到皇兄不客气的斥责,一向狂妄任性的风神绝黛竟沉默着没有出声。 屋中很快又响起风神绝逸的声音“再有半个多月,就到大婚之日,再让我看到你鬼混,小心我打断你的腿。”语气虽严厉,却能让人意会到其中的亲昵。 “皇兄……你是不是一天不凶我就不舒服啊?”风神绝黛忍了半天,终于委屈的发出一声抗议。 “凶你?还想打你呢……”风神绝逸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虽凶却有着异样的宠溺,只听得雪妩好不羡慕,真希望有一天也能有个人这样凶自己。 “皇兄……你说父皇到底会不会生气啊?”风神绝黛忽然换了话题。 “应该不会的,二十年与几个月相比,你说谁轻谁重,说不定,父皇也跟我们的想法一样呢,走吧,我们去看看母妃,她这几天身子不大好,我费了好大精力在宫外找到一个偏方,刚才让我宫里的人熬了碗药,你跟我一起送过去,也不知起不起效。” 两兄妹有说有笑的走了出去,雪妩这时才注意到他们的话似乎蕴藏了什么,好象与自己有关,而对风神绝黛的大婚,更是疑问重重,这么大的事情,她怎么一点不知情呢?好歹她也是她的姐妹啊。 第五十二章 如坠冰窟 第二天,雪妩刚起床,风神绝黛便过来探望,雪妩神情复杂的望着她,想着昨天他们两兄妹的话,很想开门见山问个明白,他们是血缘至亲啊,难道不应该坦诚相见,没有猜疑的吗? 但……若让人知道她竟然装睡,偷听别人说话,那人家会不会怀疑她有什么动机呢? 来此几个月,她隐隐看出她这十二位皇兄分了好几派,为争宠个个心怀鬼胎,只有风神绝逸很低调,除与一母同胞的妹妹风神绝黛来往密切,很是安份。 说到风神绝逸,她一直不知该恼还是该感激,要说恼,她之所以能到丰国皇宫,全拜他所赐。 要说感激,被他莫名其妙抓到皇宫时,曾在一个黑屋子关了一个多月,后来她拿那件软甲贿赂看守,被看守上交,才机缘巧合地引出了认亲事端。 但若没有认亲一事,后果如何,除了风神绝逸大概没人知道。 所以,当风神绝逸说什么看她与妹妹极其相像,怀疑是皇族血脉,才将她带入宫时,包括风神沧浪在内的所有人好象都深信不疑,唯有雪妩她这个当事人一直没有信过。 当时,认亲的兴奋让她不想去追究风神绝逸抓自己的真相,反正结果好得出人意料,又何必在意那么多。 后来,随着时间的流逝,她渐渐从兴奋的浪顶跌回现实的谷底,她所谓的亲人,无论是风神沧浪,还是那些皇兄皇姐,竟没一人将她放在眼里。 很多时候,她都在奇怪,既然不喜欢自己,还认来做什么呢? 衣食无忧的日子,大把大把的空闲时间,让她躲在风神沧浪赐予她的那个小小角落,体会品尝各种各样的伤感和孤独寂寞。 倒是风神绝逸,在认亲之后,表现出了一个兄长应有的温和和关注。 基于这种种原因,她决定扔掉对他的猜疑,并因他,还宽恕了风神绝黛时常对自己的无礼和冷漠。 见她一副急切的神情,心不由热呼呼的,抛开昨晚听到的疑惑,微笑着喊了一声“皇姐。”语气亲热却不亲昵,很符合她们关系的程度。 “妹妹啊,你要吓死皇姐了,幸好你没事,不然,再过半个月,皇姐远嫁时,该有多牵挂呀,呜……呜……”岂料,风神绝黛竟出乎意料,一把将她抱住,还……热泪长流。 这也太热情了吧?雪妩大脑有些转不过来弯,想都不想脱口问了一句让她后悔得想咬舌的话“你不是……不嫁吗?”这不是明摆着让她起疑心么? 风神绝黛果然脸色大变,哭声一下止住,人也迅速拉开了距离“咦,妹妹此话怎讲?那是父皇定下的婚事呀,御婚怎敢违抗呢?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说着,两眼不住上下扫视。 雪妩赶忙堆起一脸亲切的笑容“姐姐别担心,是妹妹乱猜的,你刚说要远嫁,还以为你会舍不得离乡背景呢。” “这样啊。”风神绝黛松了一口气,随手又搭上雪妩的肩膀,神情异常亲昵“妹妹,咱们好不容易才相认,却又即将分别,不如你搬来姐姐寝宫,在我走之前,我们好好亲近亲近?” “这……会不会打扰到你呀?”面对突如其来又有点过火的热情,雪妩有点不踏实的感觉。 “亲姐妹有什么打扰不打扰?走吧,姐姐好想跟妹妹唠唠呢。”风神绝黛不容分说,扯着雪妩就向外走。 稀里湖涂地,雪妩便住进了她的寝宫。 每天,风神绝黛都拉着她东拉西扯,一向都是她说,雪妩听。 讲丰国国史,讲风神皇族家史,以及朝中都有哪些名将名相,最后,翻来覆去讲了她从小到大的成长史,却一直没提她要嫁到哪里,嫁与何人。 雪妩以为她是伤心远离,不愿提及,自然也小心回避着。 其间,风神绝逸常常也来,不时会插嘴说一些风神绝黛儿时的糗事,兄妹俩便会有一番打闹,不知不觉中,雪妩喜欢上了这种氛围,淡了先前的疑团,不知不觉中,一晃便过去了半个月。 迎来了风神绝黛远嫁的那一天。 一早,姐妹俩相拥而泣,雪妩伤心地眼哭得红肿红肿,“姐姐,你放心,妹妹一定会去看你的。” 风神绝黛抱着她,本来只是干打雷不下雨,此时,不免多少有了点感动,哑声说“妹妹,一会儿我走时,你千万留在房中不要出来送我,众多手足,只有你我姐妹情深,看到你,我就不想上车啊,此事,我已禀明父皇,你不用担心受到责怪。” 雪妩一听更加伤感,转身扑到床上,哭得两个肩头一耸一耸,但最终听了她的话,没有出门相送,却站在窗前,翘首张望,希望最后能再看她一眼,也希望看一眼她夫君到底长什么模样。 但喧闹声,却偏偏绕过了风神绝黛的寝宫。 就在一切趋于平静时,突然,风神绝逸出现在她视线之内,不觉大是奇怪,他不是要随车队亲自护送吗?怎么回来了? 一挑门帘,她迎了出去,关切的问“逸哥哥,你怎么没去送姐姐呢?” “就走,她忘了一件重要的东西,让我帮她回来拿。”风神绝逸说着脚步不停,一直走进房门。 “哦是么?用不用我帮你?”雪妩恍然,忙跟了进去。一边按捺不住关心,问道“逸哥哥,姐姐到底要嫁到哪里去啊?又是嫁给谁呢?” 风神绝逸忽然停下脚步,转回身,盯着雪妩,慢慢说道“没人告诉你吗?就是你母亲认识父皇的地方——烟国,至于所嫁之人嘛,自然是烟国赫赫有名的人物,不过你在丰国边界长大,不一定听说过烟国兵马大元帅霁王——南宫霁这个名字吧?” 雪妩猛地呆住,这个名字岂止听说过,那可是相当的熟悉啊。 “怎么?看来你还真的知道这个人物,那你可知他是一个仗着女人裙带爬上来的窝囊废?”风神绝逸一向平和的神色突然闪过一丝浓浓不屑。 雪妩勉强收回的心神,再一次被他惊散“是……么……不知道……” 心里却不觉想起跟南宫霁在烟国皇宫的一幕,难道…… “有什么好奇怪的,这样的人比比皆是,咱们的父皇……当年不也是这样爬上皇位的,就这种不知廉耻的家伙还来打阿黛的主意……算了,不说他了,妹妹,看你脸色不太好,喝杯水稳稳神吧。” 一个又一个惊闻震得雪妩大脑反映迟钝,未留意风神绝逸目光中的怪异,随手接过杯子,一饮而尽。 递还杯子时,才看到风神绝逸怪怪的眼神,意会到不妥,带着疑惑问道“逸哥哥,你不是来帮姐姐拿东西吗?怎么还在耽搁?” 风神绝逸将杯子放回桌上,忽然低低笑了一声“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我当初为什么抓你来这儿吗?怎么,到现在还不明白?” 雪妩心渐渐发凉“逸哥哥,你不要吓我,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也是……也是你的妹妹呀。” “哈哈……妹妹,谁承认过啊?别人用不着你,直接无视你,我跟阿黛对你好,那是因为要利用你,这世上,除了阿黛,我没有第二个妹妹,你既然一心想要阿黛开心,那就好好做她的替身,不然,死的只能是你自己,从此,你是风神绝黛,阿黛回来后,便是崭新的风神绝妩。” 他无情的声音慢慢变得模糊,雪妩不甘心的倒在了地上,失去意识前,她感觉全身如坠冰窟,好冷好冷。 第五十三章 另有隐情 当雪妩昏沉沉的睁开双眼时,眼前一片黑暗,勉强能看出她在一辆车上。 她摸黑坐起身,想着记忆中最后的一幕,手脚一阵冰凉,那是她盼星星盼月亮盼了十几年的亲人么,怎能如此无情啊? 这时,再联想起先前那晚听到的,一切疑团全部解开。 风神绝逸当初抓她,原本就是想让她做替身,及至她成了公主,也依然没改变这个决定,什么姐妹情深,什么闲唠,都是一个设好的局。 只是风神绝逸为何说她在丰国边界长大的呢?记忆中她明明生长在烟国的烟都啊。 她揉着两侧的太阳穴,又伤心又费解,即伤心风神绝逸的无情,也伤心自己为什么记忆隔三片四,不怎么连贯。 就象她跟南宫霁的回忆,到她逃出皇宫就噶然而止,再有已是在丰国边境,这怪异的现象让她很不安,总感觉脑子象缺了一块。 现在的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她被人抽了记忆。 当初认亲时,是她亲口说自己在丰国边界长大,因为那时她还记得无痕,更记得她在烟国已是一个死掉的孤魂,所以,她说了谎,但现在,她什么也不记得了。 想得深,她就开始有些头痛,立即条件反射的打住,换了思路,猜测起风神绝逸他们是如何将自己两人替换下的?记忆中的南宫霁可不是无能之辈啊! 想到南宫霁,随之而来的记忆就是他冷酷的一面,一时又从伤心陷入了担心和害怕。 突然,她发现一个奇怪的问题,为什么车子好久都不曾动一下呢?为什么外面这么安静? 她悄悄撩开了车帘,却突然被眼前东倒西歪的人影吓了一大跳,第一印象,都睡觉了?再看那横七竖八的样子,不象。 恐惧突然便袭上心头,赶忙蜷着身子缩回头,一动也不敢动。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外面有了动静,开始有人惊呼,有人尖叫,很快,有人急速朝着雪妩的车子跑来。 未到车前,已有人急慌慌的喊道“阿黛公主,你没事吧?” 雪妩愣了一下,才想起是在叫自己,忙含糊的“嗯。”了一声。 “哦谢天谢地,公主没事小的就放心了。”如释重负的声音让雪妩稍稍有些心安,至少现在她是安全的。 为什么没听到南宫霁的声音?她先是有些奇怪,接着却更多的是庆幸,如能永远不跟他照面,每天让她念一万句佛经都行。 “起程了,都打起点精神,一路上小心着点,厨子们做好了吃的,自己先尝尝,千万别再着了道。”过来喊雪妩的男子扯起浑厚的嗓音大声喊叫,很快,车子晃动起来。 这一走,竟然一直从初春走到炎夏,走了三个多月才走到烟都。 一路上,雪妩少说多听,尽量保持沉默,替换的第二天,她已发现南宫霁并不在车队,难怪南宫绝逸他们能如此轻松得逞。 经过这漫长的三个多月,她理好了思路。既然事已至此,她除了做风神绝黛已别无选择。 但一想到今后要跟南宫霁那家伙朝夕相处,还是忍不住阵阵发悚。 进入烟都,熟悉的街市,让她有回归故土的亲切,路过花街街口时,伤感更浓,止不住便惦记起烟雨楼,以及那里的每一个人,还有离她而去的花锦寒。 不知一切是否都还依旧,她的逃走,是否给她们惹下了祸端? 车队终于在霁王府门口停下。 一只纤纤玉手挑开了雪妩的车帘,她紧张的望过去,尽管做了种种思想准备,但在看到李纯画那张美如天仙的容颜时,她还是忍不住全身绷紧,生怕她认出自己。 但下一刻,她就生起疑虑,既然她是来做南宫霁的女人的,为何他一直不露面呢?记忆中,南宫霁好象不喜欢这个女人啊! 李纯画似乎没察觉到她的紧张,双眼专注地在她脸上来回扫视,良久,才赞了一声“妙,妙啊,不是亲眼见到,谁会相信世间有如此相象之人呢?” 闻言,雪妩放松了肌肉,但神经却还是绷了一根弦。 “下车吧,尊贵的阿黛公主,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烟国当朝兵部尚书之女姓李名纯画。”她一手挑着车帘,一手优雅的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雪妩悄悄吞下一口唾液,努力摆出一副镇静的姿态,落落大方的跳下车。使劲在心中告戒自己“你是风神绝黛,怕什么?你是堂堂丰国公主,怕什么啊?” 这样一想,还真有了几分公主威仪,自然,也要归功于在丰国皇宫的那几个月,如果没有那些公主经历,硬装是装不来的。 踏上台阶时,李纯画忽然在她身前轻轻笑了一声“公主,你可真能沉得住气,到现在都没问问,为什么王爷至始至终都不露面?听下人们在丰国打听,公主好象没这么好的脾气啊。” 雪妩一惊,猜不出她这话是什么意思?不知道状况,她只能故做镇静含糊对应“该说时,不用本公主问,你们也会说的。” “啪、啪。”李纯画轻轻拍了两下手掌,随后咯咯很张扬的笑起来“真妙,原来公主还是个聪明人呢,那纯画不妨直说了吧,你的婚事,全是我一手操纵,我可以让你存在,也可以让你消失,你懂我的意思吗?” “什么?”雪妩惊得停下了脚,难道这这场婚事,还有隐情? “很吃惊是吗?纯画自己也觉得这样做,真是太对不住公主,可是谁叫霁给我出难题呢,说什么非要那烟花女子死而复生才会跟我成亲,我这也不是没办法的办法吗? 找到你,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促成这桩婚事,又耗尽了我李家万贯家财,也幸好你父皇贪恋女色,不然……唉,我还真是没辙了。”李纯画优雅的转过身,脸上的笑就象画一样漂亮,可是雪妩却象看到了女巫。 “别吃惊,也千万别发火,只要你安心做好你的侧王妃,我保你一定平平安安活到老,唉……我夸什么海口啊,过了这么久,也不知他肯不肯认账呢。” 她忽然显出的伤感,令雪妩思想有点跟不上,好一会儿,才随在她跟后,平静的说“他认账就依你所言,他若不认,还望你能放我自由离去。” “暂时也只有这样了,我们先进屋等着吧,唉……今天,也不知他会在那个什么烟雨楼逗留到何时才会回来。” 李纯画低低的叹息,令雪妩一阵失神,烟雨楼,她好惦记啊,长时间的分别,让她忘了一切不愉快,只是单纯的想见每一张熟悉的面孔,不管是阴阳怪气的,还是讥笑嘲讽的,或是斤斤计较的…… 飘渺的天界。姻缘宫花红柳绿,处处一片祥和。 月老一手捏着胡须,一手背在身后,站在台上怒气冲天的瞪着阶下的两名弟子——无痕与无尘。 一从凡界回来,他就罚二人去悔过崖呆着,特别无尘,竟然想破师弟的天功,这样歹毒的心肠,也幸好是他,换做其他是非分明的上仙,早将他打落凡界,自生自灭去也。 对无痕,他更是怒气涛天,这小子多少人看好他,那是他未来的接班人啊,可他都做了什么? 屡犯天条不说,竟然还给凡女用了“还魂术。”也不知到底犯没犯色戒,这小子瞧着木头呆脑,可脑子灵光着呢,无论他怎么诈怎么诱,就是一字不说,差点没气死他。 阎金的事,听说阎王已找到玉帝那,让帮忙查询,能瞒多久,谁心里也没个底,月老越想越烦,早知如此,还不如不让他参加那什么“列仙。”大赛呢,这可好,出去时,是两弟子,回来,却变成了一对祸害精。 每每气不顺,他就召来他二人狠狠训上一通,今天,训完后,突然想起一个整治无痕的妙计。 吩咐无尘先退下,然后,绷着脸冲无痕说“你小子帮师尊系根红线去,女的是丰国公主——风神绝妩,男的是烟国兵马大元帅——南宫霁。” 听到那个名字,无痕大脑突然空了一瞬,没想到师尊竟想出这种损招儿来修理他。 “你敢不尊?”月老袍袖一甩,一股劲道直逼无痕,他本能的想反击,手掌刚举起,月老一声冷哼,令他猛然清醒,忙收回掌势,结结实实挨了师尊一击,人一下被击出很远。 随之,月老一抬手,又将他给吸了回来,依旧将他甩在台阶下,怒气冲冲的喝斥“臭小子,还敢说跟那凡女清清白白没一点事儿?真没有,为什么不愿去系那红线?” 无痕无奈的闭了一下眼,低声反驳“谁说不愿去了?我现在就去。” 说完,人如轻烟立即消失在月老视线之外。 望着飘渺的云海,月老嘿嘿得意一笑“臭小子,为师就不信治不了你。” 第五十四章 命定姻缘 高耸的姻缘峰,苍劲的姻缘树下,无痕凝神盯着枝条上两个的小牌,神情复杂而犹疑。 曾经,这是他最喜欢的事情,只要将牌下的红线轻轻一挽,就可以使两个原本陌生的男女,从此缔结良缘。 曾经,他总是跟师尊说尽好话,才能得到这样的机会,而今,站在这里,再也没有一丝的兴奋,捏着那根细细的红线,他眼前浮起一张女子的脸庞,以及一幕火热的回忆…… 脸蓦地一下胀红,随之胸口就象堵上了什么,开始发沉发酸发涩发痛。 一个小小的声音,不期然开始在他体内轻声叫嚣,那是他的女人啊,他怎能让别人碰触? 就算她一生孤独,也不能让她象跟自己那般,躺在别的男人身下啊?他是神,他是仙,难道连这个也不能做到? 一横心,猛地揪断了雪妩牌下的红线,又随手帮南宫霁找了个女子系在一起,就在他还未挽实之际,突然,脚下猛地一空,随之人便呼呼急落。 无痕大惊,急提神功,却惊骇地发现怎么也凝聚不起来,这是怎么回事?好好的山峰,怎会好端端下陷呢?他来过上百次,这是头一回见到。 危急中,他还能稳住心神,四下张望,以期可以发现什么,岂知一看,大失所望。 只见除了茫茫云海,竟什么也看不到。只能感觉身子在急速下坠,心一下子高高提了起来,油然升起一丝不安,不知自己这样跌下去,会跌到什么地方去。 随着下跌的速度,眼前的白云越来越浓,最后竟浓到让他想要窒息,身子却依然还在下跌…… 恐惧不知何时悄然将他笼罩,以前,他未有过畏惧,那是因为,他从未象这般失去过神功。 死亡的阴影,让他品尝了绝望的滋味。 就在他以为自己将要形灭神消之际,适时,一道强大的力量吸住了他的身形,随之,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他的耳内“臭小子,还不知悔?神明之前,你敢心存杂念,真是自找死路。” 这声斥责犹如棒打,一下击中无痕,登时大脑一片澄明,悔意顿起,刚刚,他做了什么啊? 师尊常说,人间姻缘命中所定,神人,冥鬼,皆不可随意更动,他怎能因一已私念破坏了规律呢?怎对得起多年的清修?又怎对得起“列仙。”大赛第一名的“小仙之首。”名号? 悔意刚起,他忽然察觉到先前无法凝聚的神功,已在一瞬间全部充盈在体内,神力的恢复更让他趋于理智,提气跃上峰顶,顾不上跟师尊告罪,一言不发,直奔姻缘树,先解开南宫霁牌下的红线,又在风神雪妩的牌下幻出一条,随之,麻利的为两人结在一起。 当两线相系时,突感胸口那个部位难以控制的一阵揪痛,莫名升起一股萧瑟感,先前的悔意,顿时被抵消得支离破碎,面上却依然是一脸的平静。 系好,转身,来到师父面前,恭敬的回复“师父,已按照吩咐将线系好,如没其他吩咐,小徒先回悔过崖了。” 柔和的风吹着月老长长的胡须,在风中微微飘扬,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无痕,没有应声。 这小子,从小一直让他很省心,不管做什么,都会做到完美,但越是这样,他越担心,因为他争强好胜,代表了他有俗念,他对自己刻意恭顺,代表了他有俗情。 多年来他一直想方设法想要改变他,现在看来,有些骨子里与生带来的,是很难改变了。 不由叹了一声“唉,臭小子,严谨认真对待每一对男女,是咱们姻缘宫的天责,这关系到每一个人的轮回和命运,牵扯着凡界的平衡,前世今生,世世相联,生生相关,冥冥之中,自有规律。看似简单的两个人,会有不同的子女,就会有不同的命运,就会打乱天然的规律,就会给三界带来未知祸端,这些我跟你讲过多少次了,你为何总是不放在心上呢?一个阎金,已让为师焦头烂额,你还想惹多少事啊?” 无痕终于动容,单膝跪下“师父,请息怒,弟子知错了。” “但愿你真的知道悔改,去吧。”说着,一甩袍袖,自己先行离开,想着两个臭小子,带给自己的烦恼,怒得一下捏断了好几根胡须。 烟国霁王府。 宽大的厅堂中,雪妩一手支着脑袋昏昏欲睡,时间已过三更,南宫霁依然不见踪影。 李纯画因心有所挂,做不到她这般平静,在门口走来走去,显得心神不安。 一名她娘家府上的家丁悄然走来,走到门口低声禀报“小姐,派在花街的探子刚传了信来,说王爷已出红楼,正朝府中方向回转呢。” 李纯画眼睛一亮,笑着摸出一把金碇,扔在那人脚下“拿着,辛苦了这么久,带大家也去红楼里喝个花酒寻个开心什么的。” “谢小姐赏赐。”那人高兴而去。 雪妩迷迷糊糊听到两人的对话,睡意一下跑得无影无踪,南宫霁跟她近距离接触过几回,能象李纯画这般好糊弄么? “阿黛公主,我们夫君要回来了,得起身相迎啊。”李纯画看雪妩还稳如泰山的坐在椅子上,快步走到桌前,一把将雪妩扯起,还拿香帕仔细替她擦了擦眼角,为她理了理鬓角,掸了掸衣服。 雪妩不自在的撇了一下脸。 两人一直迎到府门口,李纯画有意将雪抚推至灯亮处,好让南宫霁一眼就能看到。 果然,她的苦心没有白费。当南宫霁慢慢悠悠走近府门,能看清雪妩模样时,一下顿在了原地。 好容易才控制下喉中的惊呼,他当初曾亲眼目睹雪妩死状,如今看到雪妩好端端的站在那里,不以为看到鬼才奇怪呢。 幸好,李纯画及时露出身形,对南宫霁的反映非常满意,笑吟吟地迎上前,亲热的挽住他的胳膊,拉他走向雪妩“霁,你说只要那烟花女子死而复生,就与我成亲,你看,我带她来了。” 南宫霁神情呆怔的任李纯画扯着自己走到雪妩跟前,近距离下,更觉无一差别,再也控制不住惊骇,口里溢出一连串的低呼“鬼……鬼……她是鬼……” “霁,世间哪里有鬼啊?你摸摸,她身上是不是带着温度?”李纯画拉起南宫霁一只手放在雪妩脸上。 雪妩紧张得不停的眨着眼睛,当南宫霁下意识在她脸上揉捏抚动认证她是人是鬼时,她忽然就有些失控,退后一步,躲开他的碰触,淡声说道“我是丰神绝黛,不是什么鬼。” 心里却大起疑团,莫非,她什么时候假死过? “丰神绝黛……那是什么东西?”南宫霁无意识的重复着,视线慢慢转向李纯画。 这个关健时候,李纯画紧张得心几乎停止了跳动,努力笑得自然“霁,人死哪能复生,但你不觉得她跟那女子十分相像吗?” 南宫霁从极度震骇终于恢复了冷静,眼神开始转冷,贴近雪妩,从头到脚,前前后后看了个遍。 在两人没有防备之下,他忽然发出一阵爆笑,雪妩与李纯画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好一会儿,南宫霁才止住了笑声,看向李纯画“你当真神通广大啊,这样的事也难不倒你,你不就是要名份吗?好,我给你,回去准备吧,三日后成亲,如先前之约定,你是霁王正妃,她是侧王妃,我倒要看看,一个名份能让你好到哪里去。” 说完,一把扯过雪妩,阔步走入府中,暗夜下,只余李纯画孤身一人。 第五十五章 弄巧成拙 “哐当。”一声,随着南宫霁与雪妩的隐没,王府的大门也在李纯画面前无情关闭,那一刻,她美丽的容颜即使站在光晕中,也显得那般阴暗。 会否弄巧成拙呢?带着不安,她缓步移开。 与她的孤独相反,霁王府却是一片迤俪春光。在南宫霁的寝房,他正仰着一脸邪魅的笑,贴在雪妩眼前,脸与脸之间几乎没有一点距离。雪妩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紧张得心恨不能跳出体外。 好久,南宫霁才返身在床边坐下,看雪妩还傻傻地呆站在原地,拍了一下床沿,命令她“过来。” “你有什么话说吧,我……在这儿也听得见。”雪妩使劲给自己打气,不停在心中念叨“你是丰国公主,不要怕,自然一点,一定没事的。”她不想逆来顺受。 出乎意料,南宫霁并未有预料中的恼气,反倒放温柔了声音“别怕,过来吧,我只是跟你说说话,没别的意思。” 雪妩惊异的看了他一眼,记记中从未见过他这样的一面,难道太阳开始打西边升起来了? 却依言慢慢走过去,刚刚,她竟在他眼中看过一缕淡淡的忧伤,令她莫名放松了戒备。 但坐在床上时,还是小心的跟他保持了一定距离。 南宫霁似乎没有注意到这些小节,当她坐下后,便随意地斜靠在了床上,视线刚好能看到雪妩。 雪妩低着眼帘,手无意识的把玩着床单上的花纹,在他的注视下,全身象长了刺一样的不自在。 “的确太像了……”看了好一会儿,南宫霁情不自禁发出一声感叹。 雪妩抖了一下眼睫,开始在想怎么可以探听到自己心中所想。 “你会弹琴吗?”南宫霁随口又问。 雪妩怕再被他折腾,赶忙淡然否认“对不起,我没学过。” “身为公主,怎能连琴也不会弹?看来你这个公主挺受宠啊,以后,我来教你弹。” 他温和的态度令雪妩大为费解,疑惑的抬了一下眼帘,看他不象在说笑,眼神很是认真,不由机械点了一下头,随后,又委婉的说道“我很笨的,就怕会惹你生气啊。” “无妨,曾经有个跟你很相像的女孩子,也是笨得出奇呢。”说到这儿,南宫霁脸上的线条更加柔和,看得雪妩一阵发呆,只觉这时的南宫霁竟让人感觉出一股异样的魅惑,连夜晚都变得温柔了。 “发什么呆?过来,躺我身边,放心,没你的允许,我绝不会碰你一根手指的,但千万记着,决不许做任何背叛我的事情,一点一丝都不许,否则,我会将你挫骨扬灰。”南宫霁说到这儿,眼神闪过一丝狠厉,看得雪妩一囝心寒,却心神不属的琢磨着其他。 “我想问一件事……李姑娘说什么烟花女子,什么死生复生……你说我跟某某人很像,我能知道,到底是什么人吗?她死了吗?” 闻言,南宫霁合上了眼睛,脸上浮起淡淡的忧伤,良久,才叹了一口气“是,是有一名烟花女子,因我……死了,花一样的年龄,就那样在我眼前凄凉的死去,虽然我不爱她,但我却欣赏她,身处淤泥而不染,有若空谷幽兰,又若山间的野百合……” 雪妩大脑一阵发蒙,他在说什么呢?再问时,声音都有点颤了“王爷,她叫什么名字啊?” “雪妩,雪花的雪,妩媚的妩,很听听的名字……” “你亲眼看到她死了?”没等南宫霁落音,雪妩就无礼将他打断,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她明明好好的坐在这儿,他怎能说这样的话呢? “是啊,也是我亲自将她埋葬的,好了,不说她了,过去的事已然不会再改变,我们只能无奈的着眼于眼前。”南宫霁一副历尽苍桑的感伤。 雪妩沉浸在惊异与不解中,无心留意他的心情,她很想痛痛快快说出自己的身份,搞清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自己没有一丝一毫的记忆,为什么只要深想,头就会痛,自己莫非出过什么意外? “过来,天快亮了,有什么疑问以后有的是时间让你问,现在先睡吧。”南宫霁长身一把拉住雪妩的手,微一用力,雪妩出其不备一下歪在了他身上。 娇软的胸顿时与他的贴在了一起,雪妩敏感地感觉到他砰砰的心跳一下一下击打着自己,只觉那薄薄的衣衫根本无法阻隔两人散发的体温,互相燃烧,互相纠缠,她的脸一下红到了耳后。 相反,南宫霁却搂着她一动不动,一会儿的功夫,就想起均匀的呼吸声。 雪妩不由放松了神经,又等了一会儿,悄然从他身上爬起,微弱的光线下,看他微皱着眉头,似有着重重心事,心说,一定是在为李纯画发愁吧?他跟她在烟都皇宫那一幕,她可记得一清二楚呢。 一个人呆呆又想了一会儿心事,终于熬不住困意,歪在他脚头迷迷糊糊睡去。 天界姻缘宫,云雾缭绕的悔过崖下,无痕盘膝坐在冰凉的石上,面前是一块平整如镜的石壁,除了这块石壁,其他什么都没有,没有花草树木,没有飞禽走兽,有的只是无边无寂的孤独和寂寞。 他闭着眼,默然运着功,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心静如水,自从系了两根红线,他就时而心烦气躁,时而索然无趣,一会儿想起身狂吼,一会儿又止不住的万分沮丧。 想遗忘的一幕偏偏深植脑海,不定时刻跳出来狠狠折磨他一番,当回忆引起生理上的本能反映时,他就会压抑得想要发狂。 当一轮新的折磨再次在他脑海翻腾时,他突地睁开了双目,白玉般的脸因压抑开始泛起怪异的红晕,深深吐出一口浊气,运功伸指在眼前画了一个圆,然后,重新闭上了眼睛。 当功力提至十成时,他爆出一声大喝,指尖迅速点向圆中,顿时,一副景像由淡转为清晰,彼时,雪妩刚好歪身躺在南宫霁脚头。侧着脸,枕在自己屈起的臂上,神态平静而安祥。 无痕怔怔的望着她,耳中不知怎么竟想起她哀怨的声音“你当我愿意喜欢你么?谁不想两厢情愿啊?我来这儿,只是想偷偷看看你而已,没想着给你找麻烦呀,若知道会有这些事,我宁可死,宁可给那恶鬼折磨,也不会惹你烦啊,干嘛总拿那些冷言冷语伤人呢?生我的不管我,养我的不疼我,我收养的不要我,我喜欢的……唉……象我这样的人,活着有什么意思啊?” 心尖一下生疼生疼,她如此喜欢自己,可为什么要躺在别的男人床上,为什么?就因为人神有别,就因为什么所谓的命定姻缘? 他就是要打破这种平衡,就要人神在一起,又能如何? 想到这儿,手一下伸入眼前的景像中,他下意识的想要去抚一下那安祥的睡颜,但画像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手伸在虚无的空气,好久,他才缓缓将手缩回。 漠然翻转着双手,想象着手碰触在她肌肤上的感觉,想到胸口发胀发酸发痛时,猛地跳下石头,象困兽一样在石壁前快速的走来走去。 心,就象在火里熬煎,心魔与心佛在做着急剧的交战,一个厮声咆哮“我要去看她一眼,就一眼。” 另一个一边念着佛经,一边循循劝戒“看了一眼,就会想看第二眼,然后会是无数次,不要去了,难道你真想象阎金说的那样沉伦?” 心魔似乎说不过心佛,只是不停的吼着那一句“就一眼,一定只看一眼。” 心佛叹息“你越走越远了,练成了搜魂显形之术不禀知师尊,又练了天神分离术,依旧不禀报,莫非早存了私念?难道你当真对一个凡女动了情悚?” “不……不……我没有,我只是单纯的想看她一眼,真的没有动情悚啊。”无痕控制不住的大叫出声,而在这一刻,人、魂已悄然一分为二。 无痕纵起真身,默然看了一眼自己跌坐石上假真,一咬牙,压下心佛的喋喋不休,念了个隐字诀,头也不回的飞出了天界。 第五十六章 消失的守宫砂 天明,雪妩先于南宫霁起身,默然坐在桌前,因缺眠,眼下映出淡淡黑影。 窗外,争相怒放的鲜花,与她忧心忡忡的神情形成鲜明对比,她绞尽脑汁也想不通自己先前出了什么事? 南宫霁没理由骗她,李纯画也不会拿一辈子的幸福来开玩笑,她先前一定发生过什么事,只是,她忘了,而且忘得一干二净,至于为什么会忘,对她而言,又是一个不得而解的疑团。 “唉,即来之则安之,过去的事可以慢慢探寻,眼前才是最重要啊。”雪妩暗自叹了一声,转头看向床上,南宫霁好象在做什么恶梦,一直不停的翻来覆去。 当她再扭头欣赏那些万紫千红的鲜花时,突然,一袭淡紫衣衫闯入她眼帘,看清是李纯画,不由怔了一下,不是三天后要成亲吗?她怎么还来?而且还来得这么早? 疑问刚起,已看到她伸手冲她招了几下,看情形是来找她的,雪妩站起了身,蹑手蹑脚走出房门。 刚站在李纯画面前,就被她很不礼貌的一把扯过手臂,随之将她衣袖一下推到了肩头,顿时,雪妩纤细的玉臂暴露在空气之中,只见雪白无暇,无一丝瑕疵。 “你干什么啊?”雪妩挣着手臂大是不悦。 李纯画无心顾及她的感受,只管盯着她一干二净的手臂,瞬间眼都红了,无意识中,长而尖的指甲扎进了雪妩的肌肤。 “哎哟……你弄疼我了。”雪妩不知她大清早发什么疯,用力救出自己可怜的手臂,却已是鲜血长流。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可是丰国公主,你岂能如此无礼?”雪妩按着出血的手臂,脸上布满怒气。 “还未成亲,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没看出堂堂的丰国公主竟是一个不要脸的下贱女子。”李纯画瞪着黑白分明,貌似纯净无邪的水眸,冷冷出言讥讽。 雪妩被她骂得摸不着头脑,声调不由也变得高起来“你怎么说话呢?你凭什么这样说我?我怎么迫不及待了?” “还敢嘴硬,难道昨晚你没跟霁上床?你总不会说,臂上的守宫砂在丰国就已不见了吧?”李纯画冷着脸,出奇不意一把扯下雪妩半截衣袖。 “守宫砂?”雪妩一阵迷茫,猛然记起怎么回事,对啊,自小右臂上那个圆圆的红点,不就是守宫砂吗?咦,怎会不见了呢?记错了么?会不会是在左臂上? 她慌乱地扯过左臂审视,一样的白臂无暇,这可真是怪了,明明没跟任何男人有过亲密接触,它怎会无端消失了呢? 一时,连雪妩自己也有些发蒙。 “咳……”一声清咳传入两人耳内,两人同时抬头望去,只见南宫霁敞着上衣,叉腰站在窗前。 无视两人惊诧的神情,独冲雪妩暧昧一笑“傻瓜,跟本王上床就那么难以启齿?昨晚累成那样,还起这么早?过来,再歇一会儿。” 雪妩眨了一下眼,越加迷茫,昨晚两人明明什么也没做,他为何这么讲?是想刺激李纯画吧? 视线下意识转向李纯画,只见她那张美若天仙的容颜,此时已被气得五颜六色,雪妩莫名生出一丝不忍,很想开口否认,却又本能的想到否认会对自己不利,她竟以不洁之身,前来和亲,那不明显让人觉出欺骗和戏弄么? 只能保持沉默,歉疚的望着对方。 这时,南宫霁已从房里步了出来,衣襟敞开,露着胸膛,看似瘦弱,却胸肌,腹肌块块突起,将男人特有的力度及魅惑展现无疑。 雪妩不自在的撇开视线,不敢直视,而李纯画却有些痴了。 南宫霁视若无睹的走到两人身前,随手揽上雪妩的肩头,一边肆无忌惮的把玩着她细细的锁骨,一边亲昵的亲了一下她小小的耳垂“我不是让你回屋歇着么?怎么不听话?来,我带你回屋。”声音里全是宠溺和疼爱。 他反常的举止震得雪妩暂时乱了思维,而李纯画已经心痛得不能呼吸。 当南宫霁搂着雪妩转身的那一刻,李纯画忽然找回了一丝理智,扑过去,从背后将南宫霁一把搂住,热泪横流的脸颊不顾一切的贴在他背上,哽咽着说道“霁,我知道你是在折磨我,但今天是我生日啊,以前,这一天,总是我最快乐的一天呀。” 听到这儿,雪妩心更加不忍,却见南宫霁不仅丝毫没有动容,脸上的笑反而更软更柔,轻轻一个吻落在雪妩脸上,然后,才冷声说道“松开,别让我出手,看你一眼我都感觉脏。” 雪妩暗吸一口冷气,这样的话太难听了。 但李纯画似乎已习已为常,依然搂紧他的腰,不肯松手“霁,记得我们第一次……时,你跟我说的话吗?你说除了我,永远不会再让第二女人碰你的身子,现在,你是怎么了?我知道你一直都还在爱着我,不然,你不会这么恨我的,有多少恨就永远会有多少爱啊。” 雪妩暗自叹息,这个女人啊,刚刚还在骂自己下贱,她呢?又做了什么好事?却身不由已地很是可怜她,她自己没有感情的经历,只觉她爱得好苦。 “无耻。”南宫霁突然却了怒,运起内力将她震出几丈远,但骂出两字后,并未再往下继续,只是搂着雪妩往屋子走去。 “南宫霁,不管之后发生了什么,我总是将最宝贵的给了你,我也总是将最真的情给了你。”李纯画也开始恢复了冷静,声音没了情感的温度。 南宫霁似乎不屑跟她斗口,只是闷头走自己的路,而在只能雪妩看到的脸上,已浮起浓浓黑云。 两人踏进屋子的一瞬,李纯画在他们身后再次冷声高喝“丰神绝黛,你听着,若敢再上他的床,小心哪天你死得连骨头渣都不留。” 摞完狠话,便噔噔噔大步离开了霁王府。 她带着怒气走了,而南宫霁也并未见得有多开心,坐在床边,瞪着雪妩,眼里哧哧往外冒着怒气。 雪妩被他瞪得心慌,知道他跟自己一样在想着那莫名其妙消失的守宫砂,可是该怎么解释呢? 未等她想好,南宫霁已先开口发了难“说,她说的那什么玩艺是怎么回事?” 雪妩紧张的咽下一口唾液,无奈,老老实实的回答“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放屁……这种事自己会不知道?你当本王是三岁小孩儿?今天你若不给我一个合理解释,知道我会什么做吗?我会扒光你的衣服,让你从这儿一直步行走到丰国京都。”南宫霁冰冷的眼光闪着凶残的光芒,雪妩骇得差一点昏倒。 第五十七章 意想不到的怪事 但无论南宫霁如何凶,雪妩都想不出解释的理由,虽然守宫砂不见是事实,但她想不起跟任何男子苟且也不是装的啊。 吭哧了半天,终于一横心,挺直了腰板“反正我就是没做过见不得人的事,你觉得有必要那样大张旗鼓的羞辱我,随你。” 南宫霁一听,眼一下眯成了一条缝,随手抓起床上的枕头砸过来,一边恶狠狠的喝道“这种情况还有脸耍脾气?找死。” 绣着大红花的枕头风雷电掣般疾飞而至,雪妩想躲都躲不及,吓得脸煞白,千钧一发之际,突然,发生了意想不到的事情,那个枕头来到雪妩眼前时,莫名来了个急转弯,象长了眼睛一般,飞速砸回南宫霁。 那一刻,雪妩莫名其妙,南宫霁惊得眼珠子差点爆出来,抬手想要去挡,但枕头却灵巧的躲过他的手,硬是结结实实砸在他的脸上。 枕头落地时,雪妩看到两行血顺着南宫霁被砸得通红的鼻子哗哗流出,她下意识捂住了嘴巴,心里却暗自惊骇,这是什么古怪啊?莫非……暗自有人帮助自己? 想到这儿,眼睛快速在屋中溜了一圈,只见明晃晃的屋子,连个蚊蝇也看不见,别说人了。 南宫霁看她只管盯着自己发呆,怒火都烧到肺里去了,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指着她“死丫头,你是瞎子,还不快过来帮忙?” 雪妩一听,这才醒悟,手忙脚乱的找了一些软布帮他擦拭,一边小声说“用不用找大夫看看啊?流了好多血呢。” 突然,猝不及防,南宫霁空着的左手一把抓住她的右腕,一上来,就使出了六成功力,顿时,雪妩感到手腕象要断了一般疼得钻心,疼得趔着身子,吸着冷气,不解的瞪着他,不明白他这是为了什么? 但南宫霁立即就松了手,眼里随之浮起一团迷雾,刚才一试,已知丰神绝黛没有武功,其实,她就是会武,也不可能练到这种程度的,可是屋中明明没有外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他下意识的翻了翻枕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实在不得而解,很是茫然。 而雪妩已从他的举动猜到了他心中所疑,本能的退后几步,一边为自己出言辩解“跟我没关系的,我也很奇怪呢,我帮你叫人来吧。” “不用,你去帮我打盆温水,不许任何人进来。”南宫霁还从未这般狼狈过,气得脸铁青,只是苦于不知该向谁发泄。 “哦我这就去。”雪妩看他气苦,哪敢再多言,听话的走了出去,很快,便端了一盆水进来。 小心将盆放在桌上,然后,便一言不发的站在了一旁。 南宫霁一肚子的火正无处发,眼见她如此不开眼,一下将火将发到了她身上“死丫头,是不是当公主当傻了,如何侍候夫君都不会么?过来,替我擦脸。” 雪妩愣了一下,不情不愿的拿起手巾,沾湿拧成半干,然后,磨磨蹭蹭走到他面前,垂着视线,轻轻为他擦着脸上的血迹。这样侍候人的活,她还真没做过。 第五十八章 做我的女人吧 “笨蛋,本王一嘴的血腥气,能不能先擦擦嘴唇啊?”南宫霁看她一副笨手笨脚的样子,恨不能狠狠揍她一顿,只是她那张脸长得也实在太像烟雨楼那丫头,让他真是有点下不去手。 她贴近的身体,散发着淡淡的女儿体香,她细细的发丝在他脸上微微的抚来抚去,不知怎么,竟撩起了他原始的冲动。 不由一阵失神,在他二十几年的生涯中,除了李纯画,还从未有任何女人能在他眼中驻足,只有那个死去的烟花女子——雪妩,令他些微动了情,而眼前这个丰神绝黛与之容貌十足相似,产生什么感觉似乎……也在情理之中吧。 想通这些,一只手已不知不觉按上她瘦削的肩头,无意识的抚弄着她圆滑的骨节,情动之际,却又突然冒起一个念头,她失过身,不知跟什么样的男子苟且过。 这个念头一起,心情顿时一落千丈,再联想起李纯画,面色更加阴暗,想他堂堂一国兵马元帅,掌管着千军万马,却会有两个下贱女人做妃子。 不行,绝对不可以,三日后成亲?见鬼去吧,他才不管什么爽不爽约。 心念已定,心情霍然开朗。 再看雪妩,只觉她红红的小脸格外诱人,手微用力,将她扯到怀中,脸上浮起一抹妖邪的笑容“别装模做样了,看来本分内的活计你是一窍不通,让本王试试你床弟功夫怎么样,既然跟人上过床,想必别有一套吧。” “别……你让我先将手巾放盆里去。”雪妩挣扎着手撑在他胸口,脸红得象涂了油彩,心很紧张,却不害怕。 来时,她就知道避免不了这种事,谁叫她是来跟人家成亲的呢。 因成长的环境,她对很多事的看法跟常人有所不同,本来,她一直有个很美很美的梦,就是能找一个自己喜欢的男子,为他奉献一切。 但事实说明,梦想跟现实永远是两码事,现在是命运让她走到这一步,她只有选择顺其自然,不管怎样,这个结果总比烟雨楼那些姐妹们强一点,或许她会一生孤苦,却终于可以逃避过那种人尽可夫的生活。 突兀之下,依然还是想要抗拒,感情在她脑海一片空白,没有喜,没有乐,也不象李纯画那般有悲有苦,她只是麻木的在自己承受的范围内一点一点去接受。 “好,本王等你。”南宫霁松开手,放开对她的禁锢,嘴角噙着阴冷的笑意,盯着她慢吞吞的背影,心说,连一点委婉的推拒也没有,铁定不是本份人,枉披了一张跟雪妩一样的皮襄,竟是两样的人品。 他这边暗自不屑,隐在空气中的无痕却已是不知该怎么办。 象心佛所言,他果然是看了一眼,还想看第二眼。 最后,竟一直呆了一个时辰也未离开。在南宫霁喝斥雪妩时,他心中升起一丝悔意,悔当初没将她恢复原貌,不然,她怎会受这些难堪。 他正在想着如何挽回时,南宫霁已发了怒,扔出了枕头,他当时连想都未想,出于条件反射,替雪妩挡了回去。 只用了不到一成的功力,就将南宫霁打得鼻子窜血,他始料未及,再看雪妩低眉顺眼服侍他,他更加想不到,记忆中,她的一字一语还在清晰回荡,她明明那么喜欢自己,怎么跟这个男子这般亲密呢? 就算她是被人陷害,就算她是迫于无奈,可是,对一个本是仇敌的人,怎能轻而易举就什么都抛开了呢? 再看下去,他越加心寒,雪妩竟然放下手巾,走了回去,她没看到那男人讥讽的笑容吗?为什么要自取其辱啊? 无痕闭上眼,飘出了房间,心犹如狂风下的怒海,翻腾起一片惊涛骇浪,暗叹一声,罢了,她毕竟出身于红楼,非良家女子可比。为这样的女人牵肠挂肚,太不值了。 身子飘浮在空中,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竟然还施展着“听风辩位术。”不期然,一声低低的嘤咛传入他耳中,突然,脑子哄的一下窜出一团火苗,那可是他最美好的回忆啊,她怎能这么残忍的毁去呢? 手一挥,未见做势,南宫霁寝房的房顶,已整个被掀了起来。 彼时,赤果,场面异常的香艳。 当眼前哗然一亮,太阳一无阻碍红通通的照在二人头顶时,两人呆怔着仰起头,一时没有反映过来是怎么回事。 南宫霁最先恢复了思维,一下蹦到地上,衣服都没来得及穿就冲到了房外,叉着腰大声吼道“来人……葛福……” 葛福是霁王府的管家,是他儿时的跟伴,一直随在他身边,有什么事,他总是第一个跟他商谈。 随着他的厉吼,葛福一溜烟的跑到了他面前,见他竟然如此失仪,心登时揪紧,要知道三年前即使他看到李纯画跟皇上在一起厮混,恨到极点,怒到极致之际,也没这般失过态,莫非……那件事败露了? 他压着紧张,一直奔到南宫霁近前,才小声问道“出了什么事?王爷为何如此着装?” “啊?”南宫霁一低头,这才发现自己几乎全裸,又是脸色大变,赶忙快速返回屋中。 葛福随着跟了进去,看到雪妩在房中呆呆的站立,一愣,昨晚他有事不在府中,只听下人说了这档子事,却还未看到雪妩本人,这一看,也差点以为见了鬼。 “葛福,别看她了,她只是跟那丫头形似而已,根本不是一个人,你还是抬起头往上看看吧。”南宫霁一边说,一边抓起衣服披在身上。 葛福依言抬头,“呀。”的一声,倒吸了一口气,也被眼前的一幕惊呆,这太离奇了,无风无火的,那么结实的屋顶怎会好端端没了呢?而且一块瓦片都没留下,这不是大白天见了鬼么? 葛福骇得脸渐渐刷白,颤抖着手指指着上面,好一会儿才嗑嗑巴巴的说“爷……是不是……得罪了什么神灵啊?咱们快些找个大和尚来看看吧。” “好,就这么办,现在就去,一刻也不许耽误。”有葛福一起分担,南宫霁好象镇静了许多。 当葛福离开后,雪妩看南宫霁时而咬牙切齿暗怒,时而神思恍惚面带焦虑,斟酌了半天,小心意意说“会不会我是灾星啊?我来短短的时间,竟发生了这么多祸事,你不是嫌我不洁么?不如放我离府吧,我会走得很远很远,你就对外人说,丰国公主长途跋涉,得了重病,不治而亡,行吗?” 南宫霁正坐在椅中沉思,听言,抬起头,散乱的焦距慢慢凝聚在她身上,“灾星?有可能……嫌你不洁,也对,但让你离开……不行。” “为什么呢?我走了你就会平安,那多好。”雪妩不解的望着他,刚才,她认为自己这个脱身的理由很充分很完美,没想到他竟然不领情。 “因为你长得象那个丫头,我不想让这张脸再受伤害,你的不洁只有你知我知,只要你不做我的妃子,我可以不计较,所谓的灾星,只有天知地知,但我不知,所以,也可以不计较,有难,可以允你与我一起来承担。”南宫霁板着脸,一字一句说得很是认真。 那一刻,雪妩麻木的心泛起点点星火,这样的话,让她很温暖,而她的确又无处可去,想了想,垂下视线,小声说道“我从未在意过什么名份,自小只是渴望一份发自肺腑的关心和疼爱而已。” 她声音再小,也一样被无痕听得一清二楚,一时,心一阵阵发酸,想着分手前那晚,她见到自己的惊喜,一横心,决定无论如何也要再见她一面,再让她展颜一笑。 而南宫霁听到这句话时,已情不自禁将她揽在了怀里,轻轻抚着她的发顶,慢慢说道“好,从此安分守已做我的女人,我会疼你一生一世。” 两人亲昵的偎在一起,只到葛福带了和尚回来。 第五十九章 相见不相识 葛福一到,就附在南宫霁耳边小声嘀咕“王爷,小的这回碰着真神了,这和尚在城外一见我,就说我面带青气,说是沾了灾星的晦气,我费了好多口舌才请了来。” 南宫霁松开雪妩,上下打量着和尚,见他一身宽大而又简单的白布袍,默然侧身站立,神情平淡,垂眉敛目,竟有一股不凡的气势,隐隐生出敬意。 起身,客气的抱了一下拳“大和尚好啊,若你能看出本府的蹊跷,本王定有重赏。” 和尚有意无意一直背光而立,对他的客气没有任何反映,听言,只是平淡的说“重赏倒不必,常言说上天有好生之德,既然我碰到了这事,就替你消了灾便是。” 南宫霁愣了一下,雪妩这时也被好奇所吸引,专注的看着和尚,听他说什么。 和尚不动声色的又侧了一下身子,已几乎是背对着他们三人,感觉到背后的目光,他淡声说“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将不该留的,再完好无损的送回去就能万事大吉。” “什么?”三人不约而同齐齐惊呼,随之,南宫霁与葛福都下意识的看向雪妩。 雪妩又惊又担心,没想到自已乌鸦嘴,竟然真将自己说成了什么灾星。 “大和尚,你就这么确信?”南宫霁自小见惯他娘上庙求佛,从没见过真有灵验之事,眼见和尚如此确定,有点半信半疑。 “只要不该留的一出府门,你的屋顶立即便会完好如初。”和尚说得挲有其事。 “真有这么邪乎?本王不信。”南宫霁一甩衣摆,返身在床沿坐下,心里莫名有点闷气。 “王爷,这事非同寻常,试试又有何妨?”葛福一心想着主子的安危,可管不了旁人的感受。 “试什么试?也不知从哪里跑来想到本王面前露个脸,打发了吧。”南宫霁不耐烦的连连挥手。 “王爷……等一下,就让我试试吧,我想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灾星。”雪妩跃跃欲势的望着南宫霁,眼神中透出怀疑,南宫霁明白她的心意,怕他以后难做,想了又想,才犹豫着点了点头。 得他应允,雪妩快步走出房门,沿着走廊走向府门,葛福不放心,紧紧跟随其后。 两人走远,南宫霁看和尚始终镇静自如,升起一丝不安,很想不信,却又不知为何,内心深处只觉此人每一字每一句都无假无虚。 在他还未做好充分心理准备时,眼前的光线忽然变暗,一抬头,眼顿时瞪得溜圆,消失的房顶竟然又悄无声息的恢复了原状,这…… 好一会儿,他才稳下急促的心跳“大……和尚……本王服了,说吧,有什么办法可以破解她的灾气,本王自小随娘亲上庙,听那些德道的高僧说过,万事皆有破解之途,还望大和尚能指点迷津。” 和尚轻甩了一下袍袖,淡声说“你要信便将她好生生送回去,不信就留她在府中,看看以后还有多少灾祸劫难落在你身上,和尚杂事繁多,不容久留,告辞。” 话未落音,人已迈步离开,南宫霁被他呛得无言以对,看葛福满头大汗跑回来,一瞅见房顶恢复了原貌,更是将和尚当做天神,在门外哀哀苦求和尚不要走。 南宫霁越听越堵,烦躁的吼道“好了,让他走,本王倒要看看能有多大的灾难,无非是一条命而已,速请公主回府。” 这事关系重大,葛福岂能听之任之,眼珠一转,计上心头,答应了一声,跟和尚一前一后走远。 当和尚走到府门口时,雪妩正焦急的翘首以待,一见他,就迎上来“房顶恢复了吗?” 见两人面面相对,她依然一副陌生的神情,和尚眨了一下眼,没有出声,听到身后急促的脚步声,终微微点了一下头,然后大步走开。 “啊?这么准?”雪妩目瞪口呆,虽一直不肯相信自己是灾星,但事实却让她无话可说。 发呆之际,葛福已走了门口,压着嗓音说“公主,不是小的心狠,谁碰到这种事也没辙啊,我这有几千两银票,你拿去,省着点花,也能衣食无忧的。” 说着,隔门扔出几张银票,一副躲避凶神恶煞的惶恐。 雪妩垂在身边的两只手,握起松开,松开握起,反复了数次,最后,没说一句话,没拿一张银票,步履沉重的向一边走去。 管家说的一点也没错,谁愿意跟灾星生活在一起呢? 但心里止不住的很是失落,尽管南宫霁以前不怎么样,但现在看来,貌似对自己真的不错,唉可惜了,一个好的归宿。 她机械的迈着步子,心情异常沉闷,忽然,一道人影挡在了她面前。 下意识的抬起头,触目是一张俊美绝伦的容颜,令她一阵恍惚,没想到世间会有这么美的人,而且是男子。 白玉一样的肌肤,完美无缺的五官,粉红的唇湿湿的,嫩嫩的,分外诱人心弦。一袭雪白的衣衫,干净得一尘不染,而清澈的眼眸甚至比衣衫还干净,她失神的望着,只到那如水一样的清波微微荡起一丝涟漪。 她才突然回神“啊?不好意思哦请问,你拦着本姑娘,有什么事么?” 对方眼里浮起一个大大的疑团“你……不认识我?” 雪妩歪了一下头,认真在记忆中搜索,却找不到一丁点讯息,不由微微一笑“我真想说认识两字,却又不能昧着良心瞎说,公子可能认错人了。” 说着,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无痕呆呆瞪着双眼,想不出这是怎么回事,先前在王府门口,以为自己幻成和尚,雪妩出其不意下没认出来,可现在他已恢复了真貌,她为什么还说不认识自己呢? 她一定是在怪他那晚将她独自丢下,从此一去再不露面,一定是这样的。 无痕远远的跟在她身后,一时不知该如何跟她解释,他原以为自己一露面,她就会对自己展开那欣喜若狂的笑容,然后……然后……再纵怀入怀,却怎么也没算出来会是这种结局,让他自尊心着实大受伤害,再想着先前的举止,只觉自己真是无聊透顶。 一阵心灰意冷,蓦然消失在一个拐弯之处。 雪妩与他分开,便又沉浸于自己的思绪,不知不觉中突然发现已站在了花街的街口,恍然醒悟,潜意识中,烟雨楼竟一直是她最温暖的家。 可现在她是丰神绝黛的身份,如何回去跟大家相认呢? 就在这时,一声疾呼传入耳内“妩儿……妩儿……你不要走。”急切的叫喊包含着浓浓真情,令她一下忘了自己的身份,脱口应了一声,应完就悔得不得了,她这不是自己拆自己的台吗? 紧追而来的南宫霁却没想那么多,奔到她面前,一把将她扯到怀里“傻瓜,我都说了,有难,允你与我一起承担,你还跑什么?别理葛福那家伙,刚才我已狠狠赏了他一顿好打。” 雪妩窝在他胸口,听着他急促的心跳,鼻尖一酸,眼泪控制不住的掉了下来,长这么大,头一回碰到对她这么好的人,但理智尚未全失,抽咽着说“你打他做什么?你应该赏他才对,他那都是为你好啊,我是灾星,不值得你这样的。” 南宫霁根本不听她说,只管拥着她往回走,一边在她耳边低声问“我替你换个名字好不好?我想叫你雪妩,行吗?” 雪妩愣住,听南宫霁这话,好象他俩之间有过什么,可她只有一些不好的记忆啊,就是那次入宫,也不过是为了刺激李纯画,他为什么对她这么好呢? 莫非,她失去了一些重要的记忆?比如……从皇宫出来之后,发生了什么?又为什么南宫霁说她死了? 带着这种种疑团,雪妩重新住进了霁王府,万幸的是她回府后的一天,也没见府中出什么意外,她稍稍放松了一直紧绷的神经。 第六十章 不能置信 第二天风和日丽,阳光格外晴朗,南宫霁一天都与雪妩厮缠在一起,却也只限于搂搂抱抱,并无进一步的举止,昨天的事,显然他还是有些心有余悸。 雪妩贪恋他的温存,又因为已视他为唯一归宿,一直温顺地任他轻狂。 好容易盼到午时,她已是面红耳赤,心跳加速,脸埋在饭菜中,一点也不敢与南宫霁对视一眼。现在的她,只保持着单纯的记忆,这种男女香艳的场面,于她,仿佛只是初识。 而在她视线之外,南宫霁眼神异常复杂,雪妩的表情令他大惑不解,不论是她羞怯的眼神,还是紧张的神态,没让他看不出一丝虚假造作,完全是一副处子的神情,莫非……事情另有隐情? 做为男人,做为一个被爱人背叛的男人,他尤为在意女人的贞洁。 他不时停下筷子,陷入深思,就在此时,一阵吵杂从院内传来。 雪妩与他同时听到李纯画愠怒的叫嚣“滚开,你们竟敢阻拦本小姐,不想活了是不是?” 南宫霁啪的一声将筷子摔在地上,低声咒骂道“该死的,连顿饭也不让人吃个消停。” 雪妩猜不出他对李纯画到底是什么心意,保持着沉默。 吵闹声由远及近,很快就接近了房门,南宫霁忽然腾身跃起,轻巧地跃至雪妩身边,在房门被大力撞开时,他一把搂过雪妩,不容分说,吻上她的唇。 李纯画推开门,一眼便看到两人粘在一起的亲密场面,本来因外面的下人已气得怒不可竭,此时,简直就象被人扔进了火场,一张堪比天仙的美颜,气得要走了形。 大脑失去了理智,冲到二人身边,用力将两人分开,随之狠狠摔了雪妩一耳光。 雪妩捂着火辣辣的脸颊,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刚想开口斥问,南宫霁已先一步抢在了她的前面,将她紧紧护在身后,怒声喝斥李纯画“你凭什么到我霁王府撒波,她是我的女人,你打她,就等于打我,看在你父同朝与我为官的份上,今天我放你一马,现在,你立即从我眼前消失,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看他出头,雪妩揉着脸,不再吱声,倒是看李纯画一张美颜,此时忽青忽白,不知怎么,还升起一点点同情。 李纯画不知南宫霁业已改变了决定,听他如此无情,不由冷起脸,扯起一抹惨笑“我凭什么?你说我凭什么?凭我跟你十几年的情爱,凭我跟你同床共枕的夫妻之实,凭你对我的山盟海誓,还有我今后的正妃身份,别说打她,就是杀她,又有什么不可?” 听到这样的话,雪妩真是又恼又恨又觉得她不可理喻,首先是她背叛了南宫霁,其次,是她促成自己的和亲,她现在却来说这样的话,真是太不可理喻了。 南宫霁没有象雪妩心中所想与李纯画口角相驳,搂着雪妩慢慢退后,与李纯画拉开距离,冷着声音说“很抱歉,这两天只顾着与妩儿恩爱,忘了通知你了,后天的婚事我已取消,你另择佳婿吧。” “南宫霁……你一介堂堂王爷,七尺男儿……竟然对女人言而无信?”李纯画眼睛瞪得象珠子一样溜圆,嗓音陡然提高。 南宫霁无所谓的耸了一下肩,不置可否。 “取消婚事?难道你跟她也不成亲?”李纯画陡地指向雪妩,美丽的双眸几乎能喷出火。 “当然,妩儿已答应我,只要能跟我在一起,不计较任何名份地位。”南宫霁说着,有意将雪妩往怀中搂了搂,眼中闪过一缕泄愤的得意。 李纯画盯着雪妩,有瞬间反映不过来,象看傻子一般不能置信“你有病是不是?你堂堂一国公主,竟然不要任何名份地位?如果哪一天,他厌倦了你,会象丢掉一只猫一只狗一样将你丢在门外的,笨蛋,你明不明白啊?” 雪妩眨一下眼,有些无奈,心说,你若知道我真实的身份,自然会明白我心中所想,可惜,这个不能够告诉你,对不住,只能胡扯一气了,尽量放缓语气,不加重对她的刺激“就因为我是公主我才会这样说,偌大的宫廷,向来只有争权夺利,没有温情,短短的十七年,我早将名份地位视如粪土,我只要真情和温暖,如果上天垂怜,即使一天我也心满意足。” 这番话,只听得李纯画目瞪口呆,震得南宫霁为之动容,就连半空的无痕,再次心情激荡。 南宫霁回过神,扳过雪妩,望着她的眼睛,坚定的说“妩儿,别听她瞎说,虽然我不给你任何名份,却会永远与你休戚相关,荣辱与共,不离不弃,白首携老。” 此言此语,就象一杯陈年佳酿,令雪妩醉了,她本来就要求不多,又天性容易满足,焉能不为之陶醉? 李纯画看着两人你情我爱的样子,肺都要炸了,冲到两人中间,揪着南宫霁,带着哭音不顾一切的喊道“南宫霁,你别逼我,不要以为自己做的一切神不知鬼不觉,那可是灭九族的大罪,后天的婚事照旧,我全当什么都不知道,否则,我得不到的,谁也休想占有。” 忽然,屋子一下变得极其安静,静得有一根掉在地上都能让人听到,雪妩盯着南宫霁瞬间变得非常难看的脸色,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李纯画一定掌握了南宫霁什么致命把柄,想都未想,忽然便开了口“王爷,我想来想去,最好还是有一个名份的好,再说,你先前已答应了李小姐,男子汉一言即出,驷马难追,赫赫有名的霁王,怎能失信于女人呢?后天的婚事,就依了李小姐,照旧吧。” 南宫霁变幻莫测的眼光,从雪妩脸上转向李纯画,在两人脸上来回转了几圈,视线最后终于定在李纯画脸上,眼光阴沉,声音比眼光还阴沉“你越来越让我刮目相看了,十几年的相识,现在想想,以前跟我在一起的就象是另外一个女人,是我太笨还是你太会伪装?不简单,真是不简单,好,依你,一切照旧,最后,我想问你一句,霁王妃这个身份,你真的就那么在意?” “是,我在意,你想象不出我有多在意,它可以让我更风光,可以让我更完美,我为什么会不在意呢?不过,我更在意的是你,你我情爱之后那一年,我们无数次忘我的销魂,你能忘记,我却刻骨铭心永记心田。”李纯画收起颠狂,淡淡的忧郁衬托得她美得无以复加。 南宫霁不由一阵失神,恍惚中却突然忆起那恶心的一幕,脸色又转为阴暗,掉开视线,无所谓的耸了一下肩“你喜欢做梦,也随你,如果妄想拥有霁王妃正妃的身份,就会与我重拾旧欢,我劝你最好能醒一醒,想想清楚,那种夜夜独守空房的滋味只怕会让你天天做恶梦的。” “这不劳你费心,后天洞房花烛夜,就看谁与你颠鸾倒凤吧。”李纯画说完,诡异的一笑,撒手匆匆离去。只留下南宫霁与雪妩好一会儿都陷在迷雾之中。 这一切,自然没有逃过无痕的“听风辩位术。” 第六十一章 叛逆之心 大婚当天,完全没有南宫霁预料中的冷清,李纯画一早就就通知了所有人,上至皇亲国戚,下至文武百官,以及南宫霁的双亲手足一一全部通知到。 交拜天地时,南宫霁从骨子里升起一股坠入深渊的悲哀,对李纯画他越来越感觉陌生,想着不管他是否承认,自此李纯画就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她所有好的不好的,从此都将与他密切相联,再没有任何人或事可以令他喜悦。 对着满堂欢声笑语,南宫霁喝得酩酊大醉。 他在外面狂饮猛喝,独自伤痛,却不知雪妩在新房中另有一番遭遇。 等待中,人不知鬼不觉的被人点了穴,易容改装拖在门外扮侍女,眼睁睁看着李纯画李代桃僵,躺在她的婚床上,然后……听了一夜新房中的男欢女爱。 黎明时分,穴位自动解开,雪妩晃了晃僵硬的身子,心口憋了好大一口闷气。 忽然身边一声冷哼,她扭了下头,这才看清点她穴位又拖她站了一夜的是位中年妇女,此时,正冷眼盯着她,见她望过来,不屑一顾的说“公主,看神情,你以为我家小姐是借了你的光耍了阴谋才沾上王爷喽?别自欺欺人了,两人天天耳鬓厮磨,不用眼只用鼻子,也能闻出对方是谁,王爷那是装糊涂啊,这几年,别看他嘴上恨巴巴的,心里还不知想我家小姐想成了什么样子,昨晚那火热的场面,你光是听也该想出两人有多恩爱,你还站这儿干嘛呢,不会傻里巴叽的指望着天光大亮,王爷给你演出什么戏吧?省省吧,以后千万离王爷远着点,否则真不定哪天你就会在这世上永远不明不白的清失了,远的不说,就说昨晚你房里那俩个喜娘,王爷不是特意交代葛福亲自给你安排吗?结果……不还是成了我们的帮手。” 雪妩一声不响的听她说,女人那副狗眼看人底的嘴脸,刺激得她直想狠狠甩她两耳光,但明知这女人会武再冒然动手,不仅会自取其辱,说不定还会有性命之忧,来日方长,她不争这一时之气。 听她说完,愣没想出一句反驳之词,只能面无表情的疾步走开。 昏头胀脑的竟来到了花园,坐在亭边,想着昨天下午南宫霁还与自己相依相偎在此并肩而坐,今天,就已是另外一番光景,只觉胸口象堵了一块石头,非常的闷气。 一阵风起,不知从何处吹来一方娟帕,轻轻飘在她脚下,她无意识的弯腰捡在手中。 就在她弯腰挺身这眨眼的功夫,奇迹忽然出现,水池中本该再有一个月才开的水莲,竟开了一池雪白的花朵。 雪妩惊异的张大了嘴,一时,忘了所有的烦闷。在她还未从惊异中回过神时,又出现了更加惊骇之事,从水莲之中,竟冒出一个人影来,白衣飘飘,未见做势,已飘到了她的面前。 这是什么人?会是歹徒么?一声惊呼刚想喊出,那绝美的五官已清楚的呈现在她视线之内,她依然大张着嘴,却没有发现任何声音。 无痕平静无波的眼神,让她感受不到一星点的恶感,甚至还会有淡淡的亲近感。 “你是什么人?怎会来这里?”雪妩稳住急速的心跳,沉声询问。 无痕在她对面坐下,望着她的眼神,有些暗惊,她看起来不象在装啊,好象真的不认得了他。 “你为什么不回答?”雪妩绷着小脸,神情变得严肃。 无痕令人不易觉察的叹了一声,望进她的眼底,低声回答“我是耍杂技的。” 雪妩眯了一下眼,脑子忽然有些模糊,等她努力再想挖掘时,脑子已恢复了先前的空空如也。 “有什么不对吗?”无痕看出她的异常,不自觉的有些关心。 “没……没什么。”雪妩摇摇头否认,心里却隐约生出一丝不安,沉思的望着远处的荷塘,忘了无痕的存在。 “你如果在这儿不开心,我可以帮你离开。”无痕对她的遭遇一清二楚,以为她还在生那两个俗人的气。 “离开?我为什么要离开?你我素昧平生,我怎能相信于你?而他……至少是我名誉上的夫君。”雪妩从荷塘收回视线。 无痕气结,却依然还能保持着平稳的语速,“你我怎能是素昧平生?不谈其他,只是烟雨楼相处的半年,也应该算做是旧识。” 雪妩猛的抬眼望去,眉头揪成了一个大疙瘩“你说什么?我们在烟雨楼就曾相识?而且认识半年之久?为什么我没一点印象?你是……那儿的熟客么?你是哪位姐妹的客人?我怎么一点都想不起来?” “什么客人,别胡说,我曾在那儿做过半年杂役,你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无痕脸色变得凝重起来,事情完全偏离了他的想象。 “杂役?”雪妩歪着头,抿着唇挖空脑汁努力回想,想来想去,却还是什么也想不出来。 急得她不禁拍起额头,“这是怎么回事啊?我怎么就是想不起来呢?” “你记得你收养的那个男孩吗?” “花花吗?当然记得了,我怎会不记得他呢?”雪妩自觉不可思议的瞪着无痕。 “那……有个想要娶你的姓韩之人记得吗?” “韩雨霏?唔,也记得啊,她老婆还带人打了我一顿呢。”雪妩下意识的抬起当初被打折的胳膊。 “那你还记得,自己是如何离开烟国,又变成丰国公主的一切吗?” “这个……如何变成公主,我记得,但如何离开烟国,我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我……是不是脑子出了什么问题,一直都觉得自己好象忘了一些事情呢。”看着无痕清幽的眼眸,雪妩轻而易举说出了自己深藏的心事。 无痕心慢慢下沉,隐约猜出是怎么回事,却不死心,放柔了声音继续问“你记得那张最害怕的雪青脸吗?” 听到“雪青脸。”那三个字,雪妩条件反射的心猛然一抽,但在脑中搜寻时,却依然没有任何结果,她苦恼的皱巴着小脸,此时,已将南宫霁与李纯画忘得一干二净。 “别急,也别担心,我知道你出了什么事,跟我走吧,我一定将你医好。”当想通是师父抽了雪妩的记忆,无痕油然升起一股叛逆之心。 第六十二章 你是我的女人 无痕一句“跟我走吧。”落在雪妩耳中,仿佛诱起她一个沉睡的梦,身不由已血液上涌,恨不能立时随他走到天涯海角,但……就在应承出口的那一刻,她忽然冷静下来。 空空如也的记忆背后到底她与他是什么交情呢?仅凭对他的好感,对他模糊的亲近就可以抛弃一切吗? 雪妩激动的心情瞬间冷却,望着无痕很是无奈“谢谢你,公子,可是……我不能走,我跟霁王已经拜过天地,不能这样不声不响一走了之的。” 无痕控制不住的挑了一下眉,勉强压下胸口的烦闷,言词却已不象先前那般得体“拜过天地又如何?难道……抵得过你我肌肤之亲?” “啊?你说什么?”雪妩大张着嘴,无痕这句话差点没把她给震昏。 无痕受不了她那副吃惊的模样,视线移到河塘,沉声说“啊什么啊,不是早知道手臂上没了守宫砂么?你若不是与我有那样的关系,我岂会这样惦念?” 雪妩张着的嘴怎么也不合拢,这个消息对她而言就象天崩地裂,她不敢相信自己竟会以未嫁之身跟男子苟合过,太可怕了,也太不知羞耻了。 她呆呆望着无痕,大脑一片空白,虽然眼前是一张绝世容颜,能与这样的男子有缘契合,不为是三生有幸,可是她却不能容忍没有感情的契合,莫非,曾经自己很喜欢这个男子? 她用力搓了一下两颊,脑子乱得无法理出头绪,双手盖在脸上,闷声说“你先走好吗?我想独自静一静。” 无痕眼看说到这种份上,她还如此执迷不悟,一甩袍袖,收了河中的水莲,声音恢复了四平八稳“是不舍得那个俗人,以及未知的荣化富贵吗?想当初他在你坟前痴痴傻傻,到也不枉你对他这番忠心。” “我的坟前?”雪妩被他说得如坠迷雾,立即意会到他指的是自己丢失的那部分记记,她本来一直都在试着想起,就在无痕说出那样的话后,她突然有了恐惧,恐惧那段丢失的记忆,或许会有更加石破天惊的事情。 她依然蒙着脸,没有松开手,索然无味的低声轻喃“什么也别说了,反正不知道又不会死,说不定恰好不想记起来呢,你走吧,我不想知道那段记忆。” “你……莫明其妙,曾经,我只是一个眼神就会让你高兴得一夜难眠,你怎能忘了我呢?”无痕失态之下,一把握住雪妩的一只手。 肌肤相触,那种柔软触感一如记忆,无痕不觉有些忘情。微一用力,雪妩便到了他的怀中。 不容分说,他略显霸道的强吻上她的红唇,口舌相缠之际,他脑中不期然浮出师父月老暴怒的模样。 越是想着他发怒的模样,越是吻得深重。 当初他一回到天庭,师尊就详细数落他的过错,他以为师尊用了仙术查知了一切,现在才明白,他是见了雪妩,而且还违犯天条,“残忍。”的抽了雪妩的记忆。 说“残忍。”不是说被抽之人当时经受的痛苦,而是说此人在四十岁之后,会逐渐记忆衰退,不出五年,即会成为白痴。 在他眼中,师尊一向慈爱心善,他向来对师尊只有敬重,但今天,他太痛心了。 突然,他舌尖一阵剧痛,一松口,雪妩脱离了他的掌控。随之,一声响亮的耳光甩在了他脸上。 无痕默然,黝黑的瞳仁闪过一丝受伤的挫败,双手扶在她的腰际一动不动,玉一样的脸颊清楚地印出几根指痕。 与他受伤的视线绞织,雪妩莫名一阵揪心,就象那一掌打在了自己脸上,本来冲到口中的骂词全堵在喉头,神情复杂的瞪着无痕,好一会儿,才错开视线,低声说“放开我,失去记忆,我已是另外一个人,现在,我的名字叫风神绝黛。” 无痕吐出一口浊气,缓缓舔去唇角的血迹,伸出右手抬起雪妩的下巴,迫使她与自己对视“别跟我说那些废话,名字只是个称呼,只要身子跟灵魂没变,你就永远是我的女人。” 在毁去师尊高大形象的同时,他一并撕去了自己多年辛苦积累的修养。 雪妩有些无措,嚅嚅地提醒“霁王一定不会视若无睹的,他再不喜欢我,我也是他名义上的女人啊。” “哼,区区一个霁王算得了什么,就是贵为天之骄子,在无痕眼中也依旧是一凡夫俗子,走,我带你去一个你从未去过的地方。” 无痕一边说,一边搂着雪妩站起身。 雪妩觉出他言词太过不可一世,却不知为什么,竟没一点怀疑。虽信他神通非凡,还是不肯就此随他而去,双手抵着他的胸口,神情认真的说“你容我想几天行吗?别强迫我。” 无痕浑身血流登时减速,强迫?他何时与这样的字眼挂上了勾? 手轻轻一甩,雪妩已轻飘飘地飞出好远,等她好容易站稳身形,再看,无痕已在这短短的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甚至连句道别的话都未说。 雪妩木然站立,嗅到空气中依稀还散发着无痕身上独特的香气,手下意识捂上了胸口,那个地方突然很空,就象失去了最珍贵的东西一般。 此时,天已大亮,远处开始传来零乱的脚步声,雪妩依然傻傻的瞪着那片河塘,想着那奇特的花开花散,心头升起一个又一个问号,他真的只是一个耍杂技的?他真的跟自己有过肌肤之亲吗? “妩儿……”一声暗哑的低呼从身后传来,她慢慢转过身,经过昨晚跟刚才,再见南宫霁,她觉得好陌生。 第六十三章 飞上九重天 南宫霁发丝凌乱,眼中布满血红,精细的丝绸衣衫随意被他扭在身上,使他显得狼狈,却又让人觉出沧桑的味道。 雪妩望着他走近,感概万千,象他这般尊贵的人,还会有这种神情,说明什么呢?说明他在乎她?或是对李纯画的确余情未了? 唉,只是区区一个晚上,为什么都已面目全非了呢?雪妩不自不觉叹出了声。 听到她的叹息,南宫霁脚步顿时变得凝重,站在雪妩不远处,有些举步维艰。 “王爷,你看起来很累,还是回去歇着吧,放心,我没事的。”相反,雪妩倒显得落落大方。 “你骂我两句吧。”南宫霁哑着嗓门走到她面前,他一向憎恨背叛,对自己也不例外。 “这有什么,反正她也是你的女人。”雪妩口中说得大方,脚步却无意识的退后了一步,悄悄拉开与南宫霁的距离。 无痕那惊心动魄的一番话,生生改变了她先前认命的平和心态。 “妩儿……”南宫霁低喃一句,一屁股跌坐在亭中的石凳上,其实,他来并不是为了求雪妩的原谅,而是…… 昨晚,稀里糊涂的与李纯画重又一番翻云覆雨,那久违的宣泄让他即痛且怒,却又为李纯画提的诱惑心动不已,再则,那女人握住了他的命脉,事关他家几百口的性命,他暂时唯有听命与她。 雪妩终于敏感地察觉到了异常,心一点一点变凉“你是不是现在就准备不要我了?” 南宫霁艰难的斟酌着合适字眼,想了半天,想到她只不过是风神绝黛,并不是真正的雪妩,一横心,将来意合盘托出“今后只怕我很难来看你了,你的一应吃穿费用,我都会吩咐葛福细心照料,另外,我还安排了人教你弹琴,你何时弹得熟练,或许就是我们相会之时。” 这是什么话?是告诉自己从此要独守空房了么? 忽然之间,雪妩想起了那个说惦念自己的绝世美男,想起他说与自己有夫妻之实的话,既然自己真的非完壁之身,南宫霁与李纯画又重修旧好,自己倒不如走了的好。 想到这儿,她深吸一口气,稳稳说道“王爷,不必为难,小女自有去处,不留在府里给你添麻烦了。” “去处?你已与我成亲,还能去哪?就是死也得死在这儿,别说气话了,我尽力抽空过来看你。”南宫霁揪正自己的上衣,神情开始恢复以往的倨傲。 “王爷,你误会了,我一点也没有生气,你跟李小姐青梅竹马,爱意深浓,我真的很理解,我走是因为怕漫长的孤独和寂寞会将我折磨疯掉啊。”雪妩认真跟他解释,心里却已琢磨着出去后,是否该去寻找消失的无痕。 “放肆,这样的话以后再让我听到,小心家法侍候。”南宫霁猛地起身,拂袖而去。 亭中再次只留下雪妩一人。盯着对面的水塘,她陷入沉思,脑中并未将南宫霁的话在心上,却在发愁,无痕一气离开,只怕再也不会现身。 想到无痕,她不自不觉伸手抚上嘴唇,真奇怪,对一个没有任何记忆的人,她竟然有了迷恋,不仅迷恋他绝美的容貌,更迷恋他霸道还散发着异样甜蜜的亲吻。一种完全不同于南宫霁的感觉。 身后又传来脚步走声,她扫了一眼,见是葛福领着一帮侍女姗姗而来,事不关已她再次将视线投向水塘。 葛福领着人走到了近前,平平的音调,虽无恭敬却也没有明显轻蔑“娘娘,这是给你选的四个侍女,你看中不中意?” 雪妩没有回头,淡声说“一切全凭葛管家做主,烦你先带她们几个走吧,我想一个人静一会儿。” “是,娘娘,不过……王爷刚刚吩咐另给娘娘换了一座宫苑,怕一会儿娘娘找不到,就让她们几个侯在花园门口,行么?” 葛福跟了南宫霁多年,深知他的脾气,知他这会儿心情十分恶劣,这时若是有人办砸了差事,死不了也得脱层皮,所以,从天亮见到南宫霁的第一眼,对他的吩咐,事无大小,件件都万分小心。 “随便吧。”雪妩不耐的挥了一下手,只想快点赶他们离开。 当四周重新变得安静时,她开始围着水塘转起圈,水塘不是很大,一会儿的功夫,她就走了两圈,她想寻找翻墙爬出的可能。 既然不想留在这儿,那就得逃出去。 最后,她停在了一株树前。虽然枝干没有完全伸展到墙头,她估计扑一下,应该有一半的希望扑上墙头。 主意打定,她往手上啐了两口,使命搓了几下,四顾无人,蹭的一下就搂住了树身。 爬树对她来说,并非难事,在烟雨楼救助花锦寒的前两年,她都是翻墙偷偷出去给他送吃的,早练得手脚异常麻利。 可是当她爬上树时,却不觉有些泄气,明明看着很短的距离,爬上树才发现,原来前面净是些细软的树条,根本站不得人,这样一来,离墙就远得多了,扑过去,只怕连一线成功的希望都没有。 她比过来试过去,怎么都不行,很快,便急出了一头汗。就在她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时,突然,树下传来一阵急呼“娘娘……娘娘……你在哪里啊,千万别吓奴才们啊。” 她探头看下去,只见四个侍女跟葛福在水塘边乱成了一锅粥。 雪妩愣了下,暗思,自己如果真的就此失踪,会不会连累到她们呢?逃出去的希望如此渺小,就是侥幸成功,也不见得能找到无痕,是不是可以再认真考虑考虑?她不觉泛起犹豫。 “咳……”没有予兆,一声轻咳贴着她耳边响起,出其不意,她吓得手一软,差一点掉下树,幸好,一只大手稳稳将她扯住。 只看到那白玉无暇举世无双的手,她就知来人是谁,心一阵急跳,一种发自内心身不由已的狂喜猛地冲上了她的脑门,脱口啧了一声“你怎么又回来了?不是负气走了吗?” 无痕紧贴着她的身子,带着淡淡香气的呼吸轻轻吹抚着她的耳根,撩得雪妩浑身阵阵不自在。 “这么快就改变了决定?不怕将来后悔么?”无痕所答非所问,温热的唇有意无意刷过她一侧的脸颊,一时,她连脖子都羞红了,抿着唇,大气也不敢出。 “紧张什么?当初,可是你引诱了我呢。”一声低笑在无痕喉间滑过,手臂一紧,随之,雪妩便感觉自己飞入了半空。 “等一下。”心弛神往中,她没忘下面那几名侍女,“有没有办法,给南宫霁留个言,不然会连累那几名女孩儿的。” 无痕搂着她站在云端,潇洒一笑,右手平平伸出,雪妩惊喜地看到他手中竟然平空多了一只笔和一张纸,不禁莞尔“呵,真不愧是耍杂技的,挺神奇哦。” 无痕但笑不语,任她就着自己的掌心留言,眼光扫过,只见她草草写道“王爷,感谢你对本公主的厚爱,但我的确已无意留下,就此告别吧,念着相识一场的缘份,求你不要因我的离去伤害任何无辜之人。风神绝黛拜上。” 刚放下笔,笔就在空气中消失无踪,雪妩惊得连忙捂住娟纸,生怕它也会消失。 无痕大笑“你紧张的样子好可爱,既然让你留了言,又怎会让它消失呢?来,我帮你送下去,就丢在刚才那株树下吧,这样他们会猜到你是从树上溜走的。” 雪妩被他说得有点不好意思,点点头,松开了手。 无痕依然平伸着手,运气的痕迹都没有,那张薄薄的娟纸就象被人灌了铅,直直从他掌心飞出。 雪妩好奇心大起,搂着他的胳膊,顺着娟纸飞去的方向用力追着看,但空中棉絮一样的云,飘来浮去,不时挡住了她的视线,急得她不停伸出手去来回乱拨。 无痕始终密切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越看越觉新奇,以前他全身心都在修习之上,从未注意过其他,如今换了视觉角度,才忽然发现,世间仿佛另有许多意想不到的有趣之事。 眼盯着雪妩,口里轻轻吐出一口仙气,顿时,那些杂乱无序的云朵立时规规矩矩的一分为二,腾出一条清亮的空间,让雪妩能清晰的追寻着那方娟纸,一直飘到霁王府后花园的古树之下。 “唔,你好棒啊。”雪妩高兴得连连拍掌。 “这就高兴了?走,一会儿,我让你更开心。”说话间,无痕念了个“隐。”字诀,然后,带着雪妩嗖的一下飞上了九重天。 第六十四章 雕虫小技 雪妩被无痕揽着腰,不急不缓带着越飞越高,看着近在眼前的蓝天白云,她兴奋得直响亮开嗓子唱上一曲。 无痕发现了她的意图,笑着纵容“唱一个我听听,最好能吓倒那些装模做样的老家伙们。” “你说谁呢?对了,无痕,你到底是什么人啊?耍杂技的有这么大本事吗?”雪妩开始怀疑无痕的真实身份。 无痕故做莫测高深的一笑,歪头在她耳边卖了个关子“先不告诉你,你自己猜吧,什么时候猜对了,什么时候给你一个意外惊喜。” “当真么?那要说话算话哦,我猜……你一定是深山的……狐狸精?哈哈。”多日来,雪妩第一次笑得那么畅快。 “臭丫头,你找死啊,敢取笑我?”受雪妩的影响,无痕也开始变得活泼,伸手刮了一下雪妩光滑的鼻梁。 “那会是什么呢?总不会是……神仙吧?哈哈。”雪妩笑得越加大声。 “如果我是神仙……你会怎么样呢?”无痕突然定下身形,搂着雪妩面面相对,眼睛一直望进了她的眼底,雪白的云团在两人脚下悄悄聚集,又无声飘散。 笑容在雪妩脸上慢慢凝滞,她不停眨着眼睛,努力想平静地消化这个讯息,可是……太难了,神仙……世上真的有神仙……无痕真的是…… “不……可……能。”她终于脸红脖子粗的从胸腔吼出一嗓子,这家伙也太会蒙人了吧? “不信?哼,当初你死而复生,我若不是神仙岂能做得到?神仙很了不起么?你看你震惊得那个模样,我倒觉着做凡人也蛮自在的,好了,不说了,我带你吃蟠桃去。”说着,无痕拉起她的手,加快了速度,直飞而上。 速度与高度令雪妩有些晕,但更晕的却是无痕的身份,她不想相信,不敢相信,又不得不信。 因为在她还未从震惊中清醒时,已清晰到看到云山雾海中耸立着一座座美丽而华贵的屋宇。这会是什么地方呢?除了天庭还能有其他解释么? 可惜,她刚看清高大的天门前站立两个威猛的天神,下一刻,她已身处一座世外桃园。 藏身于茂密的枝叶中,看着近在眼前的诱人仙桃,雪妩眨巴着眼睛,好一会儿,才压着嗓门小声问“这……真的是……王母娘娘的蟠桃园?我是在做梦吧?” 无痕低低一笑,望着雪妩,神情渐显温柔“当然不是做梦了,吃吧,想吃多少就吃多少,有我在,尽管放开了肚子。”心里很有些不以为然,在他眼中,蟠桃一向也不过是普通的食物而已。 有他撑腰,雪妩不再紧张,一伸手,将身边一株桃子飞快摘在手中,然后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大口,汁液流入腹中,只觉是从未品尝过的甜美,顿时,喜得左右开弓,连吃带拿,一会儿便将身边的几个桃子全塞到了肚子里。 无痕倚着树干,静静看着她贪吃的模样,感觉很奇怪,以前若让他看到这种不顾形象的大吃特吃,他一定会对此人不屑一顾,但今天,他却觉出一股别样的情趣。 看桃汁顺着雪妩的下巴流下,连想都未想,就抬手替她拭去,拭完,看到被桃汁污浊了的手指,却又愣住了,自有记忆,他何时做过这种脏兮兮的事情啊? 雪妩猜不到他为何发呆,一边打着饱隔,一边笑嘻嘻的望着他问“干嘛发愣啊?是不是看我吃得香,有点眼馋啊?诺,咬一口吧,真是太好吃了。” 说着,便把吃了一半的桃子递到无痕脸前,无痕下意识地将头侧开,他堂堂仙人,岂会吃别人吃剩的东西? “你不吃?嘻嘻……我正好还舍不得给你呢。”雪妩眯着眼,笑得一片天真烂漫。 看她已撑得难以下咽,却还兀自往口里塞填,无痕一把将那半拉桃子夺在手里,随手扔了出去。 “啊?谁这么大胆,敢到蟠桃园来偷桃子?”突然,一声惊叫落在两人耳中。 雪妩吓得忙捂着嘴,却不料好巧不巧,一个饱隔不经意窜到她喉中,她一下发出一声难听的声音。 “唰。”一声轻响,透过枝叶,一个婀娜的身影快速飞至。 当她飞到二人眼前,雪妩发现与她大眼对大眼,她愣是象什么也没看到。心里知道一定是无痕使了什么法术,却还是维持着僵硬的坐姿一动也不敢动。 “咦?好奇怪,明明是这儿发出的声音,怎么什么也没有呢?呀,这少了好几个桃子,看来真的有人来过,竟有人如此大胆到这儿偷东西,哼,看我不禀告王母娘娘去。”蟠桃仙子嘟嚷着飞身飘走。 雪妩只吓得心砰砰急跳,刚想问,却发现张开了嘴发不出声音,眼瞪着无痕,无声的发出质问。 无痕俯头贴近她的耳朵,轻轻吹出一道声线“我得暂时封了你的哑穴,谁知你什么时候又会发出那难听的声音啊,你吃饱了吗?吃饱了我们就走,若等王母娘娘派了天兵来,再走,可要费一番周折了。” 雪妩忙不迭的连连点头。 看她虽紧张却并不害怕,无痕赞许的一笑,“好样的,闭上眼,我带你去一个完全属于我的地方。” 雪妩听话的闭上眼,只觉刚闭上眼,无痕就在她耳边说“到了,睁开眼吧。”说话的功夫,无痕先收了自己留下的虚身。 “这么快?”雪妩感叹着睁开双眸,视线过处,只见别于蟠桃园的绿树成荫,这里是一处异常宽阔的空地,除了一面光滑的石壁,就是重重叠叠的云雾,空空荡荡,如在旷野。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 无痕一看她四下寻找的目光,猜知她心中所想,抬起右手,曲指一点,一个铺着虎皮的软椅平空出现在雪妩脚前。 雪妩先是一惊,随之一喜,最后全化成了说不尽的感叹“哇,神仙就是不一样,想什么有什么,真是……太奇妙了。” “区区雕虫小技也能让你感概万千?你可太孤陋寡闻了,来,坐下歇歇吧。”无痕说着随手一扯,两人一起跌在了温暖的椅中。 第六十五章 对垒 虽然椅子很宽,但坐两人却还是显得拥挤,雪妩被无痕紧紧挤着身子,有些不习惯,下意识脸一红,想要站起身。 “干嘛躲避,你以前见了我,每每都是两眼发光呢。”无痕按住她的双肩,眼中闪着异常的光芒,少了清澈平静,多了一丝淡淡邪气。 雪妩记不得先前自己对他到底是何种心情,只知道现在,心情很乱,还有一点不安,模糊中虽能察觉对他的喜欢,却不是很确准。 低着头,僵着身子,不肯屈就。 魅邪的笑爬上无痕的眉梢,手按在她肩上保持着原有动作,双腿却轻盈的一弹,飞离椅子,再落下,已是环在了雪妩腰际。 雪妩脸更加胀红,双手一左一右支着他结实的两个大腿,声音小得象蚊蝇哼哼“你别……这样……” 她羞怯的模样勾起无痕深藏的记忆,一下,呼吸变得灼人,从明白师尊违返天条,抽了雪妩的记忆后,他从出生便恪守的人生准则就全部改变,甚至,越是天条明文规定的,他越是想要打破。 象人神不能契合这一条,他早已破了戒,而今自然更不会放在心上。 没有精神束缚,他完全变了一个人,不再呆板,不再冷漠,就象一个正常的凡人,有美在怀,该起的反应一个都没有少。 按在雪妩肩上的大手轻轻移至她的脸上,沿着她秀丽的眉,羞答答的眼眸,以及红润小巧的唇一路下滑,最后落在她娇挺的胸上。 “不要……无痕……你别这样。”雪妩终于恢复了理智,扭着身子在他腿间挣扎,一边伸出右手想要将他的手从胸上扯开。 无痕脸上挂着淡淡的笑,玉一样的脸颊象落了一层彩霞,异常好看,不出声劝诱,只是自顾着自己的动作,体内翻腾的血液让他有种真实的存在感。 一滴泪从雪妩眼角滑落,她虽然对无痕有莫名的好感,也相信自己曾跟他一度春风,但空空的记忆,却让她怎么也做不到这一刻的坦然。 无痕贴在她脸上,伸舌舔去苦涩的泪滴,心中一直压抑的无名怒火更甚,若不是师尊抽出她的记忆,她现在应该是怎样愉悦的表情呢? 他不就是想要她忘记他,不就是想要两人永远不再交集么?但他真的能挡得住吗?只要他愿意,就算是玉帝,也一样挡不住的。 只是可惜,他无法恢复她的记忆,抽人记忆在天堂也只有了了几位上仙才会,至于恢复,好象还没听人说过。 他动作执拗,却一直很温存,时轻时重的吻,带着诱人的气息,直达雪妩心菲,她本就抵不过他的气力,带着隐约的迷惑,渐渐有些沉醉。 无痕从领口处将雪妩的衣裳褪去,粉红的肚兜,雪白的肌肤,在白云缭绕中,美得让人情不自禁。 两人不自不觉契合在一起,那么自然,也是那么完美,男人低沉的喘息,掺杂着女人细细的娇吟,就象一曲让人回肠荡气的仙乐。 当一切静止时,突然一阵急促的语声清晰的传入两人耳内。 “天王,悔过崖只有无痕一人,向来无人进出,没有必要到这儿浪费时间,你还是快快到别处去吧。” 无痕听出这是师尊月老的声音,条件身射的运起仙术,替自己跟雪妩罩上衣衫,对师尊敬畏了这么多年,虽起了逆心,却一时还有些放不开。 “姻缘宫,就剩这一处没有检查,再急不差这一会儿,还是看看的好。”一个粗重的声音,让无痕微微变了脸,他没想到,偷吃几个小桃竟能劳驾托塔李王天亲自搜查,他掌心那个塔能破各种仙家法力,一时,他不知该将雪妩如何藏身。 听着语声渐近,无痕心一横,做好了翻脸的准备。 突然,就在这时,月老惊叫了一声“咦……天王,你看,广寒宫那边怎么失了火?” “啊?不好,难道真的有异物偷进了天庭?月老,你这个悔过崖我就等一下再来搜查,走,快去广寒宫。” 语声呼的一下由近及远,渐渐平息。 无痕紧绷的神经缓缓放松,看雪妩一脸迷茫的瞪着自己,不由淡然一笑“别怕,只要有我,什么都不用怕。” 雪妩信赖的点点头,刚刚那番云雨,一下使她感觉与无痕很亲近。握着无痕一只手,不舍得放开。 无痕贴着她的耳朵,唇微启,送出一道声线“别出声,我师尊还在外面,先委屈你一下。” 雪妩一阵愕然,还没想明白他指的委屈是什么意思,身子已凌空而起,直直的飞向对面那道光滑的石壁,眼看自己就要一头撞上去,可飞势一点不减,雪妩控制不住的想要喊叫,但已被无痕先期闭了声音,惊骇下,只能闭上眼睛,撞过去。 可是只到身子稳下来,也没想象中的疼痛,她慢慢睁开双眼,一眼看到无痕盘膝坐在飘浮的云上,先前的虎皮椅已经消失无踪,而她,这时竟然象空气一样附着在石壁之上。 她刚贴好,一个白发白须的老人出现在崖上。 无痕没有表情的回望着师父,发现师父一向红润的脸庞,几日不见,不知为何有点发白。虽惊异,却一闪而过,并无太多关心。 “小子,见了师父也不施礼,是想讨打么?”月老捏着长长的胡须在无痕不远处停下脚步。 “不知师父屈驾来此,有何指示?”无痕一想到他的“恶行。”就不想妥协,声音冷淡透着挑衅。 很奇怪,月老并无发怒,别有深意的撇了一眼石壁,然后例行公事般的问道“刚刚天王奉命来过,听说是蟠桃园发现桃子丢了几个,你在这修习,没见什么异常吧?” 无痕留心到他那别有深意的一撇,心知他看出了异常,却不动声色的回答“师尊,上天有好生之德,弟子若见到那胆大之人,一定会劝他好自为之。” “哼,我看你小子才该好自为之,照照镜子,看你眉心的黑气,眼见是心魔已占了上峰。”月老大约被无痕若无其事的神态气到,按捺不住的动了怒。 他越是怒,无痕越是心平气和“师尊,到底什么是心魔还是心佛,你真能辩得清?” 月老小小的圆脸一下显得很严肃“混小子,修习多年,你竟连佛与魔都分不清了么?佛使你神清气爽,心安理得,魔则令你心浮气躁,魂不守舍。” “这就是师父眼中的佛与魔么?”无痕猛然提高了音调,人也从云上站了起来,面色掩不住的有些激动“所以即使你自己犯了天条,也会自心为是的认为那是佛的旨意,然后心安理得?” “臭小子,你这是什么话?”月老脸色大变,眼神不由自主瞄了一下石壁,吼出一嗓子后,却又想不出下文,瞪着无痕,宽宽的袍袖无风自摆,显见气得不轻。 “师尊,你常告戒弟子上天有好生之德,不可擅自伤害生灵,即使是微不足道的蝼蚁也不可随意残杀,更告戒弟子万万不可违犯天条,弟子虽然愚笨,却一直牢记心中,即使因为救人犯了天条,也是日日寝食难安,但师尊又做了什么呢?” 无痕踏着方步,一会的功夫,围着月老转了几十圈,神情异常激动。 第六十六章 成为凡人 月老被无痕激得老脸一红一白,一甩袍袖,沉声喝道“臭小子,不管你怎么想,总之,为师只有四个字——问心无愧,现在,你背离正途,已越走越远,如果不能及时迷途知返,结局只怕会比你想象的糟很多,你是姻缘宫弟子,有什么过失都得有我承担,所以……我一定要替你善后。” 说着,不等无痕反映,手冲着石壁已快如闪电的虚点一指。 雪妩正瞪着眼听师徒俩人争论,不提防予头会转向自己,只觉身子一轻,一下便现出身形,飘落云端。 “你做什么?有什么只管冲我来。”无痕脸色突变,嗖的一下飞到雪妩身前,牢牢将她挡在身后。 “你还能挡得住我?”月老白而长的眉毛一下拧成了一个疙瘩,袍袖一甩,一道劲力排山倒海般袭向无痕。 无痕握着拳头,眼中闪着剧烈挣扎,这是他从小就一直尊敬的人啊,他真的要与之翻脸成仇? 劲风刮得雪妩横飞而起,一声惊呼,猛地搂住了无痕的腰际。 她这声惊呼,一下惊散无痕的犹豫,抬起右手,挡在胸前,吐出一股仙力,平平伸出,随着掌力催吐,他全身闪出淡淡金光,一时,月老强劲的力道翻卷倒回,而月老竟是再也吐不出一分劲道。 那一刻,月老眼中布满了震惊“你竟敢跟为师动手?你竟然练成了菩提祖师的般若神掌?” 震惊下,不防被无痕掌力扫到身上,一下飞出一丈有余。 无痕僵着右手,心象压了巨石,盯着师父越见发白的圆脸,一股莫名的痛袭上心头,他竟然伤了自己最亲近,最敬爱的师尊,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月老站稳身形,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着无痕,神色异常复杂,就象眼前不是他最得意的弟子,而是一个可怕的陌生人。 无痕明明理直气壮,却在他的注视下,无端有些心虚,退后一步,拉起雪妩,声音僵硬的质问“既然上天有好生之德,为何还要伤她?只要有我在,就谁也不能。” “如果是岁月呢?岁月无情催人老,你能阻挡得了岁月的摧残吗?”月老捏着胡须慢慢开口。 无痕一愣,这个问题他还未想过,雪妩太年轻了,他们根本没想过这个问题。 “不止是岁月的问题,还有……你打算与她怎么生活?她要一日三餐吃喝拉撒,还有喜怒哀乐贪奢渴求,我们两袖清风即能生生息息,我们无欲无求就能通达天地,你一成不变玉树临风,而她却瞬间青春不再花容老去,你让她怎么面对这巨大的反差,而你又如何眼睁睁看着她变得皱纹满面,最后静静死去?你告诉我。” 月老沉着脸,一声比一声严厉。 无痕再次无语,眼神有些散乱。 而雪妩这时终于听懂了一切,从无痕身后探出头,轻轻插了一句“不要难为他了,我走还不行吗?” 月老视线转向她,眼神不觉闪出一丝怜悯“你这小丫头,为什么不好好躲起来呢?干嘛非得招惹他啊,这是个地地道道的混小子呀。” “别这么说他,你既然是他师父,一定也一样法力无边,请你送我走吧,我不想给他添麻烦。”说着,雪妩从无痕身后走出,向着月老走去。 刚走了几步,无痕突然伸手将她拉住,“要走一起走,我会陪你一直到老,就算变成了白痴,我也要让你成为凡界最幸福的白痴。” 雪妩虽听不懂他言下之意,却被这番话感动得眼里一热,差点掉下泪花子。 而月老则听得脸色又是阵阵发白,神情也忽然显出疲惫,垂下眼皮,翁声言道“你当真要走,我也不阻,虽然仙人向来不许私出天界,但念在你我师徒多年的缘份上,我就再为你犯一次天条,给你留条后路。为了躲避律官司的监查,我得收了你的仙术,你就以凡人的身份陪她下凡去吧,为期一年,介时你若依然此心不改,为师再禀明玉帝,除去你的仙籍。” “谢谢师父好意,无痕此去,绝不会再回,你直接禀明玉帝吧,提到师徒情份,无痕斗胆请求,能否替她恢复了记忆?”无痕话虽耿直,微颤的声音却显示出他情绪的波动。 月老闭上眼睛,缓缓摇头,他知道这个拒绝会将无痕推得更远,也知道若是能恢复了这凡女的记忆,无痕的误解就有可能会消除。 但造化弄人,那日他从凡间一回来,就先去了广寒宫,偏偏这紧要关头,嫦娥仙子那儿一味最关健最稀有的药草先一天被鸟儿给叨吃了,听到这消息,他差点没将那鸟儿开膛破肚,可仙子说那药入腹即溶,杀了神鸟也没用。 最可恨的是,再要采集那味药,竟不知要到何年何月。这些日子,他一直为着此事奔波,连续走访了好几位上仙,却没一个能帮得上忙,倒是前几日偶然碰到太上老君,听他说了一个办法,他正在试验,还未确准。 可这些,他说出来,无痕会信吗?看不到确实有效的办法,说不定他的误解更深,倒不如让他下凡去一遭,说不定,那些烟花一样的情情爱爱到不了一年,自行灰飞烟灭了呢。 果然,无痕见他摇头,最后一丝希望,最后一点情意,全化为了乌有。 一昂头,声音冰冷的说“来吧,快点送我下凡,我一刻也不想呆在这假仁假意之处。” 月老暗自一声长叹,曲指连点,随之袍袖挥出,无痕与雪妩象两片羽毛,顺着他不住伸长的袍袖疾速滑落。 最后,当两人翻滚着从地上爬起来时,视线过处,已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 “哇,我终于又回来了。”看到熟悉的土地,雪妩激动的揪起一把草塞到嘴里。天界美得不真实,一切那么飘渺,其实她一点都不习惯。 “哎,好脏,快吐出来,至于那么高兴吗?”无痕对她的欣喜若狂大不以为然,望着这陌生的一切,他习惯的想起自己生活了数十年的天庭。 高兴之余,雪妩没有留意到他的语气,张着双臂在草地又笑又跑。 “别疯了,我们还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呢。”无痕条件发射的想运起“听风辩位术。”但结果可想而知,望着苍茫没有尽头的草原,他生起一丝从未有过的无力感,没了仙术,自此,他是否象每一个弱小的凡人一样早耕晚息,辛苦劳做? 第六十七章 生存 “管它什么地方呢,你看,只要草能生长,人就一定死不了的。”雪妩嘻笑着跑到无痕面前,兴奋得小脸通红,两眼烁烁发光。 受她情绪影响,无痕淡淡的失落一扫而光,豪气的扬起头,仰天吼了一嗓子“说得好,走,咱们往前探探,看看有没有人烟。” 两人手拉手,徜徉在如火的晚霞中,一股无形的亲密感在两人心中油然而生。 天将落黑时,他们幸运的看到远处有袅袅炊烟升起,雪妩激动之余,就想跑过去,无痕却一把将她抱住,跌倒在软软的草地上。 没了无法跨越的限制,去了心灵的负累,两人疯狂的交溶在一起,眼中、心田除了对方,再没有其他。 一番恩爱,两人四肢舒展的仰躺在星空下,无痕微闭着眼,感受着还在砰砰急跳的心速,这一刻,暗叹凡人似比神仙要惬意得多。 雪妩柔若无骨的小手,象羽毛在他身上轻轻抚过,声音带着情欲后的温度,在他耳边轻轻响起“无痕,从此你就是我的相公,我永远是你的妻子,我会给你生儿育女,陪你到天荒地老。” “生儿育女?”无痕心中默念着这四个字,一阵“心惊肉跳。”他只喜欢与雪妩水葫乳太交融……这样的事,连想都不敢想。 两人相拥着在草地上睡去。一早,被放牧的羊群吵醒,找到年迈的牧民一问,方得知这是云国边界。 这样的结果,两人很满意,因为谁也不想再踏入烟国与丰国。 由于是边界,这里只有了了几户牧民,起初见到两人,为他们二人的绝世容颜所惊,还疑为是天人,两人编了好多谎言,才让他们相信,两人只是被贼人打劫的普通夫妇。 这些牧民远离闹市,单纯而善良,很快便信了两人的胡言乱语,还好心的帮两人搭起一个简单的帐篷。 有了安居之所,接下来就要面对柴米油盐这些俗事,无痕听着雪妩扳着指头数点需要的物件,忽然头大了一倍还多,他何时为这些事犯过愁呢?他心中唯一的事永远是修习,修习,再修心,无休止的修习。 雪妩数了一阵子,看无痕一副不知所以然的表情,有些不解“喂,相公,你不会告诉我,你可以无所不能,偏偏就是不会最寻常最简单的生存吧?” 无痕下意识揉了一下太阳穴,很有些无奈“不好意思啊,我……我还真的不会这些。” “天啊,那怎么办呢?你听,我肚子已经唱起歌了。”雪妩苦恼的捂着肚子,跌倒在简陋的地铺之上。 “你等等,我出去看看。”无痕看不得她那副苦相,赶忙起身走出去,想找些吃的。 可是,除了一望无际的绿草,他什么也分辨不出来,一会儿的功夫,他就急出了一头汗。 身后,雪妩慢吞吞跟着钻出,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两人饿肚子,她要跟着一起想办法。 “无痕,我看不如去求那些牧民借我们几只羊来养吧,我以前在烟雨楼养过小动物,估计能养得好的。” 无痕抿着唇,白玉一样的脸有些不悦,他长这么大,从不知“求。”字怎么写,更别说求的还是无知凡人中一些最无能的,他绷着脸,不发表任何意见。 “不说话就表示你同意喽,快去吧,我在家等着你。”雪妩亲昵的推了他一把。 无痕却象没听到一般,站着一动不动。 “无痕,怎么你不高兴吗?哦……对了,你以前那么威风,一定不会求人是吧?没事,我去就是,你等着,我去去就回。”雪妩细心的想到原因,忙出言安慰。 “你也不许去。”无痕心里突然窜出了火苗子,多想象以前那样,手一伸,无穷无尽的法力便会一一现出,可是……一切只能在想象中出现。 看他动怒,雪妩好脾气的没有吱声,顺从地陪他走回帐篷,哄他躺下歇息,等他进入梦香,才悄悄起身,找到几家牧民,一家一只,一共借到了五只羊。 好心的牧民知道他们的困境,特意送了两人一只母羊,雪妩当即挤了满满一碗羊奶,放到无痕头边,然后,象其他牧民一样,赶着几只羊到草地上开始学习放牧。 当无痕从梦中醒来,看到羊奶,闻着刺鼻的羊膻,一下便明白了她所做的一切。本趋于平静的心情顿时一落千丈,暗叹,难道他堂堂一介仙人,以后真的就此以畜牧为生?默然老去? 习惯的盘膝打坐,以前他心情不好时,总能从精湛的法术中自得其乐,而现在,那空空荡荡的感觉,却加重了他的烦恼。 夕阳低垂,依然不见雪妩回转,无痕长身而起,压下烦恼,走出帐篷,惦记这个小女人现在似乎成了他新的习惯。 缓步踏草寻找,没走多远,就看到雪妩的身影,挨个抚着羊的脊背,那种亲切的眼神,让他情不自禁打了个“冷颤。”感觉她看自己的眼神好象跟这没多大差别。 “媳妇,你再敢用这样的眼神看这几只畜牲,小心我活扒了它们。”他恶声恶气的出言吓唬。 “嗨,你醒了?奶喝了吗?刚才,那几位大婶教我认识了好多野菜,我一边放羊,一边挖菜,已经挖了好多呢,我马上给你做去,你饿了那么久,我心疼死了。”看到无痕,雪妩高兴的蹦起来,扑到他身上,一边拿脸蹭着他的,一边亲昵的在他耳边絮叨。 她的快乐再次驱除了无痕的烦恼,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提着雪妩扎好的一堆野菜亲亲热热的一起走了回去。 两人就此在草地上生活下来,生活单调而艰辛,却也不乏快乐,每晚两人都光着身子贴在一起,总也亲不够,总也爱不够。 偶而雪妩还会调皮的用上在烟雨楼学的床技,令无痕欲仙欲死,欲罢不能。床第之欢,成了他降落凡间唯一排遣苦闷的途径。 一晃半年时间匆匆而过,他们迎来了云国边界的第一场冬雪。 第六十八章 离开 第一场雪便下了半人深。 几户牧民中年龄最老的古桑站在雪窝子里,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忧心的预言,这将是一个要命的冬天,建议大家等雪一融就向南面的小镇搬迁。 几户牧民犹豫着拿不定主意,冬天赶着一群羊长途跋涉,说不定未到目的地,羊就死光光了,都不想将多年好容易挣到的家当毁于一旦。 雪妩更是坚决站在他们的行列,搂着三只才两月大的小羊羔,说什么都不肯走。 只有无痕凭着一丝未灭的灵感,察觉到老人的话不是空穴来风,执意要雪妩离开。 但雪妩哪里听得尽,只要一想到她辛辛苦苦养育的羊儿会命丧黄泉,第一次跟无痕红了脸。一连两天都不跟他说一句话。 无痕体会她的心情,并不跟她计较。 每天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站在帐篷外观察天气,刚入冬天就冷得伸不出手,他身上穿着雪妩用东拼西凑的动物皮,精心费了两个月时间做的大氅,依然感觉到寒冷的气息,脖子围着一条雪妩用羊毛织成的厚围巾,也依然冻得鼻尖通红。 一连几天,都不见天放晴,雪不仅没有融化,反倒开始结起了冰。 因为他们家的羊少,雪妩都赶到了他们住的帐篷里,暂时都还没什么事,但另外几户牧民圈在简易羊圈的羊,已开始有被冻死的消息传出。 无痕的心情一天比一天沉重,这样下去,人岂不是也会有冻死的可能? 现在只有一个选择,就是立即走,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一天晚上,两人一番恩爱之后,无痕搂着雪妩,一边抚着她光滑的肩骨,一连柔声问“媳妇,你信我吗?” “废话,不信你信谁啊?”雪妩从他胳膊上抬起头,娇啧地白了他一眼。 “那我说什么都听么?”无痕故意放平语调。 但雪妩已敏感的察觉到他的意图,警惕的先行堵住他的话峰“除了搬家这件事,什么我都听你的。” 这样还怎么说? 但不走行吗?无痕将声音放得更柔“媳妇,你先听我说……” “停,先说好了,只要跟搬家有关的字眼,我可是一个字也不听。”雪妩支着小手,一脸的戒备。 无痕盯着她,忍不住气了,一把拍开她挡在眼前的小手,气呼呼的说“你怎么这么固执呢?凭我多年的灵感,天气会越来越冷,人也会被冻僵的,难道,为了那些羊,连自己的命都不打算要了吗?” 雪妩呼的坐了起来,一股寒气随着她的动作猛地灌进被中,无痕一把将她扯倒,片刻的时间,雪妩光果的身子已是冰凉。 “你别没事找事,这么冷的天,这里条件又不好,冻病了怎么办?”无痕虽语气不悦,手却没停,紧紧将她拥在胸前,忙着用自己的体温将她暖热。 被他搂在胸前,雪妩有瞬间意志动摇,知道无痕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因为关心她,可就在这时,那只跟她特别亲近的小羊“咩咩。”叫着,偎到了她身边。 她刚动摇的心一下又恢复了“理智。”不敢看无痕的眼,埋在他胸口,低声反问“难道这么冷的天,你就不怕我们冻死在路上?” “雪妩,你不如直说是怕冻死你那些宝贝吧?说实话路途遥远,能保存这几只羊只怕真的很难,所以,我想跟你说,他们几户不走,我们又每家都欠一只,不如,我们借此机会还了他们吧,那只母羊跟它三只小羊羔,送给古桑大叔家,无债无负担,我们轻装上路,一定能走出这片冬原,等春暖花开之时,你若还想来这里生活,不管我们走了有多远,我都会再陪你回来。” 无痕的话合情合理,让雪妩无言以对,却又实在舍不得那些养了半年多的小东西,一时,柔肠百结,止不住流下泪来。 热呼呼的泪水顺着她的下巴一直洒落无痕胸前,无痕顿时一阵说不出的纠结,曾经,他可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别说几只小羊,就是铺天盖地各式各样的羊,又何在话下? “可是……可是……你既然有这么不好的直觉,为什么不劝大伙一起走呢?”雪妩哽咽着说出心中的担心。 “古桑大叔的话他们都不听,又怎会听我的劝呢?唉,其实,我的确想劝他们一起同行。”无痕叹了一声,他想帮每一个人,但却有心无力。 好在雪妩哭归哭,最终还是应允了他的建议。 第二天一早,两人分工而行,雪妩负责送羊,无痕负责收帐篷打行礼。 当两人挥手向牧民告别时,雪妩再次热泪长流,几位大婶也是不住的抹眼泪。而古桑大叔却是不住的叹气,“走吧,走的好,明年记着给我们烧个纸钱啊。” 旁边的人一下都变了脸色,他的妻儿老小赶忙扯着他往回走,生怕他再说什么不得体的言语,他家一走,几户也都散了个干干净净。 第六十九章 再见挽月 雪地行走,异常艰难,走了一天,两人除了碰到一些僵死的动物,竟没遇上一户人家。 夜幕降临之前,两人搭好了帐篷,并生火烤了一只冻死的小动物,倒也吃得痛快。 睡到半夜时分,无痕突然被一阵异声惊醒,支起耳朵一听,身上猛然出了一层冷汗,粗重的呼吸,一听便知是野兽的声音。 忙把雪妩推醒“快穿衣服,好象有狼在咬帐篷。” 雪妩惊得一下睡意全无,两人匆忙穿好衣服,只见厚实的帐篷已被咬开了一角,无痕随手拿起防身的木棍,一棒打在伸进来的狼嘴上。 无痕虽然被封了神穴,但天生的神力并不受限制,这一棍打下,登时传来一声骨裂声,随之便是凄惨的嚎叫。 那声嚎叫之后,一下引出长长短短远远近近无数声狼嚎。 二人无不脸色大变,这种冰天雪地的情况下,遇到狼群,人断然没有生还的道理。 无痕反手握住雪妩“听着,无论怎样都不要怕,一定贴在我身后,千万不可离我半分,我绝不会让你伤到半根毫毛的。”他是在安慰雪妩,也是在给自己鼓劲。 “相公……你若还是神仙该多好啊,都怪我连累了你。”雪妩依言贴在无痕背后,这一刻心中只觉万分内疚。 无痕握着她的手一紧,“傻瓜,既然唤我相公,还说那些废话干什么?走,我们站在帐篷外面,以帐篷为屏障。” 说着,无痕拿棍子挑开棉帘,看外面静悄悄的空无一物,方牵着雪妩,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还未站多久,急促的奔跑声已从四面八方传来。看着雪地上那些黑呼呼急速而至的身影,雪妩全身冰凉,暗叫,完了。 无痕松开雪妩,双手牢牢握紧木棍,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奔在最前面的几头狼,当第一只一跃而起时,他准确果断的狠狠挥出,只一下,便将狼击得脑浆崩裂。 他的凶悍似乎将狼群吓了一跳,个个蹲在不远处,吞吐着血红的长舌,没再轻举妄动。 但这种局面只僵持了很短的时间,狼群便有了波动。一只身体庞大,鼻尖雪白的狼慢慢走到狼群面前,盯着二人,忽然仰头,嘶声怒嚎,那凄厉的嚎叫,让雪妩下意识打了个冷颤。 “哼,媳妇,看来这家伙是狼群的头呢,看我一会儿怎么敲开它的脑壳。”无痕轻轻淬了一口。 “它……是不是……在催那些狼来攻击我们啊?”雪妩嘴唇不听指挥的有点哆嗦。 “怕了?媳妇?没事,我有神力护体,你吃过蟠桃,体质已异于常人,说不定,你一棍下去,也能将它们的脑袋敲开花呢,要不要试一下?”无痕口吻轻松的跟雪妩开玩笑。 “别……我不行,我光看着它们就已经手脚发软了。”说着,雪妩紧紧揪着无痕的衣角,生怕无痕当真叫她上前。 两人说话之际,突然,那些狼竟兵分三路,从三面一下同时跃起六只扑过来。 雪妩吓得一缩脖子,闭上了眼睛。 只听无痕一声暴喝,随之便是一连串的惨叫,当她战战兢兢撩开眼皮时,只见六只狼已被无痕全部击毙,个个都是脑袋开花。 “哇,相公,你好厉害啊。”雪妩登时信心倍增,一激动,捧着无痕的脸狠狠亲了一口。 意外就在这瞬间,突然发生。 不知什么时候,几只狼悄悄撕开帐篷的另一面,钻入帐篷,然后在雪妩亲吻无痕那一刻,一只狼突然从帐篷里扑出来,狠狠咬在她脖子上。 “啊……”无痕听到动静,吓得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厉喝一声,一棒挥出,狼尸顿时飞出几丈,但雪妩脖子上已被撕开好大一个洞。 紧跟着,不容无痕查看,又一只狼从帐篷跃出。 无痕一手搂着雪妩,单手用力击出,但他顾得了这头,又怎能顾得上那四面八方的狼群,随着一声长长的狼嚎,无数只狼腾空跃起。 无痕眼看雪妩气息渐弱,心痛得心都要碎裂了,看一眼远处冷眸盯着自己二人的头狼,举起木棍,拼命搜集体内的神力,看准头狼双眼中间的位置,大喝一声,猛地掷了过去,就是死,也要让它先死在自己眼前。 那头狼何等机敏,棍子刚飞出,它就腾身向一旁闪躲,却不知,无痕在极度伤痛下,迸发了体内的潜能,棍子带着他所有的意念就象长了眼睛一般,飞速跟踪着它,只至一棍狠狠打击在它头顶,才泄了力摔落地面。 头狼虽死,狼群并不散去,先前纵起的狼,依然以不变的速度狠狠扑下。 无痕按着雪妩流血的伤口,忍不住仰天长啸“师尊……你若有知,就现出身来。” 他不要死,也不要雪妩死,即使两人永远天人相隔,他也不想她死啊。 奇迹在异想不到之际,忽然峰回路转。 无痕刚刚喊出那句话,那些将要扑到他身上的狼,以及四面八方的狼,突然之间,一下消失得无影无踪,就是死去的也全部消失得干干净净,就象从未出现过那般干净。 随之,在狼群消失的地方,凭空显出一个人形,从虚到实,然后慢慢转过脸,竟是美丽出尘的挽月仙女。 “怎么是你?”无痕有些诧异,从那次丰国境外分手,他们这还是第一次见面。 “师兄,是月老吩咐我来的,他现正在疗伤,不能行动,你有什么事跟师妹我说就是。”挽月风清云淡的望着他,一眼也没看濒临死亡的雪妩,在她眼中,凡人永远没有资格跟他们平起平坐。 “师父受了伤?算了,你先替我救治雪妩,一切等救醒她再说。” “师兄,以我们神仙之力救一名凡人那不是再简单不过?这样的事,以前对你来说,向来不费吹灰之力,我救她不难,但是我不能救她一辈子吧?你何不自己保护她?”挽月对着雪妩血流如注的伤口随手一点,那伤口瞬间便止了血,拳头大的伤口也开始一点一点向里缩。 无痕提着的心这才慢慢放下,他忽然发现,这个微不足道的小女人不知何时,竟已占据了他全部心田。 “唉请问,师父被谁人所伤?”无痕长叹一声,挽月的提议让他心情异常沉重,那即是他所想,又让他害怕。 挽月举起右手,缓缓展开,露出掌心一个雪白的小包,淡声说“何人能伤得了月老?真要细细追究,还要算到师兄你的头上来,当初,他为了不让凡界传出师兄出现在凡间的消息,不惜违犯天条,抽了这个女人的记忆,但他一回到天庭,便四处找寻医治她脑伤之药,很快一切俱备,只欠一味最主要的稀有仙草,最快也要等到百年后才可采摘,这女子四十岁便会犯病,岂能等得到? 月老急得走访了无数上仙,后来,听太上老君说出一个办法,每天用十二成的仙力催逼这种草药生长,半年即可采摘,不过,施功之人却会因大耗仙力,需闭关一年,这就是月老替这女人练好的药,等她醒了,你让她服下,损伤的大脑即可复原,记忆……却是永远不能恢复了,月老让我跟你说,凡界无论如何不能传出神仙下凡的消息,那会乱了三界,乱了乾坤,因为事关重大,你就是恨他千年万年,他也依然不会对当初的决定有任何愧疚。” 无痕木然接过药包,挽月这番话让他很震惊,对月老的恨瞬间瓦解,师父没变,变的是自己,是他以小人之心想错了师父啊。 “师兄,月老还让我给你带来一样东西。”挽月说着,再次伸出右手,展开来,露出一根又细又尖非金非木的细针。 “这是什么东西?”无痕不解的望着,记忆中好象没见过。 第七十章 芒刺 挽月听问,沉吟了一下,才慢声细语的回答“师妹这也是第一次见,听月老说,这种东西叫回天芒刺。”说到这儿,她不知为何停住,平淡的眼神,显出一缕令人不易察觉的忧伤。 无痕心有所感,眼神渐沉。 挽月微低了一下头,继续讲诉“月老说,如果仙人被封了神穴,用这芒针从顶门的天信直直插入,就会……立即恢复如初……不过……” “不过……会从此留下隐患,是么?”无痕神色复杂的望着那根比线还细的小东西,本就未决定就此做回神人,这下更有觉犹豫。 “是的,不过……这个隐患出不出现完全取决于受种者自己,平时,它没有一点妨碍,它只在受种者违反天条与天庭对立时,才会变成坚不可摧的芒刺,令受种者头痛欲裂,坐卧不安,只至……魂飞魄散。” 挽月眼光深沉的望了一眼还在无痕怀里昏睡的雪妩,对无痕,她终究无法忘情,很是担心他不能放下这段“俗。”缘,搭上光明的仙途不说,再枉送了一条性命。 “师父这是在逼我啊。”无痕低叹一声,“其实这并不是唯一的办法,他无非就是想逼我与凡界永远隔绝,师妹,请你回禀师尊,就说无痕让他老人家失望了。”说完,抱着雪妩,冲挽月深深一揖。 挽月发怔的望着他,心底有怨有气有怒,却不知如何发泄,百转纠结,最后,随着一缕真元自她脚下散出。 一时,自她站立之处,雪一片片向外凝结成冰,越结越大,眨眼的功夫,方圆百里已是冰光照人。 无痕抱着雪妩,踏着光洁的冰面慢慢向远处走去,挽月望着冰面上渐行渐远的人影,只觉手中那根芒刺好象扎入了自己体内一般,疼得她恨不能抓住那个即使做了凡人,也依然魅力无边的男人,让他永远留在自己身边,永远……永远…… 滑溜的冰面,稍微走快就会打滑,无痕小心谨慎的专注于脚下,当雪妩从昏沉中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专注的神情,额头有很细很细的汗珠。 她爱怜的抬起手,轻轻抚在他的额头,眼里涌动着无边的感动,这个俊美英伟的男子,曾经是神人啊,竟如此爱她,她此生还有什么奢求呢? “你醒了?”一抹比太阳还要灿烂的笑容浮上无痕眼角眉梢,俯头在她嘴角浅浅一吻。 “放我下来吧,真奇怪,明明记着被狼咬了一口,怎会什么都没有呢?”雪妩摸着自己的脖子,一脸的不解。 无痕一笑“没有不好吗?难道你很想被咬啊?”却仍是不舍得放她下来,怕她刚刚伤了元气,体力不支。 “不是啊,我真的记得很清楚,连那只狼发绿的眼,我都记得清清楚楚呢,咦,会不会跟那蟠桃有关系呢?”雪妩挣着跳下地,一副恍然的看着无痕。 “嗯,我想也是吧。”无痕捏了捏她此时已是红扑扑的小脸,随口附和。 “那些狼你怎么打发了呢?为什么地上全结了冰啊?” “你相公一棒一棒将它们挨个全打爆了脑袋,至于冰……刚才突然变了天。” 两人牵着手,一问一答,慢慢前行。光滑的冰面上印着两人的倒影,奇特而异常好看。 初升的太阳象没有血色的人脸,惨淡而苍白,反射着脚下的冰面,有些刺眼。 雪妩以手挡在眼前,望着一望无际的冰面,止不住有些绝望“相公,这要走到何时才是个头啊,连个鬼影都看不到,可我已累得走不动了。” “累了?来,我背你。”无痕蹲下身子,眼却盯着脚下的冰面,从冰的扩散,知道挽月还站在原处没有离开,心底滑过一缕淡淡忧伤,对她的情,她的怨,他从来都懂,也知道,他们的结合将是天界的佳话,奈何,他就是无法对她动情。 “哗……”就象玻璃摔碎的声音,随之这声巨响,光滑的冰面,猛然在他们脚下碎裂。 而明晃晃的天空,也在这瞬间忽然蒙上了一层黑雾。 “不好……”无痕脸色突变,震惊下将刚爬上他后背的雪妩一下带翻在地,他却顾不上看她一眼,箭一样向来路冲回。 天空的黑雾越来越浓,浓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而无痕脚下的冰此时已还原成了最初的雪,这说明挽月的仙力已全部消失。 汗水顺着无痕的额头急速流下,这一刻,他懊悔至极,刚才应该将那根芒刺收下的。 第七十一章 此话当真? 黑暗中,他忘了自己空有灵骨神力,并无一丝仙术,只有一个意念,无论如何也要救挽月。 “砰。”大力下,他被一物撞出几丈,虽一触即离,他已灵敏的捕捉到一丝低细的低吟,是挽月。 他屏息伸出手,四处摸索,猛然,摸到一只大脚,手一下定住,这是男人的脚。 浓浓黑雾中,一个浑厚却如金属摩擦的声音一字一字响起“你真是凡胎俗子么?胆量不小啊。” 随着声音响起,黑雾慢慢消散,一个高大威猛面色铁青的男子负手立于无痕眼前,气势浩然,看清他的脸,无痕心咯噔一下,再也没想到,会在这人迹罕至之处,遇上阎罗王,他曾在天庭藏珍阁,看到过阎王画像,因相貌奇特,是以他一眼便认了出来。 他出现在凡界,是因为阎金的事么? 无痕压下巨撼,慢慢收回手,收手的瞬间已看到挽月就跌卧在不远处。口鼻窜出的鲜血染红了一片雪地,从她急促的呼吸,显见伤势不轻,“这位大爷,好男不跟女斗,怎能将一个女孩子伤得那么重呢?”他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随口找话搪塞,努力保持面色平静,将出一副怜香惜玉的表情,向挽月走去。 “砰。” 无痕刚走了一步,眼睁睁看着挽月就又被掀上天空,摔出去好远,落地时,一股血箭从她口里喷出,就象一束凄厉的血花。 那一刻,无痕条件反射的想要握紧双拳,不可,阎王何等精明,一点异常都会引起他的疑心,手指刚蜷,他就又恢复了自然,心却怒得象要爆开。 “相公……”就在这凶险之际,一声娇呼传来。 无痕心又是一沉,刚才一时情急,忘了雪妩的存在,更忘了叮嘱她不可追来。 却忽然留意到,阎王听到雪妩的喊叫,眼中凌厉的神色似乎淡了一分,显然,对他的怀疑有所减轻。 那瞬间,他有了接近挽月更能救雪妩于危难的大胆计谋,但这计谋之后呢? 心念转动之际,他终于咬牙横下心来,人命关天之时,哪里能顾得了那么多啊。 当雪妩气喘吁吁的跑到他面前时,他猛然露出厌恶之色“你追来干什么?滚,我不想再看到你。” 他翻脸无情的冰冷让雪妩不敢置信,好一会儿,才瞪着大眼质问“相公……你这是什么意思?” “远处那个姑娘你看到了吗?”无痕说着伸手指向挽月。 雪妩不解的点点头“嗯,看到了,那又怎样?” “她是我一直心仪的姑娘,懂了么?你看她貌若天仙,是世间所有男人追求的良偶佳配,而你瘦得象根小麻杆,身上除了骨头,几乎没几两肉,有哪个男人肯多看你一眼啊,快滚,多看你一眼我都嫌恶心。” 无痕说着违心的话,不敢看雪妩变了的脸色,低头向挽月走去,心却因自己违心的话被痛苦层层缠绕。 万幸,阎王这次没动手,只是冷眼一边旁观。 雪妩也因无痕残忍的话僵在原地。 无痕一步一步接近挽月,近得已能看清她紧握的右手,以及手边露出的那根细细芒刺,天地突然一片寂静,他紧张得听到了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相公……你此话当真?”随之一声颤抖的怒吼,雪妩疯了一样扑过来,一把扯住他的胳膊,迫使他与自己面面相对。 “你看着我的眼,再说一遍,你喜欢的是那女子,你只要敢说,我发誓,今后一辈子都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哗哗的眼泪模糊了雪妩的视线,她用力擦拭,她要看清,一直以为很专情的爱人今天能伤她多深。 无痕暗中咬破了唇,雪妩的泪就象流进了他心底,烫得他直想撕开胸膛,高喝一声“我是不得已,我是不得已啊。” 心痛到了极至,面上却纹丝不动,依然是那副厌恶的神情,想着一会儿的殊死搏斗,言词越加无情“这么冷的天我带你出来,你当真以为是带你去求生吗?我是要将你抛在这无人的冰原,要你悄无声息的死啊,她一直跟在我们身后,你不知道吧?只等你一死,我们就会远走高飞,明白了?笨蛋,滚吧,不管以后是死是活,不要再让我看到你。” 说着,用力一甩,雪妩一下被摔倒在厚厚的雪地上,她在雪窝子里攥紧双拳,全身不停的打着哆嗦,外界的寒冷远不及心中的万分之一,她随手抓了一把雪塞在嘴里,堵住就要溢出的伤心,爬起来,头也不回冲向苍茫的远方,心却在反复咬着几个字“好……好……死也再不相见,死也再不相见……” 她离去的瞬间,无痕冲着挽月露出“温柔。”一笑“月妹,你伤得重吗?我来了。” 挽月无力的眨了一下眼,虽知无痕是在做戏,但心却仍挡不住的泛起涟漪,至少他选择了回来。 两人双手交握,无痕将芒刺紧紧握于自己掌心。 身后,沉重的脚步一声一声接近“小子,戏演得不错,可惜,骗不了老夫,这个女子是天上的小仙,你是什么玩艺?耍两招给老夫看看。” “我吗?让我想想啊……”无痕背对着阎王,举起拿着芒刺的右手不慌不忙朝自己头顶用力击下,随着天信穴一阵剧痛,他顿感四肢百穴气力蜂涌而出,好了,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真元源源不断的在他体内游走,他并没有一丝失而复得的喜悦,长叹一声,握着挽月一只手,将真元送入她体内,此后,他还会有平静无波的心境吗?此后,他还会再有那样相拥而眠的平凡幸福吗?雪妩此去,独自在无人的冰原,会生还吗? 晶莹的泪从挽月眼角滴落,无痕眼中的寂寥就象那根回天芒刺,深深扎入她的心菲,她百百感交集,却又无可奈何。 “小子,别玩花样了,你充其量也不过跟她一样是个小仙,来吧,好好回答老夫的问题,说不定还能饶你不死。”阎王说着,五指猛地冲无痕后胫抓去。 无痕听到风声,保持着原有的姿势,平地带着挽月向雪妩离去的相反方向,嗖的一下飞出。 “咦,看不出,你这小子倒有几分功力。”阎王微微有点惊异,却依然未放在心上。 定定的站在原地,抓出的五指随着无痕远去的身影呼呼快速飞长,任凭无痕如何躲闪也无法避开。 “师兄,放下我,你快些独自逃生去吧。”有了无痕那丝真元,挽月恢复了一分真气。 “如果想逃,我根本不会来,别说话,尽量运功疗伤。”无痕冲挽月安抚的一笑。 “嗤。”无痕后背衣衫碎裂。 “放下我吧,师兄,你能回来,我已死而无憾,别再管我了。”挽月眼角的泪流得更急。 “住口,上天有好生之德,今天无论是什么人遇难,师兄我都会毫不迟疑的出手相救。”无痕断然打断她的哭泣。 “噗。”一声手指插入骨肉的钝声,无痕俊脸微变,却还能撑着一丝浅浅微笑。 挽月哪里肯让他继续如此,趁他疼痛时手力微松,一用力,挣开了他的掌握,翻滚着跌落在皑皑白雪之中。 无痕倒也没去抓她,身子平平前倾,与地界成水平线,成功躲开一记抓击,随之,提起十二成的功力打出一记“般若掌。”虽知与阎王相去甚远,但这菩提祖师所向披靡的神掌又如何呢? 躲不开就不如拼了吧,或许能给挽月制造一个逃生的机会。 第七十二章 息事宁人 一记“般若掌。”打出,两只拉得细长的鬼手,呼的一下消失,本来远得无边无际的阎王就那般平空显出身形,拧着双眉,不以为然的单掌迎上那刚劲的掌风。 两股劲风在空中相撞,那一刻,一个看不见的气场砰的一下无声炸开,顿时,厚厚的积雪象沸腾的潮水呈波浪在空中剧烈起伏震荡。 挽月一下被雪淹没,而无痕也被震得如风中的落叶飞出很远,与飞出的身形相伴的,还有点点飞溅的血滴。 阎王却稳稳站在原地,半步都未见移动。 看无痕飞出,推在胸前的右手,快如闪电的如影追去,手臂、手指飞快的伸展,在无痕还未平复紊乱心律时,长长的手指已狠狠扎入他的肩胛,随之,穿过他的身体,将他紧紧抓住,一带而回。 无痕堪堪甩至阎王面前,忽然,那张俊美的脸上诡异的浮起一抹笑意,小子有鬼,阎王微眯的眼一下爆睁,脑中一根弦登时拉紧,但,无痕已在这瞬间突然发难,“呔。”随着一声大喝,他的双手结结实实击在阎王胸上。 这是凝聚了无痕拼尽全力的一击,出其不意下,竟击得阎王有些气血上涌,忙运功调息。 这间不容发之际,无痕如箭一般从他指间滑脱,一边退一边运功翻转积雪,一等发现挽月的身影,毫不迟疑飞掠而至,握着她的手,迅速输出一缕真元,然后,招来一片浮云,用力将挽月丢上去,一边沉声喝道“师妹,好自为之,莫让师兄枉自送了性命。” “师兄,小心……”云冉冉升起,挽月趴在云上,看到阎王击向无痕后背的厉掌,无力而焦急的提醒。 “无妨,看师兄的。”没了顾忌,无痕豪气冲天,身形飘起,手掌一翻,满地的雪花带着他灌注的真力,扑天盖地袭向阎王。 “好小子,说不定老夫找的人就是你。”阎王千年以来,第一次动了真怒。 袍袖挥出,天空再无一点光亮,黑雾中只听一声惊呼,无痕心一沉,暗叫糟糕,心念闪动中,功力提足,高声诵出“清天咒。” “哼,你小子即会菩提老祖的般若掌,又将专破冥界蚀雾的清天咒也修得有模有样,修为几乎与天庭上仙不分仲下,看来,不大不小也算个人物,老夫问你,阎金失踪一事可与你有关?” 阎王说话的瞬间,黑烟渐渐散去,天地间重新露出惨淡的日光。无痕一眼扫到挽月已从云上跌落地面。 眼看她伤重到无力动一分,无痕心急如焚,面上却一片平静,听到阎王问话,没多想,沉声回答“人鬼殊途,他却做出人神共愤,禽兽不如之事,别说是我,任何仙家都会毫不犹豫出手,此事是我一人所为,与那位师妹没一点关系,请你莫要伤及无辜,她是广寒宫弟子,若有闪失,嫦娥仙子定不会与你甘休。” “好……有胆量。”阎王一步一步踏上前,铁青的脸黑云密布,每走一步,都地动山摇。 无痕戒备的举起双手挡在胸前。但动了真怒的阎王,已不再象先前那般儿戏,魔鬼般的巨爪如毒蛇疾如闪电抓向他的顶门,无痕脸色微变,身子他已炼至无影无形,就是脑袋尚未修成正果,这老小子竟能看得出,不愧是冥界之首。 不及多想,本能的飞转身形躲闪。 阎王阴冷一笑,收回右手,随手在空中一抓,一个黑色长幡平空出现在他掌心“哼,以为灭了阎金,就能胜得了整个冥界,这是阎金用过的招魂幡,看老夫如何摄你三魂六魄。” 无痕脸色大变,他宁愿灰飞烟灭,也不想被冥界日夜折磨他的魂灵。 一咬牙关,再次催动真元,劈出一记般若神掌,惨阳下,他浑身金光闪闪,就象如来佛祖座前的金身罗汉。 阎王至此时早已收起轻敌之心,眼见掌风击至,左掌迎上,右手已举起招魂幡用力摇下,这一摇,太阳也躲得没了影踪,阴风下,密密麻麻的魂魄如扑火的蚊蝇疾速飞来。 无痕只觉一阵天眩地转,就象有无数只手在撕扯他的身子。而挽月三魂已飘出了两魂,六魄也已飘出了四魄。看着那飘忽的魂灵,无痕生平第一次尝到了肝胆欲裂的痛。 “嘿……堂堂阴界之王,竟为难天庭两个小辈,不怕被耻笑么?” 千钧一发之际,天空突然传来一声嘲笑,阎王停幡抬头,隔着高高的云层,只能看到一片祥云的影子,上面的人影却异常模糊。 可恶,面对功亏一篑,阎王恨恨的咬了一下牙关,猛地收幡,长声喝道“这小子毁了我冥界之人,我杀他又如何?就是玉皇大帝那老儿也说不得。” “但广寒宫弟子又何罪之有?三界向来互不干扰,你身为三界帝王之一,岂能带头违戒?就算要杀一只天界的蝼蚁也要问过它身处的宫主同不同意?更何况是一名仙界弟子?难不成冥王认为自己可以统领三界?” 天空之人听声音是名年轻男子,口舌却异常凌厉,语气也很强硬。 阎王被他激得怒火连天,却又无词辩驳,脸色呼呼连变,好一会儿,才怒声喝道“好小子,别在老夫面前卖弄口舌,杀你天庭弟子是违戒,那他杀老夫爱子又算什么?今天,老夫就跟你们去天庭找玉帝老儿,看他有什么话好说。” 说着,手一扬,放了无痕的一魂两魄,以及挽月的两魂四魄。两人悠悠还魂,无痕立时恢复如初,但挽月神色却显得更加委顿,脸色比地上的雪还白。 “哼,算你们命大,小子,再让你多活一会儿,看玉帝如何坦护你。”阎王阴冷的瞪了无痕一眼,飞身飘入云端。 无痕抱起挽月也想随之纵起。 挽月忽然在他怀中低语“师兄,你还不趁这时逃命,更待何时?你杀了阎王爱子,玉帝焉能护你?听我师父说,三界之外尚有未知的时空。” 无痕身子僵了一下,却依然飞入空中“即使我能逃出三界之外,但我师父怎么办?没了我,阎王岂能善罢甘休,一定会让玉帝治师父一个管教无方之罪,我不能再连累师尊。” 天庭。 阎王不客气的叉腰站在大殿中央,无痕与挽月静静站立一旁。 听完双方说完各自说词,玉帝微微一笑“阎兄,这事好办,如果阎金重生,你还会追究此事么?” 阎王眼睛爆睁“你这老儿,连阎某人也敢耍?看来三界平衡的局面就此将一去不返,告辞。” “阎兄,你先别急,虽然你儿形飞神灭无法救回,就不许有另外之术还你一个爱子么?你只说,你儿若重生,此事是否就不再追究?”玉帝抚着玉案,唤住阎王。 阎王福至心灵,突然回身“你……是说……金儿的幽冥真元?” “不愧是阴界之首,果然聪明。”玉帝笑着坐回玉榻。 阎王眼中闪过一丝惊喜,语气却还是很冷硬“哼,你老儿也不笨,不过,如果只是形肖,弄个假人糊弄老夫,后果……” “哈哈阎兄,千年不见,还是这般精明谨慎,我既然说还你一个孩儿,自然连毫发都将一般无二,只是若以后还是这样恶行不改,只怕……” “放心,若你真的能还我一个好好的孩儿,不但这笔账一笔勾销,以后定当严加管教。”阎王知道儿子理亏,表面大方的不再纠缠无痕。 “即如此,太白金星,你去人间找那凡界女子吧,阎兄啊,你可知,那女子自受了你儿的荼毒,人间已被她糟蹋得乱了纲常,自己去看看吧。”玉帝笑着起身送阎王离去。 一众大神上仙均为玉帝的圆滑暗自翘舌,前些日子就有人将丰国公主异常淫乱人间之事上禀,他一直置之不理,原来全是为了今日。 这件事玉帝处理再恰当不过,不然牺牲无痕这名小仙是小事,会无形毁了玉帝的英明,要知道无痕这一豪举,那是应当称诵之举。 堂上,无痕只说了丰国公主风神绝黛被辱之事,其他一概未提,他知道,师尊一定不会将他用还阳术救雪妩之事对任何人提起,他自己当然也不会傻得自寻死路。 他静静的站在堂下,听任发落。 玉帝把玩着玉案平滑的桌面,盯着他,良久,忽然微微一笑“宣督察列仙大赛的律管司上殿。” 无痕心莫名漏跳一拍,至始至终他都没见过这名神秘人物呢。 第七十三章 她没死? 随着一声高过一声的传禀,一个蓝衣年青男子翩翩走上大殿。 无痕与挽月不约而同对视了一眼,太出人意料了,无尘——姻缘宫一名普通弟子,怎会也是律管司的一员呢? 但片刻就又释然,他若不是律管司,岂能随时随地下至凡间?即使师尊有命,也是不可以的啊。 无尘与两人擦肩而过,走至大殿中央才停下脚,朗声回禀“回玉帝,律管司小监无尘应召前来。” 玉帝至如至终都保持着淡淡笑意,语气却不象先前与阎王那般和气“无尘,知罪么?” 无尘一愣,随后摇了摇头。 “列仙大赛,你专司监察无痕,结束时你的回禀是未见过失,却为何会出了无痕杀阎王爱子阎金之事?这么大的事情你都没监察到,尽的是什么责?或许你与他之间有什么隐晦?”说到此,玉帝和询如春的神情已是一去无踪。 无尘身不由已单膝跪下,声音低得微不可闻“无尘知罪,愿接受惩罚。”他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若不是此事尚有一线弥补之术,三界将会因你因无痕变得永无宁日,会有多少无辜丧生在其中,介时,就是杀了你们又有什么用?李天王,他是你的属下,依律惩治。”玉帝板起脸,帝王威仪立显。 无尘虽早有心理准备,听闻却依然脸色如灰。 托塔天王李靖听令,沉着脸走到庭上,一把扯起无尘,交给身后两名天兵“将他用仙索绑了,压至天目峰下,受尽五百年风吹日晒雨淋雪打。” 无痕与挽月百感交集,特别是无痕,一直对无尘芥蒂深重,没成想,最后他竟然维护了他。 他抢先一步跪在庭上“玉帝,一切事端皆出自无痕,与无尘师兄并无关啊,求玉帝饶了无尘师兄吧。” 玉帝扫了他一眼,冷声说“你替他求情?一会儿惩治你时,或许轮到那小仙女来帮你说话了吧?李王天,还不带下去?” 无痕一下哑口无言。 无尘望着他,眼光很复杂,良久,又将视线转向挽月,深沉的目光有痛有无奈也有不甘,随着两名天兵走至无痕身边时,脚步未停,却用仙力逼出一道无言声线“不必感激,别以为我只替你隐瞒了这一件事,你为那凡女施还阳术之事难道我不知晓吗?那件事一说出,你会是什么下场,你我皆知,所以替你隐瞒,并不为你,只是怕挽月姑娘伤心而已,她冰清玉洁,貌美赛花,却独对你情根深种,为何你宁愿与一微不足道的凡人相恋,也不多看她一眼呢?五百年后再见,但愿你们已是一对恩爱仙侣。” 随着他人影消失,声音渐渐细如游丝,只至不闻。 无痕听得浑身冒汗,更是感慨万千,原来无尘爱着挽月,才会对他网开一面。 木然跪在地上,脑子一片空白,等着未知的惩罚。 “无痕,听说你师尊受了伤?知道是什么伤么?”玉帝忽然问出一句出人意料之言。 无痕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回玉帝,月老修习时不慎伤了筋脉,修养一阵即无大碍。”就在无痕发怔时,挽月及时开口替他回答。 玉帝上下瞅着他两人,突然一笑“众位仙家,看,我说的没错吧?这小仙女还当真替他说了话呢。” 站列两旁的众仙无人敢搭腔,玉帝一向莫测高深,都怕一句话不对惹出什么事端。 挽月脸莫名一红,张嘴想为自己解释,她刚说出一个“我。”字,玉帝一摆手,打断了她的话峰“你想说什么,我都知道,不必再浪费口舌,我来问你,你为何会私自下到凡间?又为何会与无痕在一起?又是怎么遇到的阎王?” 挽月登时语塞,唇开开合合,好容易想出一个谎言,但刚想开口,却又被玉帝打断“想好了?好,李王王,封了她的听力,让无痕先说,看两人说词是否一致,相同就做罢,若是不同,各自罢除仙籍打落凡间。” 挽月张嘴结舌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无痕也变了脸色,忙低下头,用仙力无声向她传过去两个字“偷情。”虽然这会毁了挽月的名声,但总不至于让她失去仙籍。 万幸,阎王一上天庭就只顾提儿子惨死一事,对遇到两人的经过没详细诉说,更没有提雪妩。 他只来及说出这两个字,挽月已被封了听力。 听到无痕说出“偷情。”两个字,玉帝“哼。”了一声,继续发问“如何遇到的阎王?” 无痕尽量实话实说“我与挽月发生争吵,她发了仙力,冻了百里冰原,以致惊动了阎王。” 当挽月被解制后,很巧,回答得与无痕天衣无缝。两人幸运地躲过了一劫,但两人违规私下凡界,当律被罚封足一百年。 “偷情。”一事倒未引起多大哄动,两人不知,无痕能在列仙大赛的下半年,与挽月一起,实是嫦娥仙子找了王母娘娘说情,所以,玉帝才会对两人串通的“偷情。”一谎认可。 天兵将无痕押回悔过崖,先布下一道仙力无法击破的结界,将无痕牢牢困住,又布下一道同样的结界,封了整个悔过崖,这是防止有仙家前来救助。 无痕闭目合掌盘膝坐于结界中心,面沉如水,心却如狂潮翻腾,他在犹豫是否察探雪妩的生死。 虽然他失去了自由,但仙力却丝毫未损,他完全可以察知雪妩的死活,以及行踪迹遇,可是……不管是什么结果,他又能怎么办? 她活着,将与他无关,死了,更与他无关,他伤她那么深,那么重,就是他没有失去自由,又如何?她说过“再不相见……再不会出现在他眼前。” 倒不如,让她死了算了…… 无痕思过的同时,每天脑子想的都是那片冰原,想着雪妩孤独的背影,想着那些凶恶的野狼,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她一定死了,她绝对逃不出那片荒原的,至于那些甜蜜的相拥,美好的契合,他不敢想,不能想,他怕有一天会受不了,以致发疯发狂。 但不知是哪一天,他忽然忍不住施出了仙力,无论如何,他还是想确认她到底是生是死,是好是坏。 随着双手加力,圆圆的水晶球慢慢浮现,模糊的影像也渐渐清晰可见。 这是一间豪华的屋子,陈设高贵典雅,随着水晶球不停变幻的角度,一个女人的背影一点一点显出,是一个美丽的背影,黑而亮的长发直直垂在腰际,正面对一张镜子而坐。 透过镜子的折射,无痕看到一张美丽而忧伤的脸庞,那么熟悉,那么温暖,一个不期然,与镜中的目光相触,那眼中的痛楚,一下狠狠扎入他心田,让他胸口一窒,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没死……她这是在哪儿呢?她是怎么逃出那片没有生机的冰原了呢?她眼中的痛楚……可是为了他? 他沉思中,只见一只骨节鲜明显然是男人的大手落在那黑亮的长发之上,随后,一个男子锦袍玉带的半身轮廓挡住了雪妩的身影,当露在镜中的容颜射入他眼中时,他不由怔住,似曾熟悉的眉眼,是——花锦寒吗? 第七十四章 痛定思痛 幽静的听风小筑,雪妩静静对镜而坐,冬去春来,离那个处处充斥着死亡气息的可怕冰原已过去了四个多月。 那是怎样可怕的回忆,她不愿想,不敢想,只怕想得太多,不知哪一天会被这痛苦生生折磨得疯掉。 痛定思痛,她不恨无痕移情别恋,却实在无法释然那种刻骨铭心的欺骗,不喜欢自己何必付出那么多温存,既然多看她一眼都会恶心,又为什么要夜夜拥着她翻云覆雨?又为什么甘愿被封仙力与她一起降落人间?难道一切都是预谋,都是为了跟那女人双宿双飞? 一定是的,不然又怎会任她独自流浪冰原,难道不知道有多少饥饿难捺的野狼在等着撕碎她塞入肚腹? 那是怎样可怕的回忆啊,艰难的两天两夜,她的食物只有一张饼以及冰冷的积雪,困顿疲乏时刻诱惑她倒下,可她撑着最后一丝意念,不能死,决不能遂了他们的心愿,始终支撑着机械而又艰难的脚步,就是眼前开始出现重影时,依然不许脚步停下。 或许是她坚强的求生欲感动了上天,她竟然奇迹地走到了一处小镇,而且还巧遇了被雪留在这里的花锦寒。 这样的境况能遇到花锦寒,雪妩安心的昏了过去。 当她醒过来时,才得知,花锦寒当初逃离烟雨楼之后,歪打正着拜了一位云游的高僧为师,一年之后,他随师父云游至云国,因缘巧合救了云国的小公主,刁钻的小姑娘,哭死觅活执意要留下他,还搬出了她的国王和母后,最后连他师父都开了尊口,不得已之下,他跟师父暂时以客居的身份留了下来。 岂知这一留,便是两年,而他也摇身一变成为云国尊贵的锦王爷。 他做了王爷之后,立即派人前往烟国接雪妩,却得到雪妩已死的可怕消息,若不是他师父阻拦,他当时就要潜往烟国查探究竟。 一直忍了半年之久,年前,他才找了个借口,借出来探望再次云游四海的师父的名义,出了云国京城云都,这次出宫,他暗自发下毒誓,若找不到雪妩死去的真相,死也要死在姐姐坟头。 岂知走到这一望无际的大草原时,却碰上这场千载难逢的大雪。 看到雪妩的那一刻,花锦寒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拧了大腿一把,真切的疼才让他明白这真实的相遇。 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姐姐虽未死,却一副九死一生的惨状,他悲喜交织,疼得心都要碎了。 雪妩昏睡之际,他衣不解带,一直小心守在她床前。 凝视着昏睡中的姐姐,心中有疼爱有怜惜更多的却是不解,这娇弱瘦小的姐姐如何不远万里来到这种人迹罕至之地呢? 雪妩一醒来,他就迫不及待问出心中所想,但结果,却让他疑团更多。 “小花花,现在这世上知道我叫雪妩的,只有你一个人了,在烟国,我已是一缕孤魂野鬼,至于原因,你不要问,我也不会说,记着,我的名字叫风神绝黛,是丰国的公主。” “姐姐……你有什么难言之隐吗?我可是你的亲人啊,有什么不能跟我说呢,我现在即有个王爷的身份,还有一身绝艺,你有什么委屈只管告诉我。”花锦寒挺着腰杆,很是气势不凡。 两年多的时间,他长高了很多,喉结突起,四肢修长,唇上还长出一层嫩嫩的绒毛,因习武,浑身上下都透出一股子力度,张扬着男人特有的气概。 怪不得云国小公主会喜欢他,他已长成了一个帅小伙了,雪妩不错眼珠的看着他,那种久违的亲昵重新在她心底滋生。 “小花花,姐姐没有什么委屈,倒是这么长时间不见你,挺想你的,多陪陪姐姐再回宫好吗?”雪妩嘴上笑得风轻云淡,但心里却怕极了孤独,受伤的时候,她想用花锦寒的亲情抚去心底的创伤。 看她依然什么都不肯说,花锦寒受挫的糗了脸,口里却央央的回答“这正是弟弟求之不得之事呢。” 这一应,便是四个多月。 他出来时随身带了几个侍卫,其中有两个是小公主克莉萨特意安排的,专为督促他早日回宫,眼见春暖花开,冰雪融化,道路已然畅通无阻,锦王爷还无意回宫,两人止不住开始着急。 知道锦王爷脾气大,不敢明着催他,看雪妩娇娇弱弱,而锦王爷却在她面前连大气也不敢出,就私下里找到她,说明了两人的难处,求雪妩帮两人说个话。 无痕看到的这天,就是雪妩决定跟花锦寒告别的一天。 她眼中露出的痛楚,并不象无痕想的那样,是为了他,而是因为即将面临与花锦寒分手,雪妩心中难抑痛楚。 花锦寒一进门就看到姐姐充满忧伤的神情,不由就有些紧张“姐姐,天刚亮,就唤我过来,出什么事了吗? 雪妩拉他在身边的板凳上坐下“小花花,你现在是有身份的人,姐姐再这么喊你,不大好,是吧?可是姐姐就喜欢这样喊你,而且姐姐自小在民间生活,不喜欢拘束,也不喜欢过多的规矩,所以……不能随你一起回京都,你懂姐姐的意思吗?我们就此分手吧,知道你过得那么好,姐姐就全放心了。” “你说什么呀?”花锦寒激动的从板凳上跳起来,脸色胀得绯红“我过得好,姐姐全放心了,可姐姐过得不好,弟弟就能放心么?当初我悄悄离姐姐而去,就是为了学一身绝艺,好时刻护着你,守着你,再不让你吃一点苦,受一点委屈,先前听说你死的消息,我都不想活了呢,而今,好容易见了你,岂能再让你离开我的视线?姐姐,你不想入宫,弟弟就陪你浪迹江湖,反正弟弟有一身绝技,就是给人看家护院或者保镖也可侍奉姐姐一生幸福。” 忽然之间,雪妩便泪流满面,总算这世间还有一个爱她之人,总算这世间还有一个不负她的人,情不自禁一把搂住了花锦寒,脸埋在他结实的腰腹上,哭得一塌糊涂。 花锦寒架着双臂,好一会儿,才怯怯的放下,环上雪妩的双肩,姐姐在他心中比天使还要尊贵,他喜欢姐姐,却从不敢亵渎一分。 两人和谐的拥在一起,那和谐深深刺痛了无痕的双眸,透明的水晶球在他眼前无声碎裂…… 第七十五章 妥协 为了花锦寒光明的未来,最终还是雪妩做了妥协,与花锦寒一起踏上回宫之路。 到云城的那一天,已是夕阳低垂,接近黄昏。 入城没多久,雪妩就被迎头而来的车撵吓了一跳,明黄的车帐一看即知是皇室至亲,难道那小公主已得到了消息,特意出来迎接他们吗? 花锦寒暗下的面色印证了她的猜测,她面带喜色拉马停下,能有人这么喜欢她的小花花,她有一种说不出的自豪。 车队来到面前,一个衣着华美的小姑娘跳了出来,高挑的个子,看起来跟花锦寒年龄相仿,但雪妩早从花锦寒口中得知,其实克莉萨只有十三岁,因为种族的原因,云国无论男女都长得人高马大。 她一见到花锦寒就止不住的笑逐颜开,三蹦两跳冲了过来“锦哥哥,你可回来了,克莉萨盼得眼都直了,天天都要派人到几个城门来守着咯。” 那种打从肺腑的情意,一眼就能让人看出来,雪妩越加喜欢,虽然她至始至终都没看自己一眼,那有什么啊,只要能喜欢她家小花花,那就是对她最大的肯定,这小花花可是她一手带大的哦 她笑眯眯的看着花锦寒不悦的嘟起嘴,不由想起他小时候不高兴时的模样,禁不住“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大胆,哪里来的野女子,敢在本公主面前大声喧哗?”克莉萨正被花锦寒不留情面的伸臂挡在身前,拒绝她靠近,惹得一肚子的气,恰好找到发泄口。 “你才是野女子呢,这是我姐姐雪……” “丰神绝黛。” 花锦寒一怒之下,脱口想说出雪妩两个字,被雪妩及时打断,纠正过来。 “姐姐?你姐姐不是叫雪妩吗?何时又多出这么一个呀?你到底有几个姐姐,能不能一齐全部告诉我。”克莉萨看雪妩长得美丽,本能的生出一丝戒心。 “我有几个姐姐,那是我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告诉你?”花锦寒似乎完全没将她放在眼里,话冲得让谁都受不了。 雪妩看着克莉萨一憋嘴就要开哭的表情,赶忙出声喝斥“小花花,你还不住嘴?有这么跟人说话的吗?别说人家是公主,就是一个普通女孩子,你都不能跟人用这种语气,还不快跟公主道歉?” 她一开口,花锦寒登时没了威风,磨蹭了半天,低声冲克莉萨小声说了句“对不起。” 这三个字一出,克莉萨一下止住了泪意,瞪着一双大眼望望雪妩又望望花锦寒,心里即震惊又忌妒,自花锦寒打从劫匪手中救她那刻起,她第一次看到花锦寒还有这种低眉顺眼的态度,即使在他师父面前,那也只是恭敬而已,现在这副神态,那可是打骨子里的顺从啊。 她吸着唇片,小脑袋瓜子一会儿转了几十个圈圈,随后眼泪汪汪的走到雪妩身前,娇滴滴的唤了一声“姐姐……克莉萨有眼无珠,刚才对不起哦。” 第七十六章 伤疤 “不知者不为罪,别哭了,多好看的一张脸,都哭花了。”雪妩笑着替她擦了一把泪,她身为丰国公主,身为花锦寒的姐姐,并没觉得跟克莉萨有何身份差距。 但克莉萨心里却很是不舒服,自始自终,她只听花锦寒说过雪妩这个名字,她只知道花锦寒这一生最在意的人是雪妩这个异性姐姐,对风神绝黛这个名字,今天她是第一次听说。 见雪妩不仅清丽脱俗,而且花锦寒如此听话,第一印象便对雪妩有了成见,别看她年龄不大,对男女之间的事朦朦胧胧间懂得不少。 想着以前花锦寒对自己的冷淡,私心里已认定眼前这名女子,大约是花锦寒的意中人。 回到皇宫,召来派在花锦寒身边的两名侍从,一问,得知花锦寒与雪妩两人是在边界偶然遇到的,而花锦寒为了她,在边界小镇足足逗留了几个月,期间言听计从,克莉萨一听忌妒得眼都红了。 一阵风似的跑去母后房中,边说边气得眼泪哗啦,她母后不慌不忙将她搂在怀里,笑着安慰“傻丫头,有母后在,保你要什么有什么,只要不是养育他的那个什么雪妩姐姐,就是丰国公主,母后也自有办法让她消失,去玩吧,让母后想一想。” 克莉萨如得了定心丸,高高兴兴的向锦王府跑去。 一进门,正遇上花锦寒大摆宴席,那欢快的气氛又是她第一次看到,高兴劲顿时没了。 倒是雪妩看到她,乐呵呵的招呼她坐在自己身边“克莉萨,你来得正好,刚想让小花花派人去请你呢。” 看花锦寒不在场,克莉萨忍不住冷了脸色“你别总是小花花长小花花短的叫行不行?锦哥哥可是王爷呢。” “哦?你说的没错,只是我叫习惯了,一时还真有点不好改口。”雪妩没有介意她不友善的态度,反倒越加喜欢她,说来说去,都是为了她家小花花嘛。 “那也得改,不然,下人奴才们不知在背后该如何取笑锦哥哥呢。”克莉萨得理不让人,一心想给雪妩一个下马威。 雪妩这会儿终于察觉到她对自己的敌意,脸上笑意消退,生出一缕寄人篱下的酸楚,声音不觉也淡了几分“既然公主这么说,我改。” 克莉萨看她屈服,心里舒服了许多,一抬头,一眼看到花锦寒端着一盘菜小心意意走来,一拍桌子,啪的一声站了起来“该死的狗奴才,都死哪去了?怎么让王爷动手做这些下人的活计?” 她一吼,一帮下人个个吓得脸色如土,扑扑通通全跪在了地上。 “你吼什么呀?是我自己要服侍姐姐的,这锦王府到底是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花锦寒一边小心意意放下盘子,一边不客气的喝斥。 克莉萨登时张嘴结舌说不出一个字,脸一会红一会白,眼泪在眼里打着转转,强忍着没掉下来,以前,花锦寒只会给她冷脸,却不会这么不留情面,现在,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让她怎么下得了台? “小……哎,花锦寒……不对……锦王爷,你怎么又忘了我的话对公主发脾气了呢?”雪妩刚刚也有点窝火,这下不由将气发在了花锦寒身上。 “姐姐……你别气啊,我……给她陪不是还不行吗?”见雪妩气得连称呼都变了,花锦寒哪里还敢耍脾气,赶忙冲克莉萨咬牙切齿的说好话“好公主,花锦寒给你道歉,求你赶紧回宫吧,我们姐弟好容易重逢,想单独说会儿话。” “小……锦王爷……你还不如把我赶出去呢。”雪妩眼看情形越变越糟,气得一推桌子,噔噔噔跑了开去。 一晚上,任凭花锦寒在门外如何苦求,她愣是一言未答,花锦寒是她带大的,是她唯一的亲人,她总能在他面前率性而为吧? 只到花锦寒最后保证,再也不对克莉萨无礼,她才打开房门,扯着他按在床边,开始数落,“小花花,别总拿恩人的架子对人家,难道救人就是为了凌驾于人吗?克莉萨那是喜欢你才任你如此,否则你就是救过她又能怎样?她堂堂一国公主,想为她奉献一切的不知有多少人呢,姐姐看得很清楚,她可是真心喜欢你,人活一生,能找一个真心对你好的人,多难啊,知足吧。” 说到这儿,雪妩闭了一眼,心某一处似被刀划破,有血在滴。 “姐姐,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弟弟真的好想知道。”花锦寒留意到她脸上的痛楚,情不自禁握住她的手,对克莉萨喜不喜欢自己的事,丝毫未放在心上。 忘记……一定要彻底的忘记…… 雪妩重新张开眼,脸上已是风平浪静“你烦不烦呀,你可知这句话你问了几千遍么?没有……什么都没有……听清了吧?”说着,一把将他的手甩开,这家伙学了武,气力真大,都把她的手握疼了。 她一瞪眼,花锦寒习惯的有些胆怯,冷不防想到她刚刚说的话“克莉萨那是喜欢你才任你如此,否则你就是救过她又能怎样?”一时不觉痴了,自己跟姐姐一向不也是这样子吗?可是他愿意听姐姐骂,一点也不象克莉萨那样觉得丢脸。 “想什么呢?脸都红了,听清姐姐的话了吧?以后这个问题再也不许问,不然,看我打你爆梨。”雪妩说着,曲起手指,做势敲向他头顶。 却突然对上花锦寒射过来的目光,眼神中闪着异样的光芒,她手一下僵在空中,那是什么眼神啊…… “姐姐,怎么不敲呢?这两年,我做梦都在想何时能再让姐姐敲爆梨,就象儿时那样。”花锦寒深情凝视着自己心心念念的姐姐,儿时苦涩却不乏甜蜜的回忆在脑海一一闪现,随着回忆,眼神已是爱意横生。 雪妩压下震惊,收回手,努力显得自然“姐姐不能再敲了,你现在已长大,而且又做了王爷,将来,你还会……娶妻生子,姐姐得学着尊重你呢。”她有意想点醒花锦寒。 却不知花锦寒听到“娶妻生子。”这四个字,心一下全乱了,小声嘟嚷道“我才不要娶什么妻生什么子,我只想一辈子保护姐姐,守着姐姐。” 他虽未明说,但言下之意,雪妩已完全明了,跟无痕做了大半年夫妻,她再不是先前那个懵懂什么都不知道的单纯女孩。 她嫡亲嫡亲的小花花竟然喜欢自己,那不是要她的命吗?无论何时何地,她永远只当她是亲弟弟啊。 她用力清了一下嗓子,神情变得很严肃“花花,你知道姐姐最大的愿望是什么吗?就是能看你平平安安长大,然后娶妻生子,幸福一生一世,然后,姐姐才可以放心的去找我相公。” “相公?”花锦寒猛地从床边跃下,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姐姐,你说什么……相公?难道你……成过亲了?” “对呀,姐姐一年前就已成了亲,但在那场大雪中我和他失散了。”一股撕裂般的痛狠狠在雪妩体内弥漫,为了让花锦寒死心,她不惜再次揭开伤疤。 “不……不会……你为什么先前一直没提起?你告诉我,他叫什么名字。”花锦寒受伤的挥着双手,不愿接受这个事实。 “不告诉你,是因为……失去他我心很痛,痛到连想到那个名字都会无法呼吸,如果你执意要让我痛苦,我不介意告诉你他是谁。”雪妩下意识揪紧了床单,脸上的痛苦深重厚远。 “不要说……我不想听……”花锦寒吼着冲出了房间,他不能忍受姐姐用那样深浓的情感说另外一个男人的名字。 望着他消失的背影,雪妩软软伏倒在床上,泪水放肆的宣泄而出,这生,她还会相信感情吗?花花……会想通一切吗? 第七十七章 生离死别 天庭——姻缘宫——悔过崖。 云依旧,风依旧,寂静如绝地的结界也依旧。无痕依然盘膝坐于其中,眼前的水晶球,已经被他缩至最小,只有掌心那般大,球的中心正对准雪妩流着泪的侧脸。 枯躁没有止境的日子,他唯有天天看着她或喜或悲的神情,才能按捺住将要爆炸的崩溃。 他宁可象无尘那样被压在风雪下千年,也不想这样被禁足一百年,这里,除了他的心跳,休想再听到任何声音,虽然凭着仙力,可以读出雪妩的思想,但他却多想把她拥在怀里,擦去她脸上所有的泪珠和悲伤,多想再亲口听她充满深情的喊一声“无痕。”再娇柔地唤他一句“相公。” 一百年……对他而言,只是匆匆的一瞬,而雪妩呢?只怕早已化骨成灰。 任凭心海波涛汹涌,他面上始终无动于衷,自来他便是思想坚定之人,但凡认准的事,除非自己想通要放弃,否则就绝不会半途而废,对雪妩,他也是如此,凡间半年多的朝朝暮暮,云雨交融,他不知不觉中已付出了整颗心。冰原的抛弃,是原则使然,与感情绝不相关。 小小的水晶球,每天飘浮在相同的位置,永远只有一个女人的影像,深沉的思念伴随着孤独寂寞,也在不停地催促他强大,直至他能逃出去…… 春去秋来,匆匆又是几个月过去。 云国皇宫迎来一队不速之客,递上官文,才知他们来自遥远的烟国,是奉了当朝国王南宫霁之命,前来迎接失散已久的王妃风神绝黛。 花锦寒其时正在战台训练三军,从得知雪妩成亲消息之后,他就象变了一个人,变得深沉而成熟。 虽然对雪妩还是那么无微不至,却不再天天陪在她身边,这个消息,对他来说,就象晴天霹雳那般震撼。 最初,他学艺期间,无时无刻憧憬着自己一身绝艺回到姐姐身边,从此将她罩在坚硬的双翅下,而后,得知她的死讯,又一直生活在为他复仇的亢奋中,却独独没想过姐姐会成亲,尽管他不敢明确想象与姐姐成为夫妻,却也绝没想过让姐姐成为其他男人的妻子。 他无法面对这个事实,只要一想到姐姐曾经与其他男人相亲相依相偎,甚至……他就想要发疯发狂。 当这种压抑就要将他撕碎时,他接到了这道旨令,南宫霁竟然是姐姐的相公? 这个消息比南宫霁做了烟国国王更让他震惊,起初,他还以为是这个人害了姐姐,怎么会是这种结局呢? 他象一头负伤的兽一阵风似的冲入雪妩房中,大声质问“为什么是他?他欺负你,打伤我,为什么会是他?” 雪妩正在绣荷包,出奇不意被他闯进喝斥,一不留神针扎入手指,一滴鲜红的血一下滴落,花锦寒条件反射的扑过去,抓起她的手伸进嘴里,登时,一股腥涩窜入他的肚腹。 雪妩还未从他的喝斥及针扎的疼痛中回过味,又被他这一举止所震骇,轻轻的yun吸从她指尖传入全身,让她浑身僵硬。 “你刚问的是什么啊?”借着问话,她不着痕迹的将手抽回,随意用床单裹住手指,明是止血,实为擦去花绵寒留下的唾液,心止不住的很累,这小子看来对自己用情不浅呢,不能再等闲视之了。 她这边想着如何对付花锦寒,耳朵却被听到的消息惊得愣住。 “你说什么?南宫霁找到了这里?他怎么会知道我在这儿?”雪妩皱眉喃喃自语。 “原来你真的是跟他成了亲,为什么?为什么啊?是贪图荣华富贵还是看上了他一身武艺?姐,我现在也是王爷,也有着一身绝艺,不需要再依附旁人生存,我知道你不喜欢他,对不对?我现在就去将那帮人你打发走。”花锦寒激动得青筋暴跳。 雪妩怔怔的发着呆,南宫霁竟然做了皇上?李纯画也一定成了皇后吧?为什么还要来找自己这个多余的人呢?听到门响,她突然清醒,急忙开口喊道“花花,你等等。” 花绵寒停在门外,扭回头,脸上带着受伤的痕迹“姐,莫非你要走?” “我即然是人家妃子,为什么不跟人家回去呢?”雪妩站起身,脸上带着自然的笑意,叫住花锦寒那一刻,她已决定再入烟国。 此生,她已经没了阳光,生命已没了希望,为什么不让这花锦寒好好活呢? 他能活得光彩夺目,对她也算一种新的安慰。 “嗵。”一株参天古树在花锦寒掌风下轰然倒下,倒在屋角,撞碎了一片琉璃瓦。 “你这小子,不舍得姐姐也不能拿东西出气啊?”雪妩心疼得看着破碎的屋角,气横横的走到屋外,狠狠推了一把花锦寒,“你这是亲姐姐么?连我在屋里也不管不顾,就不怕树倒房塌一下砸死我?是不是我死了你们就都开心了?” 说到最后,已是万箭钻心,离别与未知的未来,莫不让她心痛如绞。 低着头,狠狠揉了一下眼,堵住直想从眼里窜出来的水气,然后脚步不停的向府门走去。 她的悲伤重重击在花锦寒心头,紧走几步,扯住她的袖子,声音哽咽的唤道“姐,我错了,你打我爆梨,以后我再不敢惹姐姐生气了。” 雪妩越听越难受,咬着牙不接腔,只管硬着心肠往外走。 “姐,你别走好不好?从今以后,你说什么我都不还嘴,就是让我娶克莉萨也行,只求你,千万别走啊。”眼看雪妩一脸决绝,花锦寒抱着她的胳膊竟然跪在了地上。 当克莉萨兴高采烈来通知雪妩时,正好看到了这一幕,她一下捂住了嘴,那是她固执倔强高傲的王子吗?如果他能对自己有一个温柔的笑脸,她都会为他死,现在,他却轻而易举跪在另外一个女人眼前。 听到花锦寒跪下,雪妩的心都碎了,怎么努力都无用,眼泪还是哗哗流了下来,两人无声相持了好久,雪妩最终收起了伤心,狠着心肠喝斥他“还不起来,男儿膝下有黄金,可以跪天跪地跪君王跪父母爹娘,怎能对女人下跪呢?” “姐,你就是我再生父母,没有你,如何有我的今天?别说下跪,就是将命还你,也无不可,姐,你知我是死也不会与南宫霁同在一个天空呼吸,你这一走,无异我俩从此生离死别,难道那厮在姐姐心中当真比你的小花花还重要吗?”花锦寒将脸埋在雪妩柔软的衣袖上,伤心欲绝,这一刻,他没有想到儿女私情,只是单纯不舍得与世间唯一的亲人分别。 花锦寒的悲绝,早已使站在府门外的克莉萨情不自禁泪流满面,听到这儿,她忽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这个风神绝黛怎会是他的再生父母呢?不是只有一个叫雪妩的女子对他有养育之恩吗? 花锦寒痛沏心菲的悲伤让她有种预感,一旦这个风神绝黛离开,他将再不会有真正的开心。 想到这儿,她猛地一回身,匆匆跑回皇宫。 一路上,无视侍卫侍女惊慌的目光,一直冲进了母后的房门,也不管有没外人,一下扑进母后怀抱,搂着母后哭得一塌糊涂“娘,莫要让那女人走了,锦哥哥好伤心好伤心呃,那女人有可能是养育锦哥哥的姐姐雪妩啊。” “女儿,坐起来,好好说话,没看到烟国大使葛大人在吗?”云国皇后抚着爱女的发丝,轻轻拍了一下她的后背,示意女儿要冷静。 烟国大使——葛福端坐一旁,闻听此言,笑着缓和气氛“公主,你言中所说雪妩的确与鄙国王妃很相像,但绝对不是一个人。” 克莉萨此时已从母后怀中坐直了身子,揉着眼睛挨着母后坐下,嘴里还在抽咽“不是这样的,我明明听到锦哥哥对那女人说——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没有你,如何有我的今天?难道那风神绝黛也养育过锦哥哥?” 葛福皱了一下眉“他这么说吗?会不会是锦王爷在外学艺时有什么际遇呢?反正一定不会是雪妩姑娘,当年她死后,可是我亲手将她埋葬的。” 他这么一说,克莉萨不再坚持已见,却依然止不住的揉眼睛“不管怎么说,反正锦哥哥很伤心,看得我心疼死了,娘,那女人要是一走,锦哥哥再也不会开心,可怎么办啊?” “公主……在下说句不该说的话,曾经,我家王爷,也就是现在的烟国君王,也曾对一个女人爱得如痴如迷,但随着岁月的流逝,还不一样的烟消云散。”葛福见这云国公主爱花锦寒爱得入骨,不由笑着劝慰。 “唉,就怕他一直念着那女人再也不肯接纳我,我好羡慕那女人,她说什么锦哥哥都言听计从,锦哥哥说,就算她让锦哥哥娶我,他也会听,可是,我平时总是对她横眉冷目,针锋相对,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替我说的了,说不定,还会趁机让锦哥哥永远不要理我呢,呜……”克莉萨越想越难过,忍不住捂着脸再次失声痛哭。 “傻丫头,让你父王看到你这个样子,又该骂你了,也就是你喜欢他,不然,花锦寒一个什么都不是的穷小子,凭什么在咱们云国最尊贵的地方耀武扬威?封他做王爷,让他手握重权,不过是想诱他死心踏地待你而已,算了,别哭了,真不行,让你父王下道圣旨,御定他为驸马,他若同意便罢,不然,看在他救你的份上,削了他的官,收了他的府邸,介时,看他如何舍弃涛天的权势和数不尽的荣华富贵。” 当着烟国大使的面,克莉萨让她母后自觉大失颜面,不由板起脸,摆出皇家威仪。 克莉萨这时哪还管得了这些,站起身狠狠一跺脚,冲她母后哭着喊道“你明明知道锦哥哥不在乎这些,还这么说,母后就是想看女儿死,呜……”边说边哭着跑了出去。 她母后心里又急又怒,却又不能不顾她的死活,忙吩咐侍卫将她看住,不许她生事,更不许她自残。 将克莉萨的事安排妥,才一脸无奈的跟葛福继续交谈“小孩子家不懂事,让大人见笑了,我们云国男儿个个勇猛威武,这孩子不知为什么偏偏喜欢这花锦寒,唉,身为人父母,即使贵为帝王、国母又如何,一样也有权势达不到之处啊,别说那花锦寒不在意眼前的一切,就是在意,勉强与小女成婚,又如何?其实我倒是想小女象你家君主,能在岁月的流逝中,将花锦寒忘得一干二净。” 这是人家的家务事,葛福不便再多言,从怀里掏出一个匣子,恭敬的放在桌上,随之岔开了话题“皇后娘娘,小使来时,我家王上说,王妃在此打扰多时,当奉上一点薄礼以示谢意,并按贵国意思,退还临江三县,这是三县的有关文书及一份礼单,请皇后娘娘过目,如无疑议,我想带王妃速速回国,你看……” 云国皇后按压下激动,拿起小匣子,慢慢打开,看到那几张发黄的文书,又喜又伤感,这可是失去了百年的领土啊。 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才抬起头,“霁王一诺千金,我一个妇道人家也佩服直至,竟然会为一个女子退还领地,可见对王妃爱之有多深,我立即吩咐下去,为大人置换出关文书。” 她巴不得雪妩赶快离开,让一切恢复平静,起初当派到丰国的侍卫,回来禀报风神绝黛已然嫁与烟国赫赫有名的霁王时,她真不敢相信,她虽然深居后宫,但南宫霁在一年前登上王位的消息,她早听说,怎么也没看出来,这个瘦瘦弱弱的女孩子,竟然会是一国王妃。 可是,堂堂王妃如何会离开深宫,不远万里到了异国他乡,而且差一点在荒无人烟的冰原丧命呢?或许是一名弃妃? 抱着没有希望的心情尝试着给南宫霁写了一封信,没想到……事情竟出乎意料的顺利,从此,她在云国史册上将留下辉煌的一页,那是几代君王都没做到的事啊。 第七十八章 心痛yu裂 雪妩离开云国的那天,天空飘着淋淋漓漓的细雨,就象花锦寒忧伤的眼神,丝丝缕缕在雪妩胸口纠缠不休。 临上车,她特意请来云国国王和王后及克莉萨,当着他们的面,让花锦寒答应自己最后一个条件——娶克莉萨为妻,而且永远不许背叛。 面对她固执的眼神,花锦寒挣扎了很久,终于长叹一声妥协,那一瞬,克莉萨不顾一切的哭倒在雪妩脚下,感激之余全是浓浓的惭悔。 雪妩眼含泪珠,却依然笑逐颜开,拉起她,顺势抱她入怀,在她耳边轻言“我知道是你们通知了南宫霁,我也知道你爱花花,爱得不择手断,所以,我一点都不恼你,但你却绝不可在花花面前承认这一切,否则,即使大罗神仙下凡,你与他也不会再走到一起。” 松手转身上车,那一刻,她听到克莉萨在她身后跪下,她没有一丝留恋的放下车帘,暗自告诉自己,扯平了,一切恩怨因这一跪全扯平了。 车队缓缓开拨,花锦寒木然站在雨中,随着车子消失,他突然眼前一黑,重重摔倒在泥泞中,克莉萨惊呼着扑到他身边,托起他的头,紧紧搂在胸口。 而这一切,雪妩再也看不到,她只知道,从此在克莉萨的庇护下,花锦寒一定会更加飞黄腾达。 当雪妩跟随烟国车队踏上归途时,无痕第一次从结界中站起了身,视线追随水晶球,恨不能化为利箭钻入进去,立时出现在雪妩眼前。 雪妩与花锦寒在一起,他急切,却不会担心,因为知道雪妩对他只有姐弟情,而花锦寒尊重雪妩,绝对不会对她强来。但南宫霁不一样,那是一头凶猛的烈豹,他会连骨带肉将雪妩吃得连渣都不剩。 盯着水晶球一直不停移动的影像,他用力一掌拍向无色无形的结界,可是手掌没有一丝触感,就象拍在虚无的云朵之上,他一向冷静的思维忽然之间乱成了一团,他要出去,他一定要出去的,有什么办法可以出去呢? 沿途没有停歇,漫长的三个月,葛福领着车队终于回到了烟都。 高大的城墙,巍峨的建筑,雪妩站在烟都皇宫门前,有瞬间迷茫,再见面,南宫霁会以什么样的态度对她?李纯画又会怎样? 路上,她已从葛福口中得知,李纯画果然做了皇后,如愿以偿的成为世间最尊贵的女人。从她这顺利飞腾的过程来看,显然她说南宫霁对她余情未了,确是不假。 雪妩暗自叹了一声,管人家那么多干什么,她来此,又不是真的来会相公,她之所以做出如此决定,无非想断了花锦寒的荒唐念想,再得个明正言顺的栖息之所,这样简单的要求,想必不会与人有所冲突吧。 在葛福的引领下,她来到自己的寝宫,只见宽大的门楣,上书三个描金大字“锁情轩。”这是什么名堂?阴阳怪气的,微一摇头走了进去。 却见宫女奴婢分立两旁,个个眼观鼻鼻观心,连大气也不敢出的模样,她有这么可怕吗?又是微微摇头,却懒得跟他们多说,脚步不停只管向里走。 终于在屋中坐定,葛福从一个人手中接过一个御牌递给雪妩“雪妃娘娘,这是你的宫牌,出入皇宫全指着它呢,请你收好。” 雪妩随手接过,冲葛福和气的一笑“葛大人,劳你累了这么久,早些交差歇着吧,一路上,真是多谢大人悉心照料呢。” “能为皇上效劳,那是属下的荣幸,娘娘也歇一歇吧。”这次再见雪妩,葛福虽没添多少热情,却也难得不再象先前那般排斥。 雪妩很快适应了皇宫孤单寂寥的生活,回到烟都半个多月,除了“锁情轩。”的一干下人,她再没见过第二种人,连葛福也是一去不回,再没踏进此地一步。 雪妩自有办法找发日子,时而绣荷包,时而教贴身的小宫女弹琴,倒也没觉得太过寂寞,她宁愿一辈子都这样生活,只有夜深人静时,她才会露出深藏的情感,独自坐在窗前默默发呆。 最是惦念花锦寒,临别时,他忧郁的眼神让她一直很不安,但现在两人天南地北,她除了默默为他祝福,再也无能为力。 天边时而圆时而缺的月,常常让她情不自禁想起一些不愿回忆的过往,又总是在回忆的闸门开启后,怆惶关闭,对这种心口不一的行为,她一遍又一遍钔心自问,明明该憎恨,明明该遗忘的,为什么还会想起?为什么还深锁脑海? 有一天,想得痛了,一口咬破食指,沾着鲜血在一块白色绢帕上急速写下几个字“记住,你只剩一丝自尊。” 然后,每天都会拿这块绢帕看几眼,倒也顶用,竟然真的忘了不想记起的一切。 一个月,两个月,眼看年关就要来临,“锁情轩。”就象一个被遗忘的角落,始终没人前来,不过,应有的俸银以及宫中所需物品,却从未有丁点怠慢。 这样挺好,平静而单纯,没有杂事没有纷扰,真的挺好,雪妩时常一边绣着荷包,一边就知足的露出了笑意,她真想这样一辈子都这样过。 初夕之夜,她将贴身侍女也打发了出去,独自一人坐在摆满美酒佳肴的桌前,自斟自饮,很是逍遥。 不知不觉,有了醉意,头昏昏呼呼的直想闭上双眼,伴着酒意,莫名一股情潮涌上心头,她踉踉跄跄走到琴台前,伸手抚上琴弦。 不知怎么,她就抚了那支在烟雨楼弹给南宫霁的那支曲子,那是一支欢快的曲调,一向最得她喜欢,现在因心情愉悦,发挥到极致,连屋外的宫女侍卫都听得面露微笑。 在她沉醉琴音时,门悄然被人推开,寒冷的风裹着一个月白身影缓步踏入,一直走到她身后,她却依然不知,兀自弹着,只道一双大手握上她瘦削的双肩,琴音嘎然而止。 冷风下,雪妩醉意微消,身子有些僵,他终于还是来了?自己平静的生活终于不能再继续了么? 肩上双手的力度越来越大,似乎恨不能将她双肩握碎一般“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弹这首曲子?”分开两年之久,雪妩忽然觉得南宫霁的嗓音就象陌生人一般。 她没有回头,想起自己刚刚的忘情,有些悔,原以为她真的被人忘了呢,没想到这支曲子比人的威力还大,僵着身子,淡声反问“既然不认得我,又为何不远万里把我找来?” 南宫霁收回手,负手在屋里来回踱着方步,踏上皇位,他已是站在人生的顶峰,却不知为何,总有一种孤独无处不在的感觉,一年的时间,后宫的女人塞得到处都是,但越是人多,他越觉孤独,越是奢靡,他越是寂寞。 接到云国皇后的密信时,他忽然有了兴致,或许找回那个玷污了他威严的女人会添许多乐趣吧? 她入宫的那天,他就站在皇宫最高的大殿顶楼看她,却在看到她的那一刻,忽然又索然无趣,她进宫时已然失了守宫砂,然后又毫无眷恋迫不及待的从他身边逃离,这样一个不忠不洁的女人,他要来何用呢? 他弃得没有一丝余地,但今天,这琴声突然挑起了他一些美好的回忆,挑起他忘了很久的温情,曾经,有那样一个小女人…… 此时,任何语言都显多余,南宫霁手一扬,开启的门咣当一声合上,打横一把抱起雪妩,大步走向宽大的床榻。 “别……”雪妩下意识双手撑在他胸口,她知道下面会是什么样的场面,但她不想。 “你是朕的女人,还敢违逆?”南宫霁眯起眼,射出一道冷寒。 这句“你是朕的女人。”忽然令雪妩泪如雨下,忘了许久的回忆不经意间一下涌上心头,她曾经有男人的,她曾经是那个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仙人的女人呢,可是,人家弃她时,连眼都不曾眨一下。 纠结的心在刹那间,全部放开,忘就要忘得彻底,从此就做这个男人的女人吧。 反手攀上南宫霁的脖颈,闭上了双眼。 很快,屋内温度迅速上升。 这里一室春光,遥直而上的天界,无痕已是两眼如赤,发疯一般击打着结界,那是他的女人,是他灵yu一体的“媳妇。”如何能被他人染指啊?一时,俊美不再,平静不再,有的只是心痛yu裂。 而水晶球不体恤他伤痛的心,依然忠实地为他上演着yu演yu烈的一幕。 “不……”随着一声悲怆的大吼,无痕击碎了那个小球,心神俱碎的一刻,头部一阵剧痛令他一趔趄,他下意识撑住头顶,却猛然想起一件事,凡人……凡人不受任何结界影响啊,他只要逼出那根芒刺,即可凡人、神人随意自如更换,即可毫不费力地走出这专挟制仙人的结界。 第七十九章 无声凝视 一念及此,他瞬间冷静,盘膝坐下,以全部意念去搜寻那根芒刺,但结果根本不象他所想那般简单,用尽法术,那根芒刺也纹丝不动,就象已与他的脑髓凝成了一体。 绝望之际,他破口高喊“玉帝,师尊,放了我……”声音震得他心口剧痛,却根本一丝也传不出去。 那一刻,一滴晶莹的水珠顺着他白玉一般的脸颊滑落,他伸手粘在指尖,从体内往发散发的悲恸告诉他,这是凡人才会有的眼泪,有生以来,他第一次在自己身上看到。 慢慢将手指放入口中,任那咸涩在体内蔓延,知道此时,在人间某个华丽的屋舍,他的女人大约已和别的男人开始了最原始的缠绵。 他没有勇气去探望,但要她的心丝毫没有减退,不管她变成什么模样,不管她恨他有多深,他也要再去见她,让她知道他从未变过心,哪怕为此除了仙籍,也无所谓。 他闭目合掌盘膝继续运功,澎湃的真元在他体内左冲右突,浑然乱了章法,可是他不在乎,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能逼出那根芒刺。 真元一缕一缕坚持不懈地向他脑中展开猛烈冲击,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一阵晕眩,一口气横在胸口,几乎要令他窒息。 糟糕……岔了真元,会废了所有仙术的。 但就在这危急时刻,那根坚固的芒刺竟然有了松动迹象,继续?还是缓一下再试? 犹豫在他心中一闪而逝,最后全定格在雪妩反手攀上南宫霁脖颈的那一幕,一横心,咬紧牙关继续催动真元逼入大脑,猝不及防,一阵无法承受的剧痛从他脑中迅速传遍全身,而脑口那口气已堵得他脸色发灰,思绪游离体外之际,他不甘地叹了一声,难道,自己就此形飞魂灭了? 当他从昏沉中清醒,人间已是夜去昼来。 无痕抚着依然有些痛的脑袋,闭目调息一周天,察觉竟然全无大碍,不死心地再次搜寻那根芒刺,呼,一向沉稳波澜不形于色的他,也会出现失态的一刻,一纵而起,没了,那根芒刺竟然找不到了。 仔细四下寻找,看到那根细细芒刺时,不经意,又一滴晶莹滑落,滑至嘴边,他伸舌舔入腹中。 弯腰拾起那根芒刺,毫不犹豫向外走去,果如他所料,如穿越无形的空气,他不费吹灰之力走过了两层结界。 站在第二层结界之外,他深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心中升起一抹嘲弄,常说天庭是三界之首,又怎会料到,连仙都可以困缚的结界,却困不住一个微不足道的凡人,带着嘴角的嘲弄,他抬手将那根芒刺狠狠插入自己的天信,仙力瞬间在体内充盈。 调息时,他忽然发现一个奇迹,息息相通的真元,似乎连发丝都已倾注,那可是要千年以上修为才可以做得到,难道,生死之际,他突破了身体的极限? 他试着将意念再次转向脑袋,一阵暗喜,误打误撞,他竟然大功告成,连脑袋也可以变得无形无质,这次,若是再与阎王交锋,谁输谁赢,那将不得而知。 最后看一眼悔过崖,再不迟疑,化为一缕轻烟,快如闪电的冲向姻缘峰,飘至高耸的姻缘树前,找到雪妩的牌子,一把揪下,随手捏碎张口吞入腹内。 随之,人不知鬼不觉的飘出天界,一直飘向烟都皇宫。飘至雪妩熟睡的脸侧。 经过一夜抵死缠绵,她睡得很沉,眉尖紧皱,似乎做着烦乱的恶梦,空空的另一侧,还有余温在散发,显示出南宫霁刚离开不久,屋中到处充斥着奢靡的欢爱气息。 无痕压下心中纠结的剧痛,故作无视,定在雪妩脸前,认真端详她熟睡的眉眼,脑中反复浮现冰原分手的最后一幕,那是何种痛沏心菲的伤害啊,他可以忽略她昨晚的失洁,但她能忘记那种伤害吗? 他该如何解释?她是否会信? 他可以轻而易举将她禁锢身边,可是若不是两心相悦,在一起又有什么意义?他要她依然那么心甘情愿的追随在他身边。 他静静飘移到屋子的一角,苦思不得其解。眼看雪妩平静的起床,梳洗打扮,抚琴与侍女打趣,感觉不到一丝一分的内疚和伤感,心中越加惶恐,莫非,她真的已无爱无恨无痕? 夜幕缓缓降临,南宫霁不期又至,两人把琴闲聊,眉目传情,象极一对恩爱情侣,无痕默然旁观,指尖不知何时已穿透掌心。 夜深,两人再度躺倒床榻,无痕哪里能忍,一口仙气吹出,南宫霁突然抓着胸口歪倒一旁,骇得雪妩赶忙急呼“来人。” 很快,太医来了一群,很快,李纯画张牙五爪而来,一见面,就狠狠甩了雪妩一耳光“贱人,你非得害死他才好吗?难道你前世是狐狸精转世?来人,将这贱人打入冷宫。” 无痕暗自摇头,再一口仙气吹出,南宫霁立时清醒,毫发无损的站起身,没有觉出一丝的不舒服,挥手止住李纯画“这是朕的事,与她何关?去吧,别来烦朕。” 人群散尽,两人面面相对,却都失了先前的兴致,南宫霁了然无趣的站起身“歇了吧,改天朕再来看你。” 雪妩眼睁睁看他走出房门,一时从刚刚混乱的一幕中回不过神。 “咳……”突然,一声轻咳在空中响起,她心脏骤然停止跳动,是他?会是他? 无痕慢慢幻出身形,身着冰原分手时所穿的那件动物皮大氅,脖子系着那条羊毛围巾,与雪妩隔着一丈的距离,无声凝视。 冷静……冷静……一定要冷静…… 雪妩凝目与他对视,用了巨大的定力压下心中汹涌波澜,虽然不知他为何而来,但经过昨晚,已真的完全将他抛开了,缓缓展颜微笑“你是何人?深更半夜竟敢私自出现本宫房中?不想死就快出去吧,否则我可喊人了。” 无痕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口中未做解释,眼中始终流转着浓浓怜惜,一如他们二人厮守时的目光。 “来人,有刺客。”雪妩突然就喊出了声,不留一丝余地。 侍卫们听闻呼啦啦冲进一片,无痕依然那样直直的站在原地,温柔地盯着雪妩,侍卫们来来回回在他身中穿进空出,却谁也没有任何发现。 雪妩恍然,知道他一定恢复了仙力,挥手退下侍卫,倒头呼呼睡去,他喜欢站在那发呆,就发吧,她可没精力跟他耗。 接下来的日子,无痕天天如影入随,即使晚上也停留在她床头,却仅限于相陪,从无过份举止,一向平静没有任何情绪的目光,始终含着丝丝缕缕的情愫。 而雪妩始终不为所动,象那些下人一样,对他直接无视。 南宫霁因了那晚的怪事,很久没再露面,倒是李纯画来了一次,无非又是一番恐吓。 雪妩低首垂眉任她发泄,一言不发,两年不见,看她已完全不复先前的出尘气质,还保持着美丽却已是满身唳气,不觉生出些同情心。 她早从下人们的议论中了解到,李纯画是整个后宫女人中最可怜的一个,南宫霁还是霁王时就毫不避讳的名言,宁可找花楼的女人,也绝不会碰她一下,所以,她没有必要再伤她,就让她逞逞口舌又不会少一根毫毛。 她的温驯成功熄了李纯画的无边妒火,骂到口干舌躁时终姗姗离去。 但她离去没多久,就传来她病倒的消息,怎会这么巧?会不会又是那人搞的鬼?他可真会多事! 她咬着牙将视线移向那根“木桩。”两人视线相撞,那张绝美的容颜忽然象含苞待放的花朵一点一点绽放,最后全化为一脸宠溺的笑容,雪妩猛地收回视线,心却“咚。”的莫名漏跳一拍。 当南宫霁再次出现“锁情轩。”时,已是春暖花开之际。 第八十章 喜悦笑意 再见面,南宫霁好象已忘了先前那次突发事件,神情自然而亲昵,闲闲的坐在桔黄软榻上,含笑言道“好久不见,你倒是越显光润了,就象闷了一冬的花儿一样,刚好听奴才们回禀,御花园开了不少的花,走吧,一道去看看到是花美还是人更美。” 雪妩听他言语亲切,视线下意识扫向静立一旁的无痕,目光相触,只觉就象是一道温吞吞的水流,而脸上永远是那样无风无火一派镇定自若,心突然就象扎进了一根针,这个男人永远无法令人看不透猜不明白。 断然收回眼神,含笑走到南宫霁身边,手亲热的挽上他的臂弯,“那还等什么?走啊,介时,如果人美,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如果花美呢,我会告诉你一个小秘密。” “哦?那一定是花美了……有你这样说的嘛,真傻。”南宫霁仰头一声长笑,任她挽着,并肩向外走去。 一直走到御花园,雪妩意外察觉,无痕竟未跟来,他终于忍不下去了么?当南宫霁率先在凉亭坐下时,她忍不住悄然回首,心猛然一阵偷停,无痕穿着分手时那身行装,就立在不远处,凝定的目光蕴含着淡淡无奈,就象在面对一个任性胡闹的小孩子。 “看什么呢?怎么不坐下来?”南宫霁一声沉喝,惊醒雪妩的失神,她缓缓收回视线,在南宫霁身边坐下。 等她坐稳,南宫霁突然倾近她耳边,压着嗓门低声说“那人深不可测,千万不可轻举妄动。” “你……能看得见他?”雪妩眼睛瞪得溜圆,难道天子果然与众不同? “废话,那样一个大活人,我怎会看不见?哼,我跟他可是老相识了,不过,自从雪妩失后,再未见过,今天,他为何突然出现在此呢?”南宫霁想着那次与无痕的交手,掌心立觉有些潮湿。 雪妩恍然,明白是无痕有意显身让南宫霁看到,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她也不十分明了,是想示威?以仙人之无所不能来渺视凡人? 雪妩勉强压下想要回眸怒视的冲动,主动将身子倚在南宫霁胸前“我们只管看我们花,何必为无聊之人扫了雅兴。” 她浅浅的笑容就象清晨朝阳,明亮而诱人,南宫霁身不由已醉了,俯下身子贴近她樱红的唇,在两人将要唇齿相缠之际,突然,一场意想不到的灾难无端降落,南宫霁坐下的玉凳莫名粉碎,猝不及防下,也幸好是南宫霁一身绝艺,只是打了一个趔趄,若换他人,定得狼狈的倒于尘埃。 接二连三的灾难,令雪妩再无无法忍耐,蹭得站起身,回头瞪着无痕,怒声喝道“本公主认识你吗?为什么每每在本公主倒霉之后,你就会出现?你知不知道你到底有多无聊?” 无痕默然凝视着她,眼中的无奈加重,他以为雪妩还是在生气,一切都是她有意的报复,他不知道这种折磨什么时候才是尽头,但他会等,会一直等,所以,他不会计较她任何言词。 南宫霁听到雪妩的怒喝,心中隐约有几分恍然,冷着脸说“阁下只怕是认错了人,她不是烟雨楼那个雪妩,而是丰国公主风神绝黛。”有种直觉,不想跟这个男人起冲突。 无痕踏着不急不缓的步子,一步一步走向二人,目光始终专注在雪妩脸上,一眼都未扫南宫霁,就象他不存在一般,那种从骨子里的无视,让南宫霁窝火至极,却硬是隐忍未发。 “媳妇,还要闹到什么时候呢?说一个期限好吗?”淡淡的声音,淡淡的宠溺,浓浓的无奈,就象一片无边无际的汪洋,迅速将雪妩包围。 那一声熟悉的“媳妇。”几乎令她彻底妥协,可是……那一晚她与南宫霁的缠绵绯恻,怎么办呢?他当初那般狠绝对她,而今她也与另外的男人有了交集,有些事情注定有缘无份,过去了就只能是过去了。 她按下胸口的酸痛,伸手挽住南宫霁,硬着心肠冷声开口“看来,这位公子真象我家相公所言认错了人,我现在清清楚楚告诉你,风神绝黛记忆中从来都未有公子这号人物,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们夫妇,我们没有精力陪你玩这种低劣的游戏。” 她每说一字,无痕眼神就暗一分,但脚步却始终未停,眼看就要走到两人近前,南宫霁下意识扯着雪妩向后退去,退到凉亭边,再无处可退,而无痕还不急不缓直逼而来。 南宫霁有了怒色,突然运功劈出一掌,强劲的掌风刮得无痕厚实的皮大氅迎风飘起,而脚步一分都未减缓,依然专注的望着雪妩,一步一步逼近。 “来人,有刺客。”南宫霁不得不沉声高喝,凭着他高深的技艺,这还是他第一次唤属下护驾。 很奇怪,他一喊就该有人出现的,而现在,却静悄悄一个人影都不见。 难道这个人将暗处的侍卫已都杀光了?南宫霁登时脸色大变,手一用力,就想以轻功带雪妩飞起。 意外再次降临,他竟然发现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整个天地那么寂静,就象这里是一个被隔绝的世界,他这个万人之上的一国之君,莫名生出一丝深深惊骇,瞪着已走至眼前的无痕,一句话也说不出。 无痕第一次正视南宫霁,无风无火,淡然而言“她很早就已是我的女人,你不必心有不甘,你控制丰国皇上的几个女子,以及控制丰国公主的几个面首昨日已全部被风神绝逸处死,而云国那三县农物的毒素我早已化解,你的罪孽会使你终生无后,阁下好自为之吧,我的女人我现在带走,她的记忆中永远都不会有你这号人物。” 说到这儿,在南宫霁惊骇的目光下,不慌不忙拉过雪妩,知道她心中担心什么,贴着她的耳朵无声吐出一道声线“无论你做了什么,无论你变成什么,永远都是无痕的媳妇,生生世世亦不变。” 面对他凝定的目光,雪妩再也控制不住心痛,顿时泪如雨下,忍了这么久,终于问出心中所疑“即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无痕抖了一下眼睫,他一直在等她问,却又怕她问,他不知该如何解释,怕她会不信,想了又想,只是淡然回答“无论今日还是当初,无痕的心永远只有你一人。” “这算什么回答?那个女人是谁?若我当时死了又如何?”雪妩哽咽着不肯罢休,痛了这么久,怎能因这简单的一句话而烟消云散。 “你不信我?你以前曾是那般信任我啊。” 无痕垂眉低叹,再抬头,突然眼芒大盛,雪妩心一紧,刚觉不对,自己的手已不听指挥的直直叉向无痕,笔直的指尖就象锋厉的利箭,狠狠扎入无痕胸口,血猛地溅了雪妩一脸一身。 “啊……”她尖叫出声。 南宫霁在一旁也震得一声低呼,一转念,一个狠毒的念头突然涌上心头,此人此时受如此重伤,不趁机除掉更待何时? 一念及此,哪里还有犹豫,眼见两人眉眼相对,他一声暴喝,一掌已是狠狠击出。 “不要啊……”雪妩吓得肝胆欲裂,她喊声未止,人却已飞至高空。 再看无痕,白玉一般的容颜上已满是喜悦笑意。 第八十一章 击退黑暗 “搞什么鬼?你这可恶的家伙。”一见他的笑意,雪妩就知一切都是他所掌控,刚刚悲痛的心,重新升起一股怒气。 无痕抿唇不语,缓手将雪妩还叉在胸口的手抽出,胸口破开的洞无声合拢,随之将她扯在胸前,一言不发,狠狠吻上她樱红的唇,长长的吻差点令雪妩窒息。 唇刚分,灼热的掌心已象一股热浪侵袭她全身,带着强烈的欲念,雪妩登时骨软筋麻。 空中无声幻出一个结界,将两人团团包围,衣衫一件件飘落,直至两人之间再无任何阻隔,肢体相缠,雪妩突然溢出一声低吟,只觉无痕体温高得惊人,几乎灸疼了她每一根神经。 意识迷漓中,无痕已深深填满她所有空虚,甜蜜的幸福再次将她笼罩,她情不自禁伸手抱紧他密实而弹性十足的腰际。 一番痴迷,一番情动,几番云雨,无痕才将她放开,看她满脸红晕,筋疲力尽,却还不肯罢休,轻轻的吻,象密集的雨点遍布她全身。 雪妩疲惫地凝视着他,猜测他大约还是介意了自己与南宫霁的那晚,不由叹了一声“其实你何必再来找我呢?有些事发生了是永远无法挽回的,与其活在不愉快的阴影中,何不开始一段新的感情呢?你不是有那位美丽的女子吗?” 说到底,她也还在介意着冰原上的一切,她无法想象两人带着这样的芥蒂如何再能走到一起。 无痕从她胸前抬起头,眼眸有水波在流淌,柔柔的暖暖的,看得雪妩纠结的心菲渐渐平缓。 “傻瓜,以为我在介意么?说不介意那是假话,但是比起我的抛弃和伤害,这算什么呢?与你天人相隔时,支撑我生命的永远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再与你重逢再与你相聚,哪怕为此上天入地也无所谓,所以一切都不算什么,只要你能活着,我就别无他求,至于冰原的一切,不要再问,总之一句话,你信与不信,我都要再做你的相公,明白了吗?” “无痕……”雪妩心中凝结的冰山至此全部融化,扑到他怀中,捧着他俊美的脸,洒下一连串的热吻,最后在他怀中沉沉睡去。 等她醒来,见无痕已是穿戴齐整,正若有所思的望着一旁发呆。 情潮散尽,她忽然想起无痕师付之言,心咯噔一阵急跳,脱口问道“是在担心什么吗?” “你醒了?来,我帮你穿衣服。”无痕似乎没有听到她的问话,含笑拾起她的衣服,象普通凡人一样侍候她穿戴。 雪妩抓住他的手,追着他的视线继续发问“告诉我啊,夫妻休戚与共,你怎么瞒我呢?” “放心,有我在,什么都不用担心。”无痕终于正视她的问题,“我刚才只是在想三界外是否真的有另外一界,又该如何去找?我想带你去一个不分界限,人人平等,没有纷争的和平之界。” “真的会有那样的地方吗?想想都让人好向往啊。”雪妩一脸梦幻,显然已沉醉于无痕的描诉之中。 “只要我们诚心去找,我想,一切会找到的。”无痕用力握了一下雪妩,语气坚定而有力。 “相公……你真好!”雪妩激动的跳起脚,重重亲了无痕一口。 “好媳妇,总算又听到你这句相公了,走,我先带你看一个人。”无痕手一挥,结界立消,却突然变了脸色,眼前竟然漆黑一团,别于黑夜的朦胧,而是没有任何光亮的漆黑,就象他们身处一处死地。 “好恶心。”雪妩没有一丝预兆突然呕吐不止。 无痕伸手按在她的后心,一边沉声诵出一串纯正的“清心咒。”心里已然猜测可能遇到了冥界中高人。 随着他音量越来越高,黑暗渐有退却之势,但在露出些微光亮之际,却又莫名席卷而回。明显有人在暗中操纵,无痕不敢掉以轻心,但凡是冥界之功,皆有可能毁人心神于无形。 一拉雪妩盘膝坐下,声音更加宏亮,清悦之音渐渐穿云破雾,直入云宵,他头顶上方开始幻出一圈浅浅的淡黄光圈,一点一点扩展,一点一点发出耀眼光芒,只至照亮了整个宇宙,黑暗终无声退却。 那一瞬间,两人同时看到阎王负手傲然立于两人不远处,无痕警惕的盯着他,运足真元,无畏地与之对视,自从上次败在他手下,他还一直都想找这老家伙再试试身手。 “臭小子,短短时间就有这样突飞猛进之势,怪不得玉帝那老儿偏护你,哼,但在老夫眼里,却还不过都是一些雕虫小技而已,小儿重生,才知原来你这所谓替凡界伸张正义之徒,竟是为了一已私欲的天界败类,今天,老夫定要抓你跟这凡女到天庭讨个说词。” 话音一落,右手迎风抓出招魂幡,左手幻出锁仙索,一刻不停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挥向无痕两人。 八十二章 师徒对立 “来得好。”那一刻,无痕身侧的光焰突然暴涨,一道道金灿灿的光芒带着耀眼烈焰疾速扑向阎王,阎王脸色大变,一个收势不及,招魂幡已被光箭击穿。 “好小子。”阎王大喝一声,丢下失去法力的招魂幡,单掌劈出,一时,天地间再也看不到一丝光亮,强烈的风带着刺鼻的血腥,席卷而来。 无痕清越的声音越加高昂,一掌立在胸前,一掌稳稳推出,虽然知道,两人的斗法会很快被天界得知,但这样的危急时刻,他实在已无力顾及其他,他只求在天兵赶到之前,能先行躲开。 这一掌他用了十二成功力,将般若神掌发挥到了极致,黑暗中,只听一声闷哼,即刻黑暗散尽,天空重新露出光明。 阎王捂着胸口,不能置信的盯着无痕“你小子……竟然练成了无形无质之体?”刚刚,他拼着挨一掌,欺上近前,将锁仙索缠在了无痕身上,结果,他却什么感觉也没有。 眼见他元气大损,无痕一拉雪妩,双双站起“老阎王,你儿子若再祸害凡界,在下不才,还是会见一次诛一次,不过我希望我们最好再会无期。” 说着,一扯雪妩,两人登时融化在空气中,消失无踪。 阎王气得一阵剧咳,一跺脚就想直奔天庭,还未等他起身,只见天边呼啦啦飞过来朵朵彩云,近到眼前,才看到是一队队盔甲鲜明的天兵天将,当先正是托塔天王李靖。 见了阎王,象征性的咧了咧嘴“原来是阎王在与人斗法啊,玉帝派小神前来察看,实有些多此一举了,咦,阎王受了伤么?谁能伤得了你阁下啊?” 一边说,一边做势四下里张望。 阎王听出他言语中的冷嘲热讽,心里本就窝着一肚子火气,这下差点没被气爆,阴着脸,冷声反击“你说谁能伤得了本王?冥界无人敢,凡界的人没那本事,当然是你们天界的高人了,打着伸张正义的旗号灭了本王之子,却自己在光天华日之下与凡女行那苟且之事,被本王撞破好事,不仅不知羞耻,还想灭了本王,哼,这就是清静无为的天界?这就是普渡众生的仙家?老子去也,带话给玉帝那老儿,此事如不能处理让老夫满意,今后,这三界的平衡……让他自己好好考虑吧。” 说着,遁下身形,化为一缕轻烟,消失在天地间。 李靖盯着他消失的方向,扬手抛起手中宝塔,一阵星光,塔中显出一对急速飞弛的身影,“无痕?”他身后一名偏将小声发出惊呼。 “不争气的东西,丢尽了天界脸面,先回复玉帝去。”李靖看清无痕飞去的方向,收了宝塔,直奔天庭。 刚飞至南天门,突然眼前一花,晃出一个人形,李靖收势,看清是姻缘宫上仙月老,微微有些不悦“月老,挡着李靖之路为何啊?” 月老捏着长长的胡须,笑眯眯的问“李天王,急急忙忙这是干什么去呀?小老儿刚沏了一壶好茶,要不要尝尝?” “月老,你什么时候请过我喝茶?别东拉西扯了,直接说什么事吧。”李靖一副洞察一切的神情。 这下,月老再也笑不出来,往前一倾身,小声说道“好吧,既然李天王说到这份上,小老儿也只有说实话了,天王不就是想上天庭禀报无痕之事么?小老儿想跟你讨个人情,你看,能不能让小老儿带兵将那臭小子亲自抓回来,然后带着他一起上天庭请罚,你知道,小老儿就那么几个不争气的弟子,一直就数他跟无尘倍受老夫重视,现在倒好,一个不知何时被你拉去做了监管司,然后犯了天条,这一个虽列入仙班,却犯下更重之罪,老夫亲自抓他,一则想给他最后一次机会,一则也是对玉帝有个交代,说来说去,皆是小老儿教徒无方啊。” 李靖看他一向红润的脸庞而今没有一点血色,一向笑逐颜开的表情而今全是哀伤,想起与他千年之交,这还是第一次听他跟自己说好话,不由有些犹豫。 “只是一柱香的时间而已,绝不敢令天王为难。”月老眼中闪过一丝焦灼。 听到期限如此短暂,李靖终于应允“即如此,月老就带了在下的天兵天将速去速回,他带一凡女正赶往天目峰的方向,大约想去救无尘,闲话少说,李靖在这儿静侯月老佳音。” “多谢天王,小老儿回来定当清茶相侯。”月老拱手带兵告别。 而李靖之言果然无错,无痕带着雪妩果然正疾速飞向天目峰。 此时,从最初的惶恐无措,他已完全定下心来,事情发展到这种田地,他已没了退路,不如一举将无尘救出,了却隐在心中的牵挂。 一路上,雪妩安静的握着他的手,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说,就那样安安静静的跟着他,又恢复了最初的信任和依赖,这让他多少生出一丝忧伤,她大约以为他真的什么都可以无所畏惧吧?可是,天界那么多上仙佛祖,只怕结局…… 高耸的天目峰下,无尘听着无痕简明扼要说清来意,眨了一下眼,“小子,先别提救我之事,你只说你能逃得开天兵的追捕么?你自救都不成,现下放了我,那不是害我么?” 无痕深沉的与他对视“我知道你喜欢挽月,就象我对雪妩一样,可是,她被困结界禁足一百年,那是什么样的孤独和寂寞啊,你脱困就可以救她出界,就可以带她寻找三界之外美丽的异界,我们可以联手一起寻找,凭你我的仙力,我想没什么事能难得倒我们。” 无尘盯着无痕,狠狠嚼着赖以打发寂寞的草根,无痕的提议,让他血液在体内突然沸腾,想着美丽无双的挽月,他几乎就想脱口应承,但,挽月会同意吗?她会背叛天界吗?再说她喜欢的只是无痕啊。 沸腾的血液开始渐渐低缓,最终平息,他呸的一声吐出口中的草沫,没有任何表情的说道“今天,我对你才算心服口服,无论你持之以恒的修习,还是坚贞不渝的对待感情,我再无话可说,你真想寻那三界之外的另一界,我或许可以给你一点提示,偶然听一位佛祖说过,天涯之巅,海洋之穴,另有袖里乾坤,不过,那种极限凡人绝对无力承受,你们好自为之吧,你的好意无尘心领,不过,我想安安份份在这天目峰呆足五百年。” “无尘……你先是帮我隐瞒了此段感情,又在阎金施暴时……让风神雪黛换了雪妩,我拿什么谢你才好呢。”无痕伸手握住无尘满是草屑的大手,一向平静无波的眼神波涛汹涌。无尘不着痕迹的挣开手,冲天一指“小子,师尊来了,先摆平那边吧。” 听到师尊两字,无痕心一颤,慢慢回头,只见这时天空中涌现了无数天兵天将,月老捏着长长的胡须就站在最前端“无痕,凡人的生生死死、情情爱爱,皆如过眼云烟,你身为仙人,生命永无休止,岂可贪恋那些虚妄之事?岂可为了一时的情动坏了你修仙的正事?” “无痕……既然神人不能结合,我们还是分开吧。”望着那么多威风凛凛的天兵天将,雪妩一阵胆怯,她不想因情害了无痕。 无痕似乎没有听到她的话,一紧与她交握的手,带她跃入空中,遥遥与师尊月老相对,朗声回道“师尊,徒儿给你丢脸了……可惜,小徒只想拥有这凡人的欲望,年年岁岁,永无休止……” 第八十三章 同生共死 大结局 “臭小子,你想气死为师么?列了仙班,就更应该清心寡欲,潜心修习,怎能有这种低俗念头呢?放下一切,随为师上天庭请罚,不然,上天入地,你都将难逃天兵的追捕,还会累得那名凡女陪你一起受苦受罪。”月老高一声低一声硬一声软一声苦心相劝,耐何无痕知自己这一去不仅再难与雪妩相见,更将受到严厉惩罚,抵死不肯妥协。 “弟子有诲师尊一番苦心教诲,实难从命,师尊……就当弟子已死了吧。”,说到这儿,一颗属于凡人的眼泪从无痕眼角滚落,雪妩看在眼中,疼在心底,那滴泪比血都让她触目惊心,明白无痕对师尊的感情一样很深。 “无痕,你当真执迷不悟?你可还记得那根回天芒刺。”眼看无痕执意不肯回头,月老脸一绷,想要强行将他制住。 又一滴泪珠从无痕眼中滑落“师尊,对不起……弟子已练成了无形无质之体,锁仙索都困不住弟子,更别说那根小小芒刺,它现已成为弟子身体的一部分了。” “你……你……”月老气得脸更白,头一晕,差点栽下云头。 “师尊……”无尘一声惊呼。 “师尊……”无痕跟着也是一声惊呼,身子条件反射的向月老扑去,刚扑出去就想起了师尊为何而来,下意识便滞住了身形。但眼中翻转的痛苦,已全落进了雪妩眼中。 月老勉强稳住气息,在云头上站稳,他受损的真元一直没有完全恢复,受无痕此事打击,看来还得一段时间调养方可。 “我姻缘宫千万年来第一次有弟子突破极限,练成这无形无质之体,多值得庆贺的一件事,如今却变成我小老儿锥心之痛,你即然练成此等绝世仙功,各天兵天将定难让你束手就范,就连为师大约也难与你为敌,但你是我宫中弟子,我岂能袖手旁观?你放下那凡女,我们进行一场公平对决。” 无痕脸色微变,嗓音明显带着抖颤“师尊,不要迫我。”,眼神痛苦欲绝。 这是面对亲人的痛苦,这是与亲人反复成仇的痛苦,雪妩只觉心如刀割,她喜欢他,爱他,想要与他朝朝暮暮厮守,却不愿将自己的幸福建筑在他的痛苦之上。她曾经是孤儿,知道亲人意味着什么。 心一横,突然附在无痕耳边低声说了一句什么。 无痕闻听,眼神微一怔,这个要命时候,她竟然内急,但谁让她是凡人呢。 他低声说“我帮你圈一个结界行吗。” “不要,放我到陆地,那边有个山洞,你看到了吗。”雪妩随手向下面的天目峰指去。 顺着她手指望去,无痕果然看到有个洞口,不再说什么,手一推,一股柔劲推着雪妩向那洞口飘去,素来了解天兵不会碰凡人,所以并无对她做其他防范措施。 雪妩接近地面时,忽然扭头望了无痕一眼,那一眼……有生离死别,有不舍,有无奈,但无痕没有看到,他正与月老默然对视着。 却落在了无尘眼中,登时明白了她打了什么主意,不由脱口喊出一声“别做傻事。” 无痕听到他的厉呼,心一颤,瞬间明白,眼神未到,手已暴长,向着雪妩的方向疾速抓去,其时,雪妩已加重下坠的速度,用力扑向一株枯树枝上,当无痕手指碰触到她衣衫时,坚硬的枝条刚刚穿透她的身子,血溅得到处都是。 “不要这么残忍啊。”无痕疯了一样扑过来,面对挂在枝条之上明显没有一丝生命迹相的肢体,一口气梗在胸口,差点昏过去,因为他知道,一个凡人一生只能用一次还阳术。 痛到不能置信,未见做势,那株枯树已化为灰烬,同一时间,无痕捧着雪妩毫无迹相的失了踪迹。 所有的人都被这一目惊呆,凡女这一招太出乎他们意料,以致都忘了警惕无痕,等大家反映过来时,无痕早已不知遁往何处,月老展开仙力,搜寻二人迹相,但遍查未果,只得带着天兵天将速速赶回天庭。 李靖一听也大是意外,忙抛出宝塔察探,不觉大惊,竟然也一样什么都没有发现,这是怎么回事? “那臭小子练成了无形无质至上仙功,按道理我们先前就不该有所发现,依小老儿猜测,先前我们看到的,定然都是因了那凡女的原因,现在她断了生机,所以我们就都什么都看不到了。”月老捏着胡须大胆猜测,提到无痕练成仙功时,心不免又是一痛,唉,好好的喜事倒变成了最痛之事。 “月老所言极有道理,我们还是赶快禀明玉帝吧。”李靖这次坚决不再跟月老罗嗦。 玉帝一听,不慌不忙一笑,“我早看出那小子有问题,果然不出所料,去将菩提老祖请来,若不是他教会他般若神掌,又怎会生出这么多事端?解铃还须系铃人。” 当菩提老祖听到玉帝说出这番话时,不急不恼,微微一笑“玉帝,这话可是有些不妥,什么叫这么多事端?老夫教他仙功,让他惩凶降魔,阎王之子作恶多端,他灭他,难道有错?他救那凡女还阳,应了我佛慈悲,普渡众生之意,其后他把持不住,与凡女越了界,以致两情相悦,只不过应了一句凡间之词——水到渠成,至于违背天条,当初制定这一天条时,玉帝想必最是清楚个中原因,无非是曾有一名上仙喜欢了凡女,因无法忍受她的生老病死才定下此款天条,所以,这一条不算十恶不赫,而他还救了云国三县凡人数万生灵,他这种种功,早抵过了这一条,玉帝紧追不放,依老夫看,当是怕那冥王惹出事端吧。” 菩提老祖一语中的,玉帝不得不说出实情“老祖好灵慧的心思,那阎王喜走极端,不得不防啊,我们天界倒没什么可怕的,但那凡界最是无助啊,再说,姻缘宫那小子,若不是他怂恿人家凡女自杀,人家会傻呼呼的死么?她不死,又岂会引得他私用还阳术,又怎会惹上阎王之子,事出皆有源,说来说去,还是这小子惹的祸。” “玉帝,你这话倒也在理,只是那凡界却也脏乱到极点,经无痕这小子去搅上一搅,现在有些地方已干净了很多,总之,那小子功大于过,老夫知道玉帝担心阎王,来时,即已想到了,请看……” 说着,他指尖在空中轻轻一点,空中立时出现一个大大的水晶球,球中模糊的图像慢慢变得清晰,众人都凝目望去,一眼皆认出背对着大家的正是无痕那小子。怀抱雪妩那个没有知觉的凡女肢体,一步一步走向一片汪洋大海。 “这是什么地方。”玉帝勾着下巴,眼中露出疑问。 菩提老祖再次微笑“天涯之巅,无根之洋。” “天涯之巅?无根之洋?好象有点耳熟。”玉帝凝目沉思。 “先不要管它是什么地方,你看,小子头顶那两片黑云,是冥王左右两护法,阎王此次不惜动用他们二人,可见必是要一举灭了无痕,所以,唯有让他们亲眼看到无痕踏入无根之洋,他们就再不能找麻烦,起猜疑。” “这是……为什么。”月老关心无痕,不顾身份,插嘴问道。 菩提老祖并未介意,开口解释“因为那无根之洋,正处三界唯一的混合交界点,自古便是一片死地,从没有任何生灵可以在其中生存,只要入了那水,就只有死路一条,所以,玉帝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你看,那两个老家伙已经离开了。” “无痕……”月老激动的扑到水晶球旁边,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将踏入水中的无痕拉出来,但手穿过水晶球,却什么也没触到。恍然一惊,才想起这只是一个时光追索术显出的幻像而已。 眼看无痕与那凡女整个没入水中,一向平静无波的心一下痛成一团,那可是他倾注了全部心血的弟子啊! 只有玉帝留意到,菩提老祖离去时,嘴角挂了一丝淡淡笑意。 漆黑死寂的无根之洋,无痕抱着雪妩平静的走在水中央,他已不知下沉了多久,却始终不能见底,神智混沌中,他只想找一处绝地。 眼前这片水没有一根水草,也没有一尾鱼,甚至连一粒沙都看不到,麻木的心逐渐恢复了平静,就这样吧,反倒不会再有生离死别,她将永远留在他身边。 情绪平静下来,他抱着雪妩盘膝在水中坐下,随波逐流,顺其自然,脸贴着雪妩冰凉的脸颊,记忆一幕一幕浮上脑海,从烟雨楼,到天沌山谷,再到一望无际的大草原,想着她对自己的痴情,想着与她完美交融的欢爱,只觉他慢慢也变得象这死水一般没了生机。 不知何年何月,无根之洋有了微微波动,那是千百年才会有的一次微小波动,因波动水中央旋起一道水涡,一圈一圈旋下去,渐渐带出一股吸水。 无痕抱着没有任何尸化迹相的雪妩随着吸水一点点向下陷去,越陷吸水越大,无痕虽有感觉却并不反抗,任由那吸力压榨自己的身体,只是紧紧将雪妩护在胸口不受挤压。 当他感觉到骨头都要被榨碎之际,突然猛感浑身一松,随着一股冲力,眼前哗然一亮。 眼前一幕令他大脑有些难以反映,明明是在黑暗的水中央,怎会一下到了这百花齐放,鸟语花香之处呢? 软软的草地上一只长着毛茸茸尾巴的小松鼠跑到他眼前,瞪着大眼与他对视,没有一丝畏惧,无痕单手抱住雪妩,试探地冲它伸出左手,它一下跳上他掌心,还在上面单脚跳了几下自创的憋角舞蹈,无痕嘴角抖了几下,扯出一抹惨笑,莫非这就是所谓的三界之外的另一界? 只是雪妩已死,就是到了这儿,他又有什么生趣? “咳……”一声弱到象蚊子飞过的轻咳,象一声惊雷炸开无痕的心脏。 他不敢置信的垂下视线,眼见雪妩正费力的挑开眼睫,那突如其来的喜悦几乎膨胀了他全身每一根神经,他发狂地吻上那干涸的唇,撬开她有些僵硬的唇齿,拼命亲吻她有些凉又有些硬的舌,直至它发软发暖,直至她在他的吻下窒息,他才将头埋进她娇柔的胸口,听着那重新响起的心跳,属于凡人的眼泪瞬间打湿了雪妩的衣襟。 “我……没死。” “没……以后也不会……我要跟你生很多很多孩子,还要跟你活到很久很久……” “唔……等一下,小松鼠看着呢……”随着一声娇喘,衣服落了一地。 五百年后,无尘与挽月相逢在姻缘宫的悔过崖,四目相对,都有恍然一世的感觉。 挽月抚着那块光洁的石壁,低声轻叹“无痕师兄真的那样死了吗。” 无尘狡狭的眨了一下眼“也或许到了三界之外的另一界了呢。” “如果真是那样,他们会活多久呢。”挽月露出一丝向往。 “那倒不清楚,我只知道,通过那道死亡之穴,他们就再不会有人神之分,至少会同生共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