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幸帝王御前欢》 001:云鬓春深 初春三月,冰雪消融,冬日寒意已渐渐消退,正是乍暖还寒时。 我站在宽敞的寝殿之内,却是觉得阵阵寒意,自足底,一直蔓延上来,寒冰彻骨。 足下,冰冷洁白的雪晶石砖,拼贴无缝,砖上所绘的是并蒂莲纹样,一眼望去,犹如朵朵并蒂莲,在冰雪之地,傲然盛开。 二十八盏八方宫灯,将整个寝殿照得明亮如白昼,数不清的鎏金盘龙雕花柱,明黄色的鲛帐层层叠叠,在闪耀的烛光下,越显明亮灼目。 殿前青铜龙纹大鼎焚着龙涎香,轻烟缭绕,整个寝殿内都飘荡着若有若无的龙涎香氤氲芬芳。 宫殿两侧,一侧站立着穿着暗花青衣的内侍,另一侧站着身穿月白绣花宫衣的宫女,整个殿内,虽有三四十人,却寂静无声。 承欢殿,这里便是皇帝召幸妃子的寝宫承欢殿。 我从未想过,会有这么一日,自己竟站在这寝殿之内,等待着皇帝的临幸。 明晃晃的宫灯、清郁芬芳的龙涎香,漫天盖地的扑面而来,让人坨坨然欲醉,如在梦中一般。 这是多么的不真实。 而此时此刻,我自己,却是真真实实地站在这里,在皇宫雪城之内的承欢殿等着皇帝的驾临。 这对寻常的女子来说,或许该是莫大的荣耀,可对我来说这份荣宠,却是我最不想要的。 直至现在,我还想不明白,为什么奉召进宫的那个人,会是我,而不是我妹妹颜初雪。 我父母都是那么的不喜欢我,将我视作颜家的耻辱,甚至要将我逐出家门,让我留在远离尘嚣镜花宫里,不得再回颜家。可如今,为何又要将我接回颜府,让我取代我妹妹颜初雪进宫。 仅仅是如他们所说的,要为我谋一个好的前程吗? 他们竟就不怕? 若是被皇帝知道了四年前所发生过的事,他会作何想法?皇上他能接受吗?那可是欺君之罪。 一声闷响,殿门骤然被打开,扰乱了我的思绪。 冷风“嗖”地灌了进来,将层层明黄色的鲛帐卷起,仿佛无数蛟龙,在寝殿内盘旋飞舞。 “皇上驾到……”随着总管太监刘全的一声通报,我整颗心都悬了起来,眼前已经黑压压地跪倒了一片,我毫无意识地也跟着跪了下来。 亮澄澄的地板,依稀可以倒映出自己的面容,但闻一阵脚步声,偷偷望去,便见一道明黄,甚是夺目。 皇帝淡淡地说道:“都下去吧。”冷冰冰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着。 “是,皇上!”刘全等人答应着,悉数退下。 殿门再一次被关上,除了寂静,还是寂静。 偌大的宫殿,只余我和他二人。 宇文轩,我们石国当朝的君王,宇文轩。 他斜靠在龙榻上,良久,一语不发。 我站在他面前,几尺开外,也只得低头不语。 恍惚之中,似有些分不清,眼前那粉色霏霏,究竟承欢殿雪晶石砖拼贴出来的并蒂莲,还是镜花宫外的桃花初开。 镜花宫,我是再也回不去了。 此时正值桃花盛开的时节,镜花宫外那片桃花一定开得正艳吧。 而段飞是不是还在桃树下,等着我回去呢? 想到这儿,心便揪着的在痛,所有关于镜花宫,关于他的回忆,都如潮水般席卷而来,一浪接着一浪,无可遏制,将我掩埋。 段郎,段郎。我最爱的段郎,此生此世,将再也见不到了。 002:殿前 他突然开口了:“抬起头来,让朕瞧瞧。” 话语虽然还是那么冷冰冰,却明显地,带着几分挑豆之意。 我被吓了一跳。 心底莫名由来地生出一丝怯意,我下意识地揪住自己雪白的鲛纱衣,几乎想要逃离这里。 “怎么?”宇文轩缓缓起身,徐徐地走至我面前:“朕在跟你说话,你没听到吗?” 说话之间,那冰冷的指尖,已经触到了我的脸庞,我一惊之下,不假思索便推开了他,抬起头来,正对上了他的双眸,墨玉般漆黑莹润的双眸。 瞬间,所有的灯火都映入他那漆黑明亮的双眸之中,仿佛世间所有的光芒,只为他一人绽放。 我一时间怔住了,想不到他竟如此年轻,看上去,还不到二十岁,刀削般凌厉的五官,眉宇间都带着绝世孤傲的贵气,那种咄咄逼人的风采,简直令人心醉神驰。 我离他那么近,近得可以清晰看见倒映在他深邃双眸中我自己的身影,心突兀地跳得厉害,连呼吸都要顿住了一般,唯一可以感觉到的是,他身上特有的龙涎香清清淡淡、若有若无,很让人沉醉。 “怎不说话?”他看着我,眼神还是那样的冷漠,我缓过神来,低下头,不敢再多看他一眼。 他又上前几步,几乎碰触到我的身子,我惊得手心冷汗直冒,不自觉地想要退后,他展臂揽住了我的纤腰,俯下身来,鼻尖便要触到了我的额头。 “皇上……”我一声惊呼想要推开他已经来不及,他将我打横抱起,便走到床边,心慌意乱之间,我只看见眼前道道明黄色的帘帐随风起舞,如一只只金色的凤凰。 他竟“嗤”的一笑,道:“你为什么不敢看着朕?”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定下神来,偷偷地瞧了一眼他清俊的脸庞,慌忙又避开了去,他冷峻的面容之上竟似带着几分笑意,道:“果真是狐媚,颜家德倒是生了几个好女儿。” 狐媚? 这个词,生生地就刺痛了我的心。 这个词,最初便是从那个恶魔的口中说出。 四年前,那个雷电交加的雨夜,恶魔的狞笑,不知过了多久,仍让我在梦魇中惊醒,无法入眠。 直到此刻,我仍仍深深的记得,它如同烙印一般印刻在我心底,成了我内心深处永远都抹不掉的伤痛。 狐媚、妖孽、红颜祸水……这些所有,我再熟悉不过的词,又一遍一遍地出现在我脑子里。 每每有人说起,就如同在我的旧伤上再添一道伤,一次一次地将我的伤口撕裂开来。 不,我不是,我不是什么妖孽,我不是什么红颜祸水,我不是。 仿佛那个恶魔,又站在了我面前,阴阴的笑着,要撕破我的衣裳。 “不!”我几乎是嘶喊了出来:“你滚开!” “颜熙玥!”他脸一沉,扼住我的双腕,森然道:“你敢这样跟朕说话!” 不是那个人…… 不是。 是宇文轩! 我慢慢地,缓过神来,眼中的惊恐之色渐渐地变成了惊诧之意,这一切,都落入了他的眼底。 “你想到什么了?”他冷峻的面容之上,带着几分不解。 突然间,他一翻转,便将我压在身下,炙热的气息直喷在我的脸上,又是这种感觉!这种让我惶恐无助的感觉。 003:以身还债 “不!不要!”我挣扎着,想要推开他,可刚一动手,顿觉得双臂无力,软软垂下,我那么点微弱的武功,在他面前,显然是不堪一击的。 “不要?”他紧紧地压着我,慢慢地解开了我的衣带,在我耳边,低语咛喃:“为什么不要?” 雪白柔软的鲛纱衣下,再无其它衣物,我惊骇不已,失声惊呼:“放开我!放开我!” 他停了下来,冷锐目光如刀锋般自我脸上扫过,讥笑道:“你进宫来,不就是为了伺候朕的吗?” 我慌忙掩好自己的衣襟,恨恨地瞪着他,他话语里的轻薄之意,让我十分恼怒,我贝齿轻咬,强忍着心里的怒意,冷冷地看着他:说道:“我根本就没想过要进宫!” “不想?”他身子一歪,靠在弹花软枕上,慢悠悠地说道:“你们颜家的女儿,不是个个都想着进宫,想要当皇后吗?” “皇后?”我冷笑不止:“谁稀罕。” “不稀罕?”宇文轩一点一点的靠近我,我被迫挪到床边,靠着床沿,只觉得玉雕的床栏冷冰冰的,如同他的目光一般冰冷而无情。 他笑了,他冷峻的面容之上,扬起的那一丝丝笑,有说不出的嘲讽之意:“如果不稀罕,太后和颜家德何必一再让朕修改圣旨?他们将你送进宫,不就是想让你好好的伺候朕吗?” 修改圣旨?我自然知道,这是太后和我父亲的意思,他们想要让我进宫,我所不明白的,只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想进宫的那个人,明明是颜初雪,他们却要求宇文轩修改圣旨,宣我进宫。 为什么? “我不知道。”我脑子里,还回想着当日刘全到相国府宣旨的情形,当得知要进宫的人是我而不是颜初雪,我和她都同样的震惊不已,甚至怀疑,这圣旨,到底是不是真的。 他伸手,捏住我小巧的下巴,将我头抬起,迫使我看着他,我挣脱不得,愤然道:“皇上,我想你大概是弄错了!本该进宫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是我。” “有什么分别吗?”宇文轩淡抹浅笑:“颜熙玥,你们不都是颜家的女儿!在朕眼中,你们都一样。” 他身体紧紧贴着我的身体,隔着薄薄的鲛纱衣,我明显地感觉到他炙热的体温,在一点一点地向我靠近! “不一样!”我用力地想要推开他,让他不要离我这么的近,嘶声道:“我根本就不想要进宫。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不想?”宇文轩那动人心魄的双眸微微一展:“由不得你不想!颜熙玥,你别忘了,这是你们颜家欠朕的!” 他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我一点儿都听不明白。 他说是我们颜家欠他的?欠他什么了?我拼命的摇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宇文轩冷哼一声,冰魄般的双眸中陡然闪过一丝火光,他咬牙切齿地说道:“好,那朕就告诉你,你们颜家,欠朕一条命,你这条命,是用来还朕的!” 我突然地,就明白了! 他恨我! 不,应该是说,他恨颜家。 虽然,我不知道,他这种恨意,从何而来,可我还是强烈的感觉到了,他恨我恨到了极致,恨不得将我撕成碎片!恨不得将整个颜家满门抄斩! 一股寒意,自玉背慢慢地蔓延开来,顿时,全身一阵冰冻。 我整个人都僵住了。 原来如此。 004:恨意 “那么……”我脸上的怒意,渐渐消去,然后,静静地看着他,问道:“这么说来,我是来还债的,是吗?颜家所欠你的一切,都要由我来还,是吗?” 宇文轩似乎没料到我有这么一问,他怔了一会儿,脸上又浮现出那种若有若无的笑意:“爱卿,在朕面前,你要自称臣妾,知道么?” 我又问了一遍:“臣妾说得对吗?” 宇文轩意味深长地一笑:“难怪颜家德要送你进宫了。你果然很令人着迷!” 我心中冷冷一笑:真是如此!太后知道,我父母亲也都知道,这才是他们送我进宫的真正原因。说什么要为我谋一个更好的前程,是假的;说什么颜初雪太小,还不宜进宫,也是假的。 真正的原因,是他们知道宇文轩恨颜家,他们知道如果颜家的女儿进宫之后,会遭受到什么非人的折磨,会被他怎样的羞辱。 他们当然不愿意看到他们最疼爱的小女儿颜初雪进宫受辱,可如果没有人进宫,宇文轩定然不会罢休,所以,他们才会这么急着接我回府,让我代替颜初雪进宫。 是,他们这么做,并没错,我没办法憎恨他们,毕竟,他们是我的父母,颜初雪又是我的妹妹,如果真有人要承受这一切的话,我的确更应该进宫。 颜家所欠的债,就应该由我来偿还! 不知怎地,我猛地就想起了我的长姐,曾经贵为皇后的长姐,她进宫不到一年,突然暴毙,难道,就是因为…… 是因为他? 难道,我长姐,是被他给逼死的! 到底是怎样的仇恨,会让他做出这样疯狂的报复? 我不知道,此刻自己看着宇文轩的时候,是怎样一种神色:震惊?愤怒?猜疑?厌恨? 还是都有? “怎样?”宇文轩意味深长地一笑,似乎对我的恨意,毫不在意,慢悠悠地问道:“可想好了?” 我没得选择!不管我如何的憎恨,如何的不甘,都没得选择。他是皇上! 所有的决定权,都在他的手中。 我起身,慢慢地跪了下去:“既然是颜家欠皇上的一条命,就请皇上赐臣妾一死吧!” “赐你一死?”宇文轩冷笑道:“颜熙玥,你放心,只要朕对你厌倦了,自然会赐你一死,不过,不是现在……”他说着,突然抓住我的胳膊,将我拽了起来,我踉踉跄跄地就跌进了他的怀里,柔软的纱衣从肩上滑落,露出半截粉嫩诱人的玉臂。 他呼吸突然急促起来,脸色骤然一变,立即将我推开。 我没有再像先前那样惊惶不安,而是很平静地坐了下来,将衣衫穿好,他目光有些惊诧,更多的,是狂躁不安,乌玉般的眼眸中似乎要喷出火来一般,我别过头去,装作没有在意,脸上淡漠如冰。 “好,很好!”宇文轩终于也安定下来了,他剑眉轻扬,淡然一笑,道:“朕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颜家德非要朕宣你进宫,而孟王爷却极力的阻止让你进宫。朕倒是有些好奇,想不到,竟是真的。” 我不知道他自言自语的在说些什么,孟王爷与我父亲一向不和,他不想让我进宫,这也没什么奇怪,奇怪的是宇文轩最后说的那句话,他好奇什么?什么是真的? 宇文轩突然又笑了起来,神情很是暧昧:“孟王爷说你是红颜祸水……倒真是一点儿也没错!果真是个尤物!” 005:尤物 尤物? 我倒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这样说我。 虽然不甚明白他话里的深意,但总觉得不是什么好话。尤其是从他看我眼神……更让我觉得,他这话里的意思,耐人寻味。 我耳根阵阵发烫,脸颊似要烧起来一般。 他似乎叹了一口气,然后道:“朕这么喜欢你,又怎么舍得杀你呢?” 我低垂下眼帘,淡然道:“既然颜家欠皇上一条命,那皇上把臣妾性命取走就是了。” “你说的没错,颜家是欠朕一条命!”宇文轩又开始靠近我,他的气息,一点一点地向我靠近,我想躲开,却毫无退路,宇文轩逼近我眼前,一字一字地说道:“该怎么还,由朕来决定!”他那如白玉雕成般的修长的手指落在我的唇上,无声一笑,道:“朕要你,用你的身体来还!” “不!”我又惊又怒,正要反抗,他立即紧捏着我的下颚,捏得我双颊生疼,他迫近我,温润的唇有意无意地碰触着我滚烫如火的脸颊,轻轻地、慢慢地说道:“由不得你!除非朕玩腻了,否则……哼……” 他竟就这么恨我,连死都不让我死! 他究竟为什么,会这么仇恨颜家?对于他来说,颜家不是有功之臣吗?他能坐稳这个位置,颜家可是功不可没。 当今的皇帝,乃是先皇次子,云太妃所出。先皇嫔妃虽不少,膝下却只有四个皇子,除了皇长子早年被废了太子之位,一直远离京师,而皇三子不足周岁便夭折了。 皇四子宇文琪乃当今太后所出,而太后,便是我父亲的亲妹妹,论起关系来,皇上与我虽无我血缘之亲,却也有表亲的名分。 先帝驾崩之时,本是传位与四皇子宇文琪,谁知幼帝登基不到一年便驾崩了,是太后力主让宇文轩登基的,而我父亲当朝宰相颜家德也是极力支持太后这一决定,还有朝中另一位权臣,也就是宇文轩刚才所提到的孟王爷,也同意太后的决定,因此,几位亲王的反对也是无用,最后,在我父亲颜家德和孟王爷的相助之下,宇文轩还是顺利的登基了。 如此想来,颜家与他就算无恩,也不至于有这么深的仇恨。 可是,他为什么就这么的恨我?这么的恨颜家? “为什么……”我无力的沉吟着:“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宇文轩看着我,目光游离,带着恶毒的笑意:“你还不满意?朕赐你嫔位,对你们颜家,可算是厚爱了。” 的确是厚爱! 因为我三日前,是以正六品嫔的身份进宫的。 石国自开朝一百多年来,还从未有过,未进宫就被册封为嫔的,即便是已选入宫的女子,也要侍寝后才能荣升为嫔,当年我长姐姐颜若离也不过是以正七品贵人的身份进宫,而我如今还为进宫,竟被册封为丽嫔。当初我还以为是因为长姐的死,让整个颜府蒙羞,皇上念着父亲劳苦功高,才特别恩赐此荣耀与颜府的。 可如今看来,并非如此。 可这样的厚爱,意味着什么啊! 我连连摇头:“不,我不要当你的嫔妃!” “哦?”宇文轩剑眉一扬,淡淡地说道:“那你想当什么?当皇后?”他顿了顿,复又笑道:“颜熙玥,你若能取悦朕,让朕高兴,朕或许真会考虑,让你成为六宫之主!” 006:剑影 他低下头,几乎要吻到了我的脸颊,我惊怕不已,失声惊呼道:“放开我!你放开我!来人啊,救命!” 宇文轩险些笑出声来:“你当真好笑,爱卿,这里可是皇宫,里里外外,可都是朕的人,你叫什么呢?谁敢进来?不怕朕砍了他的脑袋!” 没错,这里是皇宫!根本没有人能救我! 心下一阵绝望,痛苦地阖上双眸,难道,真的躲不过了吗? 段郎,段郎,你在哪里,你究竟在哪里?可知道,我有多想你!可是,我只怕,要辜负你了,被这无耻之人玷污,我还有面目存活于世?只是,好不甘心,不甘心,至死都不能再见段郎你一面。 房梁上的琉璃瓦传来“噼啪”声响,宇文轩骤然起身:“什么人?” 殿外立即传来刘全尖叫声:“有刺客!保护皇上!” “哗!”地一声响,西边的窗户被撕裂的一道口子,凛冽的北方陡然一下灌了进来,霎时扑灭了承欢殿内所有烛光,借着窗外依稀浅淡的光亮,只见殿内帘帐纷飞,呼呼作响。 激灵灵地一道寒光,划破这幽暗的黑夜,撕拉声响,割破道道帘帐,朝宇文轩刺来,不及反应,我已被宇文轩抓起,挡在他面前,被撕破的衣衫从肩上滑落,露出雪白柔软的香肩和粉嫩诱人的胳膊。 锋利的长剑如闪电般翛然而至,生生地,顿在我面前,那刺客,一袭黑衣,身长玉立,秀眉扬起,明亮双眸中隐隐含着几分恨意,那是…… 我失声道:“段郎!” 只那么一瞬间功夫,殿外的侍卫已经冲了进来,将我们团团围住,刘全连连叫道:“把刺客拿下!把刺客拿下!” 再也禁不住,泪水,沿着脸庞,缓缓淌下,视线,已然模糊不辨,我哽咽得几乎难以言语:“段郎……怎么是你……” “玥儿,对不起……”段飞颤声道:“我来迟了,让你受委屈了!” 冷不防宇文轩突然将我双手反扣于身后,一手扯住长长的青丝,沉声道:“他是谁?” 一阵吃痛,眼泪直落,段飞几乎要冲了上来:“昏君,放开他!” 宇文轩冷笑:“你放下剑,朕便放开她,如若不然……”他手上用劲,狠狠一扯,痛得似要把我头发扯落一般,我禁不住呻吟了一声,依稀看见段飞眼中已流露出了担忧之色。 我强忍着痛楚,道:“段郎,你,你快走!” 段飞几次想要冲过来,却又不得不忍住,显见是愤怒不已,声音都变了:“昏君,你敢伤害玥儿一分一毫,我定要你血溅当场!” “大胆……”刘全正要说什么,却被宇文轩喝止住了,宇文轩饶有兴致地看了我一眼,又朝段飞望去,突然俯低身在我玉脖上轻轻一咬,我挣脱不得,痛苦地呜咽着,段飞忍无可忍,大叫一声,挥剑而上,却被一干侍卫拦住,靠近不得。 宇文轩啧啧叹道:“好一对苦命鸳鸯!这场面,不知多香艳,就不知道你那位段郎,是不是承受得住。”他说着,拉着我的青丝,用力一扯,将我拽倒在床上,耳旁传来段飞悲愤莫名的怒骂声,宇文轩却丝毫不为所动,将我压在身下,挑衅似的看着段飞,道:“大内侍卫不下万人,凭你一人之力,就想救人?真是不自量力!” “你这昏君!”段飞剑飞如电,连连刺伤几个侍卫,大骂不止:“昏君,你快放开她!否则我阉了你!” 宇文轩讥笑道:“朕若是不放,你又能如何?” 我嘶声道:“段郎,你快走!你快走啊!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段飞大声道:“玥儿,我不会走的!我绝不会丢下你!” 007:羞辱 泪水,盈盈而出,我凄然一笑,道:“段郎,你救不了我的!你走吧!别妄送了性命!我……我即便是死,也不会让他玷污我了!”说到这儿,心一横,便要咬断舌头,哪知宇文轩早有预料,马上扣住我的下颚,让我再也咬不下去了。 “想死?”宇文轩冷笑:“没这么容易。”他说着,手法飞快,立即点住我身上几处要穴,我登即动弹不得,连话也不能说。 我望着段飞,泪眼盈盈,眸中是无尽的哀求之意:段郎,快走,我求求你,快点走吧! 段飞杀得两眼通红,哪里还会离开? 宇文轩看着我,眼中,扬起几分恶毒的笑意,或许不想让那些侍卫见着,他将一边床帘放下,遮着下半边身子,可另一边床帘,却不曾放,粉紫色的鸳鸯刺绣肚兜,半透明的薄纱,几乎掩盖不住那一抹艳色,他便是要段飞这样看着我受辱,宇文轩,他好生恶毒! 真恨不得即刻死了便好!我宁可死上千万次,宁可受千刀万剐,受尽世间所有的酷刑,也不要受这般侮辱。 撕裂的鲛纱,被宇文轩扔出床帘,我实在不忍再看,不敢再看,段郎,你为什么还不走?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你根本救不了我…… 谁都救不了我! 这个人,是当今皇上,一言九鼎,我既已进了宫,成为了皇上的女人,难道,还能有其它想法吗?还敢有其它想法吗? 无助地阖上双眸,泪水簌簌而落,而此时此刻,我只能承受着这一切。 突然,听得段飞一声惨叫,我惊骇之下,睁开双目,只见段飞匐倒在地,身上好几处都受了伤,血流不止,他偏生还挣扎着,想要起来。 不要!段郎! 我想叫,却叫不出来,只能望着宇文轩,双眸之中,满是苦苦哀求之意,宇文轩冷冷一笑,道:“先把他带下去!替朕看好他了,待朕想好怎么处置他再说!” 刘全上前,小心翼翼地说道:“皇上,此贼如此大胆,胆敢行刺皇上,理应凌迟处死!” 不!不要!我在心底,拼命地哀求! “凌迟处死?”宇文轩那冷漠的眼光在我脸上一扫而过,随即道:“太便宜他了!朕还不想让他死这么快!刚才他竟敢对朕如此无礼,朕倒应该先赐他一个宫刑!” 我顿时脸色大变,惊得冷汗涔涔而落,段飞已然叫骂道:“昏君!你杀了我便是!” 宇文轩一挥手,道:“带下去!” 众侍卫得令,将段飞押下,我眼睁睁地看着段飞被他们带走,想着他在牢里,还不知道要受什么样的酷刑,心如被利剑刺着一般,疼痛无比。 宇文轩扯过他的龙袍,裹住我娇小玲珑的身子,将我抱到了隔壁的暖阁里,软榻上,铺着厚厚的雪貂毯子,躺上去,甚是温暖。 昏暗的烛火映照在他寒星般的双眸中,幽幽地竟鬼魅般让人着魔。 我呆了呆,他已经点开了我的穴道,我慌忙裹紧自己的身子,缩到一旁,满脸警惕地盯着他。 宇文轩似笑非笑地瞧着我,说道:“你说,朕该如何处置那个狂徒。” 行刺皇上,那可是死罪!我能说什么?我能求他饶了段飞吗?我不能乱,我一定要平静下来,我一定要想办法救段郎!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皇上,此事因我而起……” 008:条件 宇文轩摇头,打断了我的话:“朕再说一次!你是朕的女人,在朕面前,你要自称臣妾!” 强忍着心里的百般不愿,我只得说道:“皇上,此事因臣妾而起……你要处罚,就请处罚臣妾吧!” “因你而起?”宇文轩道:“的确是因你而起!他夜闯皇宫,行刺朕,就是因为你!他想救你,是吗?” 我只得承认。 宇文轩冷笑,复又道:“他是你什么人?” 他目光带着几分阴森的恨意,我不自觉有些害怕,低下头,道:“是臣妾的师兄!” “哦?”宇文轩玩味儿似的看着我,道:“你师兄?在镜花宫的师兄?这么说来,你们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了!怪不得,他拼着命不要,也要行刺朕!” 我惊怕不已,不知宇文轩到底要怎么对段郎,急忙道:“皇上,我师兄他,他只是一时情急,才会犯下如此打错,求皇上您……您高抬贵手……别杀他……” “颜熙玥!”宇文轩伸手捏住我的下颌,一点一点的靠近我,徐徐地问道:“你可知道,你一进宫,便是朕的女人了!你心里,竟然还敢想着别的男人!”他话语冷冰冰的,像是恨透了我,我下意识地想躲开,他手上一用劲,我不觉有些吃痛,禁不住低吟了一声。 “痛吗?”他那好看的唇,扬起一丝冷笑:“段郎?段郎!叫得好生亲热!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他说着,忽而扯开包裹着我身子的龙袍,我不及惊呼,已被他压在身下,他重重地喘着气,道:“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跟你姐姐一样!水性杨花!你们颜家的女人都这样!都是这样,毫无羞耻!” 我痛苦的挣扎着:“不……不……” 宇文轩冷笑不止:“你还装什么贞洁烈女!你跟你师兄,不早就暗度陈仓了吗?” 我羞愤不已,嘶声道:“我没有!我没有!你不要侮辱我,不要侮辱我师兄!” 宇文轩脸一沉,道:“是你自取其辱!” 他将我推开,恶毒地笑着,道:“颜熙玥,你想要朕饶了他也成……那就看你怎么样做了!” 我抱着双臂,掩住丰满,不知他到底想如何。 宇文轩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我的身子,他的目光,像是要撕破我那件单薄的纱衣,在这几尺宽的软榻上,我实在无可躲避,只低着头,脸颊阵阵滚烫。 他的手,抓着我的胳膊,很用力的抓着我的胳膊,似要把我胳膊捏断了一般,然后极其缓慢地问道:“说吧,是要你入地狱,还是要他入地狱!” 事到如今,我还有得选择吗?如果真有人,要承受这一切的伤痛,我宁愿那个人是我! 我木然地说道:“我……” 宇文轩无声的笑了:“好,朕可以答应你,不杀他,也不伤他……不过,那得看你,能不能伺候好朕了。” 我心一沉。 只听宇文轩又道:“你若能伺候好朕,让朕高兴了,朕可以保证,让你那位段郎,在天牢里吃好穿好的,如若不然……”他冰魄般的双眸中闪过一丝杀机:“你该知道,行刺皇上,那是多大的罪过,别说是他,就是整个镜花宫的人,都难逃一死!” “不,不要!”我心真是一阵一阵的揪着痛:“皇上,这事与师父他们无关……求您,别为难他们……皇上……”我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不为难他们,也成!”宇文轩慢悠悠地说道:“就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让朕高兴了!” 009:卑鄙 他好卑鄙!竟然这样要挟我! 可是,我能如何?师兄的性命在他手上,还有师父和其他的师兄师姐……他是皇上,有着全天下的生杀大权,只要他一句话……我师兄他们就……我实在不敢再想象下去! 如果,真能换回师兄他们的性命,我受这么一点折磨,这点羞辱,又算得了什么!反正,我已进了宫,也只有这么一条路可走了! 我忍住泪意,道:“臣妾定当伺候好皇上。” 宇文轩终于满意的点了点头:“那还不快替朕宽衣。” 我心里有些害怕,犹豫了一会儿,才慢慢地伸手,想要替他解开蟠龙金镶玉腰带,可那搭扣不知如何,竟扣得这般好,我费了好些功夫,也解不开,宇文轩似有些不悦,剑眉微蹙,道:“笨女人,连朕的腰带都不会解?” 我不敢多言,低着头,小心地看着搭扣的样式,他突然抓开我的手,道:“你自己宽衣,总会了吧!” 宽衣……就这样……我紧紧地抓着雪貂柔软的皮毛,既不敢宽衣,又不敢违抗,不知如何是好。 宇文轩冷笑道:“怎么还不脱?” 虽然,刚才已经答应了,也想着可以用自己的一切来换回师兄的性命,可是……遏制不住满心的恨意,让我实在无法强颜欢笑,去讨好他,取悦他。 宇文轩冷冷地看着我,许久,道:“若不愿意,就别勉强了……”他说着,转身要下榻而去。 “不,皇上!”我慌忙抱住他,道:“能伺候皇上,是臣妾的荣幸!” “是吗?”他剑眉轻扬,道:“爱妃,那你有没有想好,怎么样伺候朕呢?” 贝齿紧咬,他的羞辱,如尖刀一般,刺进了我的心口。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对上他的双眸,片刻,缓缓靠近,我离他,是如此的近,近得几乎看不真切。 他没让我碰触到他的唇,突然就推开了我,我明显地感觉到,他眉宇中,有一丝厌恶之色,却猜不透是为何。 他不喜欢我?不喜欢我这么做?那为什么,又要强迫我去做? 我满心狐疑,不知该如何是好,双手放在胸前,这衣裳,不知该不该除去。 他的目光,在我身上游离不定,我微微一惊,又有些不安:“皇上……” 他忽而轻笑起来,接着说道:“迟早有一日,朕会给你害死的,你个妖精。” 倒是是什么意思?他的喜怒无常,真让人捉摸不透。 他看着我那一脸惘然的神色,却又笑道:“朕见过颜初雪,却不知颜家还有你这个女儿?难怪颜家德非要让你进宫……你的确,更适合……伺候男人,总能让人情不自禁。” 我突然明白了他刚才所说“尤物”的意思,顿时尴尬不已。 其实在镜花宫,与段郎在一起之时,他也每每的情难自控,只是碍于门规森严,他也从不敢有什么越礼之举,我本以为,是彼此情浓,才会如此,却没想到,今日宇文轩竟说出这么一番话来,真让我难堪。 但我最担心的,还不是这个。 而是另外一件事。 四年前,发生的那件事! 那个雷电交加的雨夜! 我如今想着,还不寒而栗。 010:强迫 上 这几年来,我一直努力的想要忘记那曾经发生过的一切,想要摆脱那个噩梦,可现在,四年前,所有的事情,似乎都要在我眼前重演了! 暖阁里,烛火有些黯淡,指尖触摸到的是雪貂柔软的皮毛,那温暖柔软的皮毛,却无法让我感觉到一丝一毫的温暖,整个人感觉如同跌进了冰窟一般,像是要冻僵了。 我微微地蜷缩了下身子,尽量地想要避开他。 宇文轩不紧不慢地将龙袍解下,我看见他当着我的面宽衣,羞得赶紧别过头去,他突然靠了上前,低声道:“你怕什么。” “没,没什么……”我含糊的答应着,他不等我把话说完,突然就把我摁倒在软榻之上,他及腰的长发垂下,与我长长的青丝纠缠在一起,仿佛缠棉不尽。 我紧张得几乎不敢喘气。 宇文轩表情很是惊异,好像又有些好笑:“别跟朕说,你还是第一次。” 我心头一紧,不知怎么回答他这个问题才好。 他对这件事,似乎十分的在意。 可是,又有哪个男人会不在意?更何况,他是帝王,他如何能忍受自己的女人是一个失去贞操的女子? 倘若他知道了…… 我实在不敢再想象下去,倘若他知道了,是如何的雷霆震怒。 幸好他没有再追问下去,可是,终究还是瞒不过他的。 我害怕极了,已忍不住将要哭出来了。 “别怕,没事的。”他轻轻的吻着我的脸庞,他滚烫的身子紧贴着我,让我终于觉得不那么的冷了,我不由自主地就抱紧了他。 “你倒是快……”他低低的笑着,问道:“有什么感觉了?” 我低垂下眼帘,不敢正视他的眼眸,只觉得自己躲在他怀里,微微地颤栗着,他抓着我的腿,拉到他的腰间,我们几乎贴在了一起,他的炙热的体温像是要把我融化掉一般。 宇文轩抓着我冰冷的柔荑,放在他的胸口上,低声道:“你倒是像雪做的一般。不过……”他咧开嘴笑了,笑得很是得意:“很快就要融化了!” 他竟似能看穿我的心思一样,我羞得脸庞阵阵发烫,正要挣脱开来,突然,一种熟悉而又陌生的痛感,流遍了我的全身。 眼前,晃动着的是红色的蜡烛和橘黄色的烛光,交错着,仿佛一张巨大的网,一点一点儿将我捆住,让我挣脱不得。 只是那种疼痛的感觉,让我一下子又回想起了那一夜,反反复复在我梦中出现的那一幕,可是,这一次,还更加的疼了,疼得更厉害了,虽然明知道眼前这个人,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人了,可是,那种被迫承受的感觉,却是一模一样的。 就像那个恶魔,从都不曾离开过我,无论我怎么样苦苦挣扎,都摆脱不了他的纠缠。 他似乎感到了我的痛苦,稍稍停了下来,问道:“很痛吗?” 我点了点头,低低的呜咽着。 他将我抱紧,轻轻的吻着我,极力想要缓解我的紧张,一边温柔地说道:“第一次是会有些疼,下次就不会了。” 我回过神来,才发觉早已是香汗淋漓。 011:强迫 下 不记得过了过久,待他平静下来,我躺在软榻上,望着榻前那对红烛,感觉还像是在做梦一般。 只是那隐隐要消去的痛楚还在提醒着我,这并不是在做梦。 唯一比第一次好一些的就是,这一次,并没有像上次那样,让我有种昏噩欲死的感觉,之前,那个人碰触我的时候,我就感觉到恶心,几乎要犯呕,可这一次并没有。 虽然还是被迫的承受,可似乎我对宇文轩的抗拒并没有这么强烈。 他还抓住我的手不放,不由分说就把我拉进他的怀里,我一头撞进去,撞得有些晕眩,然后便听到了他强烈的心跳声,忽而觉得自己的心也跳得厉害。 “说!”他突然就问道:“你到底是不是第一次!” 他果然还是知道了! 可这又怎么能瞒得过他。 没有落红,他一看到就知道了。 我在想着,要怎么回答他这个问题,好像无论怎么回答,都是死路一条。 “怎么?”他突然翻转身子,将我压着,咬牙切齿地说道:“你回答不出来了,是吗?” 我避开他的目光,道:“皇上既然已经知道了,又何必再问?” “哼!”他冷冷一笑,道:“装得还真像!朕险些就被你蒙骗过去了!” 我并不是存心要隐瞒他,只是不愿再提起这件事罢了。 “说!”他突然就掐着我的玉脖,将我紧紧摁住,我被他的手卡得几乎喘不过气来,他的膝盖,重重地压着我的右臂,像是要把我手臂都压断了一般。 好疼。 我强忍着要夺眶而出的泪水,遏制住内心的翻腾,问道:“皇上要臣妾说什么?” “那个男人是谁?”宇文轩面若寒霜,卡着我丝毫没有放松的意思,看他的神情,似乎恨不得将我撕成碎片,恨恨地问道:“你师兄,对吗?好个颜熙玥,你刚才是怎么跟朕说的?看来,朕并没有冤枉你们,你们这对无耻的歼夫银妇。” “不!”我嘶声道:“不是他!” 宇文轩怔了怔,手稍稍地松开了:“什么……” 我缓过起来,颤声道:“不是他!跟他没关系!” “不是他?”宇文轩凝视着我,片刻,好看的双唇微微扬起,带着几分嘲讽之意,道:“那么说来,你还有别的男人了?” 听得出来,这绝对不是什么好话。 我咬了咬牙,没有做声。 “那倒也是……”宇文轩修长的手指慢慢地滑过我的锁骨,慢悠悠地说道:“像你这样的女人,不多几个男人,怎么能满足得了你呢!” 我本想解释清楚的,可转念一想,也觉得不必了,我与他之间,似乎没有好解释的,而且……他既然已经认定了我是那样的人,还有什么好说的。 “是谁?”宇文轩不依不饶地追问着:“那个男人是谁?” 他为什么,非要逼我? 我不觉有些厌恶,柳眉微蹙,冷冷地说道:“臣妾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宇文轩神情很是惊讶,继而,缓慢而又平静地问道:“为什么不记得?是你的男人太多了?还是时间太久了,你已经忘记了。” 我极力想避开这个话题,索性不加理会,冷冷地说道:“皇上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012:燃烧 他盯着我看了许久,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似乎看见他眼神中有明显的挫败感。 猝不及防,他突然再次欺身而上,不容我有一丝一毫的抗拒。 “看着朕!”他卡着我的下颚,强迫我抬起头,看着他,他冷漠无情的双眸,似乎要将我吞噬进去一般,冷冰冰的话音,一丝一丝地从他口中透出来:“别在朕面前摆出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来!没有用的!你不愿意说是吗?好,朕会让你忘了他的!朕就教你怎么忘了他!颜熙玥……”他重重地喘着气,说道:“你是朕的!从现在开始,你所有的一切都是朕的,你心里,如果还敢想着别的男人……” 他眼中寒光一闪,狠狠地说道:“朕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话音未落,他突然就吻上了我的唇,很用力的吻着,简直是霸道的侵占着,柔嫩的樱唇,已经被我自己咬破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在我们的唇齿之间回荡着。 以至到了最后,我脑子里都是一片迷糊的,连自己在做什么,都不清楚了。 等我清醒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躺在了他的怀里,他还是像刚才那样搂着我,一语不发。 我觉得很疲倦,四肢乏力,几乎连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 “睡着了?”宇文轩问道,他的怒气,好像消退了些。也许这样疯狂的发泄之后,他心里已经好受些了吧? “还没有……”我不太想说话,声音都有些懒懒的。 他竟然笑了起来:“你倒是会享受。” 他倒是会嘲弄人。 我索性假装睡着了,过了一会儿,就觉得他的指尖轻轻的划过我的唇,我羽睫轻轻一颤,睁开眼睛,便对上他炙热如火的双眸,难道他又要……我心里一慌,不由得往里缩了缩身子:“皇上,别这样……” “怕了?”宇文轩剑眉轩了一轩,似笑非笑地说道:“方才你不是很尽兴吗?叫得朕骨头都酥了。” 我真的有点儿迷糊了,对于刚才所发生的事……只是记得,只是记得刚开始,痛得让我难以忍受,到最后,全身酥麻,几乎要昏过去了一般,等自己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不知是过了多长时间了。 他突然说起,更让我觉得难堪,不过更加明白了,他是绝不会就这么轻易罢休的,就算告饶,换来的,也只不过是他更多的羞辱。 我低垂下眼帘,不再做声。 他似乎有些恼怒起来,抓着我的香肩,恨恨地问道:“说啊!” “君无戏言……”我轻轻地说道:“希望皇上不要忘记方才答应臣妾的事!” 宇文轩剑眉一拧,冷笑道:“你就这么在乎他?为了救他,可以不惜一切?”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说道:“那是皇上与臣妾说好的条件!” “好,你……”他突然就抓住我手腕,牢牢摁住,原本冰魄般的双眸此刻像要燃烧起来一般,他就这样看着我,我心里一阵扑腾乱跳,跳得厉害,可却不是害怕。只是很奇怪的,心就莫名地跳得厉害。 013:苟合 “可恶!”他猛地将我推下软榻,狠狠地咒骂了一句,又道:“颜家德他存心想害死朕是吗?好,好,朕就陪你玩个够!”他抓住我的手腕,俯下身来,慢慢地靠近我,道:“朕有的是时间陪你玩!颜熙玥,朕倒要看看,是谁先受不了!上来!”他说着,用力一拽,我便坐到了他的腿上,双手被他扣住身后,丝毫动弹不得,只感觉到他的目光,在我身上慢慢地游走。 我羞愤难当,挣扎了一下,双腕被他扣得更紧了,随后感觉到不知他用什么将我手腕牢牢绑住,勒得紧紧的,手臂都快要麻掉了,我喘着气,愤然道:“你还想怎样?” “怎样?”宇文轩炙热滚烫的手掌,自我玉脖,缓缓向下滑落:“你求朕,朕便放了你。” 双腿好像要被压断了一样,疼得我冷汗直冒,我咬着牙,没做一声告饶。 他等不到我的求饶,似乎很是懊恼,但最终还是松开了手,唇边硬生生地扯出一丝笑意:“朕倒是忘了,想你这种女人……怎么会怕呢?只怕不知道有多想了,是吧?”他脸一沉,森然道:“你们颜家的女人都这样……一样的不知廉耻!颜若离和侍卫苟合,你倒好……更不知道有过多少个男人的……” 他说什么?他说我长姐和侍卫苟合?这怎么可能?我长姐这般知书达礼、温婉贤淑,怎么可能会做出那种事来,对于长姐的死,我本就十分怀疑,如今宇文轩一说,我更是惊骇:“皇上,你说什么?我长姐她……不,不可能,你胡说……” “胡说?”宇文轩恨恨地说道:“朕亲眼所见,还会有假吗?你们都不把朕放在眼里是吗?堂堂一个皇后,竟在皇宫之内与侍卫苟合?还有你,颜熙玥……颜家德他把一个失了贞的女子送进宫,是想嘲笑朕吗?” “不,不可能!”我对于他所说的关于我长姐的一切,是无论如何都无法相信的:“皇上,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我长姐她绝对不会……” “不会?”宇文轩打断了我的话,阴沉着脸,说道:“这么说来,倒是朕冤枉了她?” 我不敢相信,连连摇头:“这么说来……长姐进宫不到一年,就被罢黜了……是因为,是因为……” “哼!”宇文轩不知有多恨:“一个不贞不洁的女子,也配当朕的皇后!还有你……”他眼中寒光一闪:“一个失贞的女子,也配当朕的妃子?你们颜家,当朕是什么?” 他简直就是不可理喻!蛮横无理! “不!”我嘶声道:“我长姐是冤枉的!” “冤枉?”宇文轩冷笑不止:“那么你也是冤枉的了?你没有落红,也是假的了?是不是要朕再试一次看看……” 不行,我在这个时候,不能和他吵,不能惹怒他,我一定要把长姐的死因弄清楚,我努力地让自己平静下来,道:“皇上并没有冤枉臣妾……可是臣妾的长姐……” “够了!”宇文轩怒极:“休要在朕面前提前那个贱人!如若不然……”他双手,紧紧地抓住我的肩膀,似要把我的肩胛都捏碎了一般,狠狠地说道:“如若不然,朕就将你送到军营,让你的段郎看看,那些士兵是怎么的好好享用你……” “你,你……”我又惊又怕,又气又恨,只想不到他竟如此恶毒!胸口一阵翻腾,几乎要呕出血来。 “颜熙玥,你记着。”他注视着我的双眸,一字一字地说道:“你们颜家给朕的耻辱,总有一日,朕会让你们加倍偿还!” 014:烛影香消 醒来已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一对红烛早已燃尽,和暖的阳光正透过镂花窗纱照射进来,投下一地斑驳的剪影。 枕边空无一人,只是那淡淡的龙涎香还沿绕在旁,像是他根本不曾离开。 暖阁外,有人轻轻的叩门,小声问道:“娘娘,您醒了吗?” 是我宫里的执事宫女昕屏。 “昕屏……”我想要起身,才发觉全身酸痛,四肢乏力,几乎连站都站不稳了,只得软绵绵地倒在了榻上,无力地说道:“进来吧!” “是!”昕屏答应着,推门进来,冷不丁就“哎呀”了一声。 我几乎连眼睛都不想睁开了,有气无力地问道:“昕屏,怎么了?” 昕屏走到我身旁,小心翼翼地问道:“娘娘,您还好吧?” 我苦笑着说道:“先替我更衣吧!” “是。”昕屏轻轻地扶我起来,肩上一阵酸痛,我忍不住“哎哟”了一声,昕屏吓了一跳,慌忙道:“奴婢该死,奴婢太不小心了。” “没事……”我勉强地一笑,道:“只是有些累了。”说着,才突然发现自己手臂上到处都是淤青,想起昨夜之事,自己也觉得有些难堪,难怪刚才昕屏吓了一跳,我这个样子,倒真是有些吓人,慌忙抓过衣裳,自己披上。 “娘娘小心些。”昕屏扶着我站起来,我下意识地扭头朝软榻旁的铜镜望去,羞得面红耳赤,急忙道:“快拿件斗篷给我披上。” “是,娘娘。”昕屏赶紧转身出去,吩咐他们拿件斗篷给我,我跌坐在榻上,望着一地凌乱,被撕碎的鲛纱衣、扯破的绣枕、满地的棉絮,仿佛都在告诉我昨夜曾发生过的事。 若是被那些来打扫的宫女、太监看见,真不知道他们会怎么想?不过现在,我也没心情再顾及这些了,我心里在担心着我的师兄,还在想着长姐的死,短短的一个多月内,连续的发生了这么多事,已经让我有些措手不及了。 一个多月前,我还在镜花宫里,花前月下,海誓山盟,如今纵然桃花依旧在,却也物是人非了。 我离开相国府已经三年多。 我父母并不喜欢我,我的存在,总能让我父亲想起一些他不愿意想起的事,也让我母亲在父亲跟前少了许多宠爱,所以,我在相国府里的日子并不好过。 加之四年前那件事,我在相国府中,更是不受欢迎了,大夫人和二夫人都说我是妖孽,根本就应该再留在相国府里,因此我十三岁不到,便已离家,到神女峰的镜花宫拜镜花宫主为师学艺,一去便是三年多。 这三年多里,家里唯一给我写过信的只有我的长姐颜若离,长姐心地极好,她对我,比我娘对我还好,她从未在意过我的出身,无论我曾经经历过什么事,她都不在意,她觉得,那并不是我的错。 长姐温婉的笑容,才能让我在整个冰冷的相国府里感到一丝温暖。 一年前,长姐进宫前后,也曾给我写过不少信,从长姐的信里,我感觉得出来,她喜欢宇文轩,非常非常的喜欢他。 没过多久,我便得知她已经贵为皇后。 对此,我并未感到多大的意外,长姐贵为当朝宰相的长女,才貌双全,自然是皇后的不二人选,只是没想到,此后不久,我便失去了她的消息,而我寄给她的书信,也都如石沉大海,毫无回音。 直到一个多月前,哥哥颜启文突然到镜花宫来接我,我才知道长姐出事了。 她被罢黜了皇后之位,还打入了冷宫! 我在镜花宫,得知这个消息,立即赶回皇城,可是已经来不及了,还没回到相国府,便得知了姐姐离去的噩耗,姐姐是自尽身亡的。 由于姐姐已被罢黜,丧事自然也办得极为草率,没有名分的她,连葬入皇家陵墓的资格都没有,只葬在了皇家陵墓几里外的荒郊,这件事,让整个相国府的人均感脸上无光,想来不到一个月便是父亲的五十大寿,谁知宫中竟出了这等事,整个相国府都因此蒙上一层阴影,连父亲寿宴之事,也被搁下了。 我仍沉浸在悲痛之中不能自拔,便写信告诉段郎,我会呆在相国府一段时间,待事情了结之后,再回镜花宫。 长姐一走,相国府更没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了,只有在镜花宫那三年多的时间,才是我这一生最欢乐的时光,我怀念着在那里无忧无虑的生活,师兄师姐们待我极好,如家人一般,全然不像在相国府里,每一个人,都视我如眼中钉。 还有段郎,我至今还记得,我刚到镜花宫那日,便在满园绯色的桃花丛中与他相见,绯红色的桃花灼灼夺目,他穿着一身浅碧衣裳,站在桃花丛中,更显绿碧如翠,玉树临风。虽然那时年纪尚小,可一见之下,仍不免为他绝世的风姿所倾倒。 在镜花宫那一千多个日日夜夜里,我与他朝夕相处,处处得到他的照顾,他对我极好,好得甚至超过了我父母,超过了任何人,我们虽为有过任何盟约,可彼此心里面的情意,却还是知道的,我本以为,我这一生,注定要与他相守。 可怎料想突如其来一道圣旨,打破了所有的宁静,硬生生地将我这三年多来的梦残酷的撕碎了。 015:雪城宫深 皇上突然下旨,册封我为丽嫔,一个月后进宫。 就是这样一道圣旨,生生的毁掉了我所有的一切。 我没得选择!若是平常人家来提亲,我必定一口回绝了,可是,那个人,是皇帝啊,是九五之尊,他说的话,是任何人都无法更改的,我纵有一千个一万个的不愿意,又能如何呢? 圣旨已下,我如不进宫,那就是抗旨,全家都难免一死。 我不敢将这件事告诉段郎,不敢写信给他,就怕他会来相国府找我,本想着我进宫之后,所有的事情,都会有个了解。 谁知他竟这般傻,竟闯入禁宫,想要救我,只如今,连他自己,都被困牢笼了。 我不能让他出事,我要救他,我一定要救他。 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都要把他救出天牢。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双手掩住胸前,只努力的想让自己的心口不再那么的痛。 “娘娘,您还好吧。”昕屏不知何时已经进来了:“轿子已经备好了。” 我点了点头,由昕屏伺候着我换好宫衣。我披上斗篷,尽量的掩盖住宇文轩留在我身上所有的痕迹,这才随着昕屏出去。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走出承欢殿,早有一顶绿呢小轿等着,刘全率人站在轿子旁边,恭恭敬敬地说道:“奴才恭迎娘娘。” 扑面而来的寒风,几乎沁入心肺,我激灵灵地打了个冷战,不自觉地裹紧了斗篷。 刘全掀开轿帘,道:“娘娘,请。” 承欢殿两旁,紫藤缠绕,绿柳拂风,雪晶石铺成的地板,光滑而闪烁,只是此刻绿柳成荫,遮挡住了刺目的阳光,二十几名带刀侍卫,如雕塑般站立着,巍然不动。 恍惚记得昨夜,下车之时陡然一道亮光,刺得我几乎睁不开眼,待得一会儿,才看清是殿前那一盏盏宫灯,在两旁宫灯的光辉之下,雪晶石铺成的地板,明亮如镜,一如承欢殿里刺目的明辉。 只听得刘全在旁叫了几声“娘娘”我才猛地缓过神来,答应了一声:“有劳公公!” 两旁侍卫齐声道:“恭送娘娘!” 我上了轿子,随着轿帘被放下,整个眼前一黑,轿子里,虽然温暖,却让人透不过气来。 我掀开轿帘,看着那一道道由雪晶石所建成的宫墙,真如冰雕雪砌一般,隐隐地就透着一种寂寥萧索的寒意。 整座皇宫的宫墙均用雪晶石而建,故名雪城,道道围墙如玉带般环绕而上,层峦叠嶂,琼楼玉宇,在初春阳光淡淡的照射下,如同笼罩着一层金闪薄纱,韵韵地透出一种迷幻般的叠彩,瑰丽且庄严。 石国一向等级森严,便是为了特显等级分明,整个皇宫才依着山势而建。 从山底至山顶,所居山势越高,越显地位尊贵。共有五重殿,顶峰之处名紫祥大殿,内设玄武殿,乃是皇帝寝宫;第二重名鸾凤殿,则是太后、皇后的寝宫;第三重名朱雀殿,则是从三品以上的贵妃、妃子、夫人、贵姬、贵嫔、昭仪、婕妤等妃嫔的寝宫;第四重名锦绣殿,是六品以上的贵仪、顺义、姬、容华、嫔、小仪等妃嫔的寝宫;最次便是繁华殿,为六品以下贵人、美人、常在、娘子、芳婉、顺成、采女、答应等的寝宫。 山势虽不高,可如此建成的皇宫,却已经高高在上,更显雄伟庄严,站在宫门外,抬头望去,只觉金碧辉煌,明晃晃的有些刺目,几乎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从正面永顺门进去,沿着白玉石阶而上,便是皇帝早朝召见百官的金銮殿,由于皇帝寝宫玄武殿位于顶峰,离金銮殿也有些距离,为了方便召见百官,所以御书房并设不在玄武殿,而是设在山腰的另一所寝宫承欢殿内。 承欢殿是皇帝召幸妃子的居所,建在三重殿与四重殿之间,把御书房设于此,既便于皇帝休息,也便于处理政事,所以皇帝留宿在承欢殿的时间倒是多余留宿于玄武殿。 一个月前,我还站着相国府的阁塔上遥望着的皇宫,如今,自己却已经置身于内了。 望着雪城重重殿宇,高台阁楼,长长的永巷,曾经是陌生而遥不可及的,如今这一切都离我这么的近,只在眼前。 这深宫高墙之内,不知是多少女子的梦想,却不知又断送了多少女子的梦想。 而我那曾深处深宫之内的姐姐,我却再也见不到她了。 如今,我自己也被困深宫,曾经所有过一切的幸福,也都离我远去了。 016:桃花笺 回到我的寝宫水榭轩,一进暖阁,便感觉身心俱疲,端坐在床上,心里一阵似一阵的难受,几乎要哭了出来,随即听闻珠帘响动,两个娇俏的影儿已经奔至我跟前,哽咽道:“小姐……” 是姹紫和嫣红。 姹紫、嫣红一对孪生姐妹,只比我小一岁。三年多前,父亲差人送我前往镜花宫,在途中遇见她二人,因为她们父亲欠了别人一大笔赌债,无钱偿还,便被活活打死,她们母亲也上吊自尽了,那人要不到赌债,便要抓她姐妹二人卖到青楼,正好被我撞见,我见她姐妹二人可怜,便替她们还了赌债,她二人孤苦无依,便自愿跟着我,我独自一人,难得有伴,自然愿意,于是便带着她二人一同前往镜花宫。 在镜花宫三年,我们三人名为主仆,实在如亲姐妹一般亲,此时此刻,也只有她们二人才能明白我心里的苦楚了,我再也忍不住,揽住她二人,便嘤嘤地哭了起来。 姹紫、嫣红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昕屏悄声地退了出去,掩上房门。 姹紫、嫣红抓住我冰冷的柔荑,泣不成声,我见着她们,更是如同回到了镜花宫一般,想着师兄,心痛便是无以复加了。 段郎,段郎! 我该怎么办!我要怎么样才能救他! 姹紫、嫣红看着四下无人,忍不住问我道:“小姐,我们真要在这呆一辈子吗?” 我轻叹了一口气,道:“若寻着好人家,我自然可求太后或皇上做主,放你们出宫,可是我……我既已是皇上的女人,哪还能做他想?” 姹紫、嫣红齐齐跪在我面前,哭道:“我们不走,我们死了也不离开小姐。” “姹紫、嫣红。”我赶紧扶她们二人起来,道:“好端端的,说什么死不死的,既已进了宫,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过了好一会儿,姹紫忍住泪水,抬起头来,问道:“小姐,那飞少爷怎么办?” 我生生地忍住泪水,对姹紫、嫣红道:“既然已经进宫了,还能如何。” 姹紫哽咽道:“可是,可是,飞少爷左等右等,不见小姐回镜花宫,必然会到颜府来寻……” 她们并不知道段郎,已经到京师来了,昨夜还闯入了皇宫。 虽然,姹紫、嫣红是我带进宫里的人,可这件事,若是被她们知道了,她们一定会担心的,还指不定会做出什么鲁莽之事,不,我决不能告诉她们。 我目光落在枕边的桃花笺上,那是昨日早上有所思时,抄下的《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桃花笺上墨迹似乎尤为干透,萧郎已是路人,真是刘郎已恨蓬山远,更隔蓬山一万重。 我望着粉末着色的桃花笺,眼前仿佛又看到了镜花宫那片片粉红夺目的桃色霏霏,凄然道:“我既然已进宫,成了皇上的妃子,他便是知道,又能如何呢……” 我叹了一口气,道:“我有些累了,姹紫、嫣红,你们先出去吧。” 姹紫、嫣红离开之后,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却是睡不着,全身骨头都像要断裂开来一般,稍微动一下,便是疼得厉害,辗转几番,才发觉日已西斜,柔和的余晖透过楼纱窗照射进来,在地面上镀了一层淡淡的金光。 我望着梨花桌前那香炉里袅袅青烟,感觉一种幽幽淡淡的香味浅浅地在空气中飘散开来,这种陌生迷离的幽香,让我感觉如坠梦境。 可这却不是梦,而是真真实实的事,我真的在皇宫里了。 每每想到这儿,心里便愈发烦闷了,索性披上外套,独自一人走出去了。 我所住的水榭轩置于第四重锦绣殿内,居所倒也雅致,环山靠水,院子四周,种着不少紫荆,如今正逢时节,朵朵艳紫,花开夺目,寒风所过之处,便有朵朵紫色的紫荆花飘落而下,艳丽芳华。这种紫荆,在石国甚为难得,想不到水榭轩里竟有如此之多,四处遥望,绯艳的紫色点缀在这一片苍穹翠绿之间,甚是别致,倒也算是一番景色了。 水榭轩外不远处,约一丈高的山壁间挂着一道水瀑,倾流而下,山涧溪水流淌过水榭轩,沿山势而下,这等景致,也只有在这山林间才能见着,这般清幽雅致的景色,若不是宫殿里设置的精致华丽,真是一点儿不像是皇家宫殿,反倒像是隐居山林者的房舍。 由于新皇登基,后宫嫔妃甚少,所以水榭轩里也只有我一个嫔妃独居,正殿明亮宽敞,布置也格外华丽,那是皇帝留宿时所居,西偏殿是我的起居室,推开窗朝外望去,便能看见那道瀑布,东偏殿是休息所,还有书房,殿外就是荷花池了,可惜的是,如今不当时令,若是等到夏季,夏荷盛开时节,必定又是另外一番景象了。 只是此情此景纵然再好,也如困笼中,怎比往昔,自由自在的日子那样惬意。 017:侯门深似海 正好这会儿,昕屏领着两个小女孩儿进来,看上去也不过十一二岁,一团孩子气,见我站在风雨亭前,昕屏赶紧带着她们两个过来给我见礼,并对我说道:“启禀丽嫔娘娘,这两名宫女,是尚宫局派过来服侍娘娘的。” 那两个女孩儿倒也乖巧,立即给我见礼,道:“蝶儿、翠儿见过丽嫔娘娘。” 我有些惊讶:“我宫里不是有人了吗?怎又派了两个人过来?” 水榭轩里,也有好几个人了。昕屏是我的教导姑姑,我刚被册封为丽嫔之时,便是她到相国府里教习我宫中的礼节,进宫之后,便被安排到水榭轩,当了执事宫女。 除了我带进来的姹紫、嫣红,水榭轩里还有两名内侍小喜子、小福子,年纪不大模样倒是机灵,名字也讨喜,以及四名宫女,碧儿、雨儿、画萍、画茗。 这些个内侍、宫女,都是幼帝登基之时选进宫的,年纪最大的,也不过二十一二岁,年纪稍小也才十五六岁。 昕屏说道:“她们两个刚进宫不久,也派不到什么地方去,刘公公说也就水榭轩这儿还缺人,尚宫局就派过来了。” 我轻叹了一口气,道:“怎么这般小,父母便把她们送进宫了,却也舍得。” 昕屏道:“宫里规矩繁多,宫女自小进宫,学习规矩,也是为了日后能更好的伺候主子。奴婢进宫之时,也就和她们现在一般大呢。” 我也不好推却,便道:“行了,先带她们下去吧。” 昕屏带着她们二人去安顿好了,这才又出来见我,我对昕屏说道:“蝶儿、翠儿她们两个倒是长得标致,长大之后定是美人胚子。” 昕屏轻声道:“她二人出身低微,纵有天姿国色,也是枉然。”听她话语里,有几分惋惜之意,我心底仿佛被什么触中,也不觉唏嘘,若不是因为颜丞相收留我母亲,只怕此刻,我也和她们二人一般了吧。 在石国,贫贵之间等级分明,贵族与贫民间不得通婚,因此,后宫选秀格外要求家中有人在朝为官才能入宫选秀,且五品大员以上的女儿才有资格册封为妃,而贫贱出生的儿女,只能为奴为婢,后宫宫女,多是出身寒微,即便真有国色天姿,也没有机会成为皇帝身边的人,倘若哪个宫女偶被皇帝看中、甚至临幸了,那便是犯了弥天大罪,全家都要被问斩。 想到这儿,我不禁叹息:“可怜看她二人,这般姿容,倒也端庄,倒是白白糟蹋了。” 昕屏软语轻声道:“她们父亲,倒也是富甲一方,她们身为富家小姐,自然也生得娇贵些。” 我有些诧异:“竟是如此?那倒真是可惜了!虽我朝轻贱商贾,可有这般家底,也能招个好郎君了,送进宫来,一世为奴,真真可惜了。” 昕屏替我将落在发髻上的花瓣取下,有意无意地朝蝶儿、翠儿的厢房看了一眼,道:“若家中有人能捐得一官半职,那自然不同。” 我心里一动,拨弄着团扇下的穗子,淡淡地说道:“那倒也是。” 说着,忽而听见山林间传来阵阵铃音,清脆悦耳,响彻深宫,那样的铃声像极了昨夜前来接我到承欢殿如意春恩车的铃音,可现在,还这么早呢,还不是时候吧? 我很是疑惑,问道:“昕屏,这是如意春恩车的声音吗?” “不是。”昕屏低声道:“是明秀阁的秀车,送秀女们进宫的。” 我惊诧不已:“又选秀女?两个月前,不是才新选了一批秀女吗?” “是。”昕屏低垂着眼眸,轻声道:“其实也算不上是正儿八经的选秀,这次送进宫的十名秀女和之前的二十七名秀女,都是各州郡选好送进宫的,皇上也未曾看过,进了宫,就册封为答应了。皇上登基也有两年了,如今宫里除了一妃两嫔,后宫许多主位都还空着,也不太像样,所以才把今年秋后的选秀提前了。” 018:负心薄幸 这些事情,在我进宫之前,昕屏也曾跟我说过,听闻嵘亲王在北疆已有十余年,两年前才回宫,所以我一直以为宇文轩也该有而立之年了,不想他才不过二十岁。宇文轩登基一年之后,便立了我姐姐颜若离为裕宁皇后,与我姐姐同一年进宫的,还有两位贵人,一位是当朝太尉的女儿沈楹湘,一位是柳御史的千金柳依依,如今也分别晋升为容嫔和庆嫔了。 现在在宫里,名分最高的便是位居一品的淑妃娘娘,只知是当今皇上的原配妻子,因出身卑微,不得封后,皇上才给了她一个淑妃的名分,连封号都没有,昕屏对她提及甚少,我对这些事情也没什么兴致知道,便不多问。 整个后宫,只有一妃两嫔,自然不太像样,所以本是秋后才有的选秀,今年年初便办了。 年初,那个时候,我姐姐还在冷宫吧? 姐姐刚被打入冷宫不久,皇帝便急着选秀,我凄然一笑:都说自古君王多薄幸,看来一点儿不假。 我如何指望这样无情薄幸的男子,成为我终身依靠的男人呢? 我所期望的是,一个能真心真意待我之人,一生一世,白首不相离。 而如今,我要嫁的男子,却是万万如何,都做不到的,他不仅是我丈夫,更是我的君王,高高在上,妃嫔无数,我又算什么呢? 即便他心里真有些许爱慕之意,也不过是贪恋如花美眷,若有一日,红颜白发,如何还能得他回眸一顾? 念及至此,我便说道:“之前那二十七名答应进宫也有些日子了。” “那是。”昕屏道:“本来她们该过来给丽嫔娘娘您请安的,可是,宫里有规矩,没有伺候过皇上的答应们,是不能出宫的,如今这些答应主子都住在明秀阁。” 昕屏所说不能出宫的意思,并非是指那些答应们只能留在明秀阁不能离开,而是说她们没有伺候过皇帝,只能留在最底一层的宫殿住所,不能离开繁华那一重宫殿。 我意外至极,她们进宫也有两三个月了,怎么都没伺候过皇上呢? 我不禁问道:“她们进宫都好些日子了,怎都没侍寝?” 昕屏似乎有些迟疑:“皇上……皇上刚登基,想来国事操劳,极少到后宫来……倒是可怜了那些答应,进宫也有些日子了,连皇上的面儿都见不着。” 先前进宫的答应,两三个月还见不着皇上,如今,又有新人要进宫了,只见新人笑,谁闻旧人哭呢。 一入宫门深似海,有多少还不经事的少女,带着懵懂的情怀进入了这深宫之后,日日夜夜,只能在门前翘首期盼,在这寂寞的长夜中,无尽的等待。 我冷冷一笑,道:“是啊,她们连皇上的面都没见着,皇上却又再选新的秀女了。” 昕屏好像感觉到了我话语里的不满,压低声音,道:“娘娘有所不知,一月之内,皇后……”昕屏顿了顿,道:“裕宁皇后与淑妃娘娘先后出事,先是皇后自尽,不久后淑妃娘娘受惊小产,皇上与淑妃娘娘十余年感情,方得子嗣,不想淑妃娘娘竟然小产,为此,皇上一直心情不好,哪有心思临幸那些新进宫的答应呢?而且,这段时间,灾荒频频,皇上忙着处理政事,也极少到后宫,这两三个月,陪伴在皇上身边的,也就只有容嫔娘娘和庆嫔娘娘。” 听她提到我长姐,我突然想到昕屏或许对我长姐的死,会知道些什么,立即问道:“昕屏,皇后到底是为什么会被打入冷宫的?” 昕屏脸色一变,慌忙低下头,道:“奴婢不知!” 019:前朝后宫 上 她说谎! 从她的神色,我就看得出来,她在说谎! 她根本就是知情的,只是……不愿意说,或者是……不敢说。 我倒是忘了,昕屏原来是云太妃身边的小宫女,伺候宇文轩,也是有好些年了,她是宇文轩的人,更确切地说,是宇文轩派来监视我的人,我怎么能相信她?还指望能从她口中问出什么来? 我也不再多问,便道:“我进宫几日,也该去拜见淑妃娘娘了。” “不必了,娘娘。”昕屏忙道:“淑妃娘娘不见客。” “什么?”我有些不解,昕屏又道:“皇上吩咐过了,没有他的许可,任何人不许随意进出西华宫。” 这是什么意思?任何人不许进出西华宫?难道淑妃也不可以吗? 我正想问个清楚,便听闻殿外小喜子传报:“丽嫔娘娘,望月阁容嫔娘娘求见。” 是沈楹湘。 她倒来了? 昕屏附在我耳边低声道:“容嫔娘娘深得皇上宠爱。” 我心里明白,便点头道:“多谢姑姑,我知道怎么做了!” 未出宫门,便听到沈楹湘银铃般清脆悦耳的笑声:“妹妹,姐姐来看你了!” 但闻珠帘声动,一华衣丽人已俏生生地站在我的面前,只见她身段高挑,玉肤胜雪,姿容夺目,早在相国府之时,早已听闻沈楹湘的名字,她比我长两岁,犹在闺中之时,已经名满皇都的美人,细看之下,更觉娇艳可人,流转顾盼之间,妩媚自眼底宣泄而来,眉宇间带着几分骄傲的笑意,更觉美得咄咄逼人。 我在相国府之时,也曾见过她几次,她与我长姐甚是要好,对我倒也客气,以姐妹相称,在我印象中,她倒是个口直心快,毫无城府之人。 虽是相识,但宫中礼数还是不能少的,我上前见了个礼:“见过容嫔娘娘。” “妹妹!”沈楹湘拉长声音,轻嗔薄怒,似有不悦:“你我同为嫔位,何必行此大礼,妹妹如此,岂非把姐姐我当外人了?” 她说着,已然拉过我的手,端详一番,抿嘴一笑,道:“几年不见,妹妹出落得越发标致了,果真是艳若桃李,我见犹怜,怪不得皇上念念不忘呢。” 脸颊微微一红,我挣脱了沈楹湘的手,道:“姐姐莫不是在取笑妹妹?若论姿容,后宫之中,谁及姐姐?” 沈楹湘嘴角一撇,似有几分不以为然的笑意:“再如何天姿国色,还是不及妹妹。” 我猜不透沈楹湘话里的意思,总觉似有几分讥讽之意,又或者,是对我有些不满吧?如今她正当圣宠,我进宫之后,难保不会从皇上那里抢走她的宠爱,她对我有敌意,也不奇怪。 气氛有些尴尬起来,我赶紧岔开话题,道:“妹妹刚进宫,本该是妹妹去拜会两位姐姐才是,想不到姐姐倒先来了。” 沈楹湘柳眉轻挑,道:“妹妹若是有空,去我那儿坐坐倒也罢了,至于庆嫔那里……就免了吧。她素来喜欢清静,去得多了,还被皇上责怪,说咱们打扰她休息了呢。” 感觉得出来,沈楹湘对柳依依甚是不满,如今朝中,以我父亲颜丞相及孟王爷权势最大,颜家权势是因当初太后圣宠而得来,而孟王爷却是先帝生死之交,才得以封王,先帝在位时,孟王爷就以外戚不能干政为由,多次想要先帝削减我父亲手中的权力,可是有太后在,孟王爷的提议,先帝自是不会答应,就为这些,父亲与孟王爷仇怨越结越深,简直势如水火。 020:前朝后宫 下 先帝驾崩之后,太后得势,处处打压孟王爷,还想尽一切办法让我姐姐成为了皇后,就是为了压制孟王爷,谁知人算终不如天算……太后和父亲将姐姐送进宫里,却早早的断送了她的一生。 如今,在宫里,得宠的就只有沈楹湘和柳依依,沈楹湘的父亲沈太尉与我父亲交好,而柳依依的父亲柳御史却是孟王爷的人,双方本就互相仇视,在宫里,自然也是如此了。 沈楹湘不让我去柳依依的染霜阁,也是不想让我惹上这些是非罢了,我笑了笑,道:“姐姐心意,妹妹自然知道,不过照规矩,妹妹也还是应该去拜会下两位姐姐的。” “她那个人……”沈楹湘那修长的丹凤眉目稍稍一扬,似有些不以为然,片刻才道:“总之妹妹,你要小心些,她说什么,你可都别相信,别看她那整天装得一付楚楚可怜的样子,她若可怜……那普天之下,只怕没那个不可怜了!” 见沈楹湘这般说着,我自然答应下来:“多谢姐姐提醒,庆嫔的父亲柳御史是孟王爷身边最得力的人,妹妹自会提防着她。” “那便是好!”沈楹湘复又拉住我的手,叮嘱道:“妹妹刚进宫来,很多事都不知道,若不小心些,着了人家的道儿都不知道……”她说着,朝站在一旁的昕屏看了一眼,仿佛欲言又止。 我会意,便让昕屏先行退下,这才问道:“姐姐有什么不妨直说。” 沈楹湘带着几分警惕之色朝门外看了一眼,神色似有几分慌乱,抑或说是紧张,连明媚的眼波之中,都带着几分焦虑不安之色,她紧紧地握着我的手,道:“妹妹,姐姐自进宫之后,处处小心,在整个皇宫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很多事情,即便见着了,也不敢说,都放在心里,可不说,心里又憋得慌……” 我听她说话声音都微微有些颤抖,一手软软玉手紧紧抓着我,手心都沁出了汗意,心里不禁有些紧张起来,悄声问道:“姐姐到底想说什么?” 沈楹湘压低声音,道:“妹妹年轻,自然不知人心险恶,我总觉得……觉得皇后死得有些不明不白……” 我一惊,脱口而出:“姐姐,你说我长姐的死……” “嘘!”沈楹湘慌忙伸手掩住我的唇,道:“小声些!你不要命了吗?这些话,万可不要叫人听了去,皇上曾下过旨,不许任何人妄议此事。” 我着急着知道我长姐的死,哪里顾得这么多,赶紧掰开沈楹湘的手,急道:“姐姐,你说什么?我长姐的死,到底是如何?她是被人害死的吗?” 沈楹湘眼睫轻颤,目光游离不定,良久,方道:“皇后娘娘无端自尽,我总觉得这件事没这么简单……娘娘一定是含冤莫白,才,才会想不开……一定是这样的……若不是蒙受这般不白之冤,被皇上打入冷宫,娘娘又怎么会……怎么会……而且,事后,皇上还让人封锁了整个玉华宫,难道,这不可疑吗?” 021:枉死 对于长姐无端被打入冷宫,我早就心存疑虑了,听得沈楹湘这么一说,我如何还能冷静下来,只拽着沈楹湘的丝帕,连声问道:“姐姐,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沈楹湘道:“我呀,就是觉得可疑……妹妹,裕宁皇后她是什么样的人,后宫有谁不知道?皇上也知道,皇后娘娘她心地那么善良,性格这么温婉,又是大家闺秀,知书达礼,怎么可能会是那种不知廉耻、不守妇道的人呢?皇上只听信淑妃娘娘一面之词,也不查个清楚,就将皇后娘娘打入冷宫,真是太过分了,我也替娘娘抱不平啊,可是皇上根本就不听我的劝。” 怎么淑妃和这事也有关系? 指尖微微冰凉,只觉寒风似从窗户缝隙一点一点渗透进来,寒意越来越浓,越来越浓。 难道,长姐真是被人给害死的。我勉强地使得自己平静下来,颤声道:“好姐姐,你快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长姐她,为何无端端会被打入冷宫?” 沈楹湘轻咬着下唇,片刻,道:“这话,说出来,真是没人会相信……说是什么,皇后和侍卫……私通……”这种不堪的话,大家闺秀自是不好说的,沈楹湘把话说完,一张俏脸,早已涨得通红。 私通?难道,真是宇文轩说的那样…… 我又惊又怒:“这怎么可能?长姐她绝不会做出这种事的!” 沈楹湘道:“我也不相信啊!裕宁皇后怎么可能会是这种人,一定是遭人陷害的!我看啊,那个什么淑妃,哼,她最可疑了!一定是她陷害皇后的!” “淑妃?”我柳眉轻蹙:“为什么这么说?她为什么要陷害我长姐?” 沈楹湘嘴角一扬,妩媚的双眸射出几分恨意,道:“她自然是恨皇后的,因为,她自己想当皇后!” 虽四下无人,可从沈楹湘口中说出这样的话来,还是让我吓了一跳,我急着想知道长姐的死因,也顾不得这许多忌讳,急道:“真是这样?” 沈楹湘拉过我,坐到她身旁,道:“她叫褚惜玉,听说跟着皇上也有好些年了,都没个正经儿的名分……”沈楹湘说着,冷冷一笑,道:“就她那出身,还想要什么名分?皇上能册封她为妃,已是违反了祖训,她还想要当皇后不成,真是异想天开!” 我望着香炉那袅袅升起的轻烟,若有所思地说道:“听说淑妃父亲是个商人。” 沈楹湘冷笑:“可不是,一个药材商。什么大不了的!居然还压在我们头上了!也不知给皇上灌了什么迷魂汤,让皇上这么着迷!” 我听沈楹湘说出这样的话来,有些不安,道:“姐姐,小心些,她虽出身寒微,不管怎么说,现在也是淑妃了,你这些话,可是大不敬的,传了出去,让她知道定然不好!” 沈楹湘下巴一抬,绯红的珊瑚耳坠摇晃着,微微作响,她不以为然,道:“我可不怕她!我可没有皇后娘娘那般好性子,她敢来害我,我定不饶她!” 我反复回想着沈楹湘所说的话,又是愤怒,又是心痛,我长姐如此温柔娴静,怎么可能会做出那种事来!她一定是遭人陷害的!一定是的!我恨得握紧双手,锋利的玉甲刺得手掌生疼:皇上他为什么不问清楚事情缘由,不明不白地就把我长姐打入冷宫? 长姐心高气傲,蒙此不白之冤,自然羞愤难当,寻了短见。 我越想越恨,一掌击在桌上,骂道:“昏君!” 022:谋杀 “妹妹!”沈楹湘目光闪烁不定,似有几分担忧:“休要再言皇上,皇上有过无过,我们都不能定夺,恨只恨那些蒙蔽圣听之人。若不是有人造谣诬陷,皇上又怎么会……” “那又如何?”我难消心中恨意:“不过是片面之词,皇上他也相信?” 沈楹湘道:“可不只是片面之词,因为,因为……那个侍卫,他自己也承认了,虽然皇后娘娘矢口否认此事,可是,可是人证物证俱在,皇上也不得不信……加上又有淑妃在一旁挑唆,皇上气头上,也不听我的劝,便把皇后娘娘打入冷宫!” “可恶至极!”我真恨得咬牙切齿:“难道那个侍卫不能是被人买通的吗?证据也可以造假的,皇上他怎如此糊涂?” 沈楹湘道:“可不就是!当时我便劝皇上说,此事关系重大,决不能草率了事,可是皇上他,他,哼,那个淑妃说什么,他都信了!偏就不信我说的话!若不是淑妃在旁挑唆,皇上又怎会如此决断?我看淑妃她也不过寻常女子相貌,也有些年纪了,就不知有什么狐媚本事,居然能让皇上服服帖帖。” 我真恨得几乎把玉甲都掐断:“她在皇上身边多年,自然有了些感情,皇上又怎会不信她!那太后呢?太后也不曾出来说句话吗?” 沈楹湘道:“还说呢,太后那几日凤体抱恙,一直留在永寿宫不曾出来,连出了这等事都不知道。” 我冷笑道:“还真是够巧的,偏偏就是太后凤体抱恙之时,出了这样的事!” 沈楹湘立即说道:“可不就是!不过……她自己后来还不是小产了,真是报应,谁让她设计害人了!” 皇上,淑妃…… 是他们两个?我长姐就是被他们二人害死的! 沈楹湘凝望着我,双眸中隐约有几分担忧之色:“妹妹是皇上亲自下旨,要娶进宫的人,可见皇上对你的厚爱,假以时日,后宫之主,定是妹妹无疑,也正是这样,姐姐才担心,来给妹妹你提个醒,淑妃她决不会放过妹妹你的!有裕宁皇后前车之鉴,妹妹你可要万分小心,一个不慎,都会粉身碎骨,万劫不复的!” 想不到沈楹湘一早来此,便是为了叮嘱我小心行事,她是不想我和长姐一般,落得那样的下场,我心里不禁有些感激,道:“多谢姐姐提醒,我自会小心提防,但是……这件事,我不会就这么算了!我不能让我长姐死得不明不白!不能让颜家蒙羞!” “妹妹!”沈楹湘慌忙摁住我的肩膀,道:“我知道妹妹你和裕宁皇后姐妹情深,裕宁皇后在世时,时常和我们提到妹妹你……可是这件事,关系重大,且是皇上亲自下的旨,妹妹不可冒然行事!” 我怎会不知,可这口气,我如何能咽下? 沈楹湘见我默不作声,似有些不放心,又道:“妹妹已得皇上爱慕在先,又有如此惊为天人的美貌,还愁得不到皇上的宠爱吗?只要皇上的心在妹妹这里,别人也无法加害妹妹你的。” 我银牙紧咬,眸中闪过一丝森寒的恨意,点头道:“可是淑妃……” “她?”沈楹湘冷笑不止:“她是自作孽,不可活!皇上现在也不怎么喜欢她了,她在西华宫,也不过是个有名无实的妃子,她如今就算想要加害你我,也不像当初那般容易了,只是你我行事还是要小心些,切勿有把柄落在别人手上,不然,那可真是万劫不复了。” 我强忍着心里的恨意,点头道:“多谢姐姐提点。” 023:圣宠 沈楹湘离开之后,我还在想着她方才说的事,昕屏和姹紫、嫣红过来,看见我脸色不好,问我是不是有什么事,我知道此事关系重大,牵连甚广,自然不便和她们多说,就借口说身子困乏,独自回房躺下了,想着又有新人进宫了,今夜总不必再去承欢殿了吧。 不想用了晚膳,刘全突然过来了,看他面带笑容,一脸喜气,我莫名地有些紧张起来了,总觉得也不会有什么好事。 刘全给我见过礼之后,喜滋滋地说道:“娘娘,皇上刚刚翻了娘娘的绿头牌,请娘娘准备一下,奴才自会安排,戌时接娘娘到承欢殿伴驾。” 我一惊,脱口而出道:“不是……刚有新的答应进宫了吗?而且,而且皇上,也,也忙于政事……” 刘全还倒我是太过欢喜了,笑道:“娘娘说得是,可皇上说了,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冷落了娘娘的,可见在皇上心里,有多重视娘娘了。” 我惊得不知如何是好,又无法回绝了。皇上金口一开,别说陪王伴驾,就算要取我性命,我也不得有半分迟疑,只是……一想到昨夜之事,我心里还在害怕,我真的很怕去见他。 今日听说有新的秀女进宫,我还暗自松了一口气,以为可以躲过一些时日了,谁知道……谁知道…… 看来,是我想得太简单了! 他怎会如此轻易的放过我? 不,不,我不要去承欢殿!我不要去侍寝! 刘全一走,我忍不住便失声叫道:“不!我不去!我不侍寝!” 昕屏脸色一变,道:“娘娘,你胡说些什么?”转而立即让小喜子等人先行退下,只留着姹紫、嫣红在房内。 姹紫、嫣红也急得不行:“小姐,怎么办呀!怎么皇上又要你去侍寝?小姐,你可万万不能去啊!” 昕屏不禁生气:“姹紫、嫣红,你们怎么能说这样的混话!谁教你们的!能得皇上召幸,那是莫大的荣宠,你们怎敢对娘娘说这样话?是不是想让姑姑掌你们的嘴?” 姹紫、嫣红一左一右地拉住我的手,只是气呼呼地瞪着昕屏。 昕屏上前一步,道:“奴婢恭喜娘娘,得蒙皇上召幸,奴婢……” “够了!”我实在听不下去了,便道:“退下!” 昕屏一怔:“娘娘……” 我冷冷地说道:“让你退下。” “是……”昕屏不敢再劝,只得先行退下。 “小姐!”姹紫紧紧拉着我的手不放:“你不能去啊,小姐。” 我凄然一笑,甚是无奈:“姹紫,你以为我想去吗?可他是皇上,我能说不吗?” “那怎么办?”嫣红急得不行:“早知这样,当初就不该进宫来了。” 我摇头,道:“只要一进宫,总免不了的,我又何尝想进宫来?可是……皇上圣旨已下,我不进宫,就是抗旨,那是大罪,会满门抄斩的。” “那该如何是好?”姹紫道:“小姐,你今夜,真要去,又去侍寝不成?” 想到长姐无端的惨死,心里便是阵阵揪着的痛!我猛地一拍桌子:“去!为什么不去!” 姹紫、嫣红道:“小姐……” “不必多说了。”我止住她们,道:“我自有打算!” 入夜,微风徐徐。 我端坐于铜镜前,望着镜子里倒映着的更漏,计算着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 镜中之人,眉如远山,眸若晨星,顾盼之间,媚态横生,果真是黛眉开娇横远岫,绿鬓淳浓染春烟。 替我梳妆的昕屏忍不住赞道:“娘娘果然是天人之姿。” 我不以为然,淡淡一笑。 024:走水 纵有倾国倾城之色,那又如何? 这个昏君,害死了我长姐,难不成我还要奉承他,取悦他? 再者说了,以色侍君,又能有什么好下场呢?终有一日,红颜白发,再无青丝绾君心。 就如淑妃褚惜玉,与他也十余年的感情了,现在如何,还不是抛之脑后了? 可偏偏,段郎被困牢中,我却不能不管他,不能弃他于不顾。 以色侍君,我虽不屑为之,事到如今,却不得不如此。 风中,伴随着阵阵悦耳的铃音,飘来幽幽淡淡的兰花芬芳。 “娘娘。”昕屏低声道:“如意春恩车到了。” 是迎接妃嫔去陪王伴驾的如意春恩车。 我缓缓起身,昕屏拿起芙蓉绣水披风给我披上:“娘娘,外头风大,别着凉了。” 我木然点头,随着接引太监上了车,一路上,听得马蹄声响,银铃叮当,在这幽静的山林中回荡着,只怕这声音,几重殿中,都能听闻吧? 这后宫里,不知多少人,都盼着这辆如意春恩车有朝一日,接着自己到承欢殿陪王伴驾,又会又几个人,是像我这样,盼望着圣宠不至的呢? 我好不容易,说服自己,接受进宫为妃这一事实,却没想到,进宫才几日,就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先是段飞突然闯入禁宫,激怒了宇文轩,后来又知道姐姐被人陷害,含冤而死。 不,不是!宇文轩本就恨我! 恨颜家所有的人,虽不知宇文轩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但这却是事实,所以,他才会借着段飞之事,想要百般羞辱我。 他是不是,也这么恨我长姐?因此才会不分青红皂白,就定了我长姐的罪? 我真不甘心,长姐这样死得不明不白,如今,连我自己,都要被他羞辱,被他折磨!这到底是为什么! 正胡思乱想着,才发现马车已经停了下来,我掀开车帘,便看见了前方那金光闪耀的琉璃瓦,气势恢弘的大殿上三个楷体烫金大字“承欢殿”。 承欢殿?我唇边扬起一丝讥讽的笑意。 可奇怪的是,今天并未看见轿子在殿外候着,小叶子匆匆忙忙跑上前,道:“娘娘请回吧,皇上不在宫中。” 我甚是奇怪:“不是皇上召我过来的吗?” 小叶子面有难色,道:“娘娘请息怒,方才听说染霜阁走水,皇上已经赶过去了,皇上说了,让奴才们先送娘娘回水榭轩。” 我听闻此,陡然松了口气,却有些失落起来,见不到宇文轩,有许多事情,我是永远也得不到答案的。 回到水榭轩,我借口累了,便把昕屏她们都打发出去了,早早便躺下了。 入夜,整个雪城也仿佛沉睡了一般,白天还觉得这山林里幽静宜人,到了夜里,才陡然觉得,这样的寂静是多么的可怕。 那么的黑,那么的沉,无声无息的压迫下来,逼得让人难以喘息。 如此一夜,更加难眠,一是担心着段郎,二是惦记着长姐,三是不知以后,自己的日子要如何的过……如此想来,又惊又怕,又恨又恼,却又无可奈何。 直至天蒙蒙亮,我方才睡下,不知过了多久醒来,已是晌午,昕屏和姹紫、嫣红听见我叫唤,便进来替我梳洗,我看她三人神色都有些不对,也不知所为何事,只是自己心烦,便不多问,到午膳送过来了,也没有半点儿胃口,吃不下去。 昕屏在一旁小声劝道:“娘娘,你还是吃些罢!” 我将玉箸放下,道:“我不饿,不想吃!” 025:流言蜚语 昕屏道:“娘娘,昨夜染霜阁走水,不过是意外,皇上担心庆嫔娘娘,才会移驾染霜阁的,并非有意冷落娘娘的,娘娘您放心,皇上心里记着娘娘的,他早上还曾差刘总管过来看望娘娘,只是娘娘你睡着了,不知道罢了。” 昕屏还以为我是因为这事而不高兴呢?可她就算不知道前夜在承欢殿发生了什么事,看着我昨日那个样子,也能猜出几分吧?她真以为我会盼着再到那个地方去吗? 那个地方,对别的妃嫔来说,是承恩露的地方,对我来说,却是无间地狱! 带给我无尽痛苦和折磨的地狱。 只是不想让姹紫、嫣红她们知道了,再替我担心,我淡淡地答道:“知道了!” 昕屏再三相劝,我方才勉强地吃了点东西,便让人把东西都撤下了。 姹紫看见昕屏出去了,才悄悄问我,道:“小姐,你没事吧?” 我摇头,道:“我巴不得他去别的寝宫,只是……躲得过今日,也躲不过明日!” 也没通报,沈楹湘便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我看她粉脸通红,也不知为何,才要发问,沈楹湘已经嚷嚷道:“妹妹,你不要管外面那些人说的话,这宫里头的人,就喜欢乱嚼舌根子,满口胡言乱语,妹妹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姐姐已经替你教训过他们了!” 我茫然不解:“姐姐,怎么了?” 昕屏正好端茶水进来,听到沈楹湘这番话,便道:“容嫔娘娘请别担心,丽嫔娘娘今早儿一直在水榭阁里,还不曾出去,也没听到什么混话!” “那就好!”沈楹湘像是放心下来了,道:“妹妹你没听到便好,反正也是那些人胡言乱语,妹妹不必理会便是!他们若是再敢胡说,姐姐我第一个饶不了他们!” 我心里咯噔一下,宫里在传言些什么?难不成,是关于段飞和我之间的事?我不禁有些焦急,忙问沈楹湘道:“姐姐,那些人,到底在说些什么?” 昕屏似乎生怕沈楹湘说出来,立即说道:“不过是些胡话,娘娘不必知道!” 我脸一沉,道:“我问你了吗?” 昕屏忙低下头,不敢再做声,我朝姹紫、嫣红二人看去,只觉她二人脸色也有些古怪,心里越发害怕,不知她二人对昨夜之事,知晓多少,只得再问沈楹湘,道:“姐姐,到底是什么,你快些告诉我!” 沈楹湘气呼呼地说道:“反正就不是什么好话!妹妹啊,你不知道,那些人多过份,居然说……说妹妹你……你……” 心下一阵冰凉!真是因为段飞不成? 我不自觉地握紧了沈楹湘的手,声音都有些颤抖:“说什么?” 沈楹湘道:“他们说什么,妹妹你是个不祥之人!说你一进宫啊,皇上就遭人行刺,染霜阁也走水了,连前朝的事也扯进来了,这闹蝗灾,给咱们有什么关系呀!妹妹,你说,他们说的都是些什么胡话!真叫人生气!今早让我听见,好好的骂了他们一顿!以后宫里再有人敢这般胡言乱语,我非拔了他的舌根子不可!” 原来只是这样!我暗中送了一口气,淡然道:“也不怪他们说,谁让我一进宫,便出了这样的事呢!” “哼!”沈楹湘很是不满,道:“我看啊,是有人嫉妒妹妹你的美貌,嫉妒妹妹你能得到皇上的爱慕,故意造谣中伤妹妹的!” 美貌?爱慕?我得到的何曾是他的爱慕?我得到的是他的恨意,是他的羞辱! 想到前夜之事,我恨得银牙紧咬,沈楹湘慌忙道:“妹妹,你别生气了,他们嫉妒妹妹你,就让他们说去,皇上自然不会相信这些胡话的!有刺客,不过是巧合,至于染霜阁走水……哼……我看,是苦肉计也不知!” “苦肉计?”我想不到沈楹湘竟会这样说。 沈楹湘倒也不知避讳,道:“那不是!有人不想看着妹妹你得宠,用苦肉计,又有什么奇怪?” 沈楹湘所说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倘若是真的……我不禁苦笑,也难为她们了,还真以为我得到宇文轩的宠爱,如此煞费苦心,不让我接近宇文轩。 这么说来,我倒要谢谢她们了,我巴不得宇文轩不要来,也不要召幸我。 沈楹湘见我默不作声,以为我心里还在气恼,便又道:“妹妹才貌出众,又深得皇上宠爱,岂是她们一些雕虫小技,就能改变皇上心意的?”她说着,紧紧地握住我的手,道:“只要我们姐妹二人同心,还愁得不到皇上的宠爱,日后妹妹若是成了六宫之主,我倒要看看那些人还有什么话好说!” 026:玉华宫 沈楹湘坐了一会儿,听说皇上传召,便紧忙赶回望月阁去了。 我想着进宫多日,还没拜见过太后,虽然知道太后并不喜欢我,可礼数总是不能少的,便让姹紫、嫣红陪着我前往永寿宫。 到了朱雀殿,我突然想起褚惜玉就在西华宫,便先前往西华宫,谁料到被侍卫拦住了西华宫外,只说是淑妃身子不适,谁也不见,不觉失望,其实此番到西华宫,我是想试探褚惜玉的口风,想知道我长姐的死,与她到底有无关系,想不到真如昕屏所言,我根本没有机会见到褚惜玉,如此一来,我想查也查不出什么来了,只得又往永寿宫去,不想太后也是凤体违和,需要休息,让我以后不必再来了,太后也见不着,我更是问不出什么来了。 嫣红道:“想不到太后也是凤体违和,咱们白跑了一趟呢!” 姹紫道:“那还好呢,以后这请安的也省了,不必跑来跑去。”她说着,发觉我神色有些不对,便问道:“小姐,你怎么了?” 我略一沉吟,道:“我想到玉华宫看看。” “玉华宫?”姹紫奇怪道:“那是什么地方?” 我便告诉她们,道:“玉华宫是皇后的寝宫,也是我长姐生前所住的地方……我想去看看。” 嫣红道:“小姐心里还惦记着先皇后吧?” 倒是姹紫聪明些,看出我有心事,便问道:“小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难道小姐连我们也信不过了吗?” 我摇头,道:“姹紫、嫣红,不是我信不过你们,只是此事关系重大,我没有证据,也不好妄加定论……我只是觉得,我长姐的死,有些蹊跷。” 嫣红有些害怕,抓住我的衣摆,道:“小姐,听宫里的人说,先皇后仙逝之后,还常常回宫里来……玉华宫是先皇后的寝宫……她,她会不会……会不会留在寝宫里啊!” 姹紫啐了一口,道:“这大白天的,你净瞎说些什么。” 我坦然一笑,道:“若真能见到长姐,我也不怕!”其实,在我心底,还更加盼望,可以见到长姐,但我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了!长姐已经离开我们了,她又怎会回来呢? 我们沿着长长的抄手游廊,转过了几个庭院,穿过了一个花园,这才看见被一旁梧桐树拥簇着的玉华宫,宫门前,一道涓涓溪水流淌而过,为这静谧的玉华宫更平添了几分柔和之意。 玉华宫并无人看守,四周杂草丛生,连门额上的牌匾都摇摇欲坠,上面挂着几张蜘蛛网,紧闭的大门上更是布满了灰尘,看着就是荒废了许久的宫殿一般,我不由娥眉微蹙,心生不悦。 姹紫心直口快,便说道:“这哪里像是皇后的寝宫,倒像是冷宫。” 嫣红道:“既然已经没人居住了,他们便也不打扫了。” 我冷冷一笑,道:“即便皇后仙逝,寝宫无人居住,也该打扫一下才是,如此破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冷宫呢!” 嫣红朝那朱漆的铁门看了一眼,不自觉地躲到了我的身后:“小姐,我看着这宫殿阴森森,怪可怕的,我们还是不要进去了!” 姹紫娇嗔道:“胆小鬼!我们三个都会武功,还会怕呀!走吧!”她说着,便推着嫣红,让她先进去,嫣红吓得哇哇大叫,扯住我的袖子,就是不肯进去。 027:深宫丽影 “好了,姹紫,你就饶了她吧!”我劝着,让姹紫放开嫣红,径直地朝那朱漆大门走去,那两扇铁门很是沉重,我费力许多力气,才勉强地推开了一条缝,姹紫、嫣红赶紧跑过来,帮着我把宫门推开。 铁门吱吱呀呀地叫唤着,慢慢地打开了,门上的灰尘簌簌落下,我们三人赶紧往后避开,嫣红像是被灰尘呛着,连连咳嗽了好几声,才又道:“这是什么鬼地方?皇宫里还有这么破落的宫殿?比破庙也好不到哪里去!” 走进玉华宫,扑面而来的是一种腐朽的霉味,还和着一种怪异的香味,好像是桂花的香味,又好像不是,玉华宫里栽种着桂花吗?就算有,也不是在这个时节开花的啊。 凄冷的风自山林间而来,穿过层层宫殿重宇,仿似声声呜咽,嫣红不禁打了个冷战,小声道:“小姐,我们还是回去吧!” 我心里疑惑着,无暇顾及嫣红,道:“进去看看再说!” 忽而,身后传来一个娇柔婉转的声音:“丽嫔。” 倒把我吓了一跳,回过头, 这冷宫之内,又怎么会有桂花呢?看见林荫小道旁站着一个少女,穿着一件很简单的湖蓝色绣花罗裙,月牙白的掐丝金边夹袄,不过十七八岁,姿容秀丽雅致,风姿楚楚。 看她的装扮自然不是一般的宫女,这宫里的嫔妃,沈楹湘我是见过的,淑妃……也应该不是,难道,是庆嫔柳依依? 我迟疑着,问道:“是庆嫔娘娘?” 她柔柔一笑,道:“我是柳依依。” 果然是她,看她气色尚好,看来昨夜染霜阁走水不过是小事。 我赶紧见了个礼:“见过庆嫔娘娘。” 柳依依给我回了个礼,道:“丽嫔娘娘有礼了。”她说着,朝姹紫、嫣红看了一眼,又问我道:“丽嫔娘娘,为何回到玉华宫来?丽嫔娘娘难道不知道玉华宫是禁地,没有皇上许可,任何人都不能擅入,丽嫔娘娘擅闯玉华宫,就不怕皇上降罪吗?” 好个柳依依,第一次见面,就给我扣了一个罪名,姹紫按捺不住,几乎要发作,我赶紧抓住姹紫的手,让她别冲动,转而对柳依依道:“庆嫔娘娘您呢?您到玉华宫来,可曾有皇上旨意?” 柳依依微微一怔,白皙的脸庞隐隐透出一层红晕,越显娇媚,她似有些不安,片刻,才道:“我不过是看见宫门看着,怕有人不知,误闯进来,才进来瞧瞧。” 我冷冷一笑,道:“庆嫔娘娘怎知我不是为此才进来的呢?” 柳依依脸上一阵红一阵吧,好一会儿,才道:“如此说来,倒是我多心了,还望丽嫔娘娘不要见怪……不过……丽嫔娘娘也别怪我多事,这玉华宫,不是你我该来的地方,宫里人多口杂,若被人知道这事,传到皇上那儿,皇上降罪下来,谁都担待不起,我知道妹妹深得皇上宠爱,可也不能恃宠生娇,让皇上为难,丽嫔娘娘,你说是吗?” 这个柳依依,别看她弱弱柔柔,说起话来,倒是咄咄逼人。也难怪了,有一个沈楹湘已经够她心烦了,再加上一个我,她能得到的宠爱也就更少了,如此想来,昨夜染霜阁失火,倒真不是什么意外了。 念及至此,我淡漠一笑,道:“多谢庆嫔娘娘提点!” 028:芙蓉 上 回到水榭轩,看见檀木香桌上摆着一个锦盒,我正疑惑着,昕屏含笑道:“这是刘总管刚送来的,说是乌尔国进贡的金丝雀翎双面绣床帘,内置香薰,冬暖夏凉,有宁神安睡之功效,皇上特意命刘总管送给娘娘的。” 昕屏说着,命小喜子,小福子打开帘帐,帘帐软柔如丝,正面绣着百鸟朝凤,里面绣着松竹梅岁寒三友,既华贵又雅致,我冷冷一笑,道:“百鸟朝凤,该是皇后娘娘用的,怎送到我宫里来了?刘公公也是糊涂了。” 昕屏吓得脸都白了,倒不是因为我说这床帘不合我用,而是我说刘全糊涂的话,刘全送床帘过来,是宇文轩的意思,我说刘全糊涂,不是暗指宇文轩了么? 小喜子、小福子也变了脸色,昕屏赶紧道:“丽嫔娘娘深得皇上宠爱,不过是一顶床帘,有什么要紧呢?” 我不以为然,道:“昕屏,你替我还回去。” 昕屏面有难色:“娘娘……” 我脸一沉,道:“没听明白吗?” 昕屏无奈,只得答应着,将床帘收好,亲自给送回去了。 此后几日,虽然夜夜都能听闻如意春恩车的铃声响彻深宫,却不是到水榭轩来的,我虽不想见宇文轩,可心里担心着段飞,见不到宇文轩,又无法知道段飞情形如何,光是心里焦急,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这一日,我正在水榭轩里无聊,和姹紫、嫣红在簪花玩儿,沈楹湘气呼呼的闯了进来,劈头就道:“也不知道那个杨若晴到底用了什么狐媚法子,居然迷得皇上神魂颠倒的。” 乍听她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倒让我摸不着头脑,于是笑道:“今个儿又是谁惹姐姐你生气了?” 沈楹湘气道:“不就是新进宫那批秀女里面的,有个叫杨若晴的,也不知道是什么狐媚胚子,无意中被皇上看中,连续几夜都是召幸她,本来是个小小的答应,连续几日得宠,答应变娘子,娘子变常在,今日居然就成美人了!再过一两日,不就成嫔妃了,没多时,就在你我之上了!” 倒真是有些意外,我本以为宇文轩这几日,召幸的也不过是沈楹湘和柳依依,谁知平白无故,冒出了一个杨若晴,不过那些秀女们进宫也好些日子了,宇文轩会临幸她们,又有什么奇怪? 想到这儿,我便劝道:“姐姐,你就罢了,气这个做什么呢!那班秀女,都是众位大人选送进宫的,必有过人之处,能让皇上喜欢,又有何难?” 沈楹湘犹在愤愤不平,道:“可是她啊,也真是一点儿规矩都没有,都这么多日了,也不来给我们请安,她懂不懂规矩啊!” 我淡淡一笑,道:“或许皇上另有旨意,让她不必给咱们请安了呢。” 沈楹湘气道:“我倒想看看,那个杨美人,到底能有多大的本事,能把皇上迷得神魂颠倒的!走,妹妹,她们不来,我们就不能到繁华楼阁去吗?” 我吃惊道:“姐姐,你说什么,我们去繁华楼阁?去见杨美人不成?” 沈楹湘头一抬,两鬓间的翡翠玉簪金丝蝶微微颤动,仿佛振翅欲飞,映着她娇艳欲滴的容颜,更见妩媚,她凤目微扬,道:“我非会会那个杨美人不可!” 029:芙蓉 下 去往繁华楼阁途中,我从沈楹湘口中得知,宇文轩近几日对杨若晴甚是宠爱,先是封为娘子,名号芙蓉,并已移居芙蓉馆,如今册封为美人,名号依旧是芙蓉,称为芙蓉美人。 沈楹湘说到这个名号时,略有几分不满之意,哂笑道:“皇上夸她如芙蓉花一般,才赐她一个芙蓉名号,还特地名人移种了不少芙蓉花到芙蓉馆内,真真是好笑,这才什么时候,就算把芙蓉花移去,现在也开不了花。” 我微微一笑,道:“说得是。若皇上还要晋芙蓉美人的名份,她再迁居,又当如何是好,还要把芙蓉花再移一次。” 沈楹湘冷笑道:“只怕她没那个福分!” 说话间,已到了芙蓉馆外,还未进去,便听闻里面传来阵阵笑声,甚是热闹,沈楹湘嘴角一撇,道:“倒是热闹!” 我不以为意,道:“芙蓉美人如今是皇上新宠,那些答应们进宫这么久,也得不到皇上临幸,如今有了个芙蓉美人在先,她们自然都要来沾点儿福气了,好让皇上也分一点儿宠爱给她们。” 沈楹湘恨恨地扯着自己手中的丝巾,道:“不知所谓!” 走进芙蓉馆,但见珠翠环绕,环肥燕瘦,二十多名少女站在芙蓉旁谈笑风生,当中一人穿着一件桃红色坠地长裙,裙摆上金丝绣蝶,芙蓉争艳,高高挽起的宫髻,鬓前簪着一支翡翠雕芙蓉花,只觉她身段丰腴,肤如凝脂,面容芙蓉,举手投足间,只有一种妩媚风流之姿,想必就是芙蓉美人了。 她看见我们,只是瞥了一眼,转而又继续和身旁几个答应说笑,像是没见着我们一般,有几名答应见着我二人衣饰,想必已猜到了我们的身份,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见礼。 沈楹湘的贴身婢女留香忍不住,冲上前大声呵斥道:“大胆,见到两位嫔妃娘娘,还不过来见礼!” 众答应们赶紧过来拜见,杨若晴仍站在芙蓉树旁,一双美目之中颇有不屑之色:“原来是两位姐姐啊!” 沈楹湘气不过,走到杨若晴跟前,大声道:“你第一天进宫吗?这点儿规矩也不懂?行个礼你也不会吗?要不要我教你。” 杨若晴比沈楹湘更为大声,道:“皇上都免了我的礼数,你区区一个容嫔,也要我给你行礼?真是好笑。两位姐姐今日前来,就是想让妹妹给你们行个礼?是不是担心再过两日,就轮到两位姐姐给妹妹我行礼了?” 这个杨若晴,真够无礼的!只不过仗着自己得到几日的宠爱,就目中无人了,现在只不过是个美人,若是日后再得宠,名份再高,不是更了不得了? 沈楹湘果然受不得杨若晴这般讥讽,冷笑道:“就凭你?皇上册封你为美人,已经是恩赐了,你还痴心妄想,想当贵妃,想当皇后不成?瞧你这付德行,你配吗?” 众答应看见沈楹湘和杨若晴吵了起来,都有些害怕了,站在那儿,都有些不知所措了,劝又不是,不劝又不是。 我只得拉住沈楹湘,轻声道:“姐姐何必如此?为了她生气,气坏自己身子,多不值。” 杨若晴目光转而落在我身上,眉角含笑,道:“空得美名,也不过如此,难怪连皇上也留不住。” 030:借机生事 沈楹湘又惊又怒:“放肆!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美人,竟敢出言不逊。” 杨若晴看都没看沈楹湘一眼,道:“两位姐姐,也不过是嫔,比妹妹我好不了多少。我还不稀罕呢!” “你……”沈楹湘还要与她争辩,我止住沈楹湘,转而对杨若晴道:“虽然只是嫔,但也是皇上册封的,美人对我们不敬也就是对皇上不敬了。” 沈楹湘得意道:“听到没有!” 杨若晴脸色有些难看,高声道:“少拿皇上来压我!我才不怕!” “哦?”我淡淡一笑,道:“杨美人这么说来,岂不是连皇上,你都不放在眼里了?”我说着,脸一沉,道:“你虽得皇上宠爱,可如今也不过是个小小的美人而已,容嫔与我名位都在你之上,你竟如此出言不逊,对皇上也是大大的不敬,你该当何罪?” 杨若晴显然生气了,指着我,一手掐着腰,道:“我才不怕你,你若有本事,便去告诉皇上,且看皇上如何定夺!” “何必惊动皇上?”我柳眉轻挑,道:“难道我还教训你不得?”话音未落,一抬手“啪”地一声脆响,便在她的芙蓉秀脸上留下一个掌印。 “你,你……”杨若晴捂着被打痛的脸,甚是吃惊地看着我,又是气恼,又是委屈,眼见就要哭出来了:“你敢打我?” 我悠悠地说道:“我如何不敢?” “好,好,你……”杨若晴恨得咬牙切齿:“好你颜熙玥!你给我等着!”杨若晴一跺脚,气恨而去。 众答应怔怔看着,不知如何是好。 我冷冷地说道:“没你们的事了,还留在这儿做什么?” 众答应不敢多言,赶紧告退。 沈楹湘拍手大笑:“打得真是痛快!这个杨若晴,不教训她一下,还真不知天高地厚了!” 姹紫却有些担心,道:“小姐,她可是皇上宠爱的人,你打了她,若是皇上知道了,会不会怪你啊!” 沈楹湘冷笑道:“什么皇上宠爱的人?”她说着,很是亲热地揽住我的肩膀,道:“咱们的熙月妹妹,才是皇上心里最爱的人呢,熙月妹妹,你说是吗?” 我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她们怎么知道,我动手打杨若晴,只是为了找机会见宇文轩。 这一连几日,宇文轩不曾召幸我,我见不到他,自然也没办法知道段飞如今情况如何,既然他如今宠爱杨若晴,杨若晴被打,自然会向宇文轩告状,我就不信宇文轩不见我! 回到水榭轩,昕屏也知道了这事,她并不说什么,只是一句“嫔妃娘娘也应小心些”,不过我也听得出来,她话语里的责怪之意。 果然,晌午一过,宇文轩突然就到水榭轩来了。 我看见宇文轩冷峻的脸上隐隐有几分怒意,不知是否真因杨若晴之事生气,便佯装无事,笑道:“皇上今日怎么这么有雅兴,到水榭轩来看望臣妾?” 宇文轩冷哼一声,示意着让昕屏等人先行退下,这才问我道:“你当真不知?” 不知为何,我总有些害怕看着他的眼眸,于是低垂下眼帘,道:“臣妾愚昧。” 宇文轩坐了下来,道:“你今日去了芙蓉馆?” 真是为了杨若晴?想不到,这一个耳光,还真惊动了宇文轩。 于是,我便道:“是的,臣妾是去过芙蓉馆。” 031:所犯何罪 宇文轩不冷不热地说道:“颜熙玥,你大费周章,不就是想见朕吗?怎么……”他顿了一顿,冷漠的目光在我脸上一扫而过,继而,唇边扬起一抹笑意:“是不是想让朕临幸你了!” 我稍稍后退一步,道:“臣妾不知道皇上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宇文轩剑眉一扬,道:“过来!” 我略一迟疑,冷不防宇文轩展臂就将我揽入怀中,我跌入他怀里,只觉龙涎香气息有些浓郁,禁不住咳嗽了两声。 宇文轩将我脸托起,道:“朕送你的贡品床帘,你为何不要?”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臣妾无福消受!” 宇文轩忽而一笑:“是怪朕那夜没有临幸你吗?” 我又羞又怒,慌忙要推开他,却被他紧紧抱住,挣脱不得。 宇文轩带着几分促狭的笑意,道:“朕倒要看看,你能躲到哪里去。” “皇上……”我有些害怕,慌忙道:“这大白天的……” “你怕了?”宇文轩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我强辩道:“不是……” “呵!”宇文轩道:“你动手打杨若晴的时候,怎就不怕了?你如此费心,想见朕一面,朕若不来,岂不是辜负了你的一番心思?你就这么想朕?” “臣妾没有……”我好不易,才说出这几个字。 “没有?”宇文轩脸一沉,显然不信:“若是没有,你为何动手打她?” 我立即说道:“她一个美人,竟敢对容嫔姐姐和臣妾出言不逊,臣妾还打她不得了?” 宇文轩凝视着我的双眸,仿佛要看穿我的心思一般,缓慢地问道:“当真如此?” 我有些心虚,轻声道:“当然……不然皇上以为是如何……” “哼!”宇文轩骤然将我推倒在地,森然道:“那好,朕再问你,几日前,你为何擅闯玉华宫?” 我顿时惊得花容失色,宇文轩如何得知此事?猛地想到,那日在玉华宫,曾见过柳依依,当日随我同去的是姹紫、嫣红,她们当然不可能会出卖我,如此说来,定是柳依依将此事告知宇文轩的了!好个柳依依!她先将此事告知宇文轩,我倒是没办法再反咬她一口了。 宇文轩见状,心里便明白了几分,冷冷地说道:“颜熙玥,你无话可说了是吗?你难道不知道,朕曾下旨,未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踏进玉华宫半步,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抗旨?” 几个念头在我脑子里飞快闪过,我急忙说道:“回皇上的话,皇上下旨之时,臣妾尚未进宫,并不知道皇上有下过这样的旨……请皇上恕罪!” “你不知道?”宇文轩看了我一眼,冷笑道:“好!”说着,便喝道:“来人!” 守在殿外的刘全、昕屏、姹紫、嫣红等人赶紧进来,看见宇文轩脸色铁青,我又摔倒在地,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刘全上前,小声劝道:“皇上,请息怒!” 宇文轩并未理会刘全,只问昕屏,道:“昕屏,你该当何罪!” 昕屏茫然不知:“皇上,奴婢并不知所犯何罪。” “不知?”宇文轩拍案而起,怒道:“你们分明没把朕的旨意放在眼里!” 032:过失 昕屏等人均不知宇文轩缘何动怒,慌忙跪下,连声道:“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宇文轩一步一步地走到昕屏面前,道:“你可知道,七天前,丽嫔曾经要去给太后和淑妃请安。” 昕屏道:“奴婢知道。” 宇文轩“哼”了一声,又道:“那你可知道,丽嫔那天还去了哪里?” 昕屏一脸惘然:“奴婢不知!” 宇文轩一脚便踹在昕屏肩上,昕屏“哎呀”一声,摔倒在地,痛得眼泪直流,却不敢求饶,只是说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宇文轩阴沉着脸,道:“你的确是该死!你可知道,丽嫔到玉华宫去了!” 昕屏骇然失色,一声惊呼,慌又捂着自己嘴,只看着我,惶然不知所措。 宇文轩一挥袖,道:“来人,把她拖出去,重责五十大板!” 我不禁惊骇,不顾一切拦住昕屏面前,气急交迸:“擅闯玉华宫的是臣妾,皇上要罚,罚臣妾一人便是,与昕屏何干?” “与她何干?”宇文轩幽幽如墨玉般的双眸凝视了我两眼,道:“她是教导姑姑!在你进宫之前,便应教习你宫中所有规矩礼仪,如今你却说不知擅闯玉华宫是死罪,那还不是她的过失?” 昕屏不敢分辨,连连道:“奴婢该死!请皇上责罚奴婢!” “不行!”我拉着昕屏不放,道:“你毫不知情,怎能怪你!” 昕屏低着头,道:“是奴婢不好,奴婢没有跟娘娘说清楚,皇上让奴婢教习宫里的规矩,奴婢没有教习好,便是奴婢的错!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错!” “宇文轩……”我气不过,脱口便叫出了他的名字,宇文轩剑眉轩了一轩,冷哼道:“颜熙玥,你好大的胆子,敢直呼朕的名讳!” “娘娘!”昕屏紧紧抓住我的手,掌心冷汗直冒,低声道:“您千万别再说了!” 不说?我如何忍得下?这事根本与昕屏无关,宇文轩却要罚她,真是毫无道理! “怎么?”宇文轩淡淡地问道:“你不服是吗?” 我高声道:“臣妾当然不服!这事根本与昕屏无关,皇上为何不罚臣妾,却要罚昕屏?” “哼!”宇文轩不以为然,道:“颜熙玥,你以为你可以无罪?来人!把姹紫、嫣红拉下去,每人重责三十!” 他连姹紫、嫣红都要罚?我真恨不得冲上前跟他理论一番,昕屏死死地拉住我,低声哀求道:“娘娘,这儿是皇宫!不比外面,主子犯了错,奴才们一样会受罚的!您若再多说几句,惹怒皇上,就不是打几十板这么简单了!奴才的命,可不值钱!” 我惊得脊背阵阵发凉,进宫这么多天来,头一次感到这个后宫,是多么的冷漠多么的无情!一些在我眼中看来是无关紧要的小事,却会惹来如此大祸。是的,真是我想得太简单了!我把这个皇宫,想得太简单了! 宇文轩一步一步走到我面前,面无表情地说道:“丽嫔,你胆敢擅闯玉华宫,来人,把她拉出去,重责二十!” 我想要说什么,最终还是忍住了! 只是二十下,已经算是轻的了! 板子落在身上,打得虽不重,可也不轻,二十板子下来,疼得冷汗直冒,我死命忍住,不让自己叫出声来。 033:伤势 小福子、小喜子等人一直候在宫门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见宇文轩突然龙颜大怒,要责罚我和昕屏等人,都吓坏了,只跪在那儿,大气都不敢出。 宇文轩缓步走出宫门外,一直看着我挨完了这二十大板,才慢慢地走到我面前,俯下身,低声问道:“颜熙玥,你可知罪?” 我疼得几乎要晕过去,强忍着,好一会儿,才道:“臣妾知罪!” 宇文轩冷哼一声,甩手而去。 宇文轩走了许久,小福子、小喜子等人还跪在那儿,动都不敢动,倒是昕屏,挣扎着,走了过来,要扶我起身。 我抬起头,看见昕屏发鬓凌乱,脸色惨白无血色,额上冷汗涔涔而落,心里又是不安又是内疚:“对不起,昕屏!是我不好,连累你了!” 昕屏脚一软,跪倒在我面前:“娘娘说这些话,岂不是要折煞奴婢了!” 我苦笑道:“是我太任性了,一点儿规矩都不懂,闯下如此大祸,还累得你们受罚……” “娘娘……”昕屏止住我的话,恳切地说道:“是奴婢的错!奴婢应该跟娘娘说清楚的,若是那日奴婢陪同娘娘一同去给太后请安,便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还让娘娘受了责罚,奴婢该死!” 我心里惭愧,不知如何劝慰她才是,昕屏早已吩咐画萍、画茗扶我起来,碧儿、翠儿也赶紧扶帮着扶姹紫、嫣红起来,我看见雨儿、蝶儿跪在一旁直哭,叹了一口气,便吩咐小福子、小喜子先扶昕屏回房休息。 伏在贵妃软榻上,感觉双腿阵阵的炙热的痛,好像这双腿都不是自己的了,姹紫、嫣红哭成了一团,我心烦意乱,道:“姹紫、嫣红,我已经够烦了,你们就别哭了!” 姹紫气道:“这个皇上,怎么这么蛮不讲理,动不动就要打人!” 我惨然一笑,道:“有什么道理可讲,他是皇上!打这么几板子,已经算是小惩大诫了,我们日后当真要小心些,不然真的丢了性命都不知道为的什么!” 嫣红抽泣道:“可是小姐,皇上怎么会知道我们去过玉华宫?” 姹紫恨恨地说道:“那还用说,我们那日在玉华宫遇见谁了?一定是她告诉皇上的!” 嫣红气得把如葱的长甲都掐断了:“这个柳依依……” “嫣红!”我看见画萍她们都在一旁站在,忙止住了嫣红的话,道:“无凭无据,你们不要胡说八道。” 画萍小心翼翼地问道:“丽嫔娘娘,要不要去请太医过来!” 嫣红没好气道:“这还用问吗?” 画萍眼眶一红,低着头,不再做声。 我不忍,叹道:“你何苦骂她。” “娘娘。”小喜子边走进来边说道:“小福子已经去请太医了,请娘娘稍微忍耐一会儿。” 我勉强地点了点头,问道:“昕屏姑姑怎么样?” 小喜子神色黯然,道:“姑姑已经昏迷过去了!” “啊!”我一惊,挣扎着要起来,画萍赶紧扶着我,道:“娘娘,您有伤在身,可别起来了。” “你去……”我缓了缓气,道:“画萍,你替我去看看姑姑……照顾好她,知道吗?” 画萍忙答应着:“奴婢知道了。” 没多久,太医梁新和一名医女一起过来了,那名医女替我们检查了伤势,告诉梁新之后,梁新显得漠不关心,很是冷漠地说道:“不过是些棍棒伤,也无甚大碍,擦些药,休息几日便好,何必叫我过来。” 嫣红在旁边听到,挣扎着下来,责骂道:“你不过是个太医,请你过来给丽嫔娘娘问诊,还委屈了你不成?” “嫣红……”我止住她,朝梁新看了一眼,淡淡地说道:“梁大人贵人事忙,为我这点儿小伤,还要惊动梁大人,真是过意不去。小福子,送梁大人。” 034:用药 嫣红气道:“小姐,你何必对他这么客气!” “罢了!”我摆手,道:“何必跟他这种人一般见识呢!” 我的确犯不着跟一个太医计较这些,在这宫里,都是各事其主,梁新是柳御史举荐进太医院的,他在宫外的主子是孟王爷,是柳御史,在宫里头的主子便是柳依依。 柳依依!我今日有此,全是拜她所赐,我绝对不会忘记的! 上了药,感觉伤口疼得越发厉害了,辣辣的疼,我咬着牙,强忍着,心里不住咒骂那个梁新,嫣红哭得厉害,一个劲儿地说道:“小姐,那太医,给我们开的是什么药啊!怎么用了好像还疼得更厉害了!” 姹紫气不过,大声骂起来道:“什么太医,我看,就是个庸医,只会胡乱用药!” 画萍、画茗也都慌了神:“丽嫔娘娘,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奴婢再去请另一位太医过来替娘娘看一下吧!” “妹妹!妹妹!”沈楹湘嚷嚷着跑了进来,见到我们这般,顿时失声道:“妹妹,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在宫里,听说皇上为了杨美人的事,大发雷霆,还打了妹妹你,我起初还不相信……这,皇上他怎么就这么狠心!”沈楹湘气得直跺脚:“皇上,他,他真是太过份了!” “算了,姐姐。”我叹了一口气,道:“他是皇上,皇上的是是非非,岂是我们能说的。”我边说着,边朝姹紫、嫣红使了个眼色,示意着让她们不要把宇文轩责罚我们的真相告诉沈楹湘。 沈楹湘心直口快,若被她知道这事,还不知会闹成这样,她一定会闹到染霜阁去的,要是惊动了宇文轩,只怕连沈楹湘都要受牵连了,这本是我自己的事,怎么能让她无端被牵扯入内。 沈楹湘气得直跺脚:“这分明就是杨若晴的不是!皇上怎么就一味偏袒她……再说了,妹妹你也不过打了杨若晴一个耳光,皇上犯得着如此吗?真不知道那个杨若晴给皇上灌了什么迷汤!不行,我找皇上去……” “姐姐!”我慌忙拉住沈楹湘,道:“姐姐,罢了,别去了,若再惹怒了皇上,就不是这几板子这么简单的事了!” 沈楹湘眼眶一红,歉然道:“对不起,妹妹,都是我不好!若不是我拉着你去芙蓉馆,就不会无端生出这番祸事了!我,我也是看不过她那个狐媚样,说她几句,却累得妹妹你受罚,都赖我……都赖我……” “姐姐。”我不忍见她如此自责,便道:“是皇上要罚我,这与姐姐何关?” 沈楹湘拭去眼角泪痕,道:“瞧我只顾着说话,倒把正事忘了。”她说着,转而从她身后的婢女画荷手中接过一个掐花描彩细颈双耳白瓷盅,对我说道:“妹妹,我这里种上好的疗伤药,叫百花露,对棍棒枪伤都有极好的功效,而且啊,保重用过之后,不留一点儿疤痕!妹妹你雪肌玉肤,若是留了什么疤的,可就不好了!” 我心下感激,由衷地说道:“谢谢姐姐!” 沈楹湘嫣然一笑,妩媚之中更添风姿。 035:百花露 沈楹湘坐在我身旁,道:“妹妹,我替你上药。” 我忙道:“这怎么成,这种事,怎么能让姐姐做呢?” 沈楹湘有几分不悦,道:“你若是把我当姐姐,就不要说这些话。” 姹紫见状,急忙道:“小姐……咱们刚用了太医开的药,这百花露,还是暂且留着吧,若是两种药的药性不合,那对小姐您的伤可是无益的。” 沈楹湘瞅了姹紫一眼,嗔道:“怎么,你是觉得我会加害你们小姐不成啊!” 姹紫脸微微一红,道:“奴婢不敢这么想!” 说话间,沈楹湘已经揭开盖在我身上的丝被,一声惊呼:“这怎么……怎么肿成这样了……” 我勉强地说道:“是啊,也不知为何,用了太医开的药之后,疼的越发厉害了!” 姹紫低低的咒骂了一声,道:“这梁新,分明就是不安好心。” 沈楹湘柳眉倒竖,冷笑道:“梁新这个狗奴才,胆子倒是不小!不教训他一番,看是不行的了!” “姐姐……”我生怕沈楹湘真会跑到太医院闹事,急忙拉住她,道:“药刚擦上去,或许是有些疼,过一会儿就好了。” 沈楹湘挣脱我的拉扯,责道:“妹妹,你就这样,那些奴才,你不能纵容他们,你脾气越好,他们越是不把你放在眼里了!别说这么说,我先给你上药。” 她说着,取出瓷盅的软木塞,只看见瓷盅里是一种白色的软膏,清香宜人,沈楹湘小心翼翼地自瓷盅里挑出一些软膏,替我擦在伤口上,顿觉伤口一阵清凉,瞬时疼意顿消。 沈楹湘柔声问道:“妹妹,你觉得好些了吗?” 想不到她的百花露竟有这等奇效,我感激不已,道:“谢谢姐姐,好多了。” 沈楹湘欣喜不已,道:“这百花露是好,我就说嘛,妹妹你没事便好。” 我心里惦记着姹紫、嫣红等人的伤,恳求道:“姐姐可否把百花露借给姹紫、嫣红她们用一下。” 沈楹湘盈盈一笑,道:“这有何不可的。”她说着将百花露交给画荷,道:“画荷,拿去给她们吧。” 沈楹湘虽然口无遮拦,心底倒是好,我之前与她素不相识,不想她竟能如此待我,心里越发感动,真不知要如何谢她才好,只得说道:“姐姐待我如此好,玥儿真是无以为报。” 沈楹湘替我盖好被子,含笑道:“我可把你当亲妹妹一般看待呢,谁让我,家里一堆哥哥姐姐,唯独没有妹妹呢,如今在宫里,倒认识了妹妹你,姐姐我不知多高兴呢。而且,这次的事,可是因为我而起,妹妹还说什么谢呢,你不怪我,我已经很高兴了。” 我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道:“我长姐已经离开我了,如今在玥儿心里,姐姐你便如同我亲姐姐一般了。” 沈楹湘眼眶儿一红,揽住我的脖子,动情道:“以后我们姐妹相互扶持,姐姐决不再让人欺负妹妹你了。” 用了百花露之后,我的伤渐渐不觉疼痛,姹紫、嫣红也好了许多,没一会儿,听说昕屏也醒过来了,我甚是欣慰,便让画萍她们先扶姹紫、嫣红回房休息,又和沈楹湘聊了好一会儿,眼看时候不早了,她才动身离开,走之前,还不忘叮嘱我,睡前再上一次药,我自是一口答应,她这才放心的回宫去了。 036:梦魇 如此一天折腾下来,真觉疲惫不堪,用过晚膳,让画萍替我上了一次药,便早早就寝了。 迷糊间,竟似有种清郁的芳香萦绕身旁,是龙涎香,不错,是宇文轩极爱用的龙涎香。 宇文轩,他怎么会在这里? 还有段郎,跪在殿前那人,可不是段郎吗?他正苦苦挣扎着,要冲过来,却被几名侍卫牢牢的摁住,动弹不得,宇文轩面无表情地说道:“拉下去!凌迟处死!” 不!不要! 我想要叫,却叫不出声音,只得拉着宇文轩,苦苦哀求:“皇上……皇上……” “玥儿……玥儿……”恍惚中,感觉有人紧紧抱着我,低声叫道:“玥儿,你怎样了,玥儿……” 好难受,全身发烫,像着火了一般,周围一片一片的,明黄色的刺目,是火焰? 着火了……好热…… 我想叫,叫不出声来,想挣扎,也挣脱不了。 火海,云雾,扑面而来的血腥味,呛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好痛苦!这是怎么回事? 我这是……到底在哪里?我费力地睁开眼,顿觉眼前一片金灿灿的,明晃晃地很是刺目,晃得几乎连眼睛都睁不开了,我下意识地抬手挡在眼前,耳边便传来宇文轩的低沉而温和的声音:“玥儿,你醒了吗?” 是宇文轩,真的是宇文轩。 我慢慢地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正枕着宇文轩的臂弯,半靠在他的怀中,不是在做梦吗?那段郎呢? 我挣扎着要起来,只见除了昕屏外,姹紫、嫣红及画萍等人都跪在床前,连同梁新还有今日一同前来的医女,也都跪在一旁,却没见到段飞,我心下疑惑,又不敢贸然发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宇文轩复又问了我一遍,道:“你觉得好些了吗?” 对他所问之事,我甚是不解,只是感觉身子有些发烫,不知是否因为被宇文轩这样抱着的缘故,抬头,便对上他乌玉般的双眸,眸中还带着殷殷的关切之意,是他,真的是他,宇文轩。 可是,为什么,他会在这里? 我心绪,莫名一阵慌乱,而且姹紫、嫣红等人都在一旁,更觉得不好意思了,想挣脱开了,哪知浑身酸软无力,连手都抬不起来。 对他,我本不该有着这种羞涩不安的心情,可为什么,一见到他,我总是着这种异样难明的心情。 双颊阵阵滚烫,想必已是飞红于脸,灿若流霞。 我低垂下眼帘,轻声道:“皇上,姹紫、嫣红她们又犯了什么过错,为何皇上要罚她们跪着?” 宇文轩冷哼一声,道:“程医女,你说吧!” 那名医女答应道:“回皇上的话,奴婢在丽嫔娘娘身上所用的药中,发现混有和欢散的成份在内。” 宇文轩慢悠悠地说道:“和欢散?” 程医女道:“是的,和欢散,是一种眉药,它与其它眉药稍有不同,不需服用,只要沾上肌肤少许,一个时辰之内,便能使人意乱情迷,娘娘身上所沾到的药量并不多,但由于娘娘有伤在身,药直接浸入血脉,极快渗透,故而发作得很快。” 和欢散?眉药?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身上,怎会沾有这种药? 只听宇文轩又问道:“若是未能及时解毒会如何?” 程医女面有难色,支吾着,答不上来,梁新在一旁答道:“回皇上的话,若在一个时辰之内,无男子交合,或不服用解药,定会七窍流血而死,死后药效即散,即便再查,也查不出个究竟来!” 037:合欢 怎会有这种事!我骇然无语,到底是什么人,这么阴狠,竟想到给我下这样歹毒的和欢之毒? 宇文轩森然道:“你们胆子倒是不小,若不是朕正好到水榭轩,发现丽嫔病情有异,岂不是要被尔等蒙骗过了?” 梁新等人又惊又怕,连连磕头求饶,梁新道:“皇上明察!臣开给丽嫔娘娘的,不过是些寻常的疗伤药,而且水榭轩几位宫女,也用了同一种药,并不觉有异啊!皇上明察!微臣确不知情啊!” 宇文轩面无表情地问道:“还有谁用过梁新开的药?” 姹紫低声道:“回皇上的话,昕屏、嫣红还有奴婢都用了。” 宇文轩剑眉一拧,又问梁新和程医女道:“昕屏伤势如何?” 程医女忙道:“回皇上的话,昕屏姑姑伤势较重,还在昏睡中,但奴婢检查过昕屏姑姑伤口上所用的药,并无掺杂和欢散在内。” 梁新目光落在了我床头那个瓷盅之上,道:“微臣所用之药绝无问题,倒是这百花露,十分可疑。” 我一惊,不假思索地说道:“不可能!百花露昕屏还有姹紫、嫣红都用过,若是百花露有问题,她们怎就无事?” 程医女轻声道:“梁太医,百花露不是也检查过了,并无和欢散在内。” 宇文轩冷冷地问道:“这百花露是哪里来的?” 姹紫立即说道:“是容嫔娘娘送过来的。” “容嫔?”宇文轩沉吟道:“是她……” 不可能的。 不可能会是沈楹湘下毒害我的,我连连摇头,道:“不会是容嫔姐姐的,一定不会是她。” 梁新道:“皇上,请恕微臣多言,微臣开的药,是由程医女交给水榭轩的小喜子,丽嫔娘娘还有水榭轩的几名宫女都用了微臣开的药,并不见有任何问题,更重要的一点是和欢散沾上肌肤,多则一个时辰,少则半个时辰便会发作,刚才水榭轩几名宫女已经说了,丽嫔娘娘只用过微臣所开的药一次,距此时已有四个时辰,倘若真是微臣所开之药有问题,毒性早就发作,而不会到此时才发作。” 细细想来,梁新所说的话,也不无道理,可是,百花露……百花露又怎么会有问题?我忍不住道:“可是我在用过梁大人所开的药之后不久,便用过一次百花露了,倘若百花露真有问题,那第一次用药的时候,便会毒性发作了,为何要到第二次用药的时候,才毒发呢?还有,昕屏她们也一样是用了两次药,怎就无事?” 梁新淡淡地说道:“那更是证明了,有人对娘娘您居心叵测!” 宇文轩剑眉一扬,道:“梁新,你的意思是说,那人是在给丽嫔上药的时候,将和欢散混入百花露之中的,是吗?” 宇文轩话音未落,画萍已经哭喊起来:“不,不,皇上,奴婢不知道,奴婢什么都不知道!不关奴婢的事。” 梁新朝画萍看了一眼,道:“除此之外,绝无第二种可能!” 宇文轩盯着画萍,脸色铁青,漆黑如墨的双眸渐渐蒙上一层冷雾,道:“没错!若是百花露有问题的话,几个同时用药的人,也必定会中毒,除非……除非是你给丽嫔上药的时候,在药里做了手脚。” 038:推卸 “不是的,不是的!”画萍大哭着,连连磕头道:“皇上,奴婢冤枉啊!奴婢真的不知道啊,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奴婢是冤枉的!奴婢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加害丽嫔娘娘啊!” 宇文轩阴沉着脸,一字一字地问道:“你一个小小的奴婢,量你也没这么大的胆子,说,谁指示你的!” “奴婢真的不知道……皇上,奴婢冤枉……”画萍磕得头都破了,额上渗出了层细密的血珠,如在额前妆点一般,看得有种触目惊心的痛,我终是不忍,轻声道:“皇上,是否应该查清楚再做定夺……” 宇文轩不以为然,道:“她若肯说出幕后之人,朕或许可以饶她一命,如若不然……” 我实在难以接受这个事实,我进宫时间虽然不长,却接二连三发生了这么多事,如今,竟然是我身边的人要加害于我? 画萍只是哭着,并不承认是她下毒,更说不出什么幕后指使之人,宇文轩显见是不耐烦了,道:“不用刑,看来你是不肯说的了!来人,把她拖出去,先打三十大板!” “皇上,奴婢冤枉啊!”画萍哀呼不止:“奴婢真的不知道啊!百花露放在寝宫之内,不只是奴婢,其他人也一样有机会下毒的,皇上,奴婢真是冤枉的,皇上饶命啊!” 刘全低声道:“皇上,若如她所说,百花露一直放在寝宫之内,期间有几个时辰,也是有机会下毒的,只是把毒下在表面那一层,若是娘娘先用药,这毒自然还是会沾到娘娘的伤口之上。” “果真歹毒!”宇文轩凛冽的目光在众人脸上一扫而过,道:“还有谁接触过这百花露?说!” 小喜子急忙道:“回皇上的话,小福子和奴才一直守在寝宫外,根本就没机会接触到百花露。” 画茗也道:“奴婢一直在陪着昕屏姑姑,也没进过寝宫。” 碧儿、雨儿慌忙道:“皇上,奴婢在房间陪着姹紫、嫣红,也没有进过寝宫,只有翠儿和蝶儿留守在寝宫里。” 翠儿、蝶儿早就吓呆了,直到这会儿,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画萍整个人扑了过去,抓住翠儿、蝶儿,嘶声道:“是不是你们这两个小蹄子,是不是你们在百花露里下的毒?” “不是,不是我们……”翠儿、蝶儿边哭着边躲闪:“画萍姐姐,不关我们的事,我们没有下毒。” 宇文轩冷峻的面容此刻更是寒若冰封,我看着心里都不自觉有些害怕起来,翠儿、蝶儿已经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翠儿、蝶儿,她们两个才这么小,怎么可能会是她们?我心里气恨画萍她们,为了脱罪,居然将这罪名推在这两个孩子的身上,我紧紧抓住宇文轩的胳膊,连声道:“皇上,不会的,不可能会是她们的,蝶儿和翠儿她们才这么小……什么都不知道,怎么会是她们做的。” 梁新道:“事关重大,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宇文轩轻拍着我的肩膀,示意着让我安定下来,转而看着众人,微带怒意,道:“把她们三个关到暗房去!不说出实情,谁都别想出来!” 039:意难平 画茗等人的脸色当即变得死白,我虽然不知道暗房究竟是何地方,可从她们的神情看来,也知道那必定不是什么好去处。 两名内侍不顾蝶儿、翠儿的哭喊,将她们拉了出去。 画萍先是一呆,旋即失声尖叫起来:“不,不,我不去暗室!皇上,我不去暗室,皇上……”几名内侍已经抓住了她的胳膊,要把她拖走,画萍哭喊着,哀求着:“皇上,奴婢是冤枉的!奴婢不去暗室,奴婢不去!皇上饶命啊,皇上……” 那声音,尖锐、凄厉,如同一把尖刀一般,刺进我的心里,我禁不住打了个冷战,春天,还未过去,天气,依旧是凄迷的阴冷着,那种潮湿的阴冷之气,一点一点的弥漫上来,似要将我淹没。 宇文轩似乎察觉到了,扯过一旁的弹花绣蝶浅绿锦被替我盖上,话语里带着别样的温柔,道:“盖好被子,仔细着凉了。”说着,挥了挥手,示意着让其他人等先行退下。 我甚是迷惑,他的温柔体贴,与早上那个要处罚我的宇文轩,那个冷酷无情的宇文轩,简直判若两人。 他看着我,冷清的面容之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乌亮的双眸如无底洞般深不可测,尔后,问道:“你这样看着朕做什么?” 我实在是看不透他。 早上,他还这么狠的要处罚我,现在,却又这样温柔的与我说话,我几乎在怀疑,我是不是还在梦中,未曾醒来。 他伸出手,轻托着我的下巴,深邃的双眸中带着几分笑意:“看够了没有?” 我又羞又窘,却又无力挣脱,更避不开他那清冷双眸中隐隐的那一团火,心跳得厉害,连呼吸都有些停滞了般,蝶翼般的长睫轻覆而下,仿佛可以看到自己的羽睫轻颤,片刻,我婉言道:“皇上如何会在这里?” 宇文轩的目光并未离开我,徐徐地说道:“朕刚批阅完了奏折,觉得有些累了,就过来看看你。你的伤怎么样了?” 他的柔情蜜意,让人难以拒绝,更是难以接受,我正枕靠在他的臂弯里,他的气息暖暖的围着我,清郁的龙涎香仿似骨子里透出来一般,陶陶然让人沉醉,可是,这里面却是布满了刀光剑影,危机四伏,一不小心,便会万劫不复。 我屏住了呼吸,慢慢地,迫使自己清醒过来,眼前这个人,这一切,对于我来说,都是陷阱,我决不能让自己踏进去。 心绪渐渐平复了,我用着极其平静的声音说道:“有劳皇上挂心,是臣妾的罪过。” 他似乎感觉到了我话音里的冷漠,沉默了片刻,道:“你有伤在身,不宜四处走动,就留在水榭轩好生休息吧!” 留在水榭轩好生休息?就是说要将我禁足,让我不得离开水榭轩半步了? 若只是将我禁足,倒也罢了,只是段郎他……事到如今,我也顾及不得这许多了,于是问道:“我师兄呢,他怎样了?” “你师兄?”宇文轩意味深长地一笑:“放心好了,会有人照顾好他的。” “你……”我又急又气:“你到底把我师兄怎么样了?我要见他。” “颜熙玥!”宇文轩冷笑道:“朕不杀他,已是天大的恩典了!你还想见他?别忘了你自己现在是什么身份。” 040:无爱言欢 “皇上,你,你答应过臣妾的……”我急道:“你答应过臣妾,不会为难臣妾的师兄的。” 宇文轩带着几分暧昧的笑意,看着我,低声道:“你就是这样跟你救命恩人说话的!” 他一直抱着我,低着头的时候,垂下的长发总无意的拂过我的脸庞和颈脖,微微的有些酥痒之意,我越发窘迫:“皇上,请你先把臣妾放下来。” 他“嗤”的一笑,道:“刚才可是你一直抱着朕不肯放的。” 刚才……我还迷糊恍若在梦中的时候,一直抱着他? 和欢散,对,一定是因为和欢散! 那,我刚才,到底做过什么呢?他笑容里,有几分讥诮之意,我羞愤难当,为什么偏偏是这种见鬼的毒?怎么那个要下毒的人,不索性毒死我算了,偏让我在宇文轩面前出糗! 我气道:“我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宇文轩双眸微微一眯:“那现在,可知道了?” 我一怔,他意味深长地一笑,道:“你这是在……勾引朕!” “没有……”我又急又气:“皇上,你明知道,那,那是和欢散的作用……臣妾才会如此不知礼仪的……” “那现在呢?”宇文轩慢悠悠地说道:“和欢散的毒性已经解了。难道……”他剑眉扬起,缓缓道:“你现在,便不想与朕欢好了?” 他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何时有这样想过?我怎么会做这种想法? 耳根阵阵发烫,我又气又羞,用力一挣,挣脱了他的怀抱,一个不支,便倒在床上。 温热的手掌,轻柔而缓慢的自肩膀抚摸而下,宇文轩含笑道:“你若想要,朕现在便可以满足你。” 我惊得冷汗直冒,失声道:“皇上,臣妾,臣妾身子不便,不能侍寝。” “身子不便?”宇文轩口中反复说着这句话,良久,一声叹息,道:“若不是你身子不便,刚才朕就不必传太医来了,自行给你医治便好了。” 我自小在家中,自然极少与男子接触,而在镜花宫,与几位师兄之间,也是以礼相待,就算与段飞感情较好,也是发乎于情,止乎于礼,从不敢说些暧昧的话语,现在听得宇文轩说来,自是尴尬不已,更不知如何应答。 宇文轩已然笑道:“丽嫔害羞起来,更是惹人怜爱了。你若听话些,朕自然不会为难你。朕一高兴,说不定,把你师兄也赦免了,你说是不是?” 他的意思,我自然明白,只要我肯顺从他的意思,取悦他,他便不会为难我段郎,那说白了,就是一个交易,用我的身体做交易。 或许是吧,在他心里,并不爱我,却仍是贪恋于我的姿色,所以,他对我,可以是无情的,也可以是宠溺的。高兴之时,自是温柔呵护,生气之时,便随意践踏,原来如此!在他眼中,我不过是属于他的一件物品,完完全全属于他的物品,只属于他一个人的!纵然这件物品在他心里,不过尔尔,他也不愿意别人沾染分毫,所以,他容不得我的忤逆,容不得我的背叛。 怪不得,他对我长姐,能这般无情无义,宇文轩,他根本就是这么一个冷酷无情的人。 罢了,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我还有别的路可以选吗? 下定了决心,于是,坦然笑道:“谢皇上恩典。” 041:渊源 我的伤势本不是很严重,不过宇文轩说昕屏、姹紫、嫣红都受了伤,如今又少了画萍、蝶儿和翠儿,也没什么人能照顾我,便让程医女留在水榭轩。 我看程医女年纪甚小,也不过十八九岁,这般年轻却已经成了太医院的医女,倒真是奇怪,她跟着梁新,想来必定也是孟王爷或柳御史的人,靠着一些关系,才能进了太医院的,这么想着,心里便有几分不喜欢她了。 我卧床休息几日,昕屏、和姹紫、嫣红自然是没有来过,只有画茗和程医女在一旁照料着,几天下来,到觉得程医女做起事来,倒是细心周到,便开始留心起来。 这天午休醒来,打开窗户,看见天气甚好,想着几天没见昕屏和姹紫、嫣红了,也不知道她们怎样了,便要过去看看她们。 程医女正好进来,赶紧走过来扶着我,道:“娘娘起来了,怎也不叫人?” 我听她声音娇嫩,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见她虽然穿着宽松的宫衣,仍掩盖不住袅娜的身姿,虽无倾国倾城之色,到也清丽脱俗,看样子,颇像是是大家闺秀,不禁有些好奇,问道:“程医女,我看你也像是名门闺秀,怎么做起医女来呢?” 程医女小声道:“回娘娘的话,奴婢家父本是富商,后来家道中落,不久父母也病逝了,幸得姑姑收养奴婢,奴婢的姑姑原来就是宫中的医女,奴婢跟在姑姑身边,也略知一二,姑姑一年前染疾,回到家中,不久就病逝了,奴婢也没去处,幸得太医院的御医们都认识姑姑,也认识奴婢,承蒙各位太医不嫌弃,让奴婢也进了宫,成了一名医女。” 想不到,她进宫,倒是有这么一番渊源,我点头道:“既然你得到了太医们的认可,那说明你的医术还是可以的,不然怎么能进太医院呢,你这么年轻,就能成为太医院的医院,这在历朝历代,可都是从来没有的呢。” 程医女微微一笑,道:“多谢娘娘夸奖,奴婢进宫时间短,还有很多事是不懂的,这次承蒙皇上不弃,让奴婢照顾娘娘,奴婢一定尽心尽力,照顾好娘娘。” 看她说得恳求,我便道:“你才进宫没多久,太医们自然还不放心让你单独给主子诊治,若有什么不当,他们也担不起这个责任,过些时候,等你熟悉一些了,他们自然会放心让你给嫔妃们诊治了。” 程医女甚是感激,道:“多谢娘娘提点,奴婢一定会努力的。” 我装作无心,道:“我能提点什么,梁大人是太医院院判,你能跟着他,自然是前途不可限量。” 程医女低下头,看着自己衣带上垂下那一缕缕翠绿色的宫绦,好一会儿,才道:“梁大人若愿意提点一二,那自然是好……” 我听得程医女话里有话,侧过身,问道:“难道程医女与梁大人并不是熟络吗?” 程医女勉强点头道:“听说因为一些事,我姑姑与梁大人结了梁子,所以,我进宫后……梁太医对我……虽然说不上是刁难,却也不见得他就愿意提点我。” 原来她跟梁新他们并未瓜葛,我心下释然,拉过程医女稍稍有些冰凉的柔荑,道:“太医院也不止梁大人一个太医,你好生做好自己的事,以后一定有机会,能跟着其他大人学习的,到时候,你可就是我们大石国最厉害的医女了。” 程医女闻言,展颜道:“多谢娘娘关心,我会努力的!” 042:缘由 连续下了几天的雨,今天的天气却是极其的好,天空蔚蓝如碧,纯粹如玉,时不时看见几只雪雕,遥遥飞过。 被细雨润过的花草、土地都带着一种清新的芬芳,让人心醉神驰。 这个深宫里,唯一让人喜欢的,就只剩下这些了。 我和程医女去看过昕屏,她的伤势虽然较重,但得于程医女这几日来的悉心照料,倒是好转了不少,也能下床走动了,我好生安慰了她几句,便转而去看姹紫、嫣红了。 这两个小姑娘,倒是兴致甚好,正歪在榻上剪窗花玩儿,我进门边抖落裙摆上的花瓣,边笑道:“好呀,在这儿玩也不叫上我。” 姹紫、嫣红见到我,似有几分意外,愣了好一会儿,才起身上前:“丽嫔娘娘。” 我见她二人神情有些淡漠,不觉奇怪,更奇怪的是,她们一向都叫我小姐,怎么这会儿改口叫娘娘了,于是问道:“你们两个怎么了?” 姹紫、嫣红低着头,并不回答,程医女扶着我进去,柔声道:“娘娘,奴婢先去煎药了。” 我点头,让程医女先行退下,才又问道:“姹紫、嫣红,你们到底怎么了?在生我的气嘛?” 姹紫没好气道:“奴婢哪敢。” 瞧瞧她们两个,火气这么大,还说不敢? “到底怎么了?”我惊诧至极:“姹紫、嫣红,你们以前可从来都不会这样跟我说话的,有什么话,为什么不直接说清楚呢?” 姹紫、嫣红相互看了一眼,好像有话要说,可看到我,却又是一付很不想说的样子。 我叹了一口气,徐徐上前,拉过她们二人的手,道:“姹紫、嫣红,在这皇宫里,我没什么人可以信任的,只有你们两个才是自己人,我一直都把你们当亲妹妹一般看待,你们到底有什么话,是不能跟我说的?还是对我有什么不满,不想再留在我身边了?如果真是这样……我可以跟皇上说,放你们出宫去。” 姹紫、嫣红低着头,眼眶儿红红的,似要哭出来了,好一会儿,姹紫抬起头来,看着我,问道:“小姐,你,你是不是,喜欢皇上。” 我怔了怔:“什么?” 嫣红道:“小姐,你是不是,不喜欢飞少爷了?” 我心里有一阵的恍惚,忙定了定神,让自己平静下来,才问道:“你们为什么这样说呢?” 嫣红偷偷看了姹紫一眼,悄声道:“因为小姐,小姐那夜,昏迷不醒的时候,一直叫着皇上……小姐心里如果没有皇上,为什么一直叫着他……” 陡然想起那个梦……我不禁苦笑:“只是做了个梦……梦见皇上他……抓住了段郎,我正哀求着他,不要伤害段郎……” 嫣红似有些不信:“真是这样?” 我自然知道,其实不只是我喜欢段飞,在姹紫、嫣红她们对段飞,也有着一种朦朦胧胧的爱慕之情,如今眼看着我一点一点儿的背叛了段飞,她们如何忍受得了? 可她们是否想过,我的处境又是多么的难?我甚至不敢把段飞被抓的事告诉她们,就是怕她们一时冲动,做出什么危险的事来,接下来,这条路该怎么走,我自己也不知道了。 我淡淡一笑:“我要说的,只有这么多了!” 嫣红还想说什么,姹紫抓住了她的手,低声道:“对不起,小姐,我们不应该怀疑你的。” 阳光,正透过烟灰色的纱窗照射进来,投落一片阴影,而我里那片阴影,却是阳光永远都无法照射到的。 043:穿花蛱蝶 宇文轩自那夜离开水榭轩之后,便不再踏足半步,而没有他的旨意,我自然也不能离开水榭轩半步,不过休息了十几天之后,伤势也好得差不多了。 这段时间,沈楹湘也一直没有再到水榭轩来,我是后来才知道,她竟也被宇文轩下旨禁足了,我并不知道宇文轩因何缘故,也将沈楹湘禁足了,倒是宫里,传言纷纷,都说我此次受罚和沈楹湘遭到禁足,皆是因为杨若晴。 每一夜,如意春恩车的铃声,都响彻整个雪城,除了偶尔几个答应能有机会陪王伴驾之外,这车里,坐着的不是杨若晴,便是柳依依。而去承欢殿去得最多的,自然是杨若晴了。 一时间,整个宫里的人都知道了宇文轩对杨若晴的宠爱,是无人能及的,我不过打了她一个耳光,便被宇文轩打了二十大板,还被禁足于水榭轩内,不得伴驾,沈楹湘也因为到芙蓉馆闹事,遭到了禁足,被冷落了,经过这件事,这位新宠杨美人在宇文轩心里地位何其重要,不用多说,大家也能猜测得到了。 几天之后,册封的旨意传下来了,杨若晴由从七品美人,晋为正七品贵人,名号依旧是芙蓉,称为芙蓉贵人,虽然仍就居住在芙蓉馆,可芙蓉这个封号,却给杨若晴带来了无限的荣耀,自开朝以来,凡七品以上的贵人,皆是一字封号,如今宇文轩却给了杨若晴二字的封号,足可见宇文轩对她的珍爱,随后,连她的父亲,也晋升为靖州刺史了。 天气渐渐暖和起来,荷花虽然还未盛开,可那一片翠绿如碧的荷叶,也甚是喜人,更奇妙的是,水榭轩周围,开遍了各种不知名的野花,一簇红一簇蓝,一簇紫一簇黄,如绣在绿茵绒坪上一般,新奇而艳丽,惹得无数彩蝶翩翩,穿花结对。 心里莫名的有些羡慕起来,忽而忆起,在镜花宫时,年少不经事的日子,曾追逐着这一对对穿花蛱蝶,翩翩起舞。 猛地想起,当日,与我一起追逐穿花蛱蝶的那个浊世佳公子,如今已被困在牢中,也不知是否安好。 而于我来说,此刻,与在牢中,又有何分别呢?那自由自在,无忧无虑的时光,终究是回不来了。 自从宇文轩说了那番话之后,我知道他并不会太过为难段飞,担心也少了些,如今,静下心来,想起往昔之事,才陡然发觉,在这段时间里,我曾思念过段飞的时间,竟是那么的少,更多时间,竟是在想着关于宇文轩的一切。 我怎么会想着他?我为什么要想着他? 我们之间,只不过是一场交易,我用美色换取他的愉悦,他则用他的权势,保证我所关心之人的平安,只是这样而已,我为什么还要挂念他,为什么还要在意关于他的一切?这根本不是我该在意的事。 和暖的春风自敞开的窗户吹拂进来,撩起我长长的青丝,柔柔的一搭一搭轻抚过我的脸颊,低头瞥见香梨雕花桌上摆放的《诗经》正好是一首《草虫》:喓喓草虫,趯趯阜螽。未见君子,忧心忡忡。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降。陟彼南山,言采其蕨。未见君子,忧心惙惙。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说。陟彼南山,言采其薇。未见君子,我心伤悲。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夷。 想起自上次宇文轩到水榭轩,已经二十多天了,我心里愈发烦闷,将书本合上,扔进了抽屉了。 044:别有用心 第二天一早,刚用了早膳,看见庭前一片杜鹃花开得正艳,映得一片红,一片粉,一片紫,一片蓝,望去如海底一竖竖珊瑚,甚是喜人,便来了兴致,携着姹紫、嫣红一起去赏花。 自从那日谈过之后,姹紫、嫣红也不再躲着我,只是关于段飞的事,我还是一直隐瞒着,不敢告诉她们。 姹紫一时兴起,掐了几朵杜鹃,插在鬓前,花虽是娇艳,可被她这么胡乱一戴,倒不知道像什么样了,嫣红拍着手直笑:“瞧瞧你那样,活脱脱一个没见过世面的村姑!” 姹紫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追着嫣红就要掐她的嘴:“好呀,那我也给你戴几朵玩玩!” “我才不戴呢!”嫣红推开姹紫,笑嘻嘻地说道:“我可不喜欢这些杜鹃,你留在慢慢戴吧!”嫣红才说着,突然推了推姹紫,她们两人朝我使了个眼色,我回头便看见站在风雨亭前的沈楹湘,自然很是惊讶:“姐姐。”然后,便笑着迎了上去:“姐姐,怎么是你。” 沈楹湘神色有些不自在,看了我两眼,迟疑着,问道:“妹妹的伤可好些了?” “自是好了。”我笑道:“若是不然,我哪有这精力和这两个小妮子在这儿胡闹了……”我顿了顿,又道:“听说姐姐这段时间都留在望月阁静养,本想过去探望姐姐的,可皇上吩咐过我,让我留在水榭轩好生静养,妹妹也不好辜负了皇上这一片心意……”我自顾说着,忽而发现沈楹湘一直在看着我,仿佛欲言又止,甚是奇怪,便问道:“姐姐,你怎么了?” “妹妹……”沈楹湘那明媚的眼眸中似乎带着几分阴晦,神情也有几分忧伤起来:“听说妹妹。所用的药中,被人做过手脚……可有这样的事?” 原来,她是为这事介怀?莫非她以为我在怀疑她?我赶紧说道:“所有的药,昕屏姑姑和姹紫、嫣红她们都用过,若是药里有什么问题,她们也会中毒,只怕,这件事,并不是这么简单。” 沈楹湘自嘲一笑:“我知道,我心直口快,容易得罪人,可是……”她凝神看我,道:“妹妹,你断然不会害我的,是吗?” 我心中一凛:难不成,宇文轩冷落沈楹湘,是因为百花露之事?宇文轩是不是认为,这件事,与沈楹湘脱不了干系?当初宇文轩就一直在追问画萍,说到底谁是幕后之人,可画萍一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还是,后来,宇文轩从画萍口中问到了什么? 那沈楹湘最后说的那句话,又是什么意思?她问我,是不是断然不会害她? 总不会是……她认为,是我在贼喊捉贼? 我倒吸一口冷气。 手心都渗出了冷汗,当即,摇头:“姐姐,不是我!” 沈楹湘伸出手,握住了我的双手,她的手,也是那么的冰凉,她看着我,双眸中泪光闪闪:“妹妹,我知道你不会!我就知道你不会!就是有人见不得我们姐妹俩好,才故意设计陷害我们的!” 沈楹湘说着,用力的捏了捏我的手,恨得银牙紧咬:“这件事,我绝不会就这么算了!” 不想因为我之事,让她无端受牵连,还被宇文轩冷落,我心里颇觉歉疚,道:“姐姐,我也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 沈楹湘冷冷一笑,道:“哼,何止如此!画萍她们几个死得不明不白……” 045:胭脂马 “什么?”我不禁失声道:“姐姐,你说画萍她们,她们死了?” 沈楹湘颇为惊讶:“妹妹,你不知道吗?” 正说着,突然听见水榭轩外传来一阵马蹄声,然后嬉笑之声渐近,还听不清是何人的声音,几匹马直直地就闯进了水榭轩,我还不及反应,就看见杨若晴正骑着一匹胭脂宝马,朝我这边冲了过来。 “小姐,小心!”姹紫一声惊呼,我连连后退几步,纵身而起,胭脂马擦身而过,一声嘶叫,踏入花丛中,将满院的杜鹃花踩踏得七零八落。 我扶着一旁山石,勉强站稳,才没摔倒,定睛一看,顿时惊得面无人色:只见胭脂马前蹄扬起,眼看就要朝沈楹湘踏去。 沈楹湘吓得花容失色,叫都叫不出声来了。 真是岂有此理!我又惊又怒,一跃而起,欺身上前,抓住胭脂马的缰绳狠狠的一拽,杨若晴猝不及防,“哎呀”地叫了一声,便自马背上摔落下来。 “贵人姐姐!”跟随而来的几名女子,吓得不轻,赶紧下马,扶起杨若晴,连声问道:“贵人姐姐,贵人姐姐,您没事吧!” 杨若晴杏眼圆睁,瞪着我,手中的鞭子一甩,气冲冲地说道:“原来又是你!” “喂!杨若晴,你不要太过分了!”沈楹湘冲上前,指着杨若晴骂道:“你居然敢骑着马闯进丽嫔的寝宫,惊吓了丽嫔和我,非但不道歉,还如此无礼?你真以为皇上宠你几分,便可无法无天了?” “我无法无天?”杨若晴那美若秋波的双眸在我二人脸上一扫而过,娇颜带着几分怒容:“我骑马骑得好好的,突然有人冲上来,拽着我的马缰,害我摔下马来,你们倒是看看……”她说着,双掌一摊,白皙如玉的手掌上隐约擦伤了几道口子,渗出了殷红的血。 几名答应见着,立即惊呼起来:“贵人姐姐,你受伤了!”“贵人姐姐,咱告诉皇上去,有皇上替贵人姐姐做主,才不用怕其他人呢!” “你们说什么!”沈楹湘疾步上前,厉声道:“告诉皇上是吧?好呀!你们倒是告诉皇上去呀!身为一名贵人,居然骑马闯进嫔妃的寝宫,该当何罪?还有你们几个?别忘了,你们几个是什么身份?答应而已!居然敢在水榭轩里大吵大闹,你们还知不知道什么叫规矩?” 那个答应被沈楹湘这么一骂,倒有些不敢出声了,昕屏和程医女在殿内,听闻吵闹之声,跑了出来,见状都吓了一跳,又不敢冒然发问,只得站在一旁看着。 杨若晴却丝毫不惧:“就算在御书房前,我还照样骑着马去,不就是区区的水榭轩,我就来不得了?皇上说了,只要我喜欢,在哪儿骑马都成,可若有人不服,故意闹事……”杨若晴说着,看了看自己擦伤的玉掌,又道:“只怕这次,就不是挨二十板这么简单了!” 几名答应听着,都抿嘴嘴直笑。 “杨若晴,你……”沈楹湘提高声音,正要责骂杨若晴,我上前一步,挡住沈楹湘面前,冲杨若晴淡然一笑,道:“故意闹事?不知芙蓉贵人说的是谁?” 杨若晴身后一个答应满脸不屑地看了我一眼,道:“明知故问,刚才是谁让贵人姐姐摔下马的?” “好大的胆子!”沈楹湘气不过,道:“你一个小小的答应,敢这样对丽嫔说话?” “姐姐!”我止住了沈楹湘,朝那个答应瞧了一眼,看她虽有几分姿色,却一付高高在上,自以为是的神情,杨若晴得宠,她以为她自己也跟杨若晴一样,可以这么为所欲为,肆无忌惮吗? 046:花败 我心中暗自冷笑,也想着不必跟她这种人一般见识,于是,便对杨若晴道:“芙蓉贵人,我只是看见你的马受惊了,担心贵人妹妹的贵体,若不是我刚才拉住这马的缰绳,只怕贵人妹妹你就不只是摔一下这么简单了。” 杨若晴柳眉儿一挑,很不服气地说道:“我的马好好的,哪有受惊了。” 我朝那片被踩踏得不成样的杜鹃花看了一眼,道:“贵人妹妹的马若是没受惊,怎么会乱闯乱踩?跑到花丛去了,瞧瞧这好好的一片杜鹃花,都被这畜生糟蹋成什么样子了。” 杨若晴一想,便觉得我话里有话,顿时恼羞成怒,手中鞭子一扬,我眼睛都没眨一下,伸手就把鞭子捉在手里,冷冷地看着杨若晴。 我的武功虽然不怎么的,不过对付这些娇滴滴的大家闺秀,倒是绰绰有余了。 杨若晴用了一扯,鞭子自然还是在我手中,纹丝不动,我脸上带着淡淡的、若有若无的笑意,看着杨若晴。 我能避开疾驰而来的胭脂马,而且一出手就把胭脂马给拉到了,她那点儿力气,对我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 杨若晴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放手!” 沈楹湘不禁莞尔:“贵人妹妹,丽嫔也是为了你好,这马受了惊,可不是闹着玩的,若是一个不小心,伤着贵人妹妹的花容月貌,可就不好了,皇上也是不喜欢的,再有个万一,摔伤了,就不能给皇上跳你的出水芙蓉了,皇上再到芙蓉馆去,看不到妹妹你舞姿,岂不是很失望?” “说得是呢!”我一松手,杨若晴踉踉跄跄的后退了两步,愤愤不平地瞪着沈楹湘和我。 我佯装不觉,悠悠地说道:“妹妹就算是为了皇上,也该爱惜自己才是。” 杨若晴气得一甩鞭子,扯过缰绳,翻身上马,重重的甩了几鞭子,胭脂马吃痛,撒开腿便跑了,几个答应慌忙上马,跟着追了出去,叫道:“贵人姐姐,别骑那么快啊,危险!” 昕屏和程医女这才赶紧上前,问道:“丽嫔娘娘,您没事吧?” 我摇了摇头,淡然一笑:“能有什么事。” 望着眼前这一片七零八落的杜鹃,沈楹湘恨恨地扯着自己手中的丝绢:“这个杨若晴,越来越过份了!才当了贵人,就如此了不得了,若真有一日,能在你我之上,这后宫,还容得下我们吗?” 我知道沈楹湘心里想必很不服气。 所谓虎父无犬女,沈楹湘的父亲沈从文,官拜太尉一职,掌握着最高的军事大权,沈从文自幼熟读兵书,十五岁开始带兵,四处征战,平定边疆战事,是出了名的常胜大将军。 当年幼帝宇文琪在位,先帝长兄,顺亲王宇文丰不服,带兵造反,意图逼宫,在那次平反叛乱之中,沈从文的箭射死了跟随宇文丰造反的刘太尉,平定叛乱后,论功行赏,沈从文便封了太尉一职,沈太尉在朝中地位丝毫不在孟王爷和我父亲,颜丞相之下,沈楹湘有如此身份,且颇负倾国倾城之貌,自然更是心高气傲,处处都要抢在人前,岂能容忍杨若晴在她面前如此放肆? 047:第三个人 当初,沈楹湘不过比我长姐颜若离迟几个月进宫,可长姐她进宫后不久便册封为后,而此后的沈楹湘虽然备受圣宠,如今也只不过是个六品的容嫔而已,原来有个柳依依,已经让她很不高兴了,如今平白无故又冒出个更为得宠,还目中无人的杨若晴,而这个杨若晴,无论是出身还是容貌,都不如沈楹湘,这让沈楹湘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我不以为意,淡淡一笑,道:“如今人家风头正盛,何必招惹她?” “何止风头正盛?”沈楹湘气不过,道:“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皇上宠爱她,杨道升官不说,连何太师,在皇上面前也都有几分气势起来,真是笑死人。” “何太师?”我甚是惊诧:“怎么又与他有关?” “怎与他无关?”沈楹湘扯过一旁缠绕着山间的蔓藤,掐成一段一段,恨恨地说道:“杨道是何太师的得意门生,不仅如此,他还拜了何太师为义父,你也知道,何太师虽为三公之首,可年事已高,上朝的次数都少了,这段时间,就因为杨若晴得宠,何太师也渐渐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了,真是岂有此理。” 原来如此! 这其中,还有这么一层关系,我倒是不知道。看来,杨若晴得来这宠爱,倒是别有几分深意。 宇文轩登基之事,得到了孟王爷和丞相颜家德的支持,所以,孟王爷和颜丞相对于宇文轩来说,那是有功之臣,可孟王爷与我父亲颜家德一向不和,因此,朝中势力,不是孟党便是颜党,几乎都是孟王爷与我父亲的人,彼此互不信服,常有争持。 而除了孟王爷和我父亲颜家德之外,朝中另一位官职最高的,便是当朝太师何世辉,不过何太师年过七旬,几乎已不问政事,想不到,这一次,竟然连他都出面了,这么说来,朝堂之上,不是越爱越热闹了。 这到底是宇文轩的意思?还是无意中促成的? 朝中孟、颜两党势力渐大,只怕已经威胁到宇文轩的地位了,他若有意,扶植何太师等人与之相抗衡,却也不奇怪。 沈楹湘见我一直默不作声,便问道:“妹妹,你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我佯装无事,笑道:“只是在想,杨若晴背后还有何太师撑腰,难怪她敢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了!” 沈楹湘愤愤不平:“何太师?他都老得快走不动了!这一次,如果不是因为皇上临幸杨若晴,重用杨道,哼,这老家伙,他还敢上朝吗?” “姐姐!”我朝水榭轩外看了一眼,低声道:“小心隔墙有耳。” “哼,有就有呗!”沈楹湘非但没降低声音,反而说得更大声了:“我就是要说!怎么样!我沈楹湘,长这么大,可还没怕过谁呢!” “算了,姐姐。”我轻轻地拉着她,柔声劝道:“何必跟她一般见识,气坏了自己?” 沈楹湘恨恨地说道:“我就是看不惯她这副德行!不就得宠了几天吗?好像她自己就是女王了!我倒想看看,她能得意到什么时候。” 049:鬼门关 沈楹湘离开许久,我还呆坐于软榻上,心里乱糟糟的,是于沈楹湘方才所说之事,心里一直放不下,可又理不清头绪。 姹紫、嫣红和昕屏进来的时候,我都没注意到,昕屏看见我这般失魂落魄的样子,还以为我在担心杨若晴之事,便上前劝道:“娘娘不必太过担心,芙蓉贵人故意闹事,本就是她的不该,想必皇上也会明白。” 姹紫愤愤不平,道:“这宫里头的人,怎么都这样啊!” 昕屏淡淡地说道:“如今贵人她风头正盛,自然得意,娘娘也不必太过在意。” “我自然知道。”我心不在焉地答应了一句,摆弄着手中的团花软垫,片刻,才道:“只是,没想到,会让这许多无辜的人受牵连。” 昕屏神色微微一变,看着我,眼神都有些警惕起来:“娘娘,您说什么呢?” 我低下头,看着软垫上细细密密的缠枝莲纹样,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听姐姐说,画萍她们几个,已经……姐姐说她们是悬梁自尽的。” 嫣红禁不住一声惊呼:“小姐,你说什么?画萍,还有蝶儿、翠儿……她们,她们死了?” 昕屏叹了口气,道:“进了那个地方,还能活着出来吗?” 想到画萍被关进去之前,那骇然失色的神情,我突然才意识到,那是个极其可怕的地方,只是当时根本没有想到这么多,如今听昕屏这么一说,我便问道:“那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刑房吗?” 昕屏摇了摇头:“没进去过的人,永远都不会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也不会知道那里有多可怕……” 昕屏没有再说下去,我明白了:“只有进去过的人,才会知道是吗?可进到里面的人,没有一个是能够活着出来的。” 昕屏点了点头。 我倒吸一口冷气:“我竟不知那里有这么可怕……若是知道,当时我一定不会让皇上把她们关到那个地方去的。” 嫣红有些气愤:“小姐,她们这样害你,你还可怜她们。” 我脸一沉,厉声道:“事情尚未查清,怎可断定,就是她们害我?更何况……”我顿了顿,又道:“蝶儿和翠儿,还这般小……却无端受牵连……”我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却是我害了她们。” 嫣红从未见过我如此气恼的模样,低下头,不敢再做声。 昕屏低声道:“娘娘,这事如何能怪你,如今是有人要害你……画萍她们……”昕屏苦涩一笑:“几个奴才的命,算得了什么。” 我心里堵得慌,歪歪的倒在榻上,昕屏她们几个都慌了神,连声问道:“娘娘,你怎么了?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我无力的摆了摆手:“没事,你们下去吧!我有些累了,躺一会儿便好。” 昕屏她们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便都退下了。 我转了个身,朝窗外望去,灿烂的阳光照在山涧,山光水影,都如流金一般,璀璨夺目,可这瑰丽华美的一切,却都是足以致命的。 我突然很想离开这里,逃离这一切。 这念头来得突然,也尤其的强烈。 050:当局者迷 “娘娘,您睡了吗?”昕屏不知何时,站在软榻旁,轻声问道。 我回过身,勉强地打起精神来,问道:“有事吗,昕屏?” 昕屏朝屋外看了一眼,道:“庆嫔娘娘来了。” 柳依依?我意外至极。 昕屏看出我神色不豫,小心地问道:“是否要奴婢回了庆嫔娘娘。” “不了。”我起身道:“替我梳洗一下吧。” 她既然都找上门来了,我还要躲着吗?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她既明着来,我也不必怕她。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努力地调整好自己的心情,带着几分笑意,迎了出去。 天气极好,和暖的阳光透过稀疏的柳树枝桠,在她身上落下斑驳的光影,她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清丽婉约之色犹胜从前。 我本来以为我会恨她的,可这个时候,我心里,更加憎恨的,还是我自己。 她可能,并非存心的,而我,却是故意的。 我明知道,宇文轩有禁令,任何人不许进入玉华宫,我却执意要进去,只为了一己之私,害得昕屏、姹紫、嫣红她们无端受牵连,被责打,最后还累得画萍她们妄送了性命。 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 我能怪谁? 能怪别人吗? 我能怪柳依依将我到玉华宫的事告诉宇文轩吗?她所做的,也不过是她该做的事而已。 就算不是她,也难保不会有其他人见到的。 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 我缓步上前,端端正正的见了个礼:“庆嫔娘娘。” 柳依依慌忙还个礼:“你我一样,丽嫔何必多礼。” “话虽如此……”我抬起头,看着柳依依,道:“庆嫔娘娘进宫在我之前,理应在我之上。” 柳依依颇有些不安,道:“丽嫔如此见外,倒让我无地自容了。”柳依依说着,忽而看见山壁旁那片凌乱的杜鹃,甚是惊讶,不由道:“这花……”才说着,忙又打住了,看着我,笑了笑,神色有些尴尬。 她总不会以为这些杜鹃,是被我摧残成这样的吧? 我也笑了,请她到风雨亭内坐下,才说道:“刚才芙蓉贵人骑着马,突然闯了进来,她的马像是受了惊,一阵蹦跶,就把这好好的花儿踩踏成这般模样了。” 柳依依更为惊诧:“是她?”旋即,有些不悦道:“最近皇上太过宠她,越发有些不像话了。” 我有些猜不透柳依依的用意,不动声色地说道:“也没什么,她也不是故意的,只是马受了惊,谁也不想的。我倒还担心她,若是在我这儿跌伤了,损了她的花容月貌,皇上怪罪起来,可担待不起。” 柳依依呆了呆,讪讪地笑道:“丽嫔这样好性子,倒是难得。难怪皇上喜欢。” “皇上喜欢?”我哑然失笑:“庆嫔娘娘真是这么认为的?” 柳依依凝视着我的双眸,仿佛想要看穿我的心思,良久,长叹了一口气,道:“莫非不是吗?” 我笑了,笑容显得有些冷冷清清:“庆嫔是在取笑我不成?” 柳依依怔了怔,竟也笑了,可不知怎地,我总觉得她的笑意里,有一丝忧伤,她端起茶杯,望着里面浅碧色的茶,似将她的眼眸都映出一层淡淡的浅碧色来,柳依依看了许久,竟又将茶杯放下,缓缓地说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051:别有深意 我冷冷地问道:“什么意思?” 柳依依轻声道:“皇上的心意,丽嫔妹妹你或许觉察不到,可我却是看在眼里的。” 我冷笑道:“我何尝不知。” 不知道的那个人,是柳依依。 她可曾知道,宇文轩与我之间,曾有过什么协议吗? 柳依依似乎不想再为这个问题纠缠下去,于是问道:“丽嫔妹妹的伤势可好了?我早就想过来看看妹妹了,可是皇上说妹妹需要静养,不许让任何人打扰妹妹的休息,我也只得作罢,等到这个时候才来,妹妹不会怪我吧。” 话语倒是恳切,只是这般虚情假意,又是何必,做给谁看呢? 我淡淡地说道:“倒是让皇上和庆嫔姐姐费心了,真是妹妹的过错。” “你可知道……”柳依依迟疑了片刻,道:“皇上很是担心你……不过,妹妹伤势既已无碍,想必也是可以参加太后的宴席了。” 我有些不解:“庆嫔姐姐说什宴席?” 柳依依看着我,微微有些惊讶:“妹妹不知道太后在端午那日要设宴?难道妹妹你没收到太后发的请帖吗?” 我自然是没有收到,于是摇了摇头:“我实在不知。” 柳依依神情有些怪异,好像很是无法理解,而这件事,我也的确是从未听说,也不知说什么才好,沉默了一会儿,柳依依笑了笑,道:“或许是太后觉得妹妹的伤还没好,不宜出门,所以才没请妹妹你去吧。” 总觉得柳依依这话听起来,很不是滋味,总觉得这件事,不像是这么简单的,可事情是怎样的,跟我还有什么关系吗? 这种宫廷里的宴席,想来不去也罢。 于是笑道:“说的也是,我身子不便,何苦去凑这些热闹。” 柳依依柔声道:“妹妹身上的伤刚刚好,还要多加休息才是,姐姐就且先回去,改日再来看妹妹你。” 我送着柳依依离开水榭轩,回到暖阁,便传让小喜子传程医女过来。 程医女很快便到了,见到我便急忙问道:“娘娘急着召见奴婢,是否身子有何不适?” 我笑了笑:“哪里的话,只是有些事想问问你,你也知道,这些日子,我都不曾出宫,昕屏她们几个也因为有伤在身,一直留在水榭轩养伤,极少出门,对宫里的事,知道的也不多,所以才想问问你。” 程医女忙答道:“娘娘尽管问便是了。” 我与程医女相处多日,知道她聪慧过人,且为人谨慎,对宫里的事,知道得也不少,更重要的是,她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所以,我也颇是信任她,不是这样,我也不会召她过来问话了。 我低声道:“听说太后要设宴,这件事,你可曾听说过?” 程医女道:“如何不知,这个月初八,太后要在朝凤楼设宴,宴请后宫众妃嫔,听说明秀阁的答应们也都受邀出席。” “哦……”我自语道:“倒是奇怪,太后竟无端端设宴,宴请后宫众人?皇上可会去吗?” 程医女道:“自是会去的。”她说着,停了下来,仿佛在考虑着什么。 052:目的 我便问道:“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吗?” 程医女只得说道:“也不是,只是有些话,也只是奴婢听来的,不知道是不是该对娘娘说。” 我笑了笑:“我若是不信你,又何必独独问你。” 程医女脸上大有感动之色,好一会儿,才道:“娘娘可曾收到太后的请帖?” 我拿起梨花小几上的团扇,随意扇了几下,道:“程医女你也在水榭轩里,太后有没有请帖下来,你会不知道吗?若不是今日庆嫔过来,说起这事,我倒还当真不知呢。” 程医女“哦”了一声,也不再说什么,只是看她神情异常,倒是和刚才柳依依听到我说没收到请帖时一般,好像我没收到请帖,倒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我冷冷一笑,道:“不就是个宴席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程医女迟疑了片刻,道:“娘娘你有所不知,若只是普通的宴席,自然没什么,不过近日宫中盛传,自裕宁皇后仙逝,皇上一直没有立后,此次皇太后设宴,最主要的目的还是想尽快在后宫妃嫔中找出何时的人选,早日为皇上立后。” 我冷冷一笑:“原来如此,怪不得今日庆嫔会来,果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程医女似笑非笑,道:“如今在后宫众妃嫔当中,最得宠的自然是庆嫔和芙蓉贵人,但若论资历,当然是庆嫔最有资格坐上中宫之位,不过,只怕太后未必愿意。” 我看着团扇上面所绣的重明鸟,悠悠地说道:“重明鸟倒是有些像凤凰,可它终归不是凤凰。” 程医女会心一笑,道:“如今后宫,得到皇上宠爱的妃嫔也不多,可皇后是六宫之首,就算皇上嫔妃无数,皇后始终只有一个,要想能坐上皇后的宝座,不止要皇上宠爱,更要皇太后的点头和满朝文武的认可,岂是这么简单,说立就立。” 我哑然失笑:“罢了,罢了,谁当皇后,也与我无关。” 程医女忙道:“皇太后设宴,说是宴请后宫所有嫔妃,丽嫔娘娘您虽然没有帖子,可您也是后宫妃嫔之一,一样可以出席呢。” 我不以为然道:“我没兴趣。” 程医女犹豫了一会儿,问道:“娘娘,其实这后宫众妃嫔里,谁不想能得到皇上更多的宠爱,难道,娘娘真愿意一辈子就当这个丽嫔?” 我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程医女道:“娘娘,在您进宫之前,后宫便有各种传言,都是关于您的,谁都知道您是皇上所爱慕的人,虽然奴婢不知道娘娘您是为了什么事,会和皇上闹成这样,可是……”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请恕奴婢直言,奴婢觉得娘娘您的心思,根本就不在皇上身上。” 这居然,也被她看出来了。 我避开程医女的眼神,佯装无事,淡淡地说道:“不是我心思不在他身上,而是皇上的心思,根本就不在我身上。” 程医女立即说道:“怎么会。” 我的玉甲轻轻划过团扇扇面,那丝缎的扇面甚是光滑,我竟不由得,想起了他的笑容,那若有有无的笑意,竟有些恼怒起来“啪”地一下将团扇扔到桌面上,道:“怎就不会!他有后宫妃嫔无数,又怎会只把心思放在一人身上?我又何必奢求得到他的宠爱!” 053:意料之外 程医女不料我竟如此恼怒,吓了一跳,忙跪下,道:“娘娘息怒!” 我冷冷地说道:“他的心思既不在我这里,我又何必花心思在他身上?” 话音未落,暖阁外有人接了一句:“玥儿是在怪朕冷落了你吗?” 我一惊,抬起头,宇文轩已经掀开珠帘,走了进来,我自是吃惊不小,程医女更是吓了一跳,慌忙下跪行礼:“奴婢参见皇上。” 我这才缓过神来,赶紧上前见礼,宇文轩伸手便扶着我,道:“看来你的伤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我脸上阵阵发烫,低下头,不敢看他,低声道:“谢皇上关心,妾身已无大碍。” “如此便好!”宇文轩道:“端午节太后要在朝凤楼设宴,朕还担心你伤势未愈,不能出席呢。” 他怎也说起这件事来,我淡淡地说道:“皇上不必挂心,太后并未宴请臣妾。” 宇文轩无声的、深深的笑了,他不由分说,拉着我坐到他身旁,这才说道:“太后怎么会没请丽嫔你呢?你的帖子在朕这儿,这几日朕国事繁忙,一时间倒把这事忘了,不记得让他们把帖子给你送过来了,这不,朕亲自给你送帖子来了!” 一旁的小叶子赶紧上前,把帖子递上,我只得起身谢过,看见昕屏也在一旁,便让她替我收下帖子。 昕屏接过帖子,与程医女相视一笑,又问宇文轩道:“请问皇上今日是否要在水榭轩用膳?” 宇文轩道:“朕也许久没来了,今日就留在水榭轩,陪丽嫔用膳吧,不然丽嫔又要怪朕冷落她了。” 想不到自己刚才所说的话都被宇文轩听了去,我不觉有些尴尬,道:“臣妾不敢。” 不料宇文轩突然附在我耳畔,低声道:“今夜朕要你侍寝。” 侍寝?我脸微微一红,忙道:“皇上,臣妾身子不适……” “你胡说!”宇文轩捏住我的下巴,迫使我将脸抬起,对着他乌玉般的双眸,悠悠地说道:“朕问过梁太医了。”宇文轩顿了顿,又道:“你不是怪朕冷落了你吗?那今夜,就让朕好好疼爱你一番。” 小叶子和昕屏、程医女都在场,这个宇文轩,怎么就一点儿都不避讳呢,我又羞又怕,没想到小叶子居然说道:“丽嫔娘娘受伤休养这段时日,皇上虽然没到水榭轩来,可皇上心里时时都惦记着娘娘呢,还时常召梁太医和程医女询问娘娘的伤势恢复得如何。” 他问过程医女?我朝程医女看了一眼,她抿嘴一笑而不语,看来她早就知道了,偏生我一个人还蒙在鼓里。 宇文轩眸中似有几分笑意,他挥了挥手,道:“你们先退下吧!” “是!”小叶子等人应声退下,我这才松了口气,感觉浑身都有些不自在了。 宇文轩忽而伸手,将我抱起,我大吃一惊:“皇上……” “如何?”宇文轩不由分说,就让我坐在他的腿上,我只觉得宇文轩身子热烘烘的,像暖炉一般,慌忙想要挣脱下来,反而被宇文轩抱得更紧了,宇文轩道:“你派人送了十几封谏子给朕,不就是想朕来吗?” “皇上……”我挣脱不得,只得说道:“臣妾的确有事想求皇上。” “什么事?”宇文轩低声道:“求朕临幸你吗?” 054:喜怒无常 “皇上。”我低声道:“臣妾只是想告诉皇上,别忘了当日的承诺。” 宇文轩似笑非笑地说道:“颜熙玥,你也别忘了,你答应过朕的事还没做到呢,敢让朕放人?” 想不到,宇文轩对此事,耿耿于怀。 也是,那一夜,在承欢殿,所发生过的事,谁又会忘记呢? 我还不及答话,她的手掌已经滑到了腰际,眉宇中带着几分暧昧之意,道:“你只要好好伺候朕,让朕高兴了,朕自然会放人。” 心里害怕得要紧,偏偏又不能拒绝他,生怕惹怒了他,他一句话,可以让多少人送命?已经不止一两个人枉死了,我实在不愿意,再看到这种事了。 他的吻,细细密密的落在颈上,我心里越发慌乱,可手足发软,竟连气力都没有了,只听得宇文轩在耳畔低声道:“知道朕为什么这么许久不来吗?你身子不便,朕过来,也是徒然,见着你,彼此难受,倒不如不来了。” “皇上。”我只觉得自己浑身都有些不自在了,他那些温柔缠棉的话语,如春风细雨,一点一点落在我心上,柔软如绵,属于他特有的龙涎香清郁芬芳,在我鼻尖缭绕,我身子阵阵发软,几乎要晕了过去,声音微弱得连自己都听不清楚了:“皇上您不是还有庆嫔、容嫔?还有,您最喜欢的芙蓉贵人。” 宇文轩剑眉一挑,森然道:“颜熙玥,你在讽刺朕吗?”说着,一手便扯开我的腰带,束身的夹袄松开,顿时衣襟半畅,丰满微露,他的呼吸,凉凉的扑在脸上,我身子却是阵阵发烫,一时间,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宇文轩淡淡地说道:“那么,你自己宽衣……就像那日,在承欢殿那样,嗯?” 他冰魄般的双眸中带着一种诱惑,让人难以抗拒。 我脑子里嗡嗡作响:“臣妾……臣妾……臣妾身子不便……皇上还是过些时候再来吧。” “也罢!”宇文轩松开手,道:“既然你不急着见你的情郎,那就让他在牢里继续呆着吧。”宇文轩顿了顿,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道:“看来你对他的感情,也不过如此……” 他摆明了就是在要挟我!我心里有气,却又不敢发作,只得低声道:“臣妾一时失言,求皇上恕罪。” 宇文轩冷冷一笑,道:“说得这么勉强,还是罢了!别说朕强人所难!”言毕,即要拂袖而去。 “皇上!”我慌忙拉住宇文轩的衣袖,恳求道:“臣妾没有不愿意……只是……” “够了,颜熙玥!”宇文轩阴沉着脸,说道:“朕的耐性是有限的!你要弄清楚,现在,是你在求朕,可不是朕在求你!” 他情绪变化之快,让我简直跟不上他的步伐,生怕自己一不小心,说错了什么话,又会惹怒他,甚至…… 我实在不敢再想象下去,低声道:“臣妾不敢!” “不敢?”宇文轩紧紧地抓住我的胳膊,将我拉进他的怀里,我紧靠在他的胸口上,柔软如缎的青丝垂了下来,掩住我的脸庞,让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宇文轩突然咒骂了一句,将我推开,咬牙切齿地说道:“你连玉华宫都敢去,还有什么是不敢的!” 他冷锐的目光,如同利剑仿佛要刺穿我的心口一般,咄咄逼人。 055:圣意难测 不知道他因何故,竟又龙颜大怒。 只见他清俊的脸庞微微有些涨红,呼吸急促,像是恼怒至极。 我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他要将玉华宫封锁起来,不让其他人进入,而且,提到这件事,他会这般震怒。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妾身只是听说皇后娘娘死得不明不白……” “谁说的?”宇文轩当即打断了我的话,逼问道:“是谁说的,说皇后死得不明不白?” 冰冷的话语,仿佛带着丝丝的杀机。 猛地想到,自己只要说错一句话,就很可能会招来杀身之祸,而又会有更多无辜的人,受到牵连了。 可又不能不说,皇上问话,若不回答,便是大不敬之罪。 我犹豫着,说道:“妾身只是偶然听到了宫中一些流言蜚语……” 宇文轩冷冷一笑:“莫非是昕屏这丫头告诉你的?她胆子还真不小啊……” “不是她!”我忙道:“此事与她无关……” “无关?”宇文轩指尖轻划过我柔嫩的樱唇,微微地有些凉意,他轻轻地问道:“你进宫才多久,会从何处听到这些话?必定是昕屏告诉你的吧?搬弄是非,哼,看来,她那条贱命,朕是留不得了!” 先是画萍、蝶儿、翠儿,如今又是昕屏?我又惊又怒:“皇上……你,你怎可如此,罔顾他人性命?纵然你是一国之君,有至高无上的生杀大权,可不不能如此随意便害人性命,她们在皇上眼中,或许只是些奴才,死不足惜,可是她们的家人呢?像蝶儿、翠儿,她们才这么的小,皇上,你就如何忍心……” 我哽咽着,说不下去。 “蝶儿?翠儿?”宇文轩剑眉一拧,沉吟片刻,道:“那两个小丫鬟,朕记起来了!你倒还惦记着她们,罢了,她们这么小,应该也和那件事无甚关联,朕这便下旨,放她们出来就是你!” “放她们出来?”我颤声道:“皇上可知,她们几个,已经自尽身亡了。” “什么?”宇文轩道:“你说什么?” “皇上,你竟不知……”我凄然一笑:“你随口一句,将她们发落到暗房,便不闻不问,连她们怎地死了,都不知道。她们几个奴才的性命,皇上又怎会放在心上。” 宇文轩那深邃的双眸隐隐地蒙上一层雾气:“你在怪朕?” “臣妾不敢。”我自嘲地笑道:“臣妾能怪谁?这一切,都是因臣妾而起!” “哼!”宇文轩冷哼道:“你知道便好!别再这么任性,为所欲为,否则,会被你害死的人,可不止这几个了!” 我默然不语,心里却也不得不承认,他说的话是对的。 我真的太轻率了,把这一切都想得太简单了,根本不知道这个深宫,布满了杀机,处处都是陷阱。 宇文轩朝我看了一眼,又问道:“今日杨若晴来过?她可有为难你?” 难怪宇文轩突然会来,原来,又是为了那个芙蓉贵人? 我冷冷一笑,反问道:“她不是都告诉皇上你了吗?” 宇文轩意味深长地一笑,道:“朕今日没见着杨若晴,倒是刚才,在染霜阁,听庆嫔说起此事,倒是奇怪,朕竟不知你跟庆嫔还这般要好?” 他倒真是会取笑人,我不假思索,便道:“皇上那是心知肚明!臣妾若不是那日在玉华宫遇见庆嫔,也就……” 宇文轩脸色一变:“你在玉华宫见过庆嫔?” 我吓了一跳。 056:克制 宇文轩对此似乎毫不知情! 他不知道柳依依去过玉华宫? 我当即改口道:“臣妾在玉华宫外见到庆嫔,她当时还很是惊讶,问臣妾是不是到玉华宫去了?” “哦?”他看着我,一语不发。他那漆黑如墨的双眸在这阴沉的深宫中反而更觉得如宝石般明亮夺目,只是那种寒意,丝毫未减,让我几乎觉得我受伤中毒那夜从他那冰冷双眸能看到的丝丝柔情,只不过是在梦中所见罢了。 他并不相信。 我感觉得出来,他并不相信。 他这般多疑,怎么可能会这么轻易便相信我说的话呢? “是的。”我低垂下眼眸,不敢正视他的双眼,生怕被他看穿我的谎言,轻轻地说道:“臣妾想着,她只在玉华宫外见过臣妾,无凭无据,根本就不能证明臣妾曾经进过玉华宫……” 宇文轩哑然失笑:“你认为,是庆嫔将此事告诉朕的。” 我点了点头。 我一直都是这样认为的,我到玉华宫的时候,只遇见的柳依依,并无旁人。 宇文轩凝视了我两眼,道:“你别以为,朕什么都不知道。这后宫,耳目众多,你以为,你真能瞒得过所有的人?” 我避开他的眼神,道:“皇上英明,臣妾如何能及?” 他似乎在笑。 几缕阳光,透过烟绿色窗纱,投射进来,落在他紫金九龙袍上,流光溢彩,灼灼夺目。 我竟有种冲动,伸手想抚摸一下那金丝所绣成的细密针脚,可最后还是忍住了。却被他理解成为了亲密的试探,他抓住了我的手,低声道:“你想做什么?” 他手心滚烫,像是炭火一般,似乎烫伤我冰冷的玉肤。 我慌忙抽回自己的手,小声道:“臣妾失仪了。” 他的呼吸有些沉重,许久也没有做声,我有些奇怪,忍不住抬头看他,只见他剑眉微蹙,似乎有几分怒意,寒星般锐利的眼中,跳跃着若有若无的火光,可他的样子,看起来,却又不像是在生气,我总觉得他的神色有些异样,可总又说不出来,是哪里不对劲儿。 “可恶!”他霍然起身,背过身去,推开窗户。 微风带着甜腻的花香,吹拂进来,撩起他的衣摆,我看到他胸膛一起一伏,似乎在努力地克制着自己的怒意。 我实在猜不透他的心思,心里扑腾乱跳,也不敢冒然发问,生怕触怒了他。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回过身来,斜靠在窗户旁,突然就说道:“颜熙玥,你真是个妖孽!朕真是后悔……不该让你进宫的!” 都说伴君如伴虎,可他的喜怒无常,真让我措手不及。 指不定,哪天,我会被他活活的吓死。 我看他才是妖孽! 他动作很快,眨眼就到了我的前面,我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突然就被他推倒在软榻上,手臂在榻上磕了一下,手腕被腕上的翠玉镯子铬的生疼,我吃痛不由地叫了一声,却被他温热的唇将我所有的话音都堵住了。 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连视线都变得模糊起来,最后的印象,就是宇文轩紫金龙袍上金丝绣纹,祥云朵朵,绣着双龙出海纹样。 他的气息,一点一点的像我迫近,逼得我无法喘息。 057:柔情蜜意 这一切,都来得太突然了。 毫无预兆的,我晕过去了。 “玥儿!玥儿!”宇文轩将我抱起,轻声换道:“你怎么了?” 我悠悠地睁开双眸,费力地说道:“我,我喘不过气来。” 他很是吃惊地瞪着我:“你喘不过气来了。” “皇上……”我大口大口地吸着气,慢慢地回过神来:“你让臣妾喘不过气来了。” “你……”他剑眉一蹙,似乎发怒,忽而却笑了起来:“哦,是吗……太可惜了。” 我突然明白刚才,他那莫名由来的怒意了,那不是怒意,那是……一想到这儿,我脸上阵阵滚烫,尴尬不已,低着头,看着腕上那只翠玉镯子,碧绿通透玉镯,光滑莹润,映着自己娇羞不安的容颜。 宇文轩放开了我,道:“既然你身子尚未复原,那朕就多等几日吧。” 我好不易才让自己平静下来,轻声问道:“皇上是否还要在水榭轩用膳?” 宇文轩眼睫轻抬,颇有些不悦,道:“莫非丽嫔你不希望朕留下来陪你?” 我不敢多言,只得答道:“臣妾不敢。” “又是这句话!”宇文轩冷哼道:“你就没第二句话了!” 我轻声道:“臣妾吩咐他们准备便是了。” “为什么?”宇文轩斜靠在榻上,悠悠地问道:“给朕一个理由?” 我完全听不明白他究竟在问什么。 宇文轩道:“丽嫔,朕问你话呢,没听到吗。” 我定了定神,道:“臣妾不明白皇上的意思。” “不明白?好,那朕就跟你说个明白!”他身子突然朝我靠近,看着我,一字一字地问道:“你心里,并不想拒绝朕,是不是?” 他离我很近。 近得我可以清晰地听到他的呼吸。 我神情一定很是慌乱,因为,他看出来了,他问我:“你害怕?你在害怕什么?” “臣妾……”一时间,各种念头,在我脑子里闪过,最后,只能说出一个连自己都无法相信的理由:“皇上贵为九五之尊,谁能不怕?” 他嗤地一笑:“你这个理由,太牵强了!朕不相信!给朕一个可信的理由!” 我找不出任何理由!或许说,我自己也想不到,能有什么合理的解释给宇文轩。 他看着我,俊美的脸庞之上,带着淡淡的、柔柔的笑意。 他的容貌本就清俊,只是有些冷冰冰的,可一旦笑起来,却有如春暖大地,微风拂过,柔情蜜意的让人无法抗拒。 是,我承认,我拒绝不了他。 我实在想不出,天底下,到底有什么人,能拒绝得了他这样的笑意。 只是在自己心里,也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罢了。 在我看来,他与我,本就不该有任何纠缠的,可偏偏却要纠缠在了一起。 我咬了咬牙,道:“皇上,您说得没错,您本就不该下旨,不该让臣妾进宫来。” “哦?”他剑眉一扬,脸上带着一丝促狭的笑意:“你怕了?”他的唇,已经碰到了我的发鬓,指尖缓缓地滑过我的修长的玉脖,慢悠悠地说道:“你害怕,你会爱上朕?” “不是的……”我想要分辨,可突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的温润的唇,再次吻上了我冰冷的双唇。 058:沉醉 我来不及反应,软绵绵地就倒在了他的怀里,贪婪的呼吸着他身上龙涎香清郁的芬芳。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放开我,我深深地吸了几口气,才缓过气来,他笑了,笑得有些得意:“你根本就不想拒绝。” 他是故意的! 他根本就是在羞辱我! 那双乌玉般双眸里,方才所有那一丝丝暖意如今却变成了无尽的讥讽之意。 我气得手足冰冷,身子微微发颤,心一横,道:“皇上,别忘了自己的承诺!” “承诺?”宇文轩眼眸半阖,慢悠悠地说道:“你是在给你自己找借口吗?承诺?朕看来,你对段飞的情意,也不过如此。你根本就不怎么喜欢他,或者朕可以这样说,你们之间,也就师兄妹这样的感情而已,而根本不是……”他顿了顿,朝我看了一眼,意味深长地笑道:“而根本不是男女之情。” 我别过脸去,淡淡地说道:“皇上若真是这样认为,臣妾也无话可说。” “难道,不是吗?”他突然厉声道:“看着朕!” 我冷冷地说道:“皇上有话请讲?” “看着朕……”他似乎在嘲笑我,道:“为什么不看?你不敢看朕吗?” 我极不情愿地回过头,看着他。 他深邃的双眸中仿佛盈着慢慢的笑意,只是那种笑意总让人觉得有说不出的讥讽之意,饶是如此,仍是无比的魅人。 “欲迎还拒,是吗?”他似笑非笑地说道:“你这样做,是想让朕对你欲罢不能?是不是?” 不容我分辨,他的手,轻掩住了我的唇,接着又道:“没错,朕不想否则,朕对你,的确是无法抗拒!就像刚才……不只是刚才……而是从朕见到你的第一眼起……”他凑了过来,轻轻地咬着我的耳珠,在我脸旁哈着气,我极力的控制住自己,不让自己去想关于他的一切。 “为什么……”他在我耳旁咛喃着:“朕真是怀疑,你究竟,是不是妖精变的!颜熙玥,你一定是,你一定是妖精变的!你是妖精变化着来迷惑朕的!”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话语也开始有些凌乱了:“朕迟早有一日,会被你害死的!会死在你手里的!是不是!你姓什么不好,为什么偏要姓颜……你就是来迷惑朕的!朕当初为什么要选你进宫?朕躲了你快一个月了,竟然就是忘不了你!说,你到底给朕下了什么迷药。” 我没有……我在心里竭斯底里的叫喊着:我没有!我不是! 我说不出话来,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一般,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明明心里在恨他,恨他对我长姐的无情,恨他对我的百般羞辱,可到最后,竟连一个“不”字都说不出来,连拒绝的气力都没有。 不,不会是这样的。 我根本不可能会喜欢他的。 我没有喜欢他。 根本就没有! 可无论睁眼,还是闭眼,都只能看见他清俊的面容,还有他的气息,在一点一点的逼近,逼得我无法喘息。 他在骗我。 不,是我在欺骗我自己。 我不知道。 059:贪欢颜 上 这一切都来得太快,太过突然了,让我无从招架。 甚至于,他的态度转变得如此之快,让我根本没办法知道,他那些话,究竟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 我定然是呆愕住了,只见他凝望着我的双眸中,是无尽的缠棉之意。 “玥儿。”他温柔的话语在耳边响起:“朕不想再欺骗自己,也不想再欺骗你了。”他说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神不仅带着绵绵的爱意,还有着十分坚定的神色,犹豫了片刻之后,仿似下了很大的决心,缓缓地说道:“在朕做了这么多努力之后,都无法忘记你,所以,朕决定了,不会在迫使自己去做这些无谓的事了。” 我脑子里一片混乱,已经听不清楚他后面所说的话了,这几个月来,所发生的事,反反复复地在我眼前浮现。 刘全在宣旨时,脸上带着的那种献媚的笑容,还有他曾经说过的话:“娘娘,您可是皇上爱慕之人……” 段飞闯进承欢殿时,那痛苦而又绝望的神情:“玥儿!玥儿!玥儿!” 还有宇文轩……他时而冰冷,时而温柔的眼神。 心口便是一阵刺痛。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不可能会喜欢他。 更不应该喜欢他。 我惊惶无助的神情落入了他的眼中,他捧起我的脸,看着我,双眸之中那种柔情蜜意,一点一点,似要将我融化。 “玥儿!”他低声问道:“告诉朕,你究竟在害怕些什么?” 我不假思索,脱口而出:“皇上,您是在欺骗臣妾的吧!” 是的!他一定是在欺骗我! 他绝无可能,会像他说的那样……那样喜欢我! 绝无可能! 他没有答话,仿佛在思考着什么,片刻,才道:“朕也希望是!” 我不知怎地,突然就冒出一句话来:“您是皇上!” “什么意思?”宇文轩低下头,问我:“你是因为在意朕的身份?这有什么要紧吗?玥儿?” 我低垂下眼帘,喃喃地说道:“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臣妾所有的,也不过是这么简单的一个要求而已,这个要求,普天之下,所有的男子都有可能做得到,偏偏就是皇上无法做到。向来皇宫里最不缺的,便是年轻美貌的女子,最难得的,便是真心真意。” 宇文轩脸上的笑容,渐渐地凝滞在唇边,他慢慢地松开手,放开了我。 不知道我这番话,是否让他明白了? 其实,话一出口,我便开始后悔了。这些话,本不该在他面前说出来的。 我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的神情,想知道他是否会因此而龙颜大怒。 可他依旧不动声色,这让我心里更加没底了。 良久,他方自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玥儿,你所说的话娿,朕自然明白,不明白的是你!你根本就不明白朕的心意,你……”他复又叹了一口气,似有无限失望之意:“你太看不起朕了!你以为朕真的无法做到吗?是你不相信朕能做得到!” 我一时为之语塞。 他看着我,用一种极其平静、极其缓慢的声音说道:“你觉得,朕会是一个喜新厌旧的人吗?你真认为朕对你,只是贪一时之欢,待时日长久,便会厌倦了吗?” 我无言以对。 难道,我所在意的,我真正担心的,是这些? 这怎么可能? 我拼命地摇头。 “只要你愿意!”他的吻,落在我的额前:“朕可以给你一切!朕所有的宠爱,都可以给你!只给你一个人!” 这算什么?算是一个承诺吗? “这还不够吗?”他追问道。 我只得苦笑:“只是来得太突然了!” 宇文轩将我搂进怀中,低声道:“朕答应你,以后无论如何,绝不会冷落你。君无戏言!” 君无戏言? 他的爱意,来得如此迅疾,让我无所逃避。 我甚至,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只是含糊的答应着。 060:贪欢颜 下 天色渐渐暗下来,夕阳的余晖倾洒下来,落下一片金辉。 宇文轩与我,并肩站在窗前,望着满天绚烂如锦绣的云霞,云峰雪城下,是无限好的万里江山。 这样的情景,与当日,我在镜花宫时的一切,是多么的相似。 我已记不清,有多少个日日夜夜,段郎与我站在镜花宫的阁楼上,一起看着日出日落,花开花谢。 桃花依旧在,物是人已非。 我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皇上,可否让臣妾见师兄一面。” 他眉头一紧! 我顿时心惊,立即跪下:“臣妾斗胆,请皇上恕罪!” “玥儿!”他的话语,冷冰冰的:“你真不该在这个时候,还想起他。” 我低下头,哽咽道:“在镜花宫之时,师父待玥儿恩重如山,玥儿实在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师兄,因为玥儿而受苦,这所有的一切,都是玥儿一个人的错,还望皇上成全。” “你知道朕会答应的……”他不紧不慢地说道:“好吧!朕可以答应你!不过,你也要答应朕一件事!” 我立即答道:“皇上请说!” 宇文轩伸手将我扶起,凝神看我之时,好看的双唇扬起了无声的笑意:“朕不许你再称朕为皇上!” 我一时不解:“皇上,您的意思是……” 他在我耳边,轻轻地说道:“叫朕的名字!” 耳根一阵发烫,我顿感万分窘迫,道:“臣妾不敢。” “你刚才,已经答应朕了!”他丝毫不容我拒绝:“快叫!” 我羞得不敢看他,低着头,只看着他衣摆下五彩丝线所绣成的团龙密纹,心绪更是紊乱,在他催促了好几遍之后,才低低地叫了声:“轩!” 他剑眉一扬,朗声道:“说什么,朕听不清楚。” 我只得又叫了一声:“轩!” 他忽而笑了起来:“朕便是喜欢看着你这般害羞的模样。” 他这么一说,我越发是羞红了脸,便侧过身去,小声地说道:“皇上如何戏弄臣妾。” 他温热的手掌轻轻抚摸过我的脸庞,似有无限怜惜之意:“你真让人爱不释手。” 我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哪有人这样说的?” 宇文轩自己也笑了:“朕一时之间,也想不到什么更好词了,不如玥儿来教朕。” 我也生气不起来,但仍不肯罢休,道:“这般贫嘴,臣妾可是学不会!” “皇上!”刘全在暖阁外问道:“晚膳已经准备好了,皇上是否要现在传膳。” “传吧!”宇文轩抱着我,道:“朕今夜要留宿水榭轩。” 我生怕昕屏她们进来撞见,赶紧挣脱开来。 刘全在暖阁外答应了一声,却不见有要去传膳的意思。 宇文轩不悦,问道:“刘全,朕说的话,你没听明白是吗?” “皇上请息怒!”刘全低声道:“只是皇上下午已经翻了芙蓉贵人的绿头牌……” 宇文轩冷冷地说道:“这点儿小事,还需要朕教你怎么做吗?” 刘全慌忙答应道:“奴才知道了。奴才这就去传膳。” 原来今夜宇文轩又要召幸杨若晴,若是杨若晴知道宇文轩今夜是因为要留宿水榭轩而没召幸她的话,指不定会气成什么样呢?是不是又要骑着马,闯进水榭轩来,大闹一番。 “你在想什么呢?”宇文轩突然问我。 “皇上……”我想了好一会儿,才道:“皇上既然已经翻了芙蓉贵人的绿头牌,今夜就不应该留宿水榭轩了。” 宇文轩冷冷一笑,道:“朕真是被你给弄糊涂了,你刚才还说朕不能一心一意对你,这会儿却又要将朕推给别的嫔妃,你到底要朕怎么做,你才满意?” 我脸一红:“臣妾失言!” 他冷哼一声,道:“若再失言,朕决不轻饶!” 061:等闲变却故人心 上 晚膳后,宇文轩让我陪他下棋,我只得答应。 其实心里一直担心着段郎,又想着不知道宇文轩什么时候才让我见段郎,哪有心思下棋,可昕屏及姹紫、嫣红都在一旁陪同,我不想让她们知道,自然也不敢去问宇文轩,如此下来,很快便连输三局,眼看第四局也要满盘皆输了,宇文轩执着手中的黑子,突然便说道:“玥儿,你是故意让朕赢的吗?” 我见他眉宇之间,隐隐有几分怒意,忙装作无事,笑道:“臣妾一时不觉,竟又让皇上赢了。” “皇上!”在外面伺候着的刘全走了进来,低声道:“人犯已经带到。” 我一惊! 宇文轩朝我看了一眼,不冷不热地说道:“你要见的人,朕已经让人带过来了!” 他果然猜中了我的心意。他明知道我是在担心着什么,却还能如此不动神色,我心里暗自苦笑:这盘棋,还没有下,我便输定了! 可姹紫、嫣红还在这儿,不成。 “皇上!”我正待出言阻止,宇文轩已经下令了:“带上来!” 刘全立即传旨下去,须臾,几个侍卫便把段飞押了上来。 姹紫、嫣红顿时脸色大变,失声道:“飞少爷?” “玥儿!”段飞挣扎着想要冲上前,可几个侍卫拦着他,如何能靠近。 “玥儿!”段飞眼中,是无尽的痛苦:“玥儿,你怎样了,玥儿。” “我……”我极力地让自己平静下来,许久,才轻轻地答应了一声:“师兄,我没事……你,你且放心。” “昏君!”段飞忍不住又咒骂了一句,瞪着宇文轩,似恨不得将他剥皮拆骨。 “师兄!”我轻叱道:“不得无礼!” “飞少爷!”姹紫、嫣红不顾昕屏的劝阻,齐齐地扑了上前,却被那些个侍卫挡住,无法上前,只是不住地哭着:“飞少爷,飞少爷!” 我不由自主地抓住了宇文轩的手,宇文轩侧过头,望着我,淡淡一笑,道:“玥儿,你的手好冷。” 我低声道:“轩……” “嗯?”我这么叫他,他似乎很是喜欢,连笑意都有些飞扬起来:“行了,朕明白的你的心意。”他转而对刘全道:“让她们两个过去。” “是。”刘全尖声道:“让她们过来。” 姹紫、嫣红扑了过去,拉着段飞,眼泪直流,哽咽而不能语。 我亦感到阵阵心酸。 不过短短一个月,段郎便已憔悴许多,狱中的日子定然不好过,这是不必说的,我本以为,不把我进宫的事告诉段郎,待事情成了定局,他也就无可奈何了,谁知他竟会如此大胆,竟敢冒着杀头的大罪,闯入禁宫,他这又是何苦呢? 段飞遥望着我,当时,宇文轩正握着我的手,清俊的面容上俱是温柔的笑意,段飞恨得钢牙紧咬,死死地瞪着我,双眸中是无尽的痛苦和深深的恨意。 我低下头,佯装不觉。 他恨我也好。 让他恨我,那便不会再做这样的傻事了! 因为我根本不值得他为我冒这样的险,不值得让他这样去做。 而且,也只有让宇文轩感觉到我对段飞的冷淡,他才有可能放过段飞。 我只有这样,也只能这样,才可以就得了段飞。 “玥儿……”段飞声音嘶哑,许久,才吐出了这两个字。 他眼神里,带着怀疑,带着愤怒,他无法相信,我怎么突然就变了。 062:等闲变却故人心 下 心口一阵一阵地揪着痛。 我感觉自己都快要崩溃了。 就算我想装作没看见,却也没办法欺骗自己。 若不是碍于宇文轩在场,我一定会哭出来了。 可我现在,我现在,却什么都不能做,眼睁睁地看着段郎他这般痛苦,我竟连一句、半句安慰的话都不能说。 “皇上!”嫣红拉着姹紫,跪在宇文轩面前,哭个不休:“皇上,您为什么要这样做?这到底是为什么?” 我生怕宇文轩见怪,降罪于姹紫、嫣红,便朝她二人使了个眼色,让她们别这么冲动,转而对宇文轩道:“皇上,请别见怪,姹紫、嫣红一向视段师兄如兄长,兄妹情深,关心则乱,还望皇上不要怪罪她们。” “兄妹情深……”宇文轩反复说着这句话,似乎在品味着话里头的深意,也依旧捉着我的手不放,其时天气已渐见炎热,可我的手还是一样的冰凉,他掌心的温热让我感觉一阵炙热的滚烫,我尴尬不已,轻轻地抽回自己的手:“皇上……” “朕知道。”宇文轩的目光转而落在姹紫、嫣红身上,片刻道:“这等小事,朕自然不会怪罪她们,不过……你师兄……玥儿,他犯的可是死罪,你认为,朕该如何处置他呢?” 我不由得一讶:“皇上……” 宇文轩慢慢地松开手,唇边的笑意淡淡,道:“不如就交由爱妃处置。你说可好?” 交由我处置? 他真的愿意交由我处置? “小姐……”姹紫、嫣红满怀期待地看着我,好像段郎的生死,已经掌握在了我的手中。 宇文轩,他当真决定这么做? 如果我真的开口,说要赦免段郎,宇文轩他真的可以既往不咎? 宇文轩正望着他面前那一杯茶,紫砂陶杯中是雪宫特制的雪峰银毫,茶香格外清新,如雪融初春时节,天地间万物复苏时,百花齐放、绿芽吐苏那种清新异样的芬芳,首次冲泡,杯中会袅袅升起一缕轻烟,其状如龙腾,故又名银龙茶,是宇文轩的最爱。 橘黄色的烛光下,他的脸庞俊美得有些不真实,轻烟缭绕,仿佛他双眸中也蒙上了一层迷雾,叫人看不真切。 我有些猜不透他的用意?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若是肯赦免段郎,只不过是一句话,又何必要我来说? 这念头,在脑子里一闪而过,陡然地一惊:不,这并不是他的真实用意,他只是在试探我。 他在试探我,对段郎,到底有几分情意。 我若是,就这样赦免了段郎,宇文轩未必会如我所愿,只怕更加不会轻易饶过段郎,可若是要我亲自开口,处置段郎……我如何能做得到?我是无论如何,都狠不下这个心的。 我强行地克制住自己,不去看段郎,只望着宇文轩,脸上,带着温柔的、甜美的笑意:“臣妾如何能决定,这自然得由皇上定夺。” 我话音未落,嫣红已不可置信地一声惊呼:“小姐……” “嫣红!”我脸一沉,道:“在皇上面前,休得失仪!” “罢了。”宇文轩剑眉星目间含着浅浅的笑意:“她们毕竟不是宫里的人,刚进宫,哪知道这么多的规矩……朕不会怪罪她们的。” 他没有丝毫怒意,看来,我刚才这一番话,让他心思安定下来了,我也稍稍地松了一口气:“多谢皇上。” “至于段飞……”宇文轩道:“先还押大牢,再做处置!” “是!”刘全答应着,立即下令让他们把段郎带走,我终是不忍,抬头瞥见段郎面容冷漠,眼神空洞,更没有再看我一眼,仿佛游离了一切,只剩无尽的绝望。 063:如履薄冰 我本以为今夜宇文轩真会留下来,不想小叶子突然急冲冲进来,附在宇文轩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宇文轩登即脸色大变,二话不说,立即起驾。 宇文轩一走,感觉好像躲过了一劫那样,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了。 “小姐!”嫣红不顾姹紫的劝阻,冲了上前,气愤莫名:“小姐,你,你为什么……”她显然气极,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嫣红,别这样!”姹紫抓着嫣红的手,嫣红甩开了姹紫的手,逼近我的面前,又问了一句:“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我凄然一笑,道:“那我还能怎么做?” 昕屏轻声道:“娘娘,请恕奴婢多嘴,刚才那人,可就是……娘娘侍寝那夜……闯入承欢殿的刺客。” 我沉默了片刻,道:“是的……他叫段飞,是我师兄……” “小姐……”嫣红气急交迸:“你早就知道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告诉你们?”我反问道:“即便告诉你们又能如何?”不等她们回答,我又道:“若是告诉你们,只怕你们沉不住气,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刚才在皇上面前,你们如此失态,可知有多危险?” 昕屏也道:“刚才奴婢也是捏了一把汗呢!” 我甚是感激地看了昕屏一眼,叹道:“却还是你了解我多些……姹紫、嫣红,她们跟了我这许多年,竟还不明白我的心意。” 姹紫、嫣红相互看了一眼,神色有些不豫,昕屏淡淡一笑,道:“倒不是奴婢能猜得透娘娘的心意,只是奴婢在这宫里的呆的时间长了,许多事情,总能看得明白些。至于姹紫、嫣红两位姑娘……”昕屏朝她二人看了一眼,意味深长地说道:“她们进宫才多少天,哪知道这后宫的险恶。” 我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顺手拿起刚才宇文轩用过的紫砂陶杯,片刻,才道:“君心难测,纵然他对我有千般宠爱,可那宠爱,是多么的脆弱,不堪一击啊!后宫中,所有的生死、荣辱,都只在他的一念之间,我与他每说一句话,都不得不谨慎考虑,生怕一个不小心,便会惹来无端之灾。” 昕屏赞同道:“娘娘说得是,行刺皇上,那可是死罪,刚才皇上将这一切交给您定夺的时候,奴婢不知多害怕……” “我如何不知。”我打断了昕屏的话,道:“这件事,无论我如何处置,总不能事事如意,处置得轻了,皇上定会认为我心有偏袒……处置得重了,我,我也是于心不忍……” “可是……”嫣红呜咽道:“小姐这样做,岂不是要伤了飞少爷的心。” 我将茶杯放下,黯然道:“伤得再重,也会有痊愈的那一日……若能保住师兄的性命……我宁可让他恨我……” “对不起,小姐……”嫣红跪倒在我面前,哭道:“是嫣红误会你了……” 我将嫣红扶起,颇感无奈,道:“身在皇宫,不比在镜花宫,在镜花宫,无论犯了什么错,也总能有法子补救,师父要惩罚我们,也只会罚我们面壁思过,可在皇宫,就不一样。就算是一点点看起来,微不足道的错误,也会断送了性命,就如……就如画萍,还有蝶儿、翠儿……还不是无端端地,就送了性命。我如何能不小心?如今,我每走一步,都是如履薄冰,一个失足,不但我会死无葬身之地的,甚是还会连累其他人,你们可明白?” 064:美人醉 “可是……可是……”嫣红却还是不放心:“那,那飞少爷,怎么办?” “嫣红……”我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她的手,很是冰凉,仿佛血都是冷的,她紧张的时候总会这样,我也不知道能说什么,这个时候,所有的安慰,都是苍白无力的,我何曾不是一样的无奈? 我慢慢地松开了她的手,道:“只能慢慢想办法了,总算皇上并没有下旨要立刻处决……总还是有希望,能救得了师兄的。” “娘娘!”冷不防程医女突然闯了进来,昕屏脸一沉,道:“何故如此冒失?” 程医女歉然一笑,赶紧见了个礼:“娘娘。” 我极少见程医女如此失态,甚是诧异:“怎么了?” 程医女略一迟疑,道:“娘娘,奴婢有些话,想对您说。” 我会意,便对昕屏等人道:“你们先下去吧,有事我再叫你们。” “是!”昕屏等人答应着,便退了出去。 我顺手替程医女倒了杯茶,道:“坐吧!” 程医女惶恐道:“奴婢不敢。” 我不以为意,将茶递给她,道:“无妨,这只有我们二人,何必拘礼。” 程医女忙道了谢,这才敢接过茶杯,然后小心翼翼地在我侧边坐下,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问道:“娘娘,您可相信奴婢?” 我不知她为何有此一问,但总隐隐的觉得,她似乎有什么极其紧要的话要对我说,于是点头道:“我自然信你。” 程医女将茶杯放下,稍稍挪了挪身子,朝我靠近了些,才低声道:“娘娘,百花露里有问题!” 我一时间缓不过神来:“什么?” 程医女道:“娘娘,您可还记得和欢散?据奴婢看来,定是百花露里有问题。” 这件事,过了许久,我已渐渐淡忘,不想程医女竟突然提起,我迷迷糊糊地想起当日之事,心里便堵得慌:“你说什么?百花露里有问题?” “奴婢十分的肯定!”程医女语气坚决,不容置疑:“一定是给娘娘所用的百花露里有问题,可是下毒的人十分精明,她知道,和欢散的药性会在一个时辰之内发作,所以在和欢散之内另外添加了一种美人醉,是一种可以令人麻痹的药,虽然药量极小,几乎让人感觉不到,可是,若是与和欢散混合的话,可以延迟和欢散的药性,而且,不易察觉,用毒之人,可真是十分的细心呢。” 怎么会?我震惊万分,若程医女所说的是实情,那么……那么,有可能给我下毒的……唯一有可能给我下毒的,只有沈楹湘。 那个口无遮拦,看似毫无心机,与我感情又极好的沈楹湘。 怎会是她? “不可能!”我几乎是脱口而出:“这不可能!” “娘娘。”程医女压低声音,道:“容嫔……实在是信不过!” 她怎会害我?我实在想不到,竟然是她会害我? 程医女又道:“娘娘,纵然您不相信奴婢所说的话,可您仔细想一想,除了容嫔,还会有谁,有这个机会,能给您下毒?上次,替娘娘您检查伤势的时候,奴婢就觉得娘娘身上所用的和欢散毒性似有些不同,却无法确定是何缘故,后来,奴婢再次仔细了检查过那个白瓷盅,觉得百花露的气味变得淡了些,才突然想到了美人醉,奴婢将美人醉与和欢散混在百花露里,果然毒性与娘娘那日所用的一样,我将它用在一只受伤的猴子身上,得出的结果是一样的,和欢散发作的时间果然延迟了,由此可见,娘娘当日被人下了和欢散之毒,是您第一次用百花露的时候,而不是第二次。” 065:设局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 我对药性,向来是一无所知,真不知道,这里面,还有这许多的玄机。 而我真真正正,无法接受的是给我下毒的人,竟然是沈楹湘。 我从来都没有怀疑过她。 程医女知道我并没有完全相信她所说的话,于是又道:“娘娘,奴婢或许还可以提醒您一下,如果药里真的混合有美人醉,那当初您上药的时候,一定会感觉到有些发麻,只是很轻微、很轻微的感觉。” 只是很轻微很轻微的感觉,可还是能感觉到的,不是吗? 我的确能记得,很清楚的记得,当时,我是感觉到了,那种轻微的酥麻之感,而且,只有第一次,第一次沈楹湘给我上药的时候才有那种感觉,第二次画萍再给我上药的时候,已经感觉不到了。 只是很轻微的感觉,当时我并未在意。 程医女从我的神情中,似乎已经明白了什么:“娘娘,您想起来了,是吗?” 我木然的点了点头。 程医女颇有几分忧虑,道:“娘娘,芙蓉贵人不过是有勇无谋,绣花枕头一个,不足畏惧,庆嫔为人谨慎,却胆小怕事,向来不喜欢与人争宠,倒还可以放心些,只是容嫔……娘娘,您可千万要小心提防。” “容嫔……”极是不易,才从我口中说出这两个字。 细细地回想起,当真是可疑,而第一件事,便是从她口中得知关于我长姐之事,若不是当初她这般说起,我怎会起疑,又怎会冒然闯入玉华宫。 玉华宫?一想起这事,心头便是扑腾地一跳,难道,她当初提到这件事,并不是无心,而是有意? 她是故意要引我到玉华宫去? 而我到玉华宫的事,却又被宇文轩知道了,这仅仅是巧合? 我只带着姹紫、嫣红去了玉华宫,而在那里,唯一见到的人便是柳依依,可从宇文轩的口中得知,我去玉华宫的事并不是柳依依告诉他的,那还有谁? 只有沈楹湘,只有沈楹湘会知道,她早就料到我会去玉华宫,说不定,当日她就在玉华宫附近,就等着我入局。 真是的精密的布局,我竟毫无知晓,一脚就踩了进去。 她本以为这样便可置我于死地,谁料宇文轩并未严惩,她不死心,于是又送来了百花露…… 真是不巧,偏又让宇文轩撞上了,救了我一命。 说来也是,宇文轩来得真是够巧的! 莫不是宇文轩早已料到? 他知道我与沈楹湘交好,可偏偏就是沈楹湘将我到玉华宫之事告诉他,他如何能不预料到我会遇险? 这么说来,到芙蓉馆闹事,竟也是沈楹湘的计谋了? 沈楹湘,我倒是太小瞧她了! 若不是程医女发觉混在和欢散中的美人醉,我岂不是还被蒙在鼓里?那真是死都不知道要怎么死了! “岂有此理!”我一气之下,拍打在桌面上,硬是将留了两分长水葱似的指甲磕断了。 “娘娘息怒!”程医女慌忙握住我的手,道:“娘娘纵然生气,也要顾惜自己的身子。” 我如何能不生气?沈楹湘,枉我一直这么相信她,她却是处心积虑的在害我! 066:一饭之恩 “你说得是!”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我实不该为了这种人动气……” 虽然自己看不到,可想来也知道此刻我脸色必定十分难看,程医女轻声细语地说道:“既然知道,娘娘日后多加小心便是。” 我对程医女此番相助,甚是感激,便打开抽屉,自里面取出一双金丝绣牡丹百合如意荷包并一对乌玉坠金钗给她,也算是一点心意吧。 程医女十分惶恐,却是不敢收,退到一旁,道:“替娘娘分忧,是奴婢分内之事,娘娘的厚礼,奴婢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收的。” 我起身走到她身旁,将东西交到她手中,道:“你若不收,定是见外了。” “不是的。”程医女迟疑片刻,道:“娘娘有恩于奴婢,能替娘娘办事,那是奴婢的荣幸,奴婢怎还敢收娘娘的礼?” 我倒是疑惑起来了,我何曾有恩于她了? 程医女似乎知道了我心中的疑惑,低声道:“一饭之恩,没齿难忘!” “一饭之恩?”我仍是回想不起:“程医女,你说的到底是什么事呢?为何我竟一点不知?” 程医女望着我,清灵双眸中满是感激之色:“如此小事,娘娘自然不放在心上,可对奴婢,那却是救命之恩!娘娘可曾记得三年多前,在相国府外那个小叫花。” 我愣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回想起来,在我去镜花宫前不到一个月,那时正值寒冬,大雪纷飞,我陪着母亲前往天帝庙上香,回到相国府,在府门前的槐树下看见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叫花正冻得瑟瑟发抖。 我见她可怜,便让奶妈带她回府,找了些旧衣裳给她穿,还留她在府里住了两日,过了两日,她身子好些了,才来给我磕头道谢,称日后有机会,定会报答我,我只是一笑置之,并未放在心上,却不曾料想,那日救下的那个小叫花,竟然就是程医女。 我惊诧不已,看了她好一会儿,才道:“倒是你,长得这般好看,我却一点儿都认不出来了。” 程医女报敛一笑,道:“当年我到皇城想要投靠姑姑,不想行走多日,碰上大雪,身上又无银子,又冷又饿,几乎丧命,多得娘娘仁慈,出手相救,若无娘娘,哪有今日的程雪姬。” 程医女说着,跪在我面前,我一惊,忙要扶起她:“你这是为何,快起来!” 程医女望着我,恳求道:“求娘娘容奴婢把话说完。” 我见她执意如此,只得道:“你说吧。” 程医女道:“娘娘大恩,奴婢一直无以为报,不想此番在宫里能遇到娘娘,有机会能为娘娘效劳,奴婢为娘娘所做一切,都是奴婢该做的,娘娘若要如此,岂不是让奴婢无地自容。” 我大为感动,伸出双手,将程医女扶起,道:“之前,我不敢信你,是以为你是替梁新办事的,可知道不是之后,我便一直视你为自己人了,只不知原来我们早已相识,那便是姐妹了,姐妹之间,又何必如此见外?这对荷包和玉钗,就当是我这个做妹妹的送给姐姐你的礼物,又有何不可呢?” 程医女一屈膝:“娘娘折煞奴婢了!” 我紧紧地抓住程医女的手,十分诚恳地说道:“你既这般待我,又何必再见外,说这些话呢?” 程医女眼眶一红,似将要哭出来了:“多谢丽嫔娘娘。” 067:薄情 真想不到当日的一念,一饭之恩,今日却救了我自己的性命。 回想前尘往事,莫不令人感慨万千。 程医女却是欢喜万分:“自从三年前一别,奴婢时时刻刻都惦记着娘娘呢,真没想到能有这样的机会,可以侍奉娘娘。” 我却是欢喜不起来,喃喃地说道:“是啊……真是意外呢。” 程医女感觉出了我话语里的不快,轻声问道:“娘娘并不喜欢?” 我拔出发髻上的银簪,将烛火挑亮了些,缓缓地说道:“若能自在飞翔,谁愿意困在囚笼之中呢?” 程医女沉默了一会儿,道:“皇上待娘娘如此恩宠,娘娘如何不能放宽心来?” “恩宠?”我冷冷一笑:“那我可是承受不起。” 程医女柔声劝道:“后宫佳丽无数,哪一位不是千挑万选出来的呢?都那么才貌出众,谁又愿意辜负了自己这天生丽质?可惜,这皇上只有一位,如何能做到雨露均沾?多少人日夜期盼,从红颜盼到了白头,也无缘得见君王一面,对于后宫的女子来说,在这高墙之内,所期盼的能有什么呢?也不过是君王的一丝丝恩宠而已,娘娘却似乎不高兴,娘娘可知,君王的宠爱,是多么的难得。” “就是知道,我才不觉得高兴……”我望着那橘黄色的烛火,在跳跃的烛光中,仿佛映照出他那身明黄色的龙袍,还有他冷漠而无情的眼神,心口便觉堵得慌,许久,才道:“君王的恩宠,是多么的难得,又是多么的苍白无力,这一刻,他可以将你捧上天,下一刻说不定便被打入了十八层地狱。我怎敢指望他?” 程医女似有感触,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是啊,自古君王多薄幸,君王的宠爱,或许并不牢靠,可身在这后宫中的女子,若无君王的宠爱,她们的命运,却是比一张纸还脆弱不堪,风一吹便破。” 不知为何,程医女的话,竟无端端地让我想起我的长姐,心一酸,泪水便夺眶而出。 程医女慌作了手脚:“娘娘,您这是为何,是不是奴婢说错了什么话?” “没有……”我轻轻拭去脸上的泪痕,道:“我只是,想起了先皇后……” 程医女小声地说道:“是裕宁皇后?” “是啊……”我拨动着皓腕上的玉镯,凄然一笑:“长姐性格温婉,样貌姣好,有能比得过呢?她进宫不久,便被册封为皇后,我还替她高兴,想着以长姐的相貌人品,除了她,还有谁能坐中宫之位呢?谁知道……谁知道……这竟让她枉送了性命……” 我说着,心里越发悲愤莫名,长姐是这么温柔善良的一个人,竟受了这种冤屈,竟连入葬到皇家陵园的资格都被剥夺了。 程医女默然片刻,才颇有感慨地说道:“若不是皇上那一点点爱意,或许,先皇后也不会被人如此陷害了。” 我听程医女这话似另有深意,立即问道:“程医女,你说什么?” 程医女黯然道:“奴婢是说,或许正是皇上的那么一点点爱,才害得皇后枉死的。” “爱?”我冷笑不止:“他若真在意我长姐,又岂会让她枉死?” 程医女低垂下眼帘,烛火透过她浓密的羽睫,在清灵动人的双眸下投下一片阴影,她神情也似有几分阴郁,低低地说道:“皇上即便在意先皇后,可也比不过他与淑妃娘娘十多年的情意啊!” 068:复仇 淑妃?又是淑妃? 我怎会不记得? 我进宫之初,沈楹湘便已跟我提过,若不是因为这样,我又怎么会到玉华宫,想一探究竟。 程医女拿起剪子,边替我修剪着玉甲,边说道:“就算知道是这样,又能如何?皇上护着淑妃娘娘……就连太后,也无能为力。” 我沉吟片刻,道:“我不会再这么冲动了……”我顿了顿,恨恨地说道:“即便害死我长姐,淑妃她以为她便能坐上中宫主位了吗?” “自然是不会。”程医女道:“淑妃也知道自己出身卑微,根本不可能有这个机会成为中宫的……她最嫉恨的,只怕不是皇后之位,而是……皇上的心意……” “皇上的心意?”我柳眉一挑,慢慢地品味着程医女这句话,心里似乎明白了几分。 程医女缓缓地说道:“淑妃娘娘与皇上可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了,而淑妃娘娘的父亲,还是皇上的恩人,皇上是个念旧情的人,怎会因为自己成了一国之君,而冷落了昔日之人?刚进宫之时,淑妃娘娘可真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连皇后娘娘都不及她万分之一。容嫔、庆嫔等人更是不必说,除了淑妃娘娘之外,后宫其他人,连皇后娘娘在内,都不曾得到过皇上的召幸。” 我淡淡地说道:“那可真是圣宠!” 程医女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虽然太后曾经劝过皇上,但却毫无用处,皇上这样做,似乎是在极力的补偿淑妃娘娘,因为他没能给淑妃娘娘正宫的名份,总觉得是他让淑妃娘娘受了委屈,所以,他将所有的宠爱都给了淑妃娘娘……岂料想……有一日,皇上无意在御花园,遇见了皇后娘娘……”程医女停了下来,目光有些迷离,仿佛在回想着当日之事。 我突然便明白了:“皇上喜欢上了我长姐,是吗?” 程医女幽幽地说道:“先皇后如此温婉动人,皇上……他也是个寻常的男子而已,又正值年少,如何能不动心……” “淑妃……”我恨恨地咬着自己的樱唇:“好个淑妃!” 程医女道:“只怕先皇后仙逝……也是她一手造成的……她好生狠毒!” “是……”我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都什么时节了,怎么还这般的冷,我手足,都似要被冻僵了:“淑妃……我不会让我长姐枉死的!” 程医女吓了一跳:“娘娘,您可千万不要冲动!这后宫之中,得罪谁,也万万不能得罪淑妃娘娘……她可是皇上的心尖尖……皇上绝不容许任何人,伤害她分毫的……” “程医女……”我打断了她的话,问道:“听说,她曾经小产过……后来,渐渐遭到了皇上的冷落?可有此事?” 程医女压低声音,道:“这是皇后仙逝后……不久,淑妃就小产了……之后没过多久,皇上就开始召幸当时还是贵人的容嫔和庆嫔,或许皇上认为这样,才能更好的保护淑妃吧。” “这么说来……”我低头看着杯中浮动的茶叶,慢悠悠地说道:“淑妃娘娘小产,并不是意外?” “谁知道呢……”程医女道:“不过程医女集万千宠爱于一身,难保不会被人嫉妒……而且,还有太后呢……太后又怎会容忍让裕宁皇后死得不明不白?” “我不会让她死的……”我恨得银牙紧咬:“那岂不是太便宜她了……最让她忍受不了的,是有人从她身边,将皇上夺走……我要做的,就是要让皇上爱上我……彻底的爱上我!” 069:谋算 既然已经打定主意,我便决定不再退缩了。 虽然这并不是我的初衷,可事到如今,我别无选择! 只有得到的宇文轩的爱,我才能够更好的保护好自己关心的人,也只有得到了宇文轩的爱,我才有机会替长姐报仇。 只要有一天,我能取代褚惜玉成为宇文轩心中最珍爱的那个人……我一定不会让她好过!只不过是因为觉得宇文轩有点儿喜欢长姐,她心里已经这么的不舒服了,如果宇文轩真的爱上了别人,那她真是生不如死了! 虽然,这有些危险。 毫无疑问,褚惜玉会想尽一切办法阻止我,甚至不惜用一切手段来加害我,可那又如何?我绝不会退缩的! 一连多日,宇文轩也没有再来,倒是沈楹湘跑得勤快,三天两天往我水榭轩跑来,每次到此,都是在抱怨关于杨若晴独宠后宫之事,我才知道杨若晴借口那日在水榭轩摔伤了,伤口疼痛,天天差人去请宇文轩,宇文轩竟也不觉厌烦,我倒是佩服他的耐性,或者说佩服他的戏演得好。 那些深情款款的话语还在耳边,他便已温香软玉在抱,那些话语,只是不知道他曾说了多少遍,只怕听过的,不止我一人吧? 他的柔情,又有哪个女子可以拒绝?那并不仅仅是因为他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力,而是因为他……他身上,似乎总有着能让人着迷的魔力。 可掩藏在他冷漠外表下,那跳动着的心,又有谁能触摸得到呢? 端午那日,天气极好。 傍晚时分,月上树梢,宫中各处已经开始掌灯,用过晚膳之后,沈楹湘便过来邀我一同前往朝凤楼,她走近我身旁,便是一阵甜蜜的花香扑鼻而来,我看她穿着一件一件烟笼梅花长裙,外罩着红色的金丝修边掐丝罗衫,越发衬得面若桃花,娇艳欲滴,修长的柳叶眉,斜飞入鬓,目若秋波,流盼多姿。 进宫之前,便听闻沈楹湘有倾国之色,艳绝六宫,无人能及,若是我未进宫……心中苦涩一笑:也难怪她会如此恨我,非要置我于死地了! 关于沈楹湘的事,我怕说出来了,姹紫、嫣红她们知道又会沉不住气,索性没有告诉她们,只是跟她在一起自己多留了几分心眼。 我装作无事,拉过她的手,细细打量一番,笑道:“姐姐如此艳丽,皇上今夜见了,指不定有多欢喜呢!” 沈楹湘朝我看了一眼,抿嘴一笑,道:“在皇上看来,也不过是庸脂俗粉,哪及妹妹仙人之姿。” 我今天打扮得倒是素雅,梳的是宫中常见的如意高髻,两支白玉簪插在左侧,右侧是一支凤凰展翅衔珠金步摇,前面只插了朵当时的月季,穿的是水蓝色的坠地长裙,裙摆上所绣乃玉兰,淡妆素抹,与艳丽逼人的沈楹湘相比,倒是更显清丽。只不过是从程医女口中得知,宇文轩喜欢性格温婉、出凡脱俗的女子,我才故意为之,只不过是装得温顺乖巧些,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我当然会欣然的去做。 明秀阁的答应们早早地就到了朝凤楼候着,那些答应进宫多日,多半未曾见过皇上一面,如今太后设宴,对于她们来说,自然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所以,每一位答应都精心打扮,在朝凤楼静候着皇上的驾临。 070:相争 柳依依和杨若晴也早到了,见到我和沈楹湘,众答应都齐齐上前见礼,柳依依也起身相迎,只有杨若晴独自在一旁坐着,恍若未见,竟也不上前见礼。 这个杨若晴,还真是目中无人,只是一个贵人,就如此傲慢无礼,见到名份在她之上的嫔妃都不上前见礼,她真以为有宇文轩宠爱着她,就可以乱了宫中的规矩了? 还有她坐的位置……毫无疑问,那个位置,根本就不是她可以坐的。 朝凤楼北面,当中那个位置,自然是宇文轩的座位,在他左右两侧应该便是太后和皇后的座位,如今六宫无主,皇后那个位置,想来就是由淑妃褚惜玉坐了。 再往下,一列并排着三个位置,离帝后最近,能坐在这三个位置之上的,当然是后宫中,分位仅次于淑妃的另三位嫔妃:庆嫔、容嫔、丽嫔。 那三个位置,如今还只空了一个位置,柳依依坐在了左侧,杨若晴居然就坐在了中间,只留着右侧一个空位。 在这个位置,摆放着三个座位,明眼人一看便知道这三个座位,该由谁来坐的,杨若晴还真够明目张胆的,倒是一点儿都不知道忌讳。 我正冷冷地看着杨若晴,沈楹湘早已忍不住冲上前,斥道:“芙蓉贵人,你好大的架子啊,见到分位在你之上的嫔妃,还坐着不动,你进宫这么久了,不会连这点儿规矩都不懂吧?怎么,是不是要丽嫔和我给你见礼啊?” 杨若晴脸色有些难看,正待发作,可一看到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她,而且沈楹湘和我的名位的确在她之上,她自然不好当着众人的面,太过无礼,就稍稍侧了侧身子,不冷不热地说道:“妾身脚上受了伤,不便起身,还望两位娘娘恕罪。” 她嘴上是这么说,可在场所有人都听得出来,杨若晴说话态度是极为无礼,显见她根本不把沈楹湘和我放在眼里,众答应禁不住低声议论起来,沈楹湘倒是忍不下这口气,大声地说道:“你脚什么时候受的伤,竟有这般严重?站都站不起来了吗?” “妾身的伤?”杨若晴朝我看了一眼,道:“那都是拜丽嫔娘娘所赐!” 这与我有什么关系?我心里一疑,忽而便想到她前几日骑着马闯入水榭轩之事,可那日我拉住胭脂马,并未如何摔着她,怎就这般严重起来? 果然,沈楹湘就问了:“芙蓉贵人莫不是在说笑?你的伤,与丽嫔有何关系?” 杨若晴身旁那个答应立即说道:“怎地没关系?若不是丽嫔娘娘拉着贵人姐姐的马,贵人姐姐又怎么会从马背上摔下来,如今倒好,把贵人姐姐的腿给摔伤了。” 是那个答应,在水榭轩曾经对我出言不逊的那个答应,后来我问过程医女,知道她叫做杜芸,与杨若晴,倒是有点儿关系,是杨若晴远房的表亲。 杨若晴慢悠悠地说道:“那是有人嫉妒本宫,知道皇上喜欢看本宫跳舞,故意摔伤本宫的腿,让本宫没办法给皇上跳舞。” 本宫?我几乎要笑出声来。 沈楹湘立即就骂开了:“好不要脸!你一个小小的贵人,也敢自称本宫。” 杨若晴头一抬,讥笑道:“沈楹湘,你也不过是个嫔而已,有什么了不得的!” 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沈楹湘那盈若秋水的双眸,此刻似要喷出火来,不知是否我多心了,好像柳依依在看着我。 071:位置 我忍不住朝她望去,柳依依暗暗地朝我使了个眼色,悄悄地摆了摆手,似乎示意着让我不要冲动。 我回应了她一个淡抹的笑意。 沈楹湘早已忍受不了杨若晴的专宠了,她们要争,便让她们争个够,我何必搀和进去? 我可不会像上次在芙蓉馆那样,沉不住气了,沈楹湘想拖我下水,我偏要装作不知,我倒要看看,她还有什么戏可唱? “嫔?”沈楹湘冷笑着,走到杨若晴面前:“总比贵人名份要高!坐得了这个位置!” 杨若晴装作不知:“这个位置怎么着?可没说着谁能坐,谁不能坐。” 沈楹湘道:“那也得有个高低之分!杨若晴,这后宫,可有三位嫔妃,丽嫔名份在你之上,这个位置,可不该你坐的!” 好个沈楹湘,居然就扯到我头上来了,好像杨若晴坐着那个,是我的位置一般。 杨若晴撇嘴一笑,看她的神色,分明没把我放在眼中。 宇文轩宠着她,当真是宠得过份了些。 沈楹湘当然想我和杨若晴吵起来,这样,她倒可以置身事外了。 我淡淡一笑,道:“无妨,既然贵人行动不便,也不好再让她换位置,坐着便是了!”我说着朝杨若晴看了一眼,她别过头去,脸上神色甚是得意。看来,这个位置,她真是坐定了。 “那怎么成!”沈楹湘气坏了道:“她根本就不配坐这个位置!妹妹,你怕她作甚?” “姐姐这话就不对了。”我不紧不慢地说道:“都是自家姐妹,坐哪儿不都一样,何必计较这么多呢。” “可是……”沈楹湘又急又气,可在众人面前,也不好发作,便将我拉到一旁,气道:“妹妹,你这是做什么?你是嫔,名份在她之上,可是你为什么要让着她呢?她坐了你位置,你还能这样当做没事一样?瞧瞧看,你越发忍让,她越发得意了!” 这沈楹湘,倒还理直气壮了,好像她是在替我出头一样,我的位置?真是好笑!虽然大家都能想得到,这三个座位,是留给三位嫔妃坐的, 可是,她怎就一口咬定杨若晴坐的是我的位置?这可没规定,我们三人,谁该坐哪个位置吧?她怎不说杨若晴占了她的位置? 我装作不在意,道:“姐姐何必生气,她说得也没错,那座位上也没写着名字,谁坐不是一样。” 我这话,一语双关,就不知道沈楹湘有没有听出来。 沈楹湘似乎没明白,却是气得咬牙切齿:“好个杨若晴,就这么迫不及待了吗?” “是呢。”我拨弄着耳珠下那明珠耳垂,道:“听说皇上今夜会重新册立后宫妃嫔,芙蓉贵人近来如此受宠,难保皇上不会封她为嫔妃。” 沈楹湘冷笑道:“难怪她如此嚣张了,她是不是以为待皇上册封之后,她的地位一定会在你我之上?” 我笑了笑,道:“这倒也难说。” 沈楹湘愤愤不平地说道:“我偏就不信了,她能有这样的福气!论身份,她无论如何也坐不到这个位置,她这么做,也不怕招惹其他人的不满?” “罢了,姐姐,何苦管她呢?这个位置,她坐不坐得,可不是由她自己决定,什么人该坐什么位置,皇上、太后心里有数。”我牵着沈楹湘的手的手,含笑道:“或许皇上要册封的人,是姐姐你呢,说不定过了今夜之后,妹妹再见到姐姐你,就要下跪行礼了。” 沈楹湘展眉一笑,娇声道:“妹妹莫要开玩笑了。” 072:规矩 说话间,朝凤楼下传来通报:“皇上驾到,太后驾到。” 众人赶忙起身接驾,宇文轩扶着太后,一同走上朝凤楼。 很是意外,我本以为褚惜玉也会来,可居然没看见她。 这么重要的宴席,她竟然没有参见? 不过想来也是,只怕她自己也忍受不了。 宇文轩临幸其他嫔妃,虽然是为了保护她,可她心里定然也不好过,只怕她宁愿宇文轩还是当初那个嵘亲王,也不愿见到今日这般情况吧? 面对着这众多的佳丽,每一个,都有可能会分走宇文轩的一点点爱,她怎么接受得了? 宇文轩和太后入座之后,太后才道:“都坐吧!今夜是家宴,大家也不必拘礼了!” “谢太后。”众人答应着,依次坐下。 众答应的座位,分两旁而坐,我方才坐下,才发觉坐在我身旁的居然就是杜芸,她很是不屑地看了我一眼,似乎在说我也只配坐着这里的位置。 我不禁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另设了三个嫔位的位置,却没有设贵人的位置呢?怪不得杨若晴非要占着那个位置了,她是不甘心,还要和这些答应们坐在一起。 可为什么会没有贵人的位置?是那些人的疏忽?还是……太后的意思? 我正这么猜想着,便听太后说道:“尔等进宫多日,哀家早该见见哀家的儿媳妇了,只可惜哀家身体违和,久居深宫,一直没机会见见你们,难得今日,可以和皇上还有众妃嫔欢聚一堂。” 太后说着,又打量了一遍那三十几名答应,道:“众位答应已经进宫多日,一直没有机会伺候皇上,也难怪,皇上近日国事繁忙,未免会冷落了你们,日后哀家自然会替你们做安排,让你们都有机会,为我们皇家开枝散叶。” 众答应闻言,自然是欣喜不已,齐齐向皇太后道谢。 我暗中看了宇文轩一眼,只见他冷峻的面容之上,冷漠如常,不知是喜是怒。 太后目光突然落在了沈楹湘、柳依依、杨若晴三人身上,神情有些异样,突然便问宇文轩,道:“坐在前面这三位,是什么名份?” 宇文轩道:“回母后的话,她们三人是容嫔沈氏、庆嫔柳氏还有芙蓉贵人杨氏。” “贵人?”太后冷冷一笑,道:“听闻新进宫三十七名答应中,有一杨答应,深得皇上喜爱,连连晋封,想不到皇上给她的封号都不一样,足见皇上的恩宠啊!” 杨若晴笑意更甚,不知多得意了。 宇文轩看也没看杨若晴一眼,淡淡地说道:“母后见笑了。” 太后冷哼一声,道:“皇上宠爱归宠爱,可也不能纵得她没了规矩,失了分寸!这宫里,可还有个丽嫔呢。” 杨若晴脸上的笑容登即僵住了,太后盯着杨若晴,面若寒霜:“杨氏,你进宫也有些日子了,怎么连一点儿规矩都不懂?难道教引的姑姑没有教过你吗?什么是尊卑贵贱,你不知道吗?这个位置,该是你坐的吗?你一个贵人,怎敢坐嫔妃的位置?就如此没规没距,是不是连哀家,你都不放在眼里了!” 杨若晴骇得花容失色,慌忙跪倒在太后跟前,连连求饶:“臣妾知罪,求太后恕罪!” 太后铁青着脸,冷冷地说道:“皇上,你看,该怎么处置吧?” 杨若晴哭道:“太后恕罪,皇上恕罪,臣妾只是一时大意,坐错了位置,求太后恕罪,求皇上恕罪。” 宇文轩笑了道:“太后何须动怒,晴儿她年少不更事,想必也不是故意的。她真喜欢坐那儿,便让她坐吧!” 073:耐人寻味 太后脸色一变,杨若晴几乎已经要破泣为笑了。 宇文轩对她是何等恩宠,竟然这样纵容她,甚至太后金口已开,宇文轩都置之不理,真是他宠爱杨若晴,还是,他故意要给太后难堪? 宇文轩与太后不和,不满太后和颜家处处压制着他,我自然是知道的,若不是因为这样,只怕颜初雪早就进宫了。 至于太后此番设宴的目的,我想根本不可能是选皇后,皇后的人选,太后早就定了,是颜初雪,颜初雪没进宫,她怎么会急着要选皇后? 如今看来,太后设宴的目的,是想借机打压一下某些人的气焰吧。 自进宫以来,除去沈楹湘不说,柳依依和杨若晴可是倍受圣宠,尤其是这一个月来,能得到宇文轩召幸的,也就她二人而已,至于其他人,却是连见宇文轩的机会都没有。柳依依虽然不爱争宠,可她总归是孟王爷那边的人,杨若晴背后的何太师,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如今杨若晴风头正盛,连连晋升,连何太师都得到了皇帝的另眼相看,太后自然不想看着杨若晴独宠六宫,更不想让她成为六宫之首了,让何太师重掌朝中大权,所以,今天一过来,就给了杨若晴一个下马威,只可惜,宇文轩没让她如愿。 太后气坏了吧?脸都白了。 这场戏,真不知要怎么唱下去呢。 宇文轩没有理会太后的脸色有多难看,对杨若晴道:“坐吧,你的伤还没好,就别跪了。” 杨若晴娇声道:“谢皇上!” 她坐下来之时,还不忘朝我看了一眼,有嘲笑我的意思,也有自鸣得意的味道。 我淡然一笑,也不以为意。 “皇上!”太后果然忍不住了:“你怎可……” “母后。”宇文轩打断了太后的,道:“反正也还有位置,丽嫔也不一定要坐那儿的,您说是吧?” 杨若晴甜甜地一笑,道:“皇上说得是。” 我身边的杜芸,早已忍不住“嗤”地一声笑出来了。 若不是心里早有打算,我此刻怕早已忍不住了,宇文轩,他就是故意要给我难堪是不是? 好,我偏就不如他所愿! 念及至此,我欠了欠身,道:“皇上所言极是,太后方才也说了,这是家宴,既然是家宴,那都是自家姐妹,又何必拘礼谁坐哪个位置呢。” 太后对我的谦让显然十分不满,冷冰冰地说道:“丽嫔倒是大度!” 宇文轩已然笑道:“丽嫔,你坐到朕的身边来吧!” 我一怔。 宇文轩说什么? 不止是我,所有人,似乎都呆住了。 连太后都似没听明白:“皇上,你说什么?” 宇文轩意味深长地一笑,道:“朕身旁这个位置,反正也是空着,既然杨氏坐了丽嫔的位置……总不能让丽嫔和答应们坐在一起,也太不成体统了,倒不如,让她坐在皇儿身旁,母后,您说是吗?” 太后立即装怒为喜:“皇上说得极是!” 再看杨若晴,那是气得手都抖了。 我慌忙起身,屈膝道:“皇上厚爱,只是臣妾如何敢坐皇上身旁的位置?” 宇文轩不以为然,道:“朕说你坐得,你自然坐得!” 话一出口,众人更是脸色大变。 宇文轩刚才那句话里所含的意思,倒是值得思索,主要是因为我前面的一句话:臣妾如何敢坐皇上身旁的位置?皇帝身旁,那可是皇后的位置,我自然是不敢坐。 可宇文轩却说我坐得。 话里的深意,真是耐人寻味。 074:暗潮涌动 宇文轩见我怔在原地,便又笑了:“玥儿不肯上来,莫非要朕亲自去请?” 虽然看不到,也能猜到,此刻自己的双颊,早已是飞红若霞了,我只得谢了恩,在众人艳羡或是嫉恨的目光注视中,缓缓走上阶梯,坐到了宇文轩身旁。 宇文轩附在我耳边轻声道:“玥儿今日打扮得好生素雅,如月宫仙子一般,朕真是喜欢,你用的是什么香?这般醉人?” 他声音虽小,可太后就在另一旁,也不知能不能听得到,我脸上阵阵滚烫:“皇上取笑臣妾。” 宇文轩嘻嘻一笑,便将面前的酒一饮而尽。 好生意外。 我没想到,宇文轩竟会做这样的决定。 本以为,他让杨若晴坐那个位置,是要故意给我难堪……却不曾想,原来他早已打定主意,要让我坐在他的身旁了。 此刻真不知杨若晴心里是什么滋味,只怕悔得肠子都直了吧?若不是她占了那个位置,只怕我现在,也没机会坐在宇文轩身旁了。 酒过三巡之后,太后问宇文轩,道:“皇上,对哀家刚才的安排可满意?” 她是指安排那些新进宫的答应们侍寝的事。 宇文轩道:“太后所言极是,古人云,齐家治国平天下,朕身为一国之君,若不能齐家,如果治国平天下?” 太后微笑赞道:“皇上能明白便好!此番选进宫的三十几位答应,都是经过哀家和众位议政大臣从上百名候选秀女中挑选出来的,她们全都是名门闺秀,知书达礼,哀家很是喜欢。” 宇文轩道:“太后所选的秀女,自然是万里挑一的。近日上朝,众位大臣也不止一次向朕提议,后宫不可无主,不知太后对此有何提议?” 一时间,几乎所有的目光都朝太后望去,都在等着太后金口一开,也许,后宫之首就定下来了。 这不可能!太后怎会在这个时候,决定立谁为后呢? 也有不少目光,已经转到我的身上,那种羡慕、嫉妒之意,不用说,也能看得出来。 我暗自苦笑,难不成,她们以为太后真会立我为后? 果然,太后道:“皇上,虽然众位大臣之言也颇得哀家心意,只不过,立后之事,关乎江山社稷,不能操之过急,皇上还是考虑清楚,再做决定吧。” 宇文轩道:“朕也是这么认为的,朕已经决定好了……”宇文轩突然停了下来,冷锐的目光在众妃嫔脸上一扫而过,唇边带着一丝笑意。 我心中一惊:难道宇文轩真要罔顾太后的意思,按照自己所愿,另立皇后?不可能,他不可能这么快决定下来的! 太后立即紧张起来,问道:“皇上心中已有人选?” 宇文轩淡抹一笑,道:“那倒没有。只不过,太后方才也说了,后宫妃嫔,最重要的任务,便是为皇家开枝散叶,所以,朕在此宣布,日后,若是哪位爱妃先替朕诞下皇子,朕便立谁为后。” 众妃嫔先是一阵沉默,旋即便低声议论起来,太后脸色有些难看,道:“皇上,当真如此?” 宇文轩淡淡地说道:“莫非太后认为此举不可?不过朕圣旨已下,绝无更改之理。” 太后瞪着宇文轩,像是极为气恼,片刻,才很是不甘地说道:“那便依照皇上旨意去办,日后若是哪位妃嫔先替皇上诞下皇子,便是皇后。” 075:美人如花隔云端 太后阴沉着脸,一直没有再说话,气氛有些尴尬起来。 柳依依款款起身,柔声道:“难得今夜如此高兴,不如就由臣妾弹奏一曲,替皇上、太后助兴。” 宇文轩抚掌笑道:“庆嫔琴音乃后宫一绝,如此良辰美景,如何能少得了庆嫔的琴声呢?来人,取琴来。” 柳依依嫣然一笑:“谢皇上夸奖!” 沈楹湘坐在一旁,只是冷笑,至于杨若晴,则气得直咬牙,死死的瞪着我,像恨不得把我撕碎了一般。 柳依依微微笑着,玉雕般修长柔美的纤纤玉指划过琴弦,轻柔婉转的曲音在她指尖流淌而出,如春风微拂,细雨滋润,山涧溪流,曲调优雅,令人陶醉。 宇文轩说的没错,柳依依的琴艺,的确不同凡响。 我不禁赞道:“果然绝妙。” “只是可惜了。”宇文轩笑道:“晴儿受了伤,不能以舞助兴,倒是有些遗憾。” 杜芸突然站了起来,笑意盈盈地说道:“启禀皇上,芙蓉出水一舞,妾身也曾学过,皇上若不嫌弃,不如就让妾身替贵人姐姐作这一支舞,为皇上和太后助兴。” 杨若晴几乎要跳了起来,不,应该说,她眼睛都快要喷出火来了。 真是想不到。 我原以为,这是杨若晴故意安排的,好让杜芸得到宇文轩的宠爱,如今看杨若晴这般神情,倒像是被人出卖了。 她千想万想,都想不到吧,杜芸居然要跟她争宠。 宇文轩没有回答,转而问我:“玥儿,你觉得如何?” 杨若晴和杜芸的目光同时落在我的身上,同样的,又是企盼又是惊惶。 我仿若未见,将剥好的葡萄递给宇文轩,他轻轻一笑,便含着吃了,我这才慢悠悠地说道:“皇上既然喜欢这支舞,杜答应尽管舞来便是。” 杜芸又惊又喜:“多谢丽嫔娘娘。” 瞧着杨若晴气得那般咬牙切齿,我倒担心,她会不会把自己的贝齿给咬断了。 自作自受,谁让她假装腿受伤,博取宇文轩的怜爱呢? 前几日在水榭轩,她从马背上摔下来,我们可都看着,不过是稍稍擦伤了手掌,她竟然把自己的伤势说得这么严重,还说连舞也跳不得了,这回倒是好了,反倒让杜芸有机可乘了。 出水芙蓉一舞倒也不难,只是舞姿轻盈,如夏日荷花婷婷,倒也雅致,怪不得宇文轩会喜欢。 更绝的是,杜芸虽无杨若晴这般妩媚,却长得清秀可人,穿着浅绿色的长裙,飞舞起来,如在莲叶上起舞一般,轻盈无比。 宇文轩看得竟似呆住了。 一曲舞毕,杜芸粉面含羞,道:“妾身献丑了!” 宇文轩缓过神来,笑道:“如此绝妙的舞姿,怎能说是献丑,朕竟不知,你竟还有这般好的舞姿,可不在芙蓉贵人之下呢,你叫什么名字?” 杜芸神采飞扬,更显秀美,娇声道:“回皇上的话,臣妾叫杜芸。” “好!”宇文轩道:“杜芸,果真是个好名字!芸,芸……云……美人如花隔云端,朕便赐你一个如字可好?” 杜芸自是喜欢:“谢皇上赐字。” 我含笑道:“皇上只赐字吗?也太小家子气了。” 宇文轩朗声笑道:“一时高兴,竟忘了,答应杜芸,封正八品选侍,封号如,移居芙蓉馆。” 杜芸欣喜万分,当即下跪叩谢:“谢皇上恩典。” 076:戏里戏外 只听“啪”地一声,杨若晴手中的杯盏竟然摔落在地,太后顿时不悦,道:“芙蓉贵人,你怎可如此失态!” 杨若晴轻咬樱唇,一双妙目之中泪水滚来滚去,像是要哭出来了,那神态,竟不知有多楚楚可怜,惹人疼爱,她勉强起身,颤声道:“妾身失仪,请皇上降罪。” 杜芸一舞,夺去了她在宇文轩心中的宠爱,还搬进了她的芙蓉馆,她如何能不难受? 宇文轩淡淡一笑,将手中白玉酒杯放下,道:“杨氏若晴,晋为从六品小仪,赐字芳,移居留芳阁。” 杨若晴这才笑了起来:“谢皇上。” 倒是便宜了她,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便立即得了晋封,也算是快了,沈楹湘和柳依依进宫之时便是正七品的贵人,进宫也半年多了,还只是正六品的嫔,她倒好,只有一个多月时间,便从答应晋为了从六品的小仪。 如此一来,沈楹湘和柳依依岂不难堪?我可不想让她这么得意了。 这么想着,我便笑道:“皇上是要大封六宫吗?” 宇文轩含笑道:“玥儿说得是,容嫔、庆嫔进宫也有些时间了,名份是该晋一晋了。”他说着,转而看着沈楹湘和柳依依,道:“沈氏楹湘,晋从五品容华,柳氏依依,晋从五品婉容。” 虽然位份不高,但也算是得晋升了,柳依依倒是有些欢喜之色,沈楹湘却愤愤不平,似乎很不甘心,但也不得不起身答谢。 “至于丽嫔……”宇文轩目光转而落在我的身上,含笑道:“朕才给你一个什么名份才好呢?” 我慌忙起身道:“臣妾进宫时日还短……” “说得也是……”宇文轩打断了我的话,道:“那先晋为正四品贵仪吧,朕依旧赐你一丽字,你看可好。” 我不敢谢恩,轻声道:“臣妾愧不敢当。” 宇文轩握住我的手,眉眼含笑:“爱妃是嫌名份太低吗?那么……” 我哪还敢推脱,赶紧跪下谢恩:“谢皇上。” 宇文轩扶我起身,低声道:“朕还以为,你觉得正四品名位太低呢。” “臣妾哪敢……”我声细如蚊:“只是臣妾才进宫,如何能当皇上如此厚爱?” 装出来的是莫名欣喜、受宠若惊的楚楚之姿,心里却在冷笑:看来我的演技也和他的一般好了。 他根本就不是那种好色之人,却装出这么一副喜好姿势艳丽女子的模样来,他也不是那种薄幸之人,却为了保护褚惜玉而不得不假装冷落她。 此刻我在揣测着他的心思,他是不是也一样在揣测着我的心思呢? 我们在心里憎恨着彼此,却要在众人面前装出这么一副恩爱的样子来,真是好笑。 他或许认为,我的情郎在他手上,我是无论如何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吧? 刚才因为册封皇后之事,他得罪了太后,此刻又对我如此恩宠有加,也不过是卖给太后一个人情罢了。 只是这册封的旨意一下,后宫少不了又是一场风云突变了,本以为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杨若晴,似乎已经不那么得宠了,而似乎已经被冷落的我,突然又成了万重瞩目的那一个,他心思变化之快,又岂是一般人等可以琢磨的。 我暗自冷笑,将白玉杯中玉露酒一饮而尽,银白色的液体冰凉清冽,下喉之后,突然如烈火焚过,五脏俱是一辣,呛得我眼泪都要崩了出来。 077:棋子 太后的脸色也总算是好看了些,就算在太后眼中,我并不配姓颜,可是毕竟还是颜家出来的女儿,皇上厚待于我,也算是给颜家情面了,她朝我看了一眼,不冷不热地说道:“皇上登基也有两年了,是该多立几位嫔妃了。国事要忙,家事也不可耽误了。” 宇文轩脸上依旧挂着那种淡淡的笑意:“母后说得极是,前朝有颜丞相和孟王爷众卿家替朕分忧,朕也没什么好操心的,朕定当多抽出时间到后宫来陪众位爱妃便是。” 他说话之时,似乎有意无意地握住了我的手,他的手掌很温暖,这反倒越发让我心里觉得有些冷冰冰的了。 刚才那句话,他说得轻描淡写,可细细听来,却是觉得话里有诸多的无奈,他是一国之君,这国家大事,有人替他处理固然是好,可倘若大权旁落…… 这么想着,也隐隐约约的能明白了,他心里的恨意,究竟从何而来。 当年,先帝在位之时,曾经最宠爱的便是云太妃了,可自从太后进宫,她便从云太妃那里夺走了先帝所有的宠爱,太后仗着颜家的权势和先帝的宠爱,将先帝曾经宠爱过的妃子都赶出了皇宫,先是皇太子宇文霆被废,接着,年幼的皇次子宇文轩便被发配到边陲蛮荒之地的晋安为王,云太妃自然也随着宇文轩去了晋安,听说到晋安不过两年,云太妃便身染顽疾,不治身亡,宇文轩年幼丧命,遭此变故,心里有恨,又有什么奇怪呢。 怪不得他口口声声说颜家的女儿都是狐媚,当年若不是因为太后,他母妃云太妃也不会死得这般凄惨了,纵然今日颜家扶植他坐了帝位,他心里也是不会有半分感激的,更何况,现在颜、孟两位权臣掌握着朝中重权,他在朝堂之上被人制肘,滋味自然更不好受,身为一国之君,也是有这么多的无奈,这当中的苦楚,又岂是旁人可以知晓的。 想到这儿,也不知怎地,我心里也觉得有些酸楚起来,在这巨大的棋盘里,他也好,我也好,谁又不是一颗棋子呢? “玥儿,玥儿。”宇文轩轻轻地唤了我两声,我猛地缓过神来:“皇上……” 宇文轩道:“太后在跟你说话呢。” 太后跟我说话?我脸一红,歉然道:“臣妾失仪,竟未听到太后说什么。” 太后倒也不恼,只是开玩笑地说着:“你倒是欢喜过了头。” 我越发尴尬,恍惚间只听闻席下杨若晴冷冷地一笑,宇文轩剑眉微蹙,但只朝她看了一眼,转而又对我说道:“太后让你花些心思学一下管理后宫事务。” 我还没明白过来,太后便又说道:“哀家总归年纪大了,身子也是一日不如一日,淑妃就不必说了,一直都病歪歪的,没几日是好的,也指望不上她。” 宇文轩含笑道:“玥儿倒是聪明,一学就会,母后大可放心,将后宫交由玥儿打理。” 太后看着我,意味深长地说道:“是啊,也是时候,该找个人帮帮哀家了!” 宴席之后,有幸能到承欢殿侍寝的自然是宇文轩的新宠如选侍杜芸。 我回到水榭轩之时已是深夜,众人得知我晋升为贵仪,莫不欢喜,倒是姹紫、嫣红闷闷不乐的。 不知怎地,我总觉得自从进宫之后,我们三人之间竟渐渐有了些隔阂,不再像在镜花宫时那般可以无拘无束,畅所欲言。 究竟是什么让我们改变了呢。 078:贵仪 第二天一早,皇帝的赏赐便到了:黄金三百两,白银一千两,东海明珠两斛,玉如意一对,金钗一对,玉镯一对,绸缎二十匹。 水榭轩所有宫女太监均赏金十锭,白银二十锭,绸缎两匹。 随后,太后和淑妃的赏赐也送过来了,在石国,后宫妃嫔分为十品、二十二个等级,皇后乃六宫之首,在整个石国,也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而皇后之下,便是贵妃,贵妃身份虽在皇后之下,却在三公之上,如同副后,连王爷见了贵妃都要参拜,历来后宫只有一位皇后,也只有一位贵妃。 贵妃之下,便是妃,如淑妃、庄妃、惠妃等并不限制有多少名,虽然妃子封号不同,品级却都一样,为一品,在妃之下,是从一品的夫人,正二品贵姬,从二品贵嫔,正三品昭仪、昭媛等,从三品婕妤,正四品贵仪,从四品顺仪、顺华等,正五品姬,从五品容华、婉容,正六品嫔,从六品小仪、小媛,正七品贵人,从七品美人、才人、良人,正八品常在、选侍,从八品娘子,正九品芳婉、柔婉,从九品顺常、顺成,正十品采女,从十品答应。 我虽然只被册封为正四品贵仪,可昨夜晚宴之上,宇文轩对我的宠爱,足可以让后宫所以都明白我在宇文轩心中的地位并不一般,更何况,太后已经发话,准备让我帮忙协理后宫之事,虽未曾离开水榭轩,我也知道后宫诸人已经开始议论纷纷了,似乎颜家很快又要再出一位皇后了。 刚用过早膳,沈楹湘、柳依依、杨若晴和杜芸便过来给我道贺了,一进水榭轩,杜芸便笑着跑过来:“见过贵仪姐姐!” 她变得倒真是快,昨日还巴结着杨若晴,好像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这会儿又把杨若晴丢在脑后,不过也是,她昨夜那凭着那一支舞获宠,可着实惹恼了杨若晴,宫里的人可都知我与杨若晴不和,这只怕也是她最好的选择了。 获宠、保命。 宫里的女人,哪时哪刻不是在算计着这两件事呢。 我请她们几人到偏厅用茶,这才注意到杜芸今日的装扮与我昨夜的装扮竟有几分相似,也不知她是无意的,还是有意为之,便淡淡一笑,道:“如选侍今日的打扮好生清秀,倒让人眼前一亮。” 杨若晴摆弄着自己手中的丝巾,冷笑道:“就知道学别人的样子,不要脸!” 杜芸毫不示弱,立即说道:“芳小仪,难道这后宫里面还有这样的规定,只许你一个人给皇上跳舞,别人都不许跳了吗?皇上喜欢看我跳舞,那又如何,谁让小仪你伤得这么不是时候,总不能因为小仪您一个人的伤,就扫了皇上的兴吧?” “好你个杜芸!”杨若晴气得脸色发青:“当日若不是你说……” “我说什么?”杜芸立即打断了杨若晴的话,大声地说道:“嫔妾可什么都没说。” 杜芸在说这话的时候,眼光有意无意地朝我这边看了过来,不是我的错觉,绝对是的,她在看我,杨若晴显然也发觉了,因为她也朝我看了过来,然后瞪了杜芸一眼,极为不甘心地说道:“杜芸,你记着!这件事,我不会就这么罢休的!” “闹够了没有!”沈楹湘霍然起身,道:“你们当水榭轩是什么地方?敢在贵仪娘娘面前大吵大闹,是不是想贵仪娘娘把你们两人都关起来?” 杨若晴“哼”了一声,道:“不就是贵仪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还没得做声,倒是连柳依依都忍不住了,她放下茶杯,道:“芳小仪,你怎可对丽贵仪如此无礼?贵仪是皇上亲封的,你对贵仪无礼,是不是连皇上,你都不放在眼里了,昨夜太后说的话,你都忘记了不成。” 杨若晴冷笑不止:“得了,知道你们嫉妒我,嫉妒皇上喜欢我,那又怎么着,皇上就是喜欢我,你们有本事,也让皇上喜欢你们去呀!哎呀,时候也不早了,待会儿,皇上还要到留芳阁用午膳呢,我可得赶紧回去准备着了,几位娘娘,请恕嫔妾不能奉陪了!” 杨若晴说完,掉头便走,倒是连礼数也免了。 柳依依倒像是怕我生气,忙对我说道:“贵仪娘娘,芳小仪不懂礼数,您犯不着跟她一般见识着。” “不懂礼数?”沈楹湘愤恨不已:“她是故意的!皇上不就多宠了她几日吗?就这样目中无人了,我说妹妹,如今你也是个贵仪了,太后和皇上也说了,让你帮着管理后宫事务,像杨若晴这般不知礼数的嫔妃,就该好好管教才是,你还由得她放肆了?” “姐姐何必动怒?”我微微一笑,道:“她既然……” “贵仪娘娘。”昕屏突然走进来,打断了我的话:“启禀贵仪娘娘,永寿宫金公公求见!” 079:棋局 上 有些意外,居然是太后请我。 我心里疑惑,不敢耽搁,赶紧随着金公公往永寿宫去。 没想到的是,我父亲颜世文竟然也在永寿宫里,我给太后见过礼之后,颜世文也起身要给我见礼,我慌忙拦住颜世文,道:“父亲,孩儿如何敢受你的大礼。” 颜世文道:“微臣是臣子,娘娘贵为主子,如何受不得微臣的大礼?” 我听颜世文这么说,反而更是不安了,道:“父亲言重了。” 太后微微笑道:“既然都是自家人,这礼数也就免了吧,都坐吧。”太后说着,拉着我做到她的身旁,含笑道:“在宫里住得可还习惯?” 我欠了欠身,轻声答道:“谢太后关心,在宫里住着还好……” “也难为你了。”太后抓着我的手,似乎若有所思,目光都有着飘忽不定。 其实太后还甚是年轻,才三十来岁,加之保养得好,看上去,倒像只有二十七八岁,体态丰腴,铁锈红的宫装衬托之下,别有一番富贵之态,美貌而不失端庄,只是双眸中微微有些倦怠之意,怕是在这深宫呆得久了,人都有些倦乏了吧。 颜世文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道:“玥儿,我收到你师父镜花宫主寄来的书信……才知道你师兄到京师来找你了。” 我一惊,下意识地抽回了自己的手,不自觉地就问道:“师父她说什么了?” 颜世文朝太后看了一眼,太后点了点头,颜世文这才说道:“玥儿,你和你师兄段飞,到底……是如何?” 听他说话的语气,像是还不知道段郎闯进皇宫,刺杀皇帝之事,我稍稍地松了一口气,道:“不过是小孩子家……一些事罢了……” 颜世文像是也松了一口气,道:“你能这样想,便是最好,且不管你在镜花宫中与他如何交好……可如今,既已进了宫,就是皇帝的人了,决不能再有任何念头的,否则,一个不慎,都会惹来无端祸害啊。” 颜世文的话,让我不禁想起了我长姐颜若离,他在对我说这番话的时候,是不是也想起了枉死的长姐呢? 我低声道:“孩儿自然明白。” 颜世文犹豫了片刻又道:“为父也知道,这次让你进宫,是难为你了,事出突然,为父也没能和你说清楚……” “不……”我赶紧说道:“父亲千万别这么说。” 颜世文凝神看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玥儿,你虽不是为父亲生,可为父却一直把你当做亲生女儿一般看待,在颜府,也不曾亏待你半分……” 我低下头,轻声道:“孩儿明白,在孩儿心中,父亲您便是孩儿的生身父亲。” 颜世文神情有些恍惚,过了一会儿,才道:“玥儿,你当真这样认为?” 我抬起头,看着颜世文,正色道:“自然是如此。” 颜世文似乎还有些不相信,迟疑着,问道:“那么……你可曾怪为父……没有经过你的同意,便将你送进宫里?” 我摇了摇头:“我既是颜家的女儿,颜家的事,便是我的事,怎可推脱。” “唉……”颜世文神情颇有几分苦楚,道:“为父也甚是无奈……也是迫不得已而为之啊!” 太后搂着我的肩膀,缓缓地说道:“事到如今,也不必瞒你了,其实,为人君王也好,为人臣子也好,总有许多事情,是身不由己的。颜家在朝中的势力虽然无人能及,可若是在后宫,在皇帝身边,没一个半个人,总会有许多不便的……后宫嫔妃若能得到皇上宠爱,她们在前朝的娘家也会分外得势的,别的不说,你看看杨若晴父女也知道了,本来,该是让雪儿进宫的……可是……” 太后突然把话给打住了。 080:棋局 下 我装作不觉,缓缓地说道:“雪儿还小,而且她一向争强好胜,这性子改不了的话,在宫里,怕是要吃亏。” 太后凝视了我两眼,道:“皇上待你如何?” 皇上待我如何,他们心里自然也有数,我何必说得这么明白?念及至此,我便道:“君心难测。” 太后满意的点了点头:“君心难测,帝王的喜好,也不过在一念之间,玥儿,论容貌、论才学,你都在雪儿之上,也正是因为如此,哀家和你父亲,才考虑着,让你代替雪儿进宫的……雪儿她……唉,她虽然也聪明伶俐,可就是太沉不住气,哀家怕她进宫来,只会坏事。这后宫不比寻常人家,那是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啊,别说自己性命不保,甚是还会连累了娘家……哀家实在不敢冒这个险。”太后转而看着我,将我手握在她手里,极其缓慢而沉重地说道:“玥儿,你在后宫里,背负着的,不仅仅是你一人的性命,还有整个颜府的兴衰荣辱,你可明白?哀家是信得过你,才将这重任交付与你的,日后哀家定会助你一臂之力,扶你登上后位。” 我一惊,慌忙起身:“太后厚爱,臣妾实不敢当。” 太后正色道:“你是颜家的女儿,这皇后之位,一定要我们颜家的女儿才能坐!哀家绝不会让其他人有这个机会的!也绝不会让之前的事再度发生的!” 之前的事?莫不是我长姐颜若离之事?这件事,我早就想问个清楚了,如今太后提起,我立即问道:“太后,您说的,是不是裕宁皇后的事?” 太后脸色骤然一变,我顾不得许多,追问道:“皇后是被人冤枉的,是不是?” 太后厉声道:“玥儿,此事绝勿再提!尤其是在皇上面前,千万不要提起,否则……对你绝无半分好处。” 我闻言,心下阵阵冰凉,不禁感到万分绝无:“太后,连您也这样说……为什么……” 太后悠然一声长叹,道:“玥儿,你有所不知,因为这件事,哀家曾责罚过淑妃,后来淑妃不幸小产,皇上迁怒于哀家,为此曾与哀家闹翻了脸,一直僵持不下……只怕此刻,皇上对此事还耿耿于怀……所以玥儿,你在皇上面前,万万不可再提起这些事情来,知道吗?”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 原来如此! 难怪宇文轩如此憎恨我们,如此憎恨颜家! 先是他母妃云太妃,接着又是如今的淑妃娘娘,连他的骨肉都保不住了,他如何能不恨? 我们颜家欠他一条命,那是淑妃腹中保不住的那个孩子。 我木然地点了点头。 太后用力的捏了捏我的手,恍惚间,感觉她指尖有些冰凉,她是不放心我吗?我勉强地笑了笑:“太后请放心,臣妾明白,臣妾决不会在皇上面前提起那些不该提起的事。” 太后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阿离她……哀家自然不会让她死得不明不白,倘若真是有人害她,哀家定会还阿离一个公道,只是现在,玥儿,只怕你要受些委屈了。” 这件事……我在侍寝第一夜,便明白了。只是事已至此,我又能做何解? “皇上驾到!” 宇文轩?他怎么来了? 081:玩俏 宇文轩见到我,颇有些惊讶:“原来丽贵仪也在。” 我更是惊讶:“皇上不是要到留芳阁用午膳吗?怎到永寿宫来了?” 宇文轩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朕何时说过要去留芳阁用午膳了?妮子从哪里听来这些闲话?” “没有吗?”我越发的不解了:“是早上芳小仪过来给臣妾请安之时说的。” 宇文轩剑眉微蹙,似有几分不悦:“芳小仪越发胡闹了!” 太后端起面前的茶杯,望着杯盏上所纹的凰图腾,慢悠悠地说道:“若不是皇上这般纵然她,杨氏怎会如此胡闹。” 颜世文似乎早已对此不满,听闻太后这么说,便冷冷一笑,道:“何太师德高望重,自然不必说,如今连杨道也有些目中无人了,皇上宠爱后妃,也该有个度,别太纵容了。” 宇文轩干咳了两声,似乎有些尴尬。 这和往日的宇文轩完全不一样。 他平日的傲气,都到哪里去了? 为什么,看起来,他有些惧怕颜世文? 他到底是真的在惧怕颜世文?还是装出这么一副样子来呢? 我正疑惑着,太后便已说道:“罢了,相爷,皇上毕竟年轻,宠爱他的妃子,也是人之常情……只不过皇上,独宠后宫,这并不好,只有雨露均沾,才是长久之道。” 宇文轩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好一会儿,才道:“母后教训得是。”他说着,朝我看了一眼,唇边似乎带着几分笑意,我怔了怔,他又眨了眨眼。 “咳!”太后咳嗽了一声,宇文轩忙别过头去,装作无事,看他那顽皮的样子,我禁不住“扑哧”地笑出声来了。 太后轻轻地拍了我一下,道:“你怎也跟着皇上胡闹?” 宇文轩“嘿”的一笑,赶紧又憋住了。 我倒是第一次见到他这般胡闹的神色,此刻的他,不同平日那般冷冰冰的,更像一般的少年,不知忧愁,可爱的笑容里更让人觉得多了几分亲切感,这反倒让我更加困惑了,我有些弄不清楚,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他。 太后有些宠溺的看了我一眼,松开手,道:“你坐到皇上身边去吧。” 我才答应着,宇文轩早已伸手将我拉过去了,道:“若知道玥儿妹妹在这儿,朕早就过来了,费事在御书房听何太师那个老头子,啰啰嗦嗦的,烦都烦死了。” 颜世文也不禁有些好笑:“何太师一向如此,一点儿小事,也会说上半天,先帝在世时,也不止一次向微臣抱怨。” 我想到宇文轩刚才偷偷朝我扮鬼脸的样子,突然就明白过来了,再也忍不住咯咯地笑了起来。 太后微微皱眉,道:“玥儿,在皇上面前,怎可如此失仪。” 宇文轩轻轻地捏了捏我的手,又摇了摇头,我好不易忍住笑,道:“父亲还说何太师啰嗦呢,方才皇上进来的时候,太后和父亲不也啰嗦了几句嘛,怪不得皇上烦了!” 太后先是一怔,旋即笑道:“你这孩子,越发顽皮,倒是皇上把你们几个都给宠坏了!” 宇文轩也笑了起来:“方才在御书房,已经被何太师念了半天,谁知一到永寿宫,太后和相爷又开始给朕说道理来了,朕头都晕了。朕方才还在想,若是朕今夜到水榭轩去,是不是玥儿妹妹也要给朕念上一夜呢。” 我气又不是,笑又不是,便背过身去,佯装生气。 “生气了?”宇文轩有些吃惊,拽着我的手不放:“好妹妹,朕不过说着玩的,你别生气了。” 想着太后和父亲都在,我这般胡闹,也不像话,便回过身来,道:“皇上偏会欺负臣妾。” 宇文轩抿嘴一笑,道:“莫非要在太后和岳丈面前告状?” 太后又是笑又是摇头:“瞧这两孩子,倒像是从小玩到大的,也不生分。” 宇文轩笑道:“怎会生分?再说了,论辈分,玥儿妹妹怎都该叫朕一声表哥才是。” 太后含笑道:“皇上喜欢丽贵仪便好。” 宇文轩毫不犹豫地说道:“朕当然喜欢。”他说着话的时候,目光一直没有离开我,温柔的眼神中,有无限缠棉之意,绵绵袭来,我不禁一阵心荡神驰,忙低垂下眼帘,不敢再看他。 082:听箫曼舞 上 用过午膳之后,宇文轩便说要和我一道回水榭轩。 此时正值春暖花开时节,走出永寿宫,一眼望去,山峦间林荫苍翠,繁花似锦,庭前杜鹃开得正艳,绯红一片,灿若朝霞,再往前走一些,几乎能望遍整个京师。 宇文轩微笑着说道:“这万里江山景致如何?” 我颇觉有些遗憾,道:“可惜看不尽。” 宇文轩轻摇着手中的逍遥扇,慢悠悠地说道:“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 我一怔,宇文轩已经牵过我的手,道:“咱们到上面去。” 最高一层紫祥大殿,可不是一般人能上去的,那可是皇帝的寝宫,我忙道:“皇上,这不妥吧。” “有何不妥?”宇文轩笑意盈盈地问道:“玥儿,你不想上去看看吗?”他今日心情像是极好,倒真是奇怪了。 “可是……”我还犹豫着,宇文轩已经不由分说将我打横抱起:“你若是嫌走着累,朕抱你上去便是。” “皇上……”我话没说出口,正好看见太后和颜世文一同走出永寿宫,羞得我嘤咛一声,赶紧将脸埋进宇文轩怀里,娇嗔道:“也不怕人笑话。” 宇文轩脸上扬起几分暧昧的笑意:“谁敢?不怕朕治他的罪?”他离我很近,暖暖的气息直扑到我的脸上来,一路走过,清风微拂,环佩叮当,所有太监宫女见着,慌忙下跪,连头也不敢抬。 我忍不住吃吃地笑了起来。 宇文轩道:“你倒是乐得潇洒了?” 我便打趣道:“皇上若是累了,便让臣妾下来。” 宇文轩微微蹙眉,有些不悦:“你怎又叫我皇上?” 我心扑腾地跳了一下。 忽而想起那日在水榭轩,他曾要我叫他名字,而此番,他更是第一次,在我面前,没有自称“朕”,虽然明知道他是在做戏,可话语里的情意绵绵,还是让人心里都变得软绵绵的,我暗自叹了口气,道:“轩……哥哥……” “真好听。”宇文轩似乎十分高兴,连笑起来都让人觉得神采飞扬,他说道:“再叫一遍让朕听听。” “轩哥哥……”我羞得快抬不起头了,也亏得他笑得这么开心,他是想看我笑话吧? 冷不防他突然在我秀额上吻了一下,我一惊,忙要推开他,他已经把我放了下来,含笑道:“到了!” 抬起头,眼前便望见了气势恢弘的玄武殿,红墙黄瓦,殿宇有两层,比寻常要高一丈有余,格外庄严肃穆,两旁种着清一色的长青松柏,殿前高高挂着的是二龙戏珠红纱宫灯,数十名侍卫垂手立于殿前,见到宇文轩,齐齐跪下:“参见皇上!” 宇文轩淡淡地说道:“丽贵仪。” 那些侍卫立即又道:“参见贵仪娘娘。” 宇文轩看也没看他们一眼,便拉着我跑进玄武殿,径直跑上了二楼的阁台,一眼望去,果然近处青山碧水,远处京华烟云都净收眼底,美不胜收。 我不禁叹道:“好美!” 宇文轩含笑道:“玥儿妹妹可喜欢这里?” “自是喜欢。”我答应着,宇文轩不知何处取来一支玉箫,轻轻地吹了起来,曲音轻柔妙曼,有如流水缓缓,白云飘飘,清风拂过,百花竟放,真是天籁之音。 083:听箫曼舞 下 有那么一会儿功夫,我几乎就有了一种错觉,如梦似幻,那曲音的美妙,如何是人间能有? 阵阵清风,吹拂起他的龙袍,衣袂飘飘,越发显得他剑眉星目,丰神如玉,他凝望着我之时,深邃双眸情深凝冻,一点一点地将我吞噬,让我无力挣扎。 忽而瞥见他身后蟠龙柱上挂着一把长剑,我纵身一跃,拔剑出鞘,翩然起舞。 我所练的《霓裳神功》是我师父镜花宫独创的一门武功,当年师父年轻之时,曾一舞动天下。 练这门武功,对女子极为讲究,师父曾说这事以舞练武,也可以说是以武练舞,二者结合,剑气如虹,翩若惊鸿,游若蛟龙,静如处子,动如脱兔,无一招一式不显示出女子之娇柔,之妩媚。 我在镜花宫之时,也曾常常让段郎陪我练剑,可是他却是吹不出如此绝美的曲子,所以我每次练剑之时,总觉意犹未尽,此时宇文轩一曲吹响,我便是再也忍不住,翩翩起舞。 长剑所过之处,流光回转,剑花点点,如浪花般朵朵盛开,流云片片,铺天盖地而来,海天一色,在绝美的曲音和流转的剑光之中,世间所有一切凡尘俗世,仿佛都皆远去,只有我与他二人,携手并肩,遗世独立。 一曲舞罢,我还久久不能回神,只凝望着他乌玉般的双眸,慢慢的沉醉着。 突然之间,他便将我揽进了怀中,炙热狂烈的吻,铺天盖地而来,将我淹没。 轩哥哥…… 我喘不过气来,手一松,长剑摔落在地,随即,我紧紧地抓着他的衣裳,几乎要晕了过去,幸好他及时放开了我,我两脚一软,整个人就倒在了他的臂弯里。 “玥儿妹妹,你怎么了?”他在我耳边低声道:“莫不是刚才舞剑,有些累了?”他说着,便扶着我坐下,凝神望着我,含笑道:“朕竟不知,玥儿妹妹的舞跳得这般好!好得让朕都找不出一个适当的词语来形容了。” 我微微一笑,道:“是轩哥哥的箫吹的好,臣妾献丑了。” “献丑?”他剑眉轻挑,道:“若这还叫献丑,只怕世上再无一人之舞能叫朕看了。至于吹箫,只怕朕也是班门弄斧了,玥儿妹妹何不吹奏一曲,也让朕一饱耳福?” 我抿嘴一笑,道:“臣妾可真是不会,倒是会几首琴曲。” 宇文轩抚掌大笑:“当真是好,朕有一把极好的琴,正怕糟蹋了呢,想不到玥儿妹妹竟会琴曲,正好将此琴送给妹妹。” “得了吧!”我娇嗔道:“轩哥哥不是说柳姐姐的琴音是宫中一绝吗?那琴该送柳姐姐才是!” “好啊,你!”宇文轩突然将我推倒在软榻上,促狭地笑道:“你倒吃起醋来。” 我挣脱不得,反而被他抱得更紧了,他隔着纱衣,就要挠我的痒,我最是怕痒,早就忍不住笑了起来,偏又推不开他,只得告饶:“好哥哥,你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他这才放开我,笑道:“怪可怜的,你都这样说了,我还下得了手吗?”这才起身出去,只听见他吩咐小叶子,让他去取琴过来。 084:凤求凰 上 须臾,小叶子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长形锦缎盒进来,放在案桌上,宇文轩含笑道:“玥儿妹妹,你看下,喜不喜欢?” 我很是好奇,不过既然听说是好奇,当然按捺不住,便打开去瞧,那长形锦缎盒,里面所放着的,是一把古琴,红得发亮的漆木,乌黑的琴弦,指尖稍一碰触,铮然做响,琴音清幽回荡,令人沉醉,这是……这竟然是…… 我又惊又喜:“这是凤凰琴,皇上,您是从哪儿得到这凤凰琴的?” “哦?”宇文轩微感诧异:“玥儿妹妹竟也识得这凤凰琴?”他顿了顿,复又笑道:“古人有云,宝刀送英雄,红粉赠佳人,看来朕说的没错,这琴送给玥儿妹妹你,是再适合不过的了。” 我心里自然是欢喜,这凤凰琴,我可早就想要了,可四年前,却与它无缘,擦肩而过,想不到此刻,它竟又回到了我的面前,但是……我迟疑道:“皇上,这琴如此难得……” 宇文轩不以为然,道:“朕身为一国之君,要区区一把古琴,又有何难?” 我轻抚着琴身,说道:“话虽如此,可臣妾也知道,这凤凰琴来之不易,这古琴,是一千多年前,一位居士所有,听说这琴身所用的木,是源自一棵有万年历史的参天古树,古树曾有凤凰栖息,后来凤凰涅盘,大火烧了这棵古树,独独留下这段完好无缺的断木,居士大为惊讶,将这段木留下,后来就做成了一把琴,因为此琴因凤凰涅盘所得,故名凤凰琴。” 宇文轩亦点头道:“普天之下,好音律者,朕与此琴的渊源,倒是说来话长。四年前,父皇驾崩,朕从晋安赶回京师,丧礼之后,朕本该立即回晋安的,谁知在京师郊外游走,贪恋景色,忘记了时辰,竟在山间迷路,无意中结识了此琴的主人枫溪居士……还有幸听闻他亲自弹奏的《凤凰涅盘》一曲,之后一直不能忘怀,可惜他久病缠身,朕虽多方寻访名医,想替他医治,可终究还是救不了他,这琴,就是他临终时,托人送进宫的……说是愿意成全朕的一个心愿……”宇文轩说着,忽而停了下来,只见他神情中似有无限思念之意,仿佛沉寂在了往昔岁月的情思之中。 可是……四年前……枫溪居士…… 他是什么时候到枫溪院,什么时候结识那个枫溪居士的呢?他的心愿?枫溪居士要成全他什么心愿? “皇上……”我轻轻地唤了声,宇文轩猛地缓过神来,笑了笑,道:“玥儿妹妹,朕说了,你可别笑话朕,其实朕想得到这凤凰琴,是为了一个人。” 我脱口而出,道:“是谁?” 宇文轩目光落在那把古琴之上,眸中是无尽的缠棉爱意,他缓缓地说道:“那夜,朕在枫溪院,无意中听闻有人用这把凤凰琴弹奏了一曲《凤求凰》,弹得极好,朕当时便听得痴住了,后来还忍不住拿出玉箫,跟那人合奏了一曲……” 我身子微微一颤,摇摇晃晃,几乎要站立不稳。 宇文轩忙扶着我,讶道:“玥儿,你怎么了?” “是你……”我几乎不可置信的说出了这两个字,紧紧地抓着他的手臂,道:“那夜,在枫溪院,吹箫的人,是……是皇上……” 宇文轩呆呆地望着我,先是疑惑,后是惊讶,最后,变成了意外的欣喜:“玥儿妹妹,难道,难道……那夜,弹琴之人,就是妹妹你?” 我想回答他,可樱唇微启,话未出口,眼泪便流了下来,宇文轩突然便将我搂进怀中,话语之中满是遏制不住的喜悦之情,仿佛失去已经的珍宝失而复得那般,他颤声道:“是你,玥儿妹妹,是你!朕终于找到你了!” 是他!怎会是他! 这么说来……这么说来,难道那夜,在树林里,我在树林里遇见那个人,也是他? “皇上……”我抬起头,泪眼盈盈地望着他,带着几分不可置信的语气问道:“难道,那夜,在树林里,那个人,是皇上……” 宇文轩倒吸一口冷气,猛地放开我,踉踉跄跄地倒退了好几步,骇然失色地看着我,目瞪口呆地说不出话来。 085:凤求凰 下 不用他回答,从他的神情,我已经明白了,那夜,在树林里,救了我的人就是他。 四年前,我到城郊外天帝庙烧香还愿,当时陪同着我的只有府里的奶妈,还有……那个人……他是二夫人的亲弟弟,也是颜初雪的小舅子,凌云。 父亲娶了三房夫人,大夫人膝下有两个儿子,颜启文、颜启泰,还有我长姐颜若离,二夫人膝下只有三妹妹颜初雪,三夫人也就是我母亲,她也只有我一个女儿,她是怀着我,嫁进了颜府,也蒙得当时颜世文并不嫌弃她,可惜后来,她嫁进颜府这么多年了,一直无所出。 那日,我说要到庙里还愿,母亲说只有一个奶妈陪着我,不放心让我去,结果凌云就说他陪我一起去,有会武功的凌云相陪,母亲自然放心。 可谁知道,凌云他竟是个人面兽心的家伙。 那日上了香,天色已晚,眼看大雨将至,我们便赶忙要回府,谁知替我们驾车的凌云故意走了一条相反的路,将我们带到了枫溪院。 当时却是完全没料到他的居心叵测。 那夜在枫溪院,无意中得见枫溪居士的凤凰琴,喜欢不已,便弹奏了一曲学会不久的凤求凰,正独自沉醉于曲音之时,远处飘来一阵美妙的箫音与我相合,琴箫和音,飞檐直上,回荡于林间,真似飞龙逐凤,无比绝妙。 一曲完毕,我几乎忍不住想要去见见吹箫之人,可眼看天色已晚,窗外雷电交加,又不便出去,这时凌云似看穿了我的心思,便说要陪我同去。 哪知刚走出别院,他突然便将我掳走,把我带到了林子里,我这才知道情况不妙,大声呼叫起来,但此刻已经风雨大作,雷电交加,在密林之中,凄惨的呼喊,早已被这雷电风雨声淹没,我苦苦挣扎,挣脱不得,躺在泥地里,被他生生地强占了去,可他似乎还不满足,还要再度欺凌于我,就在这时候,一道剑光闪过,一剑贯穿了凌云的背心,我得救了。 漆黑的山林间,我看不清那人的容貌,他脱了衣裳,掩盖住我瑟瑟颤栗着的娇躯,低着地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 林外,传来奶妈的呼喊,他们找到这里来了。 我身子一软,便晕死过去了。 等我醒来之后,自己已经回到了相国府,夜里曾发生过的一夜,就如同一场噩梦,那个恶魔虽然已经死了,可这么多年来,那场梦却一直在纠缠着我。 因为凌云的死,二夫人恨极了我,颜初雪也恨极了我,最后,颜世文不得不将我送离相国府。 在去往镜花宫的之前,我曾到过枫溪院,寻访那个救了我的人,枫溪居士只告诉我说,是一个路过借宿的公子,其他的,一无所知,最后,我在林子里,找到了他遗落的玉箫,一直带着身旁。 我想,后来在镜花宫,之所以对段郎一见倾心,或许就是因为他别在腰间的那支玉箫吧,多么相似的玉箫。 我一度地,就把段郎当成了那个人,那个在枫溪院与我合奏的人,那个在雨夜救了我的人。 可我怎么都没想到…… 那个人,他…… 他竟然就是宇文轩。 难怪我见他之时,心里总有一种莫名悸动的感觉。 就是因为…… 他才是我要找的那个人吗? 一时,感慨莫名,心酸阵阵,曾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是我……”宇文轩哑声道:“原来……那夜……”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跌坐在软榻上,喃喃地说道:“朕真笨,怎么都没想到呢!原来,朕一直苦苦在寻找的人,就在朕的身边,玥儿……”他骤然起身,将我揽入怀中,紧紧地抱住我,似要将我融入他的身体里一般,那样深刻,那样强烈。 “轩哥哥……”我呢喃着,沦陷着,不能自拔。 这一刻,我知道,自己再也挣脱不得了。 且不管,在他心里是如何的想,我都无法逃避,无法罔顾自己的感情了。 我爱他。 已经很久很久了。 他用热烈的亲吻,温柔的爱无,回答了我心中的疑问。 天色渐暗,珠帘垂落,红帐之内,颠鸾倒凤。 086:梦醒觅醉 早上醒来,感觉好像是在做梦。 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陌生的殿宇,明黄的鲛帐,龙涎香的芬芳,还要……身旁那温暖的体温。 不是在做梦。 我此时此刻,正在玄武殿内,正躺在宇文轩的怀里。 他似乎知道我醒来了,轻轻地叹息着,指尖轻颤着,慢慢地滑过了我的玉背。 我睁开眼,金色的阳光正透过敞开的窗户照射进来,投射一地金光。 我伸展了一下腰肢,随口问道:“什么时候了?” 宇文轩一边把玩着我长长的青丝,一边说道:“快过辰时了。” “什么!”我差点儿没从床上摔落:“辰时?轩哥哥,你该上朝了。” 宇文轩漫不经心地说道:“早朝都要散了,去什么。” 我当即起身,紧张地问道:“轩哥哥,你没上早朝吗?” 宇文轩只是看着我笑,我突然意识到自己身无一物,顿时羞红了脸,忙扯过蚕丝被,掩住自己的白皙粉嫩的玉体,道:“轩哥哥,你怎么没去上朝?” 宇文轩枕着自己的手臂,望着我,目光里尽是怜爱之意:“朕想陪你。” “可是……”我急得不行:“轩哥哥,你应该去上朝的。” “有什么要紧。”宇文轩星眸抬起,望着吊顶的明珠下微微摆动的穗子,慢悠悠地说道:“反正有孟王爷和颜相爷,就算朕不上朝,也是一样。” 他好像说得轻描淡写,可他的无所谓里,又有多少的无可奈何在里面呢?我不得而知。 我的心,仿佛还停留在当初,停留在四年前,那个雷电交加的雨夜,那个在雨夜扶起我的人,他的怀抱是那么的温暖,他的话语是那么的温柔,这一抹温柔,就一直停留在了我的心底最深处,宿醉未醒。 如果当初,便遇见了他,今日便不会是这般情形了吧? 烙在心底的爱,挥之不去的恨,都纠缠在一起,这便是我与他之间的冤孽吗? 错过之后,曾经失去过的那份温柔眷恋,还能找得回来吗? “你在想什么?”他轻轻地吻了吻我的发际,低声问道。 “很多。”我不知如何去说,简简单单的,能告诉他的也只有这两个字。 “朕在想你。”他说着,吻过了我清冷的锁骨。 “皇上。”小叶子很不合时宜的在外面叫道:“要传早膳吗?” 宇文轩悻悻地放开我,有些懊恼:“传吧。” 看着他那一副极不甘心的样子,我终于忍不住欢快的笑了起来。 用过早膳,宇文轩便将他得到的曲谱《凤凰涅盘》取出,与我一起翻看,还非缠着我要我给他再弹奏一次那曲《凤求凰》,我们两人正闹得欢,刘全匆匆忙忙地跑进来:“奴才叩见皇上,叩见贵仪娘娘。” 宇文轩甚是不悦,道:“又有什么事?你们几个还真烦。” 刘全面有难色地朝我看了一眼,我柔声道:“轩哥哥,且听他说说吧。” 刘全连声谢过,这才道:“启禀皇上,染霜阁的执事宫女花影求见,说是……说是芳小仪在染霜阁闹开了……” 宇文轩道:“芳小仪,怎又是她?” 我替宇文轩将玉带扣好,道:“不如过去看看吧,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087:错落 我陪同宇文轩一同去了染霜阁,想不到除了柳依依、杨若晴之外,沈楹湘和杜芸也在,瞧她们的神色,便觉气氛有些不对劲儿了。 杨若晴见到宇文轩,当即飞奔过来,整个人扑进宇文轩怀里,嘤嘤地哭了起来:“皇上,您要替臣妾做主啊,皇上!” 我有些厌恶地皱了皱眉,别过头去。 “哼!”沈楹湘冷冷一笑:“芳小仪,你未经通传,擅闯染霜阁,还对柳婉容不敬,现在倒好,还恶人先告状了。” “皇上!”杨若晴哭个不休:“臣妾没有……” 宇文轩推开杨若晴,很是耐烦地说道:“芳小仪,你怎可如此无礼?” 杨若晴泪眼盈盈,委屈不已:“皇上,您为何不愿听臣妾说明缘由……” 宇文轩有些不耐烦,道:“到底何事!” 杨若晴朝柳依依看了一眼,道:“皇上,今早臣妾听说婉容娘娘身子不适,便到染霜阁来探望婉容娘娘,谁知,谁知在染霜阁里喝了一杯茶,回去便感身子不适……”杨若晴那神情,真不知有多委屈。 柳依依气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立即辩道:“芳小仪这么说,莫非是想告诉皇上,你的茶里有问题?” 杨若晴轻咬樱唇,做出一副可怜楚楚的神色,道:“嫔妾并没有这样说,娘娘为何会这样认为呢?” 柳依依显见气不过,道:“既然如此,那沈容华和如选侍也喝了这茶,她们怎就没事……” “依依……”宇文轩止住了柳依依,转而问杨若晴道:“晴儿,你说身子不适,可曾请太医看过?” 杨若晴低垂下眼帘,娇滴滴地说道:“只是稍有不适,臣妾也不想惊动太医。” 真是笑死人! 我立即说道:“芳小仪真是会体谅人,身子不适也不想惊动太医?”我顿了顿,冷冷一笑,道:“既是如此,为何要惊动皇上?莫非在芳小仪心里,皇上还不如区区几个太医?” 杨若晴脸色一变,还不及答话,宇文轩已经很不耐烦地说道:“晴儿,你是不是多心了,你身子不适,怎就一定是依依的茶有问题?这茶湘儿也喝了,芸儿也喝了,她们怎就无事?是不是你着了风寒?依朕之见,你还是请太医看一下吧。” “皇上……”杨若晴急道:“可是她……” “够了!”宇文轩脸一沉,道:“朕说的话,你没听到是吗?” 杨若晴飞快地瞥了我一眼,妩媚的双眸中,是遏制不住的恨意,可宇文轩都已经这样说了,她还能如何,只得低低地答应了一声:“臣妾遵旨。”言毕,气恨而去。 看来,这笔账,又得记到我头上了。 罢了,反正,她早就把我当仇敌了,只是不知道下次,她又会用什么手段来对付我呢? 从进宫第一天起,我就该明白了,这后宫争宠,向来都是无所不用其极的,我也曾想过要逃避,可如今,却是不会了,我有很多的理由,足以让我不再逃避这一切,让我要用尽一切手段争夺宇文轩心里那么一点点的爱。 柳依依盈盈一拜:“谢皇上。” 宇文轩摆了摆手,转而对我说道:“玥儿,既然太后已经发话,让你帮着协理后宫,以后这些事,就交由你处理了,该赏该罚,你就看着去办吧。” 我欠了欠身,柔声道:“谢皇上。” 宇文轩伸手扶我起来,忽而就听见身后花影一声惊呼:“娘娘……” 088:温香软玉 只见柳依依靠在花影的身上,粉脸煞白,秀额上冷汗涔涔而落,似乎痛苦至极。 “依依。”宇文轩疾步上前,便将柳依依打横抱起,关切地问道:“你怎么了?” “皇上……”柳依依樱唇微启,娇躯微微颤栗着,说不出话来。 “依依。”宇文轩紧紧地抓住她粉嫩的柔荑,将她抱到软榻上,转而看见众人还站在堂下,登即怒道:“还不快去请太医!” “是!”花影这才缓过神来,慌忙跑去请太医去了。 “皇上。”柳依依那双白皙柔软的纤纤玉手紧紧地抓住宇文轩的龙袍,轻声道:“臣妾无碍……” 宇文轩不悦,道:“你都这样了,还说无碍!别说这么多了,好好躺着,太医一会儿就到,乖乖的躺着,听话。” 柳依依苍白的脸颊微微泛起一丝晕红,蝶翼般长睫倾覆而下,那般娇羞不安神情,让她清秀的容貌更添风姿。 宇文轩在看着她时,眼中亦是温情脉脉。 我心口,像被什么堵着一般,憋着一口气,怎么都喘不上来。 虽然,我已经很努力地在说服自己,让自己不要太在意,可如今,就算真能骗得过其他人,又如何能骗得过我自己? 他在我面前,又何尝不是这样温柔体贴,可他的温柔,他的多情,却不只是给我一个人的。 究竟是我奢望得太多了,还是我想得太多了? 他是皇上,是我夫君,也是她们的夫君,我怎能祈望,他的心里,只有我一个人呢? 更何况,就连他对我那么一点点爱意,都不知是真是假。 这是多么可悲的事。 “微臣参见皇上!”梁新不知何时已到堂下,我定了定神,稍稍站到一旁,让梁新替柳依依把脉,却又忍不住,朝宇文轩望去。 宇文轩正扶着柳依依的软肩,让她轻靠在自己肩上,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过她。 心里越发酸楚。 耳边的浓情蜜意还未消去,此刻他已是温香软玉在抱,眼中仿佛只有柳依依一人,而对于在一旁的我,简直视若无睹,我真是怀疑,宇文轩昨夜对我所说的,全都是谎话。 如果宇文轩心里真的有我,那为什么会毫不在乎我的感受? 我这么想着,委屈得几乎要哭出来了,若不是碍于情面,我真想拂袖而去了,何必在此看着让自己心里难受呢? 亏得我还把他的虚情假意当真的,我和他之间,不是早就约定好了吗?只是一场交易!用我的身体,偿还颜家所欠他的一切,待所有的债都还清了,我和他之间再无拖欠之时,也毫无瓜葛了,我为什么还要想这么多? 还偏要自欺欺人,骗自己说他是在意我的。 就算曾经有过琴箫合奏之缘,那又算得了什么? 在这充满阴谋和争斗的后宫,我们多年前的那么一点情分,早就脆弱得不堪一击了! “恭喜皇上!”梁新突然一声道贺,我猛地缓过神来,只见梁新满面春风地说道:“恭喜皇上,恭喜柳昭媛。” 宇文轩微微一怔:“什么?” 梁新道:“启禀皇上,婉容娘娘有喜了!” 宇文轩霍然起身,又惊又喜,道:“梁新,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梁新道:“婉容娘娘有喜了!恭喜皇上!” 089:芒刺 柳依依委实呆住了,半晌也缓不过神来,直至听到众人道贺之声,好像才明白过来了,缓缓起身,道:“皇上,臣妾,臣妾……” “依依,真是太好了!”宇文轩不知有多高兴,他赶紧扶住柳依依坐下,道:“依依,你现在有孕在身,要多加休息才是。”说着立即又问梁新等人道:“梁新,柳婉容她没有动了胎气吧。” 梁新马上答道:“回皇上的话,婉容娘娘身子安好,龙胎也无恙,请皇上放心!” “好,那就好!”宇文轩道:“从即日起,柳顺仪的龙胎可就交由梁新你照料了,若是有什么意外,梁新,小心你的人头不保!” 梁新可是柳御史的学生,他能进太医院,也是靠得柳御史,此番可不正是他报答柳御史的好机会?只要梁新能照顾好柳依依,确保她顺利诞下皇子,加官进爵自是不必说的。 梁新慌忙下跪,道:“请皇上放心,臣一定尽心尽力,照顾好顺仪娘娘,确保娘娘母子平安。” “谢皇上……”柳依依正要起身谢礼,宇文轩立即制止了她,道:“你是有身子之人,就不必多礼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身子,早日替朕生下皇子,知道吗?” 柳依依羞涩地点了点头:“多谢皇上。” 真是母凭子贵,宇文轩一高兴立即晋柳依依为从四品顺仪了。 忽而想到前夜宴席上宇文轩曾下过的旨,倘若柳依依诞下皇子…… 宇文轩不知多高兴,那般宠溺爱怜的看着柳依依,仿佛在这一刻,他便拥有了所有的一切,眼里哪里还容得下其他人? 心如同被针刺着一般痛,我苦涩一笑。 这个时候,我本该上前去给他们道贺的,可我要怎么说?我要恭喜宇文轩?恭喜柳依依吗? 我说不出来。 我真恨,恨自己为什么要对他动情,为什么要重视他那些无谓的诺言? 现在,别人有了他的骨肉,我却还要去恭喜他们? 这一句恭喜,我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的。 我只呆呆地坐在一旁,看见众人上前给柳依依道贺,随后又听闻宇文轩传旨吩咐打赏众人,才迷迷糊糊地缓过神来,赶紧上前给宇文轩道贺:“恭喜皇上……恭喜柳顺仪……”话一出口,我自己都吓了一跳,这冷冰冰、空洞洞的话语,简直就不像是从自己嘴里发出来的。幸好宇文轩只顾着柳依依,也没留意到我的神情有什么不对。 想来也是,此时此刻,他心里除了柳依依,还会有别人吗? 在一旁的杜芸笑道:“顺仪娘娘快些为皇上添个皇子,好让咱们后宫的姐妹们都跟着能沾些福气才是。” 宇文轩笑道:“芸儿前夜说要给朕看一件宝贝,如今在朕看来,无论什么宝贝,可都比不上这即将出生的小皇子。” 杜芸道:“皇上说得是,这普天之下,有什么宝贝,能和这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皇子相提并论呢!这福气,别人可是羡慕都羡慕不来的。”她说着,转而问我和沈楹湘道:“贵仪娘娘,容华娘娘,你们说,是不是?” 沈楹湘脸色比我好不到哪里去,若不是碍着宇文轩面子不好看,只怕她早就发作了,她冷哼一声,道:“如选侍说得是!这种福气,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有的!” 宇文轩不冷不热地说道:“你们吵吵嚷嚷地做什么,别吵着依依了!” 柳依依忙道:“皇上,她们也是替臣妾高兴,皇上何苦怪她们。” 宇文轩又是笑又是摇头道:“好,好,好,如今你说什么都好。” 柳依依神情有些不自在,才要说什么,宇文轩便又道:“幸好刚才没动了胎气,这件事,朕也就不再追究了。日后,你需要什么,尽管吩咐他们去办,最重要的,是要养好身子,早日给朕添个皇子。” 柳依依秀脸微微一红,轻声道:“谢皇上。” 宇文轩轻轻拉着柳依依的手,低声道:“朕谢你才是。好了,朕不打扰你休息了,明日再来看你!” 090:万劫不复 离开染霜阁,宇文轩便陪着我回水榭轩。 一路之上,我都在想着自己的心事,什么话都没说,连宇文轩跟我说话,也是心不在焉的,有一句没一句,胡乱答应着。 回到水榭轩,我看见梨花桌上摆放着一盒糕点,不禁有些奇怪,宇文轩道:“这是朕今早命人送过来给你的。” 我柳眉微蹙,淡淡地说道:“谢皇上恩典。” 宇文轩似乎发觉了我的冷漠,便问道:“怎么,玥儿,你不喜欢吗?是不是不合你的口味?那你喜欢吃什么?朕让他们重新做。” 我强忍着眼中泪意,勉强道:“皇上何必送我这些?” 宇文轩不解道:“自然是朕赏赐给你的,怎么了?” 想着他在染霜阁看着柳依依那般宠溺的眼神,我不知怎地,忍不住就说道:“臣妾可没怀有龙子,怎配让皇上赏赐?” 宇文轩怔了怔,旋即笑道:“玥儿,你吃什么醋啊!” 话已说出口,自然无法挽回了,此刻我连话都不想跟他多说,背过身去,没好气道:“臣妾哪敢。” “你还不承认?”宇文轩从后面揽住我的纤腰,低声道:“你当朕看不出来?说嘛,你是不是不高兴啊?” 我挣脱了他的怀抱,冷冷地说道:“怎么会。柳顺义有喜,是大喜事,臣妾自然也替皇上高兴。” 宇文轩轻声道:“你这个傻瓜,你让朕拿你怎么办才好!”他转到我面前,指尖轻托起我的脸庞,道:“你难道到现在还不明白,朕对你的心意吗?” “心意?”我抬起头,望着他,眸子带着几分讥讽之意,道:“在承欢殿那一夜,皇上已经对臣妾说得很清楚了。” “你……”宇文轩剑眉一拧,阴沉着脸,道:“你故意气朕的是不是?是……朕是气你,气你是颜家的女儿……可你看不出来……朕的心意,你当真一点儿都看不出来?朕这么多日不到水榭轩来,这是为什么,你难道就没有想过?” 我怔了怔:“为什么?” 他痛苦地沉吟了一声,跌坐在榻上:“你想气死朕是吗?玥儿,你……你就是故意的,想要气朕。” 我一声长叹,无可奈何地说道:“哪舍得……” “那你认为是什么?”他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我,那神情,倒像是我在欺骗他一般:“你认为是什么?你认为,朕所做的一切,只是因为,那夜,对你所说的那个无谓的交易?朕是恨你……”他紧紧地抓着我的手,咬牙切齿地说道:“朕恨你是颜家的女儿,朕更恨你心里还有别的男人!因为你是颜家的女儿,朕不能爱上你……朕偏就控制不了自己……可,可你心里,却还有别的男人……”最后这句话说出来,他已经哽塞难言。 宇文轩说着,将我拉近他的身旁,才又道:“你可知道,朕若要给你一分的爱,需要承受了多大的压力。你要朕怎么做才好……事到如今,朕也不瞒你了!颜家在朝中势力如何,相信你也很清楚,朕自登基以来,处处受制与人,自从那夜,在承欢殿见过你之后,朕就觉得,无论如何,不能再见你了,再这么下去……朕若再与你纠缠不清,便会万劫不复……” 万劫不复?我喃喃地说道:“玥儿心中何尝不是这般矛盾,这般痛苦呢?” 宇文轩自嘲地一笑,道:“朕那日真想狠心将你赶出承欢殿,可就是做不到。本以为让你独居水榭轩,永远不见你,便能将你淡忘,谁知,过了这么久……朕非但没有忘记你,反而,越来越想你……就算真有其他人……玥儿,就算朕身边有再多的妃嫔,也是取代不了你的。你别怪朕故意冷落你……毕竟……你是……你是颜世文的女儿……朕有时候也在想,如果你不姓颜,如果你跟颜家一点儿关系都没有,那多好,朕可以毫无顾忌的疼爱你。” 我心里一动,眼帘微垂,犹豫片刻,道:“皇上,实不相瞒……臣妾其实……其实……并不是颜丞相亲生女儿。” 091:负尽天下 宇文轩闻言,不由得一怔:“什么?” 我不禁有些懊恼,想不到自己一时情动,居然把这件事告诉宇文轩,这可是欺君之罪啊,可是,话已经说出口了,想反悔,也来不及了,只得说道:“皇上,臣妾并非颜丞相的亲生女儿。” 宇文轩呆了好一会儿,才道:“玥儿,你说,你并不是颜世文亲生女儿?那,那,难道,你是他的养女吗?” “可以这样说吧……”我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臣妾自己也说不清楚……臣妾,其实是遗腹女……虽然是在相国府出生,可毕竟,不是相爷的亲生女儿……” 宇文轩又惊又喜,道:“玥儿,你,你说什么,原来,你,你并不是颜世文的亲生女儿?”他渐渐地明白过来了:“原来如此……难怪,朕说你和皇后,怎么一点儿也不像,根本不像是姐妹俩,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怪不得,颜世文要让你进宫了……朕还以为,要进宫,是你自己的意思……” 我脸微微一红:“臣妾从未曾这样想过……” 宇文轩低声道:“你恨朕吗?” 恨?此时,我如何还恨得起来? 我摇了摇头,轻声道:“怎么会……” 宇文轩伸手,轻抚过我滚烫的脸庞,道:“那你可以告诉朕,如今,你到底是喜欢朕多些,还是喜欢你师兄多些?” 我银牙紧咬,一语不发,初次陈欢,那件事,我不想再提了,也不愿意再回想起了。 更何况,段郎他…… 是我辜负了他。 宇文轩发觉了我神情有些异样,便问道:“怎么了,玥儿……” 我沉默了许久,才道:“皇上,你可以不再追问这件事吗?” 宇文轩凝视了我两眼,道:“你若不愿意说,朕也不勉强你。” “皇上……”我未曾说话,已是泪眼朦胧。 “好,好,朕不问。”宇文轩忙道:“朕不问便是了!”他说着,轻轻地搂着我不盈一握的纤腰,道:“只要你别恨朕就好。” “轩哥哥……”我又稍稍地靠近了他一些,让他把头枕在我胸前,轻轻地说道:“从四年前,在枫溪院与轩哥哥琴箫合奏那一刻开始,玥儿心里就再无他人了。” 宇文轩长叹一口气,道:“有玥儿这句话,朕就算负尽天下所有人,也在所不惜。” 负尽天下所有人,都在所不惜,这是怎么样一份沉重的爱,我心里沉甸甸的,越发不敢看他,就怕自己会陷得更深,他掌心炙热的温度,透过我冰冷的玉肤,一点一点地蔓延上来,双颊阵阵滚烫。 他抬起头,凝视着我的双眸,低低地说道:“朕不想再欺骗自己了。玥儿,你记着朕今日对你所说的话,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事,玥儿在朕心中,永远都是最重要的那一个。” 世间所有一切,仿佛都在这一刻凝滞住了。 我凝望着宇文轩漆黑如墨的双眸,看见那眼神是那么的温柔,那么的深情,让我连拒绝的勇气都没有。 他的话没错,可错的那个人是我,是我不该见他,因为我知道,多见他一次,我就会陷得更深,我想挣扎,可挣脱不了,想抗拒,也抗拒不了。 宇文轩紧握着我温软如绵的小手,将我双手贴近他的心口,低语咛喃道:“玥儿,相信朕,朕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做到的。” 我能说什么呢? 我还能如何呢? 此时此刻,就算死,我也死而无怨了。 092:争取 我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道:“有皇上这句话,玥儿已经别无所求了。” 和暖的阳光透过雨过天青色的窗纱投射进来,更觉暖意融融,现在,已经没有任何语言可以表达心里的缠棉爱意了,他紧紧地抱着颜熙玥,用深深的吻,取代了他唇间所有的话语,我不想拒绝,相反,炙热狂烈的有些想要得到他所有的一切。 或许吧,只有两人相依相偎、温存缠棉那一刻,我才觉得宇文轩是属于自己的,虽然,只是很短暂,很短暂的相守,只有片刻的缠棉,可对于我来说,这样一点点的要求,已经太多了,其它的,我还能如何去奢望呢? “玥儿。”宇文轩轻轻地推开我,道:“朕知道委屈你了,以后,朕一定会好好补偿你的。” 心里酸溜溜的,我仍要勉强地笑道:“皇上,你说这些做什么呢,你心里有玥儿,玥儿已经很满足了。” 宇文轩道:“朕说到就会做到,朕说过会补偿玥儿你,就一定会做到。只是……”他顿了顿,面有难色地说道:“柳顺仪她所怀的,毕竟也是朕的孩子,朕有了自己的孩子,当然是很高兴的,朕希望,这种喜悦,可以和玥儿你一起分享……” 我低着头,贝齿轻咬着下唇,片刻,才道:“皇上,你说得没错,臣妾也知道……皇家有后,这是万千之喜,可是,臣妾,臣妾……”我哽咽着,说不出话来。我真的觉得很痛苦,很痛苦! “玥儿,朕知道,是朕不好!”宇文轩吻着我鬓前秀发,低声道:“朕答应你,日后,你若诞下皇子,朕一定立他为太子,好不好。” 我垂泪道:“臣妾没有这个福分,岂敢妄想。” “玥儿……”宇文轩长叹一口气,紧紧地抓住我的手臂,道:“你若真这么不高兴,这个孩子,朕不要便是了。” 我一怔,他刚才说什么?我抬起头来,泪眼盈盈地望着宇文轩,疑道:“轩哥哥,你刚才,说什么?” 宇文轩捧起我的脸,吻了吻我脸上的泪痕,低声道:“朕不想看着你这样伤心难过,这个孩子,真不要了。” 我惊得魂飞魄散,失声道:“不!皇上!你千万不要这么说……臣妾,臣妾没这个意思,臣妾只是……只是……” 宇文轩摇头,缓缓地说道:“朕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可朕也知道你心里不舒服,是朕让你受委屈了!是朕不好!只要能让你开心,朕可以为你做任何事。” 愿意为我做任何事?我呆立半晌,宇文轩他刚才说什么?他说那个孩子,他不要了!那,那岂不是要……不行! 我虽然很想要一个只属于自己的丈夫,想要属于我们自己的孩子,可是,柳依依是无辜的,柳依依腹中的孩儿更是无辜的,我怎么能够这么残忍……不行…… “不!”我紧紧地抓住宇文轩的袖袍,嘶声道:“皇上,你千万不要这么说!你这样说,真让臣妾无地自容了……” 宇文轩一手轻托起我的下颚,凝视着的双眸,是无尽的深情爱意,他说道:“玥儿,朕为了你,可以什么都不要,一个孩子算得了什么?就算这万里江山,朕也可以放弃。” “不……”我不敢再听下去了,连忙伸手,轻掩住宇文轩的唇,低声道:“皇上,求你别再说了,千万别再说了!你这些话,让臣妾听着都害怕……” 宇文轩冰魄般的双眸早已冰消雪融,只余深深的爱恋:“朕更害怕是见到你这般伤心的模样……” “轩哥哥……”我搂着他紧实的腰身,将脸埋于他的怀中,轻声道:“我们总会有自己的孩子,不是吗?” “是,朕一定会给你的……”他的亲吻,立即又取代了所有的话语。 093:逼君 上 还在午休的时候,宇文轩便被请到御书房去了,他只说让我等他回来一道用晚膳,谁知眼看天色擦黑,宇文轩却还没回来。 我差昕屏去御书房跑了两趟,都说宇文轩还在书房内与众大臣商议政事,想着许是因为他今日没上早朝,事儿也多些,只得安心等待,谁知直到酉时,宇文轩还是未见回来。 程医女在旁替我添茶,见我如此不耐烦,便说道:“娘娘既然惦记皇上,不如直接去见皇上?” 我何尝不想去,可御书房毕竟是皇帝召见臣子、处理国事的地方,我冒然前去,似有诸多不便。 程医女似乎看穿我的心里的犹豫不决,便道:“娘娘,其实有很多东西,是要靠自己争取的,而不是这样回避的,忌讳太多,患得患失,反而更容易失去。” 程医女的话,倒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我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要不择手段的获取宇文轩的宠爱,何必顾忌这么多?念及至此,我便说道:“好吧,你带上我刚炖好的银耳莲子羹,我给皇上送去!” 才到御书房外,就听到里面传来激烈的争吵声,我心中甚是纳罕,不知何人竟敢在御书房如此放肆,程医女在我耳边轻声道:“似乎是孟王爷与何太师。” 我点头道:“我们进去吧!” 刘全见是我来了,忙进去通传,片刻便小跑着出来,请我进去。 我走进御书房,看见殿前站着两人,左边的那人是个中年男子,甚至清瘦,穿着一件白色锦袍,上面绣着青龙白虎的图腾,便知道是孟王爷。右边那人身穿一品官服,鹤发白须,定然就是何太师了,我上前给宇文轩见过礼之后,想着他二人也是毕竟德高望重,也侧身朝他二人福了一福。 孟王爷与何太师似有些意外,赶紧也给我回了个礼。 我轻移莲步,走到宇文轩身旁,柔声道:“午膳时听闻皇上说近日胃口不好,想必是,操劳过度,火气过旺,所以臣妾特意给皇上蒸了这盅莲子羹,希望皇上您服用了之后,胃口会有所好转。” 宇文轩淡淡一笑,道:“先放着吧,朕一会儿再喝。” 我将莲子羹放下,朝孟王爷、何太师看了一眼,又道:“皇上为国事操劳,也要保重龙体啊。别把用膳的时候都望了。” 何太师冷冷一笑:“皇上贪恋后宫,连上朝都忘了呢!” 宇文轩剑眉一拧,神色不虞,终究是没有发作,只拉着我的手,低声道:“朕知道。” “皇上!”何太师按捺不住,冲上前,道:“适才老臣所说之事,还请皇上尽快做决定!” “皇上!”孟王爷也上前,道:“兴建新的皇都,需要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劳民伤财,还望皇上三思。” 何太师厉声道:“如今皇都在封城,离罗特国不过几百里,若是发生交战,皇城岂不是有危险?” 孟王爷怒道:“边疆守卫固若金汤,怎么可能会被攻破?” 何太师冷笑道:“难道王爷以为老臣只是在危言耸听吗?罗特国近年来时常进犯我国边疆,大有入侵之势,若是他们联合了周边的蒙国、梁国一举入侵,敢问王爷,你是否敢担保,边界一定能守得住呢?若是让罗特国大举入侵,皇都离边疆如此之近,难免会遭到牵连,并不是像王爷您所说的,加强守卫便可!”说着,转而对宇文轩道:“因此,在老臣看来,迁都,才是明智之举。” 093:逼君 下 “胡言乱语!”孟王爷道:“迁都?若要在别处另外兴建都城,那需要耗费多少人力财力?若如相爷所言,削减军饷,那定然会引起将士们的不满,军心大乱,届时边疆才越发危险!” “皇上!”何太师逼近宇文轩,一手扶着御桌,道:“王爷那才是危言耸听!国家迁都,举国上下,都应齐心协力,扣些军饷,也不至于如此!谁敢不满!皇上,请皇上立即下旨,将此事交由老臣去办!” 我看见宇文轩脸色甚是难看,像是忍了又忍,才没发作,只见他对何太师说道:“何太师,迁都之事,关系重大,容朕相加考虑,再做定夺。” 何太师又上前一步,几乎逼到了宇文轩面前,道:“这件事,交由老臣办理,皇上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 宇文轩倒吸了一口冷气,还不及回答,孟王爷也逼上前,道:“为加强边疆守卫,请皇上下旨征兵!” 宇文轩身子稍稍靠后,道:“两位卿家所言,各有道理,朕需要些时间考虑清楚。”我只觉得他握住我手的掌心之中已涔出冷汗,神色也越发焦虑起来。难道他们真要逼着宇文轩下旨不成? “皇上不必考虑了!”孟王爷一拍桌子,道:“请下旨!” “孟王爷,何太师!”我挣脱宇文轩的手,走到御书桌前,柳眉一挑,道:“你们胆敢对皇上如此无礼?” 孟王爷和何太师显然没想到我竟然敢出言制止他们,都不由得一愣,我冰冷的目光在他二人脸上一扫而过,又道:“皇上已然告诉你们两位大人,两位大人所提议之事,需要详加考虑再做决定,两位大人却还在逼迫皇上下旨,究竟是何用意?” 孟王爷、何太师二人神情都有些不自在,片刻,才道:“微臣不敢!” 我没再多看他们一眼,转而走到宇文轩身旁,冷冷地说道:“还不快退下!你们步步逼近,意欲何为,皇上若不下旨,你们是否要自行拟旨了?” “微臣不敢!”他二人低声答道,便稍稍退后几步。 宇文轩似松了口气,才又道:“这件事,日后再议,朕有些累了,两位卿家请回吧!” 事到如今,孟王爷与何太师自然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了,虽然他们二人有莫大的功劳,可毕竟还是臣子,刚才被我这么一番抢白,他们若再逼迫宇文轩下旨,惹怒宇文轩,对双方都没什么好处,这一点,他们又怎么会不明白,虽然很是不甘心,也只得答应着,先行退下了。 看着孟王爷、何太师二人退下,宇文轩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倒在龙椅上,揉了揉太阳穴。 我走到宇文轩身旁,伸出纤纤玉手,轻轻地替宇文轩揉按着,柔声道:“轩哥哥,让玥儿来吧。” 宇文轩颇有些气恼,道:“实在是太过份了!” 我淡淡地说道:“功高盖主,有什么办法呢!” 宇文轩苦笑着直摇头:“说得是!他们一个手握重兵,一个是三朝元老,竟连朕也不放在眼里的!这皇帝当得……”宇文轩一拍案桌,复又叹道:“罢了!不提也罢!” 我装作毫不在意,随口问道:“何太师年事已高,久不上朝,前几年不是还要告老还乡了吗?” 宇文轩冷哼一声,道:“朕本以为……”他突然把话打住,目光转而落在我送来的莲子羹上,指了指,道:“玥儿,这是你自己炖的?” 094:渔人 我微微一笑,示意着让程医女先退下,亲自上前端起莲子羹,道:“自然是臣妾亲自炖的了,皇上尝尝?” 宇文轩尝了一口,道:“倒是清甜,不过这些事,何必你亲自去做?” 我佯装不悦,道:“臣妾亲自炖的,怎能一样?” 宇文轩亦笑了:“说得也是!” 趁着他喝莲子羹当儿,我顺手帮他把散乱的奏折都整理好了,边说道:“皇上身边若连个靠得住的人都没有,那怎么行呢?” 宇文轩缓缓地将手中莲花瓷碗放下,问道:“玥儿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依偎在宇文轩身边,装作没有察觉他的不快,轻声道:“如今朝中多是孟、颜两党的势力,孟、颜两家世代为官,在朝中党羽众多,根深蒂固,轩哥哥你登基时日尚短,也没有自己的亲信,如何能跟他们抗衡。若何太师能为轩哥哥你所用自然是好,如若不能,岂不是又多了一个大患?” 宇文轩猛地将我推开,眼中寒光一闪,带着几分忿忿不平之意,道:“你倒是当起说客来?” 我惊惶失色,当即跪下:“臣妾失言……臣妾不该妄加议论朝政的,请皇上降罪。” 宇文轩盯着我,看了许久,似要从我不安神色上推测出我说这番话的用意,他没有发话,我只得一直跪着,不敢起身,冰冷的地板上的寒意,让我禁不住激灵灵地打了个冷战。 良久,他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道:“起来吧!” “些皇上。”我起身之时,他已靠在椅背上,双眸微阖,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皇上。”我迟疑了一会儿,徐徐地走至他的身旁,又替他揉了揉肩膀,道:“时候不早了,不然臣妾让他们先传膳吧。” 宇文轩连眼睛都没睁开,仿佛在自言自语道:“朝中官员,多是颜党、孟党势力,朕根本拿他们一点儿办法都没有!每次议政,最后也总归是按他们二人意思去办,朕丝毫没有选择的余地!一个皇帝当成这样,也真够失败的!” 我知道他心里还在想着我刚才所说的话,歉然道:“臣妾一时失言,还望皇上不要放在心里。” 宇文轩睁开双眼,星眸中颇有几分倦怠之意:“玥儿,你说得没错,朕本以为,扶植何太师,可以稍稍钳制孟、颜两党,谁知道……”他苦涩一笑,道:“事情远比朕想象的要复杂得多!朕实在无能为力。” 我何尝不知道他的无奈,比如刚才的情形……真无法想象,如果每次上朝,都是这样的境况,他的处境,是何其艰难? 我沉吟片刻,道:“皇上,难道朝中除了他们,就再无其他可以依靠的人了吗?” “嗯?”宇文轩抬头看着我:“玥儿,你想说什么?” 我望了一眼堆积如山的奏折,缓缓地说道:“臣妾的意思是,皇上可以慢慢的培植自己的亲信,培植自己的势力,然后再找机会,借颜党的势力,打击孟党,再借着孟党的势力,打击颜党,借此慢慢地削减他们两党的势力,而皇上便可坐收渔人之利,当然,何太师自然也是可以利用之人,他虽然仗着他自己是三朝元老,有些不把皇上放在眼里,可他既然敢如此傲慢,也就是说他并不惧怕颜、孟两党,皇上也是可以好好利用的。” 宇文轩剑眉一扬,星眸闪烁,立即将我抱进怀中,欢愉地说道:“玥儿,你说得没错,你真是聪明!朕以前,怎么没想到呢?” 我娇羞一笑,道:“皇上太过奖了,臣妾可不敢当!办法虽然是有,但是真要执行起来,怕也不是这么容易!” 宇文轩放开我,若有所思地说道:“当然,一定会有重重阻力,要实行下去,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实行的!颜、孟两党在朝中势力庞大,根深蒂固,要连根拔起,谈何容易。” 我将头靠在他的肩上,轻声道:“说得也是,此事当然不能操之过急,不然会适得其反的。” 宇文轩点头道:“朕会详加考虑的!”他说着,目光落在那叠奏折之上,复又叹了一口气,道:“这些奏折,不看也罢!” “皇上,千万不要如此!”我耐心地劝道:“臣妾知道皇上压力很大,有很多事情,也是身不由己的,可是,这条路,不管多艰难,还是要走下去的。” 宇文轩转而望着我,有些犹豫,有些怀疑,片刻,才道:“玥儿,你是不是会一直陪着朕?把这条路走完?” 我毫不迟疑地回答道:“皇上,玥儿一定陪着你!只要皇上你愿意,无论要干什么,玥儿都会陪着你!玥儿一定会站在皇上你这边的。” 宇文轩悠然一声长叹,紧紧地抱着我,勒得我手臂都有些酸痛,他极是动情地说道:“玥儿,你对朕,实在是太好了,朕实在是无以为报。” 我眼眶一阵发热,几乎要落泪,颤声道:“轩哥哥,玥儿什么都不要!只要能陪在轩哥哥身边。” 宇文轩默然片刻,道:“朕是怕,玥儿你以后,会后悔!朕实在不想伤害你!” 何必他说,这样的结果,我早应料到,我若能抽身,何必再让自己深陷其中? 明知前面可能是陷阱,明知道会万劫不复,会灰飞烟灭,我也义无反顾了! 095:狭路 之后连续几日,我几乎整日整夜都陪着宇文轩,早上就在御书房等着他,他下了早朝之后,我们便一起在御书房用膳,然后陪着他一起批阅奏折,偶尔会到御花园散散心,多半时候,我们会一起琴箫合奏。 而夜里,留在玄武殿陪王伴驾的人,自然也都是我,玄武殿是皇帝寝宫,历来只有皇后才有这个资格到玄武殿陪王伴驾,我连续几夜留在玄武殿陪伴宇文轩,这样的圣宠,似乎是前所未有的,就算是淑妃……她也未曾有过这样的机会,能到玄武殿侍寝,只是这样不知又要让多少人羡慕得红了眼,更多人是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了吧? 这天一早,昕屏替我送玉箫过来,看着时候还早,想必宇文轩也不会退朝这么早,便想去探望一下柳依依,不想到鸾凤殿时,竟看见几只麋鹿从山麓后面慢慢地走出来,甚是悠闲。 我不禁有些奇怪,便走过去,那几只麋鹿只是睁着大大的眼睛,很是好奇地望着我,也不回避,我觉得甚是有趣,便问昕屏道:“这几只麋鹿哪里来的?” 昕屏神情比我还惊讶,她瞪大眼睛,看着那几只麋鹿,好一会儿,才道:“是在玉华宫放养的。” “玉华宫?”我怔住了,那可是皇后的寝宫。 “是的。”昕屏答道:“裕宁皇后进宫之后不久,就一直养着这几只麋鹿了……后来,娘娘被打入冷宫之后,玉华宫就成了禁地,不过一直有侍卫看守着,而这几只麋鹿,也还留在玉华宫里养着……真是奇怪了,它们怎么会走到这里来呢?” 不对!这里面绝对有问题,长姐怎么可能会养这么几只麋鹿在玉华宫呢?她从小到大,可都不喜欢这些动物,甚是可以说是见到这些动物就觉得害怕,既然如此,她又怎么会在玉华宫放养这几只麋鹿呢?这真不像是我长姐会做的事。 昕屏见我神色异常,便问道:“娘娘,您怎么了?” 我缓过神来,道:“说得也是,玉华宫宫门紧锁,严禁其他人进出,这几只麋鹿又怎么会从玉华宫里跑出来呢?昕屏,我们过去看看。” 昕屏吓了一跳,慌忙说道:“娘娘,千万不可!” 我不以为意,淡淡一笑,道:“你放心,我自有分寸,绝不会再向上次那么冒失了!走吧!我不进去,就在外面看看就好了!” 昕屏似还有些不放心:“娘娘,您当真要去?” 我不禁摇头苦笑:“昕屏,我可不想再挨板子了,你就放心好了。” 昕屏无奈,只得随着我一同前往玉华宫。 我匆匆赶到玉华宫,果然看见玉华宫宫门敞开,和上次一样,守卫的侍卫也不在,我几乎忍不住要走进去了,昕屏当即拉住我,低声道:“娘娘,您说过,不会进去的。” 我生生地顿住了脚步,目光朝着玉华宫内望去,道:“真是奇怪了,为什么玉华宫的门会开着?” 话音未落,便看见几名宫女拥簇着一名华衣丽人自玉华宫里走出来,我着实吃了一惊,还不及看清楚来人的容貌,昕屏已然拜倒:“奴婢叩见淑妃娘娘。” 淑妃?那是…… 是褚惜玉吗? “娘娘!”昕屏低低地唤了我一声,褚惜玉身边一个宫女已经很不客气地说道:“喂!站着的那个是什么人?好大的胆子,见过淑妃娘娘,还不赶紧过来见礼?” 096:掌嘴 当真是她,褚惜玉! 我当时心里头是一团乱麻,不知有多少的疑问,可也来不及一一细想,赶紧见礼:“臣妾丽贵仪,见过淑妃娘娘。” “丽贵仪?”她的声音,轻柔而缓慢,仿似天边飘来一般空荡荡的:“原来是皇上近日最宠爱的丽贵仪?” 她说话语气很是平淡,像是在说着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我忍不住抬起头来,瞧了她一眼,只觉得她眉眼与柳依依倒有几分相似,虽然没有柳依依那般清秀雅致,但也颇有几分姿色,清柔可人。 她身旁的宫女冷冷地说道:“得了皇上几日宠爱,就目中无人了!” 我顿觉几分不悦,若这话是从褚惜玉口中说出来的也罢了,可她就只是褚惜玉身边一个宫女,怎敢对宫里其他妃嫔如此无礼?到底是我仗着宇文轩的宠爱目中无人,还是她仗着她是淑妃身旁的宫女,就目中无人了? 只是碍于褚惜玉身份,我也不便发作,免得她真以为我是仗着宇文轩对我的宠爱,不把她放在眼里,我又福了一福,道:“娘娘请恕罪,妾身并未有意轻慢,只是妾身之前未曾见过娘娘,不曾认得娘娘尊容,还望娘娘莫怪。” 褚惜玉神情冷淡,道:“丽贵仪,这玉华宫,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吧。” 玉华宫?这里曾经住着一位皇后,曾经让宇文轩心动的一名女子,只怕褚惜玉心里还记恨着呢,因为那位皇后,她的宠爱被分走了,也因为那位皇后,她自己的孩子没有了,心里有气,也是难怪。 皇后仙逝不久,我又进宫了,我也是颜家的女儿,如今宇文轩对我的宠爱,更是无人能及,她如何能不气? 想到长姐的枉死,我对褚惜玉无端便生出几分恨意来,冷冷地说道:“回淑妃娘娘的话,臣妾只是经过这里,宫里应该没有这个规矩,不让人在后宫行走吧?更何况,臣妾也没进入玉华宫,又有和该不该呢?倒是淑妃娘娘您,为何会在玉华宫里出来呢?” 褚惜玉脸色一变。 她身旁那位宫女立即呵斥道:“大胆!你胆敢这样对淑妃娘娘说话?真是一点规矩都没有!” “一点规矩都没有?”我施施然地走到那宫女身旁,冷冷地打量她一眼,道:“依我看,一点儿规矩都没有的人是你!主子说话,哪轮得到你这个小小的奴婢插嘴?你以为你是淑妃娘娘身边的人,就可以不把其他主子放在眼里了吗?奴才就是奴才!” 那宫女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正待要说什么,褚惜玉突然说道:“画眉,你好大的胆子,敢冲撞丽华夫人,本宫今日不教训你,其他人还以为本宫连自己的下人都管教不好了!”言毕,立即下令,道:“给我掌嘴!” 被称作画眉的宫女骇然下跪,连声道:“淑妃娘娘,奴婢知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求淑妃娘娘饶了奴婢这次吧!” 褚惜玉冰冷的面容之上,没有一丝表情,冷冷地说道:“掌嘴!” “是!”身后一个太监答应着,便上前施刑,只听“噼噼啪啪”几下,画眉双颊立即红肿起来。 下手倒是够狠的! 这叫画眉的宫女,应该是褚惜玉的贴身宫女,瞧她方才那般目中无人的样子,便知道她在西华宫是什么个地位了,想不到褚惜玉竟下得了这样的狠心? 097:安胎 昕屏在我耳边轻声道:“娘娘,莫管她。” 我明白昕屏的意思,她说让我别管,不是指画眉,而是说褚惜玉,让我别过问褚惜玉到玉华宫之事。 在宫里,有些事,自己是管不着的,褚惜玉进来玉华宫又如何?她是淑妃,地位在我之上,而且又深得宇文轩宠爱,我若是跟褚惜玉硬碰,对自己没半点儿好处,更何况,我可不想在这个时候,因为褚惜玉而惹宇文轩不高兴,于是,便又福了一福,道:“淑妃娘娘,若没有其它事,臣妾便先行告退了。” “丽贵仪。”褚惜玉道:“丽贵仪何必急着要走呢?本宫听闻柳顺仪有喜,正要过去给柳顺仪道贺,丽贵仪若是无事,是否可以陪本宫一同去看望柳顺仪呢?” 我本就想要去染霜阁,既然褚惜玉相邀,也不好拒绝,只得答道:“是,娘娘。” 我随着褚惜玉一同到了染霜阁,却没想到太后竟然也在染霜阁里,我和褚惜玉赶紧上前拜见了太后,太后朝褚惜玉看了一眼,淡淡地道:“淑妃身子不好,怎不好好休息,倒出宫来了,若是着了凉,那可就不好了。” 褚惜玉低着头,柔声道:“回太后话,臣妾听说柳顺仪有喜,万分高兴,这是我大石国的喜事,臣妾又怎能不亲来给柳顺仪道贺呢。” 我听见褚惜玉声音有些不对,悄悄抬眼朝褚惜玉看去,只见她原本就路嫌苍白的脸庞此刻更加惨白无色,神情有些惶恐,显见十分害怕皇太后,若是她早知道皇太后也在荣华宫,想必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过来了吧? 太后不冷不热地说道:“皇上曾下旨,后宫妃嫔,只要诞下皇子,便能成为六宫之首,柳顺仪若是先替皇上诞下皇上,定可母仪天下。”太后说话之时,目光一直没离开过柳依依,而她这句话,究竟是对柳依依说的,还是对褚惜玉说的呢?在我看来,太后这话无论是对谁说的,那人听了心里都不舒服,我总觉得皇太后这话里,另有所指。 这也难怪,宇文轩突然下那么一道旨,话犹在耳,柳依依又有喜了,太后心里一定很不高兴吧? 想到这儿,我才注意到柳依依的神色也颇为不自在,坐在太后身旁,是不是如坐针毡,不得安稳呢? 太后说着,便吩咐道:“哀家听太医说,柳顺仪身子虚弱,特意命人炖了碗参汤,柳顺仪,还是趁热喝了吧?翡翠,还不快把汤送给柳顺仪服用?” “啊……”柳依依下意识一声轻呼,慌忙掩住樱唇,睁大眼睛,莫名惊恐地望着那名宫女端过来的参汤,不自觉地说道:“不……” 颜熙玥心里咯噔了一下,柳依依为什么这么害怕,这碗参汤……难道这碗参汤会有什么问题吗?就算皇太后不愿意看见其他妃嫔诞下皇子,可,可这毕竟是皇族的血脉,难道皇太后真敢如此大胆,敢公然毒害柳依依腹中的孩儿?她就不怕宇文轩知道会降罪于她? “怎么了?柳顺仪?”皇太后亲自接过翡翠端过来的参汤,问道:“柳顺仪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不舒服?哀家就说了,柳顺仪你身子太虚弱了,得多喝些参汤才是,来,快把参汤喝了。” 太后说着,已经把参汤端到了柳依依面前,柳依依面无血色,怔怔地望着那碗参汤,不知如何是好。 098:危机 褚惜玉薄薄的唇微微扬起,似乎在笑。 难道,这参汤真的有问题? 看着柳依依这般惶恐不安的神情,我整个心都揪了起来。 虽然柳依依有喜,我心里有些不舒服,可也不忍心看着……看着她腹中骨肉被人害去。 只是参汤……我也不知道这碗参汤到底有没有问题,但谁敢冒这个险呢?万一汤里真有什么问题,柳依依喝了,岂不是会有危险?可若是不喝……若是不喝,那便是违抗皇太后的懿旨,罪名可大可小,如何是好,她该如何是好? 柳依依勉强地从太后手中接过参汤,颤声道:“臣妾谢太后恩赐。” 太后含笑道:“听话,快些喝了吧……瞧你脸色这么不好,哎,真该多补补才是。” 站在柳依依身后的花影轻声道:“太后有所不知,顺仪娘娘她害喜害得厉害,什么都吃不下,昨晚一整晚都睡不好,困有些倦怠,还望太后恕罪。” 皇太后瞅了花影一眼,淡淡地说道:“既是如此,柳顺仪更应该保养好身子了。” 柳依依轻声答道:“谢太后关心,让太后替臣妾担心,真是臣妾的罪过。” 太后冷冷地说道:“喝了参汤,便好好休息吧。” “臣妾明白。”柳依依答应着,端起参汤才抿了一小口,突然脸色一变“哇”地一声,竟全部吐了出来,手一抖,整晚参汤都撒泼出来了。 “娘娘,您没事吧?”花影慌忙扶着柳依依,轻轻地替她拍打着玉背:“娘娘,您要不要紧。” “我没事……”柳依依好不易才喘过气来,一脸歉疚地说道:“臣妾打翻了太后送的参汤,真是该死……” 好聪明的花影,好聪明的柳依依! 我不由暗中赞许。 花影用“害喜”暗示柳依依,于是柳依依便假装害喜,将参汤吐了出来,如此一来,纵然太后脸上不好看,也不能怪罪柳依依了。 太后脸色不知有多难看,狠狠地瞪了花影一眼,冷冷地说道:“既然柳顺仪身子不适,哀家也不便打扰顺仪你休息了,你好好安胎吧!来人,摆驾回宫!” 安胎这两个字,太后几乎是从牙缝里憋出来的,我只听着胆战心惊,看来柳依依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这参汤,果真有问题! 众人立即起身,恭送皇太后离开,我这才松了一口气,连忙走到柳依依身旁,轻声问道:“姐姐,你还好吧?” 柳依依勉强笑道:“没事,我休息一下便好!” 褚惜玉慢悠悠地说道:“想不到顺仪害喜比本宫还厉害,当初,本宫有孕之时,也时常会害喜,只得佩戴草药做香包,做宁神定心之用,也别说,这草药香包,还是挺有效的,过两日,本宫给顺仪做一个,顺仪你时常佩戴在身,觉得不舒服的时候闻一闻,便会好些,不会常有恶心犯呕之事了,还有帮助睡眠之功效呢,本宫保证,顺仪你佩戴了本宫做的草药香包之后,定会吃好睡好,日后定能替皇上添个白白胖胖的小皇子。” 柳依依一手捂着胸口,一手紧紧地抓着我的手,我的手腕都被她捏得生疼,她似乎十分紧张,连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了,我生怕她会晕了过去,赶紧扶稳了她道:“姐姐,你快坐下,可千万别动了胎气。” “是啊。”褚惜玉不紧不慢地说道:“柳顺仪可得保重身子,尤其是,腹中骨肉,本宫不打扰顺义后你休息了,香包过两日,本宫定会差人送来,柳顺仪好好保重!” 099:心惊 柳依依手一松,整个人跌倒在榻上,两眼一翻,似乎要昏死过去了,我骇了一跳,赶紧托着她的玉背,让她靠在我的肩上,连声道:“姐姐,姐姐,你怎么了?花影,快,快去请梁太医过来!快呀!” “是!夫人!”花影答应着,不敢多加耽搁,赶紧跑去太医院请梁新过来。 片刻,梁新便赶到荣华宫,经他诊治,柳依依不过是受了些惊吓,休养一下便好,梁新给柳依依开了副安胎药,因为不想假手于人,所以亲自回御药房煎药去了。 我看见柳依依没事,才稍稍的放心下来,安慰柳依依,道:“姐姐,别担心,没事了!” 柳依依点了点头,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像是要哭出来了。 我知道柳依依担心腹中的孩儿,想到刚才太后赐参汤那一幕,还心有余悸,还有褚惜玉刚才说要送香包之时,柳依依也是惊骇万分,难道,褚惜玉也要加害柳依依? 就算褚惜玉真有这样的心思,也不足为奇。 以褚惜玉和宇文轩之间的感情,她不想让其他妃嫔怀上皇子,那有什么奇怪?爱情总是自私的,不愿意与他人分享的,即便是我自己,我知道柳依依有孕,心里还不是一样的不是滋味,何况……何况是她? 褚惜玉与宇文轩可以说是青梅竹马,十几年的感情。 在过去的十几年里,宇文轩都只是属于她一人的,而现在,突然要她与这么多女子分享曾属于自己一人的爱,在她心里,或多或少,总有些不愿意的吧? 更何况……今日一见,连我才真正明白了,程医女所说的话一点儿都没有错,褚惜玉真的是个很有心计的女人,不得不防。 柳依依有了身孕,本该是喜事,如今却是担惊受怕的,梁新已经说了,这样会对腹中胎儿不好,我真是担心,柳依依这样惶惶不可终日,只怕不用别人来加害,自己都保不住孩儿了,于是又劝道:“姐姐千万要放宽心来,可别因为心情不好,影响了腹中的孩儿……” 柳依依紧紧地抓住我的手,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 我慌做了手脚,忙取出丝巾替柳依依拭泪,边劝道:“姐姐,莫哭了,莫要哭了!没事了!别怕……” 柳依依抬起头来,泪眼盈盈地望着我,脸色苍白得让人心疼,她哽咽道:“你让我如何放心?我如何能放得下心来?我才刚刚有喜,便发生这么多事,还有,还有这么多个月……我,我真不知道要如何捱得下去……我真的好怕啊……” 我顿时心疼不已,想着刚得知她有喜那日,只在我一念之间,几乎就要断送了她腹中孩儿的性命,心里越发愧疚,我抱着柳依依,道:“姐姐,别怕,不会有事的!稍后淑妃娘娘若真是差人送香包过来,你不用便是了!” “可是……”柳依依伤心不已:“就算我不用她的香包,难保淑妃娘娘她会不会再送第二样东西来给我呀……还有太后……我躲得过一次两次,也躲过不过第三次,第四次啊……而且,而且……除了皇太后和淑妃娘娘,还有其他人呢……妹妹,你说,我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花影道:“顺仪娘娘,你别担心,有奴婢在,不会让人伤害娘娘你的!” 花影是柳依依陪嫁丫鬟,对于她的忠心,我倒是不会怀疑,但是,正如柳依依所说的,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能防得了一次两次,也不一定能保证柳依依的胎儿无事啊。 想到这儿,我便说道:“无论如何,以后万事都要多加小心,尤其是其他人送来的东西,不管是什么,最好不要碰。” 柳依依摇了摇头,道:“若是有人收买了御膳房或御药房的太监,暗中下药,又该如何是好?” 花影马上道:“奴婢替娘娘试食。” “没有用的!”我摇头道:“有些东西,一般人服了没事,可有孕之人却是不能服用的,而且,这些东西,也不定是有毒的,就算用银针验,也验不出来的。” 花影急道:“那该如何是好?若真有人收买了御膳房、御药房那些太监,昭媛腹中的孩儿,岂不是会有危险?” 我略一沉吟,道:“让梁太医来试食吧,梁太医是御医,如果膳食或药里有什么不对,他应该能闻得出来。” 花影跺了跺脚,甚是懊恼:“为今之计,只有如此了!” 我对花影道:“花影你若是不放心,可亲自去御膳房监视他们,不让他们有暗中做手脚的机会,凡是顺仪娘娘服用的药,都要梁太医自己抓药,自己煎药,千万别假手与人,还有,也让梁太医常去御膳房看看,盯紧一点便是了!” 花影道:“多谢贵仪娘娘提醒,奴婢知道怎么做了!以后,他们给顺仪所做膳食、点心,所用之材料、器皿,梁太医和奴婢一定会细心检查,确保无事。” 柳依依感激不已,道:“多谢妹妹,有劳妹妹费心了!” 抱着她的孩儿,也是为了我自己啊! 我摇了摇头,含笑道:“妹妹不费心,只是辛苦花影了!” 花影立即说道:“花影不辛苦!只有昭媛没事,花影做什么都愿意!” 100:雨夜 初夏时节,常有雷雨,而今年的雷雨似乎比往年更多了些,倾盆大雨,总是没日没夜的在下,伴着断断续续的电闪雷鸣,我向来不喜欢这样雷雨的天气,加之这段时间事情繁多,每天对着这样没完没了的雷雨天气,心里愈发烦闷起来。 宇文轩陪着我的时间明显多过了他上朝和批阅奏折的时间,以前总听说宇文轩到后宫来的时间极少,可如今,他几乎整日整夜留在后宫,碰着天气不好,他就常常不上朝,留在玄武殿里陪我,我虽然也曾劝过,他总是一笑置之,并不以为然。 这天夜里,格外闷热,虽然玄武殿里放置了不少冰块,暑气却未有消退之意,宇文轩犹在御书房批阅奏折未回,我习惯了有他相陪入睡,此刻他不在身旁,倒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雷雨。 树林。 狂风吹拂着,雨点密密集集的打在我的脸上,四周,是漆黑的一片,无边无际。 这是哪里? 是那片树林! 是那里个地方! 那个男人,如恶魔般,狞笑着,慢慢地朝我靠近。 “不!”我惊叫着,转身要逃,却被他死死抱住,挣脱不得。 “不要,放开我!你放开我!” “玥儿!玥儿!”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玥儿,是朕,别怕,是朕!” 我从梦中惊醒,才恍然发觉,自己却是在宇文轩的怀里。 “轩哥哥……”噙着眼中的泪水,我躲进了他的怀里。 窗外,雷声阵阵,风雨交加,宇文轩将我紧紧揽在怀中,柔声安慰着:“没事了,玥儿,没事了!” 我好不易才定下神来,带着几分疑惑问道:“轩哥哥,你怎会在这里?” 漆黑的夜色中,看不真切他的脸庞,依稀似乎听到他的一声叹息,而后,道:“朕不放心你。” 他真的,在记挂着我。 所有的不安在这一刻尽数消逝,整颗心都平静了下来,不再会有那种彷徨无助的感觉了。 那个噩梦,不会再继续了吧? 第二天醒来,宇文轩已经不在身旁,只听说是一早去上朝了,难得天气好转,我想着好些日子没见柳依依了,便让程医女陪着我一同去看望柳依依,才到染霜阁,听说柳依依独自往小竹园去了,我和程医女正要往小竹园去,突然有个侍卫,急急忙忙地跑来,形色匆匆,似有什么紧要之事,连我在一旁,他也没注意到,老远地就叫道:“程医女,程医女,牢里出事了,您赶紧过去。” 我微微感到有些意外,便问程医女道:“你一个女儿家,怎么让你去那种地方?” 那侍卫已经看见我,变了脸色,慌忙上前见礼:“奴才叩见贵仪娘娘。” 我点头示意让他起身,然后问道:“怎么不去请太医?天牢那种地方,程医女一个女儿家,怎么能去呢?” 侍卫面有难色地朝程医女看了一眼,然后道:“回娘娘的话,这是皇上的意思……” 程医女在我耳边低声道:“是段公子。皇上让我照料的犯人,是段公子。” 段郎?“你说我师兄?”我不禁失声道:“他……他出什么事了?” 宇文轩什么时候让程医女去照料他了?我居然毫不知情! 那侍卫看着我,好像不知道该不该回答我这个问题。 程医女怒道:“娘娘问话,你没听到吗?” 那侍卫赶紧说道:“那,那犯人连续几日没有进食,只怕情况堪危。” 101:小竹林 顾不上柳依依,我连忙说道:“程医女,我们赶紧过去看看。” 程医女忙道:“娘娘,千万不可,那是牢房,娘娘还是不要去了。” “可是……”我正待要说什么,程医女打断了我的话,道:“若是被皇上知道了……对娘娘您也不好……” 我思量许久,终于还是点头道:“好吧……那,那你……” 程医女道:“娘娘请放心,奴婢知道该怎么做。” 放心,我如何放心?段郎是因为我,才被关进大牢的,现在,他在牢里,受这样的苦,我却是爱莫能助。 我几次都想开口去求宇文轩,可又担心此举会更加触怒他,反而不敢开口了,只这么担心着,一路走到了小竹林,此时正值夏季,山林里也是酷热难当,只是一进了竹林,便是一阵清风扑面而来,夹带着竹子清新的芬芳,让人心旷神怡,地的确是个宁神休养的好去所。 只是不知柳依依此刻在何处,我一路缓缓走去,在这宁静的竹林里,心情也是难得的轻松下来。 没一会儿,只听见林子里传来争吵之声,虽然听不真切,但沈楹湘的声音却是依稀可辨,听起来似乎在和谁争辩,极是愤怒,我快步上前,便看见林子里的风雨亭外站在几个人,让我想不到的是不止沈楹湘和柳依依在那儿,连褚惜玉、杨若晴都在,她们此刻不知所为何事,正争执不休,见到我过来,神色都有些异样,然后都各自的退开了一两步。 柳依依立即朝我走来,神色有些慌张,我担心她腹中的孩儿,连忙问道:“姐姐,你没事吧?” 柳依依还没答话,只听见沈楹湘冷哼一声,似乎极为不满。 我顾不得这许多,拉过柳依依,低声问道:“怎么了?” 柳依依还来不及回答,沈楹湘已经大声地说道:“柳顺仪此刻怀了皇子,倒连淑妃娘娘也不放在眼里了。” 柳依依又急又气,大声地说道:“我没有!” 我心里有些疑惑不定,朝褚惜玉望了一眼,只见她神色平静,看不出些什么来,只是淡淡地说道:“本宫只是担心顺仪腹中的皇子,并无它意,顺仪何必如此?” 沈楹湘立即说道:“莫非顺仪娘娘还以为淑妃娘娘会不怀好意吗?” 这个沈楹湘,还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柳依依又是委屈又是惶恐:“臣妾不敢。臣妾知道娘娘是关心臣妾,臣妾不敢多想,请娘娘莫怪。” 我扶着柳依依,生怕她会一个不支就晕倒过去,并说道:“姐姐,你脸色不太好,想必是累着了,不如早些回宫休息吧,若不然,发生什么意外,皇上怪罪起来,可如何是好?” 柳依依会意,立即捂着小腹,做出一副痛苦的表情,好似真要站不稳了,我立即大声地说道:“姐姐,你没事吧,姐姐?” 褚惜玉脸色极为难看,冷冷地说道:“顺仪娘娘身怀龙子,应当好生照料好自己的身子才是,若真是有什么意外,皇上岂不是要怪罪臣妾?”说着,她突然目光一转,看着杨若晴,道:“芳小仪,你可知罪。” 杨若晴毫不客气地反问道:“你说什么?她动了胎气,与我何干?” “好大的胆子!”站在褚惜玉身后的画眉当即站了出来,高声道:“竟敢对淑妃娘娘如此无礼?” “淑妃娘娘?”杨若晴冷冷一笑,那神色之中,分明就有几分的不屑,道:“就算皇上在此,我也是这般说,皇上也不会责怪于我,淑妃娘娘必定深知皇上心意,是不是?” 102:摔倒 这个杨若晴,还真是恃宠而骄,在褚惜玉面前这般无礼,足够大胆,她当真以为有着皇帝的宠爱,便可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了吗? “皇上?”褚惜玉轻移莲步走到杨若晴面前,细细地打量了她一番,尔后道:“后宫佳丽众多,纵然皇上宠你一时,也不过是在朝夕,更何况,若论受宠爱的程度,芳小仪你也不及丽贵仪万分之一,本宫这个不得宠的妃子也就罢了,可你如何敢在丽贵仪面前这般放肆?” 好个褚惜玉,倒把这盆污水都泼我身上来了,果然,杨若晴冲我怒目而视,在我得宠之前,这后宫里,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可是她杨若晴,可如今……只怕她也有好些日子没见过皇帝的面了吧,她对我心里的怨恨自然不必说,如今再被褚惜玉提起,她又如何能不恼? 我立即屈了屈膝,道:“娘娘折煞臣妾了,若论所得皇上恩宠,后宫何人能比得上娘娘在皇上心中的地位?” 褚惜玉凝视了我两眼,意味深长地说道:“丽贵仪越发会爱说笑了。” 我正色道:“在娘娘面前,妾身如何敢无礼。” 褚惜玉不置可否地撇了撇嘴,然后,问道:“太后和皇上都有意让丽贵仪您管理六宫事务,那依贵仪之见,该如何处置芳小仪?” 杨若晴又惊又怒:“你,你们,你们敢?” “怎么?”褚惜玉道:“你一个小仪,本宫还处置你不得了?来人啊……给我拿下!” “是!”两名侍卫应声而出,立即跑过去,扭住杨若晴的双臂,死死地压住她,杨若晴气得连声大骂:“褚惜玉,你,你敢……我,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 我也吓了一跳,想不到褚惜玉突然便要处置杨若晴,她想怎样?掌嘴?杖责?还是…… “淑妃娘娘……”我定了定神,道:“芳小仪如何说也是皇上的妾侍,若要处置她,也要皇上发话才是……” 褚惜玉面容冷冰,淡淡地说道:“若是这等小事,也要麻烦皇上,要你我何用?太后让丽贵仪你管理六宫事务,便是希望贵仪你能替皇上分忧,而不是用这些无谓的琐事去麻烦皇上。”她说着,立即下令道:“将她拖下去,重责八十,打入冷宫!” 重责八十? 就算不死,那也得落得个残废了! 杨若晴呆立半晌,直至那两名侍卫要拖她下去,才猛地缓过神来,拼命地挣扎着,嘶声道:“不,不,我不去,我没错……褚惜玉,你,你,我要见皇上,皇上,我要见皇上……” 杨若晴大声哭喊,拼命地挣扎着,那两个侍卫一时失神,竟然拉她不住,杨若晴挣脱那两个侍卫的拉扯,扑了过来,就朝褚惜玉抓去:“你敢打我进冷宫,你才该进冷宫,你这个贱人,你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什么身份,以为你真是什么淑妃娘娘吗?” “娘娘小心!”画眉失声惊呼,拦在了褚惜玉面前,褚惜玉自是想不到杨若晴会这般凶狠,惊得花容失色,一双白皙的小手捂着胸口,踉踉跄跄地退后几步,不妨被身后的竹子绊倒,整个人便跌倒在地,连声道:“快,快拦住她!” “贱人!”杨若晴骂着,还想要踹褚惜玉几脚,却已经被两个侍卫拖开了。 “娘娘。”画眉赶紧扶起褚惜玉,甚是焦虑地问道:“娘娘,您还好吧,娘娘。” 褚惜玉捂着胸口,似要喘不过气来了,看她那痛苦的模样,并不像是装出来的,她身边的人已然慌作一团,我回头望去,只见沈楹湘一直站在旁边看着,唇边还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她自是高兴,此番闹出的事端,无论是哪一方受罚,对她来说都是百利而无一害的,她更巴不得我们全部卷进这些是非之中了。 转而再朝柳依依望去,她早已歪倒在石椅上,看样子,是害怕极了。 103:要你偿命 别的不担心,就怕她动了胎气。 “姐姐。”我快步走到她身旁,握住了她冰凉的手,低声安慰道:“没事了,姐姐,别担心。” 杨若晴边挣扎着边哭骂个不停,我看见柳依依脸色越来越难看,正想着是不是要跟褚惜玉说一下先带柳依依回宫,不想竹林里突然传出一个熟悉且十分冷漠的声音:“谁在哪里大声喧哗?” 说话间,宇文轩已经在众人的拥簇下从林子间走了出来。 “皇上!”杨若晴挣脱开来,哭喊着扑了过去:“皇上,您要替晴儿做主啊!” 宇文轩眉头一皱,似有几分不耐烦之色,然后,目光就落在了褚惜玉身上,看见褚惜玉正歪在画眉肩头,当即甩开杨若晴,冲了过去,焦急地问道:“你怎么了?” 褚惜玉可怜楚楚地摇了摇头,话没说出口,便晕了过去,宇文轩伸手立即将褚惜玉打横抱起,又惊又怒:“还愣着干什么?快去请太医!快去!”说着,头也不回头的走出了小竹林,至于其他人……在场的其他人,他丝毫没有理会,就好像竹林里没有其他人存在。 错了,应该是在他眼中,根本没有其他人的存在。 杨若晴还呆立当场,宇文轩会这样对她,许是她自己都料想不到的。 然后,便听见沈楹湘冷冷一笑,道:“芳小仪,看来,就算你真被人打死,皇上也是不管的!” 杨若晴狠狠地瞪了沈楹湘一眼,掉头要走,哪知一直跟随在宇文轩身旁的刘全掉头回来了:“丽贵仪、柳顺仪、沈容华、芳小仪,皇上有旨,请几位娘娘移驾西华宫。” 我有些担心地朝柳依依看了一眼,问刘全道:“柳顺仪身子不适……公公您看,是不是行个方便……” 刘全摇头道:“这是皇上的意思……顺仪娘娘若真有什么不适,西华宫也有太医可以替娘娘问诊,请娘娘不必担心。” 我还要说什么,柳依依已经抓住了我的手,摇了摇头,示意着让我不要再说了,轻声道:“我不要紧,走吧!别让皇上和娘娘久等了。” 抗旨之罪,谁又能当得起呢? 我们几个到了西华宫,看见画眉正站在宇文轩身边,一连幸灾乐祸的表情,不用说,一定是她在宇文轩面前告的状了!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宇文轩端正于堂前,阴沉着脸,我们走进正殿,还不及下跪行礼,他猛地一拍桌子,怒道:“说,这是怎么回事?” “皇上!”杨若晴哭得是梨花带雨,爬到宇文轩脚下,紧紧地抓住他的龙袍,那神色倒真是可怜:“皇上,您要替臣妾做主,淑妃娘娘,她,她居然要把臣妾打入冷宫……” 画眉一直狠狠地瞪着杨若晴,此刻当真是忍不住了,大声地说道:“皇上,刚才就是她推倒淑妃娘娘的……”画眉说到这儿,眼眶都红了,瞧她这般担心的样子,好像褚惜玉受了多大伤害似的。 倒真是奇怪了,不就是摔了这么一下,褚惜玉身子再娇弱,也不止于如此吧? “冷宫?冷宫?”宇文轩猛地一抬脚,把杨若晴踢开,怒道:“把你打入冷宫,也是太便宜你了!若淑妃有什么不测……朕定让你偿命!把她脱出去,囚禁冷宫,没有朕的旨意,不许踏出冷宫半步!” “皇上!”杨若晴吓坏了,哭道:“皇上,臣妾没有……臣妾没有……臣妾是冤枉的……皇上饶命啊,皇上……” “噗通!”一声,身旁的柳依依一个不支,晕倒在我脚下。 我也惊出了一身冷汗:“皇上……柳顺仪她……” 宇文轩朝柳依依看了一眼,冰魄般的双眸之中明显有几分厌恶的神色,然后道:“传太医……” 话音未落,沈楹湘已经惊叫起来了:“血……好多血……” 104:脉象 西华宫里顿时慌作了一团,沈楹湘好像也被吓坏了,脸都白了,我赶紧扶起柳依依,只听闻宇文轩冷冷地说道:“扶她进去。” 我心里一凛,不自觉地回头朝宇文轩望去,但见他冰冷的面容之上,丝毫不见半点焦虑之意,顿时大感疑惑:他怎么好像一点儿都不担心的呢? 还有刚才在竹林里那会儿,他对柳依依,也是这样不闻不问的,难道,在他心目中,里面那位淑妃娘娘,当真比什么都重要?重要到他连自己的亲骨肉都不闻不问? 这么细想起来,真是越想越可疑,怪不得那日,宇文轩对我说,我若不喜欢,他不要这孩子也罢,为了他那句话,我还着实的感动了许多日,可如今想来,宇文轩对我说那番话,也不过是做个顺水人情罢了,也许在他心目中,这个孩子,也真是可有可无的。 他曾经说过,只要先诞下皇子,便可立为皇后,君无戏言,可在他心目中,最佳皇后的人选可不是柳依依,他又怎么会在意柳依依腹中的骨肉呢? 我还这么胡思乱想着,也没注意到在给柳依依问诊的是谁,只是这样站着许久,觉得有些头晕目眩,可宇文轩既然也在旁边站着,我当然不敢造次,只能勉强支撑着。 过了一会儿,宇文轩似乎有些不耐烦而来,问道:“司马,她到底怎么样了?” 我这才注意到那个太医,居然很是年轻,看样子,也不过而是来岁,一袭宝蓝色的锦衣,容貌清秀,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宫里的太医。 宇文轩问话,他也不起身回答,只是说道:“没什么,不过是受了些惊吓,我给她擦些宁神的药,一会儿便可醒了。” 沈楹湘忍不住问道:“孩子怎么样,没事吧?” “孩子?”那唤作司马的男子回过头,望着沈楹湘,一脸的疑惑:“什么孩子?” 沈楹湘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道:“什么孩子,当然是她腹中的孩儿了。” 司马略一皱眉,道:“可是,这位娘娘,并未发觉有身孕的迹象啊!” 此语一出,宇文轩当即喝道:“你说什么?” 不止是宇文轩,沈楹湘和我均是惊诧万分,司马更是惊诧:“怎么了?难道有谁说过,这位娘娘有了身孕吗?” 宇文轩脸色难看至极,我额上已经开始冒出冷汗,颤声道:“你是不是弄错了?” 司马表情很是疑惑,但还是替柳依依再把了一次脉,然后,摇头道:“不是喜脉。” 沈楹湘想了想,道:“莫不是刚才见红,所以……” 司马苦笑道:“那是娘娘的月事来了……” “这怎么可能!”我失声惊叫起来:“不久前,可是梁太医给把的脉,说,说她有喜了……” 宇文轩铁青着脸,一字一字地说道:“传……颜世文、梁新、程雪姬!” 他,他要验脉! 这是怎么回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脑子里一片混乱,怎么想都想不明白,这脉象是梁新诊断的,在妇女金科这方面,梁新可是行家,他不可能会弄错的? 难不成,难不成……是柳依依与梁新合谋,欺瞒宇文轩? 我实在不敢相信,柳依依,她竟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欺瞒皇上? 105:错乱 司马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忽而道:“这位娘娘看起来脸色不太好,您没事吧?” 我摇了摇头,宇文轩朝我看了一眼,颇有些关切地说道:“你不舒服吗?快坐下!”他说着,竞走了过来,扶着我走到一旁,道:“坐一会儿。” 难得见到脸色稍有缓和,我松了口气,感觉胸口也没那么闷了,然后道:“臣妾无碍。” 司马却已经走了过来,含笑地说道:“还是让在下替娘娘你把一下脉吧。” 好生奇怪,他居然自称“在下”?在皇帝、嫔妃面前,不是该称“臣”的吗?我越来越是疑惑,总觉得此人身份可疑,但宇文轩显然十分的相信他,我只得把手伸出来,司马替我把了一会儿脉,表情有些奇怪,朝我看了看,道:“请娘娘伸出另一只手。” 他到底搞什么鬼?我很不耐烦地皱了皱眉,但最后还是把手给他了,司马只搭了一会儿,便起身含笑道:“恭喜娘娘,您有喜了!” “什么?”我骇然失色,几乎跳了起来:“你没搞错吧!” 这突生的变故,真是让人措手不及! 本该有喜的柳依依,却被告知说没有身孕,而本来毫无征兆的我,却突然知道自己怀孕了,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司马,到底是什么人物,看上去,真是一点儿都不可靠。 宇文轩也是呆了好一会儿,才猛地缓过神来:“司马,你说什么?玥儿她……她当真有喜了?” 司马淡淡一笑:“我说的话,你还信不过?” “啊,不是!”宇文轩禁不住笑了起来,道:“朕只是觉得太意外了……”他说着,拉过了我的手,低声道:“玥儿,太好了!我们有自己的孩子了。” 我脑子里乱哄哄的,连宇文轩在说什么都听不清楚了,我何尝不希望有一个属于他和我的孩子,可这个时候…… 它怎么偏偏是这个时候来的? 我下意识地朝躺在榻上的柳依依望了一眼,她依然昏迷不醒,可她的孩子,那又是怎么回事? 颜世文、梁新、程医女很快就到了,宇文轩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冷冷地说道:“颜世文、程雪姬,去给柳顺仪把脉。” 颜世文等人自然也发觉的宇文轩脸色不太好看,不敢多问,先是由颜世文替柳依依把了脉,然后,程医女也去给柳依依把了脉。 宇文轩冷冷地问道:“如何?” 颜世文面有难色,道:“这……” 宇文轩又问了一句:“如何?可是喜脉?” 颜世文低着头,道:“回皇上的话,柳顺仪脉象之中,并未见有喜!” “什么!”梁新失声道:“颜大人,你可看仔细了!” 宇文轩冷哼一声,转而问程医女道:“你呢!你看出来没有?” 程医女稍一屈膝,道:“回皇上的话,奴婢也诊断不出来!” 梁新又惊又怒:“这,这怎么可能!你们是不是弄错了!”他说着,立即对宇文轩道:“皇上,柳顺仪却是有喜,这是千真万确之事,只怕是颜大人和程医女的诊断有误。” “是吗?”宇文轩冷冷地说道:“那朕便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再去诊断一次,看柳顺仪是否真的有孕在身!” “谢皇上!”梁新答应着,正待去替柳依依把脉,只听见宇文轩又说道:“你可诊断清楚了,若有任何差错,小心你的人头不保!” 梁新身子一震,低声道:“微臣遵旨!” 106:无所不用其极 梁新替柳依依把脉的时间好像很长,或者是说,他用了很长时间,把了这只手又把那只,反反复复,他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到最后,连手臂都有些哆嗦起来。 真的是有问题! 宇文轩冷冷地说道:“如何,梁新,看清楚没有?” “微臣,微臣……”梁新噗通地跪在宇文轩面前,额上冷汗涔涔而落,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宇文轩显然愤怒至极,猛地一拍桌子,怒道:“好你个梁新,你胆子倒是不小啊!你们居然敢欺瞒朕,哼,看来朕真是太过相信你们了!来人!把梁新和柳依依押到刑部大牢,交由刑部审问!” “皇上!”梁新惊骇失色,连连磕头:“皇上,微臣冤枉啊!微臣对此事,的确是毫不知情啊……皇上……” “毫不知情?”宇文轩冷笑不止:“不要告诉朕,你是诊错脉了!” “这,这,这……”梁新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来,他怎能说是诊断错误呢?就算他真这么说了,也没有人会相信的。 可这件事……我越想越觉得这件事离奇古怪,但又说不出来到底是哪里有问题,梁新突然惊呼道:“是你……肯定是你……” 众人吓了一跳,然后发觉梁新一手指着沈楹湘,恶狠狠地盯着她,道:“肯定是你……沈楹湘,肯定是你搞得鬼!” 沈楹湘又惊又怒:“梁新,你不要像疯狗一样乱咬!” “皇上!”梁新急切地说道:“微臣是被人陷害的,就是她,沈容华,皇上,这件事,一定是沈容华搞的鬼。” 宇文轩冷冷地说道:“梁新,你有何凭据,竟敢说这件事是沈容华陷害于你!” “皇上……”梁新瞪着沈楹湘,恨得咬牙切齿:“上次,给丽贵仪娘娘下的毒,就是沈容华的主意!” 我一怔,沈楹湘已经叫了起来:“你胡说!”她冲过去,一脚就踹在梁新的肩膀上,怒道:“狗奴才,你胡说什么?你已犯了欺君之罪,以为这样胡说八道,皇上就会相信你说的话了吗?不要在此胡言乱语,迷惑圣听了!” “皇上,皇上……”梁新一点儿都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反而叫得更大声了:“皇上,微臣对天发誓,当日替顺仪娘娘把脉之时,从脉象观察,的确是喜脉,这一点,微臣绝对不会弄错了,可今日,今日不知为何……” “哼,满口胡言乱语!”沈楹湘冷笑道:“好端端的,孩子会没了吗?梁新,你和柳顺仪是什么关系,宫里的人都知道,皇上才下旨说诞下皇子者便立为皇后,柳顺仪便有喜了,这事儿也太巧了吧?”沈楹湘转而问宇文轩道:“皇上,您说是不是?这分明有人在从中搞鬼!此人所说的话,当真一句都不可信!” “皇上!”梁新极力争辩道:“微臣所说的话,句句属实!当初是沈容华亲手将药交给微臣,让微臣给贵仪娘娘用的……” “慢着!”我打断了梁新的话,上前一步,问道:“既然你说,药是沈容华亲手教给你的,那我问你,为何当初宫里这么多人用了药都无事,偏偏,偏偏只有我,中了和欢之毒?” 梁新道:“娘娘您有所不知,微臣所用的之药,分量极轻,根本察觉不到,可是,百花露中也含有同样的药,而且,而且……只有用了两次之后,药性才会慢慢发作……还要混合娘娘宫里的百花香,才,才有功效的……这,这百花香,不也是沈容华送给娘娘的吗?” 原来如此,我当真是明白了,也难为了沈楹湘,想出这样刁钻的法子来害我! “不,不是的!”这回轮到沈楹湘怕了:“皇上,您,您别听这个庸医胡说八道,臣妾,臣妾与丽贵仪情同姐妹,又,又怎么会害她呢!” 宇文轩面无表情地说道:“带下去!” “皇上,皇上!”沈楹湘急了:“您不要相信那个奴才的话,臣妾没有,臣妾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宇文轩又怎么会听她的分辨呢? 107:御用太医 沈楹湘等人被带走之后,宇文轩犹在气恨着,颜世文和程医女低着头,一直跪在那儿,大气都不敢出。 气氛很是紧张。 紧张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不过是一会儿工夫,杨若晴被打入冷宫、柳依依和梁新被打入刑部大牢,沈楹湘也要被禁足在望月阁不得离开,一下子发生了这么多事,真让人有些措手不及,柳依依一直昏迷不醒,若是她醒来,突然发现自己身处牢中,会不会被吓疯了去? 还有,刚才,司马所断的那个脉? 我竟不敢相信,它是真的。 又过了好一会儿,司马上前道:“皇上请息怒,莫要惊吓了贵仪娘娘。” 宇文轩转头看着我,怒气渐渐平息下来,道:“你说得是,现在玥儿要做的是养好身子,早日替朕诞下皇子。” 我朝司马看了一眼,又问宇文轩道:“皇上不该再让太医替臣妾把下脉吗?” 宇文轩一怔,旋即道:“玥儿,你说什么呢?” 我面无表情地说道:“臣妾可不想再出什么意外!” 宇文轩苦笑一下,颇有些无奈地说道:“颜世文、程雪姬,你们替贵仪把一下脉吧,也好让贵仪定下心来。” 颜世文、程医女依次替我把了脉,当然,结果和司马所说的是一样的,宇文轩极其高兴,好像方才所发生的所有不快,他都尽数抛开了。 而我却是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 说不清是为什么,我真的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总觉得这事情,来得太过突然了,浑浑噩噩的,像是做梦一般。 宇文轩对颜世文道:“颜世文,丽贵仪既然有了喜,就当好生照料,程医女毕竟经验不足,还是由你来照看丽贵仪,朕比较放心。” “皇上!”我立即起身道:“臣妾有个不情之请。” 宇文轩有些诧异:“玥儿,你……你有何要求?” 我的目光落在了司马的身上,沉吟片刻,道:“臣妾希望能由司马大人照料臣妾的饮食,还望皇上恩准。” 宇文轩意外至极,他显然没有料到我竟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颜世文的脸色不知道有多难看了:“莫非贵仪娘娘信不过微臣的医术?” 我摇了摇头,慢慢地说道:“用人唯亲,臣妾可不想落人话柄。” 宇文轩神色有些古怪,犹豫着,没有答应,画眉却是忍不住了,大声呵斥道:“好没规矩!司马大人是淑妃娘娘的御用太医,怎可为你所用?” 画眉话音未落,宇文轩已然变色:“住口!” 画眉咬了咬牙,很是恼怒的瞪着我,却是不敢再多说一句。 宇文轩看着我,良久,问道:“当真要如此?” 我淡淡地说道:“不过是每日请个平安脉,也耽误不了替淑妃娘娘的诊治吧?” 宇文轩冷冷一笑:“准奏!” 柳依依之事,让我不得不十二万分提防,若真是有什么意外,不止颜世文和我都要牵扯入内,甚至连颜府上上下下都会受到牵连,我如何不能不小心谨慎。 离开西华宫之前,我问宇文轩一句:“淑妃娘娘可安好?” 宇文轩凝视了我两眼,慢慢地点了点头,然后道:“淑妃之事,不必你操心,你还是,安心的养好你自己的身子吧。” 108:她的阴谋? 回到水榭轩,整个人都像虚脱了一般,我再也无力支撑,歪倒在贵妃榻上,姹紫、嫣红等人见状,都吓了一跳,我有喜之事,早已传遍六宫,昕屏本还满脸喜气的要给我道贺,谁知我竟是这般神色,唬得她话也不敢多说了。 我推说累了,让她们先行出去,程医女也说我害喜厉害,需要好生休息,昕屏等人虽然将信将疑,却也不敢多问。 程医女见我冷汗直冒,生怕我着凉,赶紧将窗户都关上,我歪在榻上,躺了好一会儿,才定下心里,程医女倒了杯温水过来,柔声道:“娘娘,先喝杯水,定定神吧。” 我无力地摆了摆手,道:“放下吧!” 程医女轻声道:“娘娘,已经没事了,且先放宽心来。” “没事?”我苦笑道:“这怎么能说是没事呢?” 程医女悄声道:“莫非娘娘怀疑柳顺仪之事,有什么蹊跷?” 我感到十分惘然:“我也说不上来,可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程医女苦笑道:“别说是娘娘,奴婢也不相信,柳顺仪会假孕争宠,欺骗皇上,这种事,如何能瞒得住。” 我长叹了一口气,道:“可若柳依依没有身孕,这喜脉又是从何而来?这可是欺君之罪,梁新哪有这么大的胆子?” 程医女低声道:“娘娘放心,司马大人医术高明,想必不会有误。” 我凄然一笑,道:“如今这般,我却是谁也不敢相信了……” “太后驾到!” 太后来了! 我慌忙起身,太后却已走进了暖阁。 “参见太后……” “不必多礼!”太后上前将我扶起,打量了我两眼,关切地问道:“听说,你有喜了?” 我不敢肯定,便道:“或许吧……臣妾不知……” 太后嗔道:“太医不是诊断过了吗?如何不知?” 程医女忙道:“颜大人和司马大人都替娘娘把过脉了,奴婢也看过了,确实是喜脉。” “那还说什么不知道。”太后道:“你这丫头,莫非是欢喜过了头?” 我除了苦笑,还能说什么。 太后让程医女及一干人等都退下,挽着我坐了下来,正色道:“今日在西华宫,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看来,西华宫所发生的事,也传遍六宫了,我听太后这般问起,一时间,竟不知该从何说起,太后似有几分不悦,道:“怎么,莫非连哀家也说不得了?” “不是的,太后……”我想了好一会儿,才又说道:“只是突然间,发生了这么多事,一下子,竟不知如何说起……” 太后凝视了我两眼,道:“就从柳顺仪的喜脉说起……” 我慢慢地,理清头绪,将今日发生之事回想一遍,便从我到小竹林遇见柳依依等人开始慢慢说起,太后坐在我身旁,一直听着我说,竟也不问一句,连神色都没半分改变,待听得我把话说完了,这才冷冷一笑,道:“这个女人竟这般厉害,哀家倒真是小瞧她了!” 我以为太后说的是柳依依,忍不住道:“太后,臣妾认为,这事应该详细查明,未必就是柳顺仪所为……” “哀家说的不是柳顺仪!”太后打断了我的话,道:“哀家说的是褚惜玉。” 我更是惊诧:“太后,您说什么?” 太后冷笑不止:“褚惜玉精通医理,这般诡异之事,也只有她才做得出来!她必定是不想其他人得宠,才用了这种奸狡的毒计,还有沈楹湘,只怕她的药,也是从褚惜玉那儿得来的了!” 我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可仔细想来,太后说得也不无道理,除了褚惜玉,沈楹湘之外还会有谁? 109:对质 当晚,我留在了水榭轩,晚一些时候,宇文轩也过来了,因为白天发生的事,我们似乎都无话可说,宇文轩只是关切的问了我的身子是否安好,然后早早的便要歇息了,不想灯还没熄,永寿宫的金公公突然来到,传太后懿旨,请宇文轩到永寿宫。 宇文轩看天色已晚,也不知道太后到底为何要请他到永寿宫,还以为是为了柳依依和沈楹湘之事,便冷冷地说道:“天色已晚,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吧!” 金公公道:“皇上,此事关乎淑妃娘娘的安危,淑妃娘娘如今正在永寿宫,还请皇上移驾永寿宫。” 宇文轩闻言,又气又急,又惊又怒:“你说什么?淑妃她……”说着,低低的咒骂了一声,才道:“摆驾永寿宫!” 金公公看见宇文轩气冲冲地走出去,低声道:“贵仪娘娘,请一同前往。” 我不知何故,看金公公神色有些紧张,好像事态有些严重,难道真是因为今日之事,太后要责罚褚惜玉? 在去的路上,宇文轩紧皱着眉头,一直没有做声,我也明白他担心着褚惜玉,但对事情一无所知的我,也不知道能说什么,只能沉默着。 我二人到了永寿宫,一到那儿,就看见褚惜玉低着头,正跪在皇太后面前,时值盛夏,天气炎热,宇文轩见到褚惜玉这般跪着,娇小的身躯簌簌地颤栗着,香汗淋漓,真是又焦急,又心疼,疾步上前便要扶她起来,孰料皇太后冷冷地喝止住了他,道:“皇上,且慢!” 宇文轩恨恨地瞪了一眼,没有理会皇太后,把褚惜玉扶起,才责问道:“太后,请问淑妃犯了何过错,太后竟要这样惩罚于她?” 皇太后厉声道:“淑妃擅闯玉华宫,哀家这样罚她,已经算是轻的了!” 宇文轩一惊,立即问温柔道:“这是怎么回事?” 褚惜玉下意识地朝我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泪眼盈盈地说道:“皇上,臣妾没有!丽贵仪,她,她冤枉臣妾……” 宇文轩更为惊诧:“你说什么?丽贵仪……”说着,目光便落在我身上,那凶狠的眼神,是我之前从未见过的,我全然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这件事会扯到我身上来了。 太后甚至没看我一眼,不动声色地说道:“有人指证,你还敢抵赖!” “没有,太后!”褚惜玉惊骇失色:“太后,臣妾是冤枉的,臣妾真的没有进过玉华宫!请太后千万不要相信丽贵仪一面之词!”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褚惜玉为什么会在这里?还有,太后一口咬定说她擅自进入玉华宫,这又是怎么回事? 宇文轩一把抓住褚惜玉的手臂,低声问了她一句话,我离他们有些远,自然听不真切,只看见褚惜玉点了点头,泪水簌簌而落。 宇文轩的目光一直没离开过我,脸色越来越难看,显见是气急败坏,只听见他说了一句:“岂有此理!”转而对皇太后道:“太后,这不过是丽贵仪一面之词,不足为信!” 皇太后略一沉吟,便问我道:“丽贵仪,前些日子你可曾到过玉华宫?”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暗中瞧见皇太后神色严厉,宇文轩表情愤怒,心里更是惶恐了,但太后说前些日子……难道就是上次,我在玉华宫外见到褚惜玉那次? 我虽曾在玉华宫外见过褚惜玉,可又何曾向太后告密了?但偏偏就这么巧,今日下午,太后刚刚到水榭轩去,晚上就事发了,褚惜玉会怀疑我,也不奇怪。 念及至此,我便说道:“回太后的话,臣妾今日确实经过玉华宫,但并未曾进入过玉华宫,还望太后明察。” 皇太后微微一皱眉,问道:“那你可曾见到淑妃?” 我抬眼朝宇文轩望去,只见宇文轩一脸焦虑,似乎在担心什么,更隐隐有几分恨意,便回答道:“回太后的话,臣妾的确在玉华宫外见到淑妃娘娘。” 110:教诲 宇文轩剑眉一扬,立即上前,道:“你当真见过?颜熙玥,你可要想清楚了,这话可不是随便能乱说的!” 皇太后阴沉着脸,道:“皇上,哀家的话还没问完呢!”说着,又继续问我道:“丽贵仪,你是不是亲眼见到淑妃进入玉华宫?” 我摇了摇头,道:“太后,臣妾只是在玉华宫外见到淑妃娘娘,当时淑妃娘娘还以为臣妾要擅闯玉华宫,还曾劝阻臣妾,让臣妾别进去。” 皇太后脸色变了又变:“当真如此?” 我低着头说道:“臣妾不敢有所隐瞒。” 皇太后冷哼一声,道:“那你为何要到玉华宫去?你可知道,皇上有旨,未经许可,任何人不得擅入玉华宫。” 我不紧不慢地答道:“太后请息怒,臣妾并未想过要擅入玉华宫,臣妾那日从玄武殿下来,看见几只麋鹿,甚至可爱,一路跟着几只麋鹿,不知不觉便到了玉华宫外,后来听昕屏所说,才知道这几只麋鹿,原来是在玉华宫内放养的,玉华宫平日都有侍卫把守,那日只是不知为何,居然宫门大开,也无人把守,想必正是因为如此,那几只麋鹿才走出玉华宫,在皇宫内四处游走,恰巧又被臣妾遇见。” 皇太后脸一沉,道:“你说什么?玉华宫外无人看守?” “正是如此!”颜熙玥朝褚惜玉看了一眼,道:“此事,淑妃娘娘也知道。” 褚惜玉只得上前道:“启禀太后,臣妾在玉华宫外,也的确没见到守卫的侍卫。” “岂有此理!”皇太后勃然大怒,猛地一拍桌子,道:“那些狗奴才,都到哪里去了!” 我轻声答道:“这个,臣妾就不得而知了!” 皇太后颇有些气恼,道:“小金子,你立即给哀家查清楚,那天到底是哪班侍卫当值,居然敢擅离职守!哀家决不轻饶!” “奴才遵旨!”金公公答应着,便赶往侍卫营去了。 皇太后再又问我道:“丽贵仪,哀家在问你一次,你究竟在哪里见到淑妃的?” 我一脸平静地说道:“回太后,臣妾的确是在丽华宫外见到淑妃娘娘的!”我倒也没说假话,虽然她见到褚惜玉从玉华宫里走出来,却是在玉华宫外见到的,这么说来,也算是说的真话了。 皇太后自然没想到这一点,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又问褚惜玉,道:“淑妃为何要到玉华宫去?正好当值的侍卫又不在,这也太巧了吧?” 褚惜玉似乎惊骇不已,脸色惨白,颤声道:“回太后的话,臣妾只是想去看望皇上,正好经过玉华宫,请太后明察!” 皇太后盯着褚惜玉,看了好一会儿,才又问道:“丽贵仪所说之言,是否属实?” 事到如今,褚惜玉自然不能否认了,只得顺着我刚才所说的答道:“确实如此。” 皇太后显然不想就这么罢休,逼问道:“你当真没有进过玉华宫?” 褚惜玉慌忙跪下,哽咽道:“太后明察,臣妾就算有是个胆子,也不敢违抗圣旨,擅闯玉华宫,求太后明察。” 宇文轩上前道:“太后,看来这不过是场误会!” 皇太后没好气道:“误会?这件事,哀家一定会让人查个水落石出!倘若真有人未经得许可,擅入玉华宫,哀家定不轻饶。” 宇文轩淡淡地说道:“依朕之见,太后要罚的,该是那些擅离职守的侍卫。” 皇太后愤愤地说道:“这些事,哀家自会处理!皇上还是看好你的妃嫔,别让她们四处乱闯,再惹出什么乱子来了!” 宇文轩面无表情地说道:“多谢太后教诲!” 111:刺痛 离开永寿宫,褚惜玉仿似连站都站不稳了,软绵绵地靠在宇文轩怀里,哭成了个泪人儿,宇文轩紧紧地搂住褚惜玉,不住地安稳着,哄着、劝着。 我在一旁看着,不觉有些厌恶,我实在看不惯褚惜玉这副惺惺作态的样子,今日,在小竹林,褚惜玉她可是一副高高在上,咄咄逼人的神态,此刻,在宇文轩面前,却装得这么楚楚可怜,让人看着就觉得讨厌。 看来,连宇文轩都被这个褚惜玉给骗了,刚才在永寿宫,若不是为了宇文轩,我真想如实告诉皇太后说当日的确是见到褚惜玉在玉华宫里出来了。 我觉得自己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索性快步走开,不想宇文轩突然追了上前,一把拽住她,怒道:“你给我站住!” 真是莫名其妙,宇文轩冲我发什么脾气?难道褚惜玉受了太后的气,他就要把气撒在我身上?我气得甩开宇文轩的手,气道:“不知皇上还有何吩咐?” 宇文轩愤然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什么意思?我做什么了?我不解,便问道:“皇上在说什么?” 宇文轩没好气道:“少跟朕装傻!朕问你,你为什么要在太后面前告状,说淑妃擅闯玉华宫?” 我气坏了,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了?刚才我所说的每一句话,可都是替褚惜玉开罪的,这宇文轩倒好,反而说我在害褚惜玉?他简直是莫名其妙。我气呼呼地瞪着宇文轩,道:“请皇上说清楚一点儿,臣妾什么时候在太后面前说过这样的话了?刚才臣妾说了什么,皇上你也听得清清楚楚了,臣妾是这样说的吗?是这个意思吗?” “你还敢狡辩!”宇文轩紧扣着我的皓腕,剑眉轻挑,厉声道:“若不是你在太后面前告的状,为何太后会一口咬定淑妃去过玉华宫?今日太后可是到过水榭轩?你,你到底跟太后说过什么?快说!” 我一时挣脱不开,又急又气,道:“你放开我!” 宇文轩一字一字地说道:“给朕说清楚!” 这个宇文轩,简直就是个昏君!不辨是非,不明事理的昏君! 就因为刚才褚惜玉说的那句话,他就认定了是我在太后面前告的状吗? 我气恨不已,怒道:“放手!” “大胆!”宇文轩一甩手就打了过来。 只听闻“啪”地一声响,我顿觉右耳嗡嗡直响,脸颊火辣辣的,像被灼烧一般又辣又痛,我贝齿紧咬着下唇,恨恨地瞪着宇文轩,一语不发。 宇文轩显然也怔住了,好一会儿,才道:“你再敢无礼,朕就治你的罪!” 我气得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我真不敢相信,这个出手打我的男人,就是曾经在玄武殿里,那个对我宠爱有加的男人,我呆呆地望着宇文轩,许久,许久,才自唇边吐出一个字:“轩哥哥……” 我声音很轻,轻得让人几乎听不见,可宇文轩还是听见了,他身子微微一震,缓缓地松开了手,随即别过头,避开了我的目光。 褚惜玉本来一直站在一旁看着,一语不发,此刻,突然又哭了出来,抽泣道:“皇上……你还是,还是让臣妾离开皇宫吧……” 褚惜玉……我恨得直咬牙,真想冲过去,给那个假惺惺的淑妃娘娘几个耳光,看她还敢不敢这样惺惺作态,假装可怜,还说要离宫,怎么,她想以退为进是吗? 112:真假 果然,宇文轩立即转到褚惜玉身旁,搂着她的肩膀,柔声劝道:“玉儿,你胡说些什么呢!” 褚惜玉好像哭得很伤心,几乎说不出话来,哽咽道:“臣妾实在……实在不适合在留在这个皇宫里了……臣妾只想过回以前的生活,和以前一样……而不想留在这个处处都充满危险的皇宫里……” 她是不是想向我证明,在宇文轩的心里,她远比我重要,无论她说什么,宇文轩都会相信! 真是岂有此理!我实在忍无可忍,便上前,道:“皇上,你说是臣妾在太后面前告的状,说淑妃娘娘擅闯玉华宫,到底有何凭证?你凭什么就说是臣妾告诉太后的?” 宇文轩还不及回答,褚惜玉已经哭道:“皇上,臣妾在玉华宫外,只见过丽贵仪,并无他人。” 我冷冷一笑:“只凭这点,淑妃娘娘便认定是臣妾告诉太后的?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淑妃娘娘你怎知道,你进玉华宫的事,就没有其他人知道?难道,你身边的那些人,就没有一个可疑的吗?” 褚惜玉急道:“你别血口喷人,本宫身边的那些人,可都是本宫的亲信,她们是绝对不会出卖本宫的!” “我含血喷人?”我气不过,大声地说道:“究竟是我含血喷人,还是淑妃娘娘你含血喷人,你无凭无据,就这样诬赖我?” 褚惜玉稍稍往后退了一步,缩进宇文轩怀里,似乎有些害怕,看得我都想把她给拽出来了,可宇文轩竟还死死的护着她,真是可恶,我真是看着就越来越气,高声道:“请淑妃娘娘回答。” 褚惜玉立即扑进宇文轩的怀里,大哭起来。 宇文轩慌忙搂住褚惜玉,低声道:“别怕,别怕,我在这儿。” 我恨得几乎把银牙咬碎,现在明明是褚惜玉在冤枉我,可宇文轩倒好,却还处处护着褚惜玉,我实在不想再看下去了,更不想留在这里,自讨没趣,惹人厌烦!可是,我决不能让褚惜玉这样冤枉她,我没做错的事,为什么要无缘无故背上这么一个罪名? 想到这儿,我便道:“淑妃娘娘若不能拿出证据来,证明臣妾在太后面前说过什么,就请不要诬陷臣妾!” “你,你,你……”褚惜玉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瞪着我,许久,都说不出一句话来,随后,一口气没上来,两眼一翻,便晕倒在了宇文轩的怀里。 宇文轩又是着急,又是心痛,怒道:“颜熙玥,你就不能少说两句吗?” “少说两句?”我气急败坏地说道:“是她冤枉我!” “够了!”宇文轩恨恨地瞪了我一眼,抱起褚惜玉,转身便走。 我追上前两步,大声道:“我颜熙玥是傻了,才会相信你!我再也不会相信你说的话了!”言毕,一跺脚,气恨而去。 我连轿子也不乘,一路跑回了水榭轩,那一气真是非同小可,连众人给我请安都没有搭理,径直跑回寝宫。 昕屏等人看见我气呼呼的跑过了,甚是不解,我大声地说道:“都出去!”昕屏等人不敢多问,只得出去了,我看程医女还站在那儿不动,便道:“你也出去!” 程医女没有离开,反而问道:“娘娘到底怎么了?” 113:忍耐 我没有回答,目光落在那把凤凰琴之上,只气得想要把凤凰琴都给砸烂了,可是一看到那把琴,就想到宇文轩,怎么都狠不下心来,呆呆地望着那把凤凰琴,泪水簌簌而落,一滴一滴地落在琴弦上,如破碎的珍珠般,溅碎开来。 “娘娘……”程医女走到我身旁,将丝帕递给我,轻声道:“听说太后急招皇上和娘娘进宫,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我想了想,最后还是把在永寿宫里发生的事告诉程医女。 程医女轻叹了一口气,道:“娘娘纵然心里有气,也不该这样对皇上说话呀。” “怎么?”我讥笑道:“我还怕他治我的罪不成?” 程医女道:“奴婢知道娘娘不过是一时之气,才会说出那样的话来,可是娘娘……” “好了,我不想再听!”我气恨不已:“我再也不想见到那个人,也不想听到他说的任何一句话!不管他说什么,我都不会再相信了!” “娘娘。”程医女道:“娘娘,请听奴婢一言……” 我推开画茗,气道:“我不想再听!你不用劝我了,我不会再犯傻,把心思花在那个男人的身上了。”我越说越气,顺手抄起放在一旁的砚台,就要朝凤凰琴砸去。 “娘娘,千万不要!”程医女死死地抓住我的胳膊,急道:“娘娘,千万不要意气用事啊!” “我意气用事?”我气得将手中的砚台重重摔下,程医女躲闪不及,正好被砚台砸中脚背,疼得眼泪都落下来,我吓了一跳,慌忙扶住程医女,道:“你怎么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娘娘……”程医女疼得冷汗直冒,却还是说道:“奴婢不要紧,娘娘别再生气了,气坏身子怎么是好?” 我心里有气,可看见程医女疼成这般,又不忍心再责骂她,便道:“好了,我没事了,你先回房休息吧,我想一个人静一下。” “娘娘。”程医女轻声道:“奴婢没事,奴婢只是想告诉娘娘,皇上和淑妃娘娘的关系非同一般,这一点,奴婢早已言明,娘娘你在皇上面前,或许还可以少些顾忌,但千万不要得罪淑妃娘娘……” “我得罪她?”我气道:“这件事……这件事……我根本没有招惹她,是她无缘无故在冤枉我!她自己到玉华宫的事被太后知道了,凭什么一口咬定就说是我告诉太后的?还在皇上面前装出那副可怜样,像是受了天大委屈一般……我根本什么都没有做,她……她简直是莫名其妙……” 程医女扶着我坐下,轻声劝道:“娘娘,我大石国等级森严,在太后和众大臣眼中,淑妃娘娘出身卑微,根本没资格伺候皇上,淑妃娘娘自从进宫之后,处处受人排挤,尤其是太后……太后根本容不得她留在后宫……淑妃娘娘,心里必然很是难受……更何况,如今,皇上日愈宠爱娘娘,娘娘又有喜了,淑妃娘娘若不生出些事来,也就不是她了!” “生出些事来?”我没好气道:“若不是因为皇上,我何必这样忍让她?在太后寝宫里,我早就把一切如实说出了!这个淑妃娘娘,简直欺人太甚!她以为皇上宠着她,这个后宫便是她的天下了?” 程医女一惊,慌忙将宫门掩上,低声道:“娘娘,你千万别这么说,这些话,若是让其他人听去了,那还得了。” 我秀眉微微一蹙,道:“程医女,你脚上有伤,就别乱动了,赶紧回去包扎一下。” “夫人,奴婢真的没事。”程医女忙道:“奴婢休息一会儿便好,只是今夜之事,娘娘还需多加忍耐才是。” “忍耐?”我冷笑道:“皇上宠着她,我不忍耐又能如何?” “娘娘且放心,相信用不了太多时日。”程医女淡淡地说道:“经过今夜之事,皇上也必然会起疑心了,娘娘尽管不必与淑妃娘娘正面起冲突,尤其不要让皇上见到……”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我知道,我知道……” 褚惜玉,此时我不便与你计较,但你这般诬陷于我,我又岂会善罢甘休! 突然,小腹一阵剧痛,我禁不住呻吟了一声,把程医女吓坏了:“娘娘……” 114:意识 对于接下来,发生的事,我几乎是毫无意识了,唯一能清楚、深刻感觉到的是那一阵接着一阵的剧痛,像是要把整个身体撕裂开来一样,这样残酷无比的疼痛,让我已经没办法再感触到其它的事了,脑子里轰轰作响,连程医女、昕屏她们在说什么我都听不真切了。 这样的过程不知道持续了多久,而在这之中,我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除了疼痛,我几乎什么都不记得了。 等我慢慢地,恢复了意识的时候,身上的痛楚已经消退了不少,我挣扎想要起来,突然发现自己连眼睛都睁不开,更是动弹不了分毫,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样,心里又是着急又是害怕,偏偏就连叫都叫不出声来。 我这是怎么了? “玥儿!玥儿!”耳边,传来一个极其熟悉的声音。 是宇文轩,是他,他在我身边。 “玥儿,别怕,没事了,别怕!”宇文轩握着我的手,低声的安慰着:“朕在这儿,别怕。” 这是怎么回事?我到底怎么了? “司马……”宇文轩的声音有些沙哑:“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司马小声地答道:“皇上,丽贵仪她失血过多,只怕一时之间,无法醒来。” “为什么会这样?”宇文轩勃然大怒:“为什么会这样?程医女,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奴婢不知!”程医女的声音听起来,极度惶恐极度害怕:“奴婢真的不知道为何会这样的……” “你们,你们……”宇文轩声音都有些变了:“你们到底有没有看清楚……她,她真的是小产了?” “回皇上的话,千真万确!”程医女道:“奴婢不敢欺瞒皇上!” “这怎么可能!”宇文轩又惊又怒:“她根本就没有怀孕,她有喜之事,这,这本就是假的,怎么可能会小产?你们说,你们给朕说清楚!” 他说什么?宇文轩他说什么?他说我有身孕之事,是假的?不,这不可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是怎么知道我有身孕之事是假的?司马、程医女、颜世文都替我把过脉,都说我有喜了,可宇文轩他现在却说是假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而且,听他的口气,好像他早就知道这件事了,不仅仅是他知道,连司马和程医女都知道,唯独瞒着我? 为什么? 陡然想起柳依依的喜脉离奇消失一事,我猛地惊出一身冷汗:难道说,这也是一个阴谋? 只听见司马说道:“这件事,实在是太奇怪了,她服了那种药,断然不可能有身孕的,断出来的喜脉,也肯定是假的,不到一个月,便会自动消失,可是……可是贵仪娘娘她……” “程雪姬!”宇文轩厉声道:“药你都给丽贵仪服下了吗?” “皇上息怒!”程医女哭道:“奴婢的确按照淑妃娘娘的吩咐,把药给丽贵仪服下了!” 我终于明白过来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柳依依的喜脉突然就没有了,为什么在西华宫,宇文轩看见柳依依晕倒,一点儿着急的样子都没有,因为,他早就知道柳依依的喜脉是假的,他早就知道柳依依没有怀孕!而会让梁新误诊,全都是因为一种药! 一种我不知名的药! 这种药,不止柳依依吃了,我也吃了,而让我们吃下这种药的人,就是褚惜玉,而真正想这样做的,只怕还是宇文轩吧! 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宇文轩为什么要让我们服下那种药,他是不想让我们怀上皇子?可是,我既然也服了那种药,为什么还会……还会…… 115:瞒天过海 是药的问题,还是哪里出了差错? 我想不出来,头又开始痛了。 痛得厉害。 恍惚中,又听见司马道:“如果真的有服药,不可能会这样的……药不可能会有什么问题的……” “什么?”宇文轩突然道:“司马,你说药有问题?” “不……”司马立即道:“这怎么会,药是淑妃娘娘亲自调配的……娘娘一向仔细,断然不会出这种问题的,这可是关乎性命之事,怎会马虎大意?” “是吗?”宇文轩喃喃地说着:“不会出问题?”他握着我的手,似乎紧了紧。 褚惜玉?是她,一定是她,一定是她在药里做了手脚,她不害死我,她是不会甘心的! 我好恨! 不是因为褚惜玉千方百计要害我,而是宇文轩……原来,他一直都在欺骗我!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宇文轩又道:“这件事,是朕的错,朕这么做,只是想保护玉儿,却不想……不想害了她……司马、程雪姬,你们替朕照看好丽贵仪,决不能让她再出什么事了!至于药……也不必用西华宫送过来的药了……” “可是……”程医女小心翼翼地问道:“若是淑妃娘娘知道,怕她会不高兴……” “她没必要这么做……”宇文轩长叹了一口气,道:“朕答应过要给她的一切,自然会给她,让她放宽心来,好生养胎吧!也快五个月了,再下去,也是瞒不住了。” 程医女道:“皇上让柳顺仪、丽贵仪假孕,早已瞒过后宫众人耳目,谁还会注意到淑妃娘娘呢……” “瞒过众人?”宇文轩声音有些沙哑:“只怕瞒不过皇太后!柳依依的喜脉无端端的没了,如今颜熙玥她又……她又小产了,太后怎会不疑心到玉儿身上?若是太后知道玉儿有喜了,就更是不会放过玉儿了……朕本以为,借用颜熙玥假孕,可以再拖些时日,谁知道,谁知道……” 司马道:“因为柳顺仪等人之事,如今朝堂之上也乱作一团,皇上,看来我们不能再等下去了。” 宇文轩的话语,听起来有些犹豫不决:“可颜家势力庞大,想要除尽,只怕不易。” 司马道:“既然已斩断了它的羽翼,拔掉了它的牙齿,如今又有孟王爷相助,皇上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哼!”宇文轩冷冷一笑,道:“颜老贼,他以为朕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以为朕不知道他想拉拢姓柳的?这次他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司马道:“事不宜迟,皇上,在下今夜便去见孟王爷,皇上你看如何?” “好吧!”宇文轩道:“事到如今,朕也无路可退了!”他说着,又对程医女道:“照看好丽贵仪,她若是醒来,便告诉朕!” “是,皇上!”程医女轻轻地答应了一声。 这时,司马突然问道:“皇上,你若要与颜家决裂,丽贵仪……你要如何处置?” 宇文轩许久没有回答,我看不见他的表情,更猜不透他的心思,可还能如何?我们之间,所有的情谊,都是假的,他根本不会有何留恋。 宇文轩没有再说一句话,我便听见了他离去的脚步声……越走越远。 多么可笑,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他所做的所有一切,只是为了骗取我的信任……不只是我,还有柳依依、沈楹湘,谁不是被他的甜言蜜语给蒙骗了。 如果这一次,我不是无意中,这样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岂不是还一直被蒙在鼓里,死了都不知道是为什么! 116:诀别 完结 我就这样,胡思乱想着,迷迷糊糊的又睡了过去,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守在床前的,已经是姹紫、嫣红了。 “小姐,你醒了?”姹紫、嫣红见我醒来,欣喜万分,又是哭又是笑的:“小姐,你昏迷好多天了,吓死我们了!” “姹紫……嫣红……”我几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小姐,没事了!”姹紫紧紧地抓住我的手,安慰道:“没事了!” 床前,跳跃的烛火,明晃晃的感觉有些刺目,我微微地眯了眯眼,问道:“什么时候了?” 姹紫道:“已经是亥时了,小姐。” “亥时?亥时?”我感觉自己还是有些缓不过神来,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亥时了,已经是……我,我昏迷好多天了吗?” “是啊,小姐。”嫣红道:“小姐这几天,都昏昏沉沉的,可把我们吓坏了。” 我挣扎着想要起身,姹紫、嫣红赶紧扶着我:“小姐,慢些。” 我轻声道:“我没事,只是有点儿闷,想出去走走。” “小姐……”姹紫止住我,我看见她们神色有些古怪,很是疑惑,道:“怎么了?” 姹紫小声地说道:“皇上吩咐下来,说要小姐你留在水榭轩安心养病……” “什么?”我一怔:宇文轩让我留在水榭轩安心养病?这是什么意思?莫不是要把我软禁在水榭轩?我立即推开窗户,果然看见水榭轩四周,布满了守卫,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不是在做梦。 我到现在,才确确实实的相信,那天,我所听到的,宇文轩、司马和程医女之间的对话,不是做梦,而是真的。 看来,宇文轩已经筹划好,准备要动手了! 我昏迷这几天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永寿宫呢?永寿宫里怎么样了?太后她又如何了? 身旁,除了姹紫、嫣红并无其他人,我迅速地关上窗,问道:“皇上这几日可曾来过?” 姹紫道:“来过一次,看见小姐一直昏迷未醒,也就走了。” 我沉吟片刻,道:“如此这般,想见太后也难……姹紫、嫣红,你们二人可以离开水榭轩吗?” 姹紫、嫣红看我神色凝重,似乎也担心起来:“小姐,到底出了什么事?” 我将烛火挑亮了些,道:“我现在也不知道,如今我出不去,若是太后能来,便是最好!” 姹紫泫然欲泣,道:“小姐,太后病重,怕是来不了了!” “什么!”我骇然失色,道:“太后病重?” 嫣红点了点头,道:“已经两三天了,如今所有的太医都被召到永寿宫去了……” “好巧啊!”我恨恨地说道:“偏生就在这个时候,太后也病了!” 嫣红道:“小姐,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会这样的?” “皇上驾到!” 他来了! 他终于还是来了! 其实,从知道真相的那一刻起,我早该想到,这一天,总是会来的,只不过,它比我想得时间还来得要早。 宇文轩遥望着我,冰冷的面容之上掠过一丝笑意,道:“丽贵仪可是大好了。” “谢皇上关心。”我低垂下眼帘,轻声答道:“臣妾一切都好。” “那便好。”宇文轩说着,朝姹紫、嫣红看了一眼,道:“没你们的事了,都下去吧!” 姹紫、嫣红有些担心的望着我,我不以为意,淡淡地说道:“下去吧!” “是,小姐!”姹紫、嫣红无奈,只得退下。 宇文轩冷笑道:“她们对你倒是忠心!” 我依旧不动声色,道:“谢皇上夸奖。” 正说着,突然看见程医女捧着一杯酒走了进来。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目光落在那杯酒之上:那是…… “放下吧!”宇文轩头也不回,只说了这么一句。 程医女身子微微地颤栗了一下,抬头朝我望了一眼,一对上我的目光,立即又低下头去,轻轻地把酒放在了我的面前。 这是什么酒?鸩毒吗? 我心里冷冷一笑。 看来,一切都结束了。 我没有再看宇文轩一眼,冷冷地问道:“太后呢?” “你放心,朕自然会照顾好她。”宇文轩的话语也是十分的冷漠。 “为什么……”我本来想问宇文轩,为什么要这么做,可最后,还是没有问,只是觉得没有必要再追问那个理由了。 “为什么?”宇文轩眼睛微微一眯,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面无表情地说道:“为什么,颜熙玥,你们早该知道,从朕回来那一天起,你们早该料到,这永远都只会有一个结果,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你恨太后,恨我父亲。”我抬起头,问宇文轩道:“你认为是他们夺走了你的一切?” 宇文轩恨恨地说道:“如果不是你们,我母子,会落得如斯田地吗?朕的母妃,她就不会这么孤单单的死去,这一切,都是拜你们颜家所赐!从离开雪城那天开始,朕就发誓,总有一日,会夺回属于朕的一切!” “好,好!”我凄然一笑:“你赢了,皇上!你赢了!” 从他进门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他的计划,已经成功了,而我,就是他最后一个要处置的人了。 他给我的,就是最后这一杯毒酒! 宇文轩凝视着我的双眸,低声道:“别怕,朕在这里!” 多么熟悉的那句话,我还记得很清楚,很清楚,当初,他在对我说这句话的时候,是多么的深情款款,如今,再听来,却是多么多么的讽刺。 我端起毒酒,淡眉浅笑:“你爱过我吗?” 他依旧是那般的深情款款:“朕可以给你一切,除了爱!” “宇文轩!”我第一次,这样叫着他的名字:“你会后悔的!终有一日,你一定会后悔的!” “后悔?”宇文轩笑了起来:“或许吧,玥儿,朕还真舍不得你……” 假惺惺,我厌恶的别过头去,殿外,传来一阵喧哗声,陡然间,火光闪起,只是瞬间之事,宇文轩脸色骤然大变,喝道:“来人!” “皇上!”小叶子气喘吁吁地跑进来:“启奏皇上,有,有刺客……皇上请赶紧回避!” 宇文轩剑眉一拧:“是什么人?” 回到他的,只有两道明晃晃的剑光,我亦是一惊,那两人挥剑朝宇文轩刺去,身子一拧,已经落在我身前,赫然便是姹紫、嫣红。 我惊诧不已:“姹紫、嫣红……” “护驾!”小叶子大声地叫着:“护驾!快护驾!有刺客!” 殿外喧闹非常,根本没有人听见小叶子的呼叫,或许是听见了,也无暇顾及,我不知是怎么回事,便问道:“姹紫、嫣红这是怎么回事?” 姹紫低声道:“师父来了!” 我欣喜不已:“师父她老人家来了?” 宇文轩冷哼一声,反手拔出腰间佩剑,我一惊:“姹紫、嫣红,快走!” 以她们的武功,根本就不会是宇文轩的对手,谁知宇文轩才举起剑,突然呻吟一声,捂着胸口,几乎要倒下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程医女从窗口跳了进了进来,冷笑道:“他中了毒,一运功,就会毒气攻心!” 宇文轩又惊又怒:“是你!” 程医女挡在我们面前,冷声道:“贵仪娘娘对我有恩,我绝不会容许别人伤害娘娘的。” 嫣红欣喜道:“放火的人是你?” 程医女一点头,道:“我已经安排好了,飞少爷想必已在皇宫外等着我们了,此地不宜久留,快走!”她说着,一手搀扶着我,道:“走!” 小叶子只顾着照看宇文轩的病情,根本无暇顾及我们,而此刻,皇宫内也是乱成了一团,不只是镜花宫的人杀进来了,还有听命与我父亲的御林军,此刻也包围了整个雪城,混战成一团,我们趁着混乱,逃离了雪城,师父镜花宫主和段飞果然在城外等着了,段飞见到我,立即转身上车,看都不看我一眼。 他心里还在怪我,我也知道是自己亏欠了他的,而这样的亏欠,只怕是一生一世都无法偿还,也偿还不清的了。 师父望着我,良久,才问道:“玥儿,你今后有何打算?” 有何打算?我回过头,望着那映照在火光之中的雪城,那埋葬了我所有一切的雪城。 我凄然一笑,至此一别,死生不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