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别传之黛玉》 亲们必看 写了这么长时间的文文,有必要在这里总的来说一说了。 某玉对本文已经有了整体构思,绝不是悲剧,但也不是皆大欢喜,只能说是悲喜剧了。而且文属于那种慢热型的了,至此已经传了二十章,也只能说是刚刚有了个头绪吧。 关于黛玉,黛玉的身世,在前文露出了端倪,有的亲们已经看出来了。这样的身世,决定了黛玉的命运与皇家是密不可分的。她会在皇室的波谲云诡中成长起来,能够保护自己,保护自己在意的人。 关于宝玉,文中宝玉已出场多次,某玉觉得,宝玉确实是很浓重的纨绔习气,而且这种习气也给自己和他人带来了巨大的危害,比如晴雯、金钏之事,不过通过自身的遭际,家族的败落,他也会逐渐地认识到自己的荒唐,不再幼稚。 关于宝钗与三春。某玉不想如有些文一样,将宝钗写成一个阴险狠毒、只知利用算计别人的女子,那不是宝钗。如若宝钗真的那么不堪,曹公何以将其与黛玉并列十二钗正册之首?元春与探春,也是可敬可叹之女子,她们为了家族作出了牺牲,同样不应抹黑。 关于北静王水溶。在书院红楼文的读者当中,拥护水溶之人可不在少数,可见其多么地深入人心了,在本文中虽也出现水溶,不过已有妻妾,不可能让黛玉有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生活了。抱歉! 但他与黛玉却是剪不断,理还乱,别有一般滋味在心头。亲们看了后文慢慢体会吧,他会是一个君子。 关于男主。实际上,男主已经有正式出场了,如果亲们印象不深的话,那某玉就要自我检讨了。男主的身世与黛玉也是相关的。但他与黛玉不会是一见倾心,毕竟是政治人物,整日战战兢兢,哪能沉湎于儿女情长?不过对黛玉,嘿嘿。 说了这么多,其实最想说的是,亲们只把某玉的这本书看作是一本和红楼略微有些瓜葛,但改写了黛玉命运的文吧。 亲们多提意见啊。明日必更!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关于投票 @@ 截止到现在,某玉发起的票中,各选项票数如下: 1:皇子3251票(33.90,) 2:王爷590票(6.15,) 3:贾宝玉5650票(58.91,) 4:其他(选此项者请留言)100票(1.04,) 也许是某玉在发起这个读者调查的时候,考虑的不周全,这个调查本身就是有问题的,不应该这么早就发起,也不应该这么设置选项。现决定将这个调查关闭。 另外,某玉这几天确实是很忙,所以昨天没有能补完上面这一章,今天会将这一章补完。今天晚些时候或者明天会上传新的一章。希望亲们继续支持!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前言前语 初读石头记,即为其恒久的艺术魅力所折服,在这个红楼的世界里,既有温婉贤淑,博学多才的薛宝钗,也有豪爽憨直的史湘云,既有泼辣世故的王熙凤,也有文采精华的探春,她们的喜怒哀乐,一颦一笑,无一不是牵动着人们的心神,而在这样一个女儿的世界里,我所最欣赏的,却是林黛玉。且看黛玉的三首诗词吧。 西施 一代倾城逐浪花, 吴宫空自忆儿家。 效颦莫笑东村女, 头白溪边尚浣纱。 虞姬 肠断乌骓夜啸风, 虞兮幽恨对重瞳。 黥彭甘受他年醢, 饮剑何如楚帐中? 明妃 绝艳惊人出汉宫, 红颜命薄古今同。 君王纵使轻颜色, 予夺权何畀画工? 绿珠 瓦砾明珠一例抛, 何曾石尉重娇娆? 都缘顽福前生造, 更有同归慰寂寥。 红拂 长揖雄谈态自殊, 美人巨眼识穷途。 居余气杨公幕, 葬花吟 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 游丝软系飘春榭,落絮轻沾扑绣帘. 闺中女儿惜春暮,愁绪满怀无释处, 手把花锄出绣闺,忍踏落花来复去. 柳丝榆荚自芳菲,不管桃飘与李飞. 桃李明年能再发,明年闺中知有谁? 三月香巢已垒成,梁间燕子太无情! 明年花发虽可啄,却不道人去梁空巢也倾. 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 明鲜妍能几时,一朝飘泊难寻觅. 花开易见落难寻,阶前闷杀葬花人, 独倚花锄泪暗洒,洒上空枝见痕. 杜鹃无语正昏,荷锄归去掩重门. 青灯照壁人初睡,冷雨敲窗被未温. 怪奴底事倍伤神,半为怜春半恼春: 怜春忽至恼忽去,至又无言去不闻. 昨宵庭外悲歌发,知是花魂与鸟魂? 花魂鸟魂总难留,鸟自无言花自羞. 愿奴胁下生双翼,随花飞到天尽头. 天尽头,何处有香丘? 未若锦囊收艳骨,一え净土掩. 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 尔今死去侬收葬,未卜侬身何日丧? 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 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 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桃花行 桃花帘外东风软,桃花帘内晨妆懒。 帘外帘内人,人与隔不远。 东风有意揭帘栊,花欲窥人帘不卷。 桃花帘外开仍旧,帘中人比桃花瘦。 花解怜人花也愁,隔帘消息风吹透。 风透湘帘花满庭,庭前倍伤情。 凭栏人向东风泣,茜裙偷傍桃花立。 桃花桃叶乱纷纷,花绽新红叶凝碧。 雾裹烟封一万株,烘楼照壁红模糊。 天机烧破锦,春酣欲醒移珊枕。 侍女金盆进水来,香泉影蘸胭脂冷。 胭脂鲜艳何相类,花之人之泪。 若将人泪比,泪自长流花自媚。 泪眼观花泪易干,泪干春尽花憔悴。 憔悴花遮憔悴人,花飞人倦易黄昏。 一声杜宇春归尽,寂寞帘栊空月痕! 该是怎样的一个女子,才能作此佳句啊! 乍看此诗,不过是有感而发罢了。然细细品味,却发现,黛玉于《五美吟》中抒发之情感,决然不同于她在《葬花吟》中所发之悲音,葬花吟中,弥漫的是哀婉凄凉之情,悒郁不平之气,而在五美呤中,却油然而生一股豪气。尸居余气杨公幕,岂得羁縻女丈夫?只此一句,却令多少须眉汗颜!可见,黛玉并不是一个只会之人,她亦有她的风骨。而在作桃花行时,黛玉年已渐长,与宝玉的婚姻却渐渐无望,其凄苦之情可以想见。 闲言少叙,近来观红楼文多矣,有以十二钗为主者,亦有以贾母贾宝玉为主者,本文以黛玉为主,兼顾众钗之命运。 文中,贾母王夫人非宵小之辈,某玉知有红楼文将贾母王夫人等人作跳梁小丑,亲戚情面全无,亦不见丝毫体统规矩,然某玉以为贾母王夫人等人身份如此,岂能如此作为?岂不是怡笑大方?至于贾宝玉,也并非那种毫不知礼之人,生于贾府,若贾宝玉不知礼,众人岂能视其如珠如宝?某玉虽不喜,然决不丑化其人。亦有薛家宝钗,与黛玉同为十二钗,不宜厚此而薄彼。 本文为某玉兴之所致,虽已有整体构思,然具体情节尚待推敲,愿众看官见谅。 此文只为写出某玉心中之红楼,心中之黛玉,借潇湘贵宝地推出拙作,以飨众位读者!(其实本章原本不在某玉的计划之内,只是某玉偶然间觉得有趣,所以才有了这一章,亲们要是不喜欢的话,就请无视吧。)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论贾家贾母有心 却说那迎春归宁,在紫菱州住了几日,便有孙家的人来接,众人相送,少时,黛玉与探春匆忙赶至,更加不舍,执着她们的手,泣道:“你我姐妹在一处一场,当日起诗社,咏海棠,何等热闹。如今再想起诗社,也不能够了,今日这一别,又不知何时再能相见了!各自保重罢。”说完含悲拭泪,登车而去。见此,众人唏嘘不已,然也无可奈何。 时已入秋,黛玉犯了旧疾,因此静养了几日。这一日略觉得好些,于是带了紫鹃至贾母处请安。贾母已用过早饭,见黛玉袅袅婷婷而来,竟使得屋中众人眼前一亮。因前几日便是林如海夫妇之祭日,想到女儿早逝,不觉伤心起来,再看时,黛玉已坐在身旁,说道“:林丫头,这几日身上可好些了?药可吃了?”“让老太太挂心了,如今已经好些,不必再用药了。”黛玉说道。贾母看着她越发清丽的面容,有些伤感地说道“:如今已是九月里,待到年后,玉儿便十五了,成了大姑娘,这份气度却是越来越像你娘了,只可怜你这么小就没了娘。”说着,声音愈加低了下去,一时二人感叹一番。 一时贾母又道“:你可知为何我最疼你娘?”不等黛玉说话,继续道“:你也大了,有些事也是该告诉了你的。你娘原有一个亲哥哥,只是你这个舅舅不到十岁就没了,你现在的大舅舅和二舅舅都是庶出,只因你二舅舅是从小养在我身边,娶的也是王家的小姐,故而现在府里是二房当家,之所以让你琏二哥和凤丫头当家,也是让大房一并管家的意思。素日里你虽不管事,可也帮着凤丫头算帐,管家的事定然也是知道些的。”黛玉道“:老太太的安排,是为玉儿好,玉儿自然领情,这管家之事,有二嫂子从旁指点,也是明白的,只为何要学这些?我们姐妹们也只陪着老太太罢了。就是三妹妹和宝姐姐也不过就管了几天。” 贾母说道“:你们姐妹们自然都是好的,只你们生在这样的人家,又到了及笄的年纪,原该学着管家了,不然也要被人小瞧了去,你看你二姐姐,平日里从不说话,什么事都只管忍着,现在嫁到了孙家,也是让人极担心的。我也不好深管。”说话间,黛玉就已咳了几次,却见凤姐扶着平儿来请安,贾母便命紫鹃服侍着,让黛玉回房歇了。 这里贾母对凤姐说道“:凤丫头,你也是三日好两日不好的,就在家里歇着,不用天天过来了。”凤姐儿一面行礼,一面笑道“:这是老祖宗体恤小辈们,我若不天天过来,只怕就要让人生吞活剥了呢!”贾母撑不住笑道“:猴儿,打量着只有你是一张巧嘴呢,便是你林妹妹,也是不让人的·”凤姐陪笑道“:平日里我也只和园子里的姐妹们好些罢了。” 贾母叹道“:说起这园子里的姑娘们,也是日日在我跟前,外头的人看着是千金万金的小姐们,却不知各有各的难处,迎丫头的老子娘从不管她,三丫头那里又有个不省事的赵姨娘,四丫头呢,虽有父兄,却和那没有一样,宝姑娘家里的哥哥嫂子也是天天闹腾。都是可怜见的,却也不只是如此,还有个缘故,她们是咱们家和亲戚家里的小姐,将来少不得是大家子里的当家奶奶,现在我照看她们些,以后她们或许看着我对府里帮衬着些。上一次选秀时二丫头落选,才由父母作主自行婚嫁。明年,三丫头和云丫头便到了该选秀的年纪,只是咱们家已经有了一个娘娘,可以免了三丫头的待选,云丫头是由她叔叔作主早已定了人家,林丫头更是父母皆无,故而咱们家却是没有待选的主子姑娘了。这也好,那日娘娘省亲的光景你也是看到的,外头瞧着多么光鲜体面,可又有谁知道娘娘的苦处!我却不想让这些姑娘们再到那不得见人的去处了。只是到时怕也由不得咱们。”凤姐心中微觉诧异,贾母到底已是这般年纪,平日里极少说如此多话,却笑道“:这也算是姑娘们的福气了。林妹妹不用待选,便可以由老祖宗作主,嫁到咱们家作媳妇了。” 贾母却道“:说你聪明,怎么这会子又不明白了?依我看,只怕未必如此。一者,林家是侯门之后,林丫头的父亲又是巡盐御史,在身份上比咱们府里高些,当初你林妹妹的母亲嫁到林家,未尝没有攀亲的意思,再者,林家虽说只一个女儿,但据我的想头,林家断不是只林丫头一个女孩。记得那时我的外孙子没了,派人四处报信,凡和林家有来往的,无不知道此事,却并不大办丧事,这倒也罢了,但过后姑爷也没有从族中过继一个养子,这就说不通了,故而林家是另有安排的,只是我们不知道,想来林家的那些事,并不是咱们这些外人能分辨清楚的。”凤姐奇怪道“:这又怎么说?”贾母看了一眼凤姐,又叹道“:那我就不能作主林丫头的婚事了。你那两个姑妈的心思我也是知道的,宝玉的玉,宝姑娘的金锁,不是一对吗?她们必是要让宝玉娶了宝姑娘。至于林丫头呢,二太太对她不过是面子情,她虽认了薛家太太作干娘,也只能算是玩笑话。那薛家是商家,身份上原就比我们府里要低一些,因而宝姑娘只能参加宫中使女子的选拔,前次选秀,宝姑娘也是去了,但却落选,就想到咱们府上了。” 那凤姐素日里虽知金玉之说,不过到底知宝钗是来京待选,所以不曾在意,听贾母如此说,只得道“:我虽管着府中的事,到底不如老太太看得通透,竟想不到这一层。”贾母道“:这几年你管家,虽没有大的错处,但当家人恶水缸,也得罪了不少人。前儿我作寿,你婆婆当着那些奴才的面给你没脸,当时让鸳鸯用话混过去了,事后我也知道了,也难为你这么识大体,只是这个事也给你提了个醒,以后你也要多顾着你婆婆那边了。你是个聪明的,自然知道这里面的意思。”说着就有些乏了,便叫一个小丫头子锤着。 凤姐端了茶来,在旁随意地说着闲话,过了半晌,只听贾母道“:凤丫头,这几天娘娘那里可有派人来过?”说着接了凤姐手中的茶,凤姐想了想,道“:这几天并没有宫里的人来,不过,再过几天就是每月进宫的日子了,老太太可要同去?”贾母点头道“:再看着吧,我恍惚听人说,忠顺王府的燕贵妃有了皇嗣。圣上对那王府大加封赏。”凤姐也不由得叹道“:正是呢,前儿太太提起这事来,也是愁得了不得,宫中年年都有新秀进来,若是娘娘膝下没有子息,到时可又怎么样呢?依我看,不如乘着进宫,将一些人参和头面首饰送与娘娘,可好?”贾母摇头道“:虽是为了娘娘,但宫中向来严禁私相传递,且内宫中的物件都是登记在册的,平空多出了些东西,岂不是给娘娘招祸?”见凤姐只站在一旁,并不言语,贾母又道“:我何尝不想着娘娘?只是她是咱们家的指望,所以在娘娘的事上更须小心些。”凤姐只忙不迭地答应着。一时又有管家的来回事,凤姐便扶着平儿退了出来。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处末世凤姐谋划 凤姐儿出了贾母上房,却仍是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又对着平儿说道“:才刚老太太的话你也听见了,你是怎么看的?”平儿道“:可见老太太是疼顾奶奶的了!这几年奶奶管着家,嫁妆倒赔去了不少,要是再管几年,恐怕是要赔尽了!还是早早抽身的好,奶奶虽是要强,可也要顾惜自己的身子不是?”凤姐笑道“:也只有你才敢和我这样说话罢了,跟了我这几年,倒让你受了不少的委屈。”叹了一声,又道“:才刚老太太是在提点着咱们呢,让咱们尽早打算着,过两天,就带上巧姐去大太太那里请安吧,大太太虽说是我正经婆婆,可膝下并没有一半儿女,虽有个琮兄弟在跟前养着,不过也是个黑猴儿似的,整日价不知在干些什么,难教人喜欢。若是太太喜欢巧姐那敢情好,若是面上还淡淡的,那咱们就只能破费一些,依着太太喜欢的东西送去,我也多去奉承奉承,太太这边也就说得上话了,再回了二太太,把管家的事情给辞了,就回大房去吧。”平儿听了道“:奶奶说的自然是有理,只不过为何还要回大房去?要我看,咱们只和大太太和气些也就罢了。” 那凤姐也不接话,说到了自己的院中,见小红正带着巧姐顽呢,一见凤姐,便扑了上去,娇笑道“:娘,才小红姐姐说要带着我去园子里头玩儿呢。”凤姐抱着她笑道“这才是咱们的巧姐儿呢,过两天带你去奶奶哪儿可好?”巧姐拍手笑道“:好啊好啊,前几天奶奶还让人送了一大堆东西给我顽呢。”众人都笑了起来,又逗弄了一阵,才让小红带着去玩。 回到房中歇下,平儿也端了茶来,凤姐儿抿了一口茶,才道“:刚老太太说了这么些,我要是再不明白,不成了傻子了?二太太虽说是我姑姑,但只是因宝玉还没有成亲,所以让我先管着家,将来宝玉成了亲,二太太自然要让自己的媳妇来管府里的事,到那时我又算得上什么,不过是她侄女罢了。再说我也看透了这里,就算是我累得落了一身的病,又有谁会念着我的好处?只是你说的也对,不用回到那边,横竖这个院子离老太太的正房和大太太那边都不远。”说着,只见平儿眼错不见地盯着自己,半日方奇怪道:“:今儿奶奶可转了性儿了!难道太阳还打西边出来了?阿弥陀佛!”凤姐扑哧一声,笑道“:你这蹄子!没的还来怄我!”又道“:你若真心帮我,就帮我在大太太面讨个好儿,有你的好处呢,”平儿敛容道“:奶奶的话,平儿不敢不从。”凤姐见平儿如此说,道“:再不要这么说了,我是知道你的,定然亏待不了你。”又与平儿闲话一番,才与平儿到园中议事厅中议事。 当下凤姐计议已定,过了两日,便带着巧姐来到邢夫人房中,行礼请安毕,凤姐陪着小心,道“:媳妇这几年在二房那里当家,虽然有心,但总未能和二爷在老爷太太面前尽一尽孝心,想起来便深感不安,只望太太能体谅着,不然,媳妇就是罪有万重的了!”说着便拿帕拭泪,又让巧姐儿过来见过,那邢夫人虽是敛财以自保,到底不是那全然无知无识的人,见凤姐如此说,再与她没脸也是无益,便是那巧姐,看着也是可疼的,于是说道“:难为你们能这么想,那日我却是莽撞了些,到底你是主子奶奶,在奴才们面前的脸面还是要的,你也不要在意了。”凤姐忙道“:太太真是折杀媳妇了!太太是长辈,媳妇岂会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见邢夫人面上和气,又陪笑道“:媳妇还有一件事,等宝玉娶了亲,就把这管家的事情给辞了,如今虽不方便辞,但许多事也不再管了,只交给管家娘子们。太太若是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就是,媳妇定然给办得妥妥当当的。” 见凤姐肯伏低,邢夫人虽心中诧异,却也渐渐改变了态度,只温言嘱咐凤姐常让巧姐过来陪着就好。凤姐也只与平儿相视一笑,自此,凤姐与邢夫人日渐和睦,那贾琏见凤姐如此,引为奇事,但见邢夫人对凤姐不同以往那样不假辞色,少不得也是另眼相看了。只是谁也不知凤姐儿心中所想。原来,那凤姐见贾母已无意将黛玉嫁与宝玉,心知宝钗必要嫁入府中了,因此只得同那邢夫人亲近一些,一来这也算得一条后路,二来,若是哪一日贾母归了西,凭自己的能耐,也能将那贾政一房打压了去。到那时,邢夫人无能,自己又将是管家奶奶了。且不提凤姐之心,不过,只怕凤姐也不会料到,日后却因此而使巧姐得以保全,这是后话了。 先按下凤姐的事不提,只说这日黛玉自贾母处定省后,扶着紫鹃回房,一路行来,至园中荷塘处,只见满塘残荷,莲枯藕败,岸上芙蓉正盛,菊花待开,到了潇湘馆中,看院中那几百竿翠竹愈加挺拔,秋风阵阵,竹叶沙沙作响,不由平添几分萧索之意,只怔怔地望着那片竹林,紫鹃见了,忙劝道“:姑娘这几天才好些,就不要再伤春悲秋的了。”黛玉淡笑道“:我也不过是触景生情,自从那日抄检了园子,这里就一日比一日冷清了,先是宝姐姐为避嫌家去了,再是二姐姐也出了门子,三妹妹如今诸事不问,四妹妹原本就是个冷清的,就是云妹妹也定了出阁的日子,回史家了,想当初这园子里是何等热闹,如今…”说着眼圈就红了起来,泫然欲泣,令人油然而生怜惜之心。 紫鹃摇了摇头,一脸无奈,可还是劝道“:姑娘,要知道天下从来就没有不散的筵席,姑娘和姐妹们和气,可谁又能守着谁一辈子呢,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就看她们自己的造化罢了,眼下姑娘养好了自个儿的身子才是正经。”黛玉深知紫鹃之心,只道“:出了这么多的事,我也看开了些,往日我竟是白白地掉泪了。只是,到底有时还是忍不住伤心,慢慢地也就会好了。”移步至屋内,黛玉也只在书架中拿起一本诗集随意翻看着,看了半响,忽对紫鹃道“:紫鹃,将那个匣子拿了过来吧。”不消片刻,就见紫鹃捧一木匣放在案上,看那木匣为棕色雕花纹路,外挂一只银锁,锁的钥匙却是一支小巧的银凤钗,别在发髻之内,每日从不离身,紫鹃道“:姑娘平时从来不动这个匣子,只说收好了就是,怎么今日?” 黛玉只道“:这个匣子是父亲临终时交给我的,说除非到了及笄或议婚时,否则不要打开,现在打开,倒也并不算是违了父亲的话。”一语未终,只听外面一小丫头子道“:这会子快到响午了,二爷来看咱们姑娘啊?”宝玉道“:自然是要过来的,老太太那里正传中饭呢。”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金玉言黛警宝玉 听到宝玉已来到了院中,黛玉忙说“:暂且将这匣子先收起来,等以后再说吧,也并不急在一时。”又让雪雁迎了出去,只听帘子轻声响动,宝玉已进得屋中,却并不说话,看向黛玉,打量了一阵,见黛玉面色已显红润,方笑着说道“:妹妹气色好多了,果真是大安了,如今还吃药吗?还想要什么吃的顽的?只管告诉我罢,不要外道了才是。” 闻言黛玉淡淡一笑,道“:我自来是三日好两日不好的,让二哥哥费心了,请坐吧,这几天身上受用了些,今天早上还去老太太那里请安呢。你这是从哪里来的?”说完又让紫鹃上茶,宝玉随意地坐在一个绣墩上,道“:不用了,这会子已经下学了,我是刚从家学里来的,看老太太那儿正要传中饭呢,就赶紧过来了,三妹妹和四妹妹已经在那里了,咱们也快些去吧,总不能让老太太等着。”黛玉看了一眼身后,道“:怎么今天二哥哥后面没跟着的?袭人呢?”宝玉讪讪地笑道“:在后面呢,是我走得急了一些。”说话间黛玉已收拾好了,嘱雪雁整理好屋子,便起身和紫鹃宝玉出了院门,一起向贾母上房而去。 原来那天王夫人亲自带着管家嬷嬷到怡红院中阅人,将晴雯芳官一干人等撵了出去,且又发下话来,命宝玉每日务必到家学里读书,宝玉原本不愿意,求至贾母,谁知贾母也说“这是光宗耀祖的事,原是极好的,你老子娘也是为你着想,放心罢,我必定不让他们拘紧了你”。任凭其如何撒娇撒痴,也并不松口。无可奈何之下,便只得每日到家学中,也不过敷衍了事而已。 途中,那宝玉四下里打量着园子,轻叹一声道“:往日里这大观园何等繁华,自从宝姐姐和二姐姐走后,就越来越寥落了,前几日,太太还让人上孙家给二姐姐送些东西,那个婆子到了孙家,好不容易才从孙家下人那里打听到,孙家的人打了二姐姐一顿,当天夜里就吐了血,他们也不给请大夫,恐怕是不好了,二姐姐这么个娇弱人儿,怎么受得了这样的折磨呀!”不由得滴下泪来,黛玉见此,也伤感道“:二哥哥,事已至此,就是哭又有什么用?还能医治好二姐姐吗?你就没有想过为她做些什么吗?”宝玉道“:怎么没有?我跟太太说过,让二姐姐回来,仍旧住在园子里,可太太说二姐姐已经出了门子,娘家就管不得了,好坏也只能凭她去了,还叫我不要告诉老太太。”黛玉却未想到王夫人如此说,摇头道“:好吧,二姐姐的事先不提,你可还记得晴雯的事?”宝玉拭泪道“:怎么能忘记了!祭晴雯的那篇文还是你帮着改的呢。” 黛玉淡淡道“:那二哥哥,我只问着你,你可知道二舅母骂晴雯是狐媚子?你可知道为何晴雯被人说得这么不堪?那晴雯已经是没了,你再来祭拜又有何用?晴雯被撵出去的时候你可曾拦过?”说得宝玉一时呆住,道“:妹妹为什么这样说?可是我哪里又不好了?”黛玉因有些累了,扶着紫鹃坐一石凳之上,才道“:二哥哥,你并没有什么不好,只是你可明白,二舅母为何对晴雯却如此不留情面?她可是老太太的人。”没等宝玉说话,又道“:珠大哥哥早逝,大姐姐又在宫里,二舅母便只有你一个了,若是你有个好歹,可让老太太和二舅母怎么样呢?我想晴雯芳官她们也不过是长得比别人好些,又在你房里服侍,和你亲近些,二舅母就以为是她们撺掇着你不读书,不去考功名,才撵了出去。这些,二哥哥可想过没有?”宝玉听了,一脸茫然地道“:怎么连妹妹也说起读书功名来了,想不到妹妹也变成这样一个人。” 黛玉不由蹙起了那弯笼烟眉,睁起了那双含露目,怒道“:二哥哥,如你不是生在贾家,又怎么会有袭人麝月她们服侍?要不是大姐姐作了贵妃,你岂能住在这园子里?再不要说什么俗事了,如若没有这些个俗事,你又怎能整日与姐姐妹妹们一处游园作诗?我虽是闺阁女子,却并不糊涂,眼看一年比一年大,再也不能像以往那样一味地伤春悲秋了,这些话,二哥哥只细想想吧。”说毕站起身,也不管宝玉还站在那里发呆,扶着紫鹃,向贾母正房走去。 因受了风,黛玉咳了起来,紫鹃忙轻捶着,说道“:姑娘以前和宝二爷好像蜜里调油一样,一天几次的去潇湘馆,什么好吃的好顽的也是先想着姑娘,今天姑娘的这些话真真显得过于生分了。”黛玉只微微一笑,道“:难道是我们的紫鹃姑娘想着要嫁人了?那好,明儿告诉老太太,让你出府去吧。”紫鹃不依,躲着脚笑道“:姑娘只会取笑我。”二人笑闹着,黛玉握了紫鹃的手道“:紫鹃,这里只有咱们俩个,只问你一句话,你觉得宝玉如何?”紫鹃低着头,脸上刷地红了起来,道“:姑娘问这些作什么?”黛玉不由得心中暗叹,只好说“:罢了,咱们走吧”。于是赶到正房。 而宝玉听了黛玉的话,正想要跟去,袭人从后面追来,喘气道“:二爷慢些走,若是二爷一个人到了老太太那里,老太太又要说我们服侍不经心了,”宝玉见是袭人,心里忽然一动,不再追赶,转问袭人道“:最近老太太和太太房里你去过没有?”袭人见问,答道“:昨儿老太太叫我,不过是问问二爷的饮食起居,今儿用完了早饭,就到太太房里拿了几瓶子玫瑰露。”说完看着前面,道“:那不是林姑娘吗?”宝玉道“:才和林妹妹说话来着,你连这也要打听吗?”袭人忙陪笑着说“:并不敢打听什么,二爷还是快些走吧,去晚了恐怕老太太着急。”又见宝玉低头无话,双眉紧锁,与以往的情形大不相同,虽有满腹疑问,也不敢多话,只得小心翼翼地跟着。 来到贾母处,黛玉早已经和众人见过,和姐妹们坐在一处闲谈。看宝玉一阵风儿似的来到房中,贾母忙让其坐至身旁,道“:我的儿,在家学里可好啊?可曾累着了?”正要吩咐摆饭,却见鸳鸯急匆匆走来,向贾母回道“:宫里来人了。内相指名儿要见老太太呢。”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贾母心事谁人知 听了鸳鸯的话,贾母顿了一顿,方对王夫人等人说“:你们就自己去用饭吧,不用在这里伺候了,让珠儿媳妇看着宝玉他们用了饭就好。”想了一想,又道“:这会子你们两个老爷都不在府里,待他们回来以后,宫里来人的事也不用告诉他们了,便是告诉了,也没有什么可说的。”向凤姐道“:凤丫头,若是有谁在胡乱嚼舌头,直接撵了出去。”众人忙答应着,只有凤姐给平儿使了个眼色,平儿会意,忙出了房中,大家各自散了。 这贾家是国公府邸,又有一个元妃在宫里,少不得和宫中之人周旋往来,只因见此次行事和以往不同,凤姐才让平儿去打探着,待她回到房中,不多时,见平儿回来,于是问道“:可是有消息了?”平儿是一脸地难以置信,将房中的丫环们摒退,方悄声道“:那林之孝家的说,来的是宫里总管戴公公,见了老太太,就把人都遣了出去,老太太只留下了鸳鸯,戴总管也只留下一个心腹。”凤姐听了,皱眉道“:此事确实透着古怪,如果真是娘娘的事,怎么可能不告诉老爷太太们?再者戴老爷上咱们府里借钱也不止一次了,从不亲自过来,只是遣个随从罢了。不知这次又是为的何事。”平儿听了,笑道“:主子们的事我们作下人的哪里就能知道了。”听平儿如此说,凤姐勉强笑道“: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心里面慌得厉害,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但愿是我多心了罢。”又闲话几句,便歇了下来。 到了晚间,众人在贾母房里用过晚饭,贾母道“:都回去歇着罢。”又让袭人好生照看宝玉,务必早睡早起,预备明日读书,又向黛玉道“:林丫头留下陪陪我这个老婆子罢。”黛玉笑着应了。看着大家散了,贾母对鸳鸯道“:把东西拿来。”只稍待片刻,即见鸳鸯拿了一个红漆木盒,放于面前桌上,又道“:你和紫鹃就到门外守着吧。”二人忙答应了。 待两人去后,贾母让黛玉坐在身边,道“:今天要你留下来,是有要紧的事跟你说。”黛玉不解地问“:老太太为的是什么事?”贾母眼错不见地看着黛玉,仿佛要将她看穿似的,说道“:丫头啊,这里只有咱们俩个,你也不用害羞。你觉得宝玉如何?只说实话就好。”黛玉低下了头,轻声道“:二哥哥和我是从小养在老太太身边,自然比别人和睦些,并没有别的什么想头。”贾母听了,暗暗点头,道“:知道你是个好的,倒果真没有看错了。这样我也放心了。还有一事,你跟着你凤姐姐学着管家,又帮忙看帐,可知这府里如今的境况?”黛玉道“: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现在已经是寅吃卯粮了,如再不省俭,恐怕就要后手不接了。”贾母轻叹一声,从盒中拿出一张纸,递与黛玉,道“:好生收了罢。”黛玉一看,却是银票,不肯收,道“:这是老太太的东西,怎么能拿?” 贾母见她执意不收,只得道“:眼看着你也要及笄了,索性今日就将事情都讲与你听吧。那年你父亲没了,你琏二哥哥从扬州带你回来,将林家的家产和你父亲给我的一封书信交给了我,信中说道已经给林氏族中的人三万两银子,给了你琏二哥哥三千两,再就是给我的一万两,作为你在府里几年的花费,所以这几年,你的用度从来不动用官中的。除此以外,还有二十万两银子,指明作为你将来出阁时的嫁妆。我也本想妥当的收着,等你出了门子就给你作嫁妆。那时你大姐姐晋了贵妃,回来省亲,要建个园子,你两个舅舅在外多方设法筹措,府里的太太奶奶们也将素日的梯己拿了出来,但还是差了十几万两,无奈之下,就从你的嫁妆银子里拿出了十万两,这才建好了园子,不过我也是知道的,如果真的再动这笔银子,恐怕只能用光了才罢。所以余下的就不许再动,这几年众人年节下的孝敬,宫里的赏赐,府里田产上的收益,再加上我的梯己,勉强算是能够补上这十万两了,派了可靠的人换成了银票。这些银子原本就是你的,现在就给你罢。”说毕将银票放到黛玉手中。 此时黛玉心内却是五味杂陈,所苦者,在老太太眼中,终究还要以贾家为重,自己一外姓之人,又能有多少份量?所喜者,原以为自己是无依无靠,不想父亲却考虑得这般周全。再一思索,心中已是了然。只可叹贾母这一番心思,也许会付诸流水。只听贾母又道“:玉儿,看你身上虽好了,不过却更单薄了,你也要放宽了心,这府里人多口杂,说坏话的人多,说好话的人少,不要为那起子小人生气,遂了他们的愿,到时侯苦的还是你自己,你可明白?”黛玉也是心中颇为感动,道“:这几年蒙老太太看顾,还未能报答,只愿老太太福寿双全罢,就是我们也得了老太太的福。”贾母笑道“:到底是林丫头,说出的话总是让人爱听。说了半天的话,也累了罢?就回去歇着吧。”黛玉也就施礼告退了。 鸳鸯进入房中,端着一杯茶在贾母身旁侯着,半响贾母道“:鸳鸯啊,你是怎么看林丫头的?”鸳鸯陪笑着道“:林姑娘是主子,不是下人们可以议论的。”贾母道:“你只说便是,横竖这里只有咱们两个。”鸳鸯一字一句地道“:奴婢虽和林姑娘说话不多,不过冷眼瞧着,觉得林姑娘虽说有时心思重了些,倒是个真心对人的,也从不多事,不像那些个小人两面三刀,在背后言三语四,搬弄是非。” 贾母道“:跟了我这么些年,你看人越发准了了,说的倒是一点不错。之所以把银子给了林丫头,也是想着,她以后能看着我对这府里帮衬些。唉,我的这些个儿孙们,竟没有一个是争气的,要不然,那会让元丫头去那个地方,整日价与人争来斗去?”正自感叹着,见一个小丫头子来回道“:老太太,孙家来人了,看样子好像是有什么大事呢。”(不知某玉这么安排黛玉的家产,众位是如何看的?大家都来讨论吧。)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迎春芳魂荡悠悠 却不知为何那孙家此时派人来到贾家?且听慢慢讲来。 当初孙绍祖之祖父原是有不能了结的事,不得已才拜在宁荣二公门下,不料事与愿违,竟得不到丝毫的益处,渐渐地便投至忠顺王府门下,轻轻松松地就谋得了将军一职,只是仍旧和宁荣二府诸人往来,算来也是世交,至孙绍祖便袭指挥之位,又有一妹新近入宫为宛嫔,因此在兵部侯缺题升,只不知为何,却迟迟未得补缺,心中着实郁闷,颇有悒郁不忿之意。 这日,孙绍祖又与几个酒肉兄弟喝酒,至傍晚才醉醺醺地回到府中,一姬妾吴氏忙迎了上去,扶着孙绍祖,陪笑道“:老爷可是要高升了,每日应酬也多。”孙绍祖冷笑道“:再不要跟我提什么升官了!”忽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对吴氏道“:良儿,那贾家的什么贾迎春不是回去了吗?可是回来了?”一听此言,吴氏赶忙道“:老爷,快不要提那个贾迎春了!一连去接了好几次也不肯回来,听那去接的婆子说最后还是哭着上车的,好像到了咱们这里就是进了火坑似的,不光是这样,那块死木头回来就一个人关在房里,还有哭哭啼啼的声音传出来,我好心去看她,谁知她冷着个脸,不理不睬,这不是在号丧吗?咱们家有什么事?她哭的是哪门子丧?怪不得老爷一直没有升官儿呢,原来是那贾迎春作的怪。”说着还抹了抹泪。 一席话说的孙绍祖大怒,直奔迎春房中,也不说话,“咣”的一脚就踹向房门,房门应声而倒,屋内迎春正用帕拭泪,见状孙绍祖更是大怒,指着她厉声道“:真真是个绞家星!你父亲不还那五千两银子也罢了,你不光在这里白吃白喝,还号的哪门子丧?嫌你大爷不够倒霉是不是?看今日不结果了你!也省得你败坏了这里!”说着拉过迎春一顿毒打。平日里孙绍祖虽也打骂迎春,到底还有分寸,但此时仗着酒盖脸,越发狠了,不多时,那迎春便只有出的气,没有进气了,直直地倒在地上,孙绍祖还不解气,踢了几下。怒骂着去别处了。又吩咐不许送水送饭。不想三天以后,忽见一个婆子来回迎春已逝。知无法再瞒下去,于是派人到了贾家,只说迎春忽然间得了重病,恐怕熬不过今晚。 贾府内,贾母闻知孙家来人,扶着鸳鸯颤巍巍地来到正房内,见到孙家的婆子,将迎春一事相告。听得此信,贾母心内震惊,哀声道“:我那可怜的二丫头啊!”又吩咐一小丫头“将两个老爷和太太叫来。”一时贾赦邢夫人赶到,正要请安,贾母捶着床,指着二人,怒道“:你们却是那二丫头的老子娘!看你们给她寻的什么好亲事呀!成亲不过一年,人就不明不白地在婆家没了,这二丫头平日里从不多话,也没有是非,虽性子软弱些,也是可疼的。当初把二丫头许给孙家,我想着你们是她老子娘,也不好多说什么,哪里想到你们却是把她推到了火坑里!若是传了出去,咱们府里的脸面要还是不要!”众人从未见过贾母如此大怒,忙都来劝慰,过了一会子,贾母才摇着头,长叹一声,说道“:你们都下去吧。我也老了,很多事也管不得了,只过一日是一日罢。”。方各自散去。 迎春一事,不过半日,合府皆知,那宝玉听闻迎春之事,跌足叹道“:不想二姐姐那样一个人,嫁了还不到一年,竟是去了!当初大家在园子里多么热闹啊!二姐姐虽不善作诗,棋艺却无人能比,这样一个清雅的人,却嫁了一个混人,为什么要受这样的苦楚?”说毕来到院内棋盘下,抱头痛哭,袭人见此,只得极力劝道“:二爷和园子里的姐妹们好,这也是常情,只是二姑奶奶已经是去了,再哭也是没用了,二爷还是要以读书为重。”无奈宝玉只是痛哭,像是没有听到,便说“:二老爷今日在家,要是想起来了,问二爷的功课可怎么好呢?二爷还是赶紧去温书吧。”果然见宝玉止了哭声,跺脚道“:什么?老爷在家?怎么不早告诉我一声?”几步跨进书房中,翻找着贾政令他温习的书,袭人这才心中稍安。 在潇湘馆里,黛玉早上已从小丫头子口中得知了迎春之事,省过贾母,便坐在窗前,看那月洞门上的鹦哥,独自伤感着,忽听鹦哥叫道“他年葬侬知是谁?”,不禁展颜一笑,继尔又是蹙眉轻叹,听得外面一声道“:林姐姐又在这里作什么呢?” 见是探春,黛玉含笑道“:快坐罢,三妹妹有些日子没过来了。”探春在榻上坐了,也道“:是啊,从二姐姐和宝姐姐走后,这里就冷清了许多,姐妹们之间也不大走动了。二姐姐的事,你可听说了?”黛玉点头道“:怎么不知?园子里都传遍了。”探春神色怅然,道“:虽然心里难过,面上也不能带出来,看二姐姐这样,又不知咱们以后会怎样呢。若是像孙家这样—”却忙掩了口,一时间姐妹二人无话,黛玉觉得不像,只勉强笑道“:妹妹素日里的杀伐决断到哪里去了?别人我是不知,只你是个有能为的,你不是说,若是个男子,就要离了这里吗?说不定以后三妹妹还真的像男子那样离了贾家呢。可不是要得贵婿了?”探春笑道“:林姐姐这嘴从来不饶人的,只会拿人取笑。”黛玉忙道“:三妹妹,横竖这里只咱们两个。说真的,我倒真心希望你能嫁得好人家。” 探春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又有一丝苦涩,道“:婚姻大事历来不是女孩儿家能作主的,更何况咱们生在这样的人家,免不了将来要去联姻,姑娘们打小就养在老太太身边,也是为此。不过,”眸子里满是坚定,“我就不信,为何我们就比不上那些男子?”黛玉一边喝着茶,就探春之形容全看在了眼中,笑道“:三妹妹的这份心意,却是宝玉也比不上的,不如就和宝玉换个过子吧。”屋中之人无不笑倒,好一会儿,探春才道“:还有一事要向姐姐道谢呢,那日在老太太跟前,宝玉说要去家学里,还多亏姐姐提着,让环儿也跟着去了,日后环儿要是有了出息,定是要还姐姐的情。”黛玉道“:我也是为了妹妹。而且我也看得出,你对环兄弟是关心的,只是因为姨娘的缘故才不得不面上淡淡的。”正说着,见鸳鸯进来了,行礼道“:三姑娘也在呢,倒省得再跑一趟了。老太太那里正找二位姑娘,像是有什么事。姑娘们快些去吧。”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初提亲贾母巧拒 知贾母有事,姐妹二人忙乱着收拾一番,就向贾母上房去了。 正走着,探春问道“:鸳鸯姐姐,你可知道老太太是为了何事?还是来了什么人?”鸳鸯点点头,笑道“:人人都说三姑娘是个精明的,到底这话不差。来的是南安王府的两个婆子,上个月老太太寿辰,姑娘们是见过南安太妃的。可巧太妃刚过寿辰,咱们府里送了寿礼去,那两个婆子是来道谢的。还说是有太妃指名儿给二位姑娘的礼呢,这才请姑娘们过去。”黛玉笑对探春道“:不想咱们竟能入了太妃的眼呢。”鸳鸯只觉好笑“:姑娘们这样的人品相貌,也难怪能得太妃看重了。”探春却摇头“:恐怕不仅是为此啊。”黛玉也是颔首道“:三妹妹说得对,那太妃什么样的大家闺秀没有见过?若说没有别的意思,我是断然不信的。” 说着就来到了贾母上房。贾母正与上座的两位衣着华贵,约四十几岁的嬷嬷说笑着,身旁则是凤姐与王夫人。见姐妹二人联袂而来,笑道“:才说你们呢。这是南安王府的宋嬷嬷与赵嬷嬷,奉太妃的命将礼物送与你们,过来见过吧。”于是到嬷嬷们面前,盈盈施礼,两人见了,眼前顿时一亮,对贾母笑道“:老太太可真是好福气啊,孙女儿们个个不俗,竟是仙女似的了,就连我们太妃也说,若得了这样的姑娘作女儿,便是正经的郡主也要靠后了。”贾母道“:丫头们也不过是生得好些,倒是太妃抬爱了。”随后将礼物呈上,不过是一些顽物。就不再说话,只品着茶,微笑地看着黛玉姐妹,贾母使了个眼色给凤姐儿,凤姐会意,上前道“:老太太,媳妇还有事要跟两位妹妹说呢,就让孙媳带着她们退下可好?”说着与贾母等人行了礼,姐妹三人告辞出来。 出了上房,探春不解地问道“:凤姐姐倒是有什么事?”凤姐却说“:嗨,能有什么事啊,不过是老太太知道了那两个嬷嬷的意思,让我找个借口把你们带出来罢了。你们到我那院里喝茶怎样?”黛玉笑道“:凤姐姐是个大忙人,我们可不敢去聒噪。”三人玩笑几句,告辞而去。 黛玉与探春姐妹二人走后,宋嬷嬷也不拐弯抹角,仔细斟酌着说道“:今日我们来,却也不只是为了这些东西。还有一件事要探探老太太的意思呢。那日我们府里的太妃见了贵府的表小姐林姑娘,很是喜欢,因想着府里的二世子年已十七,尚未娶亲,又知林姑娘的婚事是由老太太作主的,就让我们问一问老太太可否有结亲之意?”那赵嬷嬷接着说道“:老太太是知道的,我们府里大世子去年刚刚袭了王位,便是如今的南安王爷了,二世子与王爷一样,都是嫡出,因见林姑娘是侯门之后,家世清贵,才貌都为上乘,这才有意让二世子娶林姑娘。二世子虽不能袭王位,但文武双全,才能出众,今年年初,当今圣上在铁网山狩猎,谁知却在林中遇到歹人偷袭,身边竟没有一个侍卫在,还是世子及时赶到,才得以脱险。想来以后王位是跑不了的。当然,此事也并不急在一时,就是过几日老太太再答复也使得。若是老太太答应了,府里就派人来提亲。” 贾母听了微笑道“:倒难为了你们说的这么好。你们在几家王府也都是常来往的,必定不会夸大了。我这个外孙女是父母皆无,她的亲事我也是说得上话的,只是一来林丫头虽可以许嫁,但到底还未及笄,婚事自然不急,再者她身子一向单薄,还要再养些日子。如此倒是林丫头无福了。”又道“:不过,我倒知道有一门好亲事,”二人面面相视,忙道“:老太太说的是哪家姑娘?”贾母笑指着王夫人道“:是我这个媳妇的外甥女,金陵皇商薛家的小姐。不仅品貌极好,管家理事也是有能为的。” 不料二人听了,面有难色道“:这薛家小姐我们太妃也是见过的,只是在我们王府里,即使侧妃也须是官家小姐,这皇商家的小姐…”眼中甚为不屑,贾母看得一清二楚,只得道“:有劳二位嬷嬷了,我也帮着看看,若是有合适的小姐,就知会你们。”二人起身谢道“:就多谢老太太了。”又说了一会话,也就告辞了。 见众人散了,贾母才对房中的王夫人道“:林丫头的事可是你说出去的?不然,虽说太妃见过林丫头,又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王夫人见问,道“:南安太妃作寿时媳妇去赴宴,太妃问起,这才对太妃言明,我也不过是想让大姑娘安安稳稳地嫁了出去,这王府的身份也不辱没了外甥女,也对得起姑老爷和姑太太了。”贾母道“:我也知你中意的宝玉媳妇是薛家的宝姑娘,宝姑娘在咱们府里几年,我冷眼看着,是个贤惠知礼的,模样也是极好,能劝着宝玉上进,虽出身皇商,但以宝玉的身份,也配得上宝玉了。只是林丫头的事,你却不要再想了,告诉你一句话罢,林丫头的婚事,我虽是外祖母,也是不能作主的,更不要说你了。自然是有为她作主的人。”王夫人见贾母这样说,暗自心惊,道“:媳妇知道了。那么宝玉的婚事,待过几天到了进宫的日子,与娘娘商议,下道谕旨指婚如何?也是宝玉和宝丫头的脸面。只是老太太不大进宫,”贾母不等她说完,道“:过几日就和你一起进宫吧,瞧一瞧娘娘,我也放心些,只是宝玉的事,还要和你老爷商量着。”王夫人道“:这是自然。” 贾母见王夫人虽如此说,但神色间却是阴晴不定,本想再说几句,想了想,便也罢了,又道“:宝玉最近如何了?这孩子和林丫头一样,身子单薄,你们让他上家学里去,不过也别拘紧了他,徜或出了什么好歹,你又靠谁去?”王夫人面色稍缓,道“:宝玉在家学里很好,昨儿先生还夸宝玉见解不凡呢。”贾母点头叹道“:宝玉的资质还是好的,只盼着他能上进。”正说着,见一小丫头子进来回道“:姨太太和宝姑娘来了。”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呆霸王薛蟠惹祸 闻得薛姨妈与宝钗来访,贾母王夫人相视一眼,忙命快请,小丫头子打起帘子,却见薛姨妈神色憔悴,满面泪痕,再看宝钗,也全没有了素日的沉稳,一脸焦急之色。进得屋内,还未来得及寒暄,便请贾母等人遣出众人。 待到下人们退下,贾母问道“:姨太太这是有什么事,这样急?”闻言,薛姨妈拿帕拭泪道“:却是为了我那不争气的蟠儿来求老太太和姐姐。自从香菱那丫头没了,蟠儿媳妇就天天和她的陪嫁丫环闹,两个人持刀弄棍的,蟠儿因嫌闹得慌躲了出去,我和宝丫头也不理他们,由着他们闹去。谁知今儿一大早,京兆衙门里来了人,说蟠儿因为与人打架,被人押进了牢里,我们原也派人去打听着,谁知一丝消息也没有,这才来求老太太和姐姐。还望老太太和姐姐与姨老爷说明了,帮着打听,便是花多少银子也是愿意的,只求能让蟠儿出来。”说着又哭了起来,宝钗在旁也道“:还望老太太和姨娘垂怜,妈只有这一个儿子,若是哥哥有个好歹…”就垂下头,不再说下去了。 贾母见此,沉吟半日,道“:可曾出了人命?”薛姨妈忙道“:听那衙役说,倒是没有出人命,只是和蟠儿打架的却是忠顺王府的世子。”贾母王夫人听了,面面相觑,只得道“:姨太太也不要着急了,既然并没有出人命,不过是年轻公子之间一言不合打了起来,想来也不过是关几日就会放人,大家都是亲戚,自然是要帮衬着。”说着命人将贾琏唤了来,将此事说明,让贾琏先去衙门打听着,薛姨妈也拿出了一千两银子,只说是为上下打点,便告辞。 出了贾母的屋子,宝钗方劝道“:妈还是不要急了,这样干着急也是没有用的,既然哥哥并没有大事,想着也只是关几天就是了,哥哥平日里无法无天,便是人命案子也不当回事,这次进了牢里,虽要吃些苦头,也是好的,不然若是哪天再闹出人命,就不那么容易收场了。”薛姨妈握着宝钗的手道“:我的儿,你哥哥这么不争气,也亏得有你,不然我可怎么样呢?”自是感叹一番。 说起这金陵薛家,那薛蟠之曾祖薛太公,曾于本朝太祖皇帝起兵之时,散尽家财以助太祖招兵买马,又因与太祖有旧,故此在国朝定鼎后被封为紫薇舍人,世代为皇商,然古语云“君子之泽,五世而斩”,薛蟠之父尚可勉强支持,至薛蟠一代,生意日渐消耗,已露败象,只空有皇商的名头而已。 薛蟠更是全然不知商贾之事,又娶得夏金桂致使家宅不宁,便日日在外寻欢作乐,这天薛蟠正在戏院里听戏,看那戏子嗓音甜润,身段窈窕,一时酥倒,就有心结识,岂料那戏子已收了忠顺世子之财,一定要去陪酒,两下里争执起来,那世子斜睨着薛蟠,道“:识相些的就快滚!还没有人敢跟本大爷争一个戏子呢。”薛蟠听了,只嗤地一声,鼻孔朝天道“:知道本大爷是什么人吗?宫里的元贵妃是我表姐!你算什么东西!”旁边众人哄然大笑,其中一人道“:我说薛呆子,你可知道他是什么来头啊?他是忠顺世子,他的二姐还是宫中的燕贵妃呢。”话未说完,一个拳头朝他打了过来,那薛蟠虽是个霸王,又怎能打得过自幼习武的世子?不多时就挨了几拳,又不甘心,于是乘其不备,随手拿起一个物件就抡了过去,那世子的手臂也伤着了,正在这时,京兆尹名吴天者,得了信匆忙赶到,连声喝止了,不由分说,将两人全押进了牢中。 闲言少说。那贾琏也是个机灵的,来到衙门,上下打点一阵,不出半日,就得了消息,回到府里,向贾母道“:老太太,这次却是那京兆尹吴大人带人亲自将他们押进了牢里,也不许人探视,只说官家子弟酒后闹事,若不狠狠地治一治,只哪明儿能将京城给掀了。”贾母奇道“:难得却有这样的硬骨头,只是他不知道这些官家子弟都是有靠山的?”贾琏笑道“:能做到京兆尹,此等事又怎么不知,要说这吴大人,真真是个倔的,就连当今圣上也敢顶撞,又不屑与官场之人结交,竟是个清流,只是冷眼看着,其所做之事无一不合圣上之意,所以吴大人能够在官场沉浮十余载,不然以这样的性子,只怕也不能自保。”贾母问道“:那这个案子如何了结?”贾琏道“:那忠顺世子虽伤着了,但只是皮肉伤,且早已经被接了出来,薛大兄弟伤得重些,还要调养一阵子。薛家太太也在打点,不过晚了些,薛兄弟只怕要吃些苦头了。”王夫人在旁说道“:既然是这样,你就派人去告诉了姨太太,使些银子,让你兄弟少吃些苦头。”那贾琏答应着自去了。这里贾母对王夫人道“:你也该和姨太太说了,让薛家的哥儿性子收敛一些,不然怎么能作亲?难道还要让宝玉有一个惹事的舅兄吗?咱们与忠顺王府因为戏子的事已经是面和心不和,若是再闹出事来,岂不是要结下梁子?”王夫人忙道“;媳妇理会得,定然是要为咱们府里着想的。”又说了一会子闲话,才散了。 至傍晚,贾政回到府里,来到王夫人房中,寒暄过后,向王夫人道“:薛家外甥的事,我已经听琏哥儿说了,帮着薛家,为的也是亲戚的情面,但也不要过于插手。”王夫人倒是一怔,贾政极少理会这等闲事,道“:这自然是。我看老爷脸色不是很好,可是有什么事?”贾政重重叹了一声,道“:还不是为了朝堂上的事。如今朝上的形势越发紧了,我虽品级不高,只怕过不了多久也要有个说辞了。”王夫人问道“:朝里又怎样?要老爷怎样?”贾政沉吟半响,道“:也罢,还是告诉了你吧。以后你与那些诰命夫人们往来也好心中有底。当今圣上已是知天命之年,也应考虑立储之事了,朝臣们更是三日一本,五日一奏地请求早立太子。现今有三位皇子,大皇子与二皇子年已弱冠,大皇子为已逝的吴贵妃所出,封为韩王,二皇子为燕贵妃所出,封为宁王,三皇子为当今皇后所出,倒与外甥女同岁,已在宫外建府,准备行冠礼后搬出。两年前,韩王主持科考大比,遴选了不少人才,礼贤下士,素有贤名,宁王在兵部历练多时,去年北蕃南下,骚扰中原,还是宁王带兵迎战,大败蕃军于边境,三皇子虽未弱冠,然深肖圣躬,去年中秋时蕃邦来朝,当今命三皇子全权处置此事,将西宁郡主以公主身份嫁与蕃邦王子,既隆重得体,也不失我大国风范,举国上下无不称赞。如今立储之事还不明朗,但宁王之母燕贵妃为忠顺王之女,因此忠顺王爷必是宁王一党,四王中,东平王与西宁王均是支持韩王,南安王与北静王尚未表态,至于”八公“,则自成一党,不过暗中支持两位皇子的也不在少数。像宁府中的珍哥,与宁王走得近些,而大老爷则与韩王多有来往。”王夫人听了,点头道“:按老爷所说,如今咱们府里也不能置身事外了,只是万一选错了主子,那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祸啊。”贾政道“:我也正是为此担忧啊。眼下还可再瞧着。”王夫人又道“:老爷且不要担心了,如今宝玉天天到家学里去,昨儿还得了夫子的夸奖呢,说宝玉文采出众,将来有望蟾宫折桂。”贾政听了,脸色稍缓,点头道“:吩咐他不许躲懒,务必要天天去。” 王夫人听了,忙答应着,这时有小丫头子来回,贾母那里已经摆晚饭,于是告辞,来到贾母处。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谁怜闺中女儿心 话说这日,贾母将林如海所遗之家产悉数归还黛玉。待回到房中,只坐在书案之前,一言不发,只望着窗外千竿翠竹,满地的落叶,紫鹃见了,上前劝说“:姑娘在老太太那里出来以后就有些失魂落魄的,定是老太太对姑娘说了什么?依我说,姑娘也该放宽了心才是,凡事还有老太太作主呢。” 黛玉轻叹一声,摇头道“傻丫头,老太太毕竟年纪大了,许多事也是有心无力了。”说着拿起一本诗经,翻看起来,紫鹃倒了茶来,道“:还有个宝二爷呢,二爷对姑娘也是极关心的,但凡有老太太想不到的,二爷也都能想得到了。”黛玉听了,淡淡道“:那又怎样?以往宝玉对晴雯不也是极关心的吗?”闻此言,紫鹃心头一颤,身子晃了几下,才吞吞吐吐地道“:姑娘,这…”黛玉淡笑道“:你也不要慌,这里只有咱们两个,便是说说也无妨的。晴雯的事,还有几年前金钏的事,贾家无人不知,只是没有人敢去说。以前我只想着,宝玉年龄尚小,可如今都已经大了,宝玉却仍是旧时的样子。更有晴雯的事。是二太太亲自来撵了她出去,可是宝玉却连一句话也不敢说,这就让人太寒心了。那宝玉成日里说护着这些女孩子们,但到头来他护得了哪个?芳官不也出家,日日伴着青灯古佛了吗?只可叹那佛门也未必是净地。” 紫鹃怔了半晌,才道“:可姑娘毕竟还是主子啊。”黛玉道“:我不过是寄居在这里的。事事都要看人的眼色。更何况,宝玉身边的袭人是二太太的心耳神意,月钱也早已按姨娘的份例,不过,她和宝玉的事,园子里无人不知,只是瞒着老太太她们罢了。将来宝玉娶了亲,不论是谁,恐怕也容不得袭人在身边。只瞧着吧。”紫鹃在旁深施一礼,道“:今儿这屋子里并没别人,我就大胆说句不知羞的话。以前我总想着,若是姑娘能长长久久地住在这里,既称了姑娘的心愿,也全了紫鹃和姑娘的情分,却没有想到姑娘说的这些,竟是紫鹃糊涂了,姑娘也是点醒了我。也只有一句话,姑娘在贾家一日,紫鹃定会服侍周全,若是哪一日姑娘出了贾家,我便替姑娘打点行装,为姑娘送行,断不能让教姑娘为难。” 黛玉瞧着紫鹃,笑道“:怪不得人说你是”慧紫鹃“呢,我也不过是多想了,却说了这么多话。还是把那个匣子拿来吧,老太太今日和我说话,是把父亲留给我的银子给了我,还是收进匣子里吧。”紫鹃惊道“:老太太把姑娘的银子还给了姑娘?”见黛玉微微点头,紫鹃小声道“:从前就是姑娘自己也说,一草一纸都是用的这府里的。” 黛玉用那双似睁非睁的眼瞧着紫鹃,笑道“:什么时候,我们的紫鹃也这样多话了?”又轻叹一声,略带苦涩地笑道“:原本我也是这么想的。若不是老太太的话,我到现在也不知有这样一笔家产。但老太太因为娘娘省亲的事,挪用了一些,如今将银子给了我,虽有私心,可也是为我考虑。”紫鹃却一面觑着黛玉的神情,一面悄声道“:姑娘不怨老太太吗?”黛玉只悠然地看着窗外,道“:怨又怎样?不怨又怎样?难道还要去找老太太理论?老太太毕竟是贾家的人,只能事事为贾家着想。”紫鹃轻声道“姑娘也不要多想了,只放宽了心,身子就再没有不好的了。”黛玉也知她真心,笑对着紫鹃道“:好了。我还能不明白这些?还是赶快收起来的好。就放在那个匣子里吧。”紫鹃转身进入内室,少时就捧着那木匣而来,放于案上,于是黛玉让紫鹃在外守着,摘下发钗,只向那锁孔处一拧,就开了。匣内共有两层,一层中有一青色玉牌,细看之下,正面为凤凰图案,反面只有一“黛”字,黄色攒心梅花络子,另有一张银票,一封书信,第二层却是极精巧的物件,有玉笛、猫儿眼、老坑玉翡翠玉钗等,尽是古玉紫金玩器。黛玉只看向那封书信,却是其父林如海所书,信中言道: 黛玉吾女: 汝拆看此信时,当已及笄。为父虽有心将汝抚养成人,奈何天不假年。每念及汝年幼即寄居他人篱下,岂不痛心!虽将身后事托于贾府,但人心难测,现将银二十万两存于某处,匣内为信物,可为汝日后计。托于贾府之银两,日后必定归还。汝孤身一人,须自加珍重。 另有一事尚须言明,汝虽长于林家,然实非林家之亲女,此事为绝密,切记不可为外人言,匣内之玉牌,日后可证汝之身世,以汝之聪慧,定能逢凶化吉,遇难呈祥。 父绝字 看至此处,面上虽还是镇定自若,然心中却波涛汹涌,一直以来,黛玉都将林如海夫妇视为父母,不想并非其亲女,那么自己又是何身世?是福是祸,殊难预料,再看手中的玉,忽然间一个念头一闪而过,又喃喃道“:不可能的。”两行清泪悄然滑落,而信却不知何时已经落在地下,半晌,才怔怔地拾起信,又看了一遍,才收好了。少时,紫鹃进屋,看黛玉形状,着实吃惊,乃道“:姑娘这是怎么了?不要吓我啊。”说着就要着人去回贾母,黛玉忙道“:不用了,没有大碍的。”紫鹃还半信半疑,瞧了半日,才道“:姑娘若是哪里不舒服了,千万不要瞒着。”服侍着黛玉歇了。 次日,黛玉梳洗完毕,在屋内用完早饭,却听院中几个洒扫的小丫头子正聊着,一个道“听说昨儿下午,那薛家的大爷给人抬着回来了,浑身都是血,这还是薛家使了无数的银子才把哥儿弄了回来,不然还有得苦头吃呢。” “你听谁说的?可千万不要乱说啊。” “是我哥哥和薛家的小厮走得近些,听他们说的。” 紫鹃听了,正要开门去训斥她们,黛玉却说道“:还是算了,不过是几个小丫头闲聊,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紫鹃听了,还要说些什么,就听人报“宝姑娘来了。” 只见宝钗含笑进得屋内,道“:妹妹现在可大好了?”黛玉笑道“:已经大好了。宝姐姐这会子怎的有空过来?快请坐吧。”宝钗一面品着紫鹃奉上的茶,一面浅笑道“:这次过来,一是看望妹妹,再者也是散散心,和妹妹说说话。”说着便轻叹道“:想来妹妹也是听说的,近来我家却是事多,哥哥惹了祸事,嫂嫂又不是个省事的。今日原是和妈一起来的,为的是向老太太他们道谢。” 黛玉淡淡一笑,道“:往日姐姐还劝我不要多愁善感。如今看来,姐姐的难处也不比我少,正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了。不过,姐姐的家世并不是一般的皇商可比的,论人品才貌,便是许多官家小姐也比不上呢。将来必是有一番造化的,到那时,姐姐可不要忘了我。”宝钗听了,不禁笑道“:真真天下的好话都让妹妹给说尽了!依我看,只怕妹妹才是有那大造化的呢。”黛玉感念宝钗之心,道“:世事总归无常,以前在园子里面,姐妹们何等热闹,现在我与姐姐见面已是不易,就将姐姐的旧作”临江仙“抄于纸上,送于姐姐,如何?” 宝钗点头道“:如此甚好。” 于是黛玉端坐于案前,亲搦湘管,饱蘸浓墨,不几时,一阙临江仙便呈现于雪浪纸上, 宝钗在旁赞叹道“:妹妹的字,形神兼备,如行云流水一般,看上去竟隐隐地有几分卫夫人的真传了。”黛玉道“:哪里有姐姐说的这样好呢?只不过是哄小孩子罢了。”宝钗摇头道“:都说三妹妹的字好,在妹妹面前,只怕也要甘拜下风了。”黛玉笑道“:既如此,姐姐一定笑纳了。” 说笑一阵,宝钗便因记挂母兄,只得告辞,道“:我却要到妈那里去了,得了空,必是还要来看妹妹的。”携了莺儿,向梨香院而去,未知何事,下回分解。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若兰射圃金麒麟 宝钗别了黛玉,回到家中,却不料想,只有母亲一人在屋中守着薛蟠,垂泪无言,一旁只有同喜,忙走上前问道“:妈这是怎么了,可是为哥哥的事?”薛姨妈哭道“:还不是为了这个孽障!我也只有他这一个儿子,若是有个好歹,可不是要疼煞!”宝钗听了,心中发酸,暗道“在妈的心里,到底还是哥哥最重。”面上却不露出,勉强说道“:妈有没有给哥哥请个大夫瞧瞧?”薛姨妈气色稍缓,道“:已经请了,同贵正在熬药呢。”又劝了几句,待止了哭声,方要回房时,又见夏金桂看着她,只冷冷一笑,也不说话,宝钗也无心理会,回到绣房之中,那薛蟠起初还闹着不肯罢休,但看到薛姨妈也不再一味地顺着,倒也渐渐地收敛了些,此为后话。 正当贾府内众人为各自的命运而怨,而恨,而笑,而痴的时候,千里之外所发生的事,却实实在在地波及到了贾家。且听道来。 本朝太祖皇帝起兵之时,曾与东瀛等国订立盟约,百年之内,互不相扰。其中的东瀛国,又名真真国,为最强者,虽与本朝毗邻而居,距都城三千余里,乘船也需一月有余。如今虽未过百年,然东瀛国自新君继位以来,屡次派兵袭扰,近年来更是成为心腹之患,当今天子李渊见此,在朝堂之上,命主理藩邦事务,又长年领兵的南安王,带兵清剿,以期彻底荡平贼寇,毕其功于一役。 早朝后,南安王快马加鞭,回到府中,下马之后,便径直向太妃所居之“萱瑞堂”而去,早有小丫头子报与太妃。此时太妃正歪在榻上,闻此忙起身端坐,见南安王从外而来,却是身着戎装,神情坚毅,单膝下拜,口称请安,忙笑道“:王儿怎么今日如此匆忙?可是朝上有什么事?”一面命身旁的王妃“去厨房看着,炖些参汤来。”王爷起身笑道“圣上命我带兵,到南边去征剿。明日便是出征之时了。只是此次不同以往,定是要一举除掉这个心腹大患。” 太妃听了,忙念了一声佛号,半日,才忧心忡忡地道“:虽说皇命难违,可我又实在是担心。这次出征,可有多大的胜算?”王爷点了点头,忽又摇头道“:依我看还很难说,据朝廷目前的线报,那东瀛已有二十余万兵马驻扎在南面,而我朝却是在北疆重点布防,南面不过区区十几万。”说完重重地叹了一声,道“:若果真败了,只怕又要有和亲之议了。”太妃闻言也叹道“:王儿,此次出征,不说胜败,我也只盼着你能平安归来罢了。”说罢就要滴下泪来,王爷点头道“:母妃放心,一定如此的。”众丫头也忙劝着。 说了一会子话,便告辞与王妃一同回到所居之静雅轩中。太妃一面品茶,一面向身旁王嬷嬷道“:真没想到,王儿又要带兵出征了,只怕这次祸福难料啊。”王嬷嬷听了,陪笑道“:奴婢自幼跟着太妃,只看自从老王爷起,咱们王府但凡出征,哪一次不是得胜归来?太妃也不要过于悬心了。”太妃听了,点头不语,半晌道“:若是真的有和亲之事,咱们王府的贞儿虽是郡主,不过也才十岁,是不能去的,可是皇室中又没有其他合适的女子,不是身份不够,便是年龄太小。”王嬷嬷想了一想,笑道“:贾家老太君作寿时,太妃不是见了住在贾家的几个姑娘吗?”话未说完,太妃笑说“:正是呢。那薛家姑娘身份上不够,云丫头有了人家,就只有贾家三姑娘和林姑娘了,前儿听北府太妃说,有意认林姑娘当闺女呢。我就认了三姑娘当义女吧。”又向王嬷嬷道“:你先备一份重礼,再发帖子约着北府太妃后日一起到贾家。”忙答应了,自去料理。那太妃还自思忖着。 转眼间就过了一天。这日一早,宝玉先至贾母王夫人处问过安,待用了早饭后,就传了茗烟到二门外,那茗烟还摸不着头脑,看到了宝玉,只一脸苦笑道“:我的好二爷,大清早起的,平日里陪着二爷上学里去也就罢了,好容易今儿不用去了,就可怜可怜我们这些做奴才的吧。”宝玉大笑道“:好你个猴儿!原来是想躲懒呢。几天前卫兄捎了信来,约了我今儿去城郊的鹿圃,既有了这个缘故,为何不出来走走?”说着牵了马来,翻身上马,茗烟也忙跟了上去。 只不到一个时辰,就到了郊外一处密林中,穿过树林,眼前便豁然开朗,耳边只听得鼓声、号角声、喊杀声震天响,却是一处校场,下马递了帖子,经过了一番盘问,不久,就有冯紫英迎了出来,含笑道“:也有段日子没在一处吃酒了,贾弟可好啊?”宝玉命茗烟将马牵了去,才与紫英笑道“:托了世兄的福,甚好,听人说令尊最近高升,可是要恭喜了。”紫英挥手道“:得了,你我兄弟哪来的这么多客套!今儿叫你来,是想要大家一处聚一聚。”宝玉只奇怪道“:不都是在京中吗?见个面又有何难?”紫英听了,只笑道指着正在操练的军士们,道“:这阵子军卒们操练的紧了些,正是因为过不了多久,就要到南面去了,我也是要跟着去的,这一去还不知何时能回呢。”话音未落,身后一个声音道“:冯兄,贾弟,多日不见,可好啊?” 回头看时,却是卫若兰骑一匹枣红马而来,见其气宇轩昂,面上棱角分明,一身戎装,更显得英武不凡,紫英呵呵一笑,道“:难得你有空来这里啊,既来了,不如咱们两个比试一番,让贾弟做个见证,好不好?”那卫若兰翻身下了马,闻言道“:正有此意。”宝玉在一旁忙笑着说道“:你们待会子再比试,我还有事呢,听说前几天卫兄和史家妹妹成亲了,我因病着,就没去,今天来了,就将礼物送与卫兄吧,算起来也是内兄弟呢。”说着命茗烟捧着一个画轴,道“:这可是吴道子的真迹。”正要再说什么,却见一道亮光闪过,仔细一看,却是卫若兰胸前所佩的金麒麟,急忙道“:卫兄,这麒麟倒与史大妹妹的一样呢。敢问是何处得来?”卫若兰只楞了下,随即笑道“:虽一样,却比内人的那件大些。走吧,我还要与冯兄比试比试呢。”又接了画轴,道谢不迭。 到几人说笑着便到了校场的箭道,兵卒们知道后,正在歇息时,就争相赶了来。见那冯紫英身背箭矢,手握良弓,到了近处,取出了箭,拉弓如满月,只听“嗖”的一声,正中箭耙,引来叫好声不绝,得意地笑笑,向卫若兰道“:卫兄,你看如何”卫若兰也不说话,两腿一夹,驰马而去,走近了些,从身后拔出箭,身子向后仰去,猛一拉弓,众人看时,那箭已将冯紫英所射之箭劈成了两半,于是哄然叫好,卫若兰也不无得意地笑道“:看来冯老弟的箭术还要勤加练习啊?”此话一出,使在场之人无不大笑,宝玉更是笑得连称肚子疼,“哎哟”声不止,此时的冯紫英,脸涨得通红,最后,还是那卫若兰道“:冯老弟,贾老弟,过会子就到我的帐里,咱们就来个不醉不归吧。” 大家下了马,正要往营帐中去,只见茗烟慌慌张张地走来,向宝玉道“:二爷,才刚李贵找了过来与我说,府里老太太和太太正有事要找二爷呢。”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太妃登门所为何 宝玉听到贾母王夫人有事,就要与冯紫英、卫若兰等人告辞,拱手道“:实有凑巧,家中有事,改日二位兄台凯旋归来之时,再与你们把酒言欢吧。”二人也微微点头,道“:那就多承贾弟吉言了”命人送出了宝玉茗烟等人。 骑马穿过林子,就见李贵带着几个小厮等在了林外,看到宝玉,忙道“:我的二爷,可叫我好等!现下府里正忙乱着呢。”宝玉道“:多亏了李大哥啊,赶明儿请你们。”那李贵正要上马,听了滚下马来,众人都禁不住大笑,讪讪地道“:我的祖宗!谁敢指望你请客啊。二爷听我们的劝就得了。”一时都上了马,宝玉问道“:李大哥,今天府里有什么事啊。我一大早就出来了,原来还说要中午用饭的时候回去呢。”李贵只道“:老爷今儿下了朝,就到了老太太那里,说了几句话就回书房了,老太太和太太就吩咐我们去找二爷,倒不知为的是什么事。”宝玉只向马后挥鞭,道“:像是有什么大事也未可知,还是赶紧回吧。”一时赶到了家中,墨雨正在门外等候,见了宝玉,上前道“:二爷还是先不要到老太太那里去了,李大哥刚走,南安太妃和北静太妃就到了咱们府里,老太太太太们正招呼着呢。”宝玉笑道“:好你个小子,倒是越来越机灵了。”拿出一串钱,道“:给了你罢。”墨雨忙陪笑道谢。宝玉见无事,便回到房里,坐在书案上,以手托腮,又拿了一本书,不知想些什么。 袭人见宝玉呆呆的,就端了一杯茶来,向宝玉道“:二爷虽说今儿不用上学里去,不过也别在这屋里闷着了,还是到外面走走吧。”宝玉仍是不为所动,道“:看惯了,就不觉得这园子有什么好看的了。”又向袭人一笑“:倒不如和你说说话呢。横竖还有你守着我呢。”袭人面上一红,也不说话,摔了帘子出去了。只留下宝玉还痴望着手上的书。 再说贾母,见过贾政之后,就一脸担忧地坐在榻上,鸳鸯琥珀见了,忙上前劝着,琥珀道“:老太太,这是建功立业的事啊,虽说险了些,可老太太不就盼着二爷能有大出息吗?”贾母歪在了榻上,摇头道“:你们也不要虚宽我的心了,若真的去了,只怕祸福难料啊。”说着叹了一声,道“:鸳鸯,你把放在箱子里的那两件老国公的东西拿来吧。只怕又要派上用场了。”一时,鸳鸯捧着一个红漆长木匣而来,打开匣子,却有一付软猬甲与一柄龙泉宝剑,此软猬甲由藤条与金线织成,异常轻巧,穿着便可刀枪不入,更奇的是,若是人落入水中,凭借此衣可漂浮起来,不致溺水。龙泉剑为当年荣国公遍寻天下铸剑能手,花费重金所得,剑身为古铜色,微微泛着寒光。贾母摸着剑,眼中含泪,言道“:这是国公爷留给我的最后一点念想了。”琥珀在旁道“:老太太,既是这样,为何还要拿出来给人?”贾母摇头道“:东西再好,终究也只是个物件,也比不上人重要。”这时,珍珠来到贾母面前,道“:老太太,据管家们来报,南安太妃和北静太妃摆了全付鸾驾,已经到了宁荣街,眼看就要到咱们府里了,不知要怎么处置?”贾母只道“:吩咐大开中门,迎接太妃仪仗。”又向琥珀道“:把你们两位太太请来。到荣庆堂中。”一面心中不由得暗想,不知此时两位太妃为何事而来,忽而又像是大悟一般,摇了摇头。只扶着鸳鸯的手来到堂中等候。 不多时,就见南北太妃联袂而来,说笑着来到堂中,贾母及邢王二夫人忙见礼,南安太妃道“:老太君和两位夫人都免礼了,今日我们来,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于是都落了坐,北静太妃笑道“:姐姐说的是。老太君的寿辰里,我和姐姐见了住在你们府里的几位小姐,喜欢的紧,偏偏又不得空,可巧今儿闲了,就过来了,怎么不见那几位姑娘?老太君就就请她们出来,让我们看看可好?”贾母陪笑道“:自然是好的。能得太妃们看重原就是丫头们的造化。”回头吩咐凤姐“将三丫头和林丫头请来吧。” 少时,就见黛玉与探春随凤姐来到堂中,见黛玉着一件月白绫子缎袄,秋香色百褶洋绉裙,戴一紫玉钗,越发显得清丽无双,似不食人间烟火。再看探春,却是蜜合色夹袄,鹅黄棉裙,更显其文采精华。众人均是眼前一亮,只觉满室生辉,二人盈盈下拜,见过太妃,上坐中的两人方回过神,命人扶起来,南安太妃笑道“:要说老太君才真是好福气呢,孙女生得一个比一个好,竟让人看傻了眼了!不如我就认她们作女儿如何?老太君可是不要舍不得啊。”贾母正要说话,北静太妃却道“:姐姐怎么也成了那泼落户了?可不许跟我抢,那林姑娘我是要定了的,”说完让黛玉坐到身旁,南安太妃指着她笑道“:倒说起我来,也好,我不跟你抢了。”又向着贾母道“:老太太,我和妹妹就认了这两位姑娘作女儿了,也不是白认的,都是要入王府玉碟的。”贾母听了,只觉心里一惊,眼中霍然一跳,又不能说什么,只得陪笑着。 这里北太妃拉过黛玉,握了她的手道“:好孩子,我们府上与你林家原是世交,你父亲还救过老王爷的命呢。你就是称我一声伯母也不为过。”黛玉乍听此话,心中不免一惊,疑惑地望着太妃,正要说话,太妃就微微点头,笑道“:你果然是个聪慧的孩子,这里面倒是有一番缘故呢,得了闲再与你细讲吧,如今认了你作女儿,倒更近一层了。改日定要为你正名的。眼下还不方便,再过一段日子,就接了你去王府,你看可好?”黛玉行了一礼,道“:太妃盛情难却。也多谢太妃体谅,民女虽无尽孝之说,然也望能承欢于外祖母膝下。”那太妃身子稍稍一顿,面上露出赞赏之色,微笑道“:这样也很好。” 那南安王妃也让探春来到身旁,细细地问了女红读书等事,更加满意,对贾母王夫人道“:三姑娘也是个不俗的,还是老太太调教得好啊,若是我的贞儿能有三姑娘的一半,也就烧了高香了。”说得众人都笑了起来,贾母道“:这两个丫头原也没有太妃说的这样好。倒多承太妃的看重了。”一时间众人都不再说话,屋中竟有些沉闷了,还是南安太妃笑道“:你们看我,说了这么会子话,又认了女儿,怎么就忘了还有礼物呢。”说着摆手让侍女们将礼物呈上,却是金玉如意各一柄,紫金钗三枚,宫绸宫缎各百匹,金千两。 北太妃见了,向南安太妃“:姐姐的礼这样重,我却没准备什么,只准备了一样。”说着从身旁侍女手中接过一木盒,打开盒子,却是一支山参。通何莹白,根须俱全。见此,南安太妃笑叹道“:看你,明明是精心准备了的,偏要这么说。我只一瞧,便知这是长白山中极好的野山参了。现在只怕有银子也没地方买去,比我的贵重多了。”北太妃道“:却要给林姑娘这孩子。”黛玉面露难色,正要推辞,却抢先一步道“:别再推辞了,不然我可就要恼了。”黛玉心内忖度,知不可辞,方命人收了。 只贾母看到这般景况,心下感叹,虽然还不是十分清楚,但也能够猜出个大概。今日这般,分明是想要将二人的终身定下,至少,贾家不再能够作主了。想到二人以后的命运,心中一酸,面上却丝毫不能让人看出来,只好打点起精神应对着。 两位太妃又坐了坐,说了一会子闲话,也就告辞了,在贾家众人的目送中缓缓离开。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明明暗暗宫闱中 两位太妃走后,贾母只留下王夫人和凤姐在身旁,王夫人是一脸喜色,笑道“:三丫头和外甥女被太妃们认了女儿,这是求也求不来的恩典呢。”凤姐也笑道附和道“:是啊,说不定日后咱家能再出一个娘娘呢。还是老祖宗调教得好呀。” 贾母摇头道“:依我看,只怕没有那么简单。这在平日里也是极大的体面了。只是才刚你们老爷下了朝,说前几天南安王爷奉旨到南边出征去了,胜了自然是极好,若是败了,想必只能议和了,南安太妃偏偏在这时认了三丫头作闺女,也是有她的一番用意。” 一语未了,只听凤姐惊呼道“:难道要让三妹妹去和亲,可她一个女孩儿家,怎么能去这么远的地方?那样岂不是…”却又不敢说下去,只拿眼看着贾母和王夫人。 贾母叹道“:你们以为这样的事是儿戏吗?从心里面说,我也舍不得三丫头,只是事已至此,也就没有回转的余地了,你和三丫头素日里还是好的,这些日子就多关照她些吧。”看到王夫人一语不发,又向她道“:你是三丫头的嫡母,也养了她一场,就替她好好地置办嫁妆罢。到底也要有个准备,不至于事到临头才忙乱起来。” 王夫人仍是讷讷地应了,半日才说道“:老太太,媳妇还有一件事,明儿就是每月一次进宫的日子了,老太太可要一同去探望娘娘?听说半月前,忠顺王府的燕贵妃有了皇嗣,那府里与咱们府上素来不和,这样一来只怕娘娘心里更苦了,媳妇想起来就心里难受得很。”说着就禁不住滚下泪来。 贾母也是面上一沉,道“:我也老了,每常想起这些孙子孙女们,也是心疼得紧,尤其是娘娘,孤身一人在宫里,也是艰难的。”说话间,那声音便已经打颤,“明日一早就和你一起进宫吧。”只有凤姐在一旁,见状忙使出那全挂子插科打浑的功夫来,才稍好了些。又说了几句话,也就散了。 而此时,皇宫中,却是另一番景象。 正当午后,元妃带着抱琴,来到花园中,面对着满园中的芙蓉和菊花,怅然若失,思及自身,不禁心有所感,于是净手焚香,端坐在琴案前。须臾,一阵悠然的琴声从凤藻宫内传出,仔细听来,琴声却是哀婉凄凉,如泣如诉,如怨如慕,乃是“长门赋”,竟使得听者无不为其琴中之意而动,如痴如醉。 未几,只听“啪”的一声,琴声戛然而止,元妃只抚着那根断掉的琴弦,望着园内的花,垂泪无言,半晌,才向身后的抱琴道“:罢了,终究是要断了的,还是收起去吧。”说着便起身,向殿内而去。 抱琴担忧地看了元妃一眼,收起琴,赶忙追上。不多时,二人已经到了宫中,正要进内室,见女官小珠迎面而来,抱琴问道“:小珠,娘娘的燕窝可炖好了没有?” 小珠见是元妃,忙低头行了一礼,只是眼中却闪过一丝冷意,快得丝毫不曾令人察觉。怯怯地说道“:才刚奴婢去看过,过一刻钟也就好了。再给娘娘端来。”元妃看了一眼,不经意地道“:好了,你去吧。”回到内室。 内室中,抱琴见四下里无人,才小声对元妃道“:小姐,千万不要再这样了,奴婢看着也担心啊,虽说那燕贵妃有了皇嗣,不过宫里的人少说也有十七八个心眼子,能不能平安也难说。现下里最得宠的宛嫔我也是见过的,也不过就是个庸俗脂粉罢了,哪里比得上娘娘的才学呢。” 闻言元妃让抱琴在身旁坐了,面上浮起一丝极淡的笑意,道“:你不必再说这些了。我已经将这些都看开了,宫里从来都是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便是得宠又如何?到头来也不过是落得一个杨贵妃那样的下场。保得自身的太平也就是了。” 抱琴一叹,道“:小姐再不要说那样的话了,能到这里来的,哪个是省油的灯?就是无事也要掀出三尺浪来,何况小姐这样的人品才学?咱们不惦记着别人,可别人也许还惦记着咱们呢。” 元妃只握着抱琴的手,道“:我何尝不知道这些?你是跟着我入宫的,我现在能相信的也只有你了,凡我的事,只你处置就好,不要让别人插手。你放心,只要我在,定要护你周全。”抱琴听了正要跪下,忙扶了起来,一时间二人只各自垂泪无言。 暂且按下元妃之事不提,且说宫中的另一处。 坤仪宫中,当今皇后王氏与一旁的心腹女官秋叶说着话。笑说道“:秋叶,刚才你也看到了,南安王府派人来,说认了贾家的三姑娘作女儿,也不知那位姑娘怎样,本宫还真想要看看呢。” 秋叶陪笑着道“:既是元妃娘娘的娘家妹子,想来也不会差了,谁不知南安太妃素来是眼高于顶的?一般的官家小姐只怕还看不上呢。”皇后点头笑道“:倒是我多虑了。”这时一宫女来报“回皇后娘娘,三皇子到” 话音刚落,人已到了殿门外,见那三皇子子轩头戴紫金冠,身着石青色长袍,腰围玉带,面上却是棱角分明,双目灼灼,隐隐地竟有一丝王者之气,让人不敢逼视,见了皇后,单膝下拜,含笑道“:给母后请安。” 皇后命人扶起来,略带责备地道“: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平日里也难见到你。”三皇子忙道“:母后也不要责怪儿子了,现在父皇将一些政事交给了儿子,我怎敢不尽心去办?今日来,确实是要来求母后一件事的。” 王皇后见说得郑重,微点头道“:什么事?”见状三皇子走上前道“:前几日,南安王爷已经奉旨出征了,求母后在父皇面前略递个话,何不让我也去?也好历练历练,省得一些大臣们总说我少不更事了。” 一时无语,过了会子,王皇后才道“:你想着建功立业,自然是极好的事,只是圣上既是让南安王去,摆明了是不想让你们兄弟三人也掺合进这件事里,你可要仔细斟酌啊。” 那三皇子听如此话,顿时大悟过来,向王皇后道“:多谢母后提醒了,儿子已然明白,只做好份内之事即可。”随后欲言又止,皇后见了,浅笑道“:还有什么想说的?” 见问,三皇子方道“:母后,儿子还听说北静太妃认了贾家的表小姐林姑娘作女儿,可知道是为了什么?南安太妃认了贾家姑娘,一眼便可知是为何,但却没有过王府太妃认大臣之女为女的先例。且还上了玉碟。我也只是有些奇怪罢了。”却只见王皇后身子一顿,像是楞了起来,旁边秋叶忙轻声道“:娘娘,娘娘!” 秋叶的一句话,使皇后回过神来,方道“:以我所知,北王府与林家是世交,北太妃又没有个亲女儿,认那林姑娘作女儿也算得上是人之常情吧。”众人都未见其如此失态过,虽觉诧异,但也只得罢了。又说了一会儿话,三皇子就告辞了。 待三皇子走后,皇后才向秋叶道“:你跟着我这些年,也见过不少的诰命夫人了,你觉得北府太妃此人如何?不用顾虑,只说实话就是。” 秋叶赶着施了一礼,才缓缓道“:奴婢觉得,那北府太妃却是个不简单的,老王爷过世时,王爷还只十一岁,还是太妃带着王爷周旋于权贵之间,撑起整个王府,更与李家连姻,便王府在朝堂上的份量更进一步。近年来在各位皇子之间不偏不倚,不远不近,深得人心。奴婢也只是照实说,还望娘娘不要见怪。” 王皇后笑道“:你原也是官家小姐,又在我身边多年,定然是有些见识,并没有什么见怪的。你也去吧。”秋叶答应着自己去了,只有王皇后还是一脸沉思。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叙天伦妃心难安 次日一早,皇后在宫女服侍之下,起身梳洗了,只有刘嬷嬷见其脸色略显苍白,忙忙地问道“娘娘可是整夜都没歇好?要不要传御医过来?”皇后摆手道“:无碍的。不用传了。那些太医们,就是无病也要说成是三分有病。”说完,就带着秋叶,乘了鸾驾来到太后所居之“长春宫”中。 戴权正在殿外,见了,忙上前满脸堆笑道“: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了!太后刚用完早膳,这会子只怕还在佛堂里呢。奴才这就派人去通禀。”皇后淡淡道“:有劳戴公公了。”戴权忙道“:不敢,这原就是奴才的本分。”说完让一宫女进内传话。少时,便有一锦衣女官来请,于是进了殿内等候着。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见太后从佛堂内缓缓移步而出,皇后站起身,行了一个常礼,太后命其身旁坐了,方道“:往常你也没有这么早就过来的,可是有什么事?”皇后勉强笑道“:并没有什么事的。只是来看看姑妈罢了。” 闻言太后却摇头,并不相信,道“:芳仪啊,咱们姑侄两个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后宫之事,我早就交与你和皇上处置了,你的性子我也是知道的,若不是有什么为难的事,断不会这般。”皇后见无法再瞒,才道“:昨儿子轩来了,跟我说起想要随南安王爷出征,我估摸着不宜插手此事,给止住了。又说起北府太妃认了贾家的表小姐林姑娘作女儿。我也正是为此事来的。” 太后也是一阵默然,屋内众人早已经被遣开。良久,太后才道“:也是我疏忽了,该早些告诉你的。几天前,北太妃来哀家宫里,谈起和亲的事,说是住在贾家的几位姑娘很好,尤其是几位表小姐更是不凡,我就说林丫头原是功臣之后,朝廷理应善待,这才有了认女之事。北府和林家原为世交。外人也寻不出什么不妥来。”皇后这才脸色稍缓,心中放下一块巨石,笑道“:原是我多虑了,却没有姑妈想的这般周全。”太后也笑道“:这说来话长了,林大人曾在战场上救过老王爷的命,就是林大人成亲时还是老王爷亲临的呢。”皇后点了点头道“:这就难怪了,只是不知何时能再见玉儿了。”说着泫然欲泣。太后也只是握了她的手,极轻地叹了一声。 半晌又询问道“:和亲的人选可是定了那贾家的三姑娘?”皇后道“:是啊,只是都盼着能够得胜呢,不然的话,就要送一个姑娘去受苦了。”太后也只道“:若是和亲的事出来,你就多赐些嫁妆吧,总不能让那姑娘在这上面亏着。”忙答应了,又说些闲话,才告辞出来。 见皇后走了,太后向身边赵嬷嬷道“:皇后那里,以后你就多注意一些,几位皇子进宫了,也要瞧着,有事就来回哀家吧。”赵嬷嬷连忙应了一声,又听其叹道“:只怕这太平日子也过不了多久了。” 不说那太后独自感叹,在那凤藻宫中,却又发生了一事。 因今日乃是进宫探望之日,一大早,元妃便要起身梳洗,坐于镜前,看到镜中的自己,满面憔悴,形容消瘦,身后抱琴道“:娘娘,过一会子就可以见到老太太和太太了,千万要高兴些啊,也好让她们放心。”元妃浅浅一笑,道“我如何不知?比起那些位份不如我的,已经是好多了,至少我还能见见娘家人。”说着心中一酸,忙忍住了。免不了又是一阵忙乱补妆。 说着站起身走到殿门,周嬷嬷来报“:娘娘,荣国夫人和王淑人已到。” 元妃扶着抱琴归坐,命快请。话音未落,见王夫人扶着贾母而来,欲行国礼,忙让一旁的宫女扶起,寒暄过后,命众人散了,只留下抱琴一人。 一时屋内之人,早又红了眼圈,半日才听贾母道“:娘娘最近身子可还好?过得可舒心?”又忙掩了口,元妃却好像并不在意,只道“:舒心又如何?不舒心又如何?在这宫里,能保得自身平安也就是了。家中可有事?宝玉的书读得怎样?” 王夫人因贾母不言,在旁说道“:也是托了娘娘的福,府中并无甚大事。宝玉的书也读得极好,还得了夫子的夸奖呢,说他日必定能蟾宫折桂的。”说得元妃也是连连点头,面上渐渐地有了笑容,便趁机说道“:我总想着,该是为宝玉娶亲了,也好收收心。今日一来,也是与娘娘商议,请娘娘求了圣上,下旨赐婚的。” 元妃微微一笑,道“:不知老太君和淑人看中了哪家的姑娘?”贾母只看着王夫人,并不说话,只得道“:是金陵薛家的嫡女,也是妾身的外甥女,薛宝钗,省亲时娘娘也是见过的。” 元妃又向贾母道“:老太君认为这门亲事如何?” 贾母见问,道“:薛家住在府里多年,彼此也是知根知底,宝姑娘是个稳重大方,贤惠知礼的,若是成了亲,也能劝着宝玉上进。咱们四家里历来也是联络有亲。只有一点,宝姑娘的哥哥不是个省事的,前些日子与忠顺世子起了口角,好容易才平息下来。” 元妃拉过贾母的手,道“:老太太,这也并不是什么大事,若实在担心,就让淑人递个话,让薛家太太拘着些,也就是了。过一段日子,我就为他们指了婚吧。”说完顿了一顿,才道“:那日省亲,见了林姑娘和薛姑娘两个,都是极好的,只是,太后和皇后娘娘曾吩咐我说,让咱们家好生照应着林姑娘,只凭这一点,恐怕林姑娘的婚事还要由圣上来作主呢。我不过一个宫妃,又岂敢僭越?”二人听了元妃的话,相视一眼,贾母只叹道“:既如此,那就多谢娘娘了。” 过了片刻,元妃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向贾母道“:老太太,你可知先时的蓉哥媳妇,也就是义忠亲王的遗孤,是怎么没的?” 贾母与王夫人却忽而站了起来,惊问道“:娘娘怎么突然想起这个事?” 元妃苦笑道“:哪里是突然问起!今日你们来之前,我去皇后娘娘那里请安,皇后便问起义忠亲王老千岁的事情,我总觉得皇后也不会无缘无故地来问,因此心下极为不安。难道这里面真的有什么蹊跷不成?” 王夫人忙扶着贾母坐了,才听贾母叹息道“:说起来也是作孽啊。那秦家丫头是重孙辈里我最得意的了。不承想却和她的公公,也就是珍哥儿,作出了那等有悖人伦之事。一次恰好被她的贴身丫头宝珠和瑞珠撞见了,谁知那孩子也是个极烈性的,第二天就在日常起居的天香楼内悬梁自尽了,此事在府里传得沸沸扬扬的,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也只有极少的几个人知道罢了。对外只说是得了重病,请的大夫都无效验,才没了。” 元妃听后也是一脸震惊,久久回不过神来,半日道“:老太太,若此事一旦被查出了真相,也是一项罪名了。”贾母点头叹道“:当年收养了蓉哥媳妇,先帝是看在亲王只此一女的份上,才允许了的,不想出了这等事。也是那珍哥儿太糊涂了。” 看了一眼贾母与王夫人,元妃道“:不管传的是什么样,总是有几分影。你们也要告诫家里的人,千万不要胡作非为,让我在宫里难做人。”贾母道“:娘娘就是不说,我们也是明白的。” 这时门外抱琴道“:娘娘,出宫的时间到了。还是让嬷嬷送老太太和王淑人出宫吧。” 二人无奈,只得行礼出宫,只有元妃还站在殿门内,若有所思。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四面楚歌终战败 展眼已过二十几日。零丁洋里,一支船队正浩浩荡荡地行驶在海面上。 领头的那只般上,几个身着戎装之人,正在甲板上谈笑着,赫然是那南安王与卫若兰,冯紫英等人。 抬头望了望满天繁星,冯紫英道“:王爷,若无意外,明日就可以到琉璃岛了,那时就能按照先前的布置,进行合围,然后一举歼之!”眼中闪闪发亮,似是有着满腔豪情。 “冯老弟真是让愚兄刮目相看啊,只是不知道,谁曾是我的手下败将呢?”说话的正是卫若兰,一时众人忍不住大笑,紫英张了张口,像是还要说什么,只听南安王笑道“:你们是我麾下的两员大将,在战场上彼此之间也不知救过多少次了,偏是平日里,谁也不服谁,非要争个高下,明日到了战场上,本王就遣你们作先锋。” 一语未终,两人异口同声道“:定不辱命!”随即相视一眼,会心而笑, “王爷,卫兄,如此漫漫长夜,不如咱们就来个一醉方休,如何?”几人中只有紫英年纪最轻,最是豪爽。 “好啊!只是光有酒还是觉得无趣,我就为大家演奏一番吧。”若兰平日里也是文武双全,论才华,倒算得上是世家公子里拔尖的了。 一时,军士们抬了酒来,却见卫若兰从兵卒手中接过了琵琶,就连南安王也不禁失笑道“:你何时会摆弄这个劳什子了?” 若兰摆手笑道“:自来就会的,只是没让人知道罢了。近来又向内人学了首曲子,少不得也要献丑了。” 紫英正捧着碗酒,向若兰道“:卫兄什么时候也学的这样小家子气了?快快奏来吧。” 若兰只淡淡一笑,并不言语。未几,一阵乐声悠然传出。 此声时而激昂高亢,似震撼山谷的号角声,时而紧张激烈,声动天地,金声,鼓声,剑弩声,人马辟易声,追骑之声交错而至,时而沉雄悲壮如楚歌之声,时而又凄切婉转,如暗自饮泣。众人一时痴倒,只静静地听着。 良久,人们才回过神来,南安王只微笑着,对若兰道“:你的琴技可谓是出神入化了,真没想到,战场上厮杀的将军,竟也能奏出如此仙乐,真是人间能得几回闻啊!” “刚刚是”十面埋伏“了,不如就再奏一曲”二泉映月“如何?今晚这么好的月色,也是极对景的。”冯紫英此话一出,船上之人顿时都笑了起来。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谈笑着,尽欢而散。 次日一早,卫若兰醒来,用过饭,于是就来到甲板上。只见海面上浓雾弥漫,几步之外便全然不见人影,又到船头,才见南安王爷与冯紫英两人,望着大雾,均是面色凝重,默然不语。 南安王回头对二人说道“:不想却能有这场大雾,原本今日能上岸的,也只好耽搁下来了。” 冯紫英点了点头,道“:是啊,不过,这一片海域我们并不熟悉,但却是贼寇经常出没的地方,所以还是要万分小心才是。” 卫若兰向南安拱手道“:王爷,不如就传令,令将士们务必加强警戒,以防不测。”见南安王点头,正要去传令,却听到一声号角,几个都是面色一变。一闻此声,便是有了敌情,而此时大雾,待到发现之时必定已是极近。 不及多想,只听一声巨响,顿时呐喊之声四起,敌兵欲要上船,船上的将士纷纷拿起弓箭,射向敌兵,更有的手持火器,冲入敌军阵内,与之接舷而战。一时间,只闻得海面上喊杀之声震耳欲聋,火光冲天。 奈何其为以逸待劳,且寡不敌众,不几时,就渐渐地支持不住了,南安王所在的船上,也只有二十几名军士与这三人一同厮杀着,这时,一支箭不知从何处射来,直向南安王而去,卫若兰见了,抢先一步,挡住了箭,却缓缓地倒下了,冯紫英见了,忙杀将过来,扶起若兰,道“:卫兄,你我二人是生死弟兄,今日…”重重地叹了一声,若兰摇了摇头,摘下项上的金麒麟,放在紫英手中,头向外一歪,竟是去了。紫英大喊一声,站起身,挥刀向人群中砍去,直至昏倒。 再次醒来,却是在一船舱之内,身旁正是陈也俊,那陈也俊见紫英已经醒了,面色稍缓,道“:冯兄,我原本是在二百里之外的军营内,大雾散后,才闻信赶到的,只是没想到,南安王爷和你都受了重伤,卫兄也…” 一阵沉默之后,紫英道“既是从军,就早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了。此次惨败,不同以往,上报朝廷了没有?”陈也俊更是摇头叹息“:这样的事,是无法瞒下去的,南安王爷至今还未醒来。”二人一时无话,船舱内也愈加沉闷,只有舱外的寒风还在呜咽着。 二十余日之后,消息传至京城,举国哗然,朝野震惊。 皇帝端坐在殿上,面色阴沉,扫视群臣,而群臣只站在殿下垂手立着,战战兢兢,无人敢言。 良久,王丞相出班奏道“:圣上,此次虽败,却是因无天时地利之故,并非人力所能及,且卫将军为国捐躯,理应褒奖。臣以为应再派兵前去,定然会一举得胜。以扬我国威。” 兵部尚书沈浩道“:圣上,臣以为不妥,兵者凶器也,岂能擅用?应速速派使臣议和,商议和亲之事,以期做到”不战而屈人之兵“,乃是上策。” 皇帝似笑非笑地道“:沈浩,你既是兵部尚书,却怎的如此怕事?我怏怏大国,却遭如此惨败,三十几艘战船,十几万将士,难道就换得一纸和约吗?”见皇帝如此,一旁的戴权也不禁打了个冷颤。 “臣等有罪!”群臣见此,均下跪请罪,而只有忠顺王,还是一副看好戏的神情,使得皇帝更是大怒,道“:难道你们都是些酒囊饭袋吗?” “啪”的一声,戴权刚刚端上的茶水被摔到了地上,群臣更是瑟瑟发抖,大殿内顿时寂静无声。 “戴权,传旨,兵部尚书沈浩,言语失当,有损国事,念其于国有功,降为琉球县令,即日起程前往琉璃岛上任,不得有误。” “卫若兰为国捐躯,封为护国公,其妻为一品诰命。并赐银万两,以示褒奖。” “令在京武职四品以上官员,家中凡十六岁及以上男子,俱在五日内到兵部报备,听侯调遣,违者族诛。另在民间广招兵卒,凡入行伍者,其家中俱赐银百两。” “南安郡王之妹,贤良淑惠,才德俱佳,特封为淑宁郡主,前往东瀛国和亲,为东瀛国主之妃。并准予其兄送嫁。其父贾政,升为正四品职。” 此番旨意一下,朝臣们面面相觑,只有三皇子出班奏道“:儿臣愿此次领兵出征。无论是为人子,还是为人臣,儿臣都应为父皇分忧,望父皇成全!” 皇帝见了,眼中闪过一抹赞赏之色,道“:三皇子忠勇可嘉。但领兵之人,还要容后再议。”随后也就下了朝,而群臣之间虽多有猜测,但并不敢宣之于口。过了两月,就是新年,因出了此等大事,年也没有能好生过。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探春远嫁伤离别 皇宫中,立政殿内,皇帝端坐于案前,只瞧着面前的一样物件,面上倒看不出喜怒。案前跪着的,正是三皇子子轩。只是二人却都无话,便是宫女及内侍,也全如木雕泥塑一般静立不动。 半日,皇帝才道“:子轩,前些日子,朕将与东瀛议和之事交与你去办,如今已经快到三月里了,事办得怎样了?”三皇子道“:启禀父皇,那东瀛来的使臣起初极为傲慢无礼,并且提出我朝须年年向其纳贡,儿臣只说近日我朝已招募兵士二十余万人,且所备粮草足够一月之需,又让其亲眼见到我朝军威,因此才稍稍收敛了些。同意与我朝和亲。”面色虽是沉稳,却仍有不忿之意。 皇帝听了,满意地点头道“:对你朕还是放心的,我朝新败,朕也知道,你也是费了多少周折才让这些使臣们愿意和亲的。”子轩神色一敛,道“:这并非儿臣一人之力,不敢居功。”这时一个宫女上了茶来,皇帝将茶重重在放在案上,方道“:你可知道,朕为何这样做?”也不等其说话,又接着道“:东瀛虽也是大患,但目前还不是燃眉之急,朕就是要用这次和亲,来换得几年的太平,这样就可以好好地理一理家务事。不然,朕何需让一女子去和亲,难道我朝几十万将士都是摆设不成?”话中已隐隐地有了几分怒气。 子轩因近日与那东瀛来使和谈,少不得与之互有来往,见那使臣形容傲慢之极,言行又极无礼,心中早已是气怒交加,闻言道“:父皇有何吩咐,儿臣万死不辞!”沉吟了半晌,皇帝才道“:你就作为送亲正使,送至琉璃岛就可。途中之事你可全权处置。只是切记,不可与之生了龃龉!”一旁的戴权自去传旨,这厢子轩方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道“:父皇之深谋远虑,儿臣万所不及。”却听皇帝略带沙哑地道“:罢了,你且去吧。”待其走后,只过了一时,却听殿外一个声音道“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 皇帝不禁怔了怔,虽未说话,微微点头,神色间满是赞赏之意。 再说贾家,如今且不提接了恩旨,众亲友是如何恭贺贾母王夫人等人,也不提在园子里,来秋爽斋道喜的丫头婆子们每日不绝,单只说黛玉。 这日一早,黛玉用过了饭,就随手拿起一本诗集,坐在书案上看着。不知为何,只觉心神不定,只好对紫鹃道“:我到三妹妹那里去,就不用跟着了。”紫鹃还正用着饭,听了急忙道“:姑娘这是怎么说?自从年下,姑娘这咳咳喘喘的毛病儿就没断过,为此及笄的生日也没好生过,现在虽说暖了些,但外面那风也是大的,姑娘还是不要去了罢?”黛玉笑道“:无事的,过几日三妹妹就要远行了,总要别过了才好。”说着也不管紫鹃雪雁等人急得直跳脚,一径出了潇湘馆。 不多时就到了秋爽斋中,那侍书见黛玉摇摇而来,正要向内传话,忙摆手示意不必。到了房内,探春正手握湘管,望着案上一叠雪浪笺,忽听得探春轻声道“:侍书,可是又有什么人来贺喜?就道了谢,请他们自去吧。”见那人却并不说话,心中疑惑,抬头一望,正是黛玉,忙笑道“:原来是林姐姐!可是来贺喜的?”又吩咐“将前儿得的”西湖龙井“给林姐姐沏了来!” 一时上了茶来,黛玉只品了品,浅笑道“:却是那应景儿的”黄毛丫头“茶了。此茶除了进上的,能留下的原也不多。难得妹妹还用这么好的茶来款待我,真是不虚此行了。”探春却是一袭杏黄春衫,看去越发鲜妍明丽,道“:姐姐此来,果真是为道贺的?若是别人,也还罢了。什么时候,姐姐也成了这热闹场中的人了?”说着眼圈一红。 黛玉不由叹道“:你是知道我的,向来是喜散不喜聚,何况这样的事,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也不少,只为妹妹几日后就要出门子了,特来瞧瞧。”说着看向那书案之上,见是花笺,拿在手中,正是往日园中姊妹和宝玉所做之诗词,心下一惊,道“:三妹妹…”探春接过花笺,满面戚容,道“:将这些一同带了去,若实在想念,就看一看,权当是又回了一次园子!” 说的黛玉几欲落泪,却冷冷一笑,道“:想那满朝文武都是些无用之人,竟让妹妹一弱女子去和亲!”话未终了,却被探春打断“:林姐姐,那满朝文武又如何?他们整日里想的也不过是自家的荣华富贵罢了。只可笑,他们有哪个能保得长久富贵?就像咱们家,从国朝定鼎以来,赫赫有扬扬已是近百年,但今日又是什么景况?姐姐在府里多年,必也是知道的,不过就是一个空架子,再看府里素日的作为,想来不知什么时候,这个架子就会倒了。” 黛玉听后,不觉怔了,点头叹道“:妹妹果然不是寻常闺阁女子,只这一番见识,就要愧煞许多男子了。可惜妹妹不是男子,不然,将来也可出将入相了。只是这一去…”探春也是心中一酸,勉强笑道“:我曾说过,只恨自己不是男子,不得出门,如今也算得是求仁而得仁了,又有何怨?”说着声已哽咽。 二人一时相对无言,半日,黛玉向探春道“:妹妹,既喝了你的茶,所谓礼尚往来,就以一首词赠你,可好?”探春淡淡笑道“:不知姐姐最近又有何大作?我可是好久没看到姐姐的新词了。”于是探春在一旁磨墨,黛玉则亲执湖笔,随着笔尖的游走,一阙“青玉案”便跃然纸上,再看那词中写道: 青玉案 子规无计将春唤,蝶已去,蜂还乱。 桃李枯荣不堪看,一声啼血,声声啼怨,叫到笙歌散。 雪为肌骨芳心倩,玉是精神绽花苑。 欲挽春留春已断,兰舟千里,清明一别,杨柳西风岸。 探春看一句,叹一句,末了才道“:姐姐的这首词,真真是把此时的心境也写尽了,我必是要珍重收藏的。”黛玉强笑道“:好了,咱们也高兴些,倒是我不好,几乎要让妹妹哭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了你呢。”说得探春展颜一笑,重又说些闲话,不几时,便有紫鹃来找,探春笑道“:姐姐真是有一个好管家呢,才我还想着,怎么不见紫鹃,这会子就见她忙忙地过来了。”说得紫鹃红了脸,众人都笑了起来,又坐了坐,便告辞了。 转眼便是三月初三日,这日一早,探春起身妆扮了,换了吉服。就在禁军的护送下,由贾府乘车,赶往江边。此去先是水路,而后入海,才可到达东瀛。 南安太妃及贾家诸人已在江边迎候,一众宫女簇拥着探春来到太妃等人面前,跪地叩首,口称“探春拜别母妃,老太太,太太。”起身时已是满脸泪痕。太妃等人也是面有不忍之色,少时,宝玉赶到,只呆呆地望着,却一动也未动,在阶下立着。 别过了诸人,宫女扶着探春起身,探春忽向人群中的赵姨娘道了一声“娘!”,泪如雨下,回转身向般上走去,赵姨娘听了,先是一怔,就哭成了一个泪人,跑着就要上前,一旁的嬷嬷们赶忙劝住。探春随即上了船。其后依次是三皇子与东瀛使臣之船,众人在江边,望着船渐行渐远,又见一人在探春船上放起一只风筝,乘着风势,飞到半空中,犹如一只凤凰展翅飞翔,过了片刻,那风筝又像是断了线,飘飘荡荡而去。接着,船也走远了。正如书中所云: 才自清明志自高,生于未世运偏消。 清明涕泪江边望,千里东风一梦遥。 (两首诗都不是某玉写的,也考虑过为探春写一首诗,不过觉得不甚满意,就没有采用。)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千里他乡遇故知 话说宝玉送探春嫁后,随着和亲的大队人马,在琉璃岛中逗留几天。这日,因心中有事,略觉得烦闷,就信步走至岸边, 这时已是傍晚,远处水天一线,夕阳将落未落,霞光满天,倏尔又消失殆尽。宝玉见了,不由得重重一叹,随意地坐着。不知过了几时,忽听得背后一声音道“:二爷,我的祖宗!到处找不见,却是到这儿来了,”来人正是李贵,一脸焦急之色道“:二爷还是快些回吧,虽是大军暂驻扎在此,不过如今还是不时地有东瀛散兵游勇过来,若是在营里,自然是不怕的,只是二爷一个在这里,可怎么好?”说着就要扶宝玉起身。 宝玉却不在意,挥手道“:哪里有这么巧的事?我不过是因为三妹妹的事,心里难过,才出来走走。偏是让我给遇见了?也罢,还是回营帐里吧。”起身随着李贵而去。只刚走了没几步,见不远处海面之上,约有五六人乘船而至,一路吆喝着,上了岸。仔细一看,那些人服饰颇为怪异,既非中土之人惯常所着的衣饰,也非东瀛习俗,正疑惑着,那李贵突然道“:记得我有一个朋友曾说,这一片海域,历来不太平,海盗经常出没,难道是海盗?”两人不由得大惊,顿时倒抽了一口冷气,加快了脚步。 这时只听“嗖嗖”两声,几支箭从身后射来,宝玉连惊带吓,早就没了主意,还是李贵冷静些,沉声向宝玉道“:二爷,咱们两个就分开,或者是向营里,或是向人多处跑,千万要小心些。”宝玉只道“:好!”于是两人急忙分开。跑了半天,宝玉见后面仍有追赶之人,情急之下,想起身着软猬甲,便纵身一跃,一头扎进水中,两臂一撑,向前划去,身后传来一阵放肆的大笑,忽然笑声全无,只听得几声惨叫,忙向后看时,却是一身着道袍之人,将那几个海盗悉数打成重伤,四散逃窜了。 宝玉见已经无事,游回岸上,待看清了那人的面容,不禁惊喜交集,握着那人的手道“:原来是柳大哥!这么久不见,你可好啊!”柳湘莲也是呵呵一笑,道“:自然是好的。只是现在天色已晚,还是先找个地方歇了,再好好地叙一叙,如何?”宝玉自是无可无不可。随后两人捡了些柴,又在岛上一片树林内射了两只野兔,架起火来烤着,不久,阵阵香味就飘散开来。 宝玉一面烤着衣物,一面对柳湘莲笑道“:柳大哥,你为何是这身打扮?又怎么到这里来了?”柳湘莲将野兔翻转了一下,道“:自从贤妻去后,我是诸事无心,不久就跟着一个老道四处云游了,间或与人治病,我那师傅说,这一带盛产一种沉香木,原是极难得的药材,我偶然兴起,就到这个岛上来寻找,没想到刚一到这里,就看到几个海盗追着个人,就把他们赶走了,却没想到是你。对了,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里的海盗,官军曾几次围剿,也都是无功而返,难不成你也是来围剿的?”说着看了一眼宝玉。 宝玉连忙摆手道“:哪里,哪里。只因朝廷战败,让三妹妹去和亲,并准我送嫁,所以才随着三皇子他们到了这里。并不是为了什么剿匪。”见衣服已干,就穿好了,拿起食物继续烤着。柳湘莲将一小壶酒掷到宝玉面前,道“:喝一些,暖暖身子吧。”宝玉也不客套,拿想酒便喝,一时肉已烤好,两人就着酒吃着,说些闲话,也无非是各人所见之奇闻异事,直至天明。 只是宝玉哪里想得到,柳湘莲所说也是不尽不实。他却是海盗之头目,那年虽跟一老道而去。不久以后,就在因缘际会之下,结识了这里的一群海盗,更因武艺高强,被其奉为首领,此次因听闻有大军驻扎在此,就来到岛上,想要打探一番,不想却遇到几个海盗追赶两人,远远看去,其中一个身段相貌竟酷似那宝玉,因而上前打散了。而此时,宝玉已经喝得微醉,口中喃喃地诉说着园中的景色,诗社的热闹,忽又嚎啕大哭,竟是上气不接下气。柳湘莲也只微笑地听着,时而拔弄一下面前的火。就这样过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宝玉醒来,天已大亮,那柳湘莲已不见,只有李贵在身旁收拾着,忙起身问道“:李大哥,你怎么来的?”李贵只是苦笑着道“:二爷可是让我好找呢,昨儿分开以后,我见后面没人追赶了,就到了营帐里,带人来找二爷,谁知找了一夜,天刚亮了才找到的。那柳相公见我来了,也就走了。”宝玉只得叹道“:他原本就是萍踪浪迹之人,漂泊不定的,这一走又不知去哪里了。咱们也赶快回营吧。”于是两人相携着回到营中。 不说宝玉归心似箭,在贾家,却是众人各怀心思。 这一日,王夫人用过了早饭,至贾母上房处,问过贾母。贾母因见其面色略显苍白,愁眉不展,就问道“:近来你总是这样,可是为了宝玉的事?宝玉那边有消息了吗?”岂料不问还好,一问,王夫人便落下泪来,哭道“:媳妇失礼了,只是已经两个多月,还没有宝玉的消息,昨儿问了老爷,老爷也只是说还在到处打探着。媳妇为这事,急得寝食不安的,可又只能干着急,一点办法也没有。” 贾母听了,也只是叹道“:罢了,也不能怪你。我也正为好几件事悬心着呢。”王夫人忙道“:老太太,府里可还有别的事?我却不知。”贾母缓缓地道“:前儿珍哥儿媳妇来找我,也是急得了不得。与我说起那珍哥儿一个多月前从兵部接了一项差事,给大军筹备粮草,没想到竟是将事情办坏了,让这边的老爷们也想想办法,描补描补。”王夫人止了泪道“:如今却有这么多事。老太太,媳妇想着,既是多事,不如就封了园子,将园子里的外甥女,四丫头和珠儿媳妇他们都挪了出来,在老太太这边可好?”贾母点头道“:难为你想得这样周全,这就派人去打扫,让她们都过来吧。”正说着,见琥珀从从外面进来说道“:老太太,前面传过话来,说宫里的夏公公来传旨了。” 二人急忙到了前厅,贾赦贾政等人已跪在厅上,那夏守忠捧诏道“:可有金陵皇商薛家的人?”众人不知何故,忙命人请了薛姨妈来。贾母带领女眷在屏风内,众人接旨,夏守忠也只微微颔首,展开敕书道“:诏曰:今特赐婚于贾政之子与皇商薛家之女,另择吉日完婚。”接了旨,夏守忠方笑道“:恭喜贾大人了,这还是贵妃娘娘特意向圣上求的一道旨意呢。”少不得又是一番款待周旋,待其走后,众人方各自散了。贾赦邢夫人只哼了一声,拂袖而去,贾母贾政等人也并没有什么喜色,唯有薛姨妈像是心中放下一块巨石一般,满面笑容。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试问谁可解钗心 那薛姨妈接了旨意,也是了却了心中一件大事,不禁喜形于色,身上也觉爽快了不少,同喜在一旁见了,陪笑道“:太太,咱们家总算碰上了大喜事了,怪道今儿一早,就见喜鹊在树枝子上叫个不停呢。原来是应在这上头了。还是娘娘特意求的,这可是一般人家想也想不来的脸面呀。”薛姨妈笑道“:你这小蹄子!说话倒是讨人喜欢的紧呢。你放心,等你姑娘出了阁,自然也要给你寻个好女婿。”说得同喜脸上一红“:太太总是打趣我们这些作下人的。”薛姨妈也不在意,只笑笑也就罢了。 到了家中,只刚进门,就闻得一阵吆三喝四,耍笑忿怨之声,忙进去一看,原是夏金桂因闲来无事,便纠集了人来斗牌掷骰子作乐,薛姨妈一看,略一皱眉,也不再理会。恰在此时,一个声音叫道“哟,这不是咱家太太吗?这会子忙忙地做什么呢?”正是那夏金桂,又用手拍了拍前额,大声说道“:嗨!瞧我这记性。这指婚的事不是传遍了吗?可要恭喜太太了!也不枉费了太太的苦心了。”薛姨妈只看了一眼,并不说话,一径向宝钗房内而去,也不管身后夏金桂毫无斯文地大笑着。 宝钗正在房内与莺儿描着花样子,见薛姨妈来了,忙起身笑道“:刚看到妈急匆匆地出去了,可是有什么事啊?”又吩咐莺儿沏茶。薛姨妈握着宝钗的手笑道“:我的儿,这可是你的喜事呀,宫里的旨意来了,将你赐婚与宝玉,这可是娘娘特意向圣上求的旨呢。”宝钗听了,只觉心中一沉,笑容僵在了脸上,薛姨妈见有些不对,忙说“;宝丫头,你这是怎么了?难不成…你不愿意?”宝钗勉强挤出一丝笑,说道“:妈这是说的什么话啊,女孩儿家的终生大事历来都是父母作主的,哪有我愿意不愿意的?” 薛姨妈面上也没了笑,叹道“:我也是清楚的,以你的才貌品格儿,嫁与宝玉确实是委屈了些。不过咱们家你是知道的,自从你们父亲没了,生意就消耗了许多,蟠儿更是不争气,他那媳妇也不省事。只你还能帮着家里些。原想进宫待选,也让你哥哥的事给弄没了。若是嫁到贾家,总比嫁那些不知根底的世家子弟要好。宝玉那孩子,虽说是性子软了些,不过你们平日里不也是厮抬厮敬的吗?”说着抿一了口茶,顿了顿才道“:你也不用不好意思了,你哥哥嫂子都不是能担事的,也只能同你说了,横竖也没外人。” 宝钗摇头道“:既是这样,我也没有什么话可说。只是家里的事,就要妈多费心了。”薛姨妈道“:等你出了门子,就求一求那府里,看能不能给你哥哥捐个前程。你在那府里也硬气些。”宝钗心中大惊,向薛姨妈急道“:妈怎么也糊涂了?哥哥是不能作得官的!”说得薛姨妈一楞,道“:怎么不能?”宝钗道“:妈可记得已经没了的香菱是怎么到咱们家的?”看她母亲还是不懂,又接着说道“:哥哥为了争抢一个丫头,把那冯家的人打死了。还是因舅舅和姨丈的缘故才平息下来。若是哥哥做了官,这件事说不定就会被人翻出来。到时就不只是丢官了,恐怕连性命也难保。退一步说,即使此事无人知道,以哥哥的性子,官还能做得长久?妈若是想保得家中平安,就千万不要让哥哥作官啊。” 一番话,说得薛姨妈也是心中惴惴不安,忙向宝钗道“:那依你…”宝钗只道“:依我说,妈就拘着哥哥些,让他不要再惹事了。至于嫂子,就不要理会了,也省得生些闲气。”薛姨妈才觉心中宽慰,笑道“:我的儿,幸亏是有你,不然,这个家可怎么撑得起来?”又说了一会儿闲话,就出来了。宝钗眼看着母亲去了,方才转身要回房。却听一人“扑哧”一声笑道“:人已经走远了,姑娘还看什么?” 回头一看,却是夏金桂,于是说“:嫂子来这里作什么?”夏金桂更是笑得灿烂,道“:来给姑娘道喜啊,姑娘虽说是秀女落选了,不过能嫁给贾家这样的皇亲国戚,也算是得偿所愿了呢。谁不知道宝玉的玉和姑娘的金锁是一对儿?”宝钗道“:嫂子也不要说这些没头没脑的话,我何曾有什么想头了?这些话又说给谁听?没的让人笑话。”夏金桂冷笑一声道“:笑话!恐怕在你眼里,我早就成了笑柄了吧。说出去没的让人恶心!好歹也是大家子,谁知里头什么腌臜事儿没有?每日价只在勾栏里和那些姐儿喝酒,出了事只知道找亲戚!若有本事,自个儿摆平啊!”宝钗见夏金桂越发说得不堪,便不再理睬,径直带着莺儿回房了。 待回到房中,宝钗方坐于床边,暗自饮泣。就宝钗而言,若说她心中对宝玉毫无所觉,也并非实话。只是她却一直用规矩来提着,因此与宝玉,与其说是厮抬厮敬,不如说是敬而远之。又在园中多年,以宝钗之聪颖,岂能看不出宝黛之心?只是近来,看黛玉形状不比往日,因此心中虽伤感,却也在隐约之中似看到了一丝希望。 再说次日一早,宁荣街上,有两人正骑马而行,都是风尘仆仆,面容也憔悴不堪。像是连夜赶路而致。却是宝玉与李贵。到了荣国府门前,李贵上前向门房道“:快进去通传,就说宝二爷回来了。”那门房起初还不信,待看清了是宝玉,才派人去传,又打开角门,让二人进内。而丫头媳妇们也奔走相告,不几时,消息便如同长了翅膀一样,在府内传了开来。 此时,贾母与王夫人已用过了饭,听到院内一片吵嚷声,正要着人去问,见鸳鸯一脸喜色地向贾母道“:老太太,宝二爷回来了,听小丫头们说,正向这里来呢。”闻听此信,喜得贾母登时站了起来,道“:快让他进来!”一旁王夫人也是不住地念佛。少时,一群丫环簇拥着宝玉来到房内,还未行礼,早被贾母一把搂入怀中,哭道“:我的宝玉!你可算回来了!”又心肝肉地叫着。王夫人也是眼中含泪。当下里众人恐哭坏贾母,忙劝解着,方略略地止住。又扶着宝玉坐在榻上,仔细打量着,半日方道“:脸色苍白了些,也瘦了。出门一趟,你可是吃了苦头了。这一路上可否平安?”宝玉因不想让贾母王夫人等担忧,只是说平安。并未提及柳湘莲一事。又将途中景色及各处风土人情等事一一道来。二人方渐渐地有了笑颜。 这时只听门外一人笑说:“老祖宗,可不要忘了我啊,我可是来讨赏的!”一语未终,已进得房中,却是凤姐,贾母笑指着她道“:偏是你这个破落户!就知道讨赏。你宝兄弟回来了,也不置酒接风洗尘。”凤姐笑道“:哪里还要老祖宗吩咐?才已经命人去治酒席了。赶明儿宝兄弟成了亲,岂不更要乐得合不拢嘴了?” 大家都笑了起来,只宝玉听了,忽地从榻上跳下来,拉着凤姐的手道“:凤姐姐,你说什么?谁要成亲了?和谁成亲?” (某玉初次写文,文笔可能略显生涩了些,希望亲们多多地提意见。某玉一一笑纳。 某玉声明,很早就说过,读者调查并不是为了选男主,而是想看一看读者对书中人物是如何看的。请不要刷票,谢谢!)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卿须怜我我怜卿 凤姐儿见宝玉问,笑道“:宝兄弟,你刚回来,也怪不得你不知道。前儿宫里的人来传旨,把宝姑娘许给你了,这可是你大姐姐特意为你求的呢。”岂料不等凤姐说完,宝玉便登时发起痴狂病来,跳着脚叫道“:什么成亲,什么旨意!”话一出口,房中之人顷刻间安静了下来,鸦雀不闻。见宝玉还要向屋外跑去,贾母心知不好,急忙道“:快拦下宝玉来!”众人如梦方醒,才要追赶时,那宝玉却与一人撞了个满怀,宝玉心中万分着急,正要躲开,见那人喝道“:站住!这样慌慌张张地做什么去?还有没有个规矩了?” 宝玉抬头一看,正是贾政,立时如轰去魂魄一般,踉跄着向后退了几步,垂手站着。贾政只冷哼一声,不再说话。屋内凤姐等人也回避了。贾母道“你也不要吓着宝玉,他向来身子弱,哪禁得你这样呵斥?”将宝玉叫到身旁。百般地哄着。一时又向贾政道“:你也是刚下朝吧?可是有什么事?”贾政看了一眼王夫人,又看向宝玉,方道“:儿子正是为宝玉的婚事而来的。已经派人去看过,日子就定在五月初五。如今已近四月,统共还有月余。”宝玉听了,更是不依,只摇着贾母的手臂道“:老祖宗,我还不想成亲。为什么要让我成亲?好祖宗,你就与老爷说了,就说宝玉不要成亲。”还未说完,贾政拉下脸来,喝道“:真是个作祸的孽障!圣上的旨意岂是能违背的?难道还要贾家所有人给你陪葬不成?” 贾母看宝玉身子一抖,忙将其搂入怀中,向宝玉道“:宝玉,不要怕,有我呢。不过你也是知道的,任是谁也不敢违了圣上的旨意。以前你和宝丫头在园子里,也是极好的。你不也说,宝丫头是最体贴的吗?就不要再闹了,不然可就不是小事了,我就是想护着你,也不能啊。”闻言,宝玉顿觉如坠冰窟,呆了半晌,才面无表情地向贾母道“:老祖宗,我有些累了,可否告退?”贾母笑道“:好孩子,明白了就好,快歇着去吧。” 这下,宝玉再也不去管房中贾政王夫人等人还在商议着什么,如同木头人一样,呆呆地朝园内走去。园中丫头婆子们哪里见过这样的宝玉,纷纷躲开。宝玉猛地抬头一看,见是潇湘馆,心中一振,冲上前去,两手拍得门山响,叫道“:开门啊,快开门!”守门的婆子听得宝玉话中语气不善,又见宝玉眉眼都变了,全没有了素日对丫头们那般温柔可亲,惊得呆在那里。宝玉也不理睬,只拿着脚就向院内走去。可巧院中的春纤见了,忙向里道“姑娘,宝二爷来了。” 黛玉此时正与紫鹃整理各色动用之物,以备不日搬出。那春纤话音刚落,宝玉就来到房内,二人见宝玉眼内空洞无神,面上也是呆滞,不由得大惊。那宝玉就坐了下来,望了一眼黛玉,忽又捶着桌子大哭。紫鹃正要开口,黛玉摆手止住,只坐于窗前,面上却是平静无波。待宝玉哭声渐止,才道“:二哥哥,今日你一来便大哭,却是为何?”宝玉只定定地看着黛玉,方道“:老太太和老爷他们都让我娶宝姐姐,可是…我不愿娶宝姐姐啊。”黛玉已知赐婚之事,见状不禁心中长叹,向宝玉道“:二哥哥,宝姐姐贤惠大方,又博学多才,姊妹中极好的,娶了她,是二哥哥有福气了。”不想宝玉叫道“:什么福气!难道妹妹还是在意那劳什子金玉良缘吗?”立时发起狂来,摘下那玉,狠命地向地上砸去。 紫鹃唬了一跳,就要去拾,黛玉拦下,自去拾起玉来。掷于案上,眼中含泪“:你砸玉作什么?不成想你还是这样不管不顾,你以为,我在乎的就是这块玉吗?”宝玉又是满脸泪痕“:别人不知道我的心,难道妹妹还不知道吗?当初妹妹来到这里,不就是我与妹妹天天在老太太跟前吗?有什么好吃的,好顽的,也都是先紧着妹妹,但凡你的事,我何曾说过一个不字?怎么近来妹妹却和我生分了?若是我哪里做的不好了,或是说错了话,妹妹就说给我,只求妹妹千万不要和我生分了”此言一出,黛玉与紫鹃俱都惊住。良久,黛玉苦笑道“:二哥哥,你并没有什么错,也没有哪里做得不好。只是经过了这许多事,我的心已冷。再者,你与宝姐姐的婚事已成定局,你若再闹起来,可教老太太他们怎么办?宝姐姐又情何以堪?” 宝玉顿时跌足叹道“:就真的毫无回转的余地了吗?”黛玉道“:既然二哥哥这样说,我也不怕惊世骇俗了些。只问一句,你可愿意抛下这里的一切,与我一同回扬州去?我虽是父母皆无,但也断不会落到衣食无着的境地,再不济也可置几亩田地,男耕女织,每日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倒也可尽享田园之乐。”宝玉先是眼中一亮“:就像那年我在庄子上见的二丫头吗?”继尔又暗了下来“:可这不就是吗?要是被老爷和太太知道了,那可怎么好?莫不是妹妹在消遣我?” 黛玉只一笑,却是那般云淡风轻,又有一丝几不可察的哀怨,道“:我并没有消遣你。而且,以林家的教养,我也断不会做出这等事的。二哥哥,我只是想让你明白,从此后,我只将你看作兄长。”宝玉拭泪道“:妹妹,可我不信,就真的与你无缘了吗?你等着,就是拚着一顿打,我也要与老爷说清楚了。” 说着,便向屋外走去,却听身后黛玉颤声道“:宝玉!…”如遭雷击般,立时僵在了那里,黛玉又喘着气道“:宝玉,是我看错了你,想不到你竟是如此自私之人!你这一去,岂不是要置我于万劫不复之地?倒不如快拿绳子来勒死我,只怕,还痛快些!”宝玉心中大恸,回身哭着向黛玉道“:可是妹妹怎么办?妹妹的归宿又在哪里?谁还愿记挂着妹妹的终身?” 黛玉凄然一笑,喃喃地道“:叹今生谁舍谁收,嫁与东风春不管,凭尔去,忍淹留。”又向宝玉道“:二哥哥,你就要娶宝姐姐了,若从私心来说,我倒觉得是委屈了她,你可要好生待她,不然,我也是不依的。”宝玉只觉心中像被抽空了一样,重重叹道“:罢了,罢了!时至今日,我才明白,自己成不了妹妹的良人。妹妹放心,我自会善待宝姐姐。只是,她永远也不会是我心里的那个人。因为,她要的,只是这宝二的位子。”说完,一把抓起通灵玉,哈哈大笑“:好一个金玉良缘啊!”便头也不回地离去,只有一个声音悠悠地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说到最后,竟已有了哭腔。 终于,黛玉再也忍不住,望着窗外,无声地抽泣着。让在一旁的紫鹃也没了主意,只一味地干着急。许久,才见黛玉展颜一笑,婉声道“:从今往后,我却是再不会为宝玉而流泪了。”自此,将那素日形状竟去了大半,亦是无可如何之事。 诸位看官,那宝黛之情,何其真?又何其纯?然则有情人终不能成,时也?命也?其心也?正所谓“人间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亲们请都来拍砖吧,某玉继续码字去也!)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封郡主身世初明 自黛玉与宝玉长谈过后,贾家诸人渐渐地发现,二人皆与其素日情形大不相同。宝玉仍是每日去学里,只是下学后不再如同脱疆野马般在园内到处游荡,一个人关在屋中,在丫头们面前也变得不苟言笑。对其父更是怕到十分去,每每见到贾政,竟不是老鼠避猫儿,倒更像是洪水猛兽一般。黛玉也全不像往日孤高自许,目无下尘,常与小丫头们玩笑,不时地打赏那些媳妇婆子们,使得他们虽是暗中称奇,却也对黛玉殷勤了许多。 这日清晨,潇湘馆中,黛玉正坐在梳妆镜前,紫鹃在身后,望着镜中的黛玉笑道“:姑娘,今儿梳一个飞仙髻吧。也正合着姑娘的人品呢。”黛玉道“:就随了你吧。只是怎么就想到梳那个什么髻了?”紫鹃“哧”地一声笑道“:听园里那些小子们说,远远地见了姑娘,竟是连大气也不敢喘,生怕一阵风儿,就把姑娘给吹跑了!”黛玉假装着恼,拿起妆奁中的梳子,朝着紫鹃额头轻敲了一下,又撑不住笑道“:你这丫头,什么时候也学得这样油嘴滑舌了,编派起我来?”紫鹃笑道跑开,一面还道“:我可是整日跟着姑娘,你说我是跟谁学的?”黛玉只得半是无奈半是自嘲地说“:好紫鹃,你就快帮我把头梳好吧。待会子还要到老太太那边去呢。”这才坐于镜前,紫鹃施展巧手,挑、盘、结等,极尽繁复之能事,刚刚插上最后一根钗,院外响起一个声音“林妹妹,收拾好不不曾?” 雪雁忙去打起帘子,凤姐儿踩着声音就进了房中,向身后平儿笑道“:这是林姑娘吗?”又道“:妹妹,若不是早就认识你,只怕会当你是仙子下凡了。”黛玉只淡淡笑道“:凤姐姐怎么有空来这里了?我也是才梳洗了。” 凤姐随意坐着,道“:妹妹今日不是要搬到老太太那边吗?大和四妹妹那里都有人照应着,我就到这儿来了。妹妹可有什么短的,只管告诉了我便是。”这时小丫头们摆了饭来,紫鹃服侍着用饭。凤姐儿就在屋中四处瞧着,一面不住地称赞道“:妹妹这屋子,可见是清雅人儿住的了。看这满架子书,那张书案,还有那个琴。和妹妹一比,我都没脸见人喽。”说得平儿也是抿嘴一笑。黛玉浅笑着道“:凤姐姐只是不在意这上头罢了,若认真地论起来,姐姐也是大家子小姐出身,和我们不相上下的。”一时用完饭,凤姐儿便携了黛玉的手,与黛玉一同来到正房。 至贾母处请安毕,二人来到正房后。此处有一院落,极小巧的三间房舍。院中种植牡丹、月季、芍药、玫瑰、腊梅、木芙蓉等,四时皆有花开。又有一梧桐树,其粗须几人合抱,生长已有近百年。正房房檐上悬一匾,题曰“栖凤轩”字迹如龙飞凤舞般。凤姐儿向黛玉笑道“:妹妹有所不知。这名字还是老国公爷亲自起的呢。当日国公爷在梦中见一极美的鸟儿落于正房后,可巧这鸟儿竟与咱们平日里见的画儿上的凤凰一样,就把这院叫”栖凤轩“,这院子里的花儿还是姑妈亲自种的呢。姑妈出阁后,也是派人精心侍弄着。”黛玉只仔细端详着院中花草,油然而生一种亲切,不由得泪眼朦胧。 凤姐见了,知其伤感,拉着黛玉就到了正房中。一进门,便是一扇屏风。所绘乃是一池荷花,几朵粉红色的荷花点缀其中,有含苞待放者,有将开未开者,更有几朵开得正盛,嫩蕊凝珠,盈盈欲滴。碧玉般的荷叶,有的于水面,有的亭亭玉立,几滴闪亮的水珠滑过,更增添了几许风韵。凤姐先就笑道“:却画得这样好,若不是妹妹住在这里,我定要搬了家去的。”转过屏风,屋中一览无余。正面设一榻,榻上填漆描金小几。左手边为琴案,案上是一架古琴,素手拔弄琴弦,其声可裂金石。墙上挂梅兰竹菊四画,均为名家手笔,并附有前人咏此物之名句。再看右手边,却是一紫檀木碧纱橱,雕空玲珑木板,一槅连一槅,有的可作书架,有的可放置炉鼎等物。还有一面墙壁,皆是按着所挂之物抠成的槽子,如剑、瓶、桌屏等物,与墙壁相平。挨着碧纱橱,便有一黄花梨木的书案,案上设着紫檀松鹿图笔架,黄杨木雕花笔筒。汝窑青釉三足瓷笔洗,一方端砚。凤姐拍手笑道“:这却和宝玉那怡红院内的陈设何其相似!可见是仿着这里了,只是比这精巧些罢了。”黛玉还未言语,紫鹃道“:这里也比那潇湘馆里阔朗些,也不像那般清幽。”黛玉也点了点头道“:这样的屋子倒也是好的。” 大家又来到内室,为一张描金漆拔步大凉床,凤姐一面点头,一面叹息道“:这样的床连我也中头一次见,只听说此种床冬暖夏凉,最是养人的。倒正可以让妹妹身子好起来。”说着一下坐到床上,笑向黛玉等人道“:将这床给了我可好?”平儿笑道“:奶奶什么样的东西没见过?怎么倒稀罕起这床来?”黛玉也笑说“:你若能搬得动,就送了你吧。”正玩笑间,外间一个婆子来回“林姑娘,老太太那边有客人到了,说是请二位过去呢。”几人听了,忙抄近路来到贾母处。 才到正房,见丫头婆子们聚集在正房院内,议论纷纷。而房中,贾母及邢王二夫人俱在,跪于屏风之后,前面就是赦政及珍琏几人,也都跪着。方知是宣旨,那戴权虽负招捧敕,面上却看不出任何神情。人已齐至,于是展开诏书,缓缓念道“诏曰:前巡盐御史林海,在其任内夙夜勤勉,于国有功,逝于任上,朕心深为殄念,特追封为靖安侯,其女林氏,因北静太妃认为义女,特封其为康平郡主,享公主例。”乍听此信,贾家诸人无不惊诧万分,唯有黛玉还是一脸平静,外厢戴权又说道“:圣上还有旨,说林姑娘既认了北府太妃为母,就将其接至北静王府。若有事也可暂回其外祖家。” 贾母等人听了,慌忙命紫鹃等人为黛玉打点妥当,黛玉只对紫鹃说道“:就你和雪雁随我去北府吧,另将那个匣子拿了来,一并带着。”贾母握着黛玉的手,十分地叮嘱着。待一切整理毕,黛玉在一众宫女的簇拥下,来到贾府门前,登车而去。 就在这时,宝玉忽地从人群中冲出,向着车驾狂奔而去,众人无不愕然,贾政急喊道“:还不把这个作孽的东西拦下来!”小厮们忙跑上去拦着,那宝玉又停了下来,呆呆地望着车辇,小厮们正要追上,宝玉却回身向府内跑去。 (此章过渡,所以较短。房中各种摆设和布局如有不合理的地方,就请无视吧。希望亲们多多留言。)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多情自古空余恨 宝玉跌跌撞撞地就跑进园子里,到了怡红院外,猛地上捶着门。一个小丫头来开门,也险些被撞倒了,看到宝玉还没走几步,就低下头,“哇”地吐出一口血来,软软地跪倒在地上,立时吓得魂飞魄散,直着嗓子叫道“:袭人姐姐,快来啊!” 袭人正在屋子里与麝月秋纹几个在顽呢。听到小丫头子叫,都出来了,岂知不看还不要紧,见宝玉这样,也是六神无主了。可巧林之孝家的正有事在园中,见到宝玉院中门大开,又有几个丫头在叫喊着,忙进去看了。吩咐身旁的婆子与袭人等将宝玉扶到床上,立刻去请医生,一面又派人去告知贾母王夫人。 待贾母与王夫人到怡红院中,宝玉却越发地不中用了。大睁着双眼,直直地望着屋顶,口内流涎,任凭众人如何呼唤,也不应声。掐了人中,竟也毫无知觉。二人顿时大放悲声,贾母更是捶着床大哭道“:我的宝玉啊!你怎么就这么命苦啊,你若是有个好歹,可怎么好啊?还不如让我这个老婆子替你了!”不多时,赦政及珍琏几个也闻讯赶来。见状苦劝,无奈贾母只是不听,只好命人请了太医院中医术颇高的王太医来给宝玉诊脉。 只一顿饭的时间,王太医就在贾珍的引导下来到怡红院中。贾母道“:该回避的也早就避了,也不用讲这么多虚礼,还是快给宝玉看脉吧。”遂细细地诊来,约有半日功夫,方才从内室出来,贾政上前道“:王大人,可知小儿的病情如何?”王太医皱眉道“:不瞒大人说,我行医三十余载,还从未见过这等病情。令公子脉像极为散乱,却是失心疯的征兆。只体内却不知为何,有一股正气支撑着,才能捱到现在。”听到这里,人人皆是一惊,贾政连连哀叹道“:真是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王太医又道“:下官可开一剂药,只是此药只能保命,至于能否缓解病症,也不好说。” 贾政道“:有劳王大人了,改日必定重谢。”那王太医就在小厮们早已备好的医案上开了药,又命人即刻抓了药来煎上。 一连几日,宝玉虽服了药,却丝毫不见好转。贾母王夫人袭人等围在宝玉身边,日夜啼哭。又惊动了亲友,王子腾、史侯家及薛姨妈母子也都来探望。几日以来,或听说哪里的符咒中用,便里里外外地贴满了宝玉的屋子,或又听说谁家的符水灵验,就上上下下地将怡红院洒满,只差没将院子夷为平地。那宝玉仍不见好,贾府上下都道宝玉恐时日无多,将后事也悄悄地预备了,只瞒着贾母王夫人。 这日一早,宝玉忽地从床上坐起,看了一眼贾母王夫人,又闭了眼,直挺挺地倒下。二人心中更如刀绞般悲苦。赦政及珍琏都在极力劝着。正在园中大乱之时,宝玉的小厮茗烟来回“:几年前治好了二爷的那和尚和道士现正在府外,说是可以治好了二爷。” 贾母哪里能忍得住,道“:糊涂东西!还不快请进来!”刚说完,就见那和尚与道士已然在门前,口内喊道“:了前缘,消冤孽!”贾政心中一动,向那道士道“:这位道长,可是还要如几年前一般,拿玉持诵?”不想那和尚哈哈大笑,道“:如今可不中用了!”说着从袖内拿出一个小瓶,走到宝玉床前,扶着宝玉的头就灌了下去,贾母等人俱是一惊,只见宝玉动了一动,随即睁开眼,又大哭了起来。贾母忙将宝玉搂入怀中,含泪道“:好孩子,你受苦了!”就连王夫人和袭人,也在一旁喜极而泣。 贾家上下诸人听了此信,都是松了一口气,那道士却说道“:令公子的那块玉,乃是通灵玉,此玉之真假,只在佩玉之人,而不在其本身,今公子已失其本心,故其玉也成了假的了。可否让我二人将此玉带走?”贾政还未答言,贾母断然道“:不行!这块玉就是宝玉的命,如何能让你们带走?”二人也不计较,只对贾政道“:既是如此,也不可强求,只是从此后,莫要让公子再见外姓姊妹,方可保平安。”贾政还在思索着,二人已是飘然远去,只是还有一个渺远的声音道“:神瑛情,泪已尽,绛珠心,归何方!” 这边贾母王夫人见宝玉醒转,忙命送了莲子羹来,亲看着宝玉用了,嘱袭人等好生服侍,才在贾政的劝说下,各自回房了。一并赏了服侍宝玉的人,又治了席面庆贺,足足地闹了两日方罢。 这日午间,凤姐儿因无事,就带了平儿和小红,往怡红院中看望宝玉,路经一假山时,耳边隐约地听到像是两个婆子说话,也未在意。又听似乎是说“宝玉”如何,因事关宝玉,不可大意,就站住了细听。 “姐姐,你说,这次宝玉的病可真真是有些奇怪呢。” “是啊,确实奇怪,听小子们说,宝玉是看见林姑娘上了去北王府的马车,回家就吐血了。” “可是真的?” “怎么不真?保不准宝玉就和那林姐儿作了怪了。俗话说脏唐臭汉,哪家里没有这些个肮脏事儿?这个林姐儿这么弱,可不就是害了相思病了”随之而来的就是一阵低低的闷笑声。 听到这里,凤姐儿已是气得柳眉倒竖,转过假山,狠命地啐了一口,指着二人道“:你们要死?谁许你们这样编派主子了?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又向身后平儿道“:在二门上叫几个小厮来,把这两个婆子给捆了!再将林之孝家的叫来!” 两个婆子见了凤姐儿,也已是魂不附体,只顾跪下,磕头如捣蒜。一时林之孝家的来了,凤姐向林之孝家的道“:你瞧瞧,有这样不知好歹的东西,你可真会调教人啊。宝玉这就要娶亲了,这两个婆子不说帮衬着,反倒是自个儿来这里嚼舌,往主子身上泼脏水,这不是反了吗?”说得她脸上也是红一阵白一阵的。凤姐接着道“:革了这两人一年的钱米,再不许进二门内。” 林之孝家的答应着,这两个婆子抱着凤姐儿的腿哭道“:求二奶奶发发慈悲吧,若是赶了出去,这张老脸可往哪儿搁啊。”凤姐踢开了她们,厉声道“:若不是看在宝玉病才好些了,又要娶亲的份上,早就把你们拖出去打板子了!还有脸求情!”也不管她们还在嚎哭,径直向宝玉院中走去。 小红在后面笑道“:奶奶近来不是不大管事了吗?极多的事只交给管事嬷嬷了。怎么今儿又管起来了?”凤姐挥手道“:我原也是气不过。宝玉和林妹妹,都是老太太心尖子上的,那两个婆子的话要是让别人听了,告诉了老太太,就不是撵了出去这么简单了。只怕要交到官府里去呢。我这也是给他们个活路。”平儿笑道“:到底奶奶还是慈悲的。”凤姐儿笑道“:我也是为了巧姐罢了。”说话间就到了宝玉院中,因宝玉已经睡下,就将带来的各色雪莲、人参等物交与袭人,令其定要让宝玉服下,这才去了。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一入宫门深似海 再说那黛玉。与紫鹃雪雁上了车辇,向北静王府而去。车架缓缓而行,雪雁年岁最小,不免淘气了些,挑起帘子,好奇地向外望着,却只看重重帷幕遮着,路人也已撵尽。顿时去了兴头,失望地放下帘子,嘟着嘴说“:好容易跟着姑娘出一回门,谁知外面挡得这样严呢。”一句话,让紫鹃哭笑不得,上前拧着雪雁的腮,笑道“:依我说,姑娘就不该带着你!也省得落人口舌。”黛玉只在旁看着,微微一笑,向二人道“:罢了,若是让人听到了,岂不笑话?”又颦眉道:“我总觉得,这次的旨意,竟来得很是突然,以往也未曾听到一点半点的风声。这次是去北府,虽说我见过太妃,可毕竟是王府,咱们也要事事小心着些。”紫鹃道“:姑娘…”这时,驾车的婆子道“:姑娘,已经到了王府。还请下车吧。” 那北王府正门乃是七间,正中悬一御书“北静王府”四字匾额。一旁侍卫小厮皆是垂手侍立,又乘轿由中门而入。到了三重仪门,才有几个丫环上来,揭起轿帘,请黛玉入内。黛玉从轿内走出,正在心中思索着,见前面,一位看上去约是三十几岁的嬷嬷正迎面含笑走来,见了黛玉,眼中满是赞赏之色,施了一礼道“:奴婢这就领郡主去见太妃。”黛玉心中也是一暖,道“:有劳嬷嬷了,不知嬷嬷怎么称呼?”嬷嬷忙说道“:不敢,奴婢冯氏。”一面在前带路,朝太妃所居之“萱怡苑”而去。 一路行来,虽则黛玉身为闺阁千金,见惯贾家之奢华,也不禁感叹王府之辉煌壮丽,所经之亭台楼阁、游廊、垂花门等处,无不是雕梁画栋,其上有能工巧匠所绘之山水、花鸟等物,金黄色琉璃瓦,更显其富丽堂皇,一派皇家风范。刘嬷嬷笑指一处道“:这便是咱们王府的正殿”靖安殿“了”待绕过正殿,再穿过游廊,便是萱怡苑了。 不几时,就到了太妃处,几个锦衣宫女在廊下迎接,将紫鹃雪雁带往别处,簇拥着黛玉到了堂内。一进堂中,正要敛衣行礼时,就被太妃一把扶住,道“:丫头啊,到了这里,就如同到了自己家一样,不要外道了。”就拉着黛玉身旁坐了,又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才笑道“:脸色好了些,身上也胖了些,”黛玉听了,要站起身道谢,也被按了下来,只好说“民女多谢太妃的关切。”不料太妃却嗔怪地看了黛玉一眼,道“:既是认了我作母亲,就该叫母妃才是。”黛玉自幼失母,每常思及父母,便极伤感。今见太妃竟是如慈母一样关怀自己,已是极为感动,这才轻轻地道“:多谢母妃了。”喜得太妃登时笑逐颜开“:这才是咱们的林丫头呢。也怪不得贾家老太君这样疼你呢。” 这时,太妃身后一名年约二十几岁,身着宫装的少妇陪笑着上前道“:母妃,林姑娘这样的品格儿,这样的行事,就连我也喜欢的紧呢,难怪太妃要认了作女儿呢。”太妃眼波流转,不着痕迹地扫了王妃一眼,向黛玉颔首道“:可是我的错了,正该让你们见过。这是王儿的媳妇,也就是你嫂子了。”黛玉忙施一礼。王妃还礼,也在仔细端详着黛玉,眼中却是一抹惊艳。 这北静王妃,为已故李丞相之女,其兄更是长公主之驸马,在宁王麾下,掌其一半的兵权。因而其亲近之人,无不是吹捧着她,时间一长,就有些飘飘然起来,今再看黛玉,竟是将平日里所见的大家闺秀,豪门贵女都比了下去。就不由得生出了几分“既生瑜,何生亮”之感。心中酸涩不已。偏又不好面上带出,只得勉强应对。又道“:母妃,林姑娘是贵客,既是来了,要与她说话也不在一时,不如就先将林姑娘安置妥当?” 太妃见她今日这般形状,早已经明白了几分,只是碍着黛玉,所以不曾发作。向其心腹冯嬷嬷道“:就将林丫头安排在锦芳阁吧。多派一些得用的人去。”又向黛玉道“:你就去歇着吧,过一会儿就该传饭了。”黛玉还未开言,见屋内丫头婆子们都是一脸的震惊,只得暗叹,向太妃道“:就多谢母妃了。”说罢深施一礼,随冯嬷嬷而去了。 见黛玉已经离开,太妃端起一杯茶,慢慢地拔着上面的茶叶,看向李氏道“:你今日是怎么了?”王妃怯怯地说道“:母妃,妾身…”太妃轻叹一声,道“:你也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你可知我为何要认林丫头作了女儿?这林丫头的父亲还救过老王爷的命,只这一件,我就要认了她。更不要说,太后和皇后娘娘对她也是关照的。”语气缓了一缓,又道“:我也明白,因为那陈侧妃的事,你和王儿闹到现在。可倒底你是正妃,少不得还要作个样子给外人看,就服软些,跟王儿好好地谈一谈,他我是知道的,并不是不讲理的人,兴许这一说开,就好了。”李氏怔怔地望着太妃,滴下泪来,半日才道“:妾身就谢过母妃了!”说罢施礼告辞而去,唯留下太妃蹙眉长叹。 见太妃将茶重重地放下,又是满面愁容,身边一紫衣女官陪笑着道“:太妃何须如此记挂着?有道是儿孙自有儿孙福,王爷和王妃也只不过是心里别扭着,过几日也就好了。哪会一直这样?依奴婢看,太妃只养好了身子,那才是咱们王府的福气呢。”见其面容俏丽,言谈爽利,心中一动,微微点头道“:青竹啊,你今年也是十七了吧?”青竹恭声答道“:奴婢正是。”太妃笑了笑,仿佛不经意间地说道“:你父亲可是那京兆尹吴大人?”青竹也不禁有些奇怪,只道“:正是家父。因家父之官职,几年前奴婢进宫待选,就被分到了北静王府中。” 太妃一面细看其形容,一面又道“:那你可愿意从此就留在王府?”青竹毕竟久在王府,岂会不知其话中之意,“扑通”一声便跪了下来,像是有了极大的胆量,沉声道“:太妃娘娘,奴婢自从来到王府,只谨守本分,从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又磕头哭道“:奴婢这话,绝非是搪塞之言,若是不真,便死也无葬身之地!”说罢,拿着身子就向案上一角撞去,还亏得一个小丫头子机敏,从后面拦腰抱住了,将个太妃也唬了一跳,忙将其拉至面前,又替她理了理鬓发,这才说道“:你这个傻丫头啊,好歹你也是官家小姐,若果真不愿意,还能用强不成?这样刚烈的性子,终究是要吃亏的。也罢,就让你跟了玉儿吧。说不定,就能得了好的归宿。”青竹早已哭得眼睛红肿了,抽咽着说道“:奴婢…多谢…太妃…了”又呜咽起来。太妃虽是惋惜,眼中还是流露出一丝赞赏。 几个宫女上前,将青竹带至内室梳洗了。太妃也是心绪不宁,恰在此时,门外响起一个声音“母妃,儿子听说,您将新认的女儿接了过来,也是我的妹子了,可否让儿子见见?” (这一章传完了。希望亲们在看文的同时,也多提些意见。当然,包括板砖) (没操作好,当新的章节传了,请大家见谅,决没有别的意思。)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人生若只如初见 话音还未落,那北静王水溶已进堂中,见他头戴白玉梁冠,身着一江牙海水五爪坐龙蟒袍,腰围锦带。长身玉立,嘴角似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更显其俊逸非凡。不等他行礼,太妃道“:就不用这些个虚礼了。玉儿也是刚来,我让人带她到锦芳阁歇息着了。过会子再见也不迟。还有一件事要问你,那陈侧妃的事情处置得怎样了?”水溶脸上僵了僵,道“:已经妥当了,将她的娘家人安抚了一番,也都无话。”一面落座。太妃点了点头,叹道“:要不是你那媳妇,陈家的也不至于将孩子没了,自己也受不了打击去了。不过,这事也不能全怪你媳妇,你们成亲也有几年了,你与她可曾在人前同进同出?总是这样冰着,是人就有怨。更何况她那样高傲的性子了。” 水溶摇了摇头,有些无可奈何地说道“:母亲也知,我娶她不过是为了她的家世,她却从未将我放在眼中。”太妃一脸不赞同地说“:你们毕竟是夫妻,又不是冤家。只要将话讲明了,彼此体谅着些,也就好了,”水溶默不作声,太妃只得又道“:过一阵子,我给你物色几个模样儿品格都好的世家小姐,给你收在房里,作侧妃吧。”水溶正喝着茶,听了这话,冷不防就被呛着了,道“:母亲又想着抱孙子了,我可要赶紧躲出去。”太妃指着他,向身边嬷嬷笑道“:你们看他还有个王爷的样子吗?说话也没个正经。”就啐了一口,一众丫头婆子们也抿嘴偷笑着。又闲话几句,也就告辞了。 水溶出了太妃院中,在游廊上漫不经心地走着,忽见迎面一群人走来,待近了些,才看清前面乃是一女子。梳着飞仙髻,几粒饱满圆润的珍珠点缀在发间,身着淡白色宫装,于淡雅处又多了几分出尘之意,行动处似迎风摆柳,长裙曳地,更显优雅华贵。水溶见了,却有一刹那间的失神,忙向其身旁冯嬷嬷笑道“:这就是母妃新认的女儿,林公之女,林姑娘了?”冯嬷嬷与众人见礼毕,才道“:正是。才奴婢是与郡主前往玉华阁中稍事歇息,因到了传膳之时,就又回至太妃院中。”水溶向黛玉道“:既如此,本王就称你一声妹子了,你看可好啊?”定定地看着黛玉,黛玉从未被人如此看过,心中微恼,面上微红,却只脱口而出一个“好”字,水溶哈哈大笑,道“:看来我这个兄长是当定了,也好,妹子若是有什么事还用得上我,只管说就是。愚兄虽不才,到底还能护得了自家人。”说完也不管黛玉等人如何,竟是挥袖而去。 黛玉见他这一去,也没有了方才的拘谨,问道“:冯嬷嬷,你家王爷向来这样吗?”冯嬷嬷先是一楞,笑道“:郡主也不必见外,王爷想来是才见了郡主,高兴些。倒决非那轻薄之人。”黛玉释然道“:嬷嬷误会了,王爷是何等身份,岂会如此的。”要说黛玉自幼在闺阁之中,虽被林如海夫妇假充男孩教养,但也不曾见过外男,就连贾雨村也是隔帘授课。所见过之男子,不过是林如海以及那在内闱中厮混的宝玉而已。今日又见了这水溶,心中不免惴惴,然也极暖,暗思自己终究不是一个人在这世间,越发将水溶看作兄长。只她没想到的是,她的这一番心思,注定了日后的缘分。 再说水溶,一径去后,想起太妃的话,来到了王妃所居的梅园当中,至正房,王妃端坐于榻上,脸上犹有泪痕,贴身丫环玉珠在旁不住地劝慰着。看水溶来了,行礼退下。水溶坐在了她对面,一言不发。还是李氏开口道“:王爷怎么今日想起到这里来了?”原本无气,这一问,水溶倒有了三分气,说道“:怎么,王妃不欢迎本王来?那好,我走便是。”说着就下了榻,李氏急道“:难道妾身让王爷如此厌恶吗?是不是那姓陈的狐媚子惹的?”也不看水溶的脸色越来越青,又接着说道“:自从妾身到王府以来,哪一点做的不好?为什么王爷只顾着宠那些姬妾们,连看也不看我一眼?” 水溶已是黑了脸,沉声道“:亏得你还是正妃,还有一丝规矩体统吗?”“:规矩?体统?”李氏刺耳地笑了起来,“:再不要跟我说什么规矩体统了!若是重规矩,那为什么姓陈的一个丫头也能当侧妃?”水溶怒喝道“:你说够了没有?”转身摔门而去,李氏拿起一个花瓶就向门外砸去,玉珠听到声音,忙跑了进来,只看到王妃伏在桌上痛哭,也慌了神,不知要怎么劝,只得默默地收拾了。 而黛玉这边,陪着太妃用了膳,太妃将屋内丫头婆子等都遣开,和黛玉自在说话。向黛玉道“:林丫头啊,那锦芳阁你也去看了,觉得还好吗?要是不好,就再换一处也使得。”黛玉微笑道“:那个地方前面就是一面荷花池,又阔朗,我很喜欢的。”太妃道“:果然还是女儿贴心啊,不像我那王儿,时不时地还要烦我。”见太妃眉目间似有愁容,黛玉宽慰她说“:王兄在意的,多是朝廷大事,这内宅中,自然要多劳烦母妃了。”太妃一把将她揽过,道“:好孩子,怨不得在贾家姐妹们与你好,老太太也这样疼你呢。” 黛玉见机问道“:母妃曾说过,林家与王府是世交,这里面又有什么缘故?”太妃道“:也是该告诉你了,林家自你祖父辈起,就与王府多有来往。老王爷在世时,有一次奉旨讨伐北疆,你父亲林大人在军中为幕僚。一日北蕃敌军来犯,老王爷率兵迎战,没想到很快地,那些敌军就”败退“下来,就乘胜追击,又使人回营报信,林大人听说后,也来不及请示,带领一队人马火速追上了老王爷,将王爷拦了下来。后来侦知,他们乃是佯败,意在诱敌深入,使王爷中埋伏全军覆没。所以说,林大人是救了老王爷一命,因此两家来往更加亲近。林大人的婚事,也是老王爷一手促成的。” 黛玉静静地听着,听着太妃诉说着父亲的往事,眼中泪光点点,年幼失怙的悲哀,寄人篱下的苦楚,一齐涌上心头,满腹心事无人诉说,怎一个苦字了得?! 而今后,自己又将面对不可知的命运。诚然,她并非那热衷名利之人,然而她却预感到,冥冥中那不可知的变数,已让她骑虎难下,是福是祸。全在一念之间。她该如何? (梅园这个名字虽俗,不过因为谐音“没缘”,就采用了,水溶和王妃其实还是无缘的,水溶在后文可是个重要角色了。希望亲们比我喜欢他哦。谢了! 某玉顶着锅盖跑开,继续码字去也!)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金玉良缘意难平 北府之事暂且不讲,再说贾家。 这天清晨,宝玉因已休养过,便只得又去了学里。袭人拿了针线在院中,细细地绣着,就想起宝玉自打病好了,对她们这几个大丫头竟全都是冷若冰霜,全没有了往日的亲密无间,又想到宝玉就要娶亲,王夫人也对自己说,待宝玉娶了宝姑娘,就要过了明路,升作姨娘,面上不由一阵红,一阵白,心中七上八下的,手里的针也不知道戳到哪里了,忽见一把扇子在眼前晃了晃,抬头一看是麝月,恼道“:你这小丫头,看把我唬了一跳!”麝月笑道“:我看姐姐魂儿都丢了,就赶紧把姐姐给弄醒了。可是姐姐有什么心事?”袭人微微点头“:是啊,我看二爷现在对咱们这几个冷冰冰的,可不像她从前的样子。”麝月也道“:可是呢。不过作下人的,能怎么样的啊?只是你却和我们不一样,月钱都是按姨娘的例来。二爷眼看着就要娶亲了,姐姐可有何打算?”袭人摇了摇头“:我能有什么打算,不过走一步是一步了。”麝月道“:可不能这么说,要我看,在这里做,倒不如上外头作正头去,那样才好呢。” 袭人朝麝月啐了一口,笑道“:好没羞!姑娘家的说什么。”但麝月的话却也正是她的心病,皱眉道“:宝姑娘和我们在一处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我瞧着对人再和气不过了,我倒也不会落得香菱那样的下场。”语气却是十分不确信。麝月半是惋惜半是规劝道“:姐姐痴了,在这府里几年,还看不明白吗?太太是慈善人吧?可赵姨奶奶还不是被人压着,连带着环哥儿也上不得台面,要不是林姑娘在老太太面前帮着,怕也不能到家学里去。难道宝姑娘能做得比太太还好吗?”袭人身上猛地一震,就掩面哭了起来,麝月只在旁边摇头叹息着。也不再说什么。 次日就是端午节下,但贾家却比往年这时热闹了许多,一大早,荣府门前就车水马龙,贺客如流水一般涌入其中,下人们进进出出,人人皆是喜气洋洋,引得路人纷纷围观。 “老哥,怎么今天荣国府门前这么热闹啊,还是有什么喜事?” “我儿子在里面当差,听他说,是他们那个嘴里含着玉出生的哥儿要娶亲了,娶的是姨表姐,亲上加亲,还是娘娘给赐的婚呢。”老者捋了捋胡须,得意地笑道。 “那你老就带我们去喝杯喜酒吧?”一人大声喊着。 “去去去,添什么乱!”老者话一出口,几人就哈哈大笑。 这时,人群骚动起来,原来是喜轿到了荣府门前,忙有人进去知会着,未几,宝玉来到门前,这下看热闹的人中发出一片惊叹声,见宝玉身着大红新郎服,头戴二龙抢珠金抹额,神仙一样的人品。只是那如中秋之月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的神情。慢慢地踱到轿前,踢了几下,就有几个婆子打起轿帘,将宝钗扶了下来,又将一块红绸递到宝玉手中。宝玉牵着她到了正堂。耳边众人的恭贺声,鞭炮声,也像是从未听见。先拜贾母,再是贾政与王夫人。随着司仪官的一声“送入洞房”,宝玉才如梦方醒,如果说之前宝玉是由人摆布的傀儡,现在却比任何时候都更加清明。 让人将宝钗送入了新房,宝玉就去前厅与贺客周旋,一席一席地敬酒,但凡劝酒之人来者不拒,不光众人诧异地看着,就是一旁服侍的小丫头子也是小声议论着。如此过了几个席面,宝玉已是变得走路都不稳了。贾琏走到宝玉跟前,拿下了酒杯,向宝玉笑道“:宝兄弟不要再喝了罢?今儿可是你大喜的日子啊。”又给身后的茗烟使了个眼色,让人将已经醉了宝玉扶回房里。 而宝钗这里,正披着盖头,端坐在床边,床上已经被洒满了各种的花生、甜枣、桂圆、莲子等物。触目皆是红色,红色的帐幔,红色的宫灯,窗纱也换成了霞影纱,一切都像染过一样,红得刺目,红的妖冶。宝钗轻轻一叹,心绪难平,曾几何时,她也像所有的闺中少女那样,憧憬着未来的模样,幻想着“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然而,无情的现实将梦境毫不留情地击碎了,家族的安排她无力搞争,或者说,是不想抗争,因为她知道,即使抗争又有什么意义?所带来的不过是羞辱罢了,只会给自己带来更大的伤害。而宝玉呢?她对宝玉,也曾芳心暗许,但她的青云之志,又岂会是一个宝玉?她的教养,她的身份,也不容许她表露,但她却清楚,宝玉于她,只会是一个好兄弟。 强自定下心神,轻启朱唇“:莺儿,你去看看,二爷回来了没有?”莺儿正要走出去,见门被撞开,进来的就是宝玉,莺儿霎时惊呆了。那宝玉摇摇晃晃地走到宝钗面前,醉眼朦胧道“:林…妹妹…是你吗?对了…院里有竹子…不就是…你的院子吗?妹妹…怎么…穿得这样…红?盖这…劳什子…做什么?”说着,轻扯下盖头,见这人面如满月,杏眼微睁,荷粉露垂,杏花烟润。怔住了,揉了揉眼睛,见是宝钗,忙道“:原来…是…宝姐姐,多有…得罪。”说完就要往外走,莺儿已反应过来,急忙拉着宝玉道“:姑爷,今儿是你和我家姑娘大喜的日子啊,怎么就要走?”宝玉挣脱开。直向房门外而去。 而宝钗早就是满面泪痕了,莺儿只好先安慰宝钗“:姑娘,二爷只是喝多了些,明儿就清醒了,可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啊。”一面还说“:没想到二爷是将林姑娘放在了心上,要不是林姑娘…”宝钗打断她道“:莺儿!不可胡说!这样的话说出去,对林妹妹和宝玉都不好。”莺儿急道“:可要不是林姑娘,姑娘哪会如此?”宝钗流着泪,摇头道“:不,就算是没有林妹妹,宝玉也不会将我放在心上的,他只会觉得,我所要的,只是宝二奶奶的位子。”“可我心疼姑娘啊!”莺儿几乎哭了出来。宝钗叹了一声,道“:莺儿,从今以后,你就叫我宝二奶奶。”莺儿看自家姑娘平静的面容,叹了口气,终是没有说什么。 这时的贾母上房中,贾母正和贾政王夫人说话,贾母说“:如今宝玉娶了亲,也是了了我的一桩心事,我就等着抱上宝玉的孩子了。”王夫人也颇为喜悦,不像从前那般木讷,笑道“:正是如此呢。若宝玉再上进些,得了官封,那时岂不是四角俱全了?”大家笑一回,连贾政也有了笑意。正在此时,贾赦从外面进来,神情凝重,也来不及行礼,向贾母道“老太太,才宫里传出消息来,说咱们家的元妃娘娘,甍逝了!”(大家都来拍砖吧。某玉是一边写新的文,一边对前面的文进行小修,所谓小修,也就是一些措辞,细节之类的改改,大的情节不改。不知亲们觉得如何?如果认为某玉的文还值得一看的话,就请不要下架了吧。)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且看贾府众生相 此话如同晴天霹雳一般炸响在屋中,贾母当即直直地倒在榻上,还是鸳鸯眼疾手快,在后面扶住了。王夫人也哭得不省事。贾政霍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连声哀叹。就和贾赦一同去了外面。方才还在旁边一言不发的凤姐上前劝道“:老太太,这事发生得是突然了些,可如今还不是伤心的时候,说不定过一会子就会有宫里的人来,眼下最要紧的就是弄清楚缘故,把娘娘的事给办好了。”贾母已醒过来,哭着点了点头。又派人去宫中打点。 不到半日的时间,到宫中打听消息的赖大已经回来了。见赦政及珍琏几个聚在一处,忙请了安,将事情细细讲来。原来,那赖大到了宫门外,就使了银子,求侍卫通传,等了半日,才见夏守忠身边一个小太监出来,只不耐烦地说“:夏老爷说了,他虽是总管,不过娘娘的事也并不清楚。你们老爷还是到别处去打听吧。”说完说欲转身而去,赖大抢上去,拉住那人,往手上塞了些银票,陪笑道“:行行好,只求让夏老爷出来,我们一家子都感激着呢。”这才勉强应了。不知过了几时,夏守忠慢腾腾地踱了过来,靠近了些,压低了声音道“:这么跟你们说吧,十天前,圣上去避暑山庄,随架的是皇后娘娘、燕妃和元妃娘娘,只是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元妃娘娘就没了,听说,元妃娘娘还有了身子。只有这些了,若再多说,我的命就不保了。”赖大当时便吓得浑身发抖,赶忙坐车回了府中。众人听了这些,都隐隐地有了一种不祥之感,内室里,贾母与王夫人早就哭成个泪人儿。 而贾赦与贾政几人只是心烦意乱,若让他们干那些事,倒可以称得上是行家里手,可朝堂上,贾赦和贾珍只不过是应个景儿,贾珍从户部领了差事也给办砸了,现在也正担心着,再加上元妃的事,更是冷汗直流,哪里还能想得出什么办法!贾政更不问俗事了,不过还是出了个主意,道“:外甥女不是让北太妃认了女儿吗?宝玉与北静王也素有来往,不如到北府问问,看能否得到些确切的消息。”贾母从内室走出,以不容置疑的语气道“:不行!我们与北府也只能算是世交,即使是亲戚,这种事躲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帮你去问?”扫了一眼屋中之人,道“:我虽是在内宅,可也不能不说,你们平日里也忒闹得不像了。真遇到了事,谁能立得起来?”说得贾赦等人面上都讪讪的。贾母也有些累了,挥手道“:你们也都下去吧,还让人四处去打听着。”几人应了一声,就一起走了出去。 而在宝钗这边,宝玉刚走出了屋门,就被袭人给看见了,那袭人正因为宝玉娶亲的事,连日来一直忐忑不安,在回廊中慢慢地走着,抬头见宝玉踉跄着迎面走来,心中大喜,暗道“天助我也!”走上前去,笑嘻嘻地向宝玉道“:二爷,今儿是你和二奶奶大喜的日子,怎么不在她房里呢?”宝玉眼光,见袭人身穿一粉红色纱衣,脸上红红的,含羞带怯地望着自己,春心大动,傻呵呵地笑道“:无事的,出来走走。你随我来吧。”拉着袭人就到了一间屋中,可巧就是袭人的房间,袭人直直地盯着宝玉笑道“:二爷,这可是我的房间呢。”宝玉还是呵呵笑着。袭人故意笑道“:二爷可是要吃我嘴上的胭脂?这可是我才擦的香浸胭脂呢。”宝玉这时已经情不自禁,拉着袭人,来到内室中,双双倒在床上,吃起那胭脂,干起了那警幻所训之事。 要说以前,宝玉和袭人之事无人察觉,大家还只是影影绰绰地有些议论。不巧的是,今日却被人看了个清楚。那宝钗还未来得及换下喜服,就听下人们一片声吵嚷起来,说是元妃娘娘没了。乍一听这话,宝钗心里突突跳了几下,紧接着流下泪来。元妃之于宝钗,并不只是表姐,而是一个决定自己终身的人,在元妃省亲之时,宝钗见到过她的风光,同时也看到了那风光背后元妃的泪水,也就是在这时,宝钗就再也不期盼着一朝入宫在君王侧。偶然间,她也想,若两人之间无地位的差别,也是能够惺惺相惜的, 闲话少说。宝钗哭过后,就梳洗过,扶着莺儿要到贾母房中去。可巧在经过一扇窗外时,听到里面有浓重的喘息声,还有衣物被撕碎的声音,宝钗虽是新妇,可也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脸上变得通红,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尴尬地立在那里,还是莺儿小声说“:二奶奶”,提醒了她,可还没有挪步,门“吱呀”一声开了,宝玉和袭人从里面走出。两人都是衣衫不整,而袭人发髻散乱,面含春色,脸色之红可以压倒桃花。见了宝钗,袭人施了一礼,脸上却是掩饰不住的得意,也不说话,就沿游廊而去。而宝玉也只是不在意的笑道“宝姐姐,你这是要去哪里啊。” 而宝钗,自从看到宝玉从屋中走出的那一刻起,浑身上下就如同浇了冰水一般,颤抖着声音道“:宝玉,今日可是你我大喜的日子,你竟和袭人…”已经站立不稳,幸亏莺儿从旁扶着,这才没有倒下。宝玉笑道“:这有什么,太太不是说让袭人做姨娘吗,今天就遂了她的愿了,从今往后,就绝了她的念想了。”说到最后,已经没有了一丝笑意,又道“:其实我并没喝醉,只是做个样子罢了,宝姐姐,你是个好姑娘,我会好好待你的。”说完抬脚就走了。宝钗只管楞在了那里,看着宝玉离去的方向,竟像是从未认识他一样。自顾自地说道“宝玉,既是这样,为什么还要娶我啊?”两行清泪悄然滑落,身子摇摇欲坠。莺儿朝袭人房中使劲儿啐了一口,愤愤不平道“:不过是一个没过明路的姨娘罢了,在奶奶面前还如此托大,小心折了福!” 莺儿的话倒逗得宝钗一笑,道“:你倒也是个名符其实的黄莺儿,总是在我难过的时候逗得我笑起来,罢了,咱们还是到老太太那里去吧。”莺儿回头看了一眼说“:奶奶,那袭人可是个麻烦呢,她的事总要有个了结啊。”宝钗微微冷笑道“:自然要有个了局,且瞧着罢。”说完主仆二个相扶着向贾母上房而去。可叹那袭人,仗着宝玉的宠信自以为是,殊不知这正是自讨苦吃。(这一章算是一个过渡吧,随后就是元妃之死了。看某玉如何虐吧。顶着锅盖跑开!)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巫蛊事冤情难诉 皇宫中,凤藻宫内。 元妃一身月白色的宫装,挽着流云髻,头上插着象征贵妃身份的凤钗,略施粉黛,神情漠然,左右侍立的宫女太监们却都是喜形于色,一人笑说道“:还是娘娘有福呢,今年圣上到避暑山庄,要将娘娘也带了去,果然是盛宠不衰啊。”其他人也忙附和着。元春别过脸去,淡然道“:你们服侍本宫也不易,这样吧,抱琴,赏他们每人十两银子罢。”抱琴面有难色地道“:娘娘,可是…”“哪里有什么可是?还不快去。”元春看着抱琴,不着痕迹地使了个眼色。抱琴忙答应着去了。 待这些人都散了。抱琴才向元妃道“:小姐,圣上让您也到避暑胜地,这可是宫里别的贵人们都盼着的呢,怎么看您好像不在意?原倒也没什么,只是让人看见了,难免要说些闲话,以为小姐恃宠而骄。”元春摇摇头,苦笑道“:我还有什么可以依傍的?自我十四岁入宫起,已有十年了,这红颜未老恩先断的事,咱们见的还少吗?”抚着头上的凤钗,神情凄楚,满脸泪痕。抱琴在一旁,也不知从何劝起,只得陪着落泪。 一时,女官小珠带着几个宫女儿来摆了饭,忽一抬头,见元妃像是哭过,忙看向别处,神色极为怪异。元妃只自顾自地想着心事,未曾在意,却被抱琴看在了眼中。在她们走后,小声向元妃道“:娘娘,自从小珠来到这里,我瞧着她看娘娘的眼神总是不对,平日里也很少看见她,有时候还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干些什么。”元妃点点头,沉吟道“:那你就仔细盯着她些,但什么也不要做,更不要让她发现了。”抱琴也明白元春为何如此,一一地应了。看桌上的饭菜还纹丝未动,端了一碗鱼汤到了元妃面前,笑道“:娘娘还没用饭,这是娘娘最爱喝的鲜鱼汤了。娘娘不如趁执喝了吧?” 不想元妃只一揭碗盖,就闻到一股鱼腥味,登时干呕起来,抱琴连忙给将一杯茶递了过去,忽然眼前一亮,像是想起了什么,惊喜道“:记得娘娘癸水已有近两月没有了,如今又是这样,可是…”说完就要到外面去传太医。元妃一怔,随即握着她的手道“:不可。现在只是猜测,徜若没有这回子事,岂不是让人说我轻狂?还是到例行请脉时再说罢。”抱琴无奈,只好服侍着元妃歇了。 次日,避暑山庄,锦绣宫中。 一女子身着粉红色绣花罗衫,下着珍珠白湖绉裙,妆容精致的脸上,却是一双丹凤眼,一弯柳叶吊梢眉,不错,正是那燕贵妃,此时正端坐于宝座之上,面前跪着的,赦然是那小珠,燕妃只逗弄着怀中的一只花猫,漫不经心地开口道“:东西可放好了?不会让人发现吧?”小珠忙挤出一丝笑容,道“:回娘娘,已经放好了,再不会错的。”燕妃缓缓地点了点头,笑道“:你这事办得好,可让本宫如何赏你呢?”小珠摆手笑道“:不敢要娘娘的赏。”燕妃笑道“:看你说的,怎么能不赏啊?”转身向身边一女官道“:荷叶,你把本宫的首饰盒子拿了来,赏了她吧。”荷叶怔了怔,却是略带同情地看了一眼小珠,不多时,就将一个盒子拿来。小珠接过,笑嘻嘻地打开了,见一股青烟冒出,身子猛地一僵,神情痛苦万分,指着燕妃道“:我为你卖命,你却…”还未说完,软软地倒下,再无一丝气息。 燕妃冷笑一声,面容冷厉,道“:连你主子也出卖,难保将来不出卖我。哼。”从容地起身,向荷叶道“:让几个人收拾了,干净些。本宫不想看到一丝血腥儿。”抚着隆起的腹部,喃喃自语道“:谁让你托生在皇家呢。”荷叶只觉得浑身发冷,看燕妃从袖中取出一枚丸药,就要吞下,心中一横,跪下道“:娘娘,请听奴婢一言。”燕妃挑了挑眉,道“:你说罢。”荷叶沉声道“:娘娘腹中毕竟是皇家子嗣,这样做恐有不妥啊。”燕妃扶起她,道“:怪也只能怪他生在皇家,且是个女孩子。本宫若是不除了那个贱人,怎会有本宫出头之日?”说着已是面目狰狞。吓得荷叶再也不敢说话,眼睁睁地看着燕妃吞下丸药。 一个时辰之后,锦绣宫外,皇帝不住在踱着步,脸上尽是焦急之色,皇后在一旁轻声劝慰着,宫人们来来往往,宫内传出一声比一声凄惨的叫喊,几个太医在小声议论着,不时地问荷叶几句,一个太医上前道“:才已问过宫女,娘娘的饮食起居并无不妥之处,也并未受惊,”皇帝一脚踢了上去,怒道“:那是怎么回事?说啊,若找不出原因,就让你们全都陪葬!”太医战战兢兢地跪下,道“:臣怀疑是有人在暗中做了手脚,比如施行巫蛊之术。” 皇帝眯起眼睛,向身边的戴权道“:到各处去查一查,看有谁不顾宫中禁令,行这些邪秽之事,一旦查出了,朕定要教他万劫不复!”戴权恭声应了,带人到各处去搜查。 而元妃此时正在别馆中,歪在榻上,手中是一本书籍,只没看了多少,见抱琴急匆匆地走来,道“:娘娘,宫里都传遍了,燕贵妃已经小产了。”元妃一听大惊,道“:这怎么可能,那燕妃最小心不过的,平日里的事从不假外人之手,自有孕之后,就是喝一口水,还要让人查过呢,依我看,事有蹊跷啊。”心中一个念头闪过,忙对抱琴道“:那燕妃向来与我是面和心不和,小珠也甚是可疑,你到处看看,有什么地方多了东西,或是少了东西,若有的话,悄悄处置掉,千万仔细。” 抱琴应了,正要去时,见戴权从外而来,向元妃施了一礼道“:贵妃娘娘,奴才是奉了皇上的命,到各处查一查,还请娘娘不要见怪。”元妃打起笑脸道“:公公请罢。” 戴权一挥手,几个太监在室中搜寻着,过了一会儿,一个小太监手中拿着一个物件,对戴权道“:戴总管,在内室中一个极不起眼的角落中拾到的。要找的可是这个劳什子?”引得所有人的眼光向他手中看去,见是一个木偶,竟是仿着燕妃的模样而制成,上有燕妃的名讳,还有一支针,插在小人儿的腹中。众人都是倒吸一口凉气。元妃更是脸色白得异常。戴权皮笑肉不笑地对元妃道“:元妃娘娘,就请随奴才到皇上面前去分证吧。”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虎兔相逢大梦归 大殿之上,皇帝面色阴沉的看着跪在下面的元妃和抱琴,眉目间是掩饰不住的怒气,皇后在一侧冷眼看着,而元春却是镇定自若,嘴角竟似噙着一丝笑意。 只是,那却是自嘲的笑,苦涩的笑。初入宫时,她也不过是一名小小的女史,无人在意。每日除在凤藻宫中整理皇家文书之外,只和抱琴谈诗论文,对弈作画,虽不自在,却也逍遥。她不是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能够飞上枝头变作凤凰,只是日子久了,看惯了宫中嫔妃们你争我夺,勾心斗角,心也渐渐地凉了。恰逢一中秋之夜,望着那一轮明月,元春思亲之情不能自已,素手拔弄琴弦,奏出一曲“思亲操”,而在这时,却有一个闻曲而来,竟是当朝皇帝,待看清了元春那沉鱼落雁之貌,顿时怔在了那里,惊为天人。当夜便宿在了元春处。没过几日,便是一纸封妃的诏书。 众人无不奉承着,讨好着。就连平日沉稳的抱琴也是激动万分。只有元妃自己,心中无喜亦无悲。喜又如何?最是无情帝王家,今日宠幸,明日或许就是赐死。宫中女子的辛酸,岂是外人能知的?悲又如何?身为贾家的女儿,封妃之事,带给贾家的是无上的荣耀与权势,然而只有元妃自己知道,这其中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她与皇帝,从来不是什么夫妻,只是君臣。而自己能做的,只有等待,等待那少得可怜的恩宠。 “元妃”一个带着怒气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既是在你宫中所得,你又如何解释?”元妃道“:回皇上,臣妾自知宫中向来严禁巫蛊之事,又怎会妄行此事?况且宫中女官小珠近来言行有异,到行宫后便不知其去向,至今不见其踪迹,望陛下明察。”皇帝冷冷一笑,道“:难道朕还会冤枉了你不成?此物在你宫中藏得极深,会是他人所放吗?且不说你谋害皇嗣一罪,你以为朕不知道贾家干的那些事吗?要不要朕都说与你听啊?”元妃叩头道“:臣妾知贾家所做之事,乃圣上所深恶,不敢求陛下宽恕,只求陛下念在臣妾服侍多年的份上,只赐罪于臣妾一人。”皇帝更是大怒“:难道服侍朕,就可以谋害皇嗣了吗?”说完命“将元妃软禁于别馆,听侯发落!”元春缓缓地站起身,面无表情地向外走去。 这时,守在殿外的夏守忠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惊恐道“:皇上,外面一队人马杀入行宫了!侍卫们已经快要抵挡不住了!”所有人一听大惊,皇帝命侍卫护送皇后等人离开了。尔后自己则坐于宝座之上,泰然自若地品着茶,不时地看着还在瑟瑟发抖的夏守忠一眼,嘲讽地笑笑。 而皇后在离开大殿以后,到了寝宫中歇下,一旁的秋叶四下里看了看,还是惊魂未定道“:娘娘,外面已经有人要强行闯宫了,难道娘娘…”皇后笑道“:你慌什么?你以为皇上会坐以待毙吗?没看到已经有一队侍卫前去京中报信了吗?”秋叶这才定了定神,笑道“:是了,这处行宫原就是在一片密林之中,即使有人要闯进来,也不可能四面都围住了。”转而又道“:娘娘,奴婢倒是觉得,元妃娘娘可能是冤枉的。”皇后点点头道“:那你觉得…”秋叶道“:一来,元妃娘娘岂能不知此事为宫中大忌?果真有此事,岂能这样容易就让人发现了?再者,那小珠不知去向,等于是死无对证了。只单凭这两点,就可断定不是元妃娘娘所为。”皇后叹道“:本宫也知元妃并非此种人。她是被贾家生生地拖累了。皇上对四大家族早已不满,只碍于不好轻易降罪于功臣,故而隐忍不发。现在也只是借着这个事来发难了。”说罢,二人一阵唏嘘。 而皇帝,端坐于大殿之上,耳边充斥着打斗声,喊杀声,却只管悠闲看着面前的一本书,仿佛一切与他无关。只听“哈哈”几声狂笑,一个高大魁梧,身着戎装之人,身后跟着同样是戎装的七八个男子,挟持着元妃来到殿内。看着座上的皇帝,连连冷笑。不屑地道“:李渊,当初你能坐上这个皇位,可多亏我家主子出力啊。这才过了多少年,就忘了吗” 皇帝放下书,直视那人道“:柳彪,你在皇叔义忠亲王面前,也不过是个最下等的奴才罢了,朕封你为理国公,也算待你不薄了,你为何还要反?”柳彪将刀架在元妃的脖子上,放肆地大笑道“:不薄?你连你的亲叔叔尚且不容,又怎会真的待我不薄?你明知贾家是何等人,却任由他们加害老千岁唯一的血脉,现在贾元春在我们手上,说吧,你是要你的皇位,还是要你的爱妃?” 皇帝平静地说道“:你们什么意思?” 柳彪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皇帝,像是在看一个怪物,又道“:李渊,若是你能退位,我就将贾元春放了,如何?” 这下是皇帝大笑,笑得泪水都直流下来,道“:你以为,朕会为了一个妃子而放弃皇位吗?就算是朕答应了,你们就会放过那贾元春吗?” 柳彪见皇帝始终镇定自若,似科早已有了准备,不由心中忐忑不安,将刀也更近了几分。而元妃此时却是痛苦万分,原来,元妃与抱琴刚刚出了大殿,迎面就是几个彪形大汉,吓得魂飞魄散,正要逃开,却被这几个人抓住了手起刀落,抱琴便倒在了血泊之中。 而皇帝的话,也使得元妃彻底绝望,心中一横,向那刀锋上撞去,所有人都未料到元妃会有此举,登时怔在了那里,只听“咣当”一声,刀落在了地上。元妃已是奄奄一息,仍喃喃道“:儿今…命已…入黄泉,天伦啊,须要…退步…抽身。”香消玉殒了。 而这时,柳彪手下一名军士来报“:将军,已有几千官军赶至行宫,与我们的人激战,我们的人损失惨重啊。就要支持不住了。”柳彪脸色大变,指着皇帝道“:李渊,是你又在使什么无耻的手段吗?” 皇帝轻蔑地看着柳彪,笑道“:朕贵为天子,何须用什么下作的手段!你以为单凭你们这些宵小之辈,就能置朕于死地吗?也太小看朕了吧?” 柳彪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猛地回头看到,在他的身后,几名长年追随他的部下相继倒下,就连话也还未来得及说。再向后看时,赫然是三皇子子轩,身上一震,哀叹一声“真是天不助我啊。”拿起刀来,向项下抹去,众人正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人已经倒了下去。皇帝叹道:“此人也称得上是枭雄了,若能为朕所用,何至于有今日?传令厚葬之。” 子轩向皇帝施礼道“:儿臣救驾来迟,请父皇恕罪。”皇帝笑道“:子轩啊,你来得正好,朕怎么会怪你呢?”又有水溶身披铠甲进殿,向皇帝道“:臣参见圣上。”皇帝忙扶起他道“:水溶啊,你是朕的堂侄,就不用这么多礼了。”于是三人到殿外。 (注:老北静王是皇帝的第一任皇后水氏的堂兄弟,所以皇帝说水溶是他的堂侄。现在的王皇后是第二任。)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如烟往事重追忆 几人走出大殿,那皇帝虽说见惯了杀戮的场面,可也为眼前的一幕所震惊。只见外面已是血流成河,阶下,院中,回廊里,到处都是侍卫们和柳彪所率之人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着,有的脑浆迸裂,有的生生地截成两半,还有的互相将刀插在对方的身体之内,空气中也弥漫着血腥味,其惨烈直欲令人作呕。夏守忠当即就尖叫一声,险些就晕了过去。皇帝斜睨一眼,骂道“:真是个废物!”深吸一口气,向戴权道“:去传朕的旨意,将贾元春按贵妃之礼葬于皇陵。”顿了顿,又道“:派人清理此处,待朕走后,就将这一处行宫封了,没有朕允许,任何人不得入内。”戴权答应着去了。 皇帝就带着子轩水溶二人来到了行宫正殿“千波殿”。殿门徐徐地找开了,望着里面那熟悉的陈设,神色黯然,向身后的两人道“:你们可知,为何我要带你们到这里?”而他们二人,见皇帝自称“我”,正诧异着,李渊又道“:今日之事,却是因二十几年前的一件事而起的。” 当年,李渊还是皇子之时,并不得其父皇的宠信,最受宠爱的,乃是其兄李沏,并欲立他为太子,李渊自知帝位无望,就整日居于行宫中,只求做一个富贵闲王。但皇位之争,终究还是波及到了他,李沏寻了一个借口,欲将其除之而后快,幸亏其叔义忠亲王设法为他洗脱了罪名,使得李沏彻底失去了其父皇的信任。并于不久后暴病而亡。皇帝也渐渐注意到了李渊,最终立他为太子。 然而,即位之后的李渊,却发现,朝堂之上,竟有半数以上的朝臣唯义忠亲王之命是从,军中也有近一半的将领是他所提拔。而自己羽翼未丰,若要正面交锋,无异于以卵击石,这才明白,皇叔之所以将他扶上皇位,为的不过是他势力不强,在朝廷上立足未稳。于是,在暗中培植自身势力的同时,又不动声色地撤换掉一些义忠亲王的党羽。此举当然地引起了他的注意。一次,李渊摆架至避暑山庄,也正是在这时,义忠亲王突然率领部下逼宫,幸得老北静王爷与南安王爷及时赶到,生擒了义忠亲王,一场宫廷政变,就这样消融于无形之中。而李渊念在叔侄之情,只将其永远圈禁,并未杀之。只是此事不久之后,义忠亲王就在圈禁的宫中自杀身亡了。 二人听皇帝说起此事,也都是一脸地震惊,子轩道“:父皇,既然亲王已死,那为何还会有余孽?”皇帝冷冷一笑,道“:仅凭柳彪那些人,决不可能掀起什么风浪来,是有人在暗里支持他们,他们才这般猖狂,不然,又怎么会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二人面面相觑,一齐向皇帝施礼,正要开口,皇帝摆手道“:罢了,你们还是下去吧。朕想一个人静一静。”见此,二人退了下去。 而在他们走出大殿的那一刻,皇帝忽而回头一望,看那两个并肩而行的身影,眼中分明是一抹赞赏。缓缓收回目光,重重一叹。作为皇帝,看似有着无上的权势,然而,他却深感高处不胜寒,在这个位子上,注定是要成为孤家寡人。他见过太多的血腥,太多的杀戮,在权势面前,什么亲情,什么血缘,都成了无足轻重的了。都是可以被利用和抛弃的。这就是皇家的悲哀。想到这里,不禁自嘲地笑笑。就连他自己,当初难道就真的那么无欲无求吗?那个位子的诱惑太大了啊。大到有人不择手段地要去攫取它。他又怎么能抵挡得住?是的,他是胜利者,然而他的胜利并不风光,他赢得的是翻脸无情的命运,因为,从此以后,所有人都可能是他的敌人,甚至,包括他自己。此时的皇帝,坐在宝座之上,只是,没有了平日的威严,有的,只是无边的孤寂和伤心。 而这边,水溶与子轩一同出了大殿。子轩笑道“:子涵兄,自从你袭了王位,你我二人之间,就不比以往了。总是有许多的不得已。”水溶点头感叹道“:是啊。幼时水溶与殿下在宫中学堂里读书的情形,还历历在目。如今”子轩忆及幼时之事,也不禁笑道“:那时师傅交给我的功课,我没有做好,子涵就将自己的功课与我换了,替我受了罚。到现在,我还是觉得很对不起子涵兄啊。”水溶也只是呵呵一笑,道“:提这些作什么。殿下也已行过冠礼。只怕圣上快要指婚了吧。”子轩道“:此事还未提及。不过以我的身份,只怕也由不得自己。”水溶略一点头,微笑道“:那依殿下之见呢?”子轩有些无奈地笑笑“:以我之见,若得一佳人相伴左右,为红颜知己,此生无憾矣!”水溶失笑道“:难得殿下能如此想。真真罕见也!”子轩摇摇头,道“:我自幼在宫中长大。所见之美人也是极多。然却无一个能够使我动心。引为知己。若果真有此一女子,我定不负她。”水溶凝视着他,看到他眸中的坚定,心中暗叹。笑道“:可殿下这般年纪,身边没有女子服侍,似乎说不过去啊。”子轩不以为然地笑道“:没有又如何?母后也曾赐我几名宫女,却被我打发了。我也知母后是有意让我将她们纳为妾室。可我却不想就这样白白地误了她们。她们也都是官家小姐,就算是出宫后找一户门当户对的人家嫁了。也比嫁入皇家作妾室要好。”水溶只得笑叹道“:果然殿下是难得之人啊。” 这时到了子轩在行宫中的别馆。二人一同入内。看天色已黑,就命传膳,像幼时那样一起用了。说起儿时的趣事,笑一回,又说起近来之事,叹一回。不禁伤感起来。酒过三旬之后,水溶已是醉眼朦胧,口中仍是喃喃自语。只说自己偶见一绝世佳人,自那以后,佳人的身影便时时出现在眼前,再也挥之不去。又念起几句佳人所作之诗“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 子轩在旁听了,不由得对这位女子好奇起来,是什么样的女子,才让水溶如此牵挂?没来由的,心中竟有些空落落的。 (这一章有些短。属过渡吧。前面已经说过,水溶和王妃最后是没有缘分的。某玉想让他们在后文中进行pk,亲们以为如何啊? 亲们不要吝啬票票与收藏啊。让某玉有写下去的动力啊。)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帝心难测谁能测 话说子轩虽是心中好奇,却也并不多言,只与水溶对酌,没过几时,都已是微醉。二人仍像幼时那样,同榻而眠。相视一眼,均是一叹,竟不由得生出几分恍若隔世之感来。 次日一早,水溶醒来,见屋内已空无一人。推门而出,见子轩一袭白衣,正在院中练剑。那一把青铜宝剑,恰似一条青龙,在其身旁环绕。一旁的宫人们来来往往,几名宫女更是羞红了脸,不住地拿眼瞧着。水溶见了,笑道“:只你一个人练剑,岂不是无趣?”遂回身在屋中拿起一柄乌剑,只一出鞘,立即寒光四射。一剑刺向他。而子轩也不未弱,二人顿时战作一团。 子轩虽在长于深宫之中,然也自幼习武,其剑术招招凌厉,气势逼人,而水溶也非等闲之辈,剑法刚柔相济,变化多端,真正是棋逢对手,谁也不肯相让。正在二人激战正酣时,一个略带苍老的声音插了进来“怎么又打起来了?还不快住手?”声音中却无一丝怒意。 见状,水溶先住了手,与子轩一同到皇帝面前,还未行礼,皇帝道“:都免了罢。找你们来也只是为了说说话。不用拘礼。”一面又在院内所设的金交椅上坐了。向子轩道“:你知道,为什么朕单单给你送信,让你来吗?”子轩肃声道“:父皇圣意,儿臣岂敢妄自揣测?”皇帝几乎是不带感情地说道“:此次柳彪等人之所以能够闯进来,是有人在暗中支持,朕命人去察了,只是,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忠顺王,朕的堂叔。”随即冷冷一笑。却不置一词。 子轩与溶面面相觑,都是一脸的震惊,只听李渊又道“:你大哥,要说吟风弄月倒是行家。只是若碰上这样的事,自己先吓得没了主意。你二哥,又是有勇无谋。”虽是看着眼前的一片荷花池,眼光却并未离开二人。元吉道“:父皇有何吩咐,儿臣定当尽心竭力。”水溶也赶忙道“:臣愿效犬马之劳。” 皇帝满意地点点头,向身后恭敬侍立的戴权道“:你去传旨,忠顺郡王加封为忠顺亲王。享亲王双俸。命京兆尹吴天接任沈浩兵部尚书之职。”戴权自去传旨。而这时,水溶与子轩却对皇帝深为敬服。那沈浩本是忠顺王门下之人,倚仗其权势窃取兵部尚书这一要职。却因对东瀛战败而被贬,可想而知,忠顺王势力已稍减,而此次又加封其为亲王,其中深意,而人寻味啊。 想到此处,二人都是会心一笑。那忠顺王,若果真地安分地做一个富贵闲王,自有其一番荣华富贵。只是其素有异志,岂能容他?殊不知,其素日行径,都已被查得清清楚楚,之所以没有惊动,不过是时机还未到罢了。忽又想到宁王,面上一僵。怔在那里。而皇帝将这一切看在眼中,不动声色地道“:子轩,你看这后宫中的事,朕要怎样处置才好啊?”见他还是毫无反应,水溶暗中拉了拉他的衣袖,了轩一惊,道“:此乃后宫之事,儿臣不宜插手,应由父皇或母后处置。” 皇帝也不再多言,将夏守忠唤到身旁,道“:你去燕妃那里传旨,赏她白银千两。命其好生休养。明日启程。都太尉统制县伯王子腾之女,贤德淑惠才貌俱佳,特许其入宫,封为宁妃。”夏守忠忙答应着去了。接着对他们说道“:好了,说了这会子话,朕也有政事要去处理。若有事交与你们,自会有旨意。”二人忙恭送着皇帝离开了。 待其离开后,水溶道“:圣上真是深谋远虑,非我辈所能及啊。”子轩听罢,道“:这话若是别人说,或许我信,但子涵兄说,我却是不信的。谁不知道你最不为官俗国体所缚?莫要再说这些有的没的。”水溶哈哈一笑,道“:知我者子祥也。明日这一别,就不知何时能够和殿下把酒言欢了。”子轩指着前面一处院落,笑道“:前面就是我的别馆了,不如我们就对弈一局如何?”水溶也道“:正有此意。”于是进得屋中,摆开棋局。杀将开来。不提。 再说那燕妃,此时正躺在榻上。往日俏丽的面容却是苍白如纸。荷叶端了药来,搁在一旁,向燕妃道“:娘娘多少喝一些吧,毕竟是小产,大意不得的。” 燕妃摇头道“:若不是太医说极有可能是个公主,我也不愿意就这样没了。怪就怪她不应生在皇家。”说着,两行清泪流了下去。忽又转过一副面孔道“:况且本宫也不是傻子,那宛嫔也休想拿我当枪使,巫蛊娃娃不就是她送来的吗?她也一样脱不了干系。”说着,面目竟有些狰狞了。 荷叶身上一颤,半晌才将药端在燕妃面前,说道“:娘娘快些喝了吧。”不料燕妃手一挥那碗“咣”地一声砸在了地上,摔得粉碎。荷叶劝道“:娘娘何必要这样作践自己啊?” 这时,只听外面一叠连声地吵嚷着,荷叶忙开门一看,门外正是夏守忠,满脸堆着笑,身后是一群宫女们,也个个喜笑颜开。行礼问道“:不知夏总管所为何事,娘娘起身不便,还望总管…” 话还未说完,夏守忠道“:这是哪里话。奴才是来给娘娘道喜的。圣上赏了娘娘银千两。让娘娘好生休养,明日启程。”又讨好似的笑道“:奴才还听说,忠顺王爷升了亲王,领双俸呢。这可不又是一件喜事?” 燕妃挣扎着起身道“:如此多谢公公了。”在床边一个柜中拿出一锭银子,交与荷叶,道“:这些与夏总管吃酒罢。”夏守忠笑道“:这是奴才的本分。怎么敢当呢。”手内却也不推让,接了银子。告辞而去。 荷叶方笑向燕妃道“:老爷升为了亲王,娘娘在宫里岂不是更加有靠了?倒是可以硬气些。”说完又从一小宫女手中接过药来,道“:娘娘还是喝了罢。身子也好得快些啊。”燕妃此时却是心中五味俱全,只拿起碗来,一气喝了下去。一面咳一面道“:依我看,只怕未必是好事。历来皇家的密探无孔不入,老爷做的那些事,岂会没有蛛丝马迹让外人知道?这次加封,恐怕也是别有用心的。”荷叶不知所措地道“:那娘娘怎么办?” 燕妃又是一阵咳嗽,道“:还能怎么办?其实,自从小珠没了,我就在想,我做的到底对是不对。可已经是走投无路。不得已而为之了。”一时间,两人都无话。唯有树上的蝉还在鸣叫着。 第二日,皇帝的仪仗浩浩荡荡地进城。谁也没有想到,这次进京,会带来什么样的风波。 (有的亲已经大概地猜出了黛玉的身世,不过,黛玉的身世不是那么简单的,呵呵。)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使团之意不在朝 大殿之上,沉闷得令人窒息。 皇帝坐在御坐之上,扫视着群臣,然却看不出任何喜怒。众臣均是垂手立着,大气也不敢出,只有西宁王爷,浑身颤抖,老泪纵横,却是一句话也不说。宫女内侍等人,更如泥塑一般。 忽然,皇帝开口道“:那西宁郡主既非病弱,也非自杀,为何和亲不到一年,便平白无故地死在北蕃?平日里你们养尊处优,眼下正当用人之际,却没有一个人可用,朕要你们又有何益?”说着,大手一挥,将案前的奏章尽数扫落在地,众人忙跪下道“:臣等有罪,臣等万死!” 皇帝怒极反笑,正要发作,礼部尚书郭仁出班奏道“:启奏圣上,北蕃使团目前已经到达京城,不日即可前往宫中觐见。”这下,群臣们议论纷纷,一齐看向皇帝,已背过身去,半晌道“:郭仁,你说,他们这次来,是为了什么?” 郭仁道“:以臣看来,此时并非朝觐之期,也非年节之日,且又有西宁郡主之事,其意不言自明。” 只听一旁的吴天不屑地笑道“:郭大人,想必你是糊涂了吧?若使团果真是来向我朝示威,为何只带几十名随从?又为何还要带大量进贡之物?” 郭仁也毫不相让,反唇相向道“:吴大人,你身为兵部尚书,这接待使团之事就不用你费心了吧?他们也不过是故意示弱,使我朝放松对其戒备之心,以便有机可乘。” 吴天斜睨了他一眼,还要说话,这时皇帝说道“:去岁中秋,三皇子与北蕃来使和谈,甚合朕意,仍命三皇子接待北蕃来使。”一时,众人的目光悉数落于子轩身上,见子轩不紧不慢地走上前来,稽首道“:儿臣领命!”再向周围一看,却是淡淡一笑,有的是一脸嘲讽,有的是有副看好戏的神情,只有忠顺王,神色中带着一丝探究,一丝玩味。 而皇帝,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心中冷笑,随后就下了朝,待众人散去,方向夏守忠道“:那王家的女子可接到宫里来了?”夏守忠在一旁恭敬地回道“:是,奴才亲自去接的,那府里的人倒都是欢喜地的呢。唯独那位姑娘倒是淡淡的。”皇帝也是叹道“:若不是王家暗里与那忠顺王过从甚密,朕也不想就这样误了那个女子。”又看了他一眼,道“:听说,前几天,王家有人给你送去一份大礼,是吗?”那夏守忠一听,顿时冷汗直流,直挺挺地跪下道“:圣上,奴才确实收了礼,可奴才是不想因此得罪了他们啊。”一面又不住地磕头,皇帝也不甚在意地说道“:无妨,你只收了便是。”夏守忠却怔在那里,惊得说不出话来,那皇帝又道“:只是他们送了你的,你要悉数交与朕,不然的话,只怕你的下场要比他们更惨,知道吗?”说完,拂袖而去,只留下木头人一般的夏守忠跪在那里。 再说那水溶,出了宫门,就见那冯紫英一身侍卫服,腰挂佩剑,迎面走来,揖首道“:王爷近来可好啊?”水溶也还礼道“:紫英,怎么今日是一身侍卫的打扮?你不是在南安王爷麾下吗?”紫英只是淡淡一笑,道“:自从南边战败,我虽未被贬,却也调入了羽林军中,战场上倒也是不用去了。南安王爷伤势虽愈,只是每日除了上朝,竟是再不与人来往了。也是无可奈何之事啊。”水溶也深为惋惜,道“:如此一来,紫英是有志而不得伸了,他日我定要在圣上面前举荐你。” 紫英却似乎并不在意,笑道“:难得与王爷一聚,不如就找一酒家,小酌几杯如何?”水溶笑道“:既然紫英有如此雅兴,本王岂能不奉陪?”二人说笑着就出了宫,来到东市之中,此处人烟阜盛,其繁华非别处可比。行人们熙熙攘攘,吆喝声,叫卖声更是不绝于耳,忽有一个大声喊道“:看!那不是北蕃人吗?” 大家一起看去,前面恰有一行人从远处而来,及至近处,方才看清,此一行约有百余人,有骑马而行者,也有坐车之人,细看之下,那车辇所掇流苏乃是明黄色,见此,水溶眼底蓦地一惊,随即又换上平日里那一副似笑非笑的面容。未几,二个走至一处酒楼,紫英笑指着那牌匾道“:王爷可知为何此楼名为”八仙楼“?”水溶笑道“:这倒不知,你可说说看,此名有何来历?”紫英笑道“:传说当日八仙过海之时,那素爱美食的张果老忽闻得奇异之香,寻至此处,竟是此处美酒佳肴之香,于是八仙就在此楼内尽享美味,故而称其为”八仙楼“,酒家生意兴隆,已历百年,其最擅长者乃是”八珍鸡“与那”八宝莲子羹“。其手艺在我朝内无人能及。店家自制美酒,取名”枣花酿“,此酒甘美异常,清香醇厚。却无人敢于喝三杯以上,但凡喝三杯以上者,无不醉倒。今日有幸来此,定是要一饱口福啊。” 说着,二人进入楼内。见此楼内处处金碧辉煌,雕梁画栋,待他们坐下,店中的小二忙上前招呼着“:客官是头一次来吧?满京城里,就数咱们这里最热闹了,二位要些什么?”紫英道“:就上你们这里最有名的那道”八珍鸡“吧。”小二忙进内去传。二人正等着。紫英见水溶面上仍有悒郁之色,道“:王爷可是为了朝堂上的事?”水溶轻叹一声,点点头,道“:如今是多事之秋,我却不能为朝廷分忧,实在是惭愧啊。”紫英笑道“:原是这样。王爷忧国忧民之心,实在令人敬佩啊。”看了一下四周,道“:才刚我们也见过那使团,说来也巧,那使团来京后,却是由我负责护卫。只因诸事已妥,这才忙中偷闲,与王爷一叙。此次不同以往,北蕃王后正是在那使团里。” 水溶眉心一动,道“:可是当朝皇后娘娘的妹妹,当日远嫁北蕃的娴和郡主?”紫英道“:正是。不知那王后来却是为何。不过也曾有传言说,那位王后当年曾有一女,一次朝贡之时,未曾在意,便走失了,后来虽找到了,托皇后照看,却不知此女现在流落何方。” 紫英的话,如重锤一般,敲打在水溶心头,嘴角也抽搐起来,苦笑一声,道“:紫英,今日实在是身有不适,恕无法奉陪了。来日由我作东,定要再聚。告辞。”说完,也顾不得身后一脸错愕的紫英,径直出了酒楼。 (这一章还未完,晚些时候就会全部传上来,亲们不要急啊,呵呵。)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心中自有千千结 水溶别了紫英,却仍是思索着紫英所说的话。冷不防前面有一男子骑马而来,眼看就要将他撞倒,竟毫无躲闪之意,周围人们一片惊呼声,水溶回过神来,急忙侧身让过,眼中一闪,将手内的扇子掷了过去,那人登时从马上跌了下来,水溶抢上一步,挎上马,回身向那人扔下一锭银子,不屑地笑笑,勒马飞弛而去了。 回到那北王府后,水溶心中倒也渐渐平静下来。自思到底只是传闻中所言,是否属实且不论,若真有其事,又怎会如此巧?思及此处,一抹笑意浮现在眼中,步伐也轻松了不少。这时,身后一个声音道“:王爷可是要到太妃那里去吗?”回头看时,来人正是冯嬷嬷之子庆云。其父乃是北王府大管家水宁。即使是太妃,也对他们一家另眼相待。水溶道“:是啊,正要去母妃那里。你可有什么事?”庆云看了身后的小厮们,道“:这些是北蕃新进贡之物,王爷可要过目?”水溶笑道“:你做事,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只是要先紧着太妃和郡主那里。” 庆云忙陪笑着应了,转而又是一副疑惑的神情“:王爷,这…”水溶道“:既是母妃认的女儿,也就是本王的妹子了,这样原也无可厚非。”这庆云年虽不过二十几岁,却早练就了察颜观色之本领,见水溶提到黛玉之时,眼中那抹亮光一闪而过,已猜出了八九分,虽不肯多言,心中却不由对这位林郡主有了几分好奇。只却不知,日后引出了多少事来。正忖度着,那水溶已然走远了。 再说那黛玉,自从在北王府安顿下来,就每日至太妃处,太妃因怜惜黛玉,只说不必日日都来,黛玉心中感怀,倒也渐渐地不像在贾家那般拘束了。一日晨起之时,黛玉坐在镜前梳妆,偏巧紫鹃要到厨房中炖燕窝粥,雪雁笑道“:以前都是紫鹃姐姐给姑娘梳头,今天就让我给姑娘梳吧?”黛玉点点头,含笑道“:倒要看看雪雁的手艺了。你们在王府里这几日,可还习惯?”雪雁一面梳着,一面道“:起初我与紫鹃姐姐确是万事不知,自从青竹姐姐来了,提点着我们,倒也好了许多。以我看着,青竹姐姐活像是另一个鸳鸯。太妃把她派给了姑娘,真真是再好不过了。”青竹掀起了帘子,从外面进来,笑道“:雪雁这蹄子,动不动就编派起人来。”这时,外面小丫头报说“王妃来了” 黛玉正要起身相迎,王妃已经进入屋中,忙道“:林姑娘快不要多礼了,既是认了太妃作母亲,我也将姑娘当作妹妹了。正巧我那儿有一些燕窝,还望姑娘收下才是。”黛玉觑着王妃的脸色,道“:王妃盛情,原不应辞,只是黛玉在此,到底是客,怎好烦劳王妃?”王妃的脸上却浮起一丝古怪的笑意,道“:妹妹难道路是嫌着我了?还是瞧不上这一点子礼?”黛玉只觉此话甚为刺耳,一旁的雪雁正要说话,黛玉忙给她使了眼色,向王妃施一礼道“:既是客边,少不得要客随主意,王妃如此说,黛玉收下就是。”王妃始笑道“:这就好,太妃那里也还有事,我这就去了,妹妹在这里,若是有什么事,只管吩咐他们。”说完,就带着丫头婆子们离去。 雪雁看着那一群人走远了,才说“:姑娘,不知为何,我总觉得那王妃看姑娘的眼神好像有些不对,可又说不出来。”黛玉点头轻叹道“:我也觉得了,可又能怎么样?这是王府,各色的规矩只会比贾家更多,你们也要仔细着些。”这时紫鹃捧着一碗燕窝,来到黛玉面前道“:姑娘,还是将这碗燕窝粥趁热喝了罢?”转眼看到桌上的一包燕窝,看向雪雁,道“:这些燕窝…”雪雁道“:这是才刚王妃亲自送来的。”紫鹃打开一看,皱眉道“:这燕窝好像有些不对。”话一出口,屋中几人都是一惊,一直未曾说话的青竹上前拿起那包燕窝,察看了一番道“:是有些不对,看着隐隐地有些发黑,且还一股子腥味,这样的燕窝是断不能吃的。”说到此处,众人都是面色一变,雪雁道“:王妃安的是什么心思?姑娘也不过才来了几日,”黛玉喝道“:雪雁!不要妄加猜度。许是下人们的错也未可知。”声音却渐渐弱了下去。良久,黛玉才道“:罢了,本就是客居,且又无凭无据的,也不要计较这些了。”紫鹃雪雁只陪着黛玉落泪,却未曾注意到,青竹早已不在屋内。 那王妃带着一群人离了锦芳阁,玉珠向后看了一眼道“:王妃,奴婢总觉得,这样做终归是不妥。”李氏不以为然地笑笑,道“:什么不妥?不过就是一个寄居在外祖家的孤女,蒙太妃看得上,才认了女儿。我那兄长还是驸马呢。她来了倒好,府里人人都捧着她,把她当成了正经主子,凭的是什么?”玉珠只轻轻摇了摇头,却不再言。王妃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问道“:怎么那红叶这几天没过来回我?”玉珠道“:回王妃,昨晚奴婢去找红叶,她说如今她行动就有人看着,无法来给王妃请安了。”李氏怒道“:真是个没用的,罢了,不要管她了。” 说话间说到了太妃处,见阶下侍立的宫女们个个敛声屏气,一个小丫头子悄声说道“:王妃,太妃刚刚用完早膳,正生着气呢。”李氏点点头。房中的太妃正喝着茶,见王妃正要进门,忽地站起身,向一旁的宫女红叶泼了过去,道“:糊涂东西!林丫头什么身份,也是你们能怠慢的?”说着又看向李氏。红叶赶忙跪下,太妃吩咐道“:将她拖出去,也不用罚她了,直接撵出府去,”几个婆子飞快地将她拖了出去。而王妃正站在门外,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脸上讪讪的,强笑道“:母妃不要与这些奴才们生气了,若有事,只管吩咐媳妇。”太妃似笑非笑地瞧着王妃,道“:罢了,我也老了,许多事也不想管了。只是林丫头好歹是御封的郡主,若是真有什么不好,咱们王府里不一定担待得起。”王妃忙点头称是,心里却还是突突地跳着。指了一事,告辞而去。 (不要小看这庆云哦,呵呵。)(大家久等了,对不住大家了。这几天,某玉一直在忙着毕业的事,所以没这么多的时间,但这个周日开始,就要恢复更新了,以后就要争取一天一更,亲们期待吧。)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太妃一语惊水溶 王妃出了萱怡苑中,就如失魂落魄一般。回到房中,伏在桌上痛哭起来,反倒是玉珠,见状劝道:“王妃,论理这话不应奴婢说,可我打小跟着王妃,有些话却不能不说。”王妃哭着看向玉珠,玉珠道:“那林郡主虽来了没几日,不过以奴婢看来,对王妃倒是一直以礼相待。王妃又为何要与她为难?其实这样做对王妃也无益处。才刚太妃的话,明摆着就是对王妃说的啊。” 王妃也渐渐地止了哭声,怨声道:“你说的我何尝不知?只是我却不甘心,我哪里不如她?太妃这么疼她,下人们也都是捧着她。我倒成了那可有可无的,且自从她来了,王爷就再也不愿到这里来了。你说我该如何想?难道还要让我对她感恩戴德吗?”玉珠忙上前小声道:“王妃快不要这样说了!若是让人听了去,又是一场气生,何苦来?” 经这么一说,李氏倒是有些清醒了,这时只听一声响动,水溶已经进来,却面色阴沉,王妃心中一颤,起身道:“王爷来此有何事?”水溶哼了一声,道:“你为何要去送那燕窝?”王妃一怔,刺耳地笑了一声,道“:王爷是怎么知道的?”水溶薄怒道“:府里的事,哪一件能瞒得过我去?郡主的事,你就不要管了。”王妃定定地看着水溶道“:恐怕王爷眼里,也只有对这个郡主另眼相待了吧?”水溶强忍怒气道“:你胡说些什么?若是这样的话传了出去,王府的名声何在?你难道就脸上有光吗?”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身后的王妃跌坐在榻上,双目空洞无神,不知不觉间已是泪流满面。 水溶出了梅园,却仍是想着王妃之事,摇头轻叹一声,信步走着。向前一看,前面已是萱怡苑,想到今日还未见太妃,于是进内请安。 太妃此时端坐于榻上,面前却是摞画轴,冯嬷嬷打开了一卷,微微一笑,道:“太妃,这是刘御史家的千金,模样儿也还周正,听人说女红上是极好的。您看如何?”太妃闻言,饶有兴趣地接过画轴,仔细端详了一阵,终还是有些遗憾地道“:确实是个好的,只是看着不像是个有福气的,太娇弱了些。”冯嬷嬷笑道“:要说娇弱,可也比得上咱们府里的郡主呢。”太妃又看了那画像一眼,笑道“:玉儿那孩子,看着娇弱,可自从到咱们府上,气色比先前好了些,前儿我还叫太医给她诊了脉,说是不妨事,只要用心调养,过不多久也就好了。”冯嬷嬷也道“:是啊,若要再纳个侧妃,那身子骨儿也要康健些。”这时,门外一小丫头子道“:王爷来了。” 话音未落,水溶已从外面走了进来,正要施礼,太妃含笑道:“也不用这些个虚礼了,正要去找你。就来了。”水溶在一旁坐了,疑惑道:“母妃有何事?”太妃将一副画展开,看一眼,称赞道:“这姑娘倒是个标致人儿,还是周侍郎家的千金。”将画像递与水溶,道:“王儿对这位姑娘可还中意?若是中意,明日我就去周侍郎家提亲,与你作个侧妃吧。”水溶先是一怔,又哭笑不得地放下手中的画卷,道:“母妃,自从那陈侧妃去了,我也无心再纳什么侧妃了,何况王妃那里…” 太妃面色一沉,叹道:“到底是你们夫妻之间的事,我也不好深管,只是你们成亲也有三年了,还无所出,我怎能不急?”水溶歉然道:“让母妃费心了。”太妃抿了口茶,嗔怪地看了他一眼,道:“再不要说什么费心不费心的话了,你们啊,别再这么闹下去,我就阿弥陀佛了。”水溶淡淡一笑,并未多言。太妃又道:“才刚宫里来人传旨,说是过几日要设宴款待北蕃来使,到时我就带着玉儿和你媳妇进宫。” 水溶道:“全凭母妃作主便是。才刚我也见过那使团。听人说,那北蕃的王后也随使团进京了。”太妃手中一抖,道:“可是多年前和亲北蕃的娴和郡主?”水溶点点头,道:“母妃为何忽然问起此事?”太妃反问道“:王儿可知道那娴和郡主之事?”水溶道:“我也只知道,那娴和郡主为皇后之妹,二十年前奉旨嫁与北蕃的吉利可汗,三年前,吉利可汗暴亡,王后遂嫁可汗之异母弟始毕可汗,此事朝野上下尽人皆知,试想那郡主,能够冲破礼教的樊篱,毅然改嫁,确是令人深为敬佩。让须眉为之汗颜。”太妃道:“你说的不错,可你却不知,咱们府上原与他们有些瓜葛的,因此我才认了林丫头作女儿。”水溶更加不解,问道:“这其中又有何缘故?和玉…妹妹有关?” 太妃见了,倒忍不住笑起来,好一会儿,才道:“原本你就是不问,我也要细细与你说的,今日既然问起,索性就都与你讲明白了。当日咱们府上与王丞相府上也为世交,老王爷与王丞相更是连襟之谊。我与那王家小姐情同姐妹,义结金兰,不久后,皇上下旨命其远嫁北蕃。几年后,郡主随使团来朝,却不想郡主在皇家寺院上香之时,竟将那小公主丢了。圣上当时大怒,本欲彻查,无奈事关两国,不得不慎重处置,也只是杖毙了几名随行侍卫,又命人在暗中察访,果然没过多久,此事就查出了些眉目,竟牵扯到宫闱之中,无奈之下,将此事按了下来。临行之时,郡主将此事托于皇后娘娘。不过曾有传言说,那北蕃公主已流落民间。” 水溶笑了笑,道:“母妃的意思,难道是说林姑娘…”还未说完,脸上一僵,忽地站起身,太妃道:“这件事,我也只是猜测罢了。事关皇家,也不是我们能随意揣度的。”又向一旁的冯嬷嬷道:“你可听见了什么?”冯氏赶忙施礼道:“奴婢什么也没听见,什么都不知道。”太妃满意地点点头。这时门外小丫头道:“郡主来了。” 水溶这者如梦方醒,看向门外,见黛玉扶着青竹蹁跹而至。身着紫色纱裙,挽着云髻,只斜插着一支白玉凤钗,既清雅而又不失庄重。向太妃与水溶盈盈一礼,太妃见水溶的目光自打黛玉进内,就片刻未曾离开过,心中暗叹,笑着让黛玉坐在身旁,笑道:“你这身子也才好了些,正该多歇着,没的又天天过来,陪着我这个老婆子做什么?”说着又似嗔怪地看着黛玉,黛玉浅笑道:“这是母妃体恤玉儿,只是我却不能失了礼数。”太妃握着黛玉那柔胰,有些感叹地道:“到底是玉儿丫头,就是宫里的公主郡主们,怕也不及你呢。”又别有深意地看了水溶一眼,水溶忙笑道:“那是自然,本王的妹子岂会是那庸俗脂粉?” 黛玉只觉水溶那灼灼的目光正看着自己,面色微红。可巧这时,一名宫女从外匆匆而来,施礼道:“郡主,才刚贾家来人求见,说是贾家老太君有事。”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初识溶意玉惊心 闻听贾母有事,三人均是一怔。水溶略一皱眉,道:“来的是什么人?”宫女道:“来人自称是贾府大管家,奉了太太的命将此事告知郡主。”又将拜帖呈上。太妃向黛玉道:“玉儿,你那外祖母有事,你可要加贾家看看?”黛玉面上微微一僵,道:“我在贾家这几年,多蒙外祖母的看顾,而且,若是一般的事,也不会派人来。因此还要向母妃禀明,到贾家去探望探望。”太妃道:“什么禀明不禀明的,哪里还用这么客套?反倒显得生分了。说了这么会子话,眼看着也晌午了,你若是现在就去,只怕是要在那府中过夜了,可你已经从那府中搬出,再住下的话难免不周全。依我看,就明日再去也使得。”黛玉浅浅一笑,道:“全凭母妃安排就是。” 王妃揽过黛玉,道:“好孩子,这里就是你的家,断不能教你受委屈的。”黛玉听了这话,眼中渐渐地模糊起来,那水溶在一旁,神情复杂地望着她们。雪雁上前施礼道:“太妃,郡主服药的时辰到了。”太妃恍然笑道:“你们看我,这样的事都记不得了。玉儿就快些回去服药吧。服了药也只管歇着。”黛玉笑道:“母妃不要小看了这雪雁,但凡我有何事,雪雁却是再清楚不过的了。”太妃赞许道:“是个好丫头,你跟着你主子,往后还要有一番大造化呢。”笑了一回,告辞而去了。 黛玉去后,太妃坐在榻上,沉思起来。而水溶看着手中的拜帖,嘲讽地笑笑,掷在一旁。太妃道:“溶儿,近来你与贾家可还有来往?”水溶道:“咱们府上和贾家虽也算是世交,可并无过多来往,不过就是年节下的走动罢了。倒是与那贾宝玉还谈得来,时常在一处谈论些诗词。”太妃点头道:“这样才好。”水溶道:“我也是为了咱们府上。那贾赦等人素日所做之事,我也有所耳闻。很是不堪。朝堂上已经有人上本参奏,且近日贾贵妃薨逝,圣上虽命以贵妃之礼葬于皇陵,却丝毫未提谥号之事。那日贾赦不过略提了两句,圣上便有了不悦之色。依我看,只怕不是好事啊。” 太妃叹了一声道:“若是那两府里万一有什么事,你可要仔细掂量着啊。你年纪轻轻地就袭了王位,背后不知有多少人在看着,等着拿你的错。”水溶感激地看了太妃一眼,道:“母妃为我,也费了不少心。”太妃道:“这话就外道了。还是你父亲说得对,在皇家,能自保已属不易,我也只盼着你能太平些,再为水家开枝散叶,也就无所求了。”水溶强笑道:“母妃怎么又说起子嗣之事来?其实这等事也是强求不得的。”太妃道:“我也知道,你不大愿意再纳个侧妃了,可到底水家还要指着你开枝散叶,你媳妇那里也没个动静。我就作主,改日选一个知书识礼,才貌俱佳的官家小姐,与你纳作侧妃吧。”水溶无奈道:“就依母妃吧。”又闲话几句,就也告辞而去。 而黛玉辞了太妃,带着雪雁及青竹回至锦芳阁,一路行来,竟无一个宫女嬷嬷,雪雁奇道:“为何今日竟不见一人?”青竹道:“也难怪你这样说,今日本是发放月银之日,那些丫头们怕是早就前面去领银子了。”雪雁笑道:“那姐姐怎么不去?是不是嫌银子少了?”青竹将雪雁的腮一拧,笑道:“你这小蹄子!就懂得编派人,早晚你也要让别人给取笑了去。”雪雁连忙告饶。黛玉看了,笑道:“你们就没一天消停过。罢了,还是快些回去吧。”二人这才不再嬉闹。 前面恰有几间房舍,正中悬一匾,题曰“容雅斋”,黛玉一面看,一面向青竹问道:“虽说日日都要经过此处,只从未进到里面去,此处为何取了这个名字?又有何用?”青竹道:“此是内书房,王爷在公事之余,总要在此歇息一时,并非会客之所。名字乃是王爷所取。郡主,不,姑娘,要不要进去看看?”黛玉与雪雁都是一笑,道:“郡主也不过是让外人听的。私下里这样称呼就好。”黛玉虽也好奇,却道:“既是王爷歇息之处,恐有不便罢?”青竹抿嘴笑道:“这又有何不便?王爷也只是午时才在此少留片刻。何况姑娘一身的书卷气,想来也是爱书之人,听人说,里面所藏之书,皆是珍本孤本。是王爷费了多少事才得来的。姑娘若是不去,岂不遗憾?” 黛玉听了此言,越发好奇起来,移步朝那容雅斋走去。那门却是虚掩着的。推开门,向内一看,室中有一书架,余者不过是一张榻,一方书案而已。均是一尘不染。黛玉到那书架之前,正要寻那素日最爱读的诗经,见有一格中放着一把缎面折扇,于是打开一看,扇面之上却是画着一名少女,画中的少女眉似远山,一双剪水秋瞳中,泪光点点,面若芙蓉,身如风中扶柳,气韵若空谷幽兰。乍一看时,仿佛由仙境而来。再看那反面,却是黛玉所做之“问菊”一诗 欲讯秋情众莫知, 喃喃负手叩东篱; 孤标傲世偕谁隐? 一样开花为底迟? 圃露庭霜何寂寞? 雁归蛰病可相思? 莫言举世无谈者, 解语何妨话片时? 看至此处,黛玉几乎站立不稳。雪雁一见,赶忙上前扶着摇摇欲坠的黛玉,看到她手中的扇子,惊呼道:“这上面画的…不就是姑娘吗?”黛玉难以置信地摇着头,将那扇面轻轻折起,道:“咱们还是回去吧。”青竹也是心中颇为惊奇,又是自嘲又是庆幸地笑着,道:“姑娘,自从王爷知道姑娘身子弱些,需仔细地调养,就忙忙地去请了太医。还对那太医说,若是姑娘有什么不适,必要随传随到,不然可就要派人去拆了那太医院的大堂。我也在这府里几年,还没看到王爷对什么事如此地上心呢。”又向雪雁一笑,雪雁会意,笑道:“姑娘,王爷为你这样着想,可是贾家宝二爷也比不上的呢。”黛玉脸微微一红,道:“说这些干做什么?还不快些回去?”又向她额头上轻轻一点,雪雁笑着躲开。青竹掩嘴偷笑着,一面与黛玉一同出了容雅斋。 而黛玉三人刚走出了书斋,水溶就信步来到这里,只见前面影影绰绰的三个身影,也未在意。仍像往常一样,在斋中小憩。忽一抬头,见那把折扇已不见踪影,又看到书案之上,赫然是那柄湘妃竹扇,想起那抹娇小的身影,心中一荡,提笔挥毫,随着笔尖的游走,扇面之上,是几句古诗,乃是: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旁有一行小字:偶见潇湘妃子,神为之夺,假古人诗句,抒溶之情。 水溶轻摇着褶扇,看着上面未干的墨迹,一抹浅浅的笑意一闪而过,眼光却渐渐地深邃起来。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物是人非事事休 果然次日一早,黛玉刚用了饭,就有那冯嬷嬷来到锦芳阁中,向黛玉施了一礼道:“太妃已命人备好了车架,奴婢是来看看,郡主可还有什么吩咐?”黛玉忙道:“嬷嬷是王府里的老人了,在太妃面前也是极有脸面的。快不要多礼才是。”冯嬷嬷笑道:“脸面也是主子给的。礼数却还是不能错的。今日太妃还特意地命摆了全副的郡主仪仗呢。”黛玉只微微一怔,道:“也罢了。那些个排场,我虽不在意,可到底不能错了去。”携了紫鹃雪雁二人,在冯氏引领下来到府门处,又道:“郡主既是探望外祖母,太妃略备了些礼与贾府的老太君。也是世交之谊。”黛玉只略一点头,登车而去了。 雪雁因见紫鹃一早起就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于是问道:“紫鹃姐姐,你怎么像是掉了魂儿一样?是有什么事?”紫鹃摇了摇头,竟顾不得是在车上,“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黛玉惊道:“这是怎么说?好好的跪下做什么?紫鹃,快起来。”雪雁连忙就要去扶,紫鹃道:“紫鹃只想求姑娘一件事。将我留在贾家吧。若是姑娘不允,我宁可长跪不起。”黛玉看着紫鹃,心中长叹一声,道:“却是为何?”紫鹃道:“我是贾家的家生子,一家子都在贾家。姑娘已不在贾家,自然我要回去的。”黛玉定定地看着她,道:“是有了别的什么想头了?”紫鹃脸色一红,低头不语,黛玉仍道:“紫鹃姐姐,咱们在一处一场,虽名为主仆,私下里却是姐妹一般。我知你对宝玉的心,可你想过没有,你若是真的成了宝玉的姨娘,就是好结果了吗?你看凤姐姐房里的平儿,夹在两人中间,不时地还要受气。还有那赵姨娘,已经有了儿女,可还是被二太太压着。你又何必要去屈居人下?”紫鹃道:“姑娘,我虽说还是觉得宝玉好,可也知道,我若是再这样执迷不悟,也得不到什么好的下场,只是如今,我却不应再跟在姑娘身边了。”黛玉只得叹道:“你既然这么说了,也不可强求。只是你我在一起几年,哪日你若是嫁了人,可要与我说一声,我也好送些嫁妆。”紫鹃红了脸道:“才说正经的,姑娘又扯到嫁人上做什么?”却又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仪仗仍在缓缓地前行着,车中不时地传出一阵笑声。 只没过几时,马车停了下来,已是到了荣国府正门。众人方要行礼时,黛玉示意不必,径直向贾母上房而去。凤姐儿迎在贾母院外,见一群宫女簇拥着黛玉而来,忙露出一丝笑意,道:“刚老太太还念着郡主,可巧就来了。”黛玉微笑道:“什么郡主不郡主的,凤姐姐还是不要过于在意这些个虚礼了。”凤姐笑道:“那我也就托大一回罢。妹妹今日这一来,虽是未着郡主正装,可这气派却让人不敢小瞧了去。若不是与妹妹相熟,只怕就会以为妹妹是九天玄女下凡了!”黛玉也只抿嘴一笑,见凤姐笑得有些勉强,又道:“凤姐姐,老太太到底是何事?想来若是没有大事,也不会派人到王府去了。”凤姐顿时没了笑容,眉头紧锁,重重一叹,道:“妹妹可听说,元妃娘娘已经去了?”黛玉也是面色一沉,道:“也恍惚听人说起过。我只是在省亲时见过元妃娘娘一面,依我说,她也是个可怜人。”凤姐打量着她的神色,小心冀冀地道:“妹妹不怨她?”黛玉一怔,道:“怨又怎样?不怨又怎样?” 凤姐点头道:“妹妹能这样想是最好的。自老太太听到娘娘的消息以后,身上就一直不好,一会说头痛,一会又说心口痛。起初老太太还不让请大夫,只说是因近来天气炎热的缘故,歇一歇也就好了。谁知前儿老太太午睡醒来,一时头重脚轻,竟是晕倒了。忙去请了太医来,说老太太毕竟是年迈之人,受不得刺激,再者现在天热得很,因此竟是有些中风的兆头了。又说以老太太的情形,也只能慢慢用药调养着,千万不可再受什么刺激了。现在也只是在捱日子罢了。”一时,二人竟都红了眼圈,凤姐道:“一会儿妹妹到老太太那里,可千万不要露出什么来,万一有个好歹…”黛玉不明所以,因问道:“可是府中还有什么事情,只单单地瞒着老太太一人?”凤姐见黛玉神色有异,道:“昨日大老爷和东府里的珍大爷上朝,不知为何,言语间触怒了圣上,命廷杖八十。几乎去了半条性命,现在还下不得床。府里都传遍了,只不敢告诉老太太。可现在家里已经因为娘娘的事变得人心惶惶的,但凡有一点子风吹草动,就能传得像是塌了天一样,我实在看不过去,训斥了几番,这才好些了。” 黛玉凝眉叹道:“凤姐姐,也多亏了你。我在府中住的时候,虽不管事,却也知道,这些人可都不是省事的。”凤姐只是摇头道:“我也看开了些,自从宝姑娘嫁了过来,我就将这一摊子事全交给了她,自己只在一旁帮着。虽不像以前那般威风了,到底还有些余威在,倒也还能镇住了。还有一句话,这府里的事,依我瞧着,竟是不好呢。妹妹还是少过问的好。不然,怕是连妹妹也要被牵连进去。”黛玉奇道:“凤姐姐也是贾家人。就不想…”还未说完,凤姐忙道:“我虽是贾家的媳妇,可也不想妹妹被拖累了。也算是为巧姐积德吧。”二人又是一阵感叹。 说着就到了贾母院中。宝钗从房中迎出,向黛玉施一礼,黛玉扶起宝钗,婉声道:“不必这般多礼,只像以往那般就好。”宝钗微微展颜,道:“礼不可废。老太太已喝过药,才歇了。请郡主和二嫂子到正房中歇息吧。”黛玉见宝钗今日却是新妇打扮,更显端庄明丽,只是面上犹有泪痕,虽施了脂粉,却掩不住一脸的憔悴之色。黛玉执着宝钗的手道:“宝姐姐,不,二嫂子,二哥哥待你可好?”宝钗身子一僵,道:“林…郡主,还好。多谢挂念。”凤姐在一旁,见气氛着实有些尴尬,道:“今儿老太太可好些了?”宝钗道:“还是这么着,不过看着气色上倒是比前几日好些了。” 黛玉正要说话,里面贾母已醒,道:“是林丫头来了吗?鸳鸯啊,快将她请进来。”欲知贾母又有何事,且看下回。 (亲们看了这章,睡着了没?呵呵,这几章确实有些平淡了,不过这些事确实不能不交代,某玉写这些事,也是为了尽快地让贾家的事告一段落,然后就可以专写黛玉了。后文中就算是写到贾家,也不是重头戏了。)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玉心伤贾母求玉 听到贾母说话,三人来到内室中。黛玉多日不见贾母,只一见,顿时怔在了那里,病榻之上的贾母,形容枯槁,面色苍白如纸,竟隐隐地有些发青,满头银发,只简单地挽着,却更显苍老。看到黛玉,毫无血色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更使人心酸。黛玉已是泫然欲泣,猛然想起凤姐方才所说的话,上前道:“老太太…” 贾母揽过黛玉,淡淡地笑道:“玉儿这些日子在那府里住得可好?看来,玉儿真是大了,再不会动不动就落泪了。如此,我就是去了,也能放心了。”一旁的宝钗和凤姐听了,忙别过身子拭泪,不敢让贾母瞧见了。只有黛玉勉强笑道:“老太太这是什么话?您是大福大贵之人,还要长命百岁呢。”贾母道:“傻丫头,就算是长命百岁又怎么样?最后还不是伸腿去了?我也只盼着你们都好,也就罢了。”黛玉还想要安慰贾母,听贾母这样说,只得欲言又止。贾母向凤姐略一点头,凤姐向宝钗道:“妹妹,老祖宗还有话与林妹妹说,不如咱们俩个就离了这里。”宝钗也知贾母之意,随凤姐而去。 二人刚离开,贾母就再也忍不住,猛地咳起来,黛玉忙将帕子递给了贾母,在她的身后轻轻捶着。贾母见帕子上的一片血迹,心中一紧,将帕子紧紧握在手中。道:“玉儿,你也不用给我捶着了,我这把老骨头,也经不起折腾了。”黛玉不知贾母咳血,停了手笑道:“府里虽说不比以前,但无论怎样,也不会少了老太太的。老太太只须放宽了心,必定会大好的。到时老太太还要看着兰小子娶亲呢。”贾母摇头笑道:“丫头啊,你也不用虚宽我的心了,我的身子,我自己是最明白不过了。不过是有一日算一日。我只不放心这府里啊。”黛玉从小丫头手中接过一杯茶,奉与贾母,道:“老太太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贾母道:“其实我也是清楚的,他们定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不让我知道。可他们越是这样,我就越担心。娘娘已经是没了,他们还是这样胡闹,听你大舅母说,你大舅舅又包了一个戏子在家中。我虽气,却也说不得了。只是我却不想看到老国公爷浴血拼杀出来的家业就这样毁在我手中。那样的话,我就是到了地下,也难见国公爷啊。”说到这里,贾母老泪纵横。 黛玉叹道:“老太太,容我说句不中听的话罢,常言道儿孙自有儿孙福。老太太就算是护得了他们一时,可也不能护他们一世。”贾母道:“你说的又何尝不是?只是他们终究是国公爷的后人,我却不能就这样丢下不管。”黛玉淡淡地道:“我虽说在这府里住了几年,可并不是贾家人。贾家的事,我也不好说什么。”贾母道:“你可还是为了家产的事怨我?”黛玉轻摇着头道:“我并没有怨老太太的意思。若换作是我,也是会为贾家着想的。”贾母点头道:“我也知道,你不会怨我。虽说将银子都还给了你,可我心里到底还是觉得有些对不住你。为了贾家,我却要舍了这张老脸,将一事托与你了。” 黛玉是何等人,见贾母这样说,已知其意。道:“老太太可是所托非人了。别的不说,府里的琏二哥哥和东府里的珍大哥都是有能为的。老太太何不吩咐他们?”贾母听黛玉如此说,倒是一怔,道:“对他们我是知道的,平日里就没个正经。小事倒也罢了,若真是大事,却是指望不上的。”黛玉听了,面沉似水,低头不语,又道:“玉儿啊,徜或哪一日贾家大祸临头了,可就要你多费心了。” 黛玉心中暗暗摇头,叹道:“老太太,我虽说有了这个封号,可毕竟是外姓之人,未必说得上话。再者,娘娘虽说已经去了,可府中上下如能安分守己,想来也不会有什么祸事。”贾母又咳了起来,干笑一声,道:“你成日价在深闺中,哪里知道你舅舅们干的这些事?我虽说也不是全然知道,可也清楚,他们的那些事,都是犯了圣上的忌讳,断不会有好的下场。到时,也就只有你还可帮衬一二了。”见黛玉眉间轻蹙,只得又道:“你舅舅他们,却是不用管的,他们自己的事,理应自己承担着,不能因为他们反倒拖累了你。只有府中无罪之人,也就是四丫头和珠儿媳妇,还有就是宝玉宝丫头,就要靠你来照应着了。”黛玉抬起头,望着贾母略带恳求的神色,终是不忍,道:“老太太不必这样,即使什么都不说,我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不管的。” 黛玉说到这里,却欲言又止,贾母道:“玉儿,也难为你了。你要切记,能救之人则救,当救之人则救,千万不要枉顾国法,将自己也牵连进去。如果你舅舅他们想要你去圣上面前求情,不必理会。我虽老了,可还不糊涂,他们不出事则罢,一旦出了事,就是大事,也许就不是你能过问的了。”黛玉疑惑地望着贾母道:“老太太为何…”贾母道:“你是想问,我为什么这样说,是吗?他们虽说是我的儿孙们,可到底跟我不亲。只有你是我嫡亲的血脉,如果因为贾家的事,将你也牵连进去,我就是到了地下,也难见你娘和国公爷啊。”黛玉心下一酸,忙忍泪道:“要是舅舅他们听了老太太的话,怕是要愧煞了。老太太本应颐养天年,可如今还是要处处为他们着想。”贾母长叹一声,又浅笑道:“看来,我这把老骨头还是有用的。”黛玉也禁不住破啼为笑。 一时,鸳鸯在外道:“老太太,北府里来人了,说是要接了林姑娘去。”黛玉只好起身向贾母道:“老太太定要好生地养着,过几日还要来探望。”贾母凝神看着黛玉,道:“玉儿,照看好了你自个儿,万事不要委屈自己。”黛玉点点头,竟是转身而去。只留下贾母满面泪痕地哭道:“国公爷啊,妾身总算是对得住你了。”躺倒在榻上,再也无一丝笑意。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知人知面不知心 黛玉离了贾家后,凤姐心中沉吟半晌,来到贾母内室中,不料却看到贾母双眼紧闭,身子直直地向后仰去,立时上前扶住了,又向小丫头喝道:“你们都是死人吗!没看到老太太成了这个样子,还不去请大夫?”丫头们忙答应着去了。贾母悠悠地醒来,见是凤姐,脸色稍缓道:“凤丫头,没事的,不要这样大惊小怪。徜或让人看到,又要当成什么大事了。你还是到外面去看看吧。”凤姐见鸳鸯进来了,答应了一声。却并未出贾母院中,只在厢房中守着。 鸳鸯自从生病以来,每日除服侍贾母外,便是以泪洗面。今日贾赦来探望贾母时,就拿眼不住地瞅着她,鸳鸯又羞又气,却又无法,只得暗自饮泣。哭了半天,方来到贾母处,贾母因想起一事,问道:“鸳鸯,我的梯己银子都是交给你打点了,你可是收好了?”鸳鸯听贾母忽然间说起,怔了怔才道:“都收在了柜子里。老太太这么问,可是有事?”贾母道:“你就坐下吧。我却是有事要交给你的。”鸳鸯笑道:“往日老太太交给我的事也极多,怎么这会子却…”鸳鸯还未说完,贾母道:“这件事也只能托给你了。趁着我现在还清醒些,就都与你说了罢。在我的妆奁里面,有一个赤金点翠的凤钗,凭着这个钗子,可在钱庄上兑了银子,也是我留给他们的一条后路。等我哪一天去了,你就将这支钗子交到宝姑娘那里,让她将这些银子分了。还有那些头面首饰,就做了治办丧事的使费,余下的就都给了你们这些丫头们罢。”鸳鸯见贾母如此说,只得跪下道:“老太太将这样大的事交给奴婢,只怕办不好,奴婢怎敢插手主子们的事?”贾母心中暗自点头,倒果然没有看错了人。道:“快起来。我自有道理,你只须将那支钗交给宝玉媳妇就是,她自然知道应该如何处置。除她之外,再无人能将此事办妥了。”说完,忍不住又咳了起来 鸳鸯一面服侍着,一面哭道:“老太太身子已然是这样,何苦还要如此费心。”贾母长叹一声,道:“这是我留给他们的后路啊。你记得,徜或我去了以后,府中没有祸事。就不要将我今日对你讲的声张出去。他们问起,你就将我明面上的那些银子都给了他们吧。”鸳鸯抬起头,不可思议地望着贾母。贾母了然地笑道:“你是不是有些纳罕,我为何有这些银子?却是国公爷临终之时交与我的,但又对我说,若无祸事,千万不可动这笔银子。因此直到现在,我才将此事说与你。”鸳鸯忙答应着,待贾母歇下,仍旧在贾母榻前,暗自垂泪。 却说因何不见了宝钗?那宝钗出了贾母院中,思及近来之事,竟有大半是不如意的。先是元妃薨逝,虽有一位王家的表姐已入宫,竟是一丝音讯也无,帮衬不上的。至于薛家,更是被哥哥闹得几乎要翻了过来。想至此处,不由得心中悲苦,面上却不肯让人看到,强自镇定着。来到王夫人房中,见是宝钗,缓了脸色道:“宝丫头,你倒也来的正好,我正想让他们去找你。前一阵子我和大太太因为娘娘的事要天天到宫里去,还亏得你在府里,我才放心些。”说着,又呜咽起来,宝钗见难以深劝,只道:“娘娘是太太的女儿,太太伤心也是人之常情,可到底还要顾惜着自己的身子。娘娘能得到”端贤皇贵妃“的身后哀荣,也可含笑九泉了。”不想王夫人越发哭个不住,泣道:“人既已亡,要这劳什么子虚名作什么?”宝钗面上一青一阵白一阵,许久,才听王夫人道:“我的儿,才刚只顾着抹泪了,倒忘了问你,可是有什么事?老太太那里怎样?我才要去,正巧有事。” 宝钗浅浅一笑,道:“老太太的病虽看起来是比前几日好些,也不过是这样了。还有一事,却是宝玉房中的事。”王夫人不等宝钗说完,道:“宝丫头,你既嫁了过来,宝玉房中的事,就全都由你处置了。昨儿凤丫头对我说,要将这管家的事辞了,少不得日后还要让你将这管家的事担着。”宝钗心中一叹,道:“若是别的事,断不能来劳烦太太。我此来,却是为了袭人之事。”王夫人面露诧异之色,道:“袭人那丫头又有何事?”宝钗正要说话,一旁的莺儿抢先道:“太太不知道,奶奶和宝二爷成亲的那一日,袭人和二爷…” 宝钗连忙断喝,王夫人见二人情形,忙道:“莺儿,你说,袭人和宝玉怎么了?”莺儿赶着跪下,哭道:“太太,按礼奴婢不该说的,可是实在看不过去。在宝二爷和二奶奶成亲的那日,袭人就和二爷到她的房里。正巧二奶奶在门外经过,刚要走,就看到二爷和袭人都是衣衫不整地从里面出来。从那以后,袭人就把自己当成是姨娘,但凡二爷的事,竟不让别人插手。二奶奶不与她计较,袭人却越发的得了意。竟连二奶奶也怠慢了。只推说身上不好,不去请安。”宝钗看着莺儿,一言不发。王夫人听莺儿这样说,早已明白了大半,心中又惊又怒,那袭人本就是自己选定的姨娘,却不想在成亲当日便作下这等丑事,颤声道:“可是真的?”莺儿道:“奴婢不敢说假话。若有一句不真,情愿死无葬身之地!” 王夫人已信了大半,却犹道:“袭人那丫头素日我看还是好的,怎么就如此不要脸面?亏得我如此信任她,将她的月例银子也提到姨娘的份例上。我原想着你们成亲后,过几个月再升她作姨娘,却不曾料到,恰恰是她与宝玉作怪。”宝钗轻轻一笑,道:“太太,以我之见,不如就顺水推舟,将袭人过了明路,摆几桌酒,也算是一件喜事。”王夫人摇头道:“袭人既是这样,就应将她撵了出去。”说着沉下脸来,厉声道“将袭人唤了来,只说我有事问她,别的话不许说!” 小丫头们极少见王夫人如此雷霆之怒,纷纷躲开。那袭人正当午睡,忽见一小丫头来说王夫人有事唤她,只当是小事,可当来到王夫人上房时,见丫头们都在院中,不时议论几句,见袭人来了,又忙掩了口,袭人心中诧异,又不敢多言,只刚一到屋中,见王夫人面沉似水,眉目间掩饰不住的怒气,宝钗低头不语,莺儿跪在地上,愤怒而又略带鄙夷地看着自己,心中暗道不好,果然王夫人开口道:“可真是我看中的贤德人啊!却原来是这样一个没羞的!”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花气袭人知骤冷 袭人见王夫人语气不善,心中暗思,已经明白了大半,连忙跪了下来,道:“不知太太为的是何事?太太如此说,不是让奴婢没脸见人?”王夫人见袭人这样说,更加相信莺儿所言不假,冷笑道:“我可真真是瞎了眼,怎么会让你贴身服侍宝玉?你以为你做的那些好事,我不知道吗?真好一个贤丫头啊!你不说守着丫头的本分,却引着宝玉做出这种事来,你自己说,该如何处置?”袭人心中大骇,不由得身子一抖,道:“太太怎知此事是我故意引着二爷?可是莺儿所说?就算是莺儿看到了,但奴婢却不敢违了二爷的话。那日确实是二爷让我跟着的。后来就…”说着,脸上刷地一下红了起来,怯怯地看着王夫人。 王夫人更是大怒,将手中的一个盅子砸到了地下,指着袭人,眼中直要喷出火来,厉声道:“袭人,你若是好生说话,或许我还可以留些脸面,可你却仍是强嘴。我只问你,果真是宝玉让你跟着,你也应该知道自己的身份,若你真的无意,怎么会这样顺着她?可见你是在扯谎!”这完就唤进几个婆子,欲将袭人拖了出去,袭人挪到王夫人面前,抱着她的腿,哭道:“太太以往是何等信任奴婢,但凡二爷的事,太太都是交给了奴婢的,便是怡红院中的小丫头们,也没有敢不听我的。可为何今日太太只听莺儿一面之词,就断定奴婢是有意的引着二爷?太太如此说,岂不是让奴婢粉骨碎身也难逃骂名吗?” 王夫人踢开袭人,道:“莺儿与你平日里素无来往,又为何要诬你?她只是说看到你与宝玉一同出来。才刚我只是有些疑惑,故此拿话来激你。若你不是心中有鬼,又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袭人一听,顿时瘫倒在地,呆若木鸡,这时,一个人影出现在门外,袭人如遇救星一般,跪爬到那人面前,哭道:“二爷,太太要撵了我出去呢,二爷就求求太太,留下我吧” 不料宝玉却视若无睹,三步并作两步,来到王夫人面前,道:“太太,为何林妹妹来了,却没有人告诉我?为何不让我见林妹妹?”王夫人见了宝玉,却不似往日模样,只沉了脸道:“宝玉,你林妹妹现在身份贵重,岂是你想见就见的?你不在书房中温书,却来这里作什么?你且回去罢,待我处置了袭人,再与你说罢。”宝玉仿佛才看到袭人,故作不解道:“太太为何事要处置袭人?袭人也并未犯什么错啊。我身边却断断少不了她的服侍。” 一旁的宝钗眼中一跳,略带怜悯地看了眼袭人,轻轻一叹,却并未说什么。果见那王夫人走下榻来,到袭人面前,也不顾袭人惊恐的眼神,只一抬手,一记响亮的耳光便抽在了她的脸上,骂道:“看你祸害的宝玉!你这样的丫头是再不能留了。”那几个婆子正要将她拖了出去,袭人忙跪行到宝玉面前,扯着他的衣角哭道:“二爷,就看在咱们这几年的情分上,就求求太太吧,我是不出去的,若是这样被撵了出去,还要不要见人呢?还不如一死了之。”说着撞向屋中的立柱,众人大惊失色,只见袭人软软地倒下,头上一片血污,宝玉吓得躲在王夫人身后,惊恐地叫道:“快拖了出去!”众人顿时乱作一团… 待袭人醒来时,眼前却是哥哥花自芳,一阵剧烈的头痛袭来,袭人皱眉道:“哥哥?我这是在哪里?”花自芳还未说话,旁边一女子哧地一声笑,满脸不屑地道:“姑娘啊,你以为这是在哪里?这是在你哥哥家。贾家的那当家太太见你竟要寻死,赶忙派人传出话来,让我们将你领了来。依我说,姑娘竟是太莽撞了些,还不是那过了明路的姨娘呢,就和那宝哥儿做出这样的事来,幸亏是太太不让人声张,不然的话,可让我们怎么做人啊。”花自芳沉着脸,怒道:“妹妹受了这么重的伤,侥幸才保住了性命,她是我妹妹,不说好生照应着,却在这里说什么风凉话?” 袭人的嫂嫂不敢再说什么,嘟哝着走开了,花自芳才道:“妹子,不要听你嫂嫂胡言。待你养好了伤,我定要让你风风光光地嫁出去。”说完叹了一声,才道:“其实我也知道,你是想当了那宝哥儿的什么姨娘,也好有个归宿,可那年他到到咱们家,我冷眼看着,也不过是个纨绔子弟罢了,并不是可托终身之人。况且不过是个姨娘。”袭人听了,满面泪痕,良久才道:“哥哥,我现在已是悔之不及。往日却是我太痴了,总想着争这个,抢那个。可到头来我什么也没有得到。”花自芳也只是摇头叹息着。从此,袭人倒把那素日里好强的心尽皆没了。 一月过后,袭人的伤也渐渐好了起来。一日,花自芳兴冲冲地来到袭人面前道:“妹子,我已经打点好了,将你许给了城南蒋家。那蒋家只有一位公子,名唤蒋玉菡,常在忠顺王爷驾前奉承。虽是个戏子,因王爷的缘故,别人也不敢小看了去,家中也有奴仆使唤。你一嫁过去,就是当家奶奶了。”袭人只坐在榻上,一语不发,半晌,呆呆地一笑,道:“哥哥既然已经安排妥当,我也没有什么话说。”花自芳倒是一怔,笑道:“我瞧着,你自打回到家中,倒是与往常不同了。只是你也不要胡思乱想了,只安心待嫁就是了。”袭人身子一滞,颤声道:“哥哥放心罢。”花自芳也无法,叹息着离去。未曾看到袭人已是失声痛哭起来。 果然三日后,那蒋家的花轿就已登门,袭人妆扮了,眼中含泪,上轿而去。且不说拜堂等事,袭人被扶到新房中,就有两个小丫头上前笑道:“奴婢小荷、心儿。少爷说,今儿贺客多,现在已是晚上,若奶奶倦了,只管歇下就是。”袭人面无表情地道:“你们都各自去吧。我这儿不需你们伺候。”二人面面相觑,只好行礼退出。袭人将钗钏取下,又脱下喜服,袖中藏起一把剪刀,跌跌撞撞地向外走去,有意地避开了人。四下里张望着,来到一处人迹罕至之地,失魂落魄地瘫坐在地上,颤抖地举起剪刀,这时,耳边忽然响起一阵极低的说话声,虽说话之人有意的压低了声音,可还是依稀地听到“可汗”、“王爷”之语。 袭人虽是神色呆滞,心中却是清醒的。暗中一惊,剪刀就掉落在地上,那说话声顿时止住,从拐角处走出两人,其中一个身着月白蟒袍,面如敷粉,目似朗星,虽眼中带笑,竟让人只觉不寒而栗,另一个衣着怪异,看起来也决非中土之人。袭人正要躲闪,却已是来不及,其中一人道:“慢着!你是何人?”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世事无常人无常 袭人毕竟久在贾府,也有些识见。见这二人情形,知其绝非善类,挣扎着就要站起,谁知刚一起身,脚下一软,又跌倒地地。那二人走近了,白衣男子直直地看向袭人,似笑非笑地道:“你可知,这里是府中的禁地,除我之外,任何人都不得靠近,你又是怎么走到这里来的?”另一男子低声吼道/:“蒋大哥,不要说这么多了,”说完从袖中取出一把匕首,蒋玉菡抬手拦下,道:“府中之人都不敢来这里,想必是我今日新娶的夫人了。”又向已经吓得怔在那里的袭人道:“看来,我这位新夫人还是个美人啊。”说罢哈哈大笑。 袭人顿时惊醒过来,只觉毛骨悚然,忙道:“我是今日嫁入府中,误入此处,确实是什么事也不知!”蒋玉菡点点头,微微冷笑,向那男子道:“依我看,她所言不假。只是她到底看到了你,不如你就将这事交给我,可好?”那男子只冷冷地道:“也好,只是千万不要将此事泄露出去,不然的话…”蒋玉菡呵呵一笑,道:“你们放心。”那男子不再说话,身子一跃,翻到围墙上,消失在黑暗中。 蒋玉菡这才看向袭人,嘲讽地一笑,俯身将她打横抱起,向院外走去,袭人身子一抖,哭道:“你虽是蒋公子,可这是要作什么?”蒋玉菡沉了脸道:“你是叫袭人罢?原是那贾宝玉的侍婢,却因与贾宝玉作下苟且之事,因而被赶了出来,我说的可对?”袭人心中一震,颤声道:“你是怎么知道的?”蒋玉菡眼中闪过一丝轻蔑,道:“既是要娶你,你的事我自然是要知道的。还要提醒你一句,我之所以要娶你,为的不过是掩人耳目。今日之事,暂且不究。只是今后,你若安分守己的作你的当家奶奶,我自不会亏待了你。若是你有了什么不应该有的想头,可就不要怪我无情了!” 袭人反倒镇定下来,定定地看着蒋玉菡,面上浮现出若有若无的笑意,道:“蒋公子,你我今日成亲,不料却是这样见面,你可知道,我为何误进此地?”蒋玉菡未曾想到,袭人竟会如此说,眉梢一动,道:“那是为何?”袭人缓缓道:“我却是要在今日了结此生!” 蒋玉菡忽而停住,袭人眼中含泪,道:“你真的以为我是那种不堪之人吗?我虽是小户人家的女子,可也懂得廉耻。以往我只看到那宝玉是我的归宿,这次被撵,我倒是没了这份心思。”蒋玉菡面色一缓,道:“我倒是错看了你。如今你还寻不寻死?”袭人长叹一声,摇了摇头,道:“你既然是我的夫君,那我自然不会违了你的话。只有一句,我虽不知你到底是何身份,可也不要将我牵扯进去。” 蒋玉菡玩味地一笑,道:“你倒是个明白人。也罢,我答应你。”袭人只着中衣,到了明处,蒋玉菡方才看到,袭人所系的汗巾子,竟是多年前送与宝玉的那一条,淡淡一笑,道:“没想到,我送给宝玉的汗巾子,倒是到了你手中。现在回想起来,那情形仿佛还在昨日,真可谓世事无常了。” 不一会儿,二人到了内院中,丫头婆子们来来往往,惊奇地看着自家少爷抱着新娶的奶奶,走到新房中,不免都红了脸,又都在背后偷偷地笑着。从此,蒋家的下人们都说,少爷和奶奶虽是新婚,却恩爱和睦,定能早得贵子等语,袭人与蒋玉菡听了,均是一笑置之。那袭人倒也真的只安安稳稳地做起了当家奶奶。 谁知一日早上,袭人正用早饭,忽觉一阵干呕,又思癸水已经有两月未至,不觉心中大骇,在外人看来,自己与蒋玉菡琴瑟和谐,美满异常,可只有自己知道,那只不过是在众人面前罢了,私下里,却从来都是不假辞色,转念一想,难道是宝玉… 想到这里,袭人掩面呜咽起来,一旁的小荷和心儿见了,不明所以,轻声唤道“奶奶,这是怎么了?怎么又哭起来?”袭人忙勉强笑道:“没…没有什么事。”定了定神,拿眼瞧着这两个丫头,虽是一样的钗钏裙袄,也能一眼看出,小荷稳重端庄,心儿活泼伶俐。一样的面容俏丽,倒有七分相似,笑道:“你们是亲姐妹吧?”二人相视一笑,心儿拍着手轻笑道:“奶奶怎么猜得这样准?妈妈常说,我这个作姐姐的,倒不如妹妹来得稳重些。竟是换了过来才是。”袭人面上笑着,心里却有了主意,暗道“倒不如先找准了时机,将少爷灌醉,然后让这两个丫头中的一个服侍着,说不定也就有了身子,只是要快些将此计实现才好,如若不然,恐怕还要露出马脚”又轻轻一叹“如果不是出了这样的事,如此费力地去掩饰?”心中这样想着,面上却不露分毫,又闲话几句,便都散去。只是这一切,都看在一个人眼中,那人毫不在意的笑笑,转瞬间已是冷若冰霜。 这日晚些时候,小荷将一碗酸梅汤端了来,一面笑道:“奶奶,这是咱们府里在夏天里,每人都有的酸梅汤,因不知奶奶可否用冰,所以只用井水凉了凉,奶奶看着可好?”袭人点头笑道:“倒难为你想的这样周全。”并不怀疑,拿起碗喝下。谁知只过了一个时辰,袭人忽觉腹中绞痛不止,丫头们见了,忙将她扶到榻上,没过几时,袭人身下就已是一片血迹,忙去告知蒋玉菡,过了一会儿,蒋玉菡与大夫一同来到。 那大夫细细地诊了脉,道:“奶奶的身子原有旧疾,这次虽有孕,却不稳,看上去已是三月。只是误用了行血之药,故此落了胎,若要恢复,却要一年半载方可。”袭人听了,直着嗓子叫道:“我的…”就晕了过去,众人又是一番忙乱,那袭人方才醒转,只流着泪,也不说话。原来,蒋玉菡在早上看到袭人作呕,就已知此事,因而命人放了行血之药在汤中。 袭人此时已经疼得几乎又要晕了过去,看向蒋玉菡,谁知他眼中一闪,又看向别处。登时明白过来,若不是蒋玉菡授意,小荷如何敢下药?自此心中深恨那蒋玉菡,只是面上又不敢让人看出半分,只不动声色地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可叹蒋玉菡,日后到底因为袭人而身败名裂,以至于客死异乡。 如今且不提袭人之事。在贾家,却又有一件“喜事”发生了。 (亲们猜猜蒋玉菡是什么身份?衣着怪异的男子什么人,来干什么的?第一个猜出来的亲有潇湘币哦,呵呵。某玉现在开始要票票,要收藏了!)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喜中隐忧不自知 这日清晨,贾政下了朝,探望过贾母,正要到书房中,一个小厮来报“贾雨村贾大人来了”贾政倒是一怔,这贾雨村,自贵妃薨逝后,几次派人拿着名帖相请,都被婉拒,如今却是登门拜访,不知是为何。虽心中这样想着,口中忙命快请。端坐于太师椅上,拈须不语。 片刻后,贾雨村随着小厮来到会客的抱厦,一见面,贾雨村就满面笑容的施礼道:“政老别来无恙啊。只因近日公务缠身,故无暇拜访。还望政老不要怪罪啊。”贾政忙还礼道:“既是公事,岂有怪罪之理。不知雨村此来却是为何?”贾雨村在袖中取出一装裱精致的卷轴,笑道:“这是前日府上的一位门客将此文献与在下,说是令郎的手笔。在下细细品读,竟是千古未有之文,又呈之于忠顺王爷面前,王爷看后,也是甚为赞赏,直说要向圣上举荐令郎,想来令公子不日即可得了功名,这可算得上一件喜事?” 贾政接过卷轴,见上面所题,正是前年宝玉所作的“姽婳词”,其中几句尤其醒目,道是 “天子惊慌愁失守, 此时文武皆垂首。 何事文武立朝纲, 不及闺中林四娘? 我为四娘长叹息, 歌成余意尚傍徨!” 贾政面上却未见喜色,只道:“可犬子曾因琪官之事…”话还未说完,贾雨村摆手道:“王爷是何等人?岂会因这样的小事计较?鄙人也曾在王爷面前说起过,王爷说,令公子文采出众,理应为国效力,岂能因私而废公,便有才之士埋没?老先生放心,有了这话,令公子定当前途无量啊!”说罢呵呵一笑,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却有一丝几不可见的狠戾。 贾政不曾察觉,微微一笑,道:“借雨村吉言。”二人又闲话几句,贾雨村就告辞了。他们的这番谈话,又一字不漏地被小红听了去,原本小红在凤姐麾下,不用到前面去,只因今日伺候茶水的蕙香病了,因而求小红替她一日。故此小红将两人的话听了大半,晚间回到凤姐院中,将此事说与了凤姐。 凤姐听了,毫不在意地笑笑,道:“这倒也算是个喜事呢。不过,依我看,只怕未必。”平儿将几块冰镇的西瓜递给了凤姐,道:“奶奶为何这样说?若是宝玉真的得了功名,倒是一家子的造化呢。”凤姐拿手指向平儿额头上一戳,笑道:“你充什么实心人!那年大老爷因为石呆子那几把扇子的事,将二爷给打了,你就将什么贾雨村骂了个狠。还说嘴。”说完一叹,道:“我倒觉得,那个贾雨村不像是好意。你想,他能为了几把扇子就害得人家家破人亡,什么事做不出?只是,大老爷和二老爷偏都喜欢和他来往,我看也不是什么好事,只瞧着罢。这贾雨村以后不定要出什么幺蛾子。”平儿点头笑道:“奶奶自从辞了这管家的差事,身子倒比以前好了许多,可见是奶奶有福气了。我们也跟着沾了些。”凤姐更是大笑道:“你这蹄子!怎么生了这样一张巧嘴儿!”笑闹一阵。凤姐只不过是随意的一说,只是没有想到,这一番话,日后竟成了真。 次日清晨,贾母因连日来用药,觉得稍好了些。凤姐因无事,一大早就过来了。贾母笑道:“凤丫头,你倒是清闲了,将这一摊子的事交给了宝丫头,你在旁边看着。”凤姐儿拍手道:“这可是冤枉了我。先前还是老祖宗提点着,我才没落得一个两头不是人的下场。如今老祖宗又这样说,可不是要羞死我了!”贾母禁不往大笑起来,道:“你这张嘴,真是让人不笑也难!”又道:“看你高兴的,难道是咱们府上有什么喜事吗?”凤姐儿道:“前儿听二太太说,我叔叔那个入了宫的女儿,也就是宁妃娘娘,已得了圣上的宠幸,宫里的夏总管还亲自到府上道贺。虽说宁妃不是这府上的,可咱们几家向来同气连枝,也是有了些脸面。” 贾母面有喜色,想了想,道:“你的这位堂妹,品貌如何?”凤姐也不知贾母为何有此一问,只道:“模样儿倒也罢了,性子却比我软一些。”贾母思忖半日,道:“虽说不该妄测圣意,不过据我看,只怕是别有用意啊。”凤姐不以为意,笑道:“这又如何?不过是宠幸了一个妃子而已。”贾母眼中光芒一闪而过,叹道:“以你这么说,那宁妃不过是个才貌平庸之人,忽而得了圣宠,可王家的境况,想来也和咱们府上是一样的,这里面,可大有蹊跷啊。”凤姐思忖半晌,仍道:“这话我却不懂。”贾母也不点破,这时宝钗来到贾母处,看到凤姐儿,笑道:“二嫂子来到这样早。” 凤姐看到宝,心中不免有些嘲讽与不甘,又笑道:“我是因没了管家的事,所以来得早些,倒是让妹妹受累了。妹妹若是有什么事,只管告诉我。”说完,也不等到宝钗说话,就借口有事,告辞了出来。 贾母让宝钗坐在身旁,道:“宝丫头,真是难为你了,你刚一嫁过来,就将管家的事交给你了。如有什么难处,就与我说。”宝钗勉强堆起笑容道:“多谢老太太记挂着。管家的事,我也只是循着旧例,没有什么难的。”贾母赞许的点点头,向鸳鸯道:“将我那个钗子拿了来。”不一会儿,鸳鸯将凤钗取了来。贾母才道:“我原本想间鸳鸯给你的。现在改了主意,这就交给你吧。要是哪天这府里遭了难,你就拿着这支钗子,到钱庄上去兑了银子,将这些钱财分了。我虽不管事,却也知道,府里现在不过是个空架子罢了,这些钱,是老国公曾在战场上救下一个贵人,那贵人所赠。我将这些银子存着,就是为了有一个后路,千万记得,不到万不得已时,不能动这笔银子。” 宝钗心中感叹,贾母竟是对自己如此信任,可也在顾虑,皱眉道:“老太太为何要将这交给我?府中大太太和太太都是长辈,就是琏二嫂子,也是个好的。”贾母摇头道:“大太太和你婆婆,都不会管家,凤丫头呢,自己身上有事,怕到时也是自顾不暇。只好交给你了。他们要是知道了,就说是我的话,还有鸳鸯和这一屋子的丫环作证。”宝钗只好接了过来。贾母握着她的手道:“好孩子,你可不要怨我啊。起初,我是不想让你嫁宝玉的,就是你婆婆几次在我面前提到你的好处,我也当作没有听到。你既然嫁了宝玉,他如果不好生待你,你就与我说,我定叫他老子捶他。”宝钗不由得一怔,勉强一笑,只是笑中,却有一抹苦涩。 看过贾母,宝钗回到院中,刚一进门,一个声音道:“你们宝二奶奶呢?”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问宝钗情何以堪 宝钗来到院中,见是薛姨妈,微笑道:“妈怎么有空来了?”薛姨妈看到笑意盈盈的宝钗,笑逐颜开道:“宝玉可在家?自从搬了出去,也不常见他,倒是心里还想着。”宝钗神色一滞,道:“宝玉近来不是在书房中,就是在学堂里。无妨的。既然来了,妈还是到屋里坐吧。” 说着到了屋中,薛姨妈一面品着茶,一面端详着宝钗,宝钗讪讪地笑道:“妈怎么也这么看起我来。”薛姨妈敛起笑意,叹道:“我刚才还去过老太太和你姨娘那里。如今看到你这样,我也放心了些。”宝钗思忖道:“可是家里出了什么事?”薛姨妈见宝钗身旁只有莺儿,道:“确实是有事,不过,唉,说出来也是没脸。自从你哥哥被人事不知的抬回家里,你嫂子就天天闹,这你也是知道的。可在你嫁出去以后,你那嫂子就和娘家的一个过继兄弟经常地单独在一处,下人们也传出一些闲言碎语,我只当是闲话。没想到,没过多久,你哥哥就撞见他们作下了那苟且之事。当时就大怒,写下一纸休书,我还以为她要大闹一场,没想到一句话也没说,就走了。” 宝钗更是眉头紧锁,道:“嫂嫂这样,将她休回娘家,已经是咱们宽厚了。妈也不要为这事烦心了。”薛姨妈点头道:“你哥哥不让我省心,我也就指望着你了。宝玉待你如何?我还想着抱外孙子呢。”说到最后,已有了些笑意,宝钗脸上微红,道:“妈怎么又说起这个来。宝玉待我很好,从来都是和颜悦色,没有一句重话,凡事也都是我作主。”薛姨妈才面有喜色,莺儿却嘴一撇,急道:“姑娘怎能这样说!太太快不要听姑娘的话。其实,自从姑娘出了阁,宝二爷从来没有碰过姑娘。”还没说完,宝钗断喝道:“莺儿!谁许你在这儿胡说的?”薛姨妈大惊,颤声道:“宝丫头,难道莺儿说的是真的?”宝钗低头不语,薛姨妈急得流下泪来,道:“谁知你们两个都不是省心的。原本还以为你和宝玉很好,却不想是这样!那宝玉怎能这么浑?还想着娶林丫头不成?” 宝钗忍泪劝道:“妈还是不要这样说了。在我面前无妨,可要是让外人听见了,对宝玉和林妹妹的名声也不好。不要说林妹妹现在是郡主,就算仍是在府里,也不能如此说。我只当是妈急糊涂了。”薛姨妈一怔,摇头道:“我的儿!真真是委屈你了,我这就去找你姨娘。”说着就要起身,宝钗拦住她道:“妈还是不要去了。现在这府里也是多事之秋,而且,姨娘岂会真的向着我说话?终究宝玉才是她的依靠。”禁不住呜咽起来。 薛姨妈将宝钗揽至怀中,为她拭泪道:“傻丫头!若是不说,以后让外人知道了,你可怎么做人?”宝钗凄然一笑,道:“那也是我的命。” 薛姨妈不住地摩挲着宝钗的头发,深深一叹,道:“我的儿!你自小就是被人捧着长大的。何曾这般难堪过?你心里也必定是极难过的。虽说你们以前也是在一个园子里住着,可到底是刚成亲,日子久了,彼此的性情也就合得来了。”宝钗摇头叹道:“妈也不必这样说。宝玉真的是待我极好,只是他虽不说,我心里却清楚的很,他只会当我是姐姐那般的敬着,就算是没有林妹妹,也还是如此。”薛姨妈微微一怔,道:“我却不懂你们年轻人儿的心思,不过,你们这样下去,终究不好。”宝钗起身来到窗前,看着院中的几株从怡红院中移到这儿来的西府海棠,心中一动,平静地道:“妈妈不用烦心,我自有办法。” 薛姨妈看着宝钗,眼中既有疼惜,也有赞赏,来到宝钗面前,执首她的手道:“丫头啊,若是宝玉让你受了什么委屈,不要只管忍着。我也还说得上话。”宝钗淡淡一笑,道:“妈这么说,要是外人听了,只当是宝玉欺负了我呢。”薛姨妈笑向莺儿道:“你看你姑娘,这会子倒和凤丫头似的了。”莺儿摆手笑道:“太太说的极是,这可是我家姑娘的一大好处啊!”说笑一回,薛姨妈记挂着家中,就告别了。 到了晚间,探望过贾母后,回到自己的院中。此时已经是初秋,夜晚已有些凉意。一阵淡淡的花香袭来,令人心旷神怡。莺儿深吸一口,笑道:“这是什么花香?往常也不见有这样香的花。细细一品,竟不是那寻常所闻之香,既淡雅又清幽。” 宝钗笑叹道:“你这丫头,怎么也学的这样文绉绉起来?院子里的这种花,是极名贵的”三醉芙蓉“,除了咱们这样的人家,也只宫中和王府中有。此花在清晨之时有白有红,待到正午,全都成了粉红的,到了傍晚就变为了深红,因此而得名。古人曾赞它”群芳谱里群芳消,俏中还数木芙蓉“,这倒也罢了,难得的是,它的花、叶皆可入药。”莺儿摆摆手,似是无可奈何地说道:“我自小就跟着奶奶,可不就是和奶奶学的?”宝钗笑着摇头道:“我是拿你没有办法了,听小丫头们说,昨儿你到你干娘家里去,恰好遇到了李贵。不如我就作主,将你嫁与他可好?也省得你整日价在我耳边聒噪了。” 莺儿俏脸一红,小声道:“奶奶怎么也拿人取笑?”宝钗扶着莺儿的手,淡淡一笑,道:“我也不是拿你取笑。你若是愿意,我就作主,若是不愿意,我自然会为你寻一户好人家。”莺儿一怔,忽又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道:“奶奶作主就是。”宝钗满意地点点头,眼前就是宝玉所在的院落了。 刚到屋子里,就闻到一股酒气,略皱了皱眉,向里面走去,果不其然,宝玉已是酩酊大醉,正躺在榻上,麝月带着小丫头们忙乱着收拾,见是宝钗来了,麝月上前悄声道:“二奶奶,二爷一回来就是这样,我们也不知是什么缘故,让人问了茗烟,才得知,今儿学堂里的太爷有事,早早的就下了学。二爷被几个学里的相公拉着去外面喝酒,老太太和太太都派人来问过,我们也只好含糊地遮掩过去。还好二奶奶来了,不然就没有办法了。”宝钗一面看着不省人事的宝玉,一面道:“还是先给二爷醒酒吧,将醒酒石和汤药拿了来。”麝月答应一声去了,宝钗坐在榻前,叹息着摇了摇头,将一床薄被盖了上去,忽然宝玉抓着宝钗的手,喊道:“林妹妹!”(这里面提到的“三醉芙蓉”确有其事,也确实是在初秋的时候就开花了。文中所提到的月份都是农历,下文中就不再细说了。)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知内情宝玉心伤 宝钗听到宝玉在昏睡之中喊叫,顿时就怔在了那里,莺儿在身后,忙小声道:“奶奶…” 宝钗赶忙将手抽出,脸上现出几许红晕,道:“快去看看麝月回来没有。”莺儿还未出门,麝月已经急匆匆的赶回,几人又是一番忙乱。 宝玉悠悠地醒来,见是宝钗坐于榻前,不由问道:“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 麝月急道:“二爷真真是个活祖宗,这是二爷自己的房里啊,难道二爷忘了不成?不知为何,喝得这样醉。” 宝玉打量了一下周围,讪讪一笑,道:“几位同窗劝着,也不好都推了。”莺儿道:“二爷喝醉也罢了,刚才还抓着奶奶的手呢。也不知在喊些什么。”宝玉向宝钗稍一点头,道:“倒是唐突了宝姐姐,”今日宝钗身着淡粉色轻纱长裙,裙角边流花点点,腰间系一白色玉带,挽着飞云髻,只斜插着一支赤金小凤钗,神色中满是新人的娇羞,不由呆呆地看着,直到小丫头们笑出声,才笑道:“我却是觉得好多了,宝姐姐可还有事?若是无事,我还是到厢房中去吧。”说着就要踉跄着起身。 宝钗眉头深蹙,道:“宝玉,你虽是我的夫婿,可你既然仍是这样称呼我,我也不妨还是像旧时那样。”说完向窗外道:“紫鹃,你进来吧。” 话音刚落,紫鹃从从外面进来,对二人行了一礼,宝玉惊得从榻上站起,大步走到紫鹃面前,又看向宝钗:“这是怎么一回事?” 宝钗不急不徐地说:“在林妹妹走后,将紫鹃留了下来,紫鹃先是回到家中看望了父母,今日才又到这里。” 宝玉上前,拉着紫鹃的手道:“紫鹃,你不是一直在林妹妹身边吗?为何还要将你留下?还有,林妹妹在那府里怎样?太妃和王爷待她如何?她回来也没有人告诉我,不然我一定要去问候她。” 紫鹃见宝玉竟拉着她的手,脸刷地一下红了起来,宝钗在旁,不着痕迹地一望,紫鹃赶忙抽出手来,道:“二爷,我是这里的家生子,一家子都在这里,不回这里,又到哪里去?就是姑娘,也是同意的。” 宝钗在一旁仔细地端详着她,暗暗点头,道:“宝玉,就将她留下,改日摆几桌酒,让紫鹃与你作姨娘,怎样?”宝玉面有喜色,正要说话,紫鹃“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话中是从未有见的坚定:“奴婢只求侍奉二爷和二奶奶,绝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说完叩首,再一抬头,额头上一片青紫。宝玉一见,笑容僵在了脸上,跌足长叹一声,别过头去,再也不看紫鹃一眼。 宝钗向莺儿使了个眼色,莺儿忙扶起她,宝钗淡淡地道:“也不过是私下里说说罢了,哪里就值得这样。你就暂且在这里做些细活,过几日再说吧。”紫鹃心中一滞,又看了一眼宝玉,叹了一声,道谢而去。 紫鹃离开后,宝钗望着宝玉越发清瘦的面容,心中一叹,道:“宝玉,你虽不说,可我知道,在你心里,始终还是将林妹妹看得最重。” 宝玉怔了怔,面带愧色,有些感叹,又有些自嘲地说:“以往我只以为林妹妹才是知音,没想到宝姐姐却将我看得这般透彻。我虽说愚笨,可也有自知之明,我却并非是宝姐姐的良人。” 宝钗沉默许久,才道:“宝玉,你我既已成亲,这样说,岂不是很可笑?”宝玉微微有些动容,道:“那不过是奉旨完婚。”宝钗起身坐到窗下,面沉似水,道:“宝玉,你可知,便是没有娘娘的赐婚,你也断不可能娶得林妹妹。”宝玉不解,问道:“那是为何?”宝钗看着窗外,又转向宝玉,思忖片刻,道:“此事与太太有关。” 已到了掌灯之时,宝钗将灯中的竹芯挑了挑,屋中顿时明亮了许多,宝玉虽未说话,疑惑的神色却是越来越深,宝钗淡淡地开口,像是在说地件与己无关的事:“这要从老太太的寿辰说起了。那一次,妈和我来送寿礼,随后又到姨娘房中说话,谈着谈着,就说到了儿女们的婚事上。我因为要避讳着,就到了隔壁,可也听得清楚,姨娘就说,要进宫请了娘娘的旨意,为你我赐婚。又说到林妹妹,妈也是奇怪,为何姨娘没有顺着老太太的意思,让你娶林妹妹,姨娘却有些生气,只说 ”林丫头的性子,我却看不上。处处拿捏着宝玉,若是有她劝着宝玉,或许宝玉倒能听些,可她又从不说这些,倒引得宝玉整日不思进取,若是让她嫁了宝玉,我头一个不愿意。“ 妈倒是说,林妹妹自小没了父母,寄居外家,也是可疼的。姨娘就提到,忠顺王爷的三世子还未娶亲,就想着,将林妹妹嫁了过去,这样不仅可以借着这层亲戚关系与王府交好,还可为你今后的仕途铺路。可我心里却为林妹妹感到不值,因为我曾在一些婆子的口中得知,那忠顺王爷的三世子,虽已到了二十岁,却仍像是无知小儿一样,是个痴傻之人,连男女都分不清,丫头们暗地里欺负他,他也像没事的人一样。虽然王府的势力不容小视,可竟没有一个人家愿意将女儿嫁给这个世子。这些事在京城中无人不知。林妹妹若是嫁过去,也就等于进了火坑。可姨娘顾不得这些,只求让林妹妹嫁出府去,我虽想劝一劝她,可碍于身份,也不好开口。就想先去看看林妹妹,可没想到,刚一出了姨娘的院子,就看到前面两个身影,极像是林妹妹和紫鹃。我想,应该是林妹妹到姨娘房中请安,无意之中听到了她们的话。起初我也不敢确信,可在这之后,我就觉察到,林妹妹似乎是在有意地疏远你。宝玉,我说的这些,你可是都明白了?” 宝玉呆呆地听着,忽然两手抓着宝钗的肩膀,大声道:“宝姐姐,怎么会是这样?太太怎么能这样对待林妹妹?我与林妹妹虽从小一起长大,比别人亲近些,可从未有过越礼之事。怎么太太这样看林妹妹?”宝钗不语,冷冷地看着宝玉,宝玉连忙放下手,喃喃道:“不行,我一定要去太太那里问个明白。”就要向门外走去。 宝钗重重地一叹,道:“宝玉,你还是不要去了。即使去了,也是无用的。你以为太太会听你的话吗?到时又会是一番训斥,何苦要去?” 宝玉顿时停住,跌跌撞撞地回到桌前,有气无力地道:“以前,林妹妹曾拿晴雯的事与我说,我却不曾在意,如今算是彻底地明白了。原来我却是个不祥之人。金钏和晴雯她们就不说了,就连林妹妹,也险些被太太逼嫁。”伏在桌上,使劲地捶着头,大哭不止。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贾母含恨溘然逝 宝玉正哭着,忽觉有人将一块帕子递到了手中,抬头一看,却是宝钗。待平静了下来,宝钗才一字一顿地道:“宝玉,也许并不像你想的那样,太太在深宅大院,对于坊间的各种传闻,可能真的不知道。况且也只是私下里说说,并没有什么。” 宝玉一时无语,忽冷笑一声道:“我却不信。太太不管怎么说也是朝廷的诰命夫人,平日里官家太太姑娘也见了不知有多少,满京城里都知道的事,她又怎会不知?而且毕竟还有老太太,也还轮不到太太作主。更何况…” 宝钗将唇角微微一钩,不等宝玉说完,道:“更何况林妹妹已是郡主了,是吗?可那时林妹妹还不是。就算是老太太得知了此事,拦了下来,那又如何?更不会让林妹妹嫁过来了,因为这样一来,就算是勉强嫁给了你,也不会有好的结果,最好的话,也不过是像陆游与其表妹唐婉那样,落得一个”孔雀东南飞“的下场。难道你就愿意吗?” 宝玉一时听住了,垂着头,半日不语,猛然间大笑起来,脸上泪痕犹在,竟像是疯癫了一般,宝钗心中骇然,一双杏眼死死地盯着宝玉,宝玉摇着头,狂笑道:“哈!枉我活了这十七年,竟然今日才明白,什么叫做”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往日我自诩为花王,可以护得百花,却半点也不曾想到,那百花,恰恰是因为我而枯萎、凋落。真真是个呆子!” 宝钗再也忍不住,沉下脸来,怒道:“宝玉!你醒醒吧。现在说这些,又有何用?你能让金钏和晴雯死而复生吗?你能让芳官他们再回来吗?”笑声忽而停住,屋中顿时静寂无声,一阵沉默之后,宝玉嘶哑的声音响起:“是啊,宝姐姐说的对,我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做不得。”又看向宝钗,话中尽是惭愧之意:“宝姐姐,自你嫁了过来,我却一直对你不假言辞,倒是让姐姐受委屈了。” 这时,宝钗的心中才略微地松了一口气,缓了缓脸色,才道:“宝玉,过去的事,也不要再提了,提也无益。至于我,你更不用说什么受委屈的话。虽说你不喜欢,可如今最要紧的,还是明年的科举,老爷交待下来,让你务必要去,如今也只有几个月的时间了,还是赶紧地读书才是正事。” 说到读书,宝玉无奈地笑笑:“你明知我从来都不喜欢读书,为何还要劝我?”,此时,宝钗忽然觉得,面前的宝玉,她竟是不曾真正地了解过。心中越发地悲苦,然而她又能如何?想到这里,自嘲地笑笑,轻声道:“宝玉,以前你总说,只有林妹妹不曾劝你读书,可也不要忘记,林妹妹的父亲曾高中探花,就是林妹妹自己,也是饱读诗书,从小被当作男儿教养的。你们毕竟是表兄妹,既然明知你不喜,又为何要去劝你?我也不过是看在姨娘的份上,多劝了你几句。” 宝玉摇摇头,苦笑道:“宝姐姐,你真真是看错了我。也罢,夜也深了,宝姐姐就早些歇着罢。”麝月轻轻地推了一下宝玉,向门外努嘴儿道:“这么晚了,二爷还是在这里歇了吧?也省得她们看到,又当作是一件奇事。”莺儿向外面看去,院中,上夜的婆子还没有散,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说笑着,向宝钗笑道:“他们倒是有心了,往常也不见他们这样上心。别是有什么事罢?”麝月“扑哧”一声笑道:“哪里会有什么事?” 宝玉倒是无心听她们玩笑,心中一叹,向宝钗淡淡地一笑道:“既是这样,我也不会让宝姐姐难堪,我就到外面去睡罢,不管怎么说,也没出了这屋子。”宝钗默然无语,各自歇了。果然,从此以后,诸如“二奶奶不受宝玉待见”、“宝玉和宝二奶奶原就不和”之类的传言,就渐渐地烟消云散了。 次日清晨,宝玉去了学里,宝钗带着莺儿和麝月,来到贾母处,麝月只是拿着眼,瞧着宝钗头上所戴的那支钗子道:“奶奶今日怎么不戴那支白玉长钗?倒是更好看一些。”莺儿“哧”地一笑。面带讥诮地道:“麝月姐姐,刚刚给奶奶梳头,看这支钗子好,也就戴上了,这还要有个缘故?”宝钗轻轻地摇了摇头,笑道:“你们俩个也消停些吧。整日价斗嘴。” 说着到了贾母房中,见王夫人和凤姐都在,互相见过。贾母因刚喝完药,靠坐在榻上,点点头道:“今日趁着你们几个在这里,我有事要跟你们说。”凤姐一面为贾母轻轻捶着背,一面道:“老太太还是先养好了病要紧,待病好了再说也不迟。”贾母沉吟片刻,叹道:“我还是现在就说了吧,不然只怕就迟了。”顿了顿,又道:“前儿我将一支赤金点翠的钗子,交给了宝丫头,拿着这个钗子,可以到钱庄中兑了银子,你们就将这些银子分了。” 宝钗正要取下钗子,贾母忙摆手道:“不要拿下来,千万好生收着。你们记着,这些银子,总共也只有七千两。这还是国公爷当年得的赏赐。你们若是一味地挥霍,也不能长久。就从里面拿出一千两,在祖坟处置几亩祭田,若是遭了祸事,这也是一条后路。剩下的你们就分了。至于我的这些头面首饰,就都给了宝玉和兰哥儿吧。”说完,贾母已经喘得上气不接下气,歇了半晌,才又道:“你们谁也不准私自昧下了。”几人忙答应着。 这时,平儿慌慌张张地从外面闯了进来,凤姐儿见了,沉了脸斥道:“平儿!你连个规矩也不懂了吗?”平儿忙跪下,哭道:“我是逃出来的。才刚咱们的院子里冲进来一伙强人,说是奉命来抄家的!”此话一出,满屋之人大惊,贾母颤巍巍地起身,还要问平儿,忽听院中一片喧嚣,全是丫头婆子们呼天抢地之声,另有一声音道:“各位女眷听着,我等是命圣上之命抄家,一应人等俱要锁拿!” 众人一时之间竟是呆住,贾母捶着胸口,老泪纵横:“国公爷!妾身辜负了你的嘱托啊!”说完,直直地向后倒去。却还大睁着双眼。再一看,已经气息全无了。 一时间,整个贾府陷于大乱之中。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忠顺暗中蓄险心 先不说这贾家陷于绝境。几日之前,京城中的另一处,却是暗流汹涌。 原来,那一日,贾雨村拜访过贾政后,就乘着轿子,来到忠顺街。为何名为“忠顺街”?只因此条街中,只有忠顺王府一座府第,因此而得名。此府乃是按亲王府规格所建,正门为九间。比北王府更加气势恢宏。贾雨村下了轿,向门房道:“烦劳小哥儿通禀,就说下官贾雨村来访。” 那门房向雨村身后瞧了瞧,见只有几位亲随,陪笑道:“贾大人也不用这般客气,小的与大人相识,也不是一日了,王爷也说,若是贾大人来了,先领到书房就是。大人还是请罢。”雨村摆手道:“哪里哪里。俗话说”宰相家人七品官“哥儿日后也定会有好的前程。”这小厮名唤隆儿,因在门房中,见过的各色人等也不在少数,唯有这贾雨村,却有些琢磨不透。若说他是奉承王爷,却又不见有什么重礼,若说无事,可回回来王府,总要待上一两个时辰方才离去。心中疑惑,却也不问,一面在前面带路,一面笑道:“多承大人的吉言了。” 不一会儿,就到了书房中。小厮们上了茶。一个约有四十几岁,管家模样的男子走来,雨村一见,忙笑道:“常贵兄,近来可好?多日不见,小弟甚是想念啊。”此人姓常,是王府中的大管家,其妻孙氏是王妃之乳母,在王府中极有脸面。连忙作揖:“大人快休如些,这样岂不是折杀奴才了。”雨村呵呵一笑道:“就是王爷,也从未将你当作奴才来看待,我又怎敢托大?”长贵心道“论理我见人无数,却从未见如此势力之人”正要随意地敷衍着,见有二人从外而来。 其中一个身着石青长袍,身躯凛凛,相貌堂堂,目光如鹰隼一般锐利,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王者之气,让人不敢逼视,另一人为弱冠少年,身着紫蟒袍,束一紫金冠,面容清秀,然而目光中,却有着与其年龄不相称的深邃,举止沉稳。让人只觉其温润如美玉。 屋中众人见了,忙施礼,雨村上前,小心翼翼地笑道:“微臣参见忠顺王爷、宁王殿下!”忠顺王斜睨了一眼道:“这也不是在朝堂之上,贾大人无须多礼。”又扫视了屋中一眼,道:“众位就跟本王来罢。”说完在前面引路,来到一间厢房中,这一处是个佛堂,平日里也只有几个丫头打扫着。到了堂中,将那佛龛前的烛台轻轻一移。就听一声响动,一面墙壁之中,出现了一扇门,几个依次向里面走去。 来到了密室中,忠顺王先自嘲地笑笑,道:“本王作事,一向自诩光明磊落,没想到,和你们说话,也要到这里来。”雨村陪笑道:“这也怪不得王爷,这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忠顺王点点头,道:“今日本王将诸们请来,为的是昨夜蒋玉菡将一件事告诉了本王。”又别有深意的看向二皇子,贾雨村和那长贵几乎是异口同声道:“蒋玉菡?” 忠顺王淡淡一笑,继续说道:“本王也不瞒着你们了,那蒋玉菡,明面上是我养在府中的戏子,私下里,却是负责我与那北蕃的始毕可汗之间的联络,而且,他也不是天朝之人,而是始毕可汗与一名汉家女子所生。因生母地位卑贱,因此他们母子二人连个正经的名分也没有。被可汗的其他妻妾所不容,他的母亲也自尽了。随后,蒋玉菡就辗转流落到了京城中,几乎饿死,恰好被我所救。我原想让他在府中当一名奴仆也就罢了,谁知他将自己的身世与我合盘托出,起初我也不信,待到与始毕可汗的使者见面之后,方才信了。此后蒋玉菡就作了戏子,实则也是我在达官贵人之间的耳目。” 几个均是一脸的难以置信,那宁王,只微微一怔,就笑道:“倒不承想,那蒋玉菡竟有如此的身世。既是始毕可汗之子,又素有来往,为何不相认?” 忠顺王摇摇头,道:“并非是不想相认。蒋玉菡是可汗的第一个儿子,若是相认,按照他们北蕃的习俗,将来是要继承王位的,可他却有着汉人血统,这是绝不可能的。除非…” 忠顺王还未说完,宁王接着道:“除非是他立有大功,是吗,外公?”忠顺王赞赏地笑道:“宁王殿下果然是才识过人啊。我与蒋玉菡,不过是相互利用罢了。我也猜出他的心思了,他自身并没有什么势力,也只能依附着本王。可我与始毕可汗之间有往来,他是知道的,也就是利用了这一点,才胁迫着本王为他提供护庇。而我也不过是顺水推舟,让他充当了探子。” 这二人似是不经意间的谈话,却使屋中的贾雨村和常贵惊诧不已,这贾雨村虽也是投靠了忠顺王爷,可也不过是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若是让他舍弃了身家性命去追随忠顺王,那是万万做不到的。不过转念一想,忠顺王既然说了,自己也就逃脱不了干系。因此也就不动声色地听着。却也没有料到,忠顺王所说,也是不尽不实。 原来,这蒋玉菡是始毕可汗之子不假,可却并非是汉人所生。乃是可汗一婢女所生。始毕在一次酒后,临幸了一名贴身侍女,不久后就得此子。取名耶律雄石,自幼在其身边教养,文韬武略无一不精,在雄石十三岁时,与其父商议,设法潜入京中的忠顺王府,伺机行事。待事成之后,即将其立为北蕃太子。于是,在北蕃中,就多了一名病逝的王子,而在京中,就多了一个琪官。 至于这宁王,原是领兵在边塞中,此次因接到忠顺王的书信,因而精心安排一番,暗中进京了。说起这二皇子,名唤子清,虽也是皇子之尊,可在懂事之时,就已隐隐约约地明白,父皇并不宠爱自己,反倒是大哥与三弟,更得父皇的欢心,因此心中不平,可却无人理会。一次在忠顺府中作客,无意之中透露出想要夺那大位之意,只苦于无人协助,忠顺王趁机进言,三言两语间,就将这子清收服,从此,子清就死心塌地地追随着他的外公,当然,也就为自己招来了灾祸。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道是无心却有心 暂且不说这几人心中所想。子清见忠顺王颔首不语,道:“王爷为何不说了?那蒋玉菡对王爷所说的是何事?想来也不是一般的事罢?” 忠顺王点头叹道:“确实如此。前几日北蕃使团来京,这你们是知道的。不过,据蒋玉菡来报,那娴和郡主,如今也在使团中,只不过;因为郡主是仓促之间决定的,所以外人尚不知王后和使团一同来京了。现在使团正驿馆中,守卫森严,为避免打草惊蛇,无法继续探查下去了。” 子清毫不在意地笑道:“便是来了又怎样?” 忠顺王叹了一声,从袖中取了一封书信,递与子清,子清好奇地打开一看,待看完后,面色微微一僵,将书信撕掉,一脸震惊地道:“王爷,信中说的,可都是真的?”忠顺王正看着面前的一幅字画,这幅画既非山水,也非人物,只有一个“忍”字,为颜体,已不知是何人所书。王爷像是没有听到子清的话,反问道:“你们可知这”忍“字是何意?” 子清一时怔住,随即有些无奈地笑道:“外公将我们几个唤至此处,难道就是要来看这幅字吗?”王爷却像是从未听到,又道:“不过是一个忍字,然非常人所能做得到。”说到这儿,子清忽有所悟,道:“外公是指,我们也要隐忍不发,静待时机?”王爷微微颔首道:“还有比这更好的办法吗?想我李启,一生叱咤风云,如今已是亲王之尊,还有何求?他日宁王殿下若成大业,可不要忘了老夫今日的辅佐啊。” 子清微施一礼,笑道:“怎敢忘了外公?就是母妃也不会答应的。”提到燕妃,王爷的脸色忽然变得凝重起来,摇头道:“你母妃也是糊涂,当年北蕃公主一事,若不是本王及时将所有的人证物证全部毁掉,不仅她自身难保,还会祸及到这府里,就是你也不能幸免。如今我虽然探听到了这个消息,可这位王后到底是何来意,还未可知。不能大意。” 雨村仍是不说话,倒是那常贵,因自幼跟随着忠顺王,且是性情忠厚之人,倒是有些忧心忡忡地道:“王爷,老奴也跟了你几十年,也从未将我当作奴才看待,今儿老奴就托大一回。敢问王爷,为何要与那北蕃的可汗联络?我天朝正与其交战,弄不好,就是一个通敌之罪啊。” 不料二人听了,哈哈大笑起来,王爷更是拍着他的肩道:“常贵啊,你是自幼跟随在本王身边,可曾见到王府中有李渊的人?”常贵不解地摇摇头,王爷得意地笑道:“这就是了。皇帝派人到府上,想要探听本王的事,可哪里有这么容易?若说别的府里有他的人,我是信的,可王府中,绝不会有。”常贵还想要说什么,王爷摆手道:“你也不用再说了。原本今日是不必让你到这里来的,可本王还有用得上你的地方,才带着你来了。”常贵知不可再劝,摇头长叹一声,不再说话了。 这时,雨村在袖中取出一个卷轴,放于书案之上,含笑道:“这是前日王爷交待之事,下官已然办妥,现将此物归还。”王爷也不看那卷轴,只似笑非笑地看着雨村道:“雨村老弟,你可知为何本王要将此事交与你?” 雨村一楞,陪笑道:“想是我与贾家素日来往频繁的缘故。”王爷摇头道:“本王作事,向来是斩草除根,若是贾府中的子弟们都有大罪,可会如何?那贾琏的罪状,本王已然全数知悉,只有这贾宝玉,平日极少见人,所以也难有什么把柄。这篇诗文,若是向李渊面前一递,会有何事?雨村想来也是清楚的吧?”说罢呵呵一笑,眼中却尽是狠戾。 雨村心中细细一想,忽而会心一笑,道:“王爷果然高明,非我辈所能及。若不是王爷的差遣,我是再不愿踏入那贾府一步的。近来,皇帝对贾家颇有不满,想来祸事也将近了。此时若再与他们走动,岂不是引火烧身?” 子清极淡地笑了笑,神情中尽是轻蔑,只道:“这话倒是不错,今儿我去父皇那里请安,恰好兵部和邢部尚书也在,正商议查抄贾府之事。想来过不了几日,那府里就会是另一番模样了。雨村可要去看看?” 雨村却一直若有所思地看着面前的这一幅字,听了忙道:“宁王殿下,此事还须圣上差遣,岂是想去就能去的?况且也不是什么好事。”又对忠顺王爷说:“王爷可否明示下官,为何一定要抄了那贾家?依我之见,他们虽荒唐,却也不是无用的。” 忠顺王爷冷笑一声,道:“皇帝早就有了动他们的意思,若换作是本王,对他们的处置只会更加地狠。你想,他们平日里作的恶事还少吗?我也懒得细说。不过,这些个事,在世家大族中,也是司空见惯了的,皇帝之所以不容他们,就是因为他们不忠。那贾赦与韩王来往极密,而贾珍却是有意地讨好宁王。之前贾赦将他的女儿嫁给孙绍祖,其实,也是想要通过这个孙绍祖,来接近本王。他们自以为有了几重的靠山,殊不知,到头来,谁也容不得他们。这样的人,下场往往是最惨的。” 一番话,说得宁王和那雨村频频点头。王爷将密室中的门打开,向众人道:“我们今日,就商议到这里,若是有事,还会再请各位来府上。”几个见王爷有逐客之意,也不再多言,纷纷告辞而去。 待客人们走后,忠顺王你像往常那样,来到书房中,刚刚坐了下来,王妃就来到了书房中,手中是一碗鱼蓉白奶羹。这王妃虞氏,乃是开国宰相虞世安的孙女,也属名门之后,温婉贤良,深得忠顺王爷的敬重,府中的姬妾虽不少,可也无人能比得上王妃。侍女们见了,忙行礼要通传,王妃摆手示意不必。见书房中,王爷并未在书案前,而是在窗下,望着窗外出神。虞氏将羹放于案上,浅笑道:“王爷,这夜也深了,王爷今晚还没有用饭,妾身就亲自做了这碗羹,不管怎样,也用些罢。” 王爷回身一看,见是王妃,含笑道:“夫人这么晚了,还亲自送了饭来,本王很感激啊。”王妃嗔怪地看了他一眼,道:“王爷和妾身之间,还要说什么谢不谢的,王爷将它好生地吃了,也就对得住妾身的这份心意了。”王爷坐了下来,笑道:“既然夫人这样说,本王吃了就是。”一面果然吃了起来。 谁知王妃忽而叹道:“王爷,你难道要让咱们的女儿不明不白地死在宫中吗?”(某玉看到收藏如此的不景气,实在是有些欲哭无泪了,亲们看了文,如果认为值得一看的话,就收藏了文文吧。某玉也理解亲们看文的心情,但是某玉自己也有很多的事,现在基本上是两天一更了,这也是某玉尽量抽出时间来更的。希望亲们继续支持!)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最是无情帝王家 忠顺王爷听了,手中忽然一顿,面色一僵,沉声道:“夫人是怎么得知本王的事?”王妃倒是被唬住了,身子一颤,连忙道:“王爷这是从何说起?妾身向来只管府中之事,王爷外面的事一概不知。倒不知王爷为何这样生气?”顿了顿,又道:“妾身虽是在府中,极少与人来往。可在王爷素日的言谈中,猜也能猜出几分。王爷是想要夺了那个位子罢?” 王爷面色缓了缓,道:“夫人果然是女中诸葛啊。察言观色的本领确实了得,本王也并非是多话之人。夫人竟能隐约地看出本王的企图。”说完,又有些古怪地笑道:“不错,本王确实是想要那个位子。皇位原本就是应由本王来坐。李渊好大喜功,穷兵黩武,百姓早已怨声载道,本王也是太祖皇帝的子孙。为何就不能取而代之?”说着,将手中的银碗重重地放了下来,一脸的阴鸷。 王妃听了这番话,已是心惊胆战:“王爷,这可是要诛九族的大罪啊。何况,咱们的女儿令月,可是宫中的贵妃啊。若是哪一日东窗事发…”还未说完,王爷断喝一声道:“不要说了!”看了眼已是泣不成声的王妃,重重一叹。道:“我何曾愿意让月丫头到宫里去?可若是不送她进宫的话,李渊就会对我更加地猜忌。成大事者,哪里又能顾得了这些?李渊为了这个帝位,更是害死了自己的亲叔叔,相比之下,我是自叹不如啊。”说完冷笑了一声。 王妃怔怔地听着,更是哭个不住,猛然间看到那碗羹汤,含泪问着:“王爷可知,妾身为何要作这羹?在月丫头七岁时,王爷因在战场上受了极重的伤,抬回府中,几乎丧命,就是太医也说要看天命了。幸而是月丫头日日精心侍奉着,才算是有惊无险。那时,她每日作此羹为王爷补身子,从此王爷在喝粥时便只喝这羹。可怜的月丫头,就这样到了那种地方去。不管是王爷可否能成了那大事,她却绝不会有什么好的下场。若是王爷败了,她是头一个要被赐死。若是王爷得了那个位子,可要让她有何面目苟且偷生?王爷这是要生生地逼死她啊。” 忠顺王爷也微微地有些动容,可转瞬间,又面无表情地说道:“这不需夫人费心,本王自有决断。”随后便拂袖而去,屋中,只有王妃在哀哀地痛哭着。 这日以后,王妃便万事不问,整日在佛堂中礼佛。王爷更是再不进王妃房中。引得下人们议论纷纷,只猜度着不知因何事,王爷与王妃生了嫌隙。这忠顺王,长子与长女年幼时便夭折了,只有宫中的燕妃与二世子。那三世子,生来便是痴傻之人。二世子也是个十足的纨绔子弟,他便是当日在戏院中与那薛蟠争戏子之人了。因此这忠顺王膝下甚是荒凉,于是一次偶然间,便私下里认了那孙绍祖作义子,那孙绍祖自是喜之不尽,更加死心塌地效忠。 暂且按下忠顺王爷之事不提,且说那北王府中,虽表面上仍是平静如常,因为黛玉之事,却也是掀起了一场波折。 这日一早,水溶下朝后,来到太妃处请安,还未来得及说话,那戴权就来传旨,命水溶立刻进宫。二人一时摸不着头脑,可也不敢耽搁了,于是备马入宫。那太妃不知为何,只觉得心神不定,竟像是有什么祸事一般,忧心忡忡地等着。 果然,一直到晚饭时,水溶才回到府中。也来不及歇着,就到了萱怡苑。太妃见水溶面色阴沉,一脸的凝重。心中更加担忧,忙问道:“溶儿,可是有什么事?”水溶喝了品刚沏上来的龙井,舒了口气道:“母妃,确实是有事。今儿圣上召见,却是和那刑部兵部尚书,还有忠顺王爷一起见驾。商议的就是三日后查抄贾家的事。” 太妃一惊,道:“圣上这么快就要动那贾家了?”水溶点点头,叹道:“是啊。圣上的旨意,此次查抄,是让我从旁协助忠顺王爷。那忠顺王爷早先因为蒋玉菡之事,与贾家已经是不和。这次是由他来主事。想来贾家定会吃尽苦头。”又不屑地笑笑,道:“贾家这小小的国公府,竟劳动了两位王爷去查抄,也算是极有脸面的了。” 太妃听了,手中一抖,那茶就洒了出来。稳住心神,摇头道:“圣上此举,恐怕是有意为之啊。我也不便于过问。只是既然让你参与此事。可要拿捏好了分寸,只因玉儿毕竟是贾老太君的外孙女,而且咱们府上与贾家素有来往,众人皆知。这一层缘故,说深不深,说浅倒也不浅,若是让人拿住了错,就会连累了王府。” 水溶脸色稍缓,道:“母妃难道还不放心吗?我自有分寸。到时,兵部尚书吴大人也会奉旨监察,有他在,别人就是想挑出什么错来也难。只是,还是暂且不要让玉…妹妹知道才是。”太妃已是愁容满面,听了水溶这话,倒是掩口轻笑起来:“玉儿那里。你也不必担心。我冷眼看着,这孩子虽然嘴上不说,可心里对贾老太君还是记挂的。每每听到一丝消息,就要问个半日。这也难怪,她在贾家几年,也多亏了她的外祖母照应着,总有些情分,就暂且瞒着罢。待事情过后,再慢慢与她说。” 水溶点头道:“也只好如此。那北蕃的使团来京,不日就将在宫中设宴款待,母妃可是要带着妹子和王妃同去?”太妃有些无奈地道:“玉儿我是一定要带着去的。只是你那媳妇,若是不让她跟着,只怕又要以为我偏心了。又不得安生。”水溶哼了一声,怒道:“给了她正妃的位子,还不知足吗?”说着就要起身去梅苑,太妃忙喝道:“你这是去做什么?还要让她再闹一场才肯罢休?李家现在势头正盛,这样岂不是得罪了他们?” 水溶听了这话,猛然间停住,太妃蹙眉长叹道:“王儿,说心里话,我也是有私心的。玉儿这孩子,我确实是喜欢的,可我也不会冒然认作女儿,她的身世,我却也猜得出几分。认了她,为的是以后也好有个依傍。若不是你先娶了李家小姐,我倒愿意她作我的媳妇。” 水溶却回身向太妃一礼,道:“母妃之意,儿子自是万分感激。”又要说些甚么,却欲言又止,只得告辞离去。 果然,三日之后,水溶及忠顺王爷,以及邢部尚书吴天,就带兵向贾府而去。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平地一声惊雷起 这日一早,邢夫人来探望过贾母,看着贾母气若游丝的样子,也有些不忍,让凤姐儿精心地照料着,也就散了。到了院中,正巧珍珠迎面走来,忙施礼。这珍珠原是贾母身边的一等丫头,与鸳鸯一同掌管贾母的日常起居。 邢夫人这才仔细地拿眼瞧着。见这珍珠着一身藕合色中衣,月白绫裙,梳着双髻,只用一支极小巧的玉簪别着,说不出的清新雅致,拉着她的手笑道:“倒没想到,才几年的功夫,你这丫头倒是出落成个美人儿了。跟我来罢,我还有话说呢。”珍珠心中诧异“平日里,大太太对这些丫头们,看也不看一眼,怎么今日却…”心里这样想着,一面只好跟着邢夫人来到贾赦院内。 到了上房中,抬起头一看,竟是那贾赦,正懒懒地躺在榻上,旁边另有几个丫头伺侯着。忙行礼,而邢夫人也在这时,将屋中的丫头们全都带了出去。贾赦眯起眼睛,目光放肆地上下打量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才干笑道:“珍珠,老太太的梯己银子和头面首饰,都是你和鸳鸯一同管着罢?”珍珠不明就里,答应了一声。 贾赦一面笑着,一面走下榻来,到了珍珠面前,在她的身上乱摸起来,珍珠猛地一惊,连忙躲闪,贾赦狞笑一声,漫不经心地道:“你也十七了吧?不如就让你大太太张罗着,今儿本老爷就纳了你作姨娘。你愿不愿意?”说着,厉起眼睛看着珍珠。 珍珠一听,几乎就要晕了过去。强撑着,“扑通”一声跪下,哭道:“还望大老爷开恩!奴婢虽是下人,可也知道廉耻,不敢这样想!”说完磕起头来。贾赦脸上红了红,恼羞成怒,抓起珍珠的头发,厉声道:“哼!本老爷收了你,是看得起你,你这个贱丫头,不要不识抬举!若是果真惹恼了,让你全家不得好死!” 珍珠已是被吓得怔住了,忽而身子一抖,向跌跌撞撞地就要向门外跑去,贾赦一把抓过,满是横肉的脸上干笑起来,竟如恶鬼一般狰狞,嚷道:“上次鸳鸯的事,有老太太拦着,这次你却是跑不掉的。”就用力打横抱起,向内室走去。 珍珠“啊”的一声大叫,奋力地挣扎着,谁知贾赦也是越来越用力,将她扔在了床上,就欲行不轨。就在这时,门忽然“砰”的一声,就被人一脚踢开了,贾赦大怒,喊道:“没听到本老爷的吩咐吗?谁都不许进来,若是坏了我的好事,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谁知那人也不说话,只是哈哈大笑起来。贾赦顿觉不妙,回头一看,登时吓得魂飞魄散。不错,那个正是忠顺王爷,只见他大笑道:“贾赦,本王奉旨来到你们府上,四处都找不到你,却没想到,原来是在这里逍遥快活。哼!真是个老色鬼。怎么,是你自己出来,还是本王命人架你出去?” 贾赦不知何事,怔在了那里。这时,赖大被军士们押了过来,浑身发抖如筛糠一般,颤声儿道:“老爷!今儿一大早,忠顺王爷和北静王爷,还有兵部尚书吴大人,就带着兵来到了咱们府上,我原说要通报,谁知他们径直来到厅上,只要找老爷们,就找到了这里。” 贾赦刚要从榻上起身,听了赖大的话,腿下一软,瘫倒在地上,嘴角还在抽搐着。忠顺王爷见了,轻蔑地一笑,命左右:“将贾赦架了出去,到厅上听旨!”旁边两个军士走上前去,不由分说,将那贾赦五花大绑起来,押到了厅上。 踉踉跄跄地来到了厅上,不料却看到,贾政和珍琏几人,也都是被捆着跪在地上,身上不住地发抖,战战兢兢地看着走来的忠顺王爷和贾赦。王爷看了眼北静王和吴天,淡淡一笑,展开明黄圣旨,道:“诏曰:朕久察贾府素行不端,私自结交外官,逼死人命,强占良民妻女等事,概难尽述。朕念及贵妃,不予深究,然其变本加厉,谋害皇嗣,结党营私,诽谤朝廷,今将贾府上下人等一律锁拿,押至狱神庙中,听侯发落。” 话音未落,已是一片呼天抢地的声音,贾琏尚有一丝清醒,大声道:“我贾家向来奉公守法,却不知这哪里来的罪状?分明是有人诬蔑!”忠顺王爷冷冷一笑,上前一步,抬起一脚,将那贾琏踢翻,喝道:“如今作了本王的阶下囚,还是嘴硬!圣上钦定的罪名,岂容你来置疑?” 这时,一旁的吴天开口道:“王爷,今日虽是王爷主事,可若是贾府中人有个什么好歹,圣上那里,也不好交待罢?”又拿出一个卷轴,在那贾政面前展开了,摇头道:“贾大人,本官平日里也闻得你清正之名。如今也不瞒你,令公子所作之诗文,可有诽谤朝廷之嫌。”忠顺王爷含笑向吴天道:“吴大人此言甚是。倒是本王疏忽了。”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略一拱手,道:“内院中是女眷,就烦劳吴大人去通传了。”吴天稍稍一顿,沉下脸道:“不劳王爷吩咐,下官这就去。”说完带人去了。 忠顺王爷别有意味地笑道:“这吴天倒是一块硬石头,在本王面前也是不假辞色。”坐在了那主位上,悠然自得的喝着茶,忽面有些古怪地看着下面瑟瑟发抖的贾府众人,笑道:“贾政,你也许没有想到罢?若不是那贾雨村将贾宝玉的诗作交给本王,本王还愁不能将你们一网打尽呢。如今,不仅是你们,就是那贾宝玉和贾琏的夫人,也都是有大罪的。要不要本王替你们脱罪?”贾府众人,早已是连惊带吓,只瑟瑟发抖,哪里还敢说话。 这时,一个军士来报“王爷,吴大人在内院中,发现那贾老太君已死。”此语一出,贾赦几人顿时哭嚎起来。忠顺王爷也是脸色大变,好一会儿,才讷讷地道:“既是如此,先好生地安置了。派几个人守着,待本王奏明了圣上,再作决断。”那人忙恭声答应了。 未过几时,府中众位女主子、丫头、婆子、小厮等,都被赶到了贾母院中。抄家的军士们便一下涌入了各处,但凡是搬得动的,就全部搬走,若有搬不动的,立即毁掉。倾刻之间,贾府上下一片狼藉,荣禧堂外,更是鬼哭狼嚎之声不绝。 忠顺王得意地看着看着这些军士们将贾家弄得鸡犬不宁,未曾看到北静王与吴天均是面色不悦,贾赦等人,更是敢怒而不敢言。 半日后,赦政及珍琏几个,都被押往了邢部。而其余人,被押往了狱神庙。这狱神庙,不过是一间破旧的庙宇,充作了监牢,只有十几间房舍,一时之间,竟是人满为患。 不过,后来所发生的事,却是谁也不曾料到的。(在原书中,湘云是个非常重要的角色,在本文中,也借其他人的口,道出了湘云的命运。本文中也不准备明写湘云了。一是交待了她的境遇。再者,如果还要写湘云的话,就显得本文枝蔓太多了。)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山重水复疑无路 贾家众女眷和宝玉,连同仆妇和小厮们,都被囚禁于狱神庙中,不料,却使庙中不得安宁。这座庙原是前朝一个老和尚所建,几经战乱,现已经破败不堪,正好可作牢狱之用。屋中极阴暗潮湿,终日不见日光。地上满是杂草。到处散发着一股腐臭气息, 贾府中人,平日里养尊处优,就连那些个丫头小厮们,也是从未到过这种地方。吓得尖叫起来,狱卒们不由分说,一把将她们赶到了牢中,将门关上了。而王夫人邢夫人等人,更是苦不堪言,全没有了往日的金尊玉贵,沦为阶下之囚,起初还哀哀地哭着,没过几日,全都变得蓬头垢面,目光无神,呆呆地坐在那里, 一日,狱卒将一桶饭放到了牢门外,指着几人道:“你们快些吃!等会儿还要来收了这桶!”话音刚落,邢夫人便抢先一步,挪了过去,抓在手中就吃起来,只是刚刚吃了一口,便“啊”的一声,全吐了出来,一面还道:“这是人吃的饭食吗?若是在府中,便是猫儿狗儿也吃得比这好些。”这时,如老僧入定般呆坐在那里的王夫人,忽然不屑地一笑,上前拿起桶中的饭,送到了嘴边,闻到了股异味,皱眉道:“你们就不能拿些好的饭菜吗?” 狱卒们哈哈大笑起来,其中一人道:“你们以为自己还是那太太奶奶吗?到了这里,赏你们一口饭吃,已经是开恩了。”说完,将手中的鞭子一挥,几人赶忙躲开,大叫起来,在角落里瑟瑟发抖。过了好一会儿,那狱卒才嘟哝着走开,将那饭也抬走了。王夫人揽过宝钗,哭道:“咱们这是遭了什么孽,在这里受罪,连饭也吃不得。这还不算,老爷他们,更不知道会得个什么罪名。来抄家的,又是与咱们素来不和的忠顺王爷,难保他不会落井下石。可恨那林丫头,就不知道府里遭了难吗?亏得老太太是她的外祖母。” 宝钗一听,忙握住了她的嘴:“太太怎么这样说?林妹妹身份贵重,太太的话,万一传了出去,岂不是给自己又添了罪名?”又沉思着道:“我想,定是有人瞒着。林妹妹虽说是郡主,可也还未出阁,外面的事,若想瞒着她,也是极容易。若是知道了,定会想法子救咱们的。只是老太太那里,怕是已经被人草草地葬了。”说到这里,忽然觉得额头上一阵刺痛,眼中一亮,从那已有些凌乱的发中取下了一支钗子,唇边稍有一丝笑意:“太太,那日抄家,因是女眷,也不曾搜了身上的东西去。这支钗子,却还在我的身上。若是哪一日从这牢里出去了,仅凭着老太太留的银子,也可暂且安顿下来。” 王夫人也笑着拿过钗子,道:“宝丫头果真是个有能耐的,这些银子,都是要留给宝玉的。我先收着。”说完就要将这支钗子藏在那破烂的衣袖中。不料那邢夫人虽说好几日没有吃饭,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上前一把抢过钗子,声嘶力竭地喊叫着:“凭什么好处全让你们给占了?这些银子,都是要给大老爷的!”王夫人一怔,又见邢夫人要将那钗子藏到怀中。挪到邢夫人面前,“啪”的一声,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了她的脸上。邢夫人一楞,就起身,拿着手中的钗子,狠狠地戮向王夫人,王夫人闪过,二人发疯一般地撕扯着,尖叫着,这时,只听到“砰”的一声脆响,那钗子断为了两截。 一时之间,二人都呆住了。手中一松,钗子就掉在了地上,摔得粉碎。邢夫人猛地将头撞向那王夫人,一面哭着,一面尖叫道:“你要还我的银子!”王夫人不防,却被撞倒在地,看了看垂着头,坐在角落中的宝钗,又看了眼一旁冷眼旁观的凤姐儿,恨声叫道:“凤丫头,你婆婆这样撒泼,你就不来劝开吗?” 见身旁的平儿想要上前说话,凤姐儿使了个眼色,摇摇头。笑道:“太太这是怎么说?太太虽是我的姑妈,可大太太可是我的婆婆,不如我就不掺合了,倒更好些。”平儿扯着她的衣角,压低了声音道:“奶奶为何不去劝劝?”凤姐冷冷地看着仍在拉扯着的二人,道:“现在咱们落到这步田地,哪里还能管这么多?他们累了,自然也就歇了。”看了看怀中熟睡的巧姐,禁不住叹了一声,道:“咱们倒是没什么。只是巧儿这么小,就跟着咱们到这里来。却连饭也吃不上。”平儿轻轻地拍着巧姐,含泪道:“奶奶自然是有福之人,定能无事的。”凤姐儿苦笑一声,道:“只盼着,能应了你的话罢。” 这时王夫人邢夫人二人也不再撕扯,各自蹲坐在角落中,只是口中仍是喋喋不休地谩骂着。那狱卒正巧过来巡看一番,见状不由分说地挥起鞭子,抽向她们,怒道:“亏得你们还是大家子的太太奶奶,竟像泼妇一般地叫骂。若是再这么不安分,就让你们到地牢里去!”二人再也不敢叫喊,只是哭着躲闪。过了好一会儿,狱卒才离开。 而宝玉,自那日抄家后,只因还未弱冠,就与贾环贾兰一同关在了牢室中。到了晌午,狱卒们抬过一个木桶来,敲了敲牢门,大声嚷道:“快吃!吃完了,还要收了。”几人就要起身去拿,到了牢门处,贾环一把将宝玉和贾兰推开了,二人跌倒在地,贾环冷笑着看了眼,抓起饭来就向嘴边送去,就闻到一股浓重的臭味,感到一阵作呕,连忙扔掉。狱卒见了,大怒道:“还当你是什么大少爷呢,到了这里,有的吃就算不错的了。”说完把抓起他,喝道:“将你扔在地上的饭都吃干净了!” 原来,那狱卒却是奉了忠顺王爷的命,每日只给贾家人一些剩菜馊饭,若是不吃的话,狱卒们便要被罚了俸禄。那贾环不服,叫道:“我便是在这牢里,也不会吃这劳什么子饭!”狱卒更是火冒三丈,将贾环赶了出来,捆在了一根柱子上面,抡起鞭子,狠命地抽着,贾环顿时凄厉地惨叫起来,这时,一个穿着灰色袍服,身材高大之人从外面走来,大声道:“且慢!”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柳暗花明又一村 听到背后的声音,狱卒的手中猛地停住了,向后一看,来人正是贾芸,立刻笑道:“怎么芸二爷到这种地方来了?我还想着,今儿要约着你去喝酒呢。” 原来,这个狱卒就是那人称“醉金刚”的倪二。那一次,茜雪因那枫露茶之事,被贾母撵了出去,出府以后,就嫁给了倪二,恰巧官府中要招几名狱卒来,于是使了些银子,就得了这个差事。素与贾芸相熟,而那贾芸,早已娶了由凤姐儿作主,放出府去的小红。两家来往极为亲近,又因小红与茜雪都已有身,更是指腹为婚了。 贾芸一拱手,笑道:“倪二哥,这里的狱卒们,和我倒是相熟的。我又给了些银子,他们自然会让我进来。既然你这么说,我也就直说了。我却是为了宝二叔家的事来的。”倪二倒是一楞,随即道:“咱们还是到外院去吧。这里到底是监牢,也不是说话的地方。” 二人一同来到院中,在一块青石板上坐了下来,贾芸先疑惑道:“你刚才打的是什么人?我倒是没有看仔细了。”倪二冷哼一声道:“罢了,再休提那个什么环三爷了!到了这个地方,还想当他的少爷呢。王爷派人来吩咐我说,每日只许给他们吃些剩菜什么的,若是他们不吃,我的俸禄银子就没有了。你说气人不气人?”贾芸点头一笑,将一锭银子放到倪二面前,道:“倪二哥,这些银子,可是比你的俸禄要多?” 倪二一见,眼中一亮,却又暗了下去,看四下里无人。方试探着问道:“芸二爷,这些银子,可不会是白给的罢?有什么事,说一声便是,如何还能要你的银子?”贾芸摇头道:“这是自然,只是此事要用银子方可办到。我是想求倪二哥看在我的面子上,多多照看宝二叔和琏二婶子他们。” 倪二皱眉道:“芸二爷,若不是先有了你的这一锭银子,我定是不会答应的。既然你这样说,我也就答应下来了。只是还要问一句,你为何要如此做?我虽不知底细,可也知道,这贾家的罪名,可是不小啊。想要帮着他们脱罪,可是不易。” 贾芸了然地一笑,道:“倪二哥,我也只是想让他们在这牢中少吃些苦罢了。至于别的,我也是帮不上的。我虽不是那府中的人,可也在那里谋了些差事。这次抄家,不牵连到我,已是万幸了。只是到底同为贾氏一族,再者,我与内人成亲,也是琏二奶奶作媒。因此,今日我才会来这一趟。还有,我要见见宝二叔。” 倪二将面前的银子收了,陪笑着道:“既是如此,那我就带你去看宝二爷吧。”说着在前面带路。到了一所监舍外,见宝玉靠在墙角中,衣衫凌乱,面色憔悴,正用手接着从屋檐上滴下的水。心中也是一酸,叹了一声,道:“宝二叔。” 宝玉见是贾芸,又惊又喜,跌跌撞撞地走向牢门,道:“芸哥儿,你怎么来了?”倪二打开牢门,道:“你们有什么话,就快些说。过一会子,我就要走了,他们会来换我。”说完离开了这里。 宝玉急切地问道:“可是又有什么祸事了?”贾芸倒是一怔,点头叹道:“宝二叔也关心起家中的事来了。”宝玉颓然地坐在地上,先是苦笑一声,继而又道:“到了这种地方,我才发现,原来所谓的富贵,也不过是一转眼间就没有了。”贾芸看着浑浑噩噩的宝玉,心中着急,急道:“宝二叔,你可知道,老爷们快要被定罪了。” 宝玉一听,上前一把抓住了他的手,道:“什么时候定的?怎么定?” 贾芸向外面看了看,才压低了声音道:“只因我现在北静王爷麾下做事。自我听说了府上的事,就到了北王府去,王爷倒是见了我。我这才知道了缘由。那忠顺王爷抄家后,次日在朝堂上复旨时,言辞中也不免添油加醋一番,圣上大怒,将那御案也掀了。亏得北静王爷在旁说了几句公道话,再者还有那吴大人将实情禀明了,圣上才没有命从重处置。今日还要在朝堂上商议。想来这几日,圣旨就要下达了。” 宝玉这才松开了手,扶着门,有气无力地说:“那老太太的事…”贾芸微微点头,道:“二叔还想着老太太,也是难得,不枉老太太疼了你一场。还是北静王爷命人将老太太厚葬了。”说到这儿,宝玉忽而低声呜咽起来,贾芸在一旁正要劝慰,不料宝玉越发地伤心,猛地捶着门,嚎啕大哭起来。 贾芸摇头叹息着道:“二叔也不要哭了,眼下你还要想想自己才是。那贾雨村和忠顺王爷诬蔑二叔在诗文中诽谤朝廷,你还是想想,若是有人来问,怎么应付吧。”宝玉一惊,忙问道:“我不过是因为老爷的吩咐,写了篇诗文而已,怎么就成了诽谤朝廷?难道那些人还看不出吗” 贾芸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地说:“二叔,你也成亲了,竟还是这样不知世事。你难道就不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吗?我虽不知你到底做的是什么诗文,可既然已有了这个罪名,还要想法子脱了罪才是。”宝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这时,倪二慌慌张张地从外面走了过来,道:“芸二爷还是快些走吧。官府里的那些衙役们要来了,他们不认识你,恐怕要赶你走了。”贾芸这次,也是看在素日和他们的交情份上,才得以偷偷地进来。也并不敢久留,因此只向宝玉道:“宝二叔,你就多加保重罢。若是有了机会,还会来探望的。”说完,就与倪二急匆匆地走了出去。宝玉却是看也不看一眼,只是呆呆地望着屋顶上那个洞。 自从那贾芸走后,宝玉和王夫人等人在牢中,果然好了许多,吃的虽是野菜,倒也不是剩的了,狱卒也不再打骂。出乎众人意料的是,王夫人与邢夫人也不再相互谩骂。不过想来也是,终究是当过大家子的太太,也不会太过不堪。在这平静之中,众人心里,都有些惴惴不安,不知将要降临到他们头上的,是怎样一种下场。(某玉决不是故意地只发这些,而是确实有不得已的原因,所以先发了这些。希望看文的亲们能够谅解,以后会尽量一次将整章上传完的。谢谢亲们的支持!)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正是波谲云诡时 几日之后的一个清晨,宝玉还未吃早饭,倪二就忙过来了,将饭送了来,向宝玉道:“宝二爷,你快些吃罢。刚刚宫里来人,要将你押了去。”宝玉正要拿饭,听了这话,手中一滞,竟淡笑道:“也罢,该来的迟早要来。”倪二不知底里,只以为宝玉被吓得傻了,粗声粗气地道:“宝二爷,我是粗人,你可不要怪我说的话不中听。你这可是要过堂啊,怎么又笑起来?难不成是疯魔了?” 宝玉大笑起来,道:“倪二哥,要去的是我,我都没什么,怎么你反倒这么说?这几日,也多亏了你关照着。日后若是相见的话,定要报答你的。”倪二憨笑着道:“二爷也不用说什么报答不报答的。我也不过是看在了芸二爷的面子上。你虽看着比那个什么环哥儿还要娇贵些,不过倒也是个省心的。我们也只是奉命行事。”宝玉点点头,一会儿的功夫,就已吃完了。跟着差役们向宫中而去。 到了宫中,宝玉就被带到了大殿之上。 此刻正是朝会之时,皇帝李渊端坐在宝座之上,嘴角好似噙着一丝笑意,只是细一看,又像是隐隐地有一股怒气,令人捉摸不定。面前跪着的几人,正是赦政及珍琏宝玉几人。两侧是文武百官,只是都看着跪着的人,谁也不肯说话。一时间,往日争吵声不绝的朝堂上,竟是变得静寂无声。 良久,李渊扫视了一眼群臣,拿起一本奏章,才道:“众卿家以为,这贾家该当如何处置?”此话一出,贾赦几人更是面无人色,身子不住地颤抖着,惊恐万分地望着座上的皇帝,又向群臣看去,像是要求救。只有那宝玉,低垂着头,面无表情地呆望着地上。 那贾雨村见状,冷冷一笑,出列道:“启禀圣上,贾家所犯之罪,俱已查明,理应按国法论处,岂不闻”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贾家不过是一国公府,却私自与外官结交,重利盘剥百姓,与民争利,更有强娶民女,逼死人命之事。如此置国法于不顾,岂能容他?望圣上从重处置!” 兵部尚书吴天,沉下脸来,出列道:“贾大人,话也不能这样说罢。你与贾府之人素有来往,人尽皆知,此刻又要从重处置,敢问是何居心?”贾雨村登时黑了脸,冷哼一声,也不说话,吴天又向李渊奏道:“圣上,臣以为,贾家所犯之事,其罪可大可小。若是从重,可说是以儆效尤,若从轻,也可显圣上之仁德。” 一席话说得李渊心中暗自诧异,这吴天,却也并非无法无天之人。在京兆尹任上,断案从不徇私枉法,那忠顺王世子之事,使得众世家子弟再也不敢在京城中横行霸道。今日却为一个贾家说话。于是放下了奏章,道:“吴天,你是要为贾家求情吗?” 吴天不慌不忙地道:“臣启圣上,并非是为贾家说话,而是为了公道二字。”李渊不着痕迹地点点头,心中却极为赞赏。 这时,忠顺王爷又出列道:“启奏圣上,臣以为,对贾家宜从宽。荣国公与宁国公乃是开国功臣,若是无故加罪于功臣之后,岂不是令众臣寒心?若果真如此,日后恐怕无人敢于为朝廷效命了。” 李渊听了,心中大怒,只是面上却不露声色地看向忠顺王,竟看到那眼中有攫取之意,虽只一瞬,可也尽数被李渊看在了眼中。心中连连冷笑,忠顺王的图谋划,他又岂会不知?只更加和颜悦色地说:“那依忠顺亲王之见,朕应如何处置啊?” 忠顺王爷忙恭声道:“圣上自有决断,臣不敢妄自揣测。” 而群臣中,早已是一片哗然,忠顺王爷与贾家不和,早已经是众所周知,而这次抄了贾家,更是由他主事。而此时,这忠顺王爷却为贾家说话,人们不由得议论纷纷,却未曾有人在意到,那忠顺王爷和贾雨村相视一眼,会心一笑。皇帝满意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又道:“众位卿家,谁还有话要说?”众臣安静了下来,不再说话。 李渊看向贾赦,沉声道:“贾赦,听王爷说,抄家之时,你正与一名奴婢作那苟且之事?”贾赦冷汗直流,哆嗦着说道:“臣…臣…”耳边却传来一阵极低的闷笑声,李渊拍案怒斥道:“贾赦,你也是世袭国公之后,不思为国尽忠,却在家中凌辱婢女,为了二十把古扇,竟害死人命,当真以为朕不知道吗?哼!真是愧对了列祖列宗。将来你又有何颜面见宁荣二公之灵?”贾赦又惊又怕,已经是跪不稳,瘫坐在了地上,昏了过去。立刻被架了出去。 接着又向贾政道:“贾政,那诗文之事,你又如何辩解?” 这时,那吴天上前一步,奏道:“圣上,诗文之事,臣以为乃是有人故意曲解其中之意,因而说贾公子诽谤朝廷。况且秋末乃是本朝科举大比之时,若此时因诗文而降罪,恐怕士子们就要人人自危了。” 李渊不觉点头道:“说得很是。若是朕贸然兴文字狱,那些士子们必定会人心惶惶。这样的话,就不符合朝廷开科取士的宗旨了。只是…”还未说完,宝玉忽然抬头,眸中竟是从未有过的坚毅。道:“皇上,草民是奉家父之命,作此诗文。并不敢有诽谤朝廷之意,不过是直抒其事而已。若是圣上执意降罪,草民无话可说。” 李渊本有怒意,经宝玉这么一说,倒是有些欣赏这贾宝玉了。而一旁的贾政,听宝玉如此说,心中一颤,劈手就是一个耳光,众人都是一惊,李渊怒道:“贾政,朝堂之上,岂能容你胡为?”贾政不住地磕头道:“望圣上明察,犬子所做之诗文,实为罪臣授意。与他人无干。”宝玉倒是一怔,呆呆地望着,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皇帝却不由得有些感叹,贾政此举,无疑是要将罪责替宝玉揽过。沉吟半日,方才向身边的戴权道:“戴权,宣旨罢。” 戴权展开圣旨,缓缓地念道:“诏曰:贾府罪行,现俱已查明。贾赦、贾政秋后处斩,贾珍、贾琏流放三千里,发往军台效力。贾宝玉、贾蓉等削籍为贱民。女眷官卖为奴。”话音一落,贾政就昏倒在地。众臣只是望着李渊,个个噤若寒蝉。只有宝玉忽然大笑起来,在大殿之上,显得尤为刺耳。 待下朝后,水溶正要出宫,见那戴权带人迎面而来,忙施礼陪笑道:“北王爷,圣上召见。”水溶不知何事,只好先随着戴权去了。 (某玉是不是太残忍了?这样就让那贾家毁了。王家和薛家在后文中会有交代。就不再细写了。)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赢得生前身后名 水溶一面随着戴权向立政殿而去,一面心中也不禁猜测着,到底是何事,那戴权含笑道:“王爷,今儿圣上看起来,倒是极高兴的。用膳时,因说那御厨做的点心好,还特意赏了几十两银子呢。” 这戴权,在李渊为皇子之时,就一直在其身边,一次,李渊在饭菜中被人下毒,正是戴权及时发觉了,方才有惊无险。李渊即位后,铲除了义忠亲王的势力,恰恰是戴权,带人剿灭了潜藏在宫中的逆党。从中立下了大功。这两件事,举朝上下无人不知。因此,但凡王公大臣们见了他,也要称一声总管。水深自然也是深知。只客气地笑道:“多谢戴总管了。”戴权稍一点头,道:“皇上也不时地提起王爷。说王爷年少有为,日后必定是国之栋梁。”水溶淡然一笑,道:“实不敢当。” 没过多久,就来到了偏殿,进了殿中,见皇帝一身常服,正在书案前挥毫泼墨,水溶不禁一怔,此时的皇帝,气定神闲,完全没有了朝堂之上的威仪,却更像一名慈祥的老者。见是水溶,笑道:“贤侄啊,也不用多礼了。你过来看看,朕的字写的如何?” 水溶走上前去,看着那幅字,不由地大惊,道:“圣上,这不是贾宝玉写的…”李渊将毛笔掷下,哈哈大笑道:“你是不是奇怪,朕为何要将此诗写下?难道你还以为,朕真的是那气量狭小之人吗?”微微一顿,又道:“朕是天子,那贾宝玉不过是一个公子哥儿,若是连他的一句诗文也容不下,岂不是让天下人耻笑?” 说着看了眼案上那堆积如山的奏章,叹道:“;这些奏章,都是弹劾贾家的,朕之所以能容忍这么长时间,为的就是今日。”说着轻蔑地一笑,道:“那王子腾,见贾家失了势,就赶忙上表弹劾,历数贾家十大罪状,有些是连朕也从未听说过的。好啊,贾家真是有好亲戚啊。只是朕却绝不会放过他们的!” 这时,戴权将茶放在了案前,劝说道:“皇上又何必为了区区一个贾家而动怒?还是要保重龙体啊。”皇帝缓了脸色,似笑非笑地道:“你这老东西,偏倒是你敢劝朕。”戴权笑道:“这是皇上容得下,老奴这才敢这么说。” 皇帝坐了下来,摇头叹道:“水溶,你说,朕是不是对那贾家太过无情了?再怎么说,他们也是宁荣二公的后人,朕这样做,难免落得一个妄杀功臣之后的骂名。”水溶微怔,斟酌半日,才道:“皇上,那贾家条条罪状均查有实据,若是两位国公泉下有知,也只会痛责子孙不肖。”皇帝这才有些欣慰地道:“是啊,朕这样做,其实也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朕御封的北府郡主,曾在这贾家寄居多年,可有此事?” 水溶心中自思着,皇帝定是知道此事的,于是不紧不慢地答道:“是。不过郡主是明理之人,想来若是知道了,也不会为贾家而枉顾国法的。” “这么说,你是一直瞒着此事了?也罢。过几日,朕要在宫中设宴,款待北蕃使团,到时,让北静太妃带着郡主来宫中赴宴罢。到时朕想要见一见这位钦封的郡主。” 水溶看向皇帝,眼中满是不解,皇帝忽而一笑,只是这笑中却别有深意,道:“十几年前,北蕃王后的小公主失踪一事,朕当时就已经调查得清清楚楚,只是如果将真相公诸于世,不免牵涉甚广,因此将此事掩了过去。而今北蕃王后随使团进京,想来就是为了此事。” 水溶细细思量一番,方道:“皇上,那北蕃之事,恐其中有误,也未可知。”其实,水溶在听太妃说起此事之后,已是心知肚明,却仍是不愿相信。因而才如此说。皇帝摇头道:“此事事关两国,朕又如何能不慎重处置?当年朕就已经察出了真相,只是各方势力掣肘,不得已才将真相掩盖,如今是该真相大白了。因为与东瀛国和亲,几年之年南面不会再有大的战事。现在最紧迫的,当属北蕃国之事了。朕要将此事交与你和子轩。” 水溶诚惶诚恐道:“皇上,臣虽袭王位,然未经历练,贸然担此军国大事,恐有闪失。”皇帝忽然又大笑起来,道:“贤侄啊,你也不必过谦了。去年关东大旱,几万亩良田颗粒无收。若不是你,就无法将朝廷下发的救灾粮款送到灾民手中,极有可能会酿成民变。你是有大功于朝廷。朕此次,就是要让你和子轩历练一番。日后,你定然会是天朝的肱骨之臣。” 水溶听了这一番话,眼中一亮。毕竟是少年心性,谁不想建功立业?谁不想名垂青史?当下便道:“水溶尊圣上之命!”皇帝满意地笑道:“若是此次事成,朕就要封你为亲王。” 水溶含笑道:“臣在意的,并非是这个亲王的名号,而是能为朝廷造福,为百姓造福。一切但凭圣上吩咐。” 李渊来到殿门处,望着这重重宫闱,有些感慨地说道:“好!果然是没有看错了你。朕弱冠之年即位,已有二十余载,堪称阅人无数,如你这般的人品才华,却是凤毛麟角。那北蕃之事,始终是朕的一块心病,若是你和子轩能使两国交好,至少百年之内,两国边陲将不会再起干戈。现在,时机还未到,若是时机成熟了,朕自然会有旨意给你。” 水溶躬身答道:“请圣上放心,臣定不辱使命。”这时,戴权在旁陪笑着道:“陛下,已到了午膳时,要不要传膳?” 李渊这才笑道:“原来竟是说了这么久的话。溶贤侄,朕也就不虚留你了。”水溶心中,忽然想起什么,只是出神,戴权见了,忙轻咳一声,水溶赶忙施礼道:“那臣就告退了。”说完走出了大殿。 待那水溶走后,皇旁方才对戴权道:“依你看,这个北静王爷水溶,是何等人?”戴权一面命人传膳,一面道:“老奴不过是个奴才,如何敢议论主子?不过皇上既然这样问,那老奴就不妨直说罢。在老奴看来,北王爷虽还未经过多么大的历练,不过绝非池中之物,假以时日,必是出将入相之人。”李渊听了,点头赞叹不绝。 再说贾家,因为这一道圣旨,早已掀起了一片惊涛骇浪。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悲切切穷途末路 再说那狱神庙中,因昨日夜间的一场雨,宝玉所在的监舍。被雨水冲坏了屋顶,于是就将宝玉几人,挪到了关押女眷的牢房对面。 别人也倒罢了,唯有那王夫人,见宝玉形容枯槁,衣衫褴褛,目光呆滞无神,直着嗓子叫道:“我的儿!”抓着牢门,失声痛哭起来,宝钗也哭着上前劝着:“太太还是别再叫喊了。”转向又向宝玉看去,谁知宝玉走到牢内,面朝墙壁坐下,谁也不肯理睬。倪二将牢门关了,回头不耐烦地道:“你们也不要喊了,要不是芸二爷的话,你们这会子,说不定就到那地牢里去了。” 几人都再不敢哭了,过了一会儿,一个狱卒领着贾芸来到了监牢中,倪二不觉有些奇怪地道:“芸二爷,今儿是怎么了,这个时候来?还是有什么事?”贾芸含笑点头,道:“倪二哥,我这次来,正是有要紧事。就烦劳你就在外面守着。”说着,将一锭银子塞在了倪二手中,倪二这才笑道:“你们说话吧。不过也不要耽搁得太久了。”见贾芸点了点头,这才走了出去。 贾芸走到牢门外,唤道:“宝二叔。”宝玉身子一震,回头道:“你怎么来了?还是回去吧,这又不是什么好地方。”贾芸脸色变得凝重起来,看了眼对面王夫人那里,重重一叹,道:“宁荣二府的老爷们,都被定了罪了。大老爷和二老爷都是秋后处斩,珍大爷和琏二爷都是流放,宝二叔和小蓉大爷都削籍为贱民。女眷一律官卖。” 话一说完,王夫人便大声道:“什么?”一旁的宝钗和凤姐几个,却听得清清楚楚,连同李纨,牢房中顿时响起一片呜咽之声,别的人倒也罢了,那邢夫人,先是嚎啕大哭着,过了没多久,竟是不哭也不笑了,就坐在地上,呆呆地望着牢门,众人诧异地看着,却也并未在意。只当是她受了刺激,精神上变得不太好了。 贾芸又道:“太太,这是我刚刚费尽周折才打探出来的。过几日,圣旨就要下了,到那时,女着们就会被放了出来,见老爷们最后一面,也给珍大爷他们送行。然后就要被官卖了。原本应是直接官卖的,圣上开恩,这才允许去探望老爷们。” 这时,对面响起一阵笑声“哈…哈…哈…”众人看去,却是宝玉,贾芸摇了摇头,向宝玉道:“宝二叔,你难不成是疯了?怎么还笑得出来?” 宝玉忽而止了笑,像是自言自语道:“你们只当我是呆子,可府里的事,哪一件我是不知道的?你们说话时,也从来不避着我。咱们府里,也是合该遭了报应。这才是报应不爽啊。”说完,却自顾自地躺在了草席上,一言不发。 王夫人和宝钗见了,更是泪如泉涌,王夫人哭道:“我这是作了什么孽啊,偏偏我又只有一个宝玉。这还不算,老爷更是要…”宝钗听了,心里更是像刀绞一样,忍泪劝道:“太太还是不要这样说了,眼下还是要保重好自己的身子。况且也并未真的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啊。” 王夫人伸手替宝钗理着头发,道:“好孩子,你嫁了宝玉,倒是受了这么多的委屈。有件事,我还要告诉你,其实,你嫁了过来以后,第二天,你母亲就派人捎来了信,说是那贾雨村,将几年前金陵的一件旧案翻了出来,为的是要彻底和咱们府上撇清了。就因为冯公子那件事,你哥哥又下了狱,现在也不知道关在什么地方,想是过几日便要与老爷们一并处斩了。”宝钗再也忍不住,二人抱头痛哭起来。 邢夫人看着二人痛哭,冷冷一笑,道:“你们还有一个宝玉,可我呢?老爷就要被斩,琏儿也不是我的亲生儿子,我要靠谁去? 贾芸望着牢中的这一幕,心中更是长叹一声,道:”琏二婶子,我这就回去,你们被放了出来后,我会来接你们的。“凤姐点头,泣道:”芸儿,也多亏了你,不然,我们还被蒙在鼓里。二爷在牢里怎么样了?“ 贾芸低头想了一想,才道:”邢部大狱,我却是没能进去。婶子也放心罢,定不会受什么苦的。“凤姐见贾芸目光躲闪,心中已经明白了大半,掩面而哭,也不再说话了。贾芸就趁机离开了庙中。 待那贾芸离开后,倪二就和两个狱卒,抬着午饭来了,分了下去之后,众人见碗中都有几块肉,一起看向倪二,倪二摆手道:‘这还是芸二爷特意拿了银子来,请了人为你们做的,好说歹说才送了进来。不然,你们在这牢里,又怎么会有肉吃?” 众人只是自顾自地吃着,这时,狱卒碗饭端到了邢夫人的面前,不料邢夫人看也不看,手一挥,将碗打落在了地上,倪二看到了,原本是要发怒,又想起贾芸的话,冷哼一声,就走了出来。 这日晚间,众人将一些干草铺在了地上,席地而睡,牢中漆黑一团,凤姐轻轻地拍着巧姐,一面在黑暗中打量着这间牢房,又想起在贾府中的锦衣玉食,绣帐鸳衾,禁不往苦笑一声,又看了眼怀中的巧姐,蹙眉长叹,滚下泪来,连忙拭去了,这时,忽然听到一声极沉闷的响动,像是有什么东西撞在了墙上。心中大惊,乍着胆子问道:“谁?”仔细再一听,却没了任何声音,这才放下心,沉沉睡去。 次日一早,王夫人醒来,四处一看,见邢夫人将头靠在了墙上,满脸是血,急忙过去一瞧,那邢夫人竟是大睁着双眼,一动不动。于是将手抵在了她的人中处,一丝气息也无,当下就“啊”的一声,尖叫起来,向身后躲去。众人被惊醒了,见邢夫人的形容,也大叫起来。一名狱卒走了过来,骂道:“叫什么叫!难道是死人了不成?”王夫人浑身直颤,哆哆嗦嗦地道:“那里…”狱卒向王夫人所指的地方一瞧,也唬了一跳,赶忙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倪二也急匆匆地走来,身后跟着一名官差服色的男子和几名狱卒,一起将邢夫人抬了出去,那名男子先是试了试气息,又把了把脉,摇头道:“人已经不中用了,还是找个地方葬了吧。” 说完,看着狱中缩成一团,面色惊恐的几人,问道:“你们有谁,曾觉察到什么反常之处?”凤姐忽而想到昨夜的那声闷响,心中已是全然知晓,心中暗道“难道是撞墙自尽?”只是不肯说出。那衙役也只得罢了,随着倪二离开。 众人还惊魂未定之时,却发现,王夫人瘫坐在了地上,时而哭,时而笑,一会儿又大声咒骂着“狐狸精”、“下流”等,其言竟是不堪入耳,宝钗只劝了一句,不料王夫人抬手就是一个耳光。众人见王夫人得了疯病,渐渐地便也不再理会了。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未料心中起涟漪 在这权贵多如牛毛的京城中,贾府被抄之事,倒也掀起了一场不小的波澜,人人噤若寒蝉,对贾家更是避之唯恐不及。贾芸这几日,去拜访了贾府的几位世交亲友,谁知不是避而不见,便是冷嘲热讽,不由得感叹世态炎凉。往日贵妃在时,哪一个不是上赶着巴结贾家?而今,不落井下石,已是宽厚了。 这一日,贾芸骑马从荣府正门而过,一名老妪蹒跚而行,还有一个约有十几岁的少年在她的身旁扶着,那老妪看到荣府大门紧闭,两旁还有侍卫在把守着,顿时大惊,对少年道:“板儿,你去打探打探,这荣府怎么就给封了?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板儿答应了一声,正要去问,贾芸道:“敢问这位老人家,你可是刘姥姥?” 老妪回头一看,见贾芸身着侍卫服色,面容俊秀,举止不凡,不禁奇怪道:“这位公子,你怎会知我的名姓?”贾芸下了马,道:“我就是那贾芸了,和那两府里是本家。你老人家不知道我,我可是听宝二叔提起过你。实不瞒你说,这荣府和宁府,都遭了大难了。要是老人家不嫌弃,就随我到家里去,我细细与你说?”刘姥姥却是一副不相信的神情,道:“空口无凭的,我却怎能相信你?” 贾芸倒也不急,只道:“这倒也是正理,自然口说无凭。”说着从腰间取下一块牌子,道:“这是北王府侍卫的牌子,这其中的缘故,我也不便细说,若我是个歹人,诓骗了你,就只管到北王府去,自然会有个为你主持公道的。毕竟,王府也不会让人冒充侍卫。”顿了顿,道:“还有,那年你到园子里去,宝二叔还给过你杯子,是不是?” 刘姥姥听了,才缓了缓神色,道:“我却是信了你的话。多亏了你,要不,我们还摸不着头脑呢。眼看着就到八月十五了,我想着给这府里送些东西来,也算是我们的一份心意。没想到这府里竟让人给封了。你刚才说是遭了难,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又要身旁的板儿磕头。 贾芸连忙扶起,看了看四周,道:“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还是随我家去吧?”于是牵着马,三人就一同离开,去了贾芸家中。 贾芸如何就成了北王府侍卫?原来,宝玉曾有一次在北府作客,偶然间提起了贾芸,说贾芸是个极机灵的,水溶便留了心,得了个机会,见了这贾芸一面,也是极为欣赏的,因此想方设法,为贾芸在谋了个侍卫之职,只因贾芸不过是个平头百姓,因此也只是个普通侍卫罢了。今日贾芸遇到了刘姥姥,却使贾府之事,从此峰回路转了。 暂且不再提贾府之事,再说黛玉。 这日清晨,雪雁朦胧之中,听到一阵轻咳声,连忙穿戴好了,到了内室,揭起绣帐,轻声问道:“姑娘这么早就醒了?要不要喝口水?”黛玉摇头道:“不用了,我还是起来罢。再怎么也睡不下去了。”雪雁一面扶着黛玉起身,一面向外瞧了瞧,道:“青竹姐姐。姑娘醒了。” 不一会儿,青竹就急急赶来,一面还挽着头发。含笑向雪雁:“你这丫头,怎么姑娘醒了才来唤我?难不成是你想先讨个好?”黛玉起身笑道:“你可是冤枉了雪雁。我每年到这个时候,都有些咳咳喘喘的,正巧雪雁在外间睡着,就听到了。”青竹道:“太妃说过,姑娘要用了早饭再去。姑娘想吃些什么?我去厨房里做。横竖咱们这里是有小厨房的,每日份例也是全的。” 黛玉倒觉得有些新奇,道:“你也是官家小姐,没想到却也会这些。也罢,只做些清淡的来就好。”青竹答应一声就去了。来到了厨房中,将一碗上好的金丝燕窝炖了,一回身,冷不丁见是雪雁,倒被吓了一跳,道:“你不服侍着姑娘梳洗,怎么又到我这儿来了?” 雪雁连连摇头,道:“是姑娘让我来看看,若是少了什么,就去找冯嬷嬷。”青竹一面扇着火,问着雪雁:“姑娘是每年这个时候都要咳嗽几日吗?”雪雁微微皱了皱眉,道:“是啊,每到春秋两季,姑娘都是要特别小心的。今年在这府上,倒比往年好些。” 这时,那燕窝已经炖好,盛在了银吊子里,一同去到了正房中。黛玉已经净了面,只还未梳头,看二人说笑着来了,笑道:“你们两个,平日里总是说个不停。怎么这会子不斗嘴了?”青竹将银吊子放下,抿嘴儿笑道:“姑娘也不用说我们了,前几日,是谁大清早起的,就带着我们到花园里去,收那花儿上的露珠儿?又是谁,昨儿带着我们在前面的那个池子里钓鱼?” 黛玉忽然脸一红,讪讪地笑地:“你们这两个丫头,就会编派人。还不快些与我梳头?用了饭,还要到太妃那儿去呢。”说着坐到了梳妆镜前,雪雁拿起梳子,道:“就为姑娘梳个随云髻罢?也不失了姑娘的身份。”黛玉摇头笑道:“才不要梳什么随云髻,只一个髻就要梳上半日。还是换一个罢。”雪雁道:“那百花髻可好?倒也简单些。”黛玉含笑点头。雪雁于是施展巧手,用心梳理着。 不经意间,黛玉在妆奁中,看到了仔细收着的那块玉。轻轻一叹。自从来到了北府中,虽有太妃的疼爱,水溶的关切,她也碓得地露出了小儿女态。可心中却从未将王府当作自己的家,她不过是客居于此,为的,只是她的身世。 自从看到林如海的书信后,身世之谜,就如同一块巨石一般,压在了她的心头,她到底是何身世?对她来说,这究竟是幸还是不幸?现在的黛玉,才真正感到,什么是骑虎难下,若是她的身世,将她送上了风口浪尖,她也只好成为那弄潮儿,悲哀的是,她能做的,只是尽力地保全自己。 “姑娘”,一声轻唤,将黛玉从思绪中拉回,黛玉浅浅地一笑,道:“你的手世倒是越发地好了。”雪雁含笑望着镜中的黛玉,道:“姑娘本就是绝美的人儿,自然怎么样都好看了。”黛玉回身,轻点了一下雪雁的额头,笑道:“你这张嘴,什么时候也变得这样巧了”于是用了饭,带着雪雁和青竹,去了太妃的萱怡苑。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庭院深深波澜起 谁知刚刚到萱怡苑中,就有冯嬷嬷带着宫女们迎了出来,含笑行礼道:“奴婢正要到郡主的锦芳阁中,不巧郡主这就来了。” 黛玉原本只是觉得,那冯嬷嬷不过是在王府中略微有些脸面罢了。还是青竹私下里说,冯嬷嬷绝不仅是如此。她的闺名唤作玉慧,在幼年之时父母双亡,不得已只好卖身为奴,恰好被苏家买了去,这苏家,正是北静太妃的娘家,进了苏府,玉慧就来到了太妃身边,当日太妃出阁时,她也跟着嫁了过去,太妃本想要让她作侧妃,不料玉慧断然不从,也只好罢了。嫁给了大管家水宁,虽说名为奴仆,但王府上下,无不另眼相看。 黛玉虽知道了冯嬷嬷事情的始末,面上仍旧是如往常一般,道:“倒是有劳嬷嬷了。”一同来到了堂中,太妃正端坐在贵妃椅上,见是黛玉,连忙笑着招手,道:“丫头啊,我这儿还有事与你说呢。”黛玉轻轻一笑,行了礼,就坐在了太妃身旁,太妃带笑地瞧着黛玉,向一旁的冯嬷嬷笑道:“依我看,就是宫里的公主郡主们,也比不上玉儿。”冯嬷嬷也是一脸的赞叹,道:“太妃这话虽是直了些,可也不差呢。”黛玉红了脸,低下头,小声道:“母妃和嬷嬷怎么也编派起人来?”二人一听,更是笑个不住。 几人说笑一会儿,太妃这才正色道:“玉儿,我让玉慧去接了你过来,是有事与你说的。”黛玉心中疑惑,为何这太妃今日如此郑重?忙起身道:“母妃有何事?”太妃一怔,扶着她坐了下来。嗔道:“你这孩子,即使是有什么事,也只是自家人说话,不用讲究这些个虚礼了。那些个礼数,到了外人面前再讲也不迟的。” 黛玉脸色一松,道:“母妃只说便是,再不会如此了。”太妃点点头,道:“你父亲林大人,可有对你说起过北蕃?”黛玉想了想,还是摇头道:“父亲从未向我说起过什么北蕃。”太妃闻言,一下怔住,良久才道:“是啊,想来林大人也是为了你,才不说的。只是如今却不得不与你说了。这北蕃是我天朝近邻,近年来,两国常起战事,互有胜负。一月之前那北蕃派使团来京,圣上要在宫中设宴款待,你与我同去可好?”黛玉面有难色,道:“母妃,这…” 太妃接过了冯嬷嬷手中的茶,一面喝着,嘴角不时地浮现出一抹淡笑,仿佛已在预料之中,半晌才道:“你素日不愿意多与人来往,可这次不同以往,一来你是圣上新封的郡主,再者,你的身世,也许就能揭开了呢。” 黛玉抬起头望着太妃,一脸的震惊,太妃放下了茶,叹道:“你定是知道,自己不是林家的亲生女儿吧?”黛玉怔怔地点了点头,太妃又道:“你是个聪明孩子,定然也是明白的,我认了你作女儿,是有私心的。不过,若是将来你受了什么委屈,只管跟我说就是了。我虽算得上一个老婆子了,可也还能护得了你。” 黛玉已是泫然欲泣,太妃揽过了她,道:“好孩子,再不能动不能就哭了。”在一旁的冯嬷嬷,心中也是一叹。 而梅园中,此时也并不平静。 一大早,王妃李氏刚刚梳洗了,正要用饭,忽然见玉珠在外间和人悄悄地说着什么,大声道:“玉珠,你作什么鬼鬼祟祟的?还不快进来?”玉珠忙掀起帘子,来到了内室中,脸色惊疑不定。后面跟着的,是王妃的心腹李嬷嬷。这李嬷嬷,是王妃从李家带了过来的,不过平日里,却是极少来这儿的。 二人进了内室,向王妃施了一礼。王妃坐在榻上,正摆弄着刚刚打理好的指甲。心中微微感到诧异,不过还是装作慢不经心地问道:“是什么事啊?”李嬷嬷看了看四周,阴阳怪气地道:“王妃可听说了不曾?那贾家已经被抄了。贾老太君也殁了。” 王妃此时大惊,起身从榻上走了下来,直拉着她的手问道:“我倒是不知。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李嬷嬷微微皱眉,道:“王妃这几日在梅园,不曾出去,也难怪王妃不知了。抄贾家那日,王爷还去了呢。不过还是忠顺王爷在主事。” 李氏放开了手,忽然“扑哧”一笑,道:“咱们这个郡主,不就是贾老太君的外孙女吗?若是让她知道了这个事,会怎么样呢?” 玉珠和李嬷嬷面面相觑,玉珠将王妃素日最爱吃的玫瑰露沏了,递与了王妃,陪笑着说:“郡主毕竟身份如此。若是万一有个什么好歹,太妃和王爷岂能坐视不管?”王妃接过露,冷冷地瞧着玉珠,哼了一声,道:“就算是有皇封,可也不过是一个外姓郡主,将来不是下嫁权臣,便是和亲了。我兄长是驸马,父亲更是丞相,难道还比不上一个外人吗?” 李嬷嬷一脸的不赞同,道:“王妃,就恕奴婢托大一回罢。话却也不能这样说,太妃虽是无女,可娘家却有几个侄女,老王爷也有几位庶出之女,若是太妃果真要认女儿,为何偏偏要认林国公的女儿,还入了皇家玉碟?若不是皇上授意,又怎会如此?依奴婢看,若是王妃想要在府中立足,还要善待郡主才是。” 王妃冷冷地看了眼李嬷嬷,怒道:“难道在这府中还要看别人的脸色不成?”说完,唤进了小丫头洛儿,道:“把昨儿送进来的那些首饰拿了来。”洛儿答应着去了,不一会儿,就捧着一个棕色的黄花梨木匣子过来了。王妃有些古怪地笑道:“你把这些首饰,送到太妃那里,就说是为郡主到宫中赴宴,特意准备的。” 洛儿捧着这个匣子,就来到了萱怡苑,没想到,太妃打开匣子,当即沉下脸来,手一挥,将那匣子打翻在地,洛儿大惊,赶着跪下,太妃厉声道:“你这就与李氏去说,叫她安分些。自然有她的好处,若是不安分,北王府可也不会在意少了她这个王妃!” 冯嬷嬷只觉得奇怪,太妃嫁入皇家多年,历经大小风波无数,极少有如此疾言厉色之时,向地上看去,赫然是一支已然断了的木钗,心中了然,此种木钗,只有平民百姓之女方才戴得,现送于黛玉,却是生生得与黛玉没脸,又暗叹王妃此举实在愚蠢。洛儿走后,太妃重重一叹,道:“玉慧,依你看,将这李氏休回娘家可好?”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山雨将来风满楼 一旁的冯嬷嬷见太妃大怒,心中忖度一番,拾起木钗,一面察颜观色,缓缓言道:“太妃何必要动怒?还是保重自己的身子要紧。再者,王妃的娘家毕竟势头正盛,若是此事闹了起来,也都不好看。”太妃放缓了脸色,仍是叹息着:“你说的这些,我又何尝不知?若是早几年见到玉儿丫头,我也就不必这样烦心了。” 冯嬷嬷跟随太妃这么久了,又岂会不知太妃心中所想?浅浅地一笑,道:“若是依奴婢来看,王妃虽是性子傲了些,可分寸还是有的,也并非是那不堪之人。对王爷也是极在意的,只是就因为太在意了。难免做出些糊涂事来,倒也没有什么要紧的。再者,” “哦?”太妃含笑地看着冯嬷嬷,问道:“你怎知她对王儿是在意的?”冯嬷嬷来到窗下,望着面前的一株白玉一般的菊花,拿起花剪,精心地侍弄着,道:“太妃又何须在意这些小儿女们的心思?奴婢只不过是冷眼瞧着,看那王妃,只一见王爷略微对她和气一些,便像个小孩子那般高兴,别的却也是不知道的。奴婢以为,只要王妃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便也随她去罢。” 太妃敛起了笑意,叹道:“只是她也太糊涂了。自从她嫁入王府,每日的用度比我的花费还要多,她一日的花费抵得上寻常人家一年的了,她自己无所出,却害死陈侧妃,这些我都不计较了,只是她却不该打着玉儿的主意,也罢,这就…”这时,门外一个丫环报“王爷来了” 话音刚落,水溶已经从外面款款而来,今日他着一身墨色缎袍,头戴一顶束发银冠,腰围玉带,倒显得气宇轩昂,玉树临风。太妃忙勉强笑道:“看你急匆匆的,是朝堂上有什么事吗?”水溶坐了下来,拿起了桌上的一杯茶,喝了一口,不由得赞叹道:“果真是今年新贡上来的花果山云雾茶,真是余味无穷啊。”太妃指着水溶,对冯嬷嬷笑道:“都娶了媳妇,还像个小孩子那样。” 水溶讪讪地一笑,道:“我也只好在母妃面前这样罢了。”太妃掩了笑容,道:“还是说正事吧。圣上可是召见了你?”水溶脸上,也没有了笑意,点点头,道:“圣上召见,为的就是北蕃使团来京之事。圣上有意将此事交与三皇子子轩与我,”太妃听了,沉思不语,半晌才道:“圣上这是在有意地历练你。只不要出了什么差错才是。”水溶不觉叹道:“这北蕃我与朝数十看来一直战事不断,若是能与其订立盟约,两国百年之内无战事,可谓是有大功于社稷了。若在以往,我怕是早已踌躇满志。只是,此次不同以往,要想达到目的,并非易事。不说别的,只单说这始毕可汗,听人说,其八岁时就曾手仞其杀母仇人。有此一人,两国之间将再无宁日。” 说到这儿,顿了顿,道:“到时,儿子就不在府中了,府里的事,就烦劳母妃了。”太妃眉头深锁,重重一叹,道:“再不要说什么烦劳了。我只护得玉儿周全便是。”水溶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地道:“母妃以为,妹子和此事,能脱得了干系吗?” 太妃正品着茶,闻言不由得一怔,道:“我原本想着,不要将玉儿也牵扯进去,不想玉儿和此事脱不了干系。只是不管怎么说,我也要护着她周全。”水溶眼中忽地一亮,声音中竟是从未有过的坚定:“若是我不能护得了妹子,那这个王爷我便不做了。”此语一出,不仅是太妃,就连冯嬷嬷也是心中一震,太妃微怒道:“这是说的什么混话!我们北静王府,虽不姓李,可世代与皇室联姻,与皇家早已密不可分。因此才被称为四王之首。你以为,你就可以这么轻易地弃了这王爷之位吗?” 水溶见状,却并不说话,只默然起身,来到窗下,负手而立,倒让太妃一怔,恍惚中,竟像是看到了年轻时的老王爷。叹道:“你们父子,竟是一样的性子。罢了,都随你吧。只是不要忘了你父王临终之时的嘱托。”水溶沉了声道:“儿子片刻不敢忘。”再无话说,只得去了。 待水溶走后,太妃才向身后的屏风道:“玉儿,出来罢。”不一会儿,就见黛玉从屏风后面走出,后面跟着雪雁青竹二人。黛玉那清瘦的面庞上犹有泪痕,更显得我见犹怜。太妃急忙揽过,一面拿起帕子为黛玉拭泪,一面轻声安慰着:“溶儿也算是你哥哥,何况是在我这儿,若不是你执意要躲着,见面也是无妨的。你这孩子,就是心思重了些。” 黛玉忙止住了泪,正色道:“才刚母妃和王爷所说,可是真的?我竟是不知道。”太妃为黛玉细细地理着那有些凌乱的发髻,道:“也难怪你一时之时还不能接受。不过,你父亲从未与你说,也是为了你啊。至于我们,也只是无端的揣测罢了。到底也没有什么真凭实据。若是你随我到宫中去,只怕就会明白了。” 黛玉静静地听着,只是听到“真凭实据”四字时,心中忽然一动,不由得想起那块玉和钗子,心思电转之间,已大约猜着了一两分。因而道:“自然要随着母妃去。不过毕竟是宫中,只怕…”太妃心中了然,笑道:“青竹是从宫中到了王府,对宫中的规矩还是清楚的,有什么不懂的,只让她告诉了你就是。” 要说这青竹,原本是兵部尚书吴天之女,自小也是使奴唤婢,金尊玉贵,而那吴天也并非是那顽固不化的道学家,因此青竹得以博览群书,琴棋书画均有所涉猎,也是知书达礼之人,偏偏因吴天的缘故,不得不去宫中选秀,就留在了皇后宫中,作了一名三品尚仪女官,协助皇后掌宫中的礼仪教化。皇后虽然也有意给她更高的品级,只是青竹硬是推辞了,因宫中秀女,若是无妃嫔封号,就可分到各个王府中,因此就到了北王府中。 黛玉虽在北府时日不长,可青竹之为人,却也看了出来,只觉和她就是贾府中的鸳鸯,只是身份不同,又因她曾在宫中为女官,那气度和见识,更是鸳鸯所不能比的。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一轮明月照无眠 而青竹,也在心中品度着黛玉,虽与黛玉时日不长,可毕竟是曾在宫中,见过的各色人等,自然也不在少数,却也不得不承认,即便是宫中的一些公主、郡主们,怕是也比不上黛玉。于清贵中又带有一丝的书卷气,难得的是又有一分傲骨,让人不敢亵玩。虽是如此,对待她与雪雁,却是极为和气的,也从未将她们当作奴婢看待。 想到这儿,对黛玉的好感不由得又增加了几分,神色之间更是恭敬有加:“奴婢不敢说提点郡主,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只管问奴婢便是。”黛玉将手中翡翠玉镯褪下,放到了青竹手中,微微一笑,道:“还要青竹姐姐多多从旁提点着才是。”青竹不敢就接过,看着太妃,太妃也是一脸的笑意,道:“还是收下罢,这也是玉儿的心意。”一旁的雪雁轻呼道:“这可是郡主最喜欢的一只呢。我求了多少次,都没给,偏偏就给了青竹姐姐。”又笑着推了她一把,假装生气道:“赶明儿,就单让你去服侍姑娘罢,有了你,姑娘就再也用不着我了。” 青竹一面接过了,掩口笑道:“你又来!也只你敢这样姑娘姑娘的叫,郡主偏也不恼,可不是疼你?要是再说这话,连我都替你羞!”说着就向雪雁的腮上一拧,又忍不住“哧”的一声笑了出来。道:“罢了,你这丫头,我也说不过你。”旁观的小丫头们,也偷偷地笑着。 太妃见是丫环们笑闹,倒也不在意,只瞧着黛玉气色倒是比前几日好了些,于是问着:“这几日可还是夜里咳嗽?你自来身子就不牢,这我也是知道的。” 虽是短短的几句话,黛玉心中,却极为感动,几乎又要落下泪来,忙掩了泪,笑道:“今年倒是比往年好了些,倒也不常咳嗽了。夜里睡得也踏实了些。”太妃这才放心地笑道:“你这么说,我也就放心些了。不过到底还是要当心一些。”说着命一旁的冯嬷嬷:“将前儿宫里送来的几盏金丝燕窝,都送到锦芳阁去,让青竹每日清晨就将它熬了,先用上几日,若是有效验,吃上些日子就好了。” 黛玉急忙道:“母妃,既是从宫中送来,必是极名贵的药材,我却是用不得了,还是母妃留着罢。”太妃握着她的手,轻轻地一拍,温言道:“无妨的。那日太医来为你请脉,说是若每日早起时用一碗血燕窝,对身子是极好的。我就是留着,也是无用。”黛玉又要起身拜谢,太妃一把扶起,道:“就不要拘这些礼了。”又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道:“我若是有你这样一个女儿,就好了。” 这时青竹在一旁道:“太妃,该是到了郡主吃药的时辰了。”太妃回过神来,笑道:“玉儿,那就快去吃了药罢。也不用过来了,歇着就是了。”黛玉向太妃施礼道:“就请母妃放心罢。既然母妃说了,黛玉会随着母妃一起进宫的。”这才带着青竹和雪雁二人,回锦芳阁去了。 至晚间,因是中秋节下,黛玉就陪着太妃,直至起了更,方回至锦芳阁中,雪雁与青竹二人用过了饭,就各自提着一盏琉璃宫灯,徐徐地向阁中黛玉所居的“玉轩”而去。微风吹过,一阵凉意袭来,宫灯也随之忽明忽暗,长长的游廊之上,只有二人还在说笑着。 见灯中暗了下来,雪雁将灯芯轻轻地挑了挑,果然亮了许多,青竹在一旁催促道:“还是快些罢,横竖这是在府中,便是这灯不亮,也没什么要紧的。”雪雁连忙跟上了,笑道:“青竹姐姐,想不到,这些下人们做的活计,你也是会的。”青竹含笑打量着她,道:“这是怎么说?我毕竟在宫中待过几年,也是从秀女做起的,什么事不是要自己做?” 雪雁点点头,像是明白了什么,忽然又道:“那你不觉得委屈吗?毕竟你与我不同,我是自小被林府买了去,跟在姑娘身边,你却是官家小姐啊。”青竹轻轻地摆手,笑道:“也算不得什么委屈,不过二三年,我就可以出府自行婚嫁了。何况郡主也从没把我们当作奴婢看待。”又放低了声音,道:“你也不要整日价姑娘姑娘的叫了。这里是王府,太妃和王爷不计较,也就罢了。可要是到了外面,再说样称呼,就是没规矩了。”雪雁惊出一身冷汗,不住地点着头。 说着就到了玉轩,玉轩正是这锦芳阁的正居。刚踏入玉轩,就闻得一阵极低的呜咽声。二人齐声道:“谁?” 谁知那人也不说话,二人只得壮着胆子,提着灯,小心冀冀地向前走去,眼前的一幕,却让她们都呆住了。 那黛玉正坐在廊下,独自凭栏望月,一轮白玉般的圆月高悬在空中,不时地有云彩悠然飘过,月光无声地倾洒在人间,天地间也仿佛笼罩了一层薄雾,黛玉身着月白宫纱,犹如从天上落入世间的仙女一般。耳边蝉声此起彼伏,一阵似有若无的桂花香弥漫着,让人只觉心旷神怡。 待二人看清了,不觉松了一口气,雪雁顽心顿起,拾起一块石子,“咕咚”一声,掷向了那潭碧水中,将那水中月打得粉碎。 黛玉一惊,回头见是这二人,莞尔一笑,道:“刚是谁掷的石子?好个顽皮的丫头!” 雪雁嘻嘻一笑,道:“才刚看到姑娘只是怔怔的,就把那石子扔了过去,姑娘可是醒了?”黛玉也不禁好笑起来,道:“看来,以后我的事,还要多多的让你去费心才好,不然整日价就知道玩闹。”雪雁忙摇头道l:“求姑娘快不要这么说了!若是只让我去做,只怕还费心不过来呢。”青竹忙笑推她道:“郡主也只是一人而已,能有多少的活计?也不过是说说罢了。” 黛玉看着那水中的月色,幽幽一叹,道:“月将圆,人却未圆。记得在我幼时,每到中秋之夜,父亲和母亲就带着我在院中赏月、赋诗。到了贾家之后,就只能看着别家团圆。每当中秋月圆之时,我便再也睡不下了。那年看到宝姐姐阖家团聚,我尚且暗自落泪,如今虽不至落泪,只是” 她二人不禁讶然,自黛玉到北府后,不仅是太妃疼爱,就是下人们也是殷勤有加。竟从未见黛玉有如此哀伤之时,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安慰。雪雁眼珠一转,笑道:“姑娘,不然,咱们也摆几桌瓜果,一齐赏月罢?” (写到这里,贾家的事虽然还没有完,不过也是告一段落了,再写贾家的话,也要是几章以后了。就写贾家众人在抄家之后的命运。写完后,至少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里,贾家的人不会出现了,专心写黛玉。后文将会非常颠覆的,如果说,前面的章节,枝蔓比较多的话,后面的主干,与贾家的就没有什么关联了。)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此愁无计可消除 青竹见雪雁说得眉飞色舞,有些无奈地摇摇头,这雪雁,虽是伶俐娇俏,却还是个未经世事的小女儿家。有些无可奈何地笑道:“你这丫头,平日里看你是个伶俐的,怎么也这般没眼色了?现在可是已到掌灯时分了。”说着,就朝不远处望去,便了个眼色与雪雁。 雪雁向那儿一看,果然见一叶兰舟静静地泊于岸边,会心一笑道:“姑娘,既是这样,不如就一起到船中赏月罢?那船在水中行,月在天上游,竟像是在画里呢!” 黛玉淡然一笑,朱唇轻启,正要说什么,忽而一阵乐声悠然传来,细听之下,却是箫声,时而凄清柔美,如怨如慕,时而深沉婉转,如泣如诉,说不尽的悠远哀怨之意,伴着这月色,使人陶醉其中,如入仙境一般。 正当众人沉醉其中时,那箫声戛然而止,雪雁呆呆地道:“倒不知还有这么好听的曲子呢。”黛玉略一展颜,道:“古人说”余音绕梁,三日不绝“,便是如此了。此曲名为”平湖秋月“,本为西湖十大美景之一,前人见了那湖中秋月,偶然作了这曲子,并以此为题。倒是合了眼前的景,只是到底不是在那西湖中。” 青竹不由挑了挑眉,道:“郡主是杭州人士?”黛玉微微一怔,道:“我本是苏州人士。只是随父母亲去西湖游玩过。”瞧了眼雪雁,又略带了些笑意,道“你倒也不要拘礼,私下里不必郡主郡主的叫了。”青竹笑道:“那就多谢姑娘了。” 雪雁将嘴一撇,道:“姑娘的好处还多着呢。就像那一次老爷和太太带着姑娘去西湖,就出了一件事,吓得老爷和太太了不得呢。记得那时…”又瞧了眼黛玉,道:“那时正巧也是八月十五,老爷和太太带着姑娘去了西湖,姑娘马车里面,忽然就觉得头痛起来,只说是感到不远处有一股戾气,当时谁也没在意。只是向前走了不到百步,就听到了喊打喊杀的声音,赶紧让人打听着,原来是官府中人在追捕逃犯。老爷忙让躲开了。因为这件事,大家才知道,只要百步之内有戾气,姑娘就会觉得不舒服。可是奇了。老爷还让人为姑娘诊了脉,也看不出什么来。” 青竹温婉一笑,道:“这要是放在别人身上,就是件奇事了。可若是姑娘,就算不得什么奇事了。说不定,这个奇事,心后还会让姑娘有大的造化呢。”一旁的雪雁脸色忽而一变,道:“才刚咱们只顾着听那曲子,那吹曲子的,会不会是贼人?会不会是贼人有意地迷惑咱们?我这就去看看。” 青竹急忙去拉住了,道:“若果真是贼人,咱们几个还能好端端地在这亭子里说话吗?这里毕竟是王府内院,即使不像铁桶一样,也是守卫森严,哪里就这么容易进了贼人?”雪雁听了更是不解,道:“今日府里也没有外客啊,难道那个吹箫的人是…”不等她说完,青竹忙掩住了她的口。黛玉也像是觉察到了什么,苍白的面容中现出几许红晕,终是一叹,道:“咱们还是回去罢。在外面久了,倒觉得冷了些。” 待她们走后,水溶手持玉箫,来到亭中,对月长叹,一曲“梅花三弄”,从亭中飘然传出。 转眼间过了两日,这日清晨,青竹记挂着要进宫,因此一夜未睡。天刚刚亮,就听到内室中黛玉轻声唤道:“雪雁。”于是收拾好了,又将雪雁唤醒,二人一同到内室中,为黛玉整理各色穿戴之物,又用过了饭。因是初次进宫,须按品级妆扮,以示郑重,青竹精心为黛玉梳了个高高的飞天髻,只斜插着一支碧玉瓒凤钗,又细细地一画了个飞霞妆,身着明紫色郡主正装,一番妆扮过后,众从都不禁怔住,黛玉平日里只以淡雅示人,极少有如此盛装丽服之时,倒是别有一番意味了。 待一切妥当了,黛玉乘着软轿,来到府门中,太妃已经在车驾中了,见黛玉已至,连忙笑着招手道:“玉儿,就与我同坐一辆马车吧,”黛玉微笑着应了。上了马车,坐定了,太妃端详着黛玉,喜不自胜地道:“玉儿,你这样一妆扮起来,倒是真有几分皇后娘娘的气度呢。”黛玉面上微红,低头道:“皇后娘娘是后宫之主,母仪天下,黛玉又怎敢与她相提并论?”太妃微微点头,笑道:“原本还要带着你嫂子的,只是她身上不好,就告了假。今日你随我进宫。就会见到太后和皇后娘娘了。那太后,时常在长春宫中礼佛,除重大节庆外,极少露面。整个宫内,都是皇后在打理,宫中上下无不称颂,深得圣上的敬重。说是赴宴,也不过是些诰命夫人们借着这个机会彼此联络,不过此次却不同,此次宴会,会有一个贵客,正是那十几年前和亲北蕃的娴和郡主。因你是初次进宫,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只管问我,或是问青竹就是。”在一旁服侍着的青竹正色道:“奴婢定为会郡主仔细周全着。” 约过了半个时辰,銮驾就到了宫门外,黛玉与太妃下了车,已隐约可见宫中的红墙黄瓦金碧辉煌,那夏守忠在此等候多时了,忙上前施礼道:“请太妃和郡主随奴才进去罢。”太妃客套了几句,就与黛玉一同去了。谁知子轩恰好也在这时进宫,远远地看到前面的那个紫色身影,没来由的,心中忽然一动,于是问一旁的小太监:“刚才是哪家进宫?” 那小太监忙跪下了,回道:“回三皇子,才刚是北静王府的太妃和郡主进宫。”子轩不禁一楞,道:“是父皇御封的那个康平郡主?”那小太监已是满身冷汗,哆哆嗦嗦地道:“正是。”子轩只怔怔地望着,半晌才回过神,笑道:“起来罢。难道我是吃人不成,不过问你几句话,就吓得这样。”又向身后一个小厮道:“赏他二十两银子。”说着也不再理会那小太监,径直向立政殿而去了。今日的早朝,因有大事,是绝不能迟了的。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立政殿上初交锋 果然子轩到了立政殿中,只过了半刻,早朝就开始了。 一阵山呼万岁之后,殿中又照旧陷入了沉寂,皇帝只着着面前那堆积如山的奏章,不时地扫视一眼群臣,面带讥讽,见今日忠顺王未到,就问道:“为何今日忠顺亲王不在朝堂上?一个美服华冠,约二十几岁的男子出列道:“禀父皇,忠顺王爷因病告假,已通知吏部官员。”此人为大皇子子浩,一眼看去,只觉此人儒雅有余而威武不足,然而眼中自有光芒,令人猜不透在想些什么,只这一点,就让人不敢小视了。 皇帝将奏章掷下,神色虽未变,不过手中已握成了拳,看了眼案上的“忍”字,好容易平息了心中怒气,沉声道:“既然忠顺亲王有恙,那传了御医到府中诊治。”子浩答应一声退下,一时群臣都无话。 礼部尚书郭仁见气氛颇有些微妙,又因有北蕃之事,只好出列道:“圣上,那北蕃使团已到宫中,正在殿外等候召见。” 皇帝却未命人将使团宣上殿中,而是对群臣道:“众卿家以为,此次北蕃使团来京,是何居心?郭仁,你先说。” 郭仁清咳一声,略带挑衅地看了吴天一眼,道:“臣以为,这使团来京已近一月,却不来觐见圣上,只说来使偶染微恙。分明是他们并未将我朝放在眼中,是有意地怠慢朝廷,因此臣以为,应将使团扣留,待北蕃再派使者前来,方可显其诚意。” 吴天也不甘示弱,也出列道:“郭大人,你怎知他们所言不实?若果真是那使者抱恙的话,贸然扣留,岂不是更会引起两国纷争?何况,你以为朝中就无人与北蕃有私下里的来往吗?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相信郭大人还是清楚的罢?到时就不止是两国之间的纷争了。” 此语一出,如一石激起千层浪,群臣议论纷纷,没过多久,又静了下来,向皇旁那儿看去,李渊似笑非笑地道:“那依你之见,朕又该如何做?” 吴天手执玉板,不紧不慢地道:“臣以为,应先接见那北蕃使臣,视其言行,再作定夺,只是那使团来时,并未说王后也随使团进京,直到几日前才派人说,王后也随着使团来朝见。以臣所见,其中有何隐情也未可知。而十几年前,北蕃小公主失踪一事,当时朝野上下尽人皆知,但当时只是杖毙了几名侍卫,并未有任何别的举动。此时王后来朝,必有其深意。” 皇旁缓缓走下宝座,负着手,俯视着群臣:“若是不见,岂不是有损我天朝的威仪?将来使宣入殿中!” 要说那北蕃来使,也是大有来历的,此人名为达漠尔,本名慕容翰,是始毕可汗之妻,慕容氏王后之弟。三年前,吉利可汗“暴病而亡”,始毕可汗即王位,此人从中立下大功。因而被始毕看作心腹之人。 而那慕容氏王后,却不得始毕之意,一次,因劝始毕不要贸然与中原开战,始毕大怒,将她绑在了石柱之上,命人用箭射杀,一声令下,正是这达漠尔,射去了第一箭,从此,始毕对其更是信任有加,并依北蕃习俗,赐名达漠尔。 当达漠尔和他的两名随从进入殿中时,群臣都看向他们,达漠尔戴一紫貂皮帽,身着棕色丝绒袍,神情倨傲,而他身后的一名随从,却戴一顶黑色镶珍珠礼帽,身着靛青锦缎袍。虽装扮不同,却同样有着草原人所特有的粗犷。 待他们行礼时,那名随从却不知为何,也不行礼,只定定地望着李渊,达翰尔向后一看,那人才拜了下去,皇帝眼中一闪,细细地打量着那人。此人不过二十几岁,却使人觉得有种与其年龄不相称的成熟,目光更是如草原上的野狼一般,深邃而又锐利,让人只觉不寒而栗。 皇帝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从此人的言行中,他已断定,此人必是始毕无疑了。在使团进京时,他就已派人打探到,始毕可汗秘密扮作随从,与使团一起来了,只是没想到,他会如此大胆地来到殿上,既然如此,又怎能轻易地放过?于是道:“你们此次来朝,是要与我天朝缔结盟约吗?”声音中倒是听不出喜怒。 达漠尔从袖中取出一卷黄色的羊皮纸,轻蔑地一笑,道:“本汗意欲与李姓王朝修好,为示诚意,特赠予良马一千匹,牛羊各一千头。望皇帝赐予汗血宝马一千匹,银五十万两,粮十万担,另迎娶一天朝公主,两国永世为姻亲。” 朝堂之上顿时一片哗然,吴天愤愤地道:“圣上,那北蕃只不过是进贡了良马与牛羊,竟敢索要如此之多,岂不是在公然挑衅?”达漠尔只斜睨了一眼,冷笑一声,不再说话。群臣也纷纷附合,三皇子子轩更是跪下请命:“儿臣愿领二十万精兵,踏平北蕃!”水溶也上前道:“臣愿辅佐三皇子消灭北蕃之敌!” 皇帝却只是冷眼看着众人,待大殿中安静了下来,才道:“子轩,水溶,你们都起来吧。朕自有主张。”又向达漠尔身后的那人道:“始毕,你到底是想怎么样?” 殿中又是一阵惊呼声,众人皆知,三年前,吉利可汗暴亡,即位者正是这始毕可汗,不由得一起看向他,始毕走上前来,哈哈一笑,道:“人说当今皇帝李渊英明神武,如今一看,果然不假。不错,正是本王。不过本王很是好奇,你是怎么看出本王的?” 皇帝也不由得大声笑道:“始毕,你能派探子到朝中,朕的手下,就都是些无用之辈吗?你也太小看朕了罢?你派了什么人在朝中,朕都是知道的。你既然亲自来了,那就说明了罢,到底想怎样?” 始毕面露赞赏之色,道:“果然是个爽快之人,除了刚才所说,本王还要那幽云十六州。贵国想来也不会在意的罢?”说着,挑衅地望着皇帝 殿中又一次静了下来,皇帝沉声道:“始毕,你要的也太多了。那幽云十六州,是北方最富庶之地,又怎能因你一句话就给了你?你也太异想天开了罢?朕劝你还是不要那么贪心。不然,朕的几十万将士,就将即刻挥师北上!”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未知黄雀在身后 始毕又大笑起来,摇头道:“本王既然来了,就一定会是有备而来,只要本王一声令下,我北蕃的几十万铁骑就将挥戈南下,到时,不要说是幽云十六州,就是你们的京城,也将岌岌可危。孰轻孰重,相信你还是能分得清的罢?” 一旁的戴权见皇帝的脸色越发阴沉,心中一颤,又看那始毕,暗道那始毕如此目中无人,岂是皇帝能容忍的?刚才也不过是因为他的身份的缘故,才容忍下了。这样一来,恐怕一场战乱将是不可避免的了。 果然,那皇帝听后,怒极反笑,道:“始毕,其实你早就应该想到,朕不会答应的。为何还要来自投罗网?难道你以为,朕还会怕了你不成?” 始毕先是一怔,又大笑起来,道:“本王既然来了,就不会怕这些。李渊,既然你不答应,本王自有办法,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说着,与达漠尔使了个眼色,就要走出殿中。 皇帝怒道:“这立政殿,你觉得可以这么轻易地就出去吗?”话还未说完,子轩已挡在了他的面前,身后,几名侍卫也进入了殿中,始毕回身,指着皇帝道:“李渊,难道你还要挟持本王吗?”皇帝回到了宝座之上,冷然笑道:“即便是挟持又如何?这可不是在你们北蕃国内。”又命“将他们押回驿馆中,派人严加看守,无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接近!” 侍卫们领命,将三人押了下去,只是奇怪的是,始毕与达漠尔,都未作任何反抗,任由他们带了下去,而始毕,嘴角更是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待他们去后,皇帝才扫视一眼群臣,冷哼一声,便拂袖而去了。 皇帝离开立政殿之后,也并未到后宫中,而是直接去了宁安殿。这宁安殿,与立政殿同为宫中两大正殿。上朝时在立政殿,若是处理国事,便多半是在这宁安殿中了。到了殿中,水溶早已等候在那里了。 皇帝坐定了,见子轩也已赶到,才道:“今日朝堂之上的事,你们是怎么看的?直说就是,朕不会怪罪的。” 子轩略一思索,道:“儿臣以为,始毕可汗之举,固然是在有意地示威,不过以他的言行来看,只怕还另有深意。”皇帝点点头,示意他说下去,于是又道:“若真的只是意在示威,只派一使者就可,不必亲自来。而且父皇令人将其软禁,他们竟无任何反抗,可见其意不止于此,恐怕还有其他不可告人之事,也未可知。” 水溶听了这番话,心中也颇为赞许,又道:“圣上,依臣所见,不如派御林军将那驿馆严密看守,如此一来,谁是与北蕃勾结之人,便可知晓了。只要铲除了朝中的内奸,再派一员良将,不愁北蕃之事不平。” 皇帝沉吟片刻,微微摇头,道:“你以为他们会蠢到自投罗网吗?他们绝不会硬闯的,虽说始毕他们不在大牢,可也是拘禁了。若是朕猜得不错的话,始毕定会想方设法得到一样东西,或是见一个人,也许是兼而有之。朕会吩咐侍卫们,如果有人要去见始毕,不要惊动他们,可以放行。这样,朕就可以知道,谁是内奸了。” 子轩疑惑道:“难道父皇并不知谁是内奸?”皇帝起身,来到殿门处,俯瞰着宫城中的重重殿宇,不由得心生感慨,道:“子轩,你毕竟还是少不更事啊。朕对那始毕说的,不过是为了让他疑心罢了。”说着,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道:“朕虽然可以软禁了他,但却并不能杀了他。若是依着朕,只怕在朝堂之上就将他杀了。不过,徜若朕杀了他,或是将他终生软禁于此,北蕃的贵族们势必会再推举出一位可汗,那就不是朕所能左右的了。只要始毕在位,局势就可在朕的预料之中。” 水溶眉头稍稍一皱,忧心忡忡地道:“皇上,那始毕所说,未必只是威胁,不得不加以防范。”李渊叹道:“:这也是朕的顾虑,若那始毕真的在暗地里作了什么安排,恐怕到是朕也措手不及。子轩,你这就去派人探察一番,那始毕如果有什么异动,不要打草惊蛇,一面继续暗中监视,一面来向朕禀报。”子轩欣然领命而去。 待子轩走后,皇帝又坐在了宝座之上,看着面前的几本奏章,道:“这些,都是奏请朕早立太子的,以你之见,朕应不应该早立太子?是当立贤,还是当立嫡?”水溶半晌无语,冷汗直流,许久才一字一句地道:“立太子一事事关社稷,干系重大。水溶不敢妄议。”皇帝将奏章放下,沉声道:“但说无妨,朕也不是那无道昏君。”水溶面色一正,道:“臣以为立储当立贤。” 虽是短短几字,不过水溶已像是身上的力气被耗尽了一样,皇帝的脸色阴晴不定,只有戴权在一旁,有如木雕泥塑一般地立在那里,正当水溶忐忑不安时,皇帝忽然笑道:“溶贤侄,天朝有你这样的王爷,实是朕之幸,天朝之幸啊。”水溶还要再说,皇帝又道:“不管将来是朕的哪个皇子继位,你都将是重臣,可不要让朕失望啊。”语气中竟是从未有过的诚恳。水溶只得应了,说着就已到内侍来传膳之时,才出宫回府了。 而在殿中,皇帝向身旁的戴权道:“那北蕃王后可在后宫中?有没有得知今日朝堂之上的事?”戴权忙躬身道:“朝堂上的事,后宫中还并不知晓。那北蕃王后,据侍卫们来报,还在进宫途中。敢问皇上有何吩咐?”皇帝思索一阵,道:“先不要让王后知道。若是王后宫宴散后要出宫的话,就先安排到一处行宫中。”戴权恭声道:“是,老奴这就去安排。”便自去了,只有皇帝,望着案上的奏章,若有所思。 不过,那始毕可汗虽是被软禁起来,但也并不安分。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自古成王败则寇 忠顺王府中,“病中”的忠顺王爷,正欣赏着歌伎们伴着丝竹之声起舞,数不尽的珍馐美味摆在了他的面前,呷一口美酒,笑道:“本王虽图大志,不过,偶一玩乐也未尝不可啊,哈哈,当此良辰美景,其乐无穷啊。 一旁的常贵小心翼翼地陪笑着,心中却不禁暗道:平日里王爷极少饮酒作乐的,怎么今日却是这般。正纳闷时,一个小厮来到了他面前,微施一礼,低声道:“王总管,刚才王爷在早朝之时派去的人已回来了,正等在堂外。”忠顺王爷看到,问道:“怎么了?到底出了何事?”那小厮上前道:“回王爷,是王爷在早朝之时派去打探消息的人已回到了府中,正侯在堂外。” 忠顺王眉头一皱,道:“让那人到这儿来吧。别搅了本王的兴致。”小厮应了一声,随即退下,过了一会儿,那个就随着小厮来到厅中。此人正是柳彪之孙柳芳。当日柳彪身死,而皇帝见柳氏一族中人已经所剩无几,也并未斩草除根,柳芳因此逃过一劫,却因此流离失所,对皇帝更是恨之入骨,正是此时,忠顺王爷命人暗中察访,将已经几日没有吃饭的柳芳救了下来,命其化名为杜平,为他所用。 柳芳到了厅中,见那些歌伎还在起舞,迟疑道:“王爷,她们…”忠顺王爷将手一挥,道:“有什么事,在这里说就是,他们也不敢说出去的。”柳芳这才道:“才刚属下打探到,在早朝之时,北蕃的始毕可汗,扮作随从来到殿中,现已被皇帝押回了驿馆中,派人严密看守着。” 忠顺王一惊,面色一变,手中一挥,将面前的杯盏尽数扫落在地,乐声也忽然止住,歌伎们惶恐地散去了,忠顺王这才阴沉着脸道:“哼,果然是竖子不足与谋,那始毕不说仔细地筹划,反倒是去自投罗网,本王倒要看一看,他会怎么收场。” 这时,又有一个小厮来报,“门外有一个人,举止怪异,声称是王爷的故人,要见王爷。”忠顺王正要发怒,那小厮又道:“那人又将一串珠子交给了门子,说是王爷看到这串珠子,就知道来者是谁了。必定会见的。”说完就将珠串呈上,忠顺王接过一看,面色一僵,反倒是镇定了许多,道:“将来人请到这里。” 片刻后,小厮将那人请了进来,忠顺王先将常贵等人都屏退了,才开口道:“本王也不再客套了,说吧,始毕让你来,究竟有什么目的?” 那人将假发与胡须除去,露出了本来面目,忠顺王一怔,却没想到,始毕竟在这样的状况下亲自来到王府。于是道:“你不是被皇帝软禁了吗?怎么出来的?”语气中却暗含着一丝嘲讽。 始毕却只是随意地在厅中坐了下来,漠然道:“本王也不是那种蠢人,你以为,仅凭那些侍卫,就能困住本王吗?” 原来,当始毕等人出宫后,就有他们的侍从,在回驿馆的必经之路上,择一僻静处,于路旁埋伏下,将那些侍卫们全部斩杀,始毕就令达漠尔等人速速收拾行装,准备回国,而自己则化装为一个仆从,来到王府中。 忠顺王看了一眼始毕,脸色却更加地阴沉,道:“你今日化装来此,想必不是为了与本王叙旧罢?”始毕面露赞赏之色,道:“那是自然。本王此次来,是要与你商量一件事,此事若成,你与本王,都会是至尊。不知,忠顺王爷可否愿意? 忠顺王有些古怪地笑道:“你以为本王会轻易地相信你吗?本王是想要那个位子不假,不过,本王还没有蠢到连你们的话也相信。以前你派来见本王的使者,所说的话,也是不尽不实。至于实话,本王向来不会跟你们说。”说完冷哼一声,看向别处。 始毕却并不恼怒,只含笑道:“忠顺王爷,你听本王将话说完也不迟。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何况,你我早就脱不了干系。而在李渊眼中,你已是异己之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与本王合作,不是更有益处吗?” 忠顺王缓了脸色,道:“你有何话,说来听听。” 始毕点点头,拿起一只茶杯在手中把玩着,道:“本王所要的也并不多,你若是得了那位子,将那幽云十六州送与本王就好。” 忠顺王先是一脸的难以置信,尔后笑道:“李渊没有答应你罢?所以你就来找本王。你以为本王是可欺的吗?而且,你是化装成仆从来到府中,就算是本王现在就杀了你,也不会有人知道。” 始毕沉下脸来,手中一紧,那茶杯就就被捏得粉碎,道:“李泽,本王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既然本王敢来这里,就不会怕你。若是本王在三个时辰之内没有与他们会合,那你与本王往来的书信,以及其他的一些东西,就要通通地被送到李渊面前了。到那时,李渊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将你杀了。”说完,放肆地大笑起来。 忠顺王脸色又是一变,强压下心中怒气,沉声道:“那你想要怎样?”始毕站起身,直视着他道:“本王可以帮你夺得那个皇位,只要你答应在即位后,将幽云十六州割让于本王。” 忠顺王心中一震,却又盘算开来,不如且先答应着,借且始毕的势力达到自己的目的,到那时,若是始毕守信的话,倒也罢了,若是他食言,或是另有所图,也莫要怪本王翻脸无情了!这样想着,面上浮现出一抹诡异的笑意。 而那始毕,却也不是那善与之辈,他也早已预料到,李渊不会答应的。所以才来到忠顺王府与李泽密会。之所以要那幽云十六州,不仅是因为此地为北方富庶之地,更因此地是由北蕃通往京都必经之地,为京中的屏障,若是此地失守,无异于将京都拱手送人。而李泽又岂能不知这些?他们也不过是相互利用罢了。 抬头向忠顺王看去,见他的嘴角竟有一抹淡笑,心中冷笑,却似漫不经心地道“:忠顺王,你可想好了?本王可没有这么多的时间等你。”这时,只听到门外一声极轻而又极怪异的响动,始毕立刻警觉道:“是谁?”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当时只道是寻常 忠顺王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怪异声响惊动了,急忙四下里察看,见一只黑猫从门前窜过,并没有什么异事,道:“你放心就是,这是本王府中,没有本王的命令,谁也不敢进来。”始毕虽还有疑心,却也并不在意,只问道:“本王只想知道,你到底答应还是不答应?” 那忠顺王像是面有难色地道:“本王如何才能相信你的话?毕竟空口无凭。”始毕心中暗骂一声“果然是老狐狸,这样狡猾”,面上却笑道:“这是自然。”将手中的一枚翠玉板指取下,放在了案上,道:“这枚板指,在北蕃国内,只有本王才有,见此物如见本王。这下,你总该相信本王了罢?”忠顺王这才道:“既有此物,那本王就答应了便是,只是日后如何与你联络?” 始毕自然不会说蒋玉菡之事,那蒋玉菡,名义上虽是在忠顺王麾下,不过实际上却是他的耳目。又妆扮了,起身道:“到了合适的时机,本王自会派人与你联络的。只是不要让人察觉出什么,若真是泄露了一丝半点,后果你是知道的!”忠顺王将手一挥,道:“这不用你来提醒本王!”声音中已带着一丝淡淡的怒气,始毕不也再多言,只道:“既然已无事,本王就要离开了,虽然本王并未向你要什么凭证,不过若是你失信的话,本王也自有办法。”眼中暗含着一丝警告,忠顺王微微一怔,眼看着他出去了,抬手将面前的黄花梨木大案掀翻在地,怒道:“这个始毕,真是太猖狂了!竟敢要挟本王!若不是还有用得上他的地方,本王定要让他粉身碎骨!” 外面的人听到他的怒吼,谁也不敢进去,纷纷躲开,屋顶之上,却有一人微微冷笑,这人举止沉稳,神情冷峻,看上去不过弱冠之年,不错,此人正是南安王府的二世子苏文昊,众人只知他是南安王府的二世子,是那妇孺皆知的轩辕山庄的主人,却不知,他也是皇帝手下密探的首领,轩辕山庄便是他总管。明面上,轩辕山庄是全国商贾巨头,在其名下的客栈、酒楼、戏院、青楼、矿山、农庄等不计其数,实际上却是皇帝遍布全国的耳目。 当日李渊为铲除义忠亲王势力,与老南安王爷及苏文昊密议,为能够及时掌握到义忠亲王及其党羽的动向,才由老王爷出面,建起了这座山庄,老王爷战死后,皇帝密旨令苏文昊主事。山庄位于京郊中一处丛林掩映的山谷中,毫不起眼,既无标识,也无路障,不过在进入腹地之前,有一处由山石、树木等组成的阵法,除此外,别无他路,万一不慎进入此阵中,轻则使人心志丧失,重则丧命,若是无山庄之人带路,入此阵中则必死无疑。 而山庄虽已有万余人,平日里在庄中的,也不过几百人。这些人均是身怀绝技,有擅长轻功者,有善于经商者,也有人长于治病救人,三教九流无所不有。他们与常人并无不同,而当皇帝或是庄主有令时,他们便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打探到消息。 苏文昊在朝会后,就奉皇帝的旨意,潜入了忠顺王府,使起轻功,避开了王府侍卫,轻车熟路地来到了这儿,将堂中忠顺王与始毕的密谋尽数听了去,不想刚刚一阵声响,几乎就要被发现,正巧一只猫窜过,因此才有惊无险。于是一个飞身,离开了王府,向皇宫的方向而去。 待出了王府,本想要立刻进宫,忽而又想起一事,就向那八仙楼而去,原来,这八仙楼的掌柜张英,也是轩辕山庄之人,自他掌管此楼之后,生意倒比往日更增添了十倍不止,暗地里,却也打探出了不少的消息,去年此时,李渊在铁网山狩猎,正是张英,在皇帝到达铁网山后,就得知有人要行刺,急忙飞鸽传书,将此事告知苏文昊,这才有了救驾之事。 走入酒楼中,那店小二一见是他,忙去请了掌柜的,一面又领着他去雅间中,不巧的是,这八仙楼原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若是想要在那雅间中,须提前三日约定好了。忠顺王府的二世子也在座中,见他欲向雅间而去,上前伸手拦了,指着他道:“我说,连本大爷也进不了这雅间,你又是什么来历,敢跟本大爷抢?”话中满是不屑,又暗含着威胁,文昊嗤笑一声,道:“你就是那与薛蟠争戏子的忠顺府二世子吧?失敬失敬啊!我怕了你,不过,我身上的这块牌子可不怕你。”说着将手中的玉牌一亮,那二世子顿时楞住,好半晌才小声嘟哝着,悻悻而去。 过了一会儿,见一身着石青长袍,约三十几岁的男子匆忙赶来,这人正是张英,二人一同进了雅间,陪笑施礼道:“属下见过庄主。”文昊略点点头,道:“最近可有什么事?”张英稍一思索,道:“别的也还罢了,只是那蒋玉菡,最近不太安分。” “哦?怎么不安分了?”文昊剑眉一挑,在一张太师椅上坐了下来,问道。张英躬身道:“最近一段时日,那蒋玉菡频繁地与一北蕃之人见面,而且一见便是两三个时辰之久,但是他所见之人,到现在也还未打探出到底是何人。”说完也不禁出了一身的冷汗,出了如此大的纰漏,庄主岂肯干休? 果不其然,文昊大手一挥,将桌上的杯盘尽皆扫落在地,怒道:“这么多的高手,竟然查不出此人,要你们何用?”张英忙战战兢兢地跪下,道:“庄主,属下等并非没有查,只是不知为何,每当有一丝线索出现时,就会马上无端地消失。因此想要查出此人,还需时日。”文昊沉吟片刻,暗道:难道是有内应?不动声色地道:“既是这样,那你再派人接着去查。若是查不出的话,就不要再当掌柜的了。”说完,起身走了出去。 过不几时,又来到了宫门外,守门的侍卫们见了他,拱手笑道:“苏大哥,多日不见,弟兄们可是想得紧啊!”文昊轻捶了他一拳,笑道:“只怕又是想我请你们吃酒吧?改日罢。今日还有要紧事。”从袖中取出了玉牌,也只例行公事般地查看了一番,就放行了。 (请亲们不要忽视这一章,这一章虽然平淡,不过交待了很多必须要交待的,下文中就不再提及了。在后文中,还会有人物出场的。到那时,再作一个读者调查。呵呵。)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缘何不使永团圆 因有皇帝的特旨,文昊不经通禀,就进入了宁安殿中,皇帝正手执湖笔,在案上挥毫泼墨,手中略一停顿,道:“朕交给你的事,办得怎样了?可有什么收获?”文昊微微地一怔,单膝跪地,面上泛起一丝笑意,道:“皇上,属下潜入王府后,发现始毕扮作仆从进入了府中,与忠顺王爷密谋。” 皇帝将笔掷下,冷笑一声,道:“只怕也算不上什么密谋,而是那始毕让忠顺王不得不与之合作罢?他们到底说了些什么?”文昊于是将那二人所说的话一一道来,见皇帝虽不言,只是面色却越发地不善,心中也愈加不安起来。 果然的,待听完之后,“啪”的一声,李渊向案上重重一拍,怒道:“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为了这个帝位,竟不择手段,做出如此卑劣之事!”文昊心中一凛,道:“皇上,属下已经派出了庄中最得力之人,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掌握之中。”李渊这才稍稍缓了些脸色,道:“他们相互勾结,为的也不过是这个位子,但却是置黎明百姓于不顾,妄图挑起两国战火,朕又岂能让他们如愿?” 说完,上前扶起了文昊,略露出了一丝笑意,道:“文昊,朕你要将那始毕与忠顺王的动向,给朕探察得一清二楚,至于其他的,朕自有安排。”文昊只应了声“是”,慢慢退出了殿中。皇帝又向身边的戴权道:“你在朝堂上,也见到了那始毕,对他,你是怎么看的?”戴权忙不迭地笑道:“这老奴也说不好,不过,那始毕看上去,,倒是与柳彪一样,都不是善类,若是在乱世,此种人可为枭雄,”李渊略带戏谑地道:“难怪人说你是只老狐狸了!只是这话却是说得好,若是他们不与朕为敌,朕又何尝不想收为己用?可惜啊。” 戴权不由得一怔,随即笑道:“皇上又何须为他们惋惜?他们不过是为了一己私利,而皇上却是为天下百姓。这就不是他们所能比的了。”皇帝忽而板起脸道:“戴权,你这样说,就不怕朕降罪于你吗?”戴权忙跪了下去,道:“老奴知道,皇上是不会怪罪奴才的。皇上是天子,岂会因这等小事而降罪于人?”皇帝半响不语,正当戴权心中惴惴不安时,听他笑道:“起来罢。跪着作什么?朕怎会无容人之量?”说罢向殿外走去,戴权这才起身,擦了擦满头冷汗,长舒了一口气,急忙跟了上去。 不多时,就来到了皇后的坤仪宫中,王皇后见了,含笑行礼,道:“皇上可是刚下了朝?到臣妾这儿,可是有事?”李渊忙亲自扶起了,笑道:“若是无事,朕就不能到梓童这里来了?”一面坐了下来,道:“这内宫中的事,也着实是辛苦你了。若不是有你,朕也不能一心只顾着国事。”王皇后一怔,眼圈一红,道:“这原就是臣妾份内之事,不敢居功,有皇上这句话,臣妾就是再辛苦些,也没有什么了。”皇帝叹道:“梓童啊,你也不要说什么本分的话了,倒显得生分了。不瞒你说,朕今日此来,也确实是有事。十几年前,文贵妃的事,朕已经全然知晓,若不是当初你将子轩抱养过来,他也不会活到现在了。说起来,朕还要感激你。” 王皇后一惊,忽地从座上站了起来,颤声道:“皇上…可都知道了?”皇帝淡淡道:“这宫中有什么事能瞒得过朕,太后也跟朕说起过。只是这到底是皇家秘事,朕为了皇家的颜面,当初也并未大张旗鼓地处置此事。如今又有北蕃之事,就更不可能让真相大白了。” 皇后也镇定了下来,稍稍顿了顿,道:“臣妾虽说抚养子轩多年,对其视如己出,可若是有一日,他知道了真相,会不会…”说到这儿,却再也不敢去想,皇帝又是重重一叹,道:“再怎么说,你也是子轩的养母,有道是生恩不及养恩大,文贵妃若是泉下有知,也定会对你万分感激,只是子轩徜或知道了此事,怕又会是一场波折。” 提起那文贵妃,她就是子轩的亲母,而她的父亲,便是开国功臣文太师,自她十六岁入宫后,极得皇帝宠信,不料在生下子轩之后不久,就撒手人寰,皇后就将子轩抱养在了她的宫中,不过,一番探察之后,方才发现文氏之死另有隐情,碍于这是宫闱之事,只得秘而不宣。王皇后又觉诧异,为何此时提起这事?于是道:“皇上为何要提起此事?” 李渊不觉点头道:“那北蕃王后可到了宫中?”皇后虽不知为何,仍道:“才有人通传过,已经到了宫门外,即刻就要进宫了。”李渊沉吟片刻,道:“朕提到子轩,为的就是北蕃之事。那北蕃王后还有一子,为吉利可汗之子,自始毕即王位后,对其百般迫害,前不久,将其妻用火刑处死,朕就是要利用这一点,和他结盟,把始毕赶下台,将他扶上汗位。而结盟,对皇家而言,无非就是联姻了。” 皇后心中释然,笑道:“皇上可是要将一权贵之女嫁与他?这又有何难?臣妾可为皇上物色人选。”皇帝摆手,道:“那王后之子,如果想要夺得汗位,必要娶北蕃贵族女子为正妻。朕如果要赐婚的话,是定要去作正妻的,而且,如果我朝一位女子嫁了过去,便是和亲了。朕不会这么做的。朕要子轩娶北蕃女子为妻。” 这时,皇后心中方大悟过来,且不说满朝文武中,无一人愿将其女嫁入北蕃,就算是有人为荣华富贵,愿意将女儿送去,可也免不了被看作是向北蕃示弱之举,而如果皇室与北蕃联姻,不仅可使两国修好,更可使百姓免受战乱之苦。可说是一举数得了。含笑道:“皇上可有人选?” 皇帝却不答,只笑问着:“你也猜出几分了吧?如何还要问朕?”皇后微微点头,道:“皇上这是要让子轩娶一北蕃之女。只是…”还未说完,一位宫女来报“北静太妃和郡主已到坤仪宫,正等侯皇后娘娘召见。”皇帝扬起一丝笑意,道:“朕倒要见一见那位亲封的郡主。你去见那太妃就是。”说着命人传了进来。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未经一番风雨苦 王皇后身旁的秋叶,连忙到殿外传话,见太妃身旁一名少女衣着华丽,头戴面纱,料想这便是北府郡主无疑了,施礼道:“见过太妃、郡主。皇上此时也在宫中,下旨说要见郡主,太妃请随芷云去见皇后。”黛玉听秋叶这么一说,倒是多看了他一眼,只觉得眼前这位锦衣女官,倒像是贾府中的小红,只是她到底是在宫中多时,那气度自然不是小红可比的。 再看向太妃,太妃只对芷云女官略微一笑,低声向黛玉嘱道:“玉儿,放心,圣上宽厚仁德,你只小心着些,必不会为难与你的。”黛玉只微微点头,秋叶笑道:“太妃过虑了。”见太妃随芷云去了,才向黛玉道:“郡主,那面纱…”黛玉一面除去面纱,交到了身后青竹手中,笑道:“多谢女官提醒。烦请带路罢。”秋叶在宫中几年,见过美女无数,虽是这样,在黛玉摘下面纱时,也不禁眼前一亮,只觉得便是宫中地嫔妃和公主们,也多有不及。却也不多言,将她引到了殿中。 到了殿内,黛玉盈盈行礼道“臣女林氏见过皇上”,李渊见了,也不由得暗赞,道:“你就是林御史之女?”黛玉婉言道:“回皇上,正是。”李渊接过了戴权奉上的香茗,细细品着,道:“你可知,朕为何要封你为北府郡主?”黛玉心中没来由地一紧,道:“臣女不知皇上为何要封郡主,却只知皇命难违。” 在黛玉身后的青竹见了,心中却不安起来,她也曾在宫中服役,听闻曾有一宫女,只因一言不慎,触怒了皇帝,被罚至浣衣局中,终生不得赦免。正暗中为黛玉着急,谁知皇帝不怒反笑,道:“好一个皇命难违啊,这么说,你本不愿受这郡主的封号了?”黛玉款款笑道:“圣旨自然无人敢于违抗,臣女也不过是奉了皇命而已。皇上封臣女为郡主,自然有皇上的用意。臣女不敢揣测。” 李渊拊掌大笑,道:“果然不愧是林公之女啊!你这话却说得好!让朕也无法驳回了。倒是难为你了。不过,以你的聪慧,怕是对自己的身世也存了几分疑惑吧?不瞒你说,朕之所以要封你为郡主,为的就是你的身世。” 黛玉身子猛地晃了晃,眉头紧锁,青竹在后面,赶忙扶着,皇帝见了,摇摇头道:“其实,你的身世,朕是知道的,不过却不能由朕来告诉你。这样吧,朕让秋叶带你去皇后那儿,或许你就可以知道自己的身世了。”黛玉已然怔住了,待到秋叶在她耳边轻声道:“郡主。”这才回过神来,随着秋叶去了。只是神色间,仍是有些呆楞。 待到黛玉几人去后,皇旁方对戴权道:“才刚朕见林姑娘时,你也是在的。依你看,这林姑娘品性如何?”戴权陪笑道:“林郡主是主子,按礼奴才是不能议论的。不过皇上既然这样说,老奴就冒昧了。在老奴看来,林姑娘虽是聪慧,可毕竟以往是在深闺中,未经世事。奴才也看得出,皇上待林郡主,与众位公主郡主不同,若是想让林郡主嫁入皇家,只怕要让她历练一番。” 皇帝沉吟一阵,笑道:“可她毕竟是女子,也不能像朕对子轩那样,让她去历练一番。不过,也幸亏她是女子,不然,朕定不会留下她。要怪,就难只怪她的身世了。” 载权看着满面笑意的皇帝,只觉得一阵寒意袭来,也不禁为黛玉感到庆幸。戴权在后宫多年,见过的嫔妃公主,和那些个命妇们,自然也是无数,不过,她们不是被调教得木头人一般,便是工于心计之辈,而黛玉虽言谈间也不失大家闺秀的体统,但在皇帝面前能如此应对如流,也属难得了。因此有心护持,道:“老奴虽不知这林郡主身世如何,但皇上既然封她为郡主,想来这身世也是不一般的。奴才倒是觉得,林郡主已是极难得的人了,自打跟随皇上起,老奴也算是阅人无数了,可只有林郡主,自与其他闺秀不同,言谈举止间,总透着一股子清贵之气。而别的公主郡主们,是有傲气而无贵气,只这一点,就不是她们可比的了。” 皇帝听了一怔,大笑道:“戴权啊,你看得倒比朕还要透。不错,朕也看出来了,那以你看来,朕的哪位皇子能作太子啊?”说到最后,只定定地看着戴权,眼中全然没有了笑意。 戴权心中一震,心中思索着,皇帝怎会问她立储之事?看来也不过是试探罢了。暗叹一声,道:“老奴虽在皇上身边多年,不过从不敢失了自己的本分,立太子一事,事关重大,岂是奴才可以议论的?便是皇上准了,奴才也是不敢说的。”一时之间,二人都无话,良久,皇帝才笑道:“起来罢。怪不得宫中之人都称你是“老狐狸”,说话间滴水不漏。罢了,快到响午了,传膳吧。”戴权忙答应一声,自去了。 而黛玉,随着秋叶出了殿中,秋叶风黛玉仍要将面纱覆上,轻声笑道:“郡主不必如此的,此是后宫,虽今日有盛宴,可若是无帝后旨意,外臣也是不得入的,便是入了宫,也是有人在前面引领着,不会贸然与人相见。”黛玉这才放心道:“多谢秋叶女官了。”原来,黛玉自在宫门外下车后,只因今日乃宫中大宴,才戴上了这面纱,秋叶盈盈一笑,道:“郡主无须这样,奴婢也只是奉命行事。毕竟是在宫中,多留些心也是好的。”黛玉听出她话中有话,无非是暗中提醒着,只浅浅一笑,却也不说破。 那秋叶,也是世家之女,其祖父曾为太傅,自她十四岁入宫以来,已有三年,在皇后身旁服侍。今见黛玉这般举止气度均是不凡,心中好感顿生,只是久在宫中,却也知道不可明面上让人看出,因此只用话来提醒着。好在黛玉也是明白的。 只是走了没多久,见前面有一少年迎面而来,待走近了些,那少年身着一靛青色朝服,头戴一顶赤金簪冠,面容俊秀,虽还未到弱冠之年,却也很有些翩翩君子的风度了。黛玉正诧异,是何人能在这内宫之中走动?身旁的秋叶已施礼道“三殿下”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别有幽愁暗恨生 而子轩,此刻却正要出宫,见这一行人逶迤而来,心知这是在内宫中,便也不在意,待走近了些,才看清了,眼前竟是进宫之时所看到的那抹紫色身影,虽是着淡紫色的郡主正装,却也掩不住那风华绝代,即使见惯了各色的美人,可也不禁心中暗暗称奇,竟有如此佳人!正要说话,转念一想,若是说话,未免有些唐突了,却见秋叶已行礼道“三皇子” 子轩忙笑道:“此是内宫中,女官也不必多礼。”那黛玉已来不及覆上面纱,有些着恼,但毕竟是在宫中,又知子轩是皇子,只低头施了一礼,就要与秋叶离开,不想子轩笑道:“可是父皇亲封的北王府郡主?怎走得如些匆忙?”黛玉面带微怒,道:“三殿下又是从何得知?若是无事,就请便罢。臣女要到皇后宫中,不敢耽搁。”子轩哈哈大笑起来,道:“本皇子要知道什么的话,就一定会知道的。敢问,林姑娘到母后那儿,是为何事?” 黛玉心中暗恼,眼前这位皇子,怎如此说话?停了下来,微怒道:“臣女到皇后娘娘宫中去,还要告知三殿下吗?想来三殿下也并非无事,臣女告辞。”说着又要移步而去,子轩似是漫不经心地道:“难道林姑娘以为,本皇子是唐突之人吗?” 黛玉身子一滞,虽是与这三皇子初次见面,却也觉察出了,子轩并非是那无礼之人,因此声色倒也和缓了不少,道:“三殿下这是如何说?臣女并非此意。”又向秋叶淡淡一笑,道:“秋叶姑姑,还是快些去罢。”不料黛玉这一笑,倒是让这子轩怔在了那儿,直到黛玉走得远了,还是呆呆地望着,喃喃道“此女真乃绝世佳人也!”又自嘲地笑笑,心中只道,何曾他见一女子,竟会如此失神?轻轻摇了摇头,就也出宫去了。 而这边,秋叶见黛玉似乎是微微舒了口气,奇道:“郡主这是怎么了?”黛玉勉强笑道:“无事的。秋叶姑姑。”话虽是这样说,但黛玉仍是奇怪,为何刚才心中竟有一丝慌乱?这样的慌乱,便是见皇帝时也不曾有的。不着痕迹地点点了头,仍是笑着。 秋叶轻轻摆手,笑道:“那就好。郡主要见的皇后娘娘,是本朝开国功臣,王太尉的孙女,王太尉为助太祖夺得天下,娶一北蕃王爷之女为妻,而皇后娘娘的嫡亲妹子,更是和亲到了北蕃,便是今日进宫的娴和郡主了。虽是如此,但我朝与北蕃,仍是战乱不断。若是吉利可汗在世,只怕还好些。因那吉利可汗几年前已经修书与圣上,有求和之意。只是三年前,吉利可汗暴亡,王后不得已,只得依了北蕃的风俗,嫁与了始毕可汗。”一席话,倒让黛玉心中暗赞,又道:“这北蕃之事…” 秋叶了然地笑了笑,道:“郡主是不是要问,奴婢为何要说这些?其实,后宫虽是不得干涉朝政,但又岂会真的与朝政无涉?后宫嫔妃,哪一个不是大臣之女?奴婢也是奉了皇后娘娘的命,向郡主说起这些的。不然,奴婢也是不敢说的。”黛玉颔首道:“姑姑此言甚是。”秋叶温婉一笑,道:“奴婢也不过是在皇后娘娘身边久了,自然对这些谙熟于心。”二人说着,已到了坤仪宫外。 一位身着银红色宫装,身量高挑的丽人,正含笑立于殿外,见了他们,施礼道:“皇后娘娘有旨,还请林郡主与秋叶女官进殿等候。”秋叶还礼道:“有劳慧妍女官了。”进得殿中,秋叶已离了这儿,只有青竹侍立在黛玉身旁.黛玉只吃着茶,见这殿中却不似宁安殿中阔朗,正中的宝座后设着一架紫檀嵌玻璃画宝座屏风,一旁又设炉瓶三事。一阵淡淡的荼芜香弥漫殿中。不一会儿,见一群宫女簇拥着二人,缓缓移步而出。 一人身着明黄色缂丝百鸟朝凤绣纹朝服,梳着华髻,发间是一支九凤朝阳挂珠钗,举止间尽显皇家威仪。黛玉料定此人必是皇后了,与殿中众人一同施礼,只是皇后身旁一位贵妇,看上去不过三十出头的样子,身着藏蓝刻丝凤纹织锦,乌金彩绣藤纹百褶裙,只这身装扮,就可以想见,当是一气韵高华之人,只是那面容,却与黛玉有几分相像,一时,满殿之人都看向黛玉和那贵妇,黛玉一时怔住,却听皇后含笑道:“这便是北蕃王后了。” 黛玉因听人说起过这王后。因而施礼时,就特意打量着,王后只一见了她,就如同失了神一般,呆呆地望着,王皇后在旁轻轻地碰了碰她,才回过神来,道:“玉…不,林郡主无须多礼。”声音中已经有些打颤,竟不像是一国之后,倒像是手足无措的少妇。 正当殿内众人面面相觑之时,皇后携着那王后的手,一同坐在了宝座之上,向黛玉笑道:“本宫今日派人请了林姑娘来,是为了见王后一面。林姑娘可曾听人说起过北蕃之事?”黛玉不知为何会这样问,只得道:“臣女在深闺之中,如何能知北蕃之事?只是曾听家父说起过北蕃,但也只是只言片语。请恕臣女冒昧,不知皇后娘娘为何有此一问?” 皇后见那王后向她轻点了点头,道:“倒是我这身朝服的缘故了。只因今日是宫宴,我也是不得不着朝服。这也不是在人前,你也不要拘束了才是。”见皇后不称“本宫”,黛玉虽感意外,却也不再那样拘谨了,只在一旁坐了,皇后叹道:“你也十六了罢?倒与我那外甥女同岁了。我这妹子,和亲到了北蕃,十几年前,随吉利可汗来朝,不想那小公主却是走失了。因我偶然提起,你与小公主是同岁,因而就想要见一见你。你不要怪我冒昧才是。” 见黛玉神色一如往常,又道:“当日,原是找到了公主,但形势所迫,不得已,只得将公主托于扬州一户官宦人家。那小公主随身之物中,恰好有一块青色玉牌,而王后,也正是凭此物找寻小公主。”还未说完,见黛玉身形晃了晃,几乎就要站立不住。青竹在她身后,见状忙扶住了。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问君能有几多愁 黛玉强自镇定着,颤声儿道:“娘娘,臣女偶感身子不适,容臣女退下歇息。”眼中却看着那王后,幽幽一叹,却再未说什么,皇后也不好多言,只道:“既是这样,那就让两个宫女送了你们到偏殿中去罢。那宫宴你也不用去了,好生歇着就是。”黛玉已是泫然欲泣,由着青竹在旁扶着,跌跌撞撞地来到了偏殿中。 见左右无人时,青竹方问道:“郡主这是什么缘故?”只是心中揣度着,黛玉今日这般,怕是与那王后有关罢?黛玉却只哽咽着,并不说话。半晌道:“青竹姐姐,你虽与我相处时日不长,我却看得出,你是诚心之人,我也不瞒着你。其实,我早已知晓,自己本非林家女,只是一直以来,都不知自己到底是何身世。我就有那一块青玉,而且父亲也原是扬州人士。年岁倒也是相合的,若说这是巧合,世间又哪里会有这样巧的事?” 青竹经黛玉这样一说,细一思索,倒也信了。心中暗暗称奇,又不由得为黛玉待她的一片赤诚而感动,但这是皇家之事,也不可过问,只握着黛玉的手,柔声道:“郡主平日里便从未将我们当作奴婢看待,青竹也就托大一回了,郡主既是有八九分的确信了,为何不与那北蕃而来的王后相认?何况若不是十分准,皇后娘娘也断不会与郡主说的。” 黛玉好容易止了泪,只是那脸上泪痕犹在,摇头道:“若是可相认的话,皇后娘娘怎会不点破了?或许不将此事揭开了才好。”再度掩面而泣,自从林如海夫妻去后,黛玉便在那贾家住着,虽是客居,可也难免会有寄人篱下之感,不想林如海在信中说,她本非林家女儿,此后,她的身世为何,就成为了一块心病,却因她只是闺阁女子,而无法去探察。而今日听皇后所言,心中更如惊涛骇浪一般,再也难以平静。 青竹正要开口劝慰,这时,从殿外传来两个宫女的说话声,一个笑道:“今儿可是得了好彩头呢。皇后娘娘赏了咱们几两银子。”另一个嘲弄道:“呸!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几两银子就这般高兴了。当初在凤藻宫中,元妃娘娘打赏我们,可从不下十两银子。”又像是叹息道:“不过那元妃娘娘也很是可怜。如今那贾家被抄,主子奴才卖的卖,充军的充军,还有被杀头的。贾家的老太君,更是在抄家的当日就去了。可见那富贵也是不长久的。” 黛玉听了,神色大变,只急切地问道:“青竹,这贾家到底出了何事,你可知道?”青竹面有难色,但见黛玉气色不好,也只得吞吞吐吐地道:“这…此事在京城中已是无人不知了,只是…王爷和太妃严命,不准私下里议论,让郡主知道。”黛玉起身,朝殿外走去,忽觉一阵头晕目眩,软软地倒了下去。青竹大惊,正不知所措之时,见一人从殿外走来。 青竹抬头看去,竟是冯嬷嬷,大喜,立刻稳住了心神,道:“嬷嬷,郡主也不知怎的,刚要出殿门,竟是昏了过去。幸好是嬷嬷来了。可这又如何是好?”冯嬷嬷原是跟着太妃进宫的,只不过太妃在黛玉去后,不知为何,只觉心神不定,像是有什么事要发生。,因而让冯嬷嬷去寻黛玉,冯氏经宫女指点,来到偏殿中,不料眼前却是这样一幕,也着实令她一惊,好在她毕竟经过些事。很快便镇定了下来,和青竹一起,将黛玉搀扶到了榻上。又命青竹守着,这才急忙去了正殿。 到了正殿中,不巧却看到皇后正和那王后说着什么,王后已是红了眼圈,满面泪痕,皇后也不住地叹息着,见冯嬷嬷一脸的焦急,皇后问道:“什么事?如此慌张?”冯氏才上前道:“娘娘,才刚奴婢奉太妃的命去了偏殿中,不想郡主却昏倒在了殿中,奴婢只好让青竹守在了那里,这才来来回禀娘娘。”一语未终,王后早已站了起来,急道:“玉…郡主怎么会昏倒了?”皇后轻轻地拉了下她的衣袖,这才回过神来,道:“那你就去与太妃说罢。”又坐了下来,仿佛失魂落魄一般,掩面而泣。 王后的这番不寻常的举动,自然被冯嬷嬷看在了眼中,只不过,冯嬷嬷也是极明白的人,知道其中定有隐情,因此也并不多言,只到了太妃处,原来,太妃已经见过了皇后,此时正在清泰殿中,这清泰殿,与皇后所在坤仪宫相邻,其规模仅次于太后所居长春宫与坤仪宫,为宫中举办庆典、盛宴之所。今日清泰殿中,因有盛宴,诰命夫人们皆到场,倒显得花团锦簇,宫娥穿梭其间,热闹非凡。 那太妃正与两位诰命夫人寒暄着,见冯嬷嬷到身旁,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道:“何事如此匆忙?”冯氏低声道:“太妃,郡主在坤仪宫偏殿中晕倒,只是还未来得及细察究竟。”太妃听了,神色一变,也不及告辞,便离席而去。 到了偏殿中,见那殿门却是虚掩着,只因今日宫宴,因此殿外就只有寥寥几人。推门而入,偌大的殿中,只有青竹一人守着,见是太妃,忙上前跪了下来,道:“奴婢没有侍奉好郡主,请太妃责罚。”太妃也知,并非是她的过错,道“起来罢。”就坐到了榻上,见黛玉面色苍白,双目紧闭,一阵心疼,道:“丫头,怎么就成了这般模样?”又命冯嬷嬷“你亲自去与皇后娘娘告假。然后与我一同带着林丫头回王府罢。” 冯嬷嬷答应一声,正要去,这时芷云女官带着几个宫女来到偏殿中,见了太妃,行礼道:“皇后娘娘有言,太妃不必赴宴了。带郡主回府就是。软轿也已在殿外侯着了。”太妃起身谢了。直到芷云去了,冯嬷嬷才道:“太妃,为何不让郡主在宫中静养?”太妃轻叹一声,道:“玉儿不过是郡主,又怎可留在宫中?便是皇后准了,我也是不放心的。何况,溶儿若是知道我将玉儿留在宫里,岂不是要怨我?”说着,几个宫女进入殿内,将黛玉搀了起来,扶到了软轿中,回到了王府。 (未完)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惟愿君心似我心 回到了王府中,太妃即刻便命人将黛玉在玉华阁中安置妥当了,又将太医院中医术最为高明的赵太医请了来,王府上下人等,登时忙碌了起来,所请的这位赵太医,名为子谦,其人不过而立之年,已是太医院中公认的医术最精湛之人了,与一般太医不同的是,此人并非出身杏林世家,世代行医,而是在他十五岁时,得一高人倾囊相授,又有南安王的举荐,因此得以进入太医院。 不过子谦也有其过人之处,不论是宫中,民间,或是江湖中的各类毒术,无不精通。此人还有一怪僻之处,平常的太医们,擅用各样名贵药材,诸如人参、麝香等,他却反其道而行之,所用药材,竟是随处可得。不过,倒也因此深得皇帝赏识,若是一般的达官显贵,断然是请不到他的。 而在北府中,太妃见一切已妥当了,方才将青竹唤了过来,问着:“才刚也没来得及问,好端端的,玉儿怎么会晕倒了?到底出了何事?”青竹一面看着太妃的脸色,一面小心翼翼地道:“皇后娘娘和那北蕃来的王后,跟郡主提起小公主之事,郡主只说身上不好,去了偏殿中歇着,可巧两个宫女在殿外,说笑着就提起了贾家的事。郡主就要到殿外,这才…”太妃摆手道:“这却也是意外,罢了,也不用去问是谁了。便是现在不说,林丫头迟早也会知道的。”这时,一个声音从堂外传来“母妃,妹子出了何事?怎会在宫中晕倒了?” 一语未终,水溶已进了堂中,太妃见水溶一脸的焦急,身上的朝服还未换下,不免心中一叹,待水溶问得急了,才道:“你先坐下罢。哪里就会这样急了?已经去请太医了。你倒是知道的这么快。”水溶坐了下来,讪讪道:“才回到府里,就听庆云说了。”又问着青竹:“郡主因何事昏倒了?”青竹忙施礼道:“郡主因听到殿外两个宫女。说笑间提起了贾家的事。才一时迷了心志。”水溶一听,劈手将面前的一只汝窖茶杯摔得粉碎,怒道:“是哪两个贱婢!亏得还是在宫中,竟如此不知好歹!待我去查明了。”一面起身就要去。太妃忙喝道:“你也消停些罢!若是别的事,也不见你这样动怒。就是查明了又怎样?还能斩了那两个宫女不成?” 水溶经这样一说,倒也冷静了下来,道:“我去看看妹子。”太妃脸色稍缓,道:“你还是好生地坐在这儿罢。玉儿在内室,你虽说是她兄长,又如何能去?”又特意加重了“兄长”两字,水溶一皱眉,走到了堂外,吩咐一个管家模样的男子“你去太医院,就说是本王的话,若是太医还不来,本王就要亲自去太医院将人绑了来!”话还未说完,就听一人道:“王爷就不必亲自去太医院了,下官已经来了。” 水溶向一旁看去,见几位侍女正领着赵太医走了来,哼了一声,笑道:“早知是你,又何须费本王一张名帖。今日请你来,原是为我这妹子来瞧病的。”原来,这水溶与赵子谦素有来往,却不是因瞧病的缘故,而是因这子谦的另一重身份,他也是轩辕山庄之人。三岁时,父母相继去世,又无亲戚,几乎要饿死,幸得一山庄之人相救,这才得以苟活。因而在庄中学成之后,就从此为山庄效命,奉了皇帝的密旨,利用他太医的身份,监视着这四大异姓王府,毕竟以他这样的身份所能起到的效用,却是其他监视王府之人所不及的。不过在他看来,这北府太妃与王爷,似乎也有所察觉,也只得装作不知了。 说着,水溶与子谦就来到了堂中,见过了太妃,就到内室中,隔着一层帘栊,与黛玉细细地诊脉。水溶见他凝眉不语,时而点头,时而又摇头,让人猜不出是何意,心中更加急切,待诊毕了,只沉声儿道:“到底怎样?”子骞却笑而不答,只问道:“王爷和太妃,可是有什么事,在刻意地瞒着郡主?”水溶听了一滞,道:“何须你问这么多?”子骞只笑了笑,拿起了丫环刚刚端上的茶,慢慢地喝着,道:“不瞒王爷和太妃,郡主虽是比常人身子弱些,但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症候。只是以现在的脉像看来,像是突然间受了什么刺激所致。故而才有此一问。”水溶与太妃面面相觑,只道:“那依你看,该如何是好?” 几个又来到了外堂中,一旁的丫环将笔墨取了来,子骞摆手笑道:“郡主此次看着虽险,却是无碍的,过不几时便可醒来。只是切忌不可再受刺激。至于用药则大可不必,每日只以糯米红枣熬粥进了,最是益气安神的了,对体虚之症也有奇效。诸如人参燕窝等物,也可使得,只是要待这身子调理好后再用,且不可日日都用,否则就是虚不受补了,不仅于病情无益,反倒会加重了。”说完就要起身而去。 水溶也不挽留,只冷哼一声,道:“你也仔细一些!若是依你说的做了,仍没有什么效用,本王就要将你送了牢里去。”子骞只一顿,哈哈大笑起来,道:“王爷请放心!”说完便离开了。这儿太妃只沉吟着道:“这赵太医所说,必是不错的。只是我却疑惑,这到底是何事,让玉儿受了这般刺激?若只说是知道了贾家的事,也不像。”水溶皱眉道:“母妃和妹子不在一处?”太妃怔了怔,道:“我是和玉儿一起进宫的,不过到了皇后宫中,玉儿却是去见了皇上,我则去了皇后娘娘那里。”又像是想忽然间想到了什么,惊道:“难道是皇后娘娘和玉儿说了什么?会不会是…” 水溶叹了一声,道:“母妃说的正是。我也有此疑问。只是妹子虽名为北府郡主,可皇家之事,又岂是咱们府上能过问的?”太妃也是一叹,道:“我也正是因这个缘故,才不得不将玉儿又接回府里。如果玉儿这个样子,还要在宫里,我又怎能放心?”这时只听内室中,雪雁又惊又喜道:“姑娘可算是醒了!” (呵呵,这个醒来的桥段,可能亲们也熟悉了,不过还是要有的,亲们不要拍砖啊。)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此恨不关风与月 听到雪雁一声惊呼,太妃大喜,起身向内室而去,见水溶也是一脸的喜色,正欲向内走去,忙拦住了,嗔怪地道:“你还是这样莽撞。玉儿才醒了,你这样进去,她虽嘴上不说,可岂能不怪你没了礼数?”水溶讪讪笑道:“那母妃就多照看妹子吧。”说着自去了。 谁知刚刚到了堂外,见王妃李氏带着玉珠迎面而来,笑盈盈地施了一礼,就向内室而去,水溶沉下脸来,道:“不是与你说了吗?无事的话就不要到玉华阁中来,”王妃神色一僵,道:“妾身也只是听说郡主染恙,因此才过来探望。并无他意。”水溶哼了一声,道:“不必了。你只在在府中安分些就好。不要整日里想那些有的没的。”王妃抬眼望着水溶,道:“王爷以为,妾身是那不安分之人?若果真是如此,怎不将妾身休回李家?” 水溶倒是一楞,道:“你难道不知道吗?又何须本王来与你说?”缓了缓声色,道:“你还是回去罢。只要你好生当这个王妃,我也不会亏待与你。若是有什么不该有的想头,就不要怪我无情了。”王妃只嘲讽地一笑,道:“妾身又怎敢有什么不应有的想头?怕是王爷才有那念头罢?妾身愿将这正妃之位让出,王爷可允了?”说着也不看水溶铁青的脸色,只向外走去,身后传来水溶的声音道:“不要以为,本王真的不敢废去你的位子!” 王妃再也支撑不住,掩面哭了起来,也不顾身后的玉珠等人,疾步走回了梅园,回到了轩中,伏在榻上痛哭着,玉珠见状,只好劝着:“王妃这又是何苦?依奴婢看,王妃只当作万事不知,倒还好些。也强过和王爷闹的这样僵。”王妃摇了摇头,哭道:“那又怎样?我原本想着,太妃既认了她当义女,有了这兄妹的名分,总是无妨的。将来横竖不过是去和亲或是笼络大臣,没想她来了这里,不仅太妃宠着,便是有什么事,也是王爷跑在头里。这将我置于何地?我才是这府里的正妃啊。” 玉珠在旁见了,正不知如何劝慰,只听王妃怒道:“哼。凭她有太妃疼着,也不过是个孤女,便是我做不成这正妃,我也决不会让她来当!”登时唬了一跳,怯怯地道:“王妃这又是何必?要是郡主真的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好?太妃和王爷的话,也不是顽的。”王妃瞧了她一眼,拭泪道:“我却见不得她一个外人却踩在了我的头上。你也不要劝了。我自有主张。”说着叫了声“洛儿”,只见一个身着水绿色纱衣,年约十二三岁的丫环闻声走了进来,施礼道:“王妃。”李氏点点头,道:“你先去玉华阁那边打听着,看太妃可走了。若是走了,就回来罢。”洛儿答应一声去了。玉珠不知王妃打的是什么主意,不过因有太妃的严命,也只好寸步不离地跟着她。 原来,玉珠虽是自幼在李氏身边,又随着她嫁到了王府中,但自从进入王府后,太妃就命人将她的父母兄长赎了出来,安置在了王府的一处田庄中,因此玉珠也只能唯太妃之命是从。而王妃却不知这些,仍将玉珠当作心腹之人。 而在玉轩中,黛玉悠悠地醒来,见眼前是雪雁,道:“怎么是你?这可还是在宫里?”雪雁喜道:“这是在王府啊。太妃命人将姑娘抬回了府中。原来是青竹姐姐守着姑娘的,只是被太妃唤了过去。听丫环们说,现正在佛堂里跪着,还说若是姑娘不醒,她就长跪不起。”黛玉仍是一片混沌,等到清醒了些,道:“你让个丫环去与她说一声罢。不要让她再跪着了。”雪雁答应一声,吩咐了丫环们一声,扶着黛玉半躺在了榻上。这时,太妃进了来,满面喜色,黛玉见是太妃,就要起身,太妃忙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将她按住了,道:“玉丫头,你这可是让我和你王兄白担心了一场,不过倒也好,总算是无恙。不然的话,不要说是我,就是你王兄,也不会这样善罢干休的。” 黛玉苍白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道:“既如此,就多谢母妃…和王兄了,只是那贾家…”话还未说完,忙握着她的手,道:“再不要说什么贾家了。你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将身子养好了。”叹了声,道:“说来你自幼就在贾家,我也看得出,贾家的人对你虽说不上厚待,可也没有让你明着受了什么委屈,那贾家的老太君更是疼你,换作是我的话,若说对贾家没有一丝情分,那也是假话。不过,还是要等你养好了身子再说。凡事我都已经安排妥当了。”黛玉见太妃这样说,原本有话的,也不好再说了。太妃满意地点点头,道:“那我也不打搅你了。好生歇着罢。”又嘱咐了几句,才起身离去。 送走了太妃,雪雁见黛玉自太妃去后,就有些怔怔的,忙小声问着:“姑娘这是怎么了?才刚太妃还吩咐说,每日里只清淡一些,要是少了什么,只管让奴婢和青竹姐姐到太妃那儿去拿。”黛玉只点点头,也不言语,半晌,忽然道:“雪雁,我离开贾家那一日,可是将那些细软都带过来了?”雪雁只觉着问得奇怪,于是道:“是啊。这还是临走时姑娘特意吩咐的呢。除了这些,姑娘在贾家确实也没有什么紧要的了。便是那些书,也不过是姑娘在贾家的时候让小厮们在外头采买来的。老爷留下的一些古籍还是在那些细软当中的。” 黛玉轻轻摇了摇头,道:“都不是。你就把带来的那个匣子拿了来罢。”雪雁应了一声,从那多宝格中将匣子拿了下来,捧到黛玉面前,黛玉强撑着坐起,取下了头上的钗子,只向那锁孔中一拧,便打开了。手中握着那方青色玉牌,又落下泪来,却一语不发,雪雁在一旁看着,正不知该怎样劝解,外面小丫环们报“王妃来了”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玉将心事同谁诉 话音刚落,王妃已含笑走了进来,挨着黛玉坐下,拉着她的手,道:“姑娘现在,可觉得身上好了些?原本我一听见你的事,就要过来的,可又一想,还是瞧病要紧,所以直到这会子才过来。姑娘可不要怪罪我啊。”今日她着一身大红宫缎常服,头上梳着高高的一个灵蛇髻,两侧各插一支排云八宝凤钗,倒显得光彩照人,俏丽中又不失端庄。 黛玉自打她进来了,就仔细地瞧着,却见那笑中总有些勉强,虽施了脂粉,也掩不住面容的憔悴,又想起素日里李氏的作为,不由微微一叹,道:“王妃这是怎么说?黛玉虽有太妃的疼爱,可到底为王妃添了不少的麻烦,因此我只有感激,岂会怪罪?”王妃倒是一怔,没想到黛玉会这样说,只好说:“难为你这么想。我看着服侍你的人也不多,这样罢,我就将四个丫环派到这里来。若是你有什么事,只管跟他们说,她们就去回了我。”说着向外道:“洛儿,你们几个进来罢。” 黛玉向外看去,果然见一个穿浅绿色衣裙,梳着双髻,面容清秀的丫环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三个丫环。一齐向黛玉嗑头,黛玉只道:“快起来罢。雪雁,每人赏一吊钱罢。”雪雁忙不迭地应着。唯有那洛儿,只瞧了黛玉一眼,就与几个丫头一起离开了。王妃笑道:“这几个丫头,就在这里作些粗使的活计罢。你也不要嫌弃她们。她们虽说年纪小些,可什么活都可做得。”黛玉也不推辞,道:“既如此,就多谢王妃了。”王妃将手轻轻一拍,笑道:“这可是客套了。太妃既认了你作女儿,我也就拿你当作妹子了。”又说了些闲话,这才去了。 雪雁看那王妃去了,撇嘴道:“也不知这王妃打得什么主意,好好儿的,将几个丫环送了来,咱们这玉华阁,又不缺人服侍。还用得着她送人来。”青竹掀帘进来,手中还捧着一盏细粥,道:“雪雁这丫头,怎么也贫嘴起来?姑娘还没有说什么,你倒是抱怨开了。”又向黛玉道:“姑娘,这是才刚太妃吩咐了丫头做的。过一会子再吃,可好?”黛玉略一点头,道:“将那几个丫环叫了过来罢。”雪雁还想说话,看青竹朝她使了个眼色,点了点头,将那几个丫环又带了过来。黛玉一面打量着她们,一面道:“将你们唤了来,是要对你们说,既是到了这里,凡事就只听雪雁和青竹的吩咐。我却也不想太拘着你们。只是万不可背地里去做什么,否则,若是查出了,就不是容易说话了。”几人只答应着“是”,倒是洛儿,眼中闪烁不定,像是在躲闪着什么。却没有说话。 待她们去了,雪雁才服侍着黛玉进了那粥,只是吃了不到一半,黛玉就摇头道:“不必了。说了这半日的话,我有些乏了。我也只盼着早些好了。到时,也好去看看老太太。”说到最后,已是语带哽咽。雪雁自幼跟在黛玉身边,自然清楚黛玉对贾家的情分,劝着:“姑娘还是别想这些了,还是将这病养好了再说罢?何况那老太太已经…”说到这儿,忽而觉得说错了话,连忙掩了口。又向青竹看去,青竹点了点头,温言道:“姑娘眼下最要紧的,就是养好了身子,到这病好了,哪里不能去?”雪雁在一旁,也忙附和着:“是啊,就是再重情分,也还是要顾着自个儿的身子啊。” 黛玉见她们一唱一和,展颜道:“瞧你们说的,我只不过是想过会子再吃。你们这么说了,这拿了过来罢。”看着黛玉用完了那粥,二人才相视一笑。直到黛玉睡下了,才到了外面的花园中,青竹悄问着:“姑娘在那个什么贾家,也是这个样子?我虽没到过贾家,可也知道,贾家再怎么说也是大户人家,怎会苛待了亲戚?”雪雁哼了一声,鄙夷道:“姐姐再别提什么贾家了。前几年为了盖一个给娘娘省亲的园子,连老爷留给姑娘的银子都给挪了去。那老太太虽然把银子还了回来,可也有私心,还不是为了让姑娘对他们感恩戴德?也不看他们配不配。”青竹掩口笑道:“你这丫头,嘴上倒是越发厉害了。不过听你这么一说,贾家也不是什么善人,难怪会有现在的祸事。” 雪雁使劲地点点头,道:“那是他们自作孽,怪不得别人。姑娘呢,也不会为他们求情的,最多只是从旁帮衬着几个没罪的人。”青竹若有所思地道:“是啊。以贾家的罪名,现在的处置已经算是轻的了。现在满京城里,谁不知贾家的事?只是咱们也不要在这儿议论了,让有心人听了去,又说不清了。”雪雁忙四下里看看,影影绰绰地见前面一人在游廊中走着,竟像是那洛儿,轻拉着青竹的衣袖,小声道:“姐姐,前面穿山游廊上的那人,看着像是今天刚来的洛儿,再往前面去,就是咱们这里单设的小厨房了。她到那里去作什么?现在可不是用饭的时候。”青竹也是疑惑,道:“刚才姑娘说话的时候,我看着她的神色就有些古怪,咱们不妨也到那里去,看她要作些什么。” 二人提步跟了上去,因此时正是午后,这里又是王府内院,所以无人走动。见洛儿果然去了厨房中,只是进了屋,就将门关了起来,过了一会儿,从屋中传出一阵极细的水声,二人更加诧异,青竹向雪雁使了个眼色,故意放重脚步,笑道:“雪雁!看你还能不能抓住我!”手一推,门“吱”地一声开了,向屋中一看,惊道:“洛儿,你怎么会在这里?难道是偷吃什么东西?”雪雁也跑了进来,洛儿却没想到会有人来到这儿,手中的碗“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摔得粉碎。人也呆呆地站在了那儿,说不出话来了。 正在这时,门外却又响起一个声音道:“洛儿!我刚刚吩咐你拿的东西怎么还没有拿到?这可是王妃要的,可不能耽搁了。这不是青竹和雪雁吗?你们到这儿来又有何事?”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机关算尽太聪明 三人一起向门那边看去,正是那王妃身边的李嬷嬷,身后还跟着几个小丫环,看着一脸惊骇的洛儿,又向雪雁她们笑道:“刚刚王妃想吃一碗酥酪,不巧现在还不是用饭的时辰,所以就让我吩咐咯儿,到小厨房里看看,”雪雁和青竹相视一眼,只因为这李嬷嬷是王妃身边的红人,就是冯嬷嬷,也要让她三分,因此二人也不再说什么,告辞而去了。 而在屋中,李嬷嬷见雪雁她们去了,方挥退了小丫环们,朝那洛儿啐了一口,厉声道:“你这没用的丫头,让你做事情避着人,怎么还这么不小心,让她们给看见了?方才要不是我来得及时,你就要被她们拿住了。到时,你便是死无葬身之地了!”洛儿忙走到了她的面前,跪了下来,抱膝哭道:“嬷嬷,我这一路都是四下里瞧着,并没有人的。又怎么会知道她们从哪里看见了我?我也不过是按着嬷嬷吩咐的去做,并不知道王妃要做什么。这又关我何事?” 李嬷嬷看着哀哭的洛儿,恻隐之心顿起,将她扶起了,叹道:“说起来,你也不过是照着主子的意思去做,错不在你。我也不想看着你就这样当了那替罪羊。罢了,我既是将这个事揽到了自己身上,索性就利落一些。你要记得,不管别人怎么问起你来,你只说是按我的话去做的。至于别的,我自有办法。” 洛儿呆呆地看着李嬷嬷,道:“那嬷嬷岂不是要代我受过?万万不可啊。”李嬷嬷摇摇头,笑道:“我也是在高门大户几十年了,什么样的争斗没有见过?你放心,我可不会代人受过。原本这也是王妃鬼迷了心窍,想要利用我做这样的事,我本不愿意的,可王妃却拿着我的儿子来作要挟,我这才吩咐了你这事。刚才见了她们,又看到你,我也才悟了过来,我却再不会帮着王妃了。便是你,也只须服侍好郡主就是。”洛儿这才磕了个头,哭着跑了出去,只有那李嬷嬷,望着案上的一碗乳白色汁液,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那雪雁和青竹走了出来,见周围无人了,才道:“青竹姐姐,刚才你为何还要给我使眼色?依我看啊,应该当场就拿住了那个洛儿,谁知道她在屋里鬼鬼祟祟地做什么呢?”青竹点了点她的额头,道:“平日里看你倒是个伶俐的,怎么又不懂了?那李嬷嬷,是王妃的心腹,就连冯嬷嬷也要给她三分面子呢。不是咱们可以动的。她既然保下了洛儿,咱们也就不好说什么了。” 这话倒让雪雁像是醍醐灌顶一般,大悟过来,笑道:“可不是呢。不过,我看着那李嬷嬷,不像是那恶人。至少不会做那昧良心的事。”青竹像是有些无奈地道:“你啊。也幸亏是在我面前说,这话要是让人听见了,你也是要吃亏的。不过话却是不错。”说着,二人已经回到了玉华阁中,看黛玉还在歇着,也不去打搅了。只在外面说着闲话。 谁知在这天夜里,黛玉就有些气喘,直咳了一夜,后来,连咳的力气也渐渐地小了。此时天色渐亮,还是外间的雪雁听了出来,急忙叫醒了青竹,二人一同进了里面察看着,看那黛玉面色微红,似乎是要咳嗽,却已经咳不出来了,顿时心急如焚,雪雁更是急道:“青竹姐姐,你在这儿守着,我去禀告太妃。”黛玉摆了摆手,道:“现在天已经亮了罢?这么早,还是不要去禀告太妃了。扶我坐起来罢。我坐一坐,兴许就好一些了。” 青竹将靠枕倚在了黛玉身旁,黛玉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一面咳着,一面道:“你们是知道的,我虽是被太妃认作了义女,又住进了王府,可不管怎么说,也要有个分寸。我这一病不要紧,你们这一去禀告,就要惊动府里很多人了。你们要是想我好的话,就倒一盅白水过来,我喝些水,咳得就不会这么厉害了。” 雪雁赶忙去倒了水来,看着黛玉喝了下去,缓了些,青竹乘着黛玉正闭目养神,向雪雁一点头,走了出去,命一个丫环去禀报了水溶,而自己则去了太妃的萱怡苑中。 那水溶正是晨起舞剑之时,听了那个丫环的禀报,登时大怒,将那剑向地上一插,道:“本王倒要将那姓赵的庸医绑了来,怎么又添了病症?”吓得那个丫环身上一抖,“啊”的一声尖叫,急忙跑了出去。水溶也不去管她,只向玉华阁而去,忽又一想,那赵太医并非庸医,与黛玉也无怨仇,又怎么会加害于她?又想起那日王妃所说的话,于是转身就向那梅园而去。到了那王妃处,正要进房中,又听到里面似乎有说话声,于是就站在了房外细听着。 起初,她们像是在窃窃私语,所以听得也不太清楚。过了一会儿,就听王妃刻意地压低了声音道:“玉珠,本王妃让李嬷嬷做的事,可办好了?”又听“扑通”一声,像是跪了下来,玉珠道:“王妃,就恕奴婢多嘴了。郡主与王妃素无瓜葛,王妃为何要在那粥中掺入人参汤?奴婢可是听说,人参汤剂虽是大补,可对病人来说却是极大的一个忌讳,不仅于病人无益,反而会加重了病情。要是让太妃和王爷知道了…”王妃大笑起来,只是那笑声中,却是带了哭腔,道:“那又怎么样?我又没有下毒,何况,只是在粥中掺进了一些人参汤,谁又看得出什么来?”那玉珠又道:“可是,太妃已吩咐下来,凡郡主动用之物,都要她过目。王妃这样做,岂不是…” 话还未说完,水溶再也抑制不住怒气,只一脚踢开了门,怒道:“那好,本王今日就要废了你这正妃,将你休回李家!”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无情不似多情苦 见水溶一脸怒气地冲了进来,二人大惊,王妃呆呆地看着水溶,而身后的玉珠,早已瑟瑟发抖,水溶忽而看到房中壁上的那柄折铁宝剑,取了下来,剑指王妃而去。玉珠身子一颤,就向外跑去,王妃这才猛地惊醒过来,只是竟也不躲闪,嘴角更泛起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这时,门外响起一微带怒气的声音:“王儿!你这是要做什么?” 说着,那太妃已经进了来,身后是那李嬷嬷和青竹,太妃劈手将那剑从水溶手中夺了下来,掷在了地上,又在一旁的贵妃椅上坐下,沉声道:“你怎能如此莽撞?只听了几句话,便用剑指着你的王妃,还有没有一丝体统规矩?这要是让外人看见了,会怎么说?”水溶重重一叹,道:“母妃可知,我为何要如此做?李氏如此心肠,王府中再无他的立足之地了。” 众人一起看向王妃,李王妃却冷冷一笑,跌跌撞撞走到太妃面前,跪了下来,半分神色也无。太妃只觉不祥,暗暗皱眉,道:“若不是你那心腹李嬷嬷及时禀告于我,你岂不是要害了玉儿?太医早已说过,玉儿此时,绝不可用大补之物。你虽不是下毒,却与那下毒无异了。你为何要这样做?原本我想着,你若是守着本分,我也王儿也不会亏待你。只没想到你却做出这等事来。” 水溶余怒未息,恨恨地道:“母妃又何须多言?将她休回李家就是。我这就上表请旨,废去她的正妃之位。”说着,果真走到案前,执笔疾书起来,太妃忽道:“慢着。” 水溶手中一顿,正疑惑着,太妃道:“玉珠,好生地服侍着你家王妃。今后王府内院之事,暂由冯氏总管。没有我的话,王妃不得出了这梅园。”众人心中一凛,这话无异于是将王妃软禁于此了,但竟是无人敢于为她求情。都随着太妃去了。王妃再也支持不住,伏在了地上,大哭起来。 水溶也不再多言,只冷哼了一声,也要离了这里,王妃忽然止住了哭声,道:“王爷可知。妾身为何要这样做?”岂知不问还好,这一问,倒让水溶又添了几分气,怒道:“不过是你自己不安分,嫉妒成性罢了。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嫉妒?”王妃凄然一笑,道:“我为何要嫉妒?先前的陈侧妃不过是个奴婢罢了,如何能比得上我?那个什么郡主也只是个孤女,可自从她进了王府,王爷就再不肯正眼看我。可就算是我当不成这王妃,我也绝不会让她当的!”说着大笑起来。 水溶只看着已近癫狂的王妃,怒极反笑,将还在手中的那支笔折为两段,掷在了她面前,冷声道:“本王也就依着太妃的意思。不过,从今往后,你与本王再无瓜葛,犹如此笔!”就拂袖而去了。王妃瘫坐在了地上,面无表情地拾起了那支笔,忽而大笑起来,满面泪痕。就连玉珠,也被这个样子吓得躲在一旁,不敢上前。向院外跑去,谁知却被侍卫们拦了下来,这才知是被软禁于此了,不禁大哭起来,回到院中,这时,一人在身后轻拍着她的肩,倒让她唬了一跳。 急忙向身后看去,原来是那冯嬷嬷身边的一个小丫环,名叫翠竹的。细挑身材,穿着银红的纱衫,看上去倒是个俏丽的。玉珠这才松了口气,道:“你怎么也吓我?刚才王妃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倒把我吓得了不得。偏你又这样。”翠竹一惊,道:“怎么?难不成王妃这是疯了?还不去禀告太妃和王爷?只在这儿哭。”玉珠急道:“你还说呢。我可不是要去禀告?只是这院子已经让侍卫们围了起来,怎么出得去?” 翠竹不以为意地道:“我是冯嬷嬷身边的。只要跟侍卫们说,是可以出得去的。还是冯嬷嬷吩咐我说,让我跟你传话,说是好生地服侍着王妃。不要出了什么大事才好。”玉珠只点点头,道:“那是自然的。便是不说,那也是我的本分。”翠竹也不能久留,只道:“那我去了。若是有事,只管让每日来送饭的丫环去禀告太妃就是。千万别出了岔子。”这才离了这个院子。又来到了太妃的萱怡苑中。 太妃正端坐在榻上,听了翠竹的话,就将手中的茶杯重重地放下,一言不发,待翠竹退下了,方向冯嬷嬷叹道:“咱们王府与李家是世交,王妃嫁到咱们府上之前,我也是见过她的。不想却成了如今这个样子,你可知,为何我不让王儿请旨,将她那正妃的位子夺了去?”冯嬷嬷含笑摇头,道:“奴婢怎么会知主子们的心思?” 太妃干笑一声,道:“只怕你心里是知道的吧?只是不说罢了。咱们府上,自太祖创立国朝以来,便是京中四大王府之首。在外人眼中,可说是富贵已极了。而这其中,与皇家和朝中权贵联姻,也是极重要的。此次王妃之事,若只是将王妃拘在府中,那便是王府内院之事,外人也管不得,徜或闹了出来,或是王妃出了何事,先是那李家不会轻易地放过此事,咱们北府就会与李家交恶。再就是圣上,也不会不过问。到时王儿如何向圣上和李家交待?” 冯嬷嬷暗自点头,可又道:“还是太妃想得深一些。只是奴婢觉得,王爷让侍卫们将那王妃住的园子围了起来,终归是不妥。如此一来,下人们岂会看不到?明里虽不敢说,暗地里又不知要传出什么话来。不如就让奴婢派几个婆子在王妃身边。可以时时地看着王妃,不至闹出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来,又保全了王府的颜面。” 太妃沉吟片刻,道:“也罢。就按着你说的吧。府里的下人们若是有了什么风声,你也不用来回我,只将那多嘴多舌的撵了出去就是。还有林丫头那里…“说到这儿,叹了声,道:”还是不必与她说了。” 这时一个小丫环来报“方才太妃命人去请的太医已经到了府中。”太妃这才与冯嬷嬷一起,去了玉华阁中。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也无风雨也无晴 来到了玉华阁中,冯嬷嬷之子庆云已和那子骞等在了那儿,隔着珠帘,恭敬施了一礼,太妃因不见水溶,只问道:“怎么不见王爷?”庆云躬身道:“王爷刚刚被圣上召入宫中,因此就让奴才来陪着赵太医,为郡主瞧病。”太妃只看着冯嬷嬷,点头不语。子骞二人就随着侍女们到了内室中,细细地诊起脉来。 庆云因是乍来此处,只暗自打量着这处绣阁。房中的陈设,虽不显奢华,但无一不是极贵重之物,尤其是窗下那款琴,细一看去,竟是那“九霄环佩”琴,此琴形制浑厚古朴,琴声温劲松透,出自名家之手,被誉为琴中仙品。因他通晓音律,曾遍寻此琴,终无所得,不想却在此处看到这琴。又闻得一股似有若无的沉香,心中也不禁赞叹,有如此清雅的居室,想必这郡主也定是不凡了。忽又想到水溶,又不由得为之一叹,面上却也是不动声色。 见那子骞神色间却没有了往日那般轻松,越发凝重起来,道:“赵太医,郡主的病情如何?可有何良药?”子骞只摇摇头,到了外室中,才与那太妃道:“属下已与太妃和王爷说起过,郡主这病,原本是无需用什么药的。只是今日一看,这病似乎是有了加重的迹象,敢问是否是用了人参鹿茸等大补之剂?”太妃一滞,才要说话,那庆云笑道:“赵太医又何须如此多问?若是能说的,自然不会隐瞒。” 听庆云这么一说,子骞心中了然,这必是王府内院之事了。毕竟他也是为御医多年,知道了不少的宫闱秘事,却从不肯多言,也正因如此,皇帝才对其信任有加。子骞也不再问,只道:“依郡主这脉像看来,倒并非是受了风寒,只是因饮食不当,病情才有了加重的迹象,先前那粥也还可吃得。如今倒有一味药,便是那西洋参了,此参与平常所见之人参不同,是性凉之物,对咳喘之症有奇效,只是这西洋参是外邦进贡之物,只怕是宫中才会有的。” 太妃倒是一怔,道:“谁要听你背什么医书!你只说,这西洋参果真有效?若是真的,我自有法子。”子骞笑道:“太妃也不必忧虑。下官既如此说,那至少也有七八分的准了。下官从来只知开些平常药物,这次已算是破例了。”说着就要告辞,太妃这才放下心来,道:“好生地送了赵太医吧。” 庆云领命,将他到了府门处,不防却听子骞道:“烦请公子传话与太妃,郡主之事万不可再有,不然的话,就是下官,也无能为力了。告辞。”不等庆云回过神来,人已经走得远了。庆云细细地一想,明白过来。却也并未声张,只进了府中,骑了匹马,向宫中的方向而去。 而玉华阁中,待子骞去了,太妃与冯嬷嬷道:“我记得府中还有一些圣上赏的西洋参,你让人去看看。要是没有了,就到太医院中去拿,出多少银子都使得。得了那参,即刻就派几个心腹丫头去炖了。送了过来。”冯嬷嬷道了声“是”,忙去安排了。太妃这才到内室中,见黛玉正半躺在榻上,面色微红,不时地咳着,也是一阵心疼,道:“丫头啊,病了这一场,可是受苦了。听雪雁说,你昨日夜里几乎一夜没睡。那太医已经开了方子,我也让人去配了。一会儿吃了药,就会好些了。” 黛玉又是一阵咳嗽,好了些,才道:“多谢母妃…和王兄了。我这身子自来就是如此,一入秋,就有些咳喘,今年已是比往年好了些,现已是深秋,才略有些咳。母妃也不必如此费心的。”太妃嗔道:“这是什么话?你既叫我一声母妃,我也定会照看你周全的。我也不打搅你了。还是歇着罢。”黛玉只轻轻点头,这才稍稍放心。 到了院外,太妃才对跟了出来的青竹道:“过一会子,丫环们将那药送了来,你与雪雁服侍着林丫头用了。以后这药,只能是你和雪雁二人,在这小厨房里熬了。不可让他人插手。你们可要仔细。”青竹见太妃说得如此严厉,只好陪笑着答应了。心中却惊疑不定,莫非是这药中有什么玄机?猛然间又想起那日中午,她与雪雁跟着洛儿,到了那厨房中。顿时有些明白过来,可又拿不定主意,可否将此事禀告太妃。 太妃见青竹神色间有些不对,就淡淡地问着:“你可是有什么要说的?”青竹心下一横,跪了下来道:“奴婢确有事说。是与郡主有关的。前日中午,奴婢正和雪雁说话,说看到洛儿去了厨房,便跟了上去,谁知洛儿到了那里,将门关了,在屋中不知干些什么。奴婢就推开门,正要质问,那李嬷嬷可巧就来了。奴婢也就不敢再深究。” 太妃只略点点头,半晌不语,良久,才道:“起来罢。实与你说吧,这些我却都是知道的。那李嬷嬷也是为王妃所逼,不过在看到你们之后,又将此事禀告于我,也算得上是悬崖勒马了。所以我就命人将她安置在王府的庄子里了。还有那个洛儿,她也不过是奉命行事,只训斥一番也就是了。” 青竹抬起头,眼中满是不可思议,太妃亲自将她扶起了,含笑道:“我果然也没有看错了你,是个忠心的。你只好生地服侍着玉儿,我自然不会亏待与你。待明年你就可出府了,到那时,我便亲自为你物色一们夫婿。”青竹听太妃说起夫婿,脸色不禁微红,再向太妃看去,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心中一凛,道:“太妃放心。若是奴婢侍侯郡主不周,愿领太妃责罚。”太妃满意地笑笑,带着一郡丫环们去了。而青竹,只怔怔地看着他们离了这里,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正想得出神,忽而听到身后,在院中传出一阵吵嚷声,青竹眉头轻蹙,赶忙走了进去,一面道:“怎么还吵嚷起来,将郡主吵醒了,看你们谁担待得起!” (未完,文中的药,希望大家不必认真,呵呵。)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别样滋味在心头 青竹疾步走了进去,见几个丫环正在廊下围着一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什么,见她来了,却都不说话了。到近处一看,竟是那洛儿,心下一惊,就向那几个丫环斥道:“你们围在这儿作什么?吵醒了郡主,看太妃和王爷饶得了你们哪一个!”丫环们忙道“不敢”这才散去了,青竹看看四周,道:“跟我来罢。” 到了花园中的一处假山旁,青竹才微怒道:“你也太没有计较了。那几个小丫环是刚进府的,不知规矩,你是在府里几年了,怎么也糊涂了?要是让嬷嬷们看见了,那就不是小事了,就是将你撵出府去,都算是从轻发落了。”谁知不问还好,只一问,那洛儿就哭着跪了下来,哀求着:“青竹姐姐,你说的这些,我如何不知。只是刚才的事,却是另有缘故。” 青竹见她说得有些蹊跷,更加疑惑,扶了她起来,道:“我不过是说一说罢了。你只好生与我说,是什么缘故吧。”青竹轻轻点头,抽咽着道:“姐姐可知,那日中午,我为何在去厨房?原是那李嬷嬷吩咐的…那李娴嬷先是让我认了一种像萝卜一样的东西,说那是人参,又让我看了人参汤是什么样子,说在小厨房里,原就有这些汤剂的,让我乘人不注意时,悄悄地将汤掺入郡主的粥中,我只掺过一次…第二次就让你们看见了。” 说到这儿,低了头,满脸愧色,道:“也亏得李嬷嬷看到你们,你们也才走了。李嬷嬷就对我说,不管别人如何问起,我只说是她吩咐的。我说不可,但她却说无妨。她也不会代人受过的。青竹姐姐,那汤是怎么一回事?你可知道?我想着既是悄悄地去做这事,总归不会是好意。”青竹一听,连同刚才太妃所说的,细细一想,全然明白过来。心中不由得突突跳着,连忙道:“这话你还和谁说过?” 洛儿忙摇着头,赌咒发誓道:“除了姐姐,我再没对第二个人说。要是说了,我现在就死在姐姐眼前!”青竹见她这样说,也信了大半,道:“快别胡说了。什么死不死的!你没有对他人说起,那很好,只是切记,不可再说了。就连你爹你娘都不能说。明白了?”洛儿也有些明白了,使劲地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姐姐也放心吧,我必不会再告诉人的。何况我也是知道的,要是让人知道了,我可就没了活路了。”青竹只抚着她的头,道:“你既然心里明白就好。去罢。”洛儿这才一步三回头地去了。 青竹看着洛儿走得远了,才回玉华阁中,一路又想着这事,心中暗叹着,她也算得是官家小姐了,在宫中也待过几年,各色明争暗斗也见过不少,但像王妃所做之事,也是极少见的了。看来,倒是想法子,远远地离了这些是非才好。不觉已经到了玉轩中,看黛玉还在歇着,就不去打搅,只拿着花锄,侍弄着廊下的花草。 只过了一会儿,听到一声轻唤“雪雁”,于是放下了花锄,匆匆来到内室中,见黛玉挣扎着就要起身,忙上前扶着,道:“姑娘总算是醒了,这会子可觉得好了些?”黛玉坐定了,勉强笑道:“我这身子,总是这样不争气,还连累了你们。”青竹又在桌上倒了杯茶,递与黛玉,笑道:“姑娘也不必这样说的。虽说姑娘不拿我们当下人看待,可服侍姑娘是奴婢的本分。可觉得饿了?咱们这里有小厨房,要弄些什么吃食也是极容易的。” 黛玉略理了理有些凌乱的鬓发,道:“也好。可我也不会白用这里的东西。”这时,雪雁正巧捧着一个红漆木食盒,从外而来,道:“刚刚太妃那儿派了人,将一些西洋参送了过来。还说只有这些了。等快用完了再去拿。”青竹在雪雁手中瞧了瞧,道:”那就在厨房里炖上吧,你可要眼错不见地在那儿看着。”雪雁答应了一声就去了。黛玉又是一阵咳嗽,道:“我也听人说起过这西泮参,历来是进贡之物,王府之内,想来也只有皇上赏的一些。我若用了的话,又怎么好?还是不用这参了罢。” 青竹替着掖了掖被角,笑道:“姑娘可是想着,若是用了,太妃和王爷会怎么说?放心罢。太妃和王爷只盼着姑娘快些好了,别说是几支参,就是那极罕见的天山上的雪莲,若有效的话,也要想法子就给弄了来。姑娘要是觉得心里不安,就好生地吃药,早些好了才是。”黛玉轻轻摇头:“你说的这些,我又怎么会不懂?只是毕竟这是极名贵的药,定不会白用府里的。”青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姑娘以为是白用这府里的吗?且不说姑娘是郡主,领着朝廷的俸禄,便是没有这份俸禄,那参也是进贡来的,花不了几个银子。姑娘也不用想这想那的。横竖用了这药,养好身子就是。” 黛玉讪讪地笑着:“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有些执拗了。也罢,就听你的罢。”说着,雪雁已拿着银吊子进了来,只是神色间倒有些古怪,将参汤放在了桌上,端详了半日,又舀了些,尝了尝,黛玉只觉得好笑,道:“你怎么也这样小心起来?平日里也不见你这么仔细。难道还有人要在汤里下毒不成?”本是句玩笑,不料雪雁和身旁的青竹脸色都是一变,雪雁吞吞吐吐地道:“没…没人啊?姑娘…快别这么说了。还是早些服了罢?” 黛玉原本只是无心之言,这样一来倒有了几分疑惑,道:“你们是有事瞒着我罢?是不是这汤里有了什么?”雪雁急道:“姑娘万万不可这么想啊,王妃虽是让人在汤里放了些不该放的东西,可已经无事了,这不…”说到这儿,忽然住了口,像是说错了什么。黛玉心中一急,咳了起来,道:“这不就说出来了?你们可还要瞒着我了?”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一片冰心在玉壶 青竹见气氛着实有些不对,赶忙为黛玉轻捶着,又板想脸向雪雁斥道:“就你那嘴皮子快!这样的话也能对姑娘说?要是太妃和王爷知道了,看饶不饶得了你!”雪雁来到榻前,跪了下来,小心翼翼地道:“姑娘…奴婢也不是有意的,没想到…”黛玉待咳得好了些,摆手道:“青竹,你也不用说雪雁了,她也是无心的。”又咳了一阵,道:“雪雁,快起来罢。这也不是你的错。即使我现在不知,以后迟早也会知道的。总不能就这样一直瞒着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只可说实话,我不会告诉了人的。” 青竹二人几乎异口同声地道“姑娘?”见黛玉微微点头,雪雁这才起身,一字一句地道:“那王妃叫她的心腹李嬷嬷派人,到小厨房里,在为姑娘做的粥里面掺了一些人参汤,可巧被奴婢和青竹姐姐瞧见了。其实,这人参原也没有什么,只是姑娘病着,太医说了,绝不可用人参的,他们却悄悄地掺了人参汤,那就不知是何居心了。”一面还看着黛玉的神色,说到最后,声音渐渐地小了下去。 果然,黛玉脸色变了变,已咳得上气不接下气,青竹连忙倒了茶来,板起脸斥道:“快别说了!”又向她使了个眼色,雪雁心中会意,施了一礼,走了出去。青竹将茶递与黛玉,手中一松,那茶已经被黛玉打落在地,忙跪下了,道:“姑娘这是何苦?不值得为这等事置气啊。”黛玉喘息定了些,摇头道:“快起来罢。别动不动就跪着了。方才我不是在和谁置气,只是一时没拿稳。无事的。” 青竹起身叫进了几个小丫环,将这儿收拾了,又倒了一杯水来,服侍着黛玉喝下,道:“姑娘也不要再想这想那的了。自从姑娘进了王府,太妃和王爷待姑娘如何,难道姑娘还看不出吗?再者,就算是姑娘还记挂着贾家,那也要等身子好了再说啊。”黛玉只是淡淡一笑,道:“太妃和王爷待我如何,我这心里就和那明镜儿似的,只是这里毕竟不是我自己的家,又让人嫌了,就算是现在不出去,我日后也要出去的。”青竹又将药拿了来,劝道:“姑娘不在这府里,可往哪里去呢? 黛玉望着那药,一把推开,皱眉道:”当初父亲病重时,我回去了一趟,在那里还有一所旧宅,我手上还有些银子,便是去了老宅子里,虽不比现在这般富贵,可也衣食无忧,再想法子理些俗物,置办一些产业,也就能保无事了。“青竹却一脸的不赞同,只好将药放下,道:”姑娘虽是这么说,可也想过没有,毕竟姑娘已经有了这样的身份,要是就这样离了王府,朝廷上岂会坐视不管?即便朝廷不管,难道姑娘孤身一人,带着些下人们,没有任何倚仗,就真的能平安无事了?先不说别的,姑娘就是想到外头去,也是极难的。更不要说姑娘的身子这么弱了。“ 黛玉听了,猛然间怔住了,心中一震,自从知道此事后,她就想着要离了这儿,却还未想到这一层。正要说些什么,见外面的小丫环报”太妃来了。“忙要起身去迎,却被先一步上前按住了,道:”你正是病着,就不要多礼了。也是我疏忽了,本不该让你知道这事的。“又看着跪在面前的雪雁,声音中已经夹杂着一丝怒气,道:”雪雁这丫头,我素日里看着还好,就让她还作大丫头,跟在你身边,没想到却这样不知轻重。真该撵了出去。“雪雁只是哭着叩头,一句话也不敢说。 黛玉只看着雪雁,微微点头,道:”母妃也不必生气,雪雁也是无心之言,何况也不可能总瞒着我。再有,这雪雁是自小就跟着我的,自从我那乳母王嬷嬷回乡后,我身边就只有雪雁是林家人了。“太妃倒是没有想到,只好缓了声色,道:”雪雁,既是玉儿留下你,也就罢了。只是以后要留心一些。“雪雁慌忙道”是“,哭着走了下去。 这儿太妃才道:”刚才还是雪雁来跟我说,王儿媳妇的事,你也知道了。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她也不过是一时糊涂了,做下这样的蠢事。你不要放在心上,只管在府里住着就是。没有人敢背地里嚼舌头。“黛玉眼中,不着痕迹地扫过旁边案上那个盛着参的匣子,道:”母妃虽是这么说,可黛玉毕竟不是太妃亲女,总是让太妃费心,也于心不安。只是我这身子不好,待过几日好了,黛玉就要离了王府,再不会为太妃和王爷添麻烦了。“ 太妃倒是一叹,道:”傻丫头!你不过是一个女孩儿家的,能有什么麻烦?,刚才那青竹说的,我却也听见了。说得很是。以你现在的景况,住在王府才是最好的。我和你王兄,不管怎么说,也能照应你周全。何况,就算是你要离了这儿,也要等北蕃的王后与你见一面才是啊。“黛玉又想起那日见王后时的情景来,惊问道:”那王后要来…“太妃揽过黛玉,道:”原本她是不便来的。只是王后身份特殊,又因有事,因为求了皇上,这几日就要来咱们王府,我估摸着,只怕王后就是为了你才来的。“ 黛玉听到这儿,已是泪眼朦胧,让人看了,也不禁心生怜惜,太妃含笑道:”我虽是有私心,可一看到你,我就很喜欢,要不是溶儿有了媳妇,我还想求了你当我的媳妇呢。“一面却仔细端详着黛玉的神色,见黛玉虽是面色微红,却毫不扭捏,也并未说什么,心中也是为那水溶一叹,道:”玉儿,以后要是溶儿有了什么事,你可要帮衬着他才是啊。“黛玉不解,笑道:”母妃为何这么说?王兄是郡王之尊,我不过是一闺阁弱女,如何还能帮衬得上王爷?“太妃笑笑,正要说什么,见一个丫环掀帘入内,道”禀太妃,王爷已从宫中回府了。“ (文中的章节,有很多是借用了诗词的,亲们一定也看出来了。呵呵。下一章就进入下一卷,北蕃传了。虽然有些早了,不过考虑到字数的原因,还是提前进入下一卷吧。在下一卷的前几章,要先交待一些别的事,情节才会真正进入北蕃。而且这几卷的字数不会是相同的,后面两卷的章节字数会比第一卷少一些。还有要说明的就是更新了,本文更新,是两天或者三天一更,不会断更,也不会弃坑的。某玉也是尽力而为了,请亲们谅解,谢谢亲们了!)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此时此地难为情 那小丫环话音刚落,就见那水溶一身靛青色常服,正立在帘外,这样看上去,倒显得气宇非凡了,黛玉正要和太妃说什么,见水溶正含笑看着她,忙看向别处,太妃见状,笑道:“玉儿,你就服过药,歇着吧。若有什么事,只管叫她们去回我。”黛玉正出神,笑着点点头,太妃又吩咐了雪雁几句,才出去了。 黛玉见太妃去了,才问着:“我虽知贾家遭了祸事,可却不知现在他们怎么样?你们两个可听说了贾家的事?我想着,你们知道的,要比我多些。”青竹和雪雁面面相觑,不知说什么好,还是青竹,思忖半日,笑道:“姑娘好好儿的,怎么又打听起贾家的事来?要我说,姑娘虽是挂心,可也不必如些着急啊。待病好了再问也不迟啊。”黛玉拉着她坐到了榻上,道:“你只想着我还未好,但我终究还是要知道的。不如现在就与我说了。”青竹只好斟酌地道:“也是听冯嬷嬷说的,贾家的赦老爷和政老爷是斩刑,珍大爷和那个什么琏爷是流放,其余女眷们和奴仆均是官卖。这还是圣上亲自定的罪。” 黛玉半晌不语,不时咳着,过了好一会儿,才道:“这也是他们自作自受了。以往我住在贾家,虽然是在内闱,可也听人说起过很多他们做下的恶事。一则我在闺阁中,再者这是圣上亲自定的案子,我又怎能说什么?只可惜外祖母的一番心意,只怕是会付诸东流了。”青竹略一沉吟,道:“可姑娘也不是什么事都做不得啊。”黛玉拭泪,道:“我能做的,只是好生将外祖母安葬了,再打听着些,能帮的,我就帮着,不能帮的,我也没那心思。外祖母现停放在何处?你可知道?” 青竹看了雪雁一眼,想了想,才道:“还是听那冯嬷嬷说。圣上听到贾老太君殁了,特下了旨,命安葬了,也算是给贾家的一个恩典了。还是王爷出了银子,将贾老太君葬在了西效一处墓地。”说到这儿,忽而觉得黛玉握着的手紧了些,抬头一看,黛玉已是满面泪痕。拿起帕子为黛玉拭着,道:“姑娘这病还没好,我原说不必问的。这一问,果然招得姑娘伤心起来。姑娘且别伤心了,赶明儿好了,自有好多事等着姑娘呢。就是贾老太君有知,也不愿看到姑娘这样为她伤心啊。”谁知不说还好,这样一说,黛玉却越发地伤心起来。青竹也不知该怎么劝了,只是在一旁守着,过了许久,黛玉才不哭了,讪讪道:“我却是失态了。”青竹倒也是不以为意,轻笑道:“好姑娘!只要姑娘能尽早地好了,比什么都强。”黛玉轻叹一声,却也没说些什么。 不说黛玉这儿。这边太妃只刚一出去,见水溶还是呆呆地立在帘外,微怒道:“你怎么这样唐突?也幸亏你是在帘外,若是进去了,只怕玉儿就要板起脸了。”水溶惊醒过来,苦笑一声,道:“难道母妃以为我真是那唐突之人?不过是我方才回府以后,听庆云说起了今日太医所说的,才来看看…”太妃叹道:“你是这样想的,可玉儿毕竟是个女孩儿家,你就这样进去了,这儿里里外外又有这么多的丫环婆子,以后不知又要传出什么话来,玉儿岂不是清誉有损?” 水溶越发地面沉似水,看着外面满院的丫环嬷嬷,冷笑道:“在咱们王府,若是传出这样的话来,他们绝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太妃在一旁坐下,又叹道:“他们明着自然是不敢说什么,可背地里说些什么,就不是你能知道的了。迟早玉儿也会听到的,那时又有一场气生。况且知道了你媳妇的事,正想着,待病好了,就要搬出王府呢。”水溶急切地道:“怎么要搬出去?是谁说的?”太妃却摇头叹说:“不管是谁说的罢。只是玉儿那性子,必不会好受的。” 见水溶虽不语,但面上的怒气去越愈加浓重,太妃起身,带着那群丫头们向外走去,道;“一起走罢。别扰了玉儿的清静。我也知道,你必不会善罢干休的。刚才我也安慰了她半日,才好些,你就不用担心了。玉儿这几日定不会离了这里。”水溶听了,略微放下心来,随着太妃出了玉华阁。忽然见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环慌慌张张地走来,竟撞上了太妃身后的冯嬷嬷,登时怒道:“哪里来的野丫头,竟连一丝规矩也不知道吗?若是冲撞了太妃,看你怎么受罚!” 那丫头被唬了一跳,忙跪下了,冯嬷嬷细细一看,原是平日里在梅园中听差的晓翠,只是一个二等的丫环,所以虽可进得上房,却并不贴身服侍王妃。太妃向后看去,道:“罢了,起来吧。倒也不是有意的。你说,有什么事?”晓翠叩头哭道:“回太妃,王妃这会子,不大好呢,在屋子里闹起来,奴婢不知该怎么办,因此急了些。” 众人均是大惊失色,水溶哼了声,怒道:“我也料定她不会是那安分的人。你们好生地看守着就是,只要不出大事,不用回禀。”晓翠签应一声,却并不起身,只像求救一般地看着太妃,水溶正要呵斥,太妃一摆手,道:“你跟一个丫环生什么气。”又向晓翠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晓翠这才定了定神,道:“王妃跟前的玉珠姐姐说,王妃今儿一早就有些古怪,饭也没用,只是呆呆的,可没想到,忽然就要寻死觅活的,因脱不开身,这才使奴婢来回禀太妃和王爷。” 水溶“啪”地一声,将身旁树上的树枝折作两截,怒道:“不用理会!若是真出了什么事,你们再来回。”太妃也是一脸怒容,随即叹了声,道:“你还是快些去看看罢。再怎么说,她也是府里的王妃,真的有什么事,和咱们府上是脱不了干系的。你要是不去的话,那我这就去。”水溶只好道:“那儿子这就去看看。”说着就去了。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人间自是有情痴 水溶虽不情愿,因太妃这么说,也只好去了梅园,晓翠在后面,战战兢兢地跟着,水溶缓和了声色,道:“王妃这几日,可还有别的事闹了出来?”晓翠看了看他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道:“回王爷,这几日王妃除了不时地哭几场,并没有什么事。只是今日不知为何,忽然地就闹起来。”水溶几不可闻地叹了声,却也未说些什么。 只刚进了梅园中,就听到一阵怒骂声,玉珠和几个丫环都不敢上前,只在外面守着,见是水溶,忙跪下了,水溶也不理会,刚走到了房门处,就有一个花瓶迎面砸了过来,一旁闪过,怒道:“亏你还是府里的正妃,这样与那等泼妇何异!还有什么规矩?”又回身将门掩上了,王妃看到水溶来了,先是一怔,又冷笑一声,道:“王爷,若我不闹起来,王爷可会到这儿来?事到如今,妾身也不指望王爷能原谅,只是能否听我说话?”说到最后,已是近乎哀求了。 水溶铁青着脸,在榻前坐了下来,道:“那就快些说!只是你可要仔细!”王妃在他的对面坐下,颤声儿道:“王爷可还记得,我刚嫁到王府时,王爷说的话?”见水溶微微有些动容,又道:“王爷就说,虽不敢保以后不纳侧妃,可不管如何,都不会亏待与我。半年后,王爷就纳了陈家的那个丫头当侧妃,王爷当时只是以为是酒后失了德,可我后来信不过,到底是暗暗地查了查,那陈家姑娘,却是有意地在王爷喝的酒里面下了药,让王爷宠幸了她,这才有了孕,王爷才不得不纳了她。这些,王爷可知道?” 水溶猛然间一怔,自这件事发生之后,因对她有愧,因此虽有疑惑,也就未细查,那王妃又道:“原本我看她倒好,想过个一年半载的,问问她自己的意思,将她嫁给王府的侍卫或是管家,总比做那上不得台面的侧室要好,却不承想她做出这等事来。”水溶沉声道:“可陈侧妃的死,和你脱不了干系。你又有什么话说?” 王妃忽而大笑起来,道:“王爷,若是我说,我本不想要他们母子二人的性命,你可相信?”水溶定定地看着王妃,咬牙道:“我信。”王妃也不再笑,良久,落泪道:“我虽是气怒交加,却也知这是王爷的第一个子女,因此只想待侧妃生产之后,不论男女,都要抱养在我身边。”水溶淡淡地道:“我原也是这么打算的,你既这样想,为何还要害了她?” 王妃冷声道:“难道王爷果真以为,那陈侧妃品性是好的?自她有孕后,吃穿用度样样都要比我这正妃还要好,这倒也罢了,只是她万不该有了那不应有的想头。她竟要借此谋夺我这正妃的位子。”见水溶的眉目间又满是怒色,道:“且不说她从不给我请安,便是见了面,也不行礼,对我的那些丫环们耀武扬威,说只要生了世子,便是我也越不过她去。这要我怎么容得下她?可这时我也只是想着,待她生下了世子,就禀明太妃,将她送出府去。” 水溶怒气稍减,道:“若是能这样处置了她,为何她还会没了性命?据本王所知,当时她与你同在府中的湖边散步。”王妃嘲讽地笑笑,道:“王爷可曾想到,我既容不得她,又怎会与她一同去散步?那不过是她的丫环对我扯的谎,说她在湖边走着,忽然就觉得不舒服,因此我才不得不去。可等我到了她面前,她却将我猛地一推,推出了几丈远,谁知她自己一个不防,也掉进了湖里。” 水溶怒视着王妃,道:“所以在将她救了上来之后,你就有意地拦着她们去请太医,致使延误了时辰,母子二人的性命都未能保住。”王妃面上浮现出一丝古怪的笑意,道:“王爷既已尽知,又何必问?”水溶却没想到王妃会这么说,一时怒极反笑,道:“你虽不是有意地要害陈侧妃,可也并未尽力,这便是你的罪过。只这一件,即使是夺去你的正妃之位也不为过。” 王妃大笑着,笑得泪也流下来,道:“那王爷可曾想到过,我这个北王府的正妃,成亲也有四年了,膝下却无儿女,外头的人会怎么说?”水溶面无表情地道:“你也应有自知之明。原本太后是想要将一位公主嫁给我的,只因当日皇室中无合适人选,所以只得立你作正妃。不然,你也只好嫁与一个世家子弟。” 王妃怔怔地哭道:“王爷,可我自嫁入王府后,就一心只在意王爷,王爷的起居,我从来是安排得妥妥当当,可王爷好几日也不同我说一句话,这就是不亏待与我?”水溶忽地起身,道:“哼!本王这样待你,你还不知足?难道还要本王日日和你在一处说话?再者说,妹子自从来了府上,你就不知为何,时时与她为难,前几日还有那参汤之事,你当我是不知道的吗?没有将你的正妃之位废去,已是宽厚了,你还有什么说的?” 见水溶如此疾言厉色,王妃几乎不曾跌倒,幸好扶着门,才未倒下,凄然笑道:“不想王爷对我却如此无情无义。总是我心太痴了,以为只要我事事为王爷着想,王爷总会回心转意,却不想,自从那个什么郡主来一府上,满府里谁不说她好?这倒也罢了,可就连王爷,也满心里记挂着她,这叫我心里怎么过得去?” 水溶狠命地捶着榻上的小几,怒道:“你真真是疯了!你这样说,要是让人听见了,岂不又会传出什么闲话来?我也不过是看在太妃的份上,才多加照看。”王妃嗤笑道:“这话却是哄谁去?当我不知道呢,每日王爷下了朝,回到府中,必是先要问那郡主近来可好,这也是因太妃的缘故?” 水溶听了,倒不像先前那样怒气横生,只道:“便是这样又如何?本王关照妹子,也是明面上的,外人也说不出什么来,倒是你,做下这样的事,就不可恕!你说,本王应怎样处置此事?”一面却看着那扶着门,已经摇摇欲坠的王妃。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未到恨时难知愁 王妃虽是站立不稳,仍是强撑着道:“王爷,在你看来,这或许算不得什么,但若不是王爷对那个郡主如此上心,又怎会有这事?再有…”说着,得意地一笑,道:“就是王爷,也愿意将这等事弄得人尽皆知吧?何况,若是我有个什么意外,王爷可怎么对李家交待?我说的,是也不是?”水溶似是平静地道:“你果然嫉妒成性,其实,若是能安分地做你的王妃,本王自会善待你。至少,绝不会有人能夺了你的位子去。” 这时,王妃反倒镇定下来,一脸的决绝,道:“王爷难道果真不知我的心意?事已至此,我也再不会相信王爷的话了!”可巧的是,房中墙上,正挂着一柄宝剑,王妃跌跌撞撞地走了过去,一下抽出剑,笑道:“北静王爷,请你记得,明年此时,便是我的祭日了!”说完,举起那柄泛着寒光的宝剑,作势就要向颈上抹去。 水溶心中一震,一脸的震惊,万万没有想到,王妃竟如此刚烈,一时怔在那儿,这时,忽听到门被踢开了,接着,一个声音道:“快救下王妃!”猛地回过神来,见是两个嬷嬷将门踢开了,又赶忙上前,将王妃手中的剑抢下,那剑“咣”地一声落在了地上,王妃却已软软地倒了下来。太妃见状,忙命人将王妃搀扶着到了厢房中,又派人去请了太医。这才坐在了榻上,冷冷地瞧着那剑,道:“溶儿,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要不是我不放心,过来看看,你那媳妇岂不是真的要出事?” 水溶不禁重重一叹,道:“幸好是母妃及时赶到了,要不然…”说到这儿,却不再言语,太妃也是一脸的凝重,道:“我早已同你说过,王妃也是自幼骄养,性子自然要强些,你要是一味地同她说些气话,只怕她就会做出些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来,如若她真的有个什么好歹,你又如何向圣上和李家交待?难不成,你还要说,是你逼得她吗?” 水溶见太妃此番不同往日,默然归坐,苦笑道:“母妃说得很是,我也知其心意,只是我毕竟是为着她的家世,才立她作正妃,当日,如不娶她作嫡妃,恐怕我在朝堂之上,就会艰难许多。所以…”太妃未等这话说完,便道:“所以你就有意地冷落她,只不过让她担着这个王妃的虚名,打量着我不知道呢,你们成亲当日,你就睡在了内书房中。正因这样,所以我才同意让那陈氏作侧妃,不然,她一个丫环,是无论如何也不能作侧妃的。” 水溶不由得对太妃又多了几分敬佩,也稍稍地理解了太妃的良苦用心,勉强挤出一丝笑意,道:“母妃既已深知,那依母妃之见,今日之事,该如何处置?这是内院之事,还要母妃多多费心了。”太妃点头不语,半晌,方略带责备地道:“虽是这么说,可这是你们二人之间的事,我也不好深管。这会子御医也该到府上了,你就和御医一道,去看看王妃吧。她虽没有受伤,可到底是受了刺激,你就先不要同她说话了,只让人好生地服侍着,待她好了些,你再和她说些软话,万不可再出什么事了。再者,凡丫环婆子们也都诫斥着,不得将今日之事走露出去。” 见水溶面色之间似是在犹豫不决,太妃倒也有了三分怒气,道:“还是快些过去吧。真的有什么事,你也不要慌了手脚,派人与我说一声,还是俗话说的“解铃还须系铃人”,她既是因你才成了今日这个样子,你又怎能置之不理?”水溶这才叹息着去了。太妃不禁摇头道:“玉慧啊,你说王儿的媳妇,心里只怕是在意王儿的,起初我还不怎么信,可现在我却信了。不过是些小儿女之事,我也不想去问。只是这对冤家,要闹到几时?哪一天我陪老王爷去了,才能落得眼不见心为净。”说毕长叹。 冯嬷嬷就陪笑着劝道:“太妃何须如此?只在关键时提点几句就可,这些琐碎之事,又怎能劳太妃费心?”太妃眉头稍展,道:“这话却是越发地说到我心坎儿里去了。只是王儿和他媳妇,终究怎么了局?纸包不住火,再这么闹下去,就会弄得满城风雨的,就不好收拾了。还会连累了咱们王府的名声。”冯嬷嬷略想了想,笑道:“这又有什么!依奴婢看,也不是什么为难之事。这平日里诰命之间来往,能推就推了罢,实在推不过的,就说王妃身子有恙,只太妃去就可以了。容奴婢说句不吉利的话罢,王妃的娘家,就是那李家,现在外头看着喧赫,可冷眼看去,怕也不能长久。” 太妃眉梢轻挑,道:“嗯?你怎知那府里不能长久?他们可也是皇亲国戚。”冯嬷嬷摇头笑道:“却也不是这么说的。他们虽是贵戚,可奴婢因要送些节礼什么的,也到过那府上,他们虽在礼数上也无错,可那神色间很是倨傲,对咱们王府上的人尚是如此,别人就更不用说了。还有他们平日里的排场,竟比王府还要大,如此招摇,怎么会不出祸事?” 太妃也觉得有些乏了,就起身离开了这儿,一面走着,又道:‘我面上不说,可也看出些来了。近年来,李府虽然势力仍在,可也大不如前了,就说王妃的那个当了驸马的兄长吧,听溶儿说,是个十足的纨绔子弟,赌钱吃酒无所不为,正事也没有一点建树,前一阵子,圣上因见她无事,就让他管着工部的一个工程,不想他却借机贪污了三十万两银子,要不是溶儿在一旁求情,只怕圣上当时就要将他押入大牢里去。有这样的子弟,李府怎能不败?李丞相若是泉下有知,也要痛心疾首了。” 冯嬷嬷不由得点头叹道:“正是这话呢。只是到那时,王妃那儿,可怎么办呢?毕竟她是正妃,哪能说废便废?依着王妃的性子,恐怕会…”见太妃面色不虞,掩口不提了。太妃淡淡道:“还又能如何?我必定不会让此事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冯嬷嬷也是跟着太妃多年了,倒也猜出几分太妃的心思,又为那王妃一叹,却并不言语。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众里寻她千百度 待回到萱怡苑中,太妃就坐在了榻上,命小丫环在旁捶着,冯嬷嬷正要退出,就听太妃道:“且慢。我还有让你去办。”又让一个丫环从内室中拿出了一个木匣,交给了她,打开一看,是一支流苏金凤钗,也有些吃惊,道:“太妃,这个钗子,可是历代北王府正妃之物,王爷大婚时,太妃都未将此物传与王妃,为何现在又要拿了出来?” 太妃淡淡一笑,道:“正是要让你去办。你就去王妃那儿代我探望一番,将这支凤钗交给她,让她只管安心,不要东想西想的。”冯嬷嬷笑叹道:“奴婢也曾问过太妃,为何王爷大婚时,不将此物交与王妃,太妃便说,王爷对这门亲事,好像不太情愿,若是硬要将钗子给了王妃,反而不美,王妃不知从哪里听说了这个钗子的来历,也是整日里磨着,要了几次,太妃都不肯给。怎么今日…” 太妃略有些无奈地道:“我从前也只是想着,他们毕竟是年轻夫妻,就是吵架,过几日也就好了。没想到却闹成了今天这个样子。把钗子给了王妃,不过是为了安抚她,别再生出什么事来。”冯嬷嬷心中,倒更加地叹服,笑道:“但愿意王爷和王妃能明白太妃的良苦用心。”太妃摇头,长叹一声,道:“只愿应了你这话吧。”于是冯嬷嬷便施了一礼,退了出来。 那王妃原本是抱着必死的心,不料竟被人救了下来,一时只觉得头晕目眩,倒在了地上。再醒来时,身旁只有玉珠在,忍着头痛,皱眉道:“玉珠?我这是在哪里?”玉珠又惊又喜,道:“王妃总算是醒过来了。这还是在梅园啊。太医刚刚来过了,只说王妃是急怒攻心,一时承受不住,晕倒了。歇一会子就没事了。”王妃想起这事,不免又落泪道:“原来是我太糊涂了!现在我才想明白了,可笑我却白白地做了他人的笑柄!” 玉珠被唬了一跳,连忙道:“王妃这是怎么了!敢情是…”本来她是想说“疯魔的”,可再一想,忙住了口,坐在了榻上,想要安慰几句,又不知从何说起,王妃握着她的手,哭道:“玉珠,在这偌大的王府中,我能相信的,也只有你了。先前你还劝我不要对那个郡主做什么,现在想起来,你却是对的。总是我太痴了,以为只要没有了她,王爷便会在意我的。可有了今日这事,我才明白,就算是没有她,王爷也不会多看我一眼的。我这么做,不过是白白地当了回恶人,反而让王爷更不待见我。” 玉珠担忧地看着王妃,道:“姑娘…”王妃勉强一笑,道:“难得你还用在娘家时的称呼。我本也不是浑人,经过了这次的事,我也想清楚了许多。再不会像以前那样了。从今往后,我只安安静静地过自己的日子。总会有我的好处。”,见玉珠欲言又止的样子,道:“你又有什么话说?” 不想玉珠却“扑通”一声跪下,道:“姑娘不拿我当外人待,我却也不瞒着姑娘了,早在奴婢随着姑娘到了王府之后,太妃就将奴婢一家赎了出来,送到了王府的庄子上。”王妃倒是一怔,叹道:“你既能告诉我这些,也不枉我待你的情分。你的意思,我是知道的。只做好你的份内之事就可以了,我自有主意。”玉珠见王妃竟如此说,心中倒觉得奇怪,若是依王妃素日的性子,即使不防备她,定也会疏远了。也不好说什么,只在心中暗暗计较。 而在玉华阁中,黛玉已用过了午饭,坐在榻上,见雪雁心不在焉地绣着一个荷包,含笑道:“雪雁是怎么了?难不成是在这屋子里闷坏了?你们都各自去顽吧。”雪雁一下跳了起来,笑道:“真真是姑娘体谅咱们呢。来了这么些日子,竟没有好好地去看看王府里的那个园子。”说着施了一礼,跑了出去,青竹向帘外道:“你也仔细一些,仔细撞着什么了。”雪雁忽然掀起帘子,笑道:“我就是撞客着了,也不关你事!”转眼间,又没了踪影。 青竹顿时有些哭笑不得,道:“我也说过她几次,可还是改不了这个性子。什么时候吃了亏才好。”黛玉也明知她是为雪雁才说这话,道:“她毕竟还小,自然是淘气些,你就多担待着她吧。”青竹一面整理着帐幔,道:“这是应该的。只是她也该细心些,不要总想着顽。姑娘可还有什么事?”黛玉一眼看到了房中的书案,起身道:“这会儿刚用了饭,光歇着,对身子也不好。外间的格子上,有几本我带过来的书,你都拿了来吧。” 青竹去了一会儿,手中捧着几部书,笑道:“姑娘看的书,可与别的小姐们不一样呢。都是些《史记》、《本草纲目》、《齐民要术》之类的。倒也是奇了。”黛玉接过书,微笑道:“这有什么。幼时,父母亲就是拿我当男孩儿那样养着,只是不像男子那样可以出门去。父亲说,就是女孩儿家,也要有些见识才好,因此在五岁上,就为我请了先生名贾雨村的,为我启蒙。先生还曾赞我学得好,只学了一年,就读了《四书》,不只是这几部书,就是《资治通鉴》《周易》这类书,我也是粗粗地看过的。” 青竹越发地兴头起来,道:“想不到,那贾大人是姑娘的恩师。难怪姑娘的才学这样好。前一阵子,我为姑娘收拾东西,偶然间看到了姑娘临的卫夫人字帖,竟有几分像。”黛玉在书案前坐下,点起檀香,道:“后来到了那贾家,我却是和那三个姐妹一处,只日日学些琴棋书画,还有那些大家子的规矩,以及理家之道。闲了,就看父亲留给我的这些书。”说着,神色之间变得黯然起来。 这些日子和黛玉在一起,青竹对黛玉的心思,也知道了些,劝道:“姑娘也不用提到这些事就伤心了。现在姑娘身子也好了些,不像前几天那样咳一夜了。再过几天,姑娘和太妃说了,就去祭一祭贾老太君,这样可好?”黛玉叹道:“也只好这样了。你也去歇一会儿吧。我只想一个人在这儿看书。”青竹也不好再说什么,就离开了,又命两个小丫环守在了门外。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梦里不知身是客 黛玉见青竹也去了,就在随手拿起一本书翻看着,正巧是《孟子》“离娄”篇,看到那句“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又想到贾家,因为子孙不肖,终究也是应了这句话,再想到贾母,心中不禁长叹一声,再也无心看下去了,就来到榻上半躺着,谁知就这样渐渐地就睡了过去。 朦胧中,黛玉像是来到了一个从未到过的地方,四周是一片荒无人烟的原野,举目望去,只见那连天的衰草,心中觉得有些害怕,一面走着,一面大声道:“有人吗?”到了一个山头上,忽而看到有两人从远处飘然而来,只片刻就到了面前,看那胖些的人身着袈裟,那瘦些的穿着道袍,僧道二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一个是癞头和尚,一个又是跛足道人,倒也是有趣,正含笑看着自己,黛玉在闺阁中,并没有像这样见过男子,不禁微微地红了脸,道:“我也不知这是何处,为何我会来到这里。是我唐突了,还望二们仙师不要介意。”说完又要向前面走去,那道人却笑道:“非也。我二人已是世外之人,自然不在意那些个俗礼。今日此来,就是为了与小姐讲明了一事。敢问小姐是不是姑苏林家之女,芳名黛玉?” 黛玉回过头去,奇怪道:“大师怎知我的名姓?”猛然间想到,在她三岁时,那僧人曾要化她出家,因此道:“你们是不是又要化我出家?”那僧人呵呵一笑,道:“当初那样劝说,都未能化小姐出家,此时又有何用?这本是在小姐梦中,我们二人施展幻术,所以能来到此处,以慰小姐心中所想。”黛玉更加惊奇,正要再问,他们二人已经走得远了。其中一个道:“不想这冤孽已经改了,若不然,我二人也不用如此费心了。”又大笑起来。 黛玉正纳闷着,这僧道二人倒有些疯疯癫癫。恍惚间,自己正站在一间屋子里,而面前竟是那林如海和贾敏,不由得又惊又喜,跑了过去,扑到贾敏怀中,泣道:“娘亲!”贾敏揽过黛玉,含笑道:“我的儿!在你外祖家住得可好?”黛玉忙点头笑道:“好,一切都好。”一旁的林如海笑道:“咱们家的玉儿可不是寻常女孩儿家,雨村先生也赞她才情不凡,说寻常的闺秀们是比不上她的,以后只怕要有大造化呢。”贾敏有些嗔怪地道:“老爷只知道教她些男子们应学的,赶明儿,我也要让玉儿学些琴棋书画什么的。这才是大家闺秀应学的。”林如海只一怔,笑道:“就依太太所说吧。”贾敏仔细端详着黛玉,道:“玉儿,万事只随着自己的心就好。我和你爹爹也盼着你好呢。” 黛玉见他们如此疼爱自己,禁不住泫然欲泣,正要说什么,忽然觉得身上一冷,竟不见了那林如海和贾敏,心中大惊,正疑惑着,见周围一片花丛,前面不远处竟是那贾母,待走近了些,贾母握起黛玉的手,道:“玉儿啊,我这老婆子因不放心你,就求了那僧道二人,特来与你说几句话。还有事要来求你。”黛玉心中一紧,忙道:“老太太万不可这么说,岂不是要折我的寿?”贾母摇头道:“玉儿,这事除你之外,只怕就再没有人愿意了。现在贾家遭了难,我只盼着,你能多少照应着他们些。” 黛玉皱眉叹道:“老太太,我已经说过了,我不过是一个女孩儿家,日日锁在深闺,也没那个能为。就是有心,也是无力啊。”贾母重重一叹,道:“我也不想你为难,那些个有罪的,原就是罪有应得,你不要去管。只在私下里照应着那些无罪的就好。还有一句话,不要因为他们而连累了你自己,不然,我也不会安心的。”黛玉只好迟疑地点点头,贾母神色间很是欣慰,道:“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你了。凡事也要看开些,心思不要那么重,将来你可是有大造化的呢。” 黛玉更加不解,刚要去问,那贾母就从眼前消失了,黛玉又是一惊,几乎要站立不稳,不一会儿,又好像回到了方才的那片荒野中,那僧道二人又从远处摇摇而来,见了黛玉,笑道:“女施主可是悟了?”黛玉摇头,又向四下里看去,除了他们三人之外,竟看不见半个人影,越发地焦急,问道:“你们又是从哪里来?又有何居心?”二人相视一笑,那道人笑道:“刚刚已经说过,是为了解施主心中所想。至于我们二人的来历,施主也不必多问,到时自然就会知道。现在还不可说。” 黛玉心中讶然,道:“我既不知你们的来历,又如何能信你们?”那僧人道:“难道刚才施主所见到的,不是心中所想?心中既有所想,梦境中自然就会有。”黛玉叹息一声,不想再与这二人多说什么,回身欲向别处走去,那道人却嘶哑着声音道:“施主命中本应早夭,奈何投生在了帝王家,因那紫薇帝王之气,将宿命也改了,施主来日的富贵自不必说,只是不知这对施主而言,是福还是祸啊。”黛玉身形一滞,回头向那二人望去,谁知那僧人正色向道人说:“我二人来此,已是违了警幻仙姑之命,若再不回去,恐怕又有一场祸事了。”道人也是面色一变,道:“正是。待这一段冤孽消了,我二人才可无事。” 这时黛玉却更加地奇怪,正要问究竟是什么祸事,又有什么冤孽?不防那僧人将手中的一个物件向黛玉掷了过去,听那二人不知哪一个说:“施主还是早些回去吧。我们二人自会在那幻境中等候。”黛玉来不及躲闪,只觉得胸口一疼,身子向下一坠,顿时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又听到青竹焦急的声音道:“姑娘快醒醒啊,难道是在梦里被魇着了?雪雁,快去禀报太妃和王爷!”猛地惊醒过来。 (这一章全是讲的梦境,是有些虚幻了,不过心里想的什么,在梦里有时就会出现什么,也不算是太离谱了。那和尚和道人,算是借用了原著中的人物,因为某玉实在不想再自己编造什么和尚道士了。本来不想这么早就进入下一卷,不过因为字数的原因,只能现在就进入下一卷了,北蕃传这一卷中,北蕃的故事还要有几章才能展开。)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闺阁风流谁可续 黛玉因为青竹这声唤,猛地醒了过来,睁开眼一瞧,见是青竹,放下心来,却仍是心有余悸地道:“这却是怎么了?”雪雁正要出去,听到黛玉醒了,又折了回来,捶着胸口道:“姑娘还说呢。几乎就要把我和青竹姐姐给吓死了。青竹姐姐见姑娘一个人在屋子里,许久不叫人,就不放心,过来看了看,没想到姑娘像是被魇住了,怎么叫也不醒,口里还直喊着“娘亲”、“老太太”什么的。要是姑娘再不醒,青竹姐姐和我只怕就要急疯了。” 黛玉还在出神,细细地想着梦中情景,见雪雁这么说,浅浅一笑,道:“我也不过是一场梦,倒是让你们担心了。这还能有什么事?不要去告诉太妃了,我定一定神就好了。待我梳洗了,还要到太妃那儿去。”雪雁向外唤了一声,几个小丫环端着梳洗用的物件进了来,一字排开,齐齐地跪了下去,黛玉一看,正是前几日,王妃送来的几个丫环。不由得笑道:“怎么今日这样大的排场?”青竹正在收拾着帐幔,道:“这有什么,只因姑娘自从来了王府,不是有事便是病了,所以里面的这些排场,也不怎么讲究。现在姑娘总算是好些了,这些规矩,自然不能不讲。” 黛玉一面起身,一面向那几个丫环道:“都起来吧。”又身温言向青竹道:“若依我说,这也罢了。平日里,这些规矩也不用过于讲究,只过得去就可以了。那劳什子规矩,在外人面前再讲吧。”雪雁上前,帮着黛玉净了面,又来到梳妆镜前,青竹挥手,让丫环出去了,才笑道:“姑娘虽然不在意,可也不能太纵了她们。这些小丫头们,稍稍地纵容了她们一些,她们就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雪雁正在为黛玉梳着头,听了这话,使劲地点了点头,道:“可不是。有一次,咱们玉华阁的小厨房里,两个小丫环不知怎么了,拌起嘴来,幸亏是青竹姐姐到了那里,说了几句,才镇住了。也不敢让府里管事的知道。”黛玉轻叹一声,道:“太妃虽然不把我当作外人,可我毕竟还是客居,也不好多事。再说,这些丫环,我看着也还算是知礼的。”青竹还没说话,雪雁先笑道:“姑娘还是这么宽。我跟着姑娘,也算是好的了。” 青竹上前,点了点雪雁的额头,笑道:“你啊。虽说比那些官家小姐也不差什么,可也别太得意了。也不要整日里这么没心肝。”雪雁将那嘴一撇,道:“只要我跟着姑娘一日,且乐一日吧。”说得三人都笑了起来,这时窗外几个丫环经过,声音虽然不大,可却听得清楚。“姐姐听说了没有,那王妃因为前几日郡主的事,竟要自尽呢,还幸亏是太妃及时赶到了,才没出事。”不等这话说完,就是一声怒斥“你这丫头,怎么就这么不知轻重?这话也是你能说的?要是让人听见了,看不打你的板子,再撵了出去!” 青竹却是再也听不下去了,掀起帘子,指着那两个丫环,怒道:“主子们的事,也是你们能议论的?看我不禀告了冯嬷嬷,到时候你们挨了罚,可别怪我!”二人听了,忙噤声不语,只看着青竹,那个年纪小些的丫头更是跪下哭道:“姐姐千万别说!我也不是有意的啊。”青竹原本也只是想吓一吓她们,见她们这样哀求,也就不想再问了,只道:“你们各自去吧。只是要管好了你们的嘴,不要再这样混说了。”这两个丫环只是答应了一声,连忙去了。 青竹又回到房中,见黛玉虽还端坐在梳妆镜前,那身子却晃了几晃,赶忙上前,急道:“姑娘这是怎么了?别听那些小丫环们混说。”雪雁也急忙在旁扶住了。黛玉稍稍地舒了口气,强笑道:“我无事的。雪雁,怎么不梳了?”二人都诧异地看着黛玉,又有些担忧,若是依黛玉素日的性子,只怕又要有一场伤心了。见黛玉并不多言,面上也是平静无波,才放下心来,暗暗地松了一口气,待收拾好了,一起出了玉华阁,向那萱怡苑去了。 只是刚刚走到一半,黛玉见前面那一面垂花拱门,檐上还刻着“梅园”二字,向身后的青竹道:“这就是王爷和王妃住的园子了?”青竹不知黛玉为何会这么问,不过也只好以实相告:“这个园子,是王爷和王妃大婚时住的新房,只是大婚后不久,王爷就搬了出去。因此这里就只有王妃住着了,虽说是叫园子,也只是比一般的院子大一些罢了。原先也不叫梅园,而是叫“芳云居”,王妃嫌那名字不好,所以才改了。” 黛玉扶着雪雁向前走着,叹道:“没想到,王妃也是烈性女子,若她不是王妃,我倒真想和她作个好姐妹。”雪雁听了,却是一脸地愤愤不平,道:“姑娘想和她作姐妹,可她呢?她做的那些事,真真的是辱没了这“姐妹”二字!”倒让黛玉和青竹都禁不住笑起来,青竹拧着她的嘴,道:“你这张嘴,什么话都让你给说尽了。还好这里无人听到,不然,看你还能有什么好下场。”雪雁却是不服,道:“她做得出来,难道还不许我说?横竖这里只有咱们几个,也无妨。她这么害姑娘,难道姑娘就不恨她?” 黛玉微微摇头,道:“我恨她作什么?她也是可怜人,只不过是一时糊涂。何况她也并没有称了愿。倒是你,这么口无遮拦的,要是让人听了去,就说不清了。”雪雁收起了笑意,正色道:“姑娘说的,我又怎么会不知?这儿只有咱们几个,所以才这么说。在外人面前,自然一句也不会多说的。姑娘放心就是。”黛玉轻握着她的手,笑道:“我也知道你是个有分寸的,不过是提醒你几句。”又看了眼青竹,道:“你也应向你青竹姐姐学着些。这里是王府,各种规矩只会比贾家更大。你随我来了这些日子,应该也是清楚的,青竹毕竟是在这府里几年了,你只跟着她就好。”眼中却是一片清明。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醉翁之意不在酒 青竹在一旁含笑不语,看那黛玉虽说在王府的时日不长,却已能如此行事,又将府中看得这般透彻,这岂是寻常的大家闺秀们能比得上的?心中对黛玉更加赞叹,直到雪雁笑着推她,道:“青竹姐姐,姑娘让我跟着你呢。以后我要是有什么事来求姐姐,姐姐可不许推脱!”青竹方笑道:“雪雁妹妹虽有时淘气些,但在礼数上是一丝不错的,人也机灵,又是个伶牙俐齿的,怨不得姑娘这么疼她呢。” 雪雁眼珠儿一转,笑向青竹道:“姑娘疼我,自然也不会亏待了姐姐。”青竹掩口笑道:“真真你这丫头,越发地得意了。正经你服侍好了姑娘才是。”雪雁赶着上前,向青竹施了一礼,笑道:“姐姐教训得是。”青竹向雪雁额头上一点,笑道:“你这丫头,我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罢了。姑娘,咱们还是快些去吧。”三人一路说笑着,不觉就到了太妃的萱怡苑中。 刚到了院中,冯嬷嬷就已等在了廊下,一见黛玉,忙接了出来,笑着行礼道:“太妃这会子已醒了,听到小丫环报郡主要来,就让奴婢在这儿候着了。”黛玉忙亲自扶起了,道:“嬷嬷不必多礼。”冯嬷嬷道:“礼不可废,就请郡主随着奴婢来吧。太妃此时却是在厢房中。”说着在前面引着,又含笑端详着黛玉,神色间竟有惋惜之意,倒让黛玉觉得诧异,却也不好说什么,只随着冯嬷嬷到了厢房中。 而在房中,太妃却并未歇着,却端坐在榻上,满面愁容,见黛玉来了,不等黛玉行礼,就一手拦住,将她扶到了榻上,道:“丫头啊,快起来。又不是在外人面前,不用讲这么多礼数了。”又屏退了屋中的丫环,才道:“正巧你来了。若是你不来,我还要去你那里。”黛玉见他们这般光景,已猜出了几分,只道:“母妃有何事?”太妃却似不经意地道:“你可还记得贾家三姑娘与东瀛和亲的事?” 黛玉却未曾想到,太妃会有此一问,一时怔住,幸亏雪雁在旁,轻声唤道:“姑娘…”这才回过神来,道:“怎会不记得?母妃为何忽然又提起这事?”太妃细细地瞧着黛玉的神色,道:“并非是凭空提起这事来。而是如今恐怕又要有和亲之事了。”黛玉心中一动,道:“难道此事与我有关?”太妃先是点头,忽而又摇头,叹道:“实与你说罢。今日午膳时,你王兄从宫中回到府里,与我说起,那北蕃的始毕可汗,前几日又派使者来朝,说是要求娶天朝的一位公主或郡主为妻。圣上当即大怒,几乎要将那使者拿下,幸亏被人拦了下来。原本这事再无转圆的余地了,可皇后又派人来与我说,圣上让她暗中物色和亲的人选。” 黛玉虽是心中已知此事必定非同小可,却也是一惊,还未说话,那太妃又道:“我瞧着,皇家的这些公主郡主们,有的是太小,还不到十岁,有的是已出嫁,还有一位和敏公主,是先皇后所出,也是刚及笄,可两个月前,刚刚诊出得了痰症,也只是捱日子罢了。因此这和亲的人选,只有你是最合适的了。” 说到这儿,见黛玉神色一变,忙将她揽到身旁,道:“玉儿怎么了?你且不要往别处想,我之所以避着人与你说这事,就是因此事还未十分准。再者,就算是和亲的事准了,也不会派你去的。但无论有没有和亲之事,只怕都与你脱不了干系。你可还记得上次进宫时,你见到的那北蕃王后?” 且不说太妃此番是何意,那黛玉,虽面上似往常一般,心中却翻起了大浪,自看到林如海的书信后,此事就像巨石一般,压在了她的心头,人前虽是与往常无异,无人时,却常为此而愁肠百结,而今却如醍醐灌顶一般,猛然间明白过来,便是回避,也只可回避一时,若只是一味地避着,哪一日才是结果?忽而又有一丝悲哀渐渐袭上心头,这对她而言,究竟是福是祸?可不论是福是祸,她都已不能逃开。 黛玉只管想着,不防却对着太妃关切中带着探询的目光,强自镇定着,婉言道:“黛玉虽只见过王后一面,可也为王后的皇家风范所折服,想那王后是当朝皇后娘娘的妹子,也就不足为奇了。只不知为何,分明是初次见面,可又觉得她十分可亲。”太妃赞许地一笑,道:“玉儿的眼光倒也不差呢。我也不妨说开了去,只怕,你在我身边的时日,也不会太久了。”黛玉疑惑道:“母妃这是怎么说?” 太妃只轻握着黛玉的手,细细地摩挲着,道:“既不会让你去和亲,那总也要有个说法才是。或是病了,或是已定亲了。只是你的亲事,我也作不得主。而且这时定亲,不早不晚的,未免让人猜疑。因此就只好说你这一阵子病了,只因在府中不便养病,就送到了王府在京中的别院里静养了。”黛玉起身道:“一切凭母妃安排就是。”太妃却将她按在了榻上,笑道:“哪里还用如此多礼。这只是托病罢了,并不是真的让人孤身一人到那别院中去。至于将你如何安置,还要看圣上的意思,那就不是咱们能揣度的了。” 黛玉将这前后细细一想,已是全然明白过来,那北蕃的始毕可汗欲与本朝和亲,可皇室中除她之外,再无合适的女子了,若不去和亲,那就只好托病了,实则另有安置。这样的安排,也不可不说是煞费苦心了。只是有一点,这般费心地筹划,却是为何?就问道:“母妃和王兄如此费心,黛玉自是感激不尽,只是我若不去,自然会另有官家小姐奉旨和亲,那岂不是…” 太妃却不以为意,笑道:“说你聪慧,怎么这会子又不明白了?就算是圣上让皇后娘娘物色人选,也未必就是要和亲。也许只是为了防着些罢了。若是到时不得不和亲,也有个准备。何况,就是和亲,也不会是天朝女子。”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岂得羁縻女丈夫 黛玉听到,即使是和亲,也不会让本朝女子前去的,不解地道:“这是怎么说?” 这时冯嬷嬷端过茶来,太妃接过了,道:“这里面也有好大的一番缘故。自圣上即位以来,与那北蕃的战事,大大小小也不下数十次。十几年前,那时北蕃正是吉利可汗在位,大举向那幽云十六州进犯,正是南安老王爷带兵迎战,不仅得了胜,而且俘获了几百名北蕃人。可其中有个八九岁的女孩儿,衣着颇为华贵,不像寻常百姓人家,又有十几人侍女模样的人在旁服侍着,老王爷就留了心,将这个女孩带到了圣上面前。” 说到这儿,却是顿了顿,向黛玉道:“你可知这个女孩儿是什么身份?”见黛玉摇头,道:“起初也没往别处想,只当她是一般富贵人家的小姐。不曾想她的手上,竟戴着一枚板指,一看,那上面竟有北蕃莫度王的名号,这才知她是莫度王唯一的女儿阿琪娜。这莫度王是北蕃吉利可汗与始毕可汗的兄弟,阿琪娜自然就是他们的侄女了。圣上就将阿琪娜安置在了一处行宫中,如今也有二十岁了。听你王兄说,若此次和亲不可避免,便极有可能将她送了过去。” 黛玉蓦地一惊,道:“这岂不是…乱”面上一红,终未说出那个“伦”字来,太妃已明白了黛玉的意思,道:“其实也怨不得这么做。此次和亲不同以往,上一年和那东瀛和亲,虽是我朝战败,可东瀛也是元气大伤,至少几年内,是翻不起什么风浪来了,因此那次和亲,更多的是示好之意。可和这北蕃和亲,只怕和亲的女子,随时都会丢了性命。因此就无人敢去了。送阿琪娜和亲时,也要将那枚板指让她带了去。” 黛玉默然点头,半晌才道:“母妃,依我说,这样做还是有不妥之处。”太妃原就对黛玉的聪慧颇为赞赏,见黛玉这么说,道:“你且说来。”黛玉心下忖度,斟酌着道:“其一,那阿琪娜既是王爷之女,依咱们这儿的说法,也是郡主了。她既被俘了来,为何竟不见北蕃王室寻她?再者,真的将她送去和亲,北蕃可汗就不会发现她的身世?”这时却听门外一人道:“这话说得好!朝廷岂能想不到这些!早已有了应对的法子,定然是无事的。” 几人一齐向门外看去,那水溶一袭石青色箭袖蟒袍,正立于门外,虽是家常衣物,却显得越发风神俊朗。众人并未听到门外的小丫环通报,均是一脸的愕然,水溶却已含笑走了进来。略有些责备地向水溶道:“怎么也不让人通传一声?我正和玉儿说话,不想让你给听了去。” 而黛玉见水溶就这么进了来,心中微恼,转念一想,更又觉得好笑起来,她本就是客居,何况水溶也未有不全礼数之举,也只得罢了。只是面上却是淡淡的,向水溶见了一礼,再不说话。今日黛玉却不似前次进宫时那般盛装,只梳着低低的同心髻,着一袭鹅黄锦缎宫装。看去更觉清丽无双。 水溶施过礼,在榻前的太师椅上坐下,道:“是我不许丫环通传。也只是听到了几句罢了。想不到妹妹一女子,竟有如此识见,真真是愧煞许多男子。”一面又目光灼灼地看着黛玉,没来由地,黛玉只觉心中突地一跳,忙勉强地笑道:“这如何敢当?不过是白白地献丑。只怕惹人笑话。”太妃见二人这般景况,笑道:“你这见识,也是好的了,谁敢将你笑话了去?” 黛玉却是不想再在这儿了,道:“母妃,说了这半日的话,也有些倦了,可否…”太妃看了眼水溶,道:“要说的,我也同你说得差不多了。既是这样,就回去歇着罢。”黛玉盈盈一礼,带着青竹雪雁,飘然而去。而水溶,眼见得黛玉的身影从门外消失,却仍在出神,太妃略提高了声音道:“今日可有何事?不然,你也不会在这个时辰过来。” 水溶却也并未忘记此来是为何事,因而不急不徐地道:“母妃虽是从不管朝政之事,可有些事还是不得不让母妃知晓。今日朝会之后,圣上单独召见我,言语中,对此次北蕃求亲之事,还未有决断。若是不准,只怕过不了多久,就要起大的战事了。若是准了,将那阿琪娜送了过去,也还是要作好了大战的准备。” 太妃一脸地忧色,道:“依你这样说,不论有没有和亲的事,都要起战事了?”又见水溶面色凝重,点了点头,忙道:“阿弥陀佛!这可怎生是好?玉儿那孩子…”说着,重重一叹。水溶忙劝慰着:“母妃也不必忧心。圣上已将北蕃之事,交给了我与三皇子。我必会护妹子周全的。不过,或许不久后,我也要离府了。” 太妃心中也知这场分别自是难免,道:“我也只记挂着你和玉儿了。偏生你们都要去了,虽是无法,可你们不在我跟前,我倒要天天为你们悬着心。你这次离府,可有什么差使?”水溶也极是动容,道:“倒是让母妃这般记挂。此一去不比寻常,要看北蕃那里的形势了,若战事吃紧,就是一年半载也是有的。”说得太妃越发地伤感,道:“你且去吧,我也乏了。”水溶想要劝慰几句,却又不知如何说,只得叹息着离了这儿。 冯嬷嬷见状,忙笑着劝道:“太妃也不必伤感。王爷也不是头一次为皇上办差,必定不会出什么差错。至于郡主,本就事事明白,再有圣上和王爷护着,想来也不会有事的。太妃只放宽了心就是。”太妃勉强露出一丝笑意,道:“你说得也极是。只是我仍是放不下心来。北蕃之事,必定是极凶险的,溶儿毕竟年轻,遇事就难免冲动些,若是坏了皇上的事,便是整个王府的祸事。还有玉儿,她到底是女孩儿家,比溶儿更让我担心了。” 冯嬷嬷深知太妃是关心则乱,却也不得不为之一叹,道:“只看着太妃的这番心意,王爷和郡主就是有福之人,再不会有事的。”太妃也只得笑道:“只愿应了你这话吧。”冯嬷嬷又宽慰几句,太妃才略略展颜。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不知风雨几时休 再说黛玉这儿,黛玉只刚出了萱怡苑,一路行来,那些丫环婆子们见了黛玉,均是掩饰不住的赞叹,那雪雁就上下端详着黛玉,似是没见过一般,惹得黛玉与青竹都是一笑,青竹忙拉过雪雁,道:“你这丫头又怎么了?竟像是没见过姑娘。让人看了,岂不是要疑惑?”雪雁却喃喃地道:“怪道刚才,那些人瞧着姑娘,竟像是呆了一样,我们成日价在姑娘跟前,不觉得什么,可如今这么一看,姑娘果然像是天上的仙子。” 青竹推了推雪雁,道:“你竟也是呆了,这么说,倒让姑娘不好意思了。”黛玉只是笑着摇摇头,并不说什么,待到了那玉轩中,才在那楠木贵妃椅上坐了下来,道:“雪雁,我记得,那个从贾家带了来的匣子里,有一叠银票,你从中拿了三千两来。”雪雁一听,着实一惊,却也不好说什么,进了内室中,不一会儿,将银票拿了来,放在了木盒中,终究忍不住问道:“姑娘现住在王府,一应用度都是府中所出,难道还要让姑娘拿银子?何况也用不了这么多。” 黛玉叹了一声,摇头道:“倒不是为了平日里的用度。我这几日,多亏了你们照料,身上好了些。那贾家的事,却也不能不管。我也答应了老太太,帮衬着他们一些。这些银子,就是为了给贾家流放之人打点一番,再者,府中的一些女着,是要被官卖的,就将她们赎了出来,再与她们些银子过活,让她们安顿下来。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雪雁却一脸地不甘,道:“姑娘是好心,可那府里对姑娘怎样呢?在贾家,姑娘也就是和那些姑娘们走得近些,可要是有了什么事,也是各自顾各自的,那宝二爷更是一句话也不敢说。老太太虽是对姑娘好些,可也有私心。这样帮了他们,日后岂不又是一个麻烦?依我说,姑娘倒不如先不赎他们,只让人打探着他们的下落,若他们实在不好了,再命人照应着,也就是了。” 黛玉思忖半日,道:“不妥。老太太为了贾家而求我,我不能违了老太太的意思。若是他们明理,自然不会是麻烦,若他们糊涂,我也不会再帮着了。”叹道:“那贾家的下人们说,姑娘是个小性儿刻薄的,真真是瞎了眼,若姑娘果真如此,就应当不管他们,也好坐实了这话。那老太太为了贾家,也让姑娘这么为难。” 黛玉淡淡地一笑,道:“哪用你来为我打抱不平?细想想,老太太是贾家的人,自然要处处为贾家着想,若换作是我,也会像老太太这样做的。或许,比她做的还要多。”雪雁还要说话,那青竹插言道:“姑娘可否容我说几句?那贾家的事,我虽不尽知,可也大致地听说了些。姑娘还是小心为上。那贾家若真是明理之人,又岂能走到今日这步田地?固然是有人要整垮了贾家,可他们若是个清白的,又怎会轻易地让人抓住了把柄?即使姑娘要帮着他们,也不可连累了自己。” 此时已是深秋,黛玉最是受不得寒的,因而早早地在屋中置了薰笼,黛玉却仍道:“不知怎的,倒觉得今年比往年分外地冷些。”雪雁忙不迭地从柜中拿出一件大红羽纱面白狐狸皮的鹤氅,为黛玉披着,青竹将那薰笼轻轻拨了拨,嘴角似噙着一丝笑意,道:“姑娘是说这时气,还是说这事呢。”却听黛玉幽幽一叹,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这也不是咱们能管的。”说着来到书案前,亲搦湘管,雪雁二人在旁看去,正是一首七言诗: 白日登山望烽火,黄昏饮马傍交河。 行人刁斗风沙暗,公主琵琶幽怨多。 野营万里无城郭,雨雪纷纷连大漠。 胡雁哀鸣夜夜飞,胡儿眼泪双双落。 闻道玉门犹被遮,应将性命逐轻车。 年年战骨埋荒外,空见葡萄入汉家 青竹毕竟识得些文墨,道:“此是唐代诗人李颀所作之《古从军行》,“公主”乃是指汉朝细君公主。”黛玉将笔掷下,道:“你原是官家小姐,文采也是极出色的了。我也不过是心中所感。人们往往只看到和亲的益处,可谁又能想到,那被送去和亲的女子,不仅是骨肉分离,更是吉凶难测,生死未卜?”雪雁年小,说话间也没了忌讳,只哼了声,就道:“姑娘可怜那些和亲的女子,可姑娘就险些被送去…”说着又自悔失言,忙掩了口,心中不免惴惴。 黛玉素知雪雁的性子,在外人面前,却绝不会失了分寸,因而只温言道:“看你像是说错了什么话一样,不必的。横竖这儿只有咱们几个。若说和亲,果真要让我去,我必是要去的。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若是和亲能使百姓免于战乱之苦,我又岂能推辞?”青竹却是一怔,叹道:“姑娘能如此想,却是要愧煞许多庸碌无能的男子了。也令我等汗颜。试想,若换作是我,只怕宁死也不去的。虽有公主之尊,不过是个虚名,为了这个虚名,反倒要孤身一人远嫁异乡,举目无亲,这也不是人人都能受得了的。” 黛玉凄然一笑,道:“非是我愿如此想,而是不得不如此想。总有许多的不得已。此次北蕃之事,倒让我想起汉朝时中原王朝与匈奴的和亲来。那汉朝,自汉高祖刘邦“白登之围”后,只得以宗室女为公主,远嫁匈奴,然匈奴竟变本加厉,几乎逼入皇宫中,经文景二帝几十年励精图治,终于在武帝时发动了对匈奴的三次大战,解除了匈奴的威胁。而今那北蕃之于我朝,正如匈奴之于汉朝。只不过北蕃之力,尚不及匈奴罢了。” 雪雁还未说什么,那青竹先就赞叹道:“姑娘这话,果然是见识不凡。只是我们在闺阁中,此话也只好私下里说,让人听见,传了出去,对名声也不好,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咱们整日里只知想这些个事。”黛玉深以为然,道:“便是在这儿说了一车的话,终究不可让外人知道。不然,只怕对咱们来说,就会有一场祸事。”雪雁二人也知轻重,忙不迭地答应着。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花开堪折直须折 说话间已到了传午膳的时辰,青竹命一个小丫环传了饭来,不多时,已将饭摆好了。青竹指一样红白相间之羹,笑道:“这是雪霞羹,是采集新鲜的芙蓉花,去了心、蒂,以汤焯之,再与豆腐同煮,因其红白交错,宛若雪霁之霞,故此得名为“雪霞羹”,倒是清淡些,姑娘才好了几日,用些清淡些的吃食倒好。”黛玉知青竹也是为了能让她多吃些,也不忍拂了她的意,略用了些,道:“是个好的。” 说着,见雪雁拿眼瞧着自己,笑道:“你们也都坐下,同我一处用饭吧。”青竹毕竟是曾在宫中,在这些礼数上却是极在意的,道:“姑娘,这恐怕也不太合规矩吧?我们自有用饭的地方。”黛玉浅浅一笑,道:“这有什么,横竖这也不是在外人跟前,也只是偶然在一处用饭,不碍的。”青竹这才让小丫环将她们二人的饭也摆了来,与雪雁斜着坐了。 雪雁见黛玉与青竹都是默然用饭,只一会儿,就觉得无趣,因而笑道:“姑娘这几日好些,我也偷着空,去王府的园子里瞧了瞧,果然是皇家气派呢,比别处又不同。”青竹点了点她的额头,道:“你这丫头,难道连“食不言,寝不语”也不懂得?好生用完了饭,多少话说不得?”说得雪雁面上讪讪的,黛玉摆手道:“她要说便说吧,拘着她作什么?”面上略有笑意,又向雪雁道:“你说就是了。只不要误了用饭。” 雪雁方笑道:“我也是不想让姑娘整日里愁眉不展,才这么说的。要说王府这个园子,比那个大观园又有不同,比大观园大了一倍不止,大观园里虽也有几处景,但也是住了人的。可王府的这个园子,却是一步一景,细一看去,刚一入园,就有春天开的牡丹、海棠、桃花、白玉兰,夏天的荷花、石榴、茉莉、美人蕉,秋天的月季、百合、菊花、桂花,冬天的腊梅、一品红,君子兰和山茶,真真是四季皆有花开,这倒也还罢了,更难得的是,园中的假山,虽是人工雕琢而成,竟毫无堆砌之意,只让人觉得别有洞天,更添了几分雅致,有的从远处看着,像是一只千年的老龟,记得在一个假山上,最上面有一块石头,猛地一瞧,可巧像是一只猴子。再往前去,就是一片树林子了,林子里不仅有姑娘最喜欢的竹子,还有那参天的枫树,要是姑娘这个时节去看,满树的叶子。有黄中带绿的,有黄中透着红的,有棕色的,有红褐色的,还有深红的,让人看花了眼呢。林子尽头有一个六角亭,亭下有不知从哪里引来的一股溪水,使了个法子,将溪水引了上去,那水从亭上流下,就成了水帘子,若是盛暑之时坐于亭中,水帘子里面竟成了秋天了。难为那建亭之人怎么想来!” 这番话,说得青竹也颇为惊奇,笑道:“这园子,就只有这么些?可还有些别的?”雪雁越发地兴头起来,道:“怎会只有这些?还有更妙的,那亭台楼阁,更让人移不开眼呢,我细细地看了,那梁上的画儿,竟没有重样的,不是人物,便是花鸟、山水,亏得这如何画了来!园子里还有一个湖,那湖的中心,是一座八角的亭子,要想到亭子里去,只得坐了船,我虽没去,可远远地看着,亭子四周倒像是有一层雾一般,直让人以为是入了仙境呢。” 青竹却掌不住笑道:“瞧你说得,把这园子夸得有一无二,哪里就像你说的这般好?可见你这丫头扯谎。”雪雁一听,将那头摇得似泼浪鼓一般,道:“才刚我说的,只怕还不及那园子的十之一二呢。姐姐虽是在这府中的时日比我长些,可整日里服侍太妃,自然不得闲。”黛玉因雪雁这番心意,心下也是感动,泯然笑道:“我来了这些日子,不是病就是事,竟没有好好地看看这园子。原本就听一些婆子说起过,这北静王府的园子,是京城中有名的,听雪雁这么一说,倒有些意思。” 一时,黛玉与青竹都已用完了饭,黛玉看着雪雁因说话而狼吞虎咽的样子,又笑道:“你还是好生用饭吧,我和青竹可都用完了。”使在书案前坐了下来,拿起一本诗集翻看着,雪雁不禁红了脸,赶着用毕了饭,又走到书案前,献宝似地笑道:“姑娘不是说有些意思吗?这会子横竖也无事,这儿又是内院,不如咱们去园子里散淡散淡可好?”一面又向在一旁磨墨的青竹使了个眼色,青竹会意,笑道:“姑娘,咱们不过偶然间一去,不妨的,就是我听了雪雁的话,也有些想要去瞧瞧呢。” 黛玉将书掷下,嫣然一笑,道:“既是这样,那咱们一齐去吧。”遂收拾了,施施然来至园中,雪雁便充作了导引,在前领路。黛玉一面看着,心中也是暗赞,果然是皇家气象,自不是别处可比的,只从那细微处看去,无一不是精雕细琢,匠心独运。只到了那竹林中,不由得又想起潇湘馆中那千竿翠竹,又想到那贾家,怔怔地望着竹林,黯然神伤,雪雁与青竹相视一眼,轻声唤道:“姑娘…” 黛玉勉强露出一丝笑意,道:“咱们还是回去吧。”雪雁她们也只好跟着,此时已是傍晚,起了风,雪雁就将件靛蓝锦缎披风为黛玉系好,只刚出了园子,就听得几个丫环慌慌张张地走来,见了黛玉,只匆匆施了一礼,便要往别处去,青竹见事有蹊跷,拦住了一个丫环,道:“出了什么事?这样慌张?”那小丫环倒也是个机灵的,道:“青竹姐姐可知道,这儿离着太妃那里不远?”青竹板起脸道:“便是不远又如何?你只说出了何事?” 小丫环遂道:“我们却是太妃那儿的。因王爷受了重伤,才慌乱了些,可我们也不知王爷为何受了伤,只听说,王爷是让人抬着回来的,现在也不知伤势怎么样了。这会子正请御医呢。” (不好意思,昨天晚上,某玉去了医院,回到家里已经是十二点了,所以只能今天早上更新了,望亲们见谅。)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解语何妨话片时 黛玉听了那小丫环的话,就如平地起了个焦雷,身形一滞,雪雁急忙上前,道:“姑娘…”黛玉强自镇定着,道:“去太妃那儿瞧瞧,看怎么样了。”一面疾步向前走着,只是黛玉到底身子弱些,因而只走了几步,便有些气喘了,扶着身旁的树,咳了几下,青竹二人追了上来,为她轻捶着,道:“姑娘就是心里着急,也不必在这一会子啊。再者,太妃那儿现正忙乱着,还是迟些再去吧?” 黛玉摇头,道:“不去的话,我到底不放心。且只有咱们几个,并没有带小丫环们,不会反倒添乱的。”雪雁二人面面相觑,只好紧跟着,果然,到了太妃的院中,丫环婆子们进进出出,虽还是秩然有序,神色间却都是惶恐不安,见了黛玉,只匆匆施了一礼,便又离去,可巧的是,冯嬷嬷正从一垂花拱门内走出,吩咐小丫环送了热水来,猛地见了黛玉,也着实一惊。连忙施礼道:“郡主这会子怎么来了?”黛玉向里瞧着,道:“才从园子里出来,就听到小丫环说,王爷受了伤,被抬回府中,因不放心,才过来探望太妃和王爷。” 冯嬷嬷略一沉吟,素日里太妃的心意,她也是知道的,若不是已有了个王妃,太妃只怕就要求了黛玉作王妃,又见黛玉如此说,便只当黛玉是极在意水溶的,只是事出突然,也容不得她多想,因而一面引着黛玉到了太妃那儿,一面缓缓地道:“既然郡主知道了,奴婢也就不瞒着了。王爷在府中用过了午饭,就去了宫里,不知出了什么事,受了极重的伤,太妃就先将王爷安置在了距萱怡苑极近的玉珍阁里,宫里来的太医们正在为王爷诊治。太妃更是急得了不得,郡主到了太妃面前,也劝着些吧。” 只是这冯嬷嬷没想到的是,黛玉虽仍是当自己是客居于此,却因太妃与水溶对其关照有加,不觉心中已将太妃当作贾母那般看待,对那水溶,则有如兄长,并无他想。因不见王妃,略有些疑惑地道:“嬷嬷可曾派人去回了王妃?”冯嬷嬷倒一怔,心中对黛玉,不由得又多了几分赞许,道:“刚刚派人去回了。”话未说完,就见才刚被派去的晓翠走了过来,神色间颇为古怪,吞吞吐吐地道:“奴婢刚刚回了王妃,可王妃说,她眼下正闭门思过,是不能随意出了那里的。” 这冯嬷嬷是何等人,单从晓翠的神情中,已猜出了几分,那王妃必定是说了什么骇人听闻的话来,于是沉下脸来,道:“是不是王妃又说了什么,你不敢回我?”晓翠急忙跪下,哭着叩头道:“王妃还说,她愿从此安安分分的,可与王爷从此形同陌路,再不相干,至于这个王妃的虚名,她也不在意了。”冯嬷嬷忙喝住了她,道:“你怎么让那糊涂油蒙了心!幸而这里没有外人,不然将这话传了出去,让外头的人知道了,咱们王府还有什么脸面?就是你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这话却说得极重了,晓翠不敢再说,只一味地叩头,直将那额头上渗出血迹,雪雁心下不忍,正要上前求情,却见冯嬷嬷扶起了晓翠,叹了声道:“我也是为了让你记得,这些话,你就不该说与别人,王妃说了这些话也就罢了,可你却不能说。此话你再不可说了。”哓翠犹自啜泣着,不住地点着头。见无事,才回身跑了出去。 那黛玉听到王妃这话,一时却怔住了,王妃之事,黛玉虽未曾亲眼见着,却已尽知了,若是水溶与王妃果真走到这步田地,虽看似与她无干,可她又情何以堪?黛玉只管这么想着,不防那雪雁在旁,轻轻地扯了下她的衣袖,方才回过神来,众人各有思量,不一会儿,就到了玉珍阁中,黛玉一看方知,这玉珍阁,与太妃的萱怡苑,不过是隔着一道穿山游廊,想来是匆忙中回到府里,素日水溶起居处又极远,因此才将水溶安置在了这儿。 进得那玉珍阁院中,但见鸦雀之声不闻,满院中的丫环婆子,也无一丝慌乱,皆垂手侍立着,冯嬷嬷引着黛玉来至暖阁中,果然见太妃正端坐在那儿,面上犹有泪痕,想是哭过了,一见黛玉,太妃稍稍一怔,忙道:“这天也冷了,玉儿怎么这会子来了?快坐下吧,别冷着。”冯嬷嬷扶着黛玉在太妃对面坐下,一面又瞧着太妃的神色,道:“郡主是听小丫环说,王爷受了伤,所以就来探望。”不着痕迹地看了眼黛玉,却绝口不提王妃之事。 太妃虽还算镇定,然也是心绪大乱,倒并未理会,只握着黛玉那手,落泪道:“太医还在正房里为溶儿诊治呢,要是有个什么好歹…”黛玉忽而手上一紧,正要劝着,那冯嬷嬷先道:“奴婢已让庆云出去打探着,看到底是出了何事。幸好他蒙王爷的恩典,作了宫中侍卫,在京城的世家子弟当中也有些脸面,探听些消息还是能够的。太妃且放下心来,王爷必不会有事的。”黛玉也强撑着笑道:“这话说得极是。”又命在一旁的青竹:“派一个靠得住的小丫环去玉轩中,将槅子上的小青花瓷瓶拿了一个来。那是极好的药,只拿到太医们跟前就是,若是能用的话,就让太医们将里面的药丸捣碎了,用蜂蜜水化开,为王爷用了。若是无用,也就罢了。”青竹答应着,到外面,吩咐了一个心腹丫环,眼见着那小丫环去了,才回身又来到了房中。 太妃略一展颜,道:“虽说前面已有太医们看着,可我心里到底还没个着落。你既有法子,我也就放心了不少,只是这药,你是从何处得来?”只除了青竹和那雪雁,众人都诧异着,黛玉是大家小姐,虽说平日里也用药,可怎会有那治伤之药?黛玉还未来得及开言,雪雁已先道:“说起这药,也有一番缘故。” (某玉原本是在作者后台里设置定时更新,在昨天晚上19:55分,今天中午一看,竟然没有更新,杯具,亲们千万不要拍我啊。)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玉心皎洁终不移 这雪雁虽抢着了话头,众人倒也不在意,只有青竹乘人不注意时,轻轻地扯了扯她的衣袖,太妃却越发地要知道,只向黛玉问着:“玉儿,才刚你让丫环拿的是何药?可有效用?”神色间愈加急切,她们说了这么会子话,却不见有人来回,前面太医们到底诊治得如何了,黛玉心下也有些许诧异,只好安慰着太妃道:“母妃且不要急,这会子想是已将药送到了那里。” 见太妃面色稍缓,才道:“那药方原是父亲留下的,当日因父亲病重,我便从贾家回了扬州,父亲虽是病着,已将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又将那药方给了我,说是一故人所赠,对各样伤均有奇效。我原也有些疑惑,只说在闺阁中,此药多半是无用的,父亲这才说起,此是 他拜访一位名医所得,那名医隐居深山之中,极少与人往来,必是求了多少次才得了。”只是在这这话时,面色着实地有些古怪。 太妃一时不曾想起,倒是冯嬷嬷忽而记起,道:“郡主说得正是。府中也有些药材,只是一直未曾用到,因此只命人好生存在了库中,只是若时日久了,这药只怕…”黛玉也猜着了几分,道:“无妨。这药是在贾家制的,那时我因身子三日好两日不好,常要用药,便说这方子里是旧日父亲留的,于我这病是极对症的,也就制好了。因外面有腊封着,便是三年也无妨的,而今不过一年有余,这药还可用得。” 冯嬷嬷方叹服道:“王府里虽也有些,不过也是三五年前制的了,现也不知还有没有药性,便是还有,也再不敢用了,若是这会子再去配药,也等不及了。”那太妃神色间才松动了些,一时,就有小丫环来报:“太妃,那太医们说,郡主送去的药是极好的,原本他们要寻这药,谁知就有了。现正为王爷用药。”太妃满面喜色,道:“玉儿,看来你这药是极好的,真不知要怎生谢你了。”心中记挂着,道:“你可要随我一起到那边去?” 黛玉黛玉正心下沉思着,冷不防太妃这一句,笑道:“王爷与我来说虽是兄长,却也甚是不便,待王爷好些了,我再去吧。”太妃方才领着人去了,黛玉怔怔地瞧着那一行人逶迤而去,一旁雪雁却像是在打抱不平那般,急道:“姑娘怎么这样轻易地就把药送了人?这药不仅能治伤,若是习武之人用了,更能是让功力增进不少,那紫鹃姐姐听见了,还玩笑着说,只怕姑娘这药,是要给了将来的姑爷呢,为何却…” 未及说完,青竹已在旁横了她一眼,雪雁连忙掩了口,只是撇着嘴,满脸的不甘,青竹倒忍不住笑着,独黛玉叹道:“这药再金贵,也是为了医病。何况王爷于我有恩。”说着,眼中一抹亮色一闪而过,只是转瞬间却又无影无踪。雪雁仍是不解,青竹却看得出,不觉间,黛玉已将太妃与水溶看得极重,又一想到,自己几乎就要作了那水溶的妾室,心下也是一叹,一时竟有些痴了。 黛玉犹自不知青竹为何如此形状,只道:“还有一件,我终是放心不下,便是那贾家的事了。我虽已有所打算,可到底还未出得门去。我想着,两日后,我便亲自去与太妃说,要到西郊去,祭一祭外祖母,也算得是我的一片心了。”一语未终,已是哽咽难言。雪雁她们也知黛玉素日的性子,若是这时相劝,只怕她更会伤感,因此只默然相陪。果然,一时黛玉收了泪,忽而问道:“咱们王府里,可有人和那贾家有瓜葛?”雪雁想了想,道:“要说内院里,自然是没有的。不过前儿我偶然间听几个婆子闲话,提起了那贾家,说有个芸二爷,是荣宁二府的本家,现是王爷的侍卫。” 黛玉原也只是无心之问,闻得王府中果然有贾家之人,想来也只是因在旁族中,故未牵连到此人,心中已有计较。便只带着雪雁她们又回到了玉轩中。 且按下黛玉之事不提,只说水溶此次受伤,却在朝野之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次日早朝之时,一番山呼万岁之后,李渊扫视一眼殿中群臣,道:“戴权,传旨。”戴权躬身道:“是。”清咳一声,展开明黄圣旨,念道:“今北静王水溶,有功于社稷,特准其享郡王双俸,一应仪体规制等同亲王。” 群臣闻得这道旨意,均是倒抽了一口冷气,有那极大胆的,竟是暗中猜测着,此番加封是何意,既是双俸,仪制又等同亲王,怎不直接封为亲王?只怕还更名正言顺些。也有那素日最会见风使舵之人,见水溶立下如此大功,心中早有了主意。只有那吴天手执玉板,出列道:“圣上,微臣以为,北静王爷虽有功,如此加封,实为不妥。” 李渊却未曾料到,会是这吴天先站了出来,面色不悦,道:“怎么不妥?你且说来。”吴天却也觉察出皇帝的怒气,仍道:“我朝自开国以来,从未有那无亲王之名却得亲王之实者,名不正则言不顺,此为圣上所不取。”此话一出,殿中之人都不禁为其暗自捏了把冷汗,殊不知,吴天却也是斟酌再三,才敢于如此说的,果然皇帝并未发怒,只道:“你们若是有谁能像水溶那般救驾,朕也可破例封赏,可有人不服!” 殿中众人,谁不是在官场中多年?自然无人再提,那吴天又道:“那北蕃的始毕可汗,先时因公然索取那幽云十六州,被圣上下令押入牢中,不想却设诡计逃脱,如今再度派遗使者前来,扬言道若是再不应允,就要立即开战,其狼子野心已昭然若揭,臣以为,眼下已是万分危急,须即刻备战,以防不测,再有那求娶公主之事,现并未有合适人选上报,未知圣意如何,请圣上决断。” 众人一齐看向这吴天,这和亲之事,虽说在皇室中并无合适的人选,可大臣家中又怎会没有,就如那应天府尹周志通,家中便有一女,已十六岁,尚未许配人家,却是再合适不过的了,只是尽人皆知,此次和亲,那送去的女子,极有可能没了性命,因此谁也不敢让自家女儿前去。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撩乱边愁听不尽 不说众人心中各自盘算着,李渊对此如何会不知?只是不点破罢了,只问着那三皇子子轩,道:“当日朕将那北蕃王爷之女阿琪娜安置在了一处行宫中,由你派人看管,如今可怎样了?”子轩忙回说:“近日儿臣已问过,并无甚事。”李渊这才点头道:“就让这阿琪娜随着使团嫁到北蕃吧。”面色骤然一冷,道:“他们不是要求娶天朝贵女吗?朕就认了这阿琪娜作义女,将她嫁到北蕃去,朕倒要看看,那始毕将会作何反应!” 群臣噤声不语,唯有那戴权,听了这话,只觉心中一颤,面色更加恭谨,李渊又道:“虽是如此,可也不得不防。边境之中,虽有二皇子子清镇守,但眼下形势吃紧,朕想要再派一员大将协助,你们认为,谁可担当此任?”说完,看着殿中众臣神色各异,冷冷一笑,众人也料着,皇帝必是已成竹在胸,若是贸然举荐一个,又非皇帝心中人选,免不了又落得一个“多事”的名声,且若是平日里走得近些的,也会被疑心有结党营私之嫌。因而缄口不言,一时,朝堂之上,竟是沉闷得令人窒息。 却是那王丞相打破了沉默,道:“圣上,此事关重大,臣等不敢妄测圣意。”这王丞相为当今皇后之父,其祖父王祟,曾于太祖皇帝起兵之时,与太祖歃血为盟,结为异姓兄弟,在沙场上屡立奇功,待平定天下后,太祖本欲封他为王,却被其婉拒,便只授了个一品的闲职。而王丞相之父王景,也是一朝宰相,故有“父子丞相”之称,又因有了一个王皇后,这王氏一门,虽未封王,却也是富贵已极了。便是那忠顺王,也不得不对其顾忌三分。 这时,一直在旁冷眼瞧着的忠顺王,忽而看向那王丞相,眼中一闪,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他见这王氏一族门生故吏遍布天下,便有意笼络,前几日王丞相寿辰,忠顺王命人送去了一架紫檀雕花嵌螺钿绣寿字围屏,只这一件,其价便不可估量了,又送去无数金玉玩器,且让王妃在进宫探视燕贵妃时,向皇后示好。偏偏这王丞相婉拒了寿礼,而宫中的皇后,也是不冷不热,几件事凑在了一处,心下便有些暗恨,只是无处发作,今见此机会,又怎会放过,遂上前冷冷一笑,道:“王丞相,你既说不敢妄测圣意,可为朝廷举荐有用之才,也是你分内之事罢?如此推脱,不知…” 未及说完,那王丞相道:“忠顺王爷,老臣虽不敢说有大功于社稷,可也无愧于心,因老臣举荐而入仕途者,不可胜计,不知王爷此话何意?” 众臣本以为皇帝必是要有一番震怒,不想那李渊只慢慢地品着茶,神色间竟似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戴权在一旁冷不丁瞧见了,更是不由得从心底里生出一股子寒意来。皇帝方才道:“戴权,命人拟旨,令神武将军之子冯紫英为右将军,三日后领五万大军前往幽云地界,驰援守军。由南安王统领羽林军。” 这道旨意一下,不说众臣,就是那戴权,也颇觉意外,这冯紫英,原本是在南安王爷麾下,自与东瀛国一战后,调入了羽林军中,不久前又升作侍卫统领,他却也经历过战事,可毕竟经验尚浅,虽非鲁莽之人,可毕竟智谋稍显不足,而此次与北蕃的战事,却是一触即发,容不得丝毫差池,那南安王爷智勇双全,又常年主理蕃邦事务,且早已伤愈。若按常理说,派此人前去,是再好不过了,如何会派冯紫英前去? 又向下遍瞧一眼,心下便有些个明白了,这忠顺王的党羽,已经遍布朝野,可大半是被他所收买,并非死忠,果真有事的话,也是靠不住的。而此次派去的,不过是一副将,让冯紫英前去历练一番,也是好的。而南安王坐镇京城,也可保无虞,使心怀叵测之人不敢轻举妄动。 待下了朝,李渊也未像以往那样,至宁安殿中处理国事,或是到太后宫中探望,而是到了御花园里,此时已将至初冬,园中诸景虽还在,然触目皆是一片萧索。寒风吹过,使人倍觉凄凉,那皇帝叹道:“京城中尚且如此,更何况那北蕃?”戴权一听这话,就已猜着了几分,却并不言语,直待那李渊问着:“朕交与你的事,办得如何了?”方才陪笑着道:“奴才已查出了,当日燕贵妃娘娘确有身孕,但却私自服用禁药,又指使宫女小珠暗中藏匿木偶,嫁祸于元妃娘娘。那北蕃王后,本想求了皇后,到北王府中探望郡主,不想有了始毕之事,只得返回北蕃,可始毕在一个月后,又派出了使团,令她随同前往,只是…” 皇帝似乎并未觉察出那语气中的异样,只在一个极小巧精致的亭中坐了下来,问道:“只是如何?”那戴权才回道:“前次北蕃王后来朝,事前并未言明,可此次使团却明言有王后随行,不过据前去监视使团的人说,王后与使团,平日里从不往来,也不在一处,这便有些蹊跷了,想来王后必是以死相逼,才得以再次来到天朝中。还有那…” 见戴权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李渊沉声斥道:“还有什么?难不成是你无能,什么都未查出?”戴权重重一叹,跪了下来,道:“据轩辕山庄之人来报,忠顺王近来与始毕来往极多,只是却未曾见面,只是经由一个名唤杜平之人从中奔走,再细细地一查,这杜平乃是柳彪之孙柳芳。是忠顺王所救,因而为其所用。” 未及说完,那李渊已抽出所携宝剑,将面前的青玉案截作两段,怒道:“朕一再地容忍他们,他们却以为朕是那可欺之君!朕定要让他们知道朕的手段!” (某玉要对亲们说不好意思了,临近年底,忙得团团转,好不容易有时间更文了。从这一章开始,恢复两到三天一更的速度,绝不会弃坑的,请亲们继续支持,谢谢!)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王侯将相莫敢论 戴权在旁见了,只觉一个激灵,身上寒意更甚,他跟随皇帝多年,极少见皇帝如此盛怒,而无论是谁,引得皇帝这般大怒,都绝不会有好的下场,当年的义忠亲王如此,如今的忠顺王,怕也逃不脱了。这样想着,心中倒不由得对那始毕和忠顺王,生出了些许同情,只是面上却不曾表露出。那李渊即刻便回了宁安殿内,提笔写了道旨意,又将那玉玺盖了上去,沉着脸道:“你派可靠之人,将这道旨意当面交与冯紫英,不许宣旨!若是有个什么差池,你也不用来见朕了!”待那戴权去后,皇帝方神色凝重地望着殿外,叹道:“但愿他们不会让朕失望。” 如今且不说那皇帝如何谋划,单只说这水溶如何会遭此大劫?却与那北蕃之事有关。 原来,那北蕃的始毕可汗,自那日乔装进入立政殿中,试探一番,被断然拒绝,虽极为恼怒,却也在意料之中,因而又暗中去了那忠顺王府,三言两语之间,便让那忠顺王无招架之力,只得答应下来,回至北蕃,便召集了心腹人等在军中营帐内密议。果然,不久,始毕就将王庭迁往腹地,命那达翰尔率使团前往京中,而自己则领兵到那距幽云十六州不足二百里的焉支山下,伺机而动。 这一日,正是秋决之时,这秋决,便是将那犯了死罪,应予处决之人,在冬至日前行刑。此次秋决,因有贾家的贾赦、贾政,在权贵当中却也引起了极大的震动,那囚车在城中遍行一周,才进入了应天府外的法场中,前往观看之人无数,法场中更是被围了个水泄不通,不想却有几百名御林军前来开路,却是皇帝摆架至法场中,人群呼喇喇跪倒一片,那山呼万岁之声,更是震天响。 不等那皇帝从御辇中走下,应天巡抚赵朔已迎了出去,一面行礼,见皇帝身后是北静王水溶,又有一个衣着举止颇为怪异之人,待皇帝坐在了帐中,方至水溶近处,作揖道:“王爷,圣上身旁之人,是什么来历?可从未见过此人啊?”水溶只略瞧了那人一眼,道:“这是北蕃的达翰尔,今日是秋决,那达翰尔得知,就也想来此观斩。圣上便也顺水推舟地允了,只是以我看来,只怕绝非是观斩这么简单,你多派几个侍卫,不要打草惊蛇,只暗中跟着达翰尔和他的侍卫。若是他们敢轻举妄动,格杀无论!” 这赵朔也非等闲之辈,其祖父为开国文臣之领袖赵元礼,本人更是在科场中得了榜眼不几年便升作了巡抚,其妻水氏,为北王府老王爷庶出之女,故此和那北王府也是姻戚。与水溶素有来往,只是水溶从不刻意与朝臣结交,二人也只算得是君子之交。见水溶如此说,再向达翰尔那厢看去,果然见其眼中寒光似冰,正直直地看向皇帝,心中一凛,答应一声,向外而去,谁知还未来得及安排,法场外的人群中已骚动起来,水溶霍地起身,向达翰尔那厢走去。 偏巧这时,忽有一人骑马冲了出来,人群中倾刻之间响起一片尖叫声,四散奔逃,法场外顿时大乱。水溶定睛一瞧,竟是那柳芳,心下暗道不好,却见柳芳诡秘一笑,只是在法场外徘徊,正待水溶要上前去将那柳芳擒了来,耳边却听得“嗖嗖”几声,几支不知从何处射来的箭,已向皇帝射去,水溶顾不得多想,从侍卫手中夺过剑,使出轻功,一个飞身,就到了皇帝面前,用剑将那箭挡了回去,不想却又有一支冷箭飞来,水溶不及躲避,被射中左肩,只闷哼一声,喷出一口血,倒了下去。 众人谁也不曾料到会有此事,一时竟都怔住了,李渊虽也瞧见了那柳芳,知其来者不善,却也未曾想到,柳芳竟未有任何举动,直到方才水溶倒了下去,才明白过来。此时不知是谁大喊一声:“有刺客!”侍卫们大惊失色,上前将皇帝团团围住,李渊“霍”地起身,抽出身上所佩的那柄定光剑,将前面的几案斩作两段,喝道:“一群宵小之辈,竟也敢行刺于朕,朕定要让他们万劫不复!” 帐中众人眼见得也将大乱,听得这声怒喝,竟如同被定住了一般,待回过神来,方才发觉,那水溶已被抬了下去,而法场外,却来了更多的禁军,只过了片刻,那新接任御林军统领一职的苏文昊亲自押着一人上前,半跪着道:“微臣无能,救驾来迟,现已经将刺客擒获,请圣上发落!”说着踢向那人,那刺客却挣扎着不肯跪下,文昊见状大怒,反手将刀架在了那刺客肩上。 皇帝摆手止住,一面却看向那刺客,神色间喜怒莫辨,那刺客却是身着侍卫服色,乍一看去,却也眉清目秀,倒像是个文弱书生,若不是被擒,谁也不会想到,如此相貌之人会是刺客。皇帝嗤笑一声,正要吩咐侍卫们将他押入牢中,却不经意间瞧见那刺客目光中一抹狠戾,心下一惊,却不由得有些赞叹,于是抬手令侍卫将他带至面前,道:“你到底是何身份,为何要假扮侍卫?” 那人直视一眼皇帝,冷笑一声,并不说话,李渊忽而发觉不对,道:“你只要招出暗中指使你的人,朕可以放你一条生路。”不想话还未说完,那刺客嘴角边流出一丝血迹,重重地倒了下去,苏文昊忙上前为其把脉,半晌方道:“皇上,刺客是服毒而亡,想是事先已将那毒药含在口中了。”众人大惊失色,皇帝叹道:“此人也是荆轲聂政之流,若能为朕所用,堪为良材,也罢,他也是被人利用,好生安葬了吧。” 而法场上,又传出一阵急切的鼓声,赵朔连忙上前,躬身道:“圣上,此次秋决,遇刺驾之事,可否择期再行?”李渊却摆手道:“不必了!只不过是出了个刺客,朕还怕了不成!按律行刑!” (不想多解释什么,请亲们谅解吧,以后每隔两到三天发文,绝不会弃文。谢谢亲们支持!!)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不以成败论英雄 听了这话,众人不由倒吸一口冷气,唯有那达翰尔,刚刚还犹如看戏一般,在一旁冷眼瞧着,一闻此言,神色一动,却并未说话。早有人将一面新的花榈木案抬了上来,皇帝端坐于宝座之上,细细地品着戴权奉上的茶,却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别有意味地瞧了眼达翰尔,道:“将前几日刚刚擒获的那三人带上来。” 一时,就有几个侍卫将五花大绑的三个壮年男子带了来,那三人却与平常农夫无异,只达翰尔看到这三人时,眼中霍地一跳,这三人,却是他安插在二皇子子清军中的眼线,就连他也不知这三人被擒之事,想到这儿,心下暗惊,又不由得大怒,四下里一看,除了他的贴身侍卫,并无一个北蕃之人,只好强自按下怒气,且见机行事。 只听苏文昊向皇帝回禀道:“这三人在二殿下军中,妄图勾结歹人,在运粮途中劫夺粮草,所幸援兵及时赶到,才并未得逞,二殿下命人将其押解至京中,听侯圣上发落。”皇帝却看也不看那三人,只冷声道:“将这三人斩了。”中间有一个,像是三人中的头领,乘人不注意时,偷偷地看向达翰尔,不想达翰尔目似寒冰,毫无搭救之意,哀叹一声:“我兄弟三人,悔不该当初轻易地被收买了,替他们卖命,如今东窗事发,却落得个鸟尽弓藏的下场。” 李渊这才看向这三人,道:“是谁收买了你们?你们若说了出来,朕也可放你们一条生路。”这领头之人,神色间似有所动,只一会儿,却摇头道:“你既要杀我,就痛快些,何须问这么多?”李渊冷笑一声,却也知再也问不出什么,只怕是有人要挟了他们,道:“那好,朕就成全了你们。不过,你们也不要以为,你们不说,朕就不会知道。你们不过是白白地送了性命。”说着命“将这三人,同贾家人一起处斩。” 那赵朔领命,来至法场中,看到眼前一幕,也不禁大惊,此时的法场外,早已不见了那柳芳,竟又是观者如堵,将那整条街都占了去。已到午时刻,忙示意行刑。待行刑时,人群中更是轰然叫好。而皇帝在帐中,听得这叫好之声,先是淡淡一笑,却问那戴权道:“朕前几日让你去牢中探望贾府之人,那贾赦和贾政,可有何话说?”戴权只拣那要紧地说了,道:“贾政倒没有什么话说,那贾赦,只是一味地哭着,求圣上看在祖宗的份上,饶了他的性命。”一面却看着皇帝的脸色。那贾赦,却对那戴权说,若是皇帝不饶了他们,便是昏君。只是戴权看到哀哀欲绝的贾政和那得了疯病的王夫人,心有不忍,因而就未向皇帝告发贾赦。 皇帝却并未动怒,只是一叹,道:“那贾家若不是做出这等事来,朕又何尝会要了他们的性命?朕可不想担这个杀功臣之后的骂名。”又见那苏文昊仍是半跪于案下,道:“你又有何事?”苏文昊向左右一瞧,道:“那名刺客,微臣虽是擒了来,却还未能查出是何来历。”皇帝知他是何意,将帐中所有人遣出,只留下了戴权,道:“真的并未查出是何人指使?” 苏文昊身子一顿,道:“因刺驾之事事出突然,故只得先将刺客擒住,再细细地审问,不想却畏罪自尽。不过那名刺客,微臣却是认得的,是蒋玉菡府中的一位仆役。现轩辕山庄已查明,蒋玉菡曾频繁与一北蕃之人密会,而此人正是那达翰尔。”皇帝面色微微一动,道:“那他们都说了些什么?可曾打探清楚?”文昊略一低头,面有愧色,道:“微臣也曾派山庄中的女属下,假扮作婆子,伺机混入蒋府,可却被其识破,囚禁于府中后院。还是微臣派人将其救出。” 皇帝沉吟半日,方道:“像蒋玉菡和达翰尔此类人,却也不可小觑,他们为了荣华富贵和身家性命,就连主子也可出卖,最会见风使舵,乘机兴风作浪。朕绝不可让他们得势,只是现在却不是铲除他们的时机。他们既是密谈,必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朕命你不论用什么法子,都要查出,若查不出,你是知道朕的手段的!”文昊一惊,道:“微臣领命。”一面退出,来至帐外,心中忽而有了主意,便向那轩辕山庄而去了。 而这厢,皇帝见文昊去后,却是若有所思地望着帐外,良久,才和那戴权道:“朕今日又杀了人。”却也听不出喜怒,倒是那戴权,微微一怔,叹道:“皇上自即位以来,早已见惯了血腥之事,从未见皇上如今日这般…”却有意不再说下去。李渊瞧了他一眼,淡淡一笑,叹道:“朕是帝皇,沙场之中,朝堂之上,不知有多少人死在朕的手中,可朕并非暴君,若是他们不与朕作对,不触犯了国法,朕也不想要了他们的性命。”戴权别有意味地一笑,道:“皇上是圣君,自然是心怀天下。” 李渊似笑非笑地道:“你倒是会奉承朕。”戴权还要说话,心中忽又想起一事来,却犹豫着可否要将此事说出,可巧李渊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不悦道:“你可有什么话说?若是有什么事故意向朕隐瞒,那可是欺君之罪。”还未说完,那戴权已猛地跪下,叩头不止,道:“奴才并非是有意将此事瞒下,只是此事只是老奴一时揣测,还未查实,所以不敢声张。还请皇上恕罪。” 皇帝沉吟半日,才道:“对你,朕还是信得过的。不然,朕也不会让你作宫中大总管了。不管此事是真是假,朕都不会降罪于你。” 戴权想了想,才道:“老奴近来发觉,那夏守忠与平日里大不一样,竟像是换了个人,再不结交外官,也不收人钱财。因此就留了心,命人盯着他些,只不要打草惊蛇。果然不出所料,他已被忠顺王爷收买了,在为忠顺王做事,且时不时地打探皇上饮食起居等事。该如何处置,还要皇上定夺才是。”说完,又小心冀冀地看了眼皇帝的脸色,却不见有丝毫异样,心中不禁更加忐忑。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为他人作嫁衣裳 话说这戴权,此番向皇帝告发了那夏守忠,却绝非像他所说,是什么“一时揣测”,而是有了极确凿的证据,只是一来,他与夏守忠素有来往,当日那秦可卿亡故,他将内廷龙禁尉一职作价卖给了贾家,这本是严禁之事,只有极少人知道。可不想后来与夏守忠一处吃酒,醉中就将这事说了出来,却让这夏守忠拿住了把柄,并以此为由,几次讹诈于他。 起初,这夏守忠也不过借着他的名,暗地里卖官鬻爵,可到后来,竟用此事要挟着他,为那忠顺王效忠,戴权便再也不敢瞒下去,若是将此事向皇帝揭穿了,他至多不过是挨几下板子,罚几两俸禄而已,可若是替那忠顺王卖命,只怕到时,不管是谁胜谁败,都容不得他。因而心下一横,将此事密告于皇帝。 谁知皇帝并未如他所想的那般大发雷霆,不想皇帝却是一阵大笑,不知是为何,就禁不住心中越发不安起来,再看时,那李渊却一丝笑意也无,道:“你真的以为,朕不知道这些事?那不过是些闲职,且你在朕身边多年,忠心耿耿,朕也便默许了。” 戴权身上一颤,扑通一下,直直地就跪了下来,心中暗自庆幸着,幸而当初他就留了心,只将些闲职卖给了素日交好的府上,若是别的府里,想要从他这儿打听买官之事,就一概推脱不知。想至此处,又不禁冷汗涔涔,虽人人都说“伴君如伴虎”,可却无人能比他更清楚这话里的意思,他自幼就在皇帝身边,更是一步步作至宫中的大总管,自然有许多人明里暗里在打他的主意,就连那忠顺王,也曾派人私下里威逼利诱,不是凭着他对皇帝忠心,只怕这会子,他早已和那忠顺王暗中勾结了。 那戴权只管这样想着,不一会儿,便镇定下来,不料皇帝像是早已知晓了他这番盘算,只道:“你并未被忠顺王收买,又将夏守忠之事向朕禀告,也难为你一片忠心了。要是连你也与朕为敌,那朕就枉为帝王了。”话中倒是听不出喜怒,可戴权只一听这话,便心下大骇,顿时面色煞白如纸,身子更是抖似筛糠一般,不住地叩着头,道:“奴才绝不敢做这等事,若是真个做了,便是挫骨扬灰也难以谢罪啊。”李渊不待他说完,冷笑一声,仍道:“果真到了那时,朕就是将你千刀万剐又有何用?朕也正是因你忠心,才容得你到今日。” 戴权一听这话,哪里还敢说再说半个字?身子晃了几晃,眼看就要倒了下去,却已被人一手扶起,戴权惊觉自己竟未倒下,正疑惑着,抬眼一瞧,皇帝却已是笑意盈盈,全不似刚才那般声色俱厉,又颇有些感叹地道:“朕也不过是要让你警醒一些,免得你也被人利用,与朕为敌,果然到那时,朕便是想饶你,也饶不得了。”微微一顿,又道:“还有你方才向朕告发那夏守忠早已成了忠顺王的党羽,却是朕始料未及的,朕虽也知道他贪财,却不想竟如此两面三刀。”说着,淡淡一笑,道:“朕原本也并未打算理会,若是没有此事,他原本也可得个善终。既是这样,朕不得不处置了他,他也怪不得朕了。” “那要不要将那夏守忠…”戴权立时心中大喜,若是将此人除了去,自然是再好不过了。于是抬手向颈上一抹,嘴角也不觉间扬起一丝笑意,正要趁机再进言,让那夏守忠的罪名更重些,不经意间又瞧了眼李渊的神色,猛然一惊,竟生出一股不寒而栗之意,忙改口道:“皇上的意思是…” 李渊却颇有些不明意味地一笑,道:“你是想,朕定会重重地惩处夏守忠罢?”这戴权方才面色阴晴不定,便是猜也猜出了几分,更不必说,这二人素有嫌隙了。因而便顺水推舟地说道:“朕可以遂了你的愿。不过,朕不会亲自处置他。无需朕费心,自有人饶不得他。” 而戴权一闻此言,就面色一僵,呆若木鸡。若说起初他还未在意,此时却是一阵后怕。他在宫中几十载,内宫争斗,朝堂风云,自是见过无数。若是他也像夏守忠这般,只怕不管是谁,都容不得他,到时就只有死路一条了,想到这儿,竟对夏守忠起了那“兔死狐悲”之意,又一想他素日种种可恨之处,这仅存的一丝怜悯也被恨意遮掩了去。 只不过这戴权虽是想到此处,却不曾想到,皇帝并非是像表面上这般,如此信任于他,在得知忠顺王私下派人与他来往时,更想过要将他除了去,只是见戴权并未真正地投靠了忠顺王,因而一时犹豫不决,不想戴权的一番话,虽是在情急之下,不得不说,竟是无意之中救了自己的性命。 且不说戴权心中作何想,李渊见戴权这般,只不在意地笑笑,道:“你对那忠顺王,应也是有些了解的,依你看,朕和忠顺王,谁可称之为圣主?”戴权略一思索,道:“老奴本不应说,既是圣上所问,那便说了。依老奴看来,惟有皇上,才可称之为圣主。”李渊眉头微皱,道:“这些奉承的话,朕听得也多了。不过看你话中有话,你且说来。” 戴权连忙笑道:“皇上,这话虽是奉承话,可也是实话。那忠顺王即便一时得势,终不得人心,有两个缘故,一是不仁,若别人对他来说还可利用,便罢了,若是无用了,只怕都逃不过一个”兔死狗烹“的下场,再者,他为了自个的野心,不惜与外蕃勾结,妄动刀兵,全然不顾天下百姓会因此而生灵涂碳,此为不义。此不仁不义之人,又怎能和圣上相比?” 还未及说完,却听李渊笑道:“你果然没有白白地在朕身边几十年。你可知,若是他不想着这个位子,朕会怎样待他?”戴权躬身笑道:“皇上的心思,岂是老奴可以揣测的?”李渊却几不可闻地一叹,道:“朕并非那无情无义之人,他是朕的堂弟,若无此事,朕定然会视他如亲兄弟一般。而且,不只是他,就是他的子孙,也还是亲王。毕竟,朕也希望能多个膀臂。”说着,轻叹一声。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多少长安名利客 这话却是非同小可,原来,本朝自开创以来,尚无一人能得此无上尊荣,这世袭的亲王,便是皇帝,也要礼遇三分。不料戴权却只是在一旁干笑着摇头,并不说话,倒使李渊越发觉得意外,笑道:“难道这还不算是厚待于他?”戴权稍顿了顿,似笑非笑地道:“自我朝太祖皇帝君临天下,还从未有过世袭的亲王,那忠顺王爷之父,也是因立有军功,所以才仍是亲王。若非如此,只怕现在,他也未必能得此尊荣。” 虽戴权将这话说得滴水不漏,可李渊自然看得出话中轻视之意,却并不在意,只笑了笑,叹着:“那忠顺王也算是文武全才,极会收服人心,”有意地瞧了眼戴权,又道:“且为人城府极深,有时就是朕也只到后来才能猜透他的心思,就比如此次,朕就未想到,他竟连你也敢威胁利诱。让朕也险些不防,被他算计了去。朕对他,倒真真是越发地欣赏了!”说罢,连连叹息。 戴权先是一怔,却只觉满是肃杀之意,暗自心惊,想着,不如将他所知道的事尽数道来,连忙道:“方才说起忠顺王爷。还有一事,只还未来得及说。”李渊道:“还有什么事,一并说罢。” 戴权四下里一瞧,见帐外只有侍卫们在守着,不远处,那些前来观斩的百官却还都在,嘲讽地笑笑,才道:“说来虽也是件大事,可现下却并非头等要紧的事。不久前是宫中大选,就由礼部按例选了些官家小姐进宫,到如今,还有十余人被留在宫中,只因之前就有皇上的旨意,不再纳妃嫔,因而待皇上和皇后娘娘看过之后,就可为尚未婚配的皇亲贵胄赐婚了。那日皇后娘娘和燕贵妃一同选看这些闺秀们,贵妃就和皇后商议着,说二皇子殿下虽已娶正妃,却还未有侧妃,想要求皇上为其赐婚,只是看着那些小姐们都不甚中意,说话间便提起了皇上不久前钦封的那个林郡主…” 李渊本想要走出这帐子,若不是今日这番缘故,他又怎会同戴权说这许多?可听了他这半吐半露的话,却只点了点头,瞧向那帐外,神色间喜怒莫辨,戴权不知这是何意,越发不安,正待要开口,却听李渊道:“朕何尝不知他们的那些心思,皇后是怎么说的?”载权只略想了想,道:“皇后娘娘只说,她向来视郡主为亲女,可郡主的婚事,便是她也作不得主。二皇子已有正妃,而那林姑娘是圣上钦封的郡主,断不能只是个侧妃。贵妃也就不敢再说什么了。” 李渊来至案前,却并不坐下,只负手而立,看向帐外,待戴权说完,方道:“朕原本想先将北蕃之事了结,再计较朝内的事,可现在看来,只怕要一并处置了。”说着,提起了笔,在那纸上飞快地游走着,不消片刻,又将笔掷下,点点头,似乎极是满意,却又眉头微皱,冷笑一声,向戴权道:“这几个字,你派人给忠顺王府送去。”戴权只应了一声,不经意间便向那纸上看去,赫然便是“北蕃忠顺”四字,大惊之下,像是泥塑的那般,呆呆地立在那儿,待回过神来,一眼望去,那李渊却早已不在帐中。 而此时宫中,却也并不平静。 这日午后,皇后端坐于内殿,面前却是一枰棋盘,时而落下一子,时而又凝眉细思,一时执黑,一时又执白,竟是只有一人在对弈,正要落一白子,这时,心腹女官秋叶和刘嬷嬷进得殿内,施礼道:“已经到贵妃宫中传了娘娘的话,贵妃娘娘只答应着,倒也未再说什么。”皇后沉吟片刻,将棋子落下,方道:“燕妃也是个聪明的,若是本宫,想要求娶玉儿,断不会因旁人的几句话就再不计较。”只话中的嘲讽之意,却是表露无遗了。 秋叶虽是疑惑,见此情形,自不会多言,皇后仍是淡淡地道:“你随着本宫也看过那些待选的闺秀了,觉得她们如何?”秋叶听了这话,倒不禁一怔,若不是皇后的恩典,许她明年十七岁时就可出宫自行骋嫁,她也只得依着宫中的规矩,二十二岁后才可离宫。又忙道:“据奴婢看来,她们虽也是官家小姐,只是在气度见识上却差了些,没有世家千金的作派,听说昨儿有两个不知为何吵了几句,被掌事嬷嬷好一番训诫。也难怪娘娘看不上了。奴婢在宫中数年,跟着娘娘也见过不少的名门闺秀,虽也有极好的,却还没有一个能比得上北府的林郡主呢。” 皇后心中赞许,倒是没有看错了这个丫头,面上却仍是似有若无地笑道:“若她们果然是是好的,那燕妃也不会一个也瞧不上了。燕妃来央求本宫,想来也未必是她的意思。本宫虽是推脱之辞,可话却不假。皇家怎会毫无缘故地封一个外姓女子为郡主?她若是明白些,就不会来求本宫了,更不会与宁妃这般交好。”一旁的刘嬷嬷将掐丝珐琅手炉奉与皇后,道:“娘娘这话说得极是。圣旨钦封的北府郡主,何等尊贵,比皇家的公主郡主也不差什么。郡主的婚事,自然不是可以轻易定下的,只看历来有多少和亲的公主和郡主,就知道了。” 皇后掷下手中棋谱,将手炉捧在手中,含笑道:“这话倒也极是。可若不是情势所迫,本宫定会将玉儿接入宫中,亲自照看着,断不会像如今这般,及笄之年才得封郡主。玉儿的身份,总有一日会昭告天下,她的婚事,自然也就非同小可。他们虽不知,却也是聪明的,这个皇子正妃的位子,倒也配得起一个郡主的身份了,可他们怎知,有本宫掌管后宫,就容不得他们在宫中揿起什么风浪,他们是如何算计元妃的,本宫可是查极清楚的,万不能让他们将玉儿也算计了去。” 这刘嬷嬷虽是掌事嬷嬷,也不过三十几岁,在皇后入宫后便在皇后身旁,也算得上是王皇后的心腹了,虽不知当日之事,见皇后如此冰。也猜出了几分,并不点破,只道:“若说元妃娘娘,宫里的娘娘们私下里提起她的事,也都甚是叹息。”皇后敛容叹道:“本宫也觉得元妃是个好的,因而处处提点于她,更抬举她作了贵妃,当日她被算计,本宫也着实想过相救于她,只是这是皇上的意思,本宫也是爱莫能助,不然的话,在这后宫中,她也可算是本宫的一个膀臂了。” 忽而殿外一个声音道:“梓童此言,甚得朕心啊!” (某玉回来了!)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