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妻主》 月在天心夜未央的长评 标题是相遇太晚啊,我第一反应是书吟对若水相见恨晚,没想到是子佩的自卑开始发作了…唉,子佩因自卑而产生相遇太晚的感觉,明天书吟确是实实在在的相见已晚… 忽然想起迟来大仙了… 总是来迟… 总是晚一步啊… 可怜的书吟啊!我好同情你! 以若水的温柔性格,是绝不会主动放弃已经很受伤的子佩去和书吟在一起的,哪怕明天连若水自己也对书吟极度欣赏,她也不会的。而从若水将溺水的子佩救上来后再也懒得跟那一头王爷装和谐的行为来看,若水是那种平时温柔很温柔非常温柔极度温柔温柔的没边了的人,但是,呵呵,一旦什么事接触她的底线,那就是绝对的坚决绝对的强硬谁也不能违逆。若水,毕竟是穿越过去的,用膝盖都能想到一夫一妻制是她的底线之一,所以,a:若水坚持一生一世一双人,b:若水不会主动将已经被那一头王爷的抛弃和母亲逝去两件事打击得很凄惨的子佩推向被妻主休掉这样更凄惨的境地,而,a+b=(子佩,你男主的地位不可撼动)+(书吟,我为你掬一把同情的泪水) 刚刚注册的会员,叹气啊,以前还跟同学说我看书最爱潜水,就算真有话说也顶着游客的身份说绝不注册,不想写个评论也会超出300字,不注册不给发啊…叹气啊叹气… 总之,好喜欢若水这种平时无限温柔底线无限强硬的女主…好喜欢… 小木:觉得亲分析得十分好,让小木想一看再看呢。不想把亲这么认真写下的长评沉下去,所以今天学会了分卷,来晒晒长评。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小心心的长评 4 ——三王爷蕾丝边版番外 @@ p style=&size:18px;&本章节内容作者正在修改中.... @@ 第一章 穿越 这年头,穿越就如同家常便饭一般。走在路上,要注意的不是车祸,掉进水里担心的不是溺水,撞到墙了也不必考虑额上的大包,你要警惕的是穿越,穿越猛于虎啊。就像江青璃吧,不过是晚上泡吧回家迟了点,稍稍喝高了点,有些微熏微醉的感觉,高一脚低一脚像踩在棉花团上似的,再加上路上乌漆抹黑的有些找不着北,你说咱们国家有这么缺水少电的吗,竟然路灯都不开,而她居然就在这月黑风高的夜晚,倒霉的遇到了两个菜鸟劫匪,那个瘦个子拿匕首的手那个抖啊,比她这个被抢劫的人还颤抖得厉害,结果她就终结在他那幅度剧烈的颤抖中了。喝口凉水也塞牙,估计这世上没有比她更倒霉的人了。 江青璃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如很多穿越的同志一般躺在一间很古典很富贵的房子里,看房间的摆设说明主人的家底丰厚品位不俗。第一感觉是好象是在古装剧的片场,但以她看小说的经验来说,她百分之百是穿越了。她躺着没动,四周很安静,只有屋内缓缓升起的檀香让这幻境般的场景有了几分真实感。 既来之,则安之。这可是古训哪,懒惰的她也只有遵从,别无选择。目前要弄明白的事,她在这里的身份是什么? 穿越对她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所谓柳暗花明又一村就是这样吧。她本以为自己已经走到了绝路,如果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爱情也是这样容易破碎,如果她心中最温文儒雅的男子也这般经受不住美色的诱惑,这世间究竟还有没有那种不能离弃不能割舍不能独善其身的绝对的爱情? 正当江青璃想得出神的时候,门支呀一声被推开了,一个丫鬟样打扮的小姑娘端着脸盆进来,见江青璃睁大了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慌乱中手一松,银色脸盆落了地,当的一声脆响,水溅得老高。她好似受了极大的惊吓般张大了水汪汪的杏眼,尖声叫道:“三,三小姐醒了!三小姐醒了!”江青璃第一感觉就是她在这个世界的容貌一定很丑,看,把人家小姑娘都吓坏了。 她这一叫,屋外顷刻间便响起了凌乱的脚步声,不一会儿,房间里便挤满了陌生的人群。 “水儿,你醒了,可有何不适?”一个三十余岁风韵犹存的男人含泪坐于床前,充满担忧和慈爱的柔声问道。 江青璃轻轻摇了摇头,在搞不清楚状况之前,她还是少说话少行动,以不变应万变为妙。俗话怎么说来着,小心使得万年船啊。 “水儿,你太任性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理当遵从。况且,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根本没有资格放弃生命。”站在众人中间的一位年约四十岁左右,面色威严的女子缓缓开口道,语气冷淡而严厉。她一身锦衣华服,双眼微微浮肿,身材也有些中年发福的臃肿,但还是可以看出来,她是这一家之主,说话是有分量的。 床边的男人眼泪簌簌而下,却忧伤的无法开口说一句话。 “哎呀,三妹,你醒了就好了。姐姐我可担心死了。”说话的是左边一个穿鹅黄衣裙的高挑女子,表情夸张,一看就是虚伪的人。 “是啊,三妹,二姐我也很担心呢。”一个矮矮胖胖的圆乎乎的女子圆脸上堆积满了笑纹,像个心怀叵测的奸诈的弥勒佛。 江青璃还是呆滞状,脑子里使劲梳理着这复杂的家庭关系,总觉得眼前的一切有些怪怪的。 最后,应该是她娘的那个女人冷淡总结道:“一个月之后的婚礼依旧,你不要再耍脾气。柳棉,好好看着你的女儿。” “是,妻主。”身为这个“水儿”父亲的男人垂首低声应道。 妻主?江青璃一惊,就说有些怪吧,原来是女尊社会。男尊女卑啊!她一直在惊愕中,直到房中诸人离开,都不曾发觉。面前,只剩下父亲一人。他哀哀的看着她,眼中全是不舍和忧伤。 “水儿,这是命。都怪我,怪我只是你娘从伶人倌里赎回的小倌,没有显赫的家世,身份低微,又不受宠,才累你如此。是爹对不起你。”男人说着说着,泪如雨下。 江青璃最见不得人流泪,一见人流泪就心软,尤其是铮铮男儿的眼泪。更何况,要怪就得怪那个女人,而不是他啊。 现在的状况是,她一个月后要入赘,而在这里,女人入赘是一件很被人看不起的事。所以,她这个身体的原主人觉得受到了极大的屈辱,才要自尽以示反抗。可是,却因为那一刻时空的扭转,她莫名其妙的来了这里。 “爹,”江青璃本以为很难出口的称谓却很容易就喊了出来,可能是他的柔弱和眼中至真至切的亲情吧,“不怪你,我会认命,不会再做让你伤心的事了。” “是爹对不起你。”柳棉伸手紧紧抱着江青璃,失声痛哭。 她只好轻拍着他的背安慰他。这里的男人还真是柔弱啊,而女人,如她娘,则太过强悍了。还真是有些不适应啊。 从她爹和贴身丫鬟紫竹那里,她慢慢知道了事情的始末。这个身体的原主人以及现在的她,名叫君若水,是君家三女儿,庶出。因爹爹柳棉出身青楼,被她那个娘赎回纳为小爷,一开始也是花前月下甜言蜜语,等到迷恋期过了之后,就完全把他晾在一旁,连同她这个女儿也不待见。 可能,因为君若水早产出生,府中之人皆传言她不是家主的血脉,猜测着她不知是她爹柳棉在青楼和谁的野种。这也养成了君若水胆小怕事逆来顺受的个性,整日和她爹待在自己的小院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如同养在深闺的公子。每日就是在自己房中看书,不多说话,遇到人也会自己悄悄躲开。所以在府中常常被大小姐和二小姐欺负。 而她出名的好脾气是一次出门时被一位世家公子的马车撞了,结果她再三道歉,让那世家公子面子里子十足的趾高气昂扬长而去。而此事传遍临江城,君若水的懦弱无能由此人尽皆知。 君若水将入赘的苏家,则是临江城的首富,苏家无女,只有三子,大少爷和二少爷已出嫁,三少爷目前待字闺中。其实也不算待字闺中,苏三少爷自小便有经商天赋,跟着苏家家主打理生意,抛头露面,精明干练,绝非一般闺中男子。也许是这样,才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妻主。何况苏家家业必须有人继承,所以苏三少爷便要娶个上门媳妇,入赘苏家,所得子女,皆为苏姓。 只不过,她不明白为什么会选上“她”呢?大概是因为“她”性格懦弱脾气温顺,入赘过去,苏家三少爷依然能够任意妄为,而不必顾虑妻主。 但是,最后的问题是,她娘君敏婷怎么会同意呢?即使她是庶出,即使她爹是青楼小倌,但她名义上还是君家三小姐,让她入赘依然会有损君家颜面啊!君敏婷不爱面子吗?她就不怕被人耻笑吗? 还真是莫名其妙。 这一个月,江青璃还是如从前的君若水般,沉默寡言。不过好在君若水收集了很多书籍,多是花卉药草、医学、地理、历史之类。她每天看书度日,而她名义上那个娘每日会派人监视她,生怕她会再度轻生。不过是她多虑了,江青璃可没有自杀的勇气,好死不如赖活着,只有活着才能在以后领略现在所不曾知道的美好。说她这样是乐观也好,是贪生怕死也好,反正她对目前情况是很乐观的。毕竟这里是女尊社会,在男女问题上吃亏的总是男人吧。她去苏府一样是做米虫,离开这个压抑的环境可能是件好事呢。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章 入赘 成亲的那天,天气晴好,春暖花开的五月,处处繁花似锦。 而临江城里,更是热闹非凡。所有的人都在大街上看着苏家三少爷娶妻的胜景。大街小巷都挤满了围观的人群,对着迎亲的队伍指手画脚毁誉参半。君若水身着大红色喜服,坐在一辆华丽的马车中,随着迎亲队伍去苏府。 苏子佩自然不会前来迎亲,因为男子不宜抛头露面,必须安于室内相妻教子。所以苏府派了管家李欣然前来迎亲。相对于男子的柔弱,这里的女子大多是孔武有力的,骑马射箭等是整个国家所热衷的活动。她们信奉在马上打天下。所以,不说贵胄子弟,就是平民百姓的女子,也都会一点骑马射箭的。所以,当苏家迎亲队伍给君若水牵来一匹高头白马时,她简直是呆愣在原地了。虽然她知道马吃草,不会咬人,但让她骑上那个庞然大物,还是忍不住害怕的。她相信她的脸色一定很不好看,惧怕、为难、不知所措,还有些微的难堪,因为一众人等看她如同看怪物的神色。 她真是想仰天长啸一番,老天把她丢到这莫名其妙的女尊世界,是让她来受羞辱受磨难的吗?因为是庶出,亲爹不受宠,这个身体原来主人的娘不甚待见她,世代经商的她满身铜臭,竟然用千两黄金的价格将自己的女儿入赘苏家。 不过,除了爹爹柳棉,她对这里其余人等的亲情不抱任何希望,反正她本来就是一个和他们毫无关系的陌生人。以前是,以后也是。只不过,她除了随遇而安以外,也似乎别无选择。反正,在这里女子为尊,那苏三少爷就算刁蛮了些,任性了些,也不能拿她怎么吧? 在大家轻蔑不屑的眼神下,君若水坐上了装饰华丽的马车,在喜乐声中,在宏大的迎亲队伍护送下,一路驶向城东苏府。一路上,她可以听见挤满了街道的围观人群的议论声嘲笑声甚至不屑一顾的唾弃和鄙视。不过,她倒是毫不放在心上。她本来就来自二十一世纪,在那个世界,讲究的是男女平等,女士优先的绅士风度。而且,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她一点也不觉得丢人。怪只怪,这个世界太莫名其妙,她可没力气去保护男人。 “马车里坐的就是君若水吗?干干瘦瘦,相貌平平,难怪要入赘了。”——她看过铜镜中的“自己”,虽然不算天香国色,但是也算是清丽可人,秀色可餐吧? “呸,真是我们女人的耻辱,竟然甘愿去入赘。”——君若水撇撇嘴,我愿不愿意,干您老人家何事?该干嘛干嘛去。 “她居然连骑马都不会,成亲居然坐着马车,真是没脸。”——我会电脑,你会吗?(呜呜,超级想念她的电脑啊。) “她入赘到苏家也没有好日子可过,谁不知道苏家三少爷刁蛮任性,武功卓绝,又接手了苏家生意,日日抛头露面,泼辣得很。虽然生得貌美,可过了适婚年龄还是无人敢上门提亲。穷人家高攀不起,门当户对的一听这三少爷的品行,立马逃之夭夭了。”幸灾乐祸的声音。 “就是啊,他那样的,玩玩,尝尝新鲜还行,要真娶回家里还不要了我的命啊。”猥亵的老女人的嗓音。 嘿嘿,八卦君若水超喜欢听。不过,要真是这样,她还真有点觉得她的前途堪忧。虽然从家里下人口中零星得知过一点苏子佩的信息,紫竹也把她所知道的都详尽的告诉了君若水,但她多少还是觉得他怎么也是一男人,在这女子为尊妻子当家做主的地方,她应该不必太担忧吧。 何况,惹不起她还躲不起吗? “我最恨吃软饭的小白脸了。怎么有这么不知廉耻的女人?” “真是把我们女人的脸都丢光了。你看,她还在笑呢!” ——拜托你们这些闲杂人等,不要这么愤世嫉俗好不好。她心里嘀咕着,我都本着娱乐大众的心情,把自己当成了一场热闹给你们看了,还不该谢谢我? 君若水正兴致盎然的看着车窗外的汹涌人群,感觉如同国家领袖在国庆时阅兵一般,只差不多要挥手致意“同志们辛苦了”,如果有人回答一句“为人民服务”,她就会激动得潸然泪下,老乡啊。话说这句话也可以做暗号,方便以后做点什么秘密的事不是? 正当她想得魂飞天外浑然忘我之时,一个不明物体突然从车窗内飞进来,精准的打在她头上。她懵了一下,疼倒是不怎么疼,就是随着一声脆响,从左侧额头流下来带着腥味的粘稠的黄黄白白的半流质,让她觉得恶心巴拉的。谁,谁扔我鸡蛋?她怒气冲冲的往车窗外看去,只看到一片众望所归的轰然狂笑。一时间有苦无处说,有冤无处诉,有仇无处报,窝火不已。“夫人,您擦擦。”一个小厮从车帘外“好心的”递给她一方丝帕,脸上装出很关心的神色,眼底却是一片看好戏的幸灾乐祸。 她接过丝帕,胡乱的抹了下,然后把车窗上的帘子拉下,以避免再有不明物体如飞蛾扑火一般的扑向她。然后,她靠着蚕丝软垫,闭目养神。从一开始,她就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局外人,像看热闹一样的看着这出闹剧。一直到这个鸡蛋打醒了她,虽然这身体是原来的君若水,可经历这一切的却是她江青璃啊。好在她有很强大的心理建设能力,反正她现在成了临江城的笑柄,成了大家鄙视和唾弃的对象,连苏府的小厮都不待见她,估计那个三少爷也不好对付。她不禁哀号一声,为她的未来凭吊一下。 临江城可真大,这都走了半个时辰了,都还没从城西君家走到城东苏家。君若水在马车摇晃中,仿佛坐在她最心爱的摇椅中,酣然入梦。没办法,她天生就有随遇而安苦中作乐的本事。任何时候都不要太亏待自己。 恍惚间,被人粗鲁的推醒。一个声音很嫌恶的说:“夫人,醒醒。到苏府了。” “哦。”她应了一声,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了看说话的人,是那个递给她帕子的小厮,此时正忍耐的看着她。君若水从他掀起的帘子下跳下马车,一不小心没站稳,差点摔个狗吃屎,还是那个小厮伸手拉了她一把,才救她于危难之中,不至于在众人面前摔得难看。君若水感激的看了他一眼。他嫌恶的别过脸,丢给她一个白眼。 被拉着和一个蒙着红盖头的男子拜过天地,君若水才抬眼看了看高堂,一个年约五十的中年女子,双鬓有些斑白,额上也显出沧桑的皱纹,但眉眼依旧犀利,双眼透出的锐利眼神似乎要把她看透。她微微一笑,淡然,镇定。也许在商场上,在苏府中,你都是不怒而威雷厉风行的人物,但对于我来说,我无求于你,便牵制不了我。 苏府的酒席更是办得热闹,处处张灯结彩,红绸结成的大花满园子都开遍了,城中达官显贵都在席间觥筹交错,当然,这些人都是女人。她们带来的夫郎正安静的坐在男眷别院里吃饭,等他们的妻主吃喝完毕后再来带他们回家。君若水一拜完天地便被拉到席间,正式开席。 几杯下肚,君若水便面红耳赤头昏眼花起来。在大家的嬉笑声中,她被小厮扶入洞房。她那婆母大人的心思她岂不明白,不过是要让众人都知道这个君若水只是个软脚虾,无足轻重,苏家当家做主的以后都是苏三少爷。 她从来就没想过要当这个家,做个全职太太是她的最高理想。只要别把她逼急了,来个翻身农奴当家作主人。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章 洞房 原来迎亲的那个小厮是苏三少爷的贴身小厮青峰。青峰态度冷淡的把君若水带入洞房后,鼻孔朝天的哼了一声,关门离去。留下君若水和坐在床沿一身大红喜服罩着红盖头的苏子佩两人静默相对。新房里安静得有些怪异,她看着静静坐着的苏子佩,半天没有挪动步子。不知古人是如何办到两个从没见过的陌生人,一见面就嘿咻嘿咻的。反正她自问没有那个能力啦。 “那个,”君若水轻了轻嗓子,觉得还是先沟通一下好了,“苏三少爷,我……” 没等她说完,苏子佩突然自己把红盖头一掀,嫌恶的看了她一眼,冷冷的说:“吞吞吐吐的,一点也不像个女人。” 可惜此时的君若水已经被美色所惑,看着妆容精致的苏子佩竟有些失神了。他长得的确很美,不若她之前在君家见到的那些男子,一个个弱柳扶风不胜娇羞,让她心中恶寒难以适应。一时间,君若水的脑中出现的不外乎“面若桃花,肤如凝脂,风华绝代,绝色倾城”之类的华丽辞藻。他黑白分明的剪水双瞳亮如寒星,红烛跳跃的微光映照在他的双眼,竟如月夜湖面的星光,一湖的碎银,波光潋滟,星光璀璨,动人心魄。他乌黑的剑眉长入云鬓,带着这个朝代的男子少有的少年英气。高而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紧抿着,眼露寒光冷冷的看着她。 苏子佩见君若水惊艳的痴呆样,轻蔑的冷哼了一声,傲慢的说:“你是我娶进门的,以后入赘我苏家,一切事情都必须唯我是听。我苏家的产业不需要你插手,你只要安安分分待在苏府,”说到这里,他的眼神分明冷如寒冰,寒光闪耀,“不要妄想得到什么,安分守己一点,本少爷自会让你一辈子衣食无忧。否则,哼,你会生不如死。” 君若水回过神,无所谓的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心中则嘀咕着,我知道你苏家以后是我的衣食父母,不乖乖听话还能怎么样?你苏家产业,自个儿宝贝着,我可不想给自己找一大麻烦。 “还有,”苏子佩顿了顿,义正言辞的说,“我没同意之前,你不能碰我一根汗毛。” 君若水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她实在是不能想象女子强迫男子行男女之事。不过,她还是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说实话,她可从没打算动他哪怕一根汗毛,她不能想象自己对一男的霸王硬上弓的样子,那场面绝对太震撼了,超乎她大脑的想象能力。 “还有,”苏子佩皱眉沉思了下,倨傲的宣布,“你绝对不可以沾花惹草,如果我发现的话就按家法处置。” 虾米?居然还有家法?不会浸猪笼吧?这里不是女尊吗,红杏出墙水性杨花这一类的是要杜绝男子的吧?何况,他也太霸道了,既不准她动家花,又不准她在外面采野花,那不干脆叫她出家向佛算了。 得,一切都听他的,反正她也就是要做一大米虫,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养着她就行。 “一切都听三少爷你的。”洞房花烛的尴尬气息终于消失殆尽,君若水浑身紧绷的神经终于得以放松下来,她懒洋洋的打了个呵欠,伸了个懒腰,说,“现在,可以睡觉了吗?” 君若水自己倒没觉得有多不妥,却见苏子佩涨红了一张俏脸,对她横眉冷对:“色胚!滚远一点。” 她哭笑不得,真是冤枉啊,她绝对没有不纯洁的想法好不好,是他老人家多想了。今天折腾了一天,铁打的人也得休息一下不是?她哪敢多言,忙赔笑道:“公子爷,你误会了,我只是累了,想休息。” 苏子佩哼了一声,理所当然的说:“我睡床,你睡地上。” “凭什么……”对着他冰冷的目光,君若水的声音越来越小。凭什么,凭他是少爷而自己是上门媳妇呗,凭他可以掌控她在苏府的命运呗,凭他是男人自己是女人呗。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啊。君若水不禁哀怨的长叹一声,眼巴巴的看向临窗一张红木软榻,委曲求全的低声说:“我睡那边的软榻上行不?” “不行,”苏子佩断然拒绝,轻蔑的说,“你只配睡地上。” “你——”君若水狠狠瞪着他,敢怒不敢言,毕竟在人家的地盘上,古语怎么说来着,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苏子佩鄙夷的看了她一眼:“你真不像个女人。” 她哪里不像女人了?她这个身体虽然不如金碧朝一般女人那么高大,但还是前凸后翘很有料的。脸盘儿倒也清秀可人,怎么也算是个小美人好不好?刚要暴跳如雷,想了想,还是忍住了。他这是第一天在建立威信给她个下马威呢,她要真闹将起来,估计也讨不了好。一大屋子人都不待见她,她还是给自己少惹点麻烦吧。 苏子佩不再看她,自己摘了束发金簪,把长发披散下来。也不管她,转身吹灭了红烛,探身上床,拉下纱帐。她只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脱衣服的声音。估计是他在脱掉外衣吧。君若水呆愣愣的站在原地,真是百感交集哪。别人说人生四大喜事,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她估计就等着第一件看能不能喜上了。第二件她想不会再有像她一样的倒霉蛋穿来这里,也就不存在什么故知。第三件就她目前看,不堪提起,第四件就更和她没关系了。她这种连天干地支都没整明白的人,怎么可能金榜题名?更何况,她可不想混官场,更不想和皇家扯上什么关系。目前,做米虫就是她的最高理想了。 正是初夏天气,寂静的夜里隐隐传来此起彼伏的蛙鸣声,夜气甚凉。就这样睡地上,她估计着很快就能得风湿了。想了想,她还是呐呐的开了口:“那个,被子在哪里?” 苏子佩翻了个身,不耐的说:“自己去柜子里找。手脚放轻点,吵着我睡觉了要你好看。” 君若水满脸黑线。算你狠,我忍了。借着朦胧的月光,她到屋角的柜子里抱了床被子,就在柜子边上铺下,躺上去就地一卷,把自己卷成一个长条,就像个蛋卷,然后满足的枕着蛙声酣然入梦。有吃有喝有睡,她的要求多简单啊。 黑暗中,苏子佩凝神听着君若水的平稳的呼吸声,知道她已经睡着了。这才放松了警惕,沉沉睡去。 第二天天一亮,青峰就在屋外敲门:“三少爷,夫人。” 一大早扰人清梦,烦不烦啊。君若水咕哝了一声,把头埋进棉被里,掩耳盗铃。 一只枕头扔了过来,砸在她头上,之后是苏子佩严厉的呵斥声:“还不快起来,懒鬼。” 君若水一个激灵,马上坐起身来。他的帐子还没撩起,朦胧中只看到模糊的影像。 “看什么看,快去开门。”又是一声呵斥,敢情她不是他的妻主,而是一个任劳任怨任打任骂的丫头。她叹口气,起身麻利的叠好被子,在柜子里收好,然后换了件天青色的长裙,简单的扎了个发髻,才打开门。 青峰端了个黄金脸盆站在门口,看她打开门来,白了她一眼,从鼻孔里哼了一声,然后扬起脸,趾高气昂的从她身侧走进门去,并随脚把门一踢,把她关在了门外。 一大早的,她这是招谁惹谁了?哀怨的抬眼看向旭日东升万道金光的东方,真是无语对苍天啊。 站了一会儿,青峰推门出来,也不看她,自顾走了。君若水呆呆的在门口站着,不知该不该进去。沉吟片刻,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颀长俊朗的男子潇洒自若的走了出来。他穿着一身月白色长衫,领口和袖口绣着精致的淡金色小菊花,长发用紫色攒珠宝石簪子绾住,剑眉星眸,目光沉静如水,眉眼之间英气逼人。真真是浊世家公子翩翩美少年啊。 君若水脸上掩不住赞美之色,苏子佩见她盯着他看,立刻怒从心起,恨恨的瞪了她一眼:“色胚,再看我把你眼睛挖掉。” 君若水嘿嘿一笑,吊儿郎当的说:“三少爷啊,我看自个儿的夫君,有何不对的?” “你,”他的脸涨红了,怒目圆睁,恨声说,“自重一点,不然我对你不客气。” 金碧朝的男人还真容易脸红,她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轻佻的说:“怎么个不客气法啊?” 苏子佩的目光微寒,仿佛冰雪在他清冷的眼中聚集,连声音都冷得让人发颤:“世上的女子都是一样的寡情薄义,好色无耻。君若水,你最好记住我昨晚说的话,不然你绝对会后悔终身。” 无趣。她撇了撇嘴,垂首跟在他身后向正厅走去。丑媳妇总得见公婆,她也得去给婆母大人奉茶了。不明白啊不明白,这苏家对君若水如此不待见,为什么却有偏偏选了她做苏子佩的妻主?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章 狼狈 君若水尾随着苏子佩穿过雕梁画栋,曲巷回廊,路过一大片开着粉色芙蕖的人工湖泊,终于到了正厅。苏家家主苏慕萍,她的婆母大人,正庄严肃穆的端坐于高位,正襟危坐仿佛神龛里的一座神像,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缓步行来。四周的丫环小厮也都低眉垂首静默无声。这是三堂会审还是什么啊? 她不置可否,反正一早就准备做个牵线木偶,配合着也就是了。 双膝跪于家主面前,行了金碧朝的大礼,然后接过旁边一个小厮递过来的茶水,君若水双手捧着,恭恭敬敬的奉上:“婆母大人,请喝茶。” 苏慕萍阴沉沉的看了她一眼,慢慢伸手接过,轻抿一口,咳了几声,皱眉道:“太烫,你想烫死我么?” 君若水不语,低首敛眉,做出逆来顺受的样子,诚煌诚恐的另外倒了杯茶,待其稍冷却发才奉上。 “太凉。”苏慕萍冷眼看她,继续吹毛求疵,“这么点事都做不好,娶你回来有什么用?”说完又咳了一阵。 茶水烫或者凉,有必要那么咳得那么惊天动地吗?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在茶水里下了毒呢!摆明了就是要整她嘛。 真是不好伺候,君若水认命的想。更可气的是,她家相公居然闲闲的在一边纳凉,一付看好戏的样子,根本不管她的死活。君若水叹口气,知道只有自力更生,自求多福了。她自然明白,家主这是给她下马威呢,她虽入赘苏家,但毕竟是女子,苏慕萍怕她有兴风作浪夺权夺财之心。苏子佩再出色再有才能,也只是一介男子,在这世道再强的男子也得有个女人在身边庇护才行。 君若水做足了小媳妇状,无论苏慕萍怎么刁难都微笑着没有表现出一丝委屈和不耐。她只是在心里默念着孟子的激励人心之作而已:天将降大任于斯人矣,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得,苦心志就好了,千万不要劳筋骨,更不要饿体肤啊。 她的忍耐,在苏府众人眼中便是懦弱和无能。哼,这是能忍人之不能忍,想当初韩信不是受胯下之辱吗,这是成大器的表现耶。 苏慕萍用她锐利的眼神深深的看着她,若有所思。被这老狐狸那般看着,君若水觉得浑身有些发毛起来。终于,苏慕萍喝了口她奉上的茶水,她这才如释重负的轻松了下来。 苏慕萍喝过茶之后,把茶杯递给旁边站着的小厮,对君若水点点头,威严的说:“若水,既然入了我苏家门,今后,你便要一心为我苏家,安心和子佩过日子,一心一意对子佩。” 切,老狐狸,可别想蒙她,在金碧朝,女子入赘虽是要冠夫姓(金碧朝未婚女子称小姐,已婚女子称夫人,当然都是用本姓。只有入赘的女子,虽称夫人,但冠夫姓。所以人不称君若水君夫人而称苏夫人是也。),但依旧是可以纳夫侍的。只不过有人数的限制而已。不过,君若水还是唯唯诺诺的点头称是。大女子相时而动啊,她很明白的,识时务者为俊杰。 虽然她也没想做什么俊杰,但是识时务的人通常都可以少吃很多的苦。她又何必自找苦头吃? 这边厢,君若水洗耳恭听家主大人的训话,她家相公已经自顾坐下喝茶去了。还真是冷情。 终于得以从正厅出来,君若水只觉天特别蓝,风特别柔,浑身舒适,这才透过气来。幸好她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女人,若真是金碧朝的女子,女尊意识强烈,怎忍得住这口气?苏家家主也是有病,既要给儿子娶个懦弱无能的女子,拼命磨折她可能有的锐气,却又看不起这样的女子。 苏子佩从正厅出来,便带着青峰自顾出门去了。这个时代,像他这样抛头露面在事业上有所成就的男子,真是可敬可佩的。因为知道女子在现代社会竞争中要比男人付出更多的努力和艰辛,所以,对于苏子佩,她还是心怀敬意的。 现下,府中人等各行其是,来往丫鬟小厮皆把她当成石柱一根,没有人多看她一眼。自由啊!她把紫竹留在君家照顾她柔弱的爹爹,自己孤身入赘,苏府也没给她派个丫头什么的。足以见证她在苏府的地位,只是表面光鲜而已。一如豪门深似海,啊呀呀,她也算是嫁入豪门了啊! 独自在苏宅里游荡。苏宅就像现代世界里的公园一般,假山怪石,人工湖泊,小桥流水,鸟语花香。满园姹紫嫣红的花朵争妍斗丽,看花了眼。君若水懒洋洋的坐在花园一角的八角小亭里,闻着淡淡的花香,昏昏欲睡。直到肚子里传来咕噜噜的响声,她才觉得饥肠辘辘起来。 看了看日头,都快晌午了,还没吃早餐呢。她无奈的起身,要去厨房找点食物充饥。民以食为天,唉,好歹她也是苏家媳妇,苏子佩的妻主啊,再怎么也该饭来张口衣来伸手,最不济也不至于饿肚子吧。她命咋这么苦捏? 苏家园子弄得跟个迷宫似的,她走来走去竟迷了路,只觉曲径通幽别有洞天。偶尔有路过的丫环小厮,也只是自顾自的忙自己的差事,而她,面皮毕竟还比较薄,不好意思去问他们吃的在哪里,所以也只能自己胡乱寻找,装作游园的样子。 越往前走越人烟稀少了,来到一片翠竹掩映的精致楼阁,流翠居,幽静清雅,让她一眼就有些喜欢。门虚掩着,君若水轻轻推门进去,幽香扑鼻,空气中有着翠竹的清幽以及兰花的芬芳。想不到苏府还有这般清新脱俗之地。君若水兴致盎然,继续往里走。这里的主人一定出尘脱俗如空谷幽兰,她还真想见见。 听闻一间房内似有人声,君若水欲上前敲门一见,却不想被台阶跘了一下,脚步一滑,不由自主向门内扑去。随着啊的一声,她跌入门内,而门内更大的尖叫随之传来。 只见一年约二十余岁的美貌男子惊恐的看着她,双手抱在胸前。他眉目如画,粉面含春,此刻穿着白色亵衣,发梢还有水珠子滴落,身上传来沐浴过后花瓣的馨香。君若水混乱的脑子明朗了起来,糟了,她无意间闯入了男子的闺房,而这男子似乎刚刚出浴。她损人名节,完了。 随着男子惊恐的尖叫,众仆役都奔向这里,此时那男子已躲入屏风后,嘤嘤哭泣起来。她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一脸苦笑,苏子佩那么彪悍,她又不被家主和夫郎待见,今日之事恐怕不能善了了。 一个青衣小厮愤怒的瞪她一眼,跑入屏风后,关切而同仇敌忾的问:“公子,你没事吧?” “没,没有。”慌乱的声音显然是受了极大的惊吓。她也受惊了好不好,怎么就不见有人关心她一下? “你放心,少爷会给您出气的。”青衣小厮笃定的安慰。 “她是……”出浴男子怯怯的问。 “她就是少爷新娶的那个妻主,我只道她懦弱无能,没想道她竟然见色起意,公子,我们一定要禀告家主,好歹你也是家主的侍人,家主会为你作主的。”说完,还对着君若水冷哼了一声。 如此年轻的男子,竟是她家婆母的侍人?老牛吃嫩草啊! 君若水纳呐不能成言,百口莫辩。她暗暗叹了口气,在这里,谁会信她呢,苏子佩,他会信她么? 早有小厮将刚刚发生之事报告给家主,她亲爱的婆母大人没有纡尊绛贵的亲临现场,只是派人来送她回新房,想当然,她可不是真的好心,只不过是等着苏子佩回来收拾她罢了。她看得分明。此等立威的时候,自然要留给苏子佩亲自出手了。 回房之后,倒是有吃有喝。而她自己,也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了。 君若水先填饱了肚子,在红木软榻上小憩了一下,又在隔壁书房里抽了本书来翻翻,一下午倒也很容易就过去了。想她从前在家宅的时候,可以很多天不出门。只不过那时有电脑,如今只有手上的几本书,便单调了许多。 不过,书是人类的精神食粱,她总算不是虚度光阴吧? 心里一直有些忐忑不安,虽然知道等待她的是一场暴风雨,但是它真正降临的时候,君若水才第一次知道了什么是皮肉之苦。 日暮时分,苏子佩黑着一张俊脸推门进来,君若水心中就有些不祥的预兆。虽然紧张无错,但她还是安静的看着他进门,不发一言。他走进来,冷冷看了她一眼,周身散发的冷气几乎将她冻结。他越过她,径自去取来平日放在柜中的一条软鞭,凌空甩了几下,呼呼作响。刹那间,她觉得身上肌肉都在不能抑制的自发颤抖,惧意如爬山虎般攀满了整颗心。她努力让自己微笑,却只僵硬的咧了咧嘴角,这个样子一定很丑。 “公子……”君若水看着他拿着软鞭走近,身上戾气愈发重了,她不由自主的后退着,声音也无法控制的发颤,却紧张得自卫般的说了句,“金碧朝律法,殴打妻主是要治罪的。”刚穿来待嫁的那段日子,她在君家看了不少关于金碧朝的书籍,包括医学、历史、社科、律法等等。当初也不只是时间充裕而她无所事事,也为了对这个她可能待上一辈子的陌生的世界多些了解。 苏子佩冷冷一笑,鄙夷的看着她:“你以为你有机会去官府申告吗?” 君若水的心一凉,是啊,无论律法怎么规定,他只消把她禁锢在这苏府里,她不就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吗?再者,官府都是有理无钱莫进来,苏家富甲一方,花个小钱就把官府摆平了。更有甚者,一般商贾都和官府关系密切,去官府可能也是条死胡同。 “你色心不小,居然对我母亲的侍人欲行不轨。”他恨恨的说着,扬鞭挥来,君若水躲闪不及,鞭子生生抽在她的后背,疼痛钻心刺骨的袭来。他可是用足了力气,丝毫没有手下留情。 “没有,我没有。”君若水澄清着,忍着痛险险躲过他接着挥来的第二鞭。桌上名贵的茶壶瓷杯被他抽到,碎了一地。 那可都是银子啊! 她来不及去肉痛银子,第三鞭又紧接着破空袭来,臂上又是一阵剧痛。 “叫你不承认。有色心没胆承担的东西。”苏子佩继续挥鞭,一脸痛恨的骂着。他自小习武,而她这个身体清瘦体弱,手无缚鸡之力,当然只有挨打的份。想一想也觉得委屈,真是无妄之灾。她痛得流了一脸的泪,这个君家小姐为什么不学点武术什么的啊,就是常常锻炼身体也好啊。苏子佩看她痛得龇牙咧嘴,哭得一塌糊涂,又躲来躲去狼狈不堪的样子,终于觉得解了气,停下来冷哼一声,说:“暂且放过你,从今天开始,你去睡柴房。” “唔。”君若水连连点头,没办法止住恣意狂奔的泪水,身上被鞭子抽到的地方火辣辣的疼着。 “还不去!”他冷酷的喝道,眼带蔑视。女子有泪不轻弹,没见过这么郎郎腔的女子。 “马上走,马上走。”君若水顾不得疼,马上推门就出去,想到不认识路,还是停了下来,低声说,“还请公子派个人给我带路,我不认识路。” 苏子佩看着她,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青峰,带她去柴房。”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五章 道歉 柴房非常简陋,似乎早已废弃不用,到处都积着厚厚的灰尘,推门进去便看见尘土飞扬,扑鼻而来是一股久无人气的难闻的霉腐味。靠墙有几块破木板,靠窗有一把摇摇欲坠的烂椅子,大有一碰就会散架的趋势。一只老鼠突然从角落里窜出,飞快的从她脚边窜过,消失在夜色里。定睛一看,那堆破木板中还有几只小强在飞速爬走。君若水瞪大了双眼,几乎要怀疑这间柴房是早就特意为她准备着的了。 青峰有些幸灾乐祸的把她带到这里,便转身匆匆离开,似乎不愿和她多待一秒。君若水咬牙忍着身上的伤痛,找来扫把清扫了一下柴房,移开那堆旧木板,如愿的赶走了几只小强,然后又用水和抹布把床板和椅子窗棂都擦了一遍,这才觉得干净不少,勉强可以住一晚了。 用几块木板搭成一个简易床榻,君若水终于安心的坐在了上面。幸好是夏天,这床板虽然有些咯人,倒也凉快。 月上林梢。清辉荡漾,穿过窗棂倾泻而下,一室的皎洁。李白的“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大致就是这个意境了。她自嘲的想。 远处花木扶苏影影绰绰,荷塘里此起彼伏的蛙声混合着园中栀子花的芳香模糊的传来,宁静而安详。一个人放松而舒适,比在新房里对着苏子佩,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胆战心惊又尴尬的强多了。 没有灯,也没有烛火,君若水沐着淡淡的月光,凝神细想着今日之事。她估计着自己最近一定印堂发黑,霉运当头,回头要去哪家寺庙去拜拜,去去晦气。 想起那位年轻公子居然是苏慕萍的侍人,君若水仍旧觉得难以想象。算起来,苏慕萍年已五十出头,都能做他娘了。不过转念一想,自己的世界自古就多有老夫少妻配,在这里老妻少夫也是极自然的了。反倒是自己有些少见多怪。 月色朦胧,她倚窗看着纯净的天空中繁星点点,空气中花香馥郁,这样美丽的夜色,让她突然有高歌一曲的兴致。于是用手扣着床板,随意唱起了梁静茹的《宁夏》。 “宁静的夏天,天空中繁星点点,心里头有些思念,思念着你的脸,我可以假装看不见,也可以偷偷的想念,直到让我摸到你那温暖的脸。知了也睡了,安心的睡了。在我心理面,宁静的夏天。……” 伤口处依旧火辣辣的疼着,君若水小心翼翼的和衣躺在简易床板上,尽量不碰着自己的伤,希望老鼠不要循着衣衫上渗出的血液的腥味来咬她才好。对着盈盈月光,困意慢慢袭来,不甚安稳的沉入梦乡。 清早,君若水在鸟语花香中醒来,忘了身上还有伤,一下子坐起来,不小心扯动了鞭伤,疼得她一个人龇牙咧嘴的。除了伤痛,还是微微觉得有点腰酸背痛。苏子佩那家伙还真是冷心冷肺,而且有暴力倾向。其实也不必怨他,大家各有各的目的。苏家必定有某种目的才让她入赘,虽然她现在还想不明白,而她当然是想绑一张长期饭票。她太懒,也没有鸿鹄之志,做只知足常乐的小燕雀就好了。只希望苏子佩不要太暴虐,她可不想穿越时空来忍受家庭暴力。 再怎么说,前世林俊虽然喜欢沾花惹草风流不羁,但对她还是温柔体贴的,连重话都没有对她说过一句。想起林俊,君若水不禁有些黯然。这样也好,她总是没有魄力去解决和他之间藕断丝连的纠缠,最后还是命运帮她做出了抉择——离开。她不能用放荡来报复他的不忠,也不能装作贤淑大度毫不在意,注定要离开。没有了她,他会过得更快乐吧。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隔着不可知的时空的距离,能否和他共这融融月色皎皎婵娟呢? 这时,门突然被轻轻扣响。“妻主起床了吗?”是那个总给她脸色看的小厮青峰的声音,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何时变得这么恭敬有礼? “起了。”君若水甩开恼人的思绪,整理了下被软鞭抽得有些破烂的衣衫,上面的血迹已经泛黑,看起来颇为狼狈。她看了看自己,淡淡一笑,站起身来去把门打开。只见她的婆母大人正昂然立于门外,苏子佩则低头站在她身后,剑眉紧皱,看得出不甘不愿。而青峰恭立一旁。她满腹狐疑的用目光逡巡一下,这又是在唱哪出呢? “媳妇昨晚睡得可好?”苏慕萍清了清嗓子问,目光已越过她朝门内打量。 君若水微微一笑,说:“睡得很好。婆母大人,久站劳累,请进来坐。” “好。”不过是客气说法,没想到苏慕萍倒干脆,点了点头就大踏步的走进了这间简陋的小柴房。苏子佩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一言不发的跟了进去。然后青峰狠狠瞪了她一眼,紧随其后。君若水无奈而自嘲的笑了笑,也走进门去。狭小的空间一下子进了四个人,显得愈发拥挤。仅有的一把破椅子也没人去坐。她也不想去虚与委蛇的招呼,干脆直奔主题的问:“不知家主找我有何事?” 老狐狸温和的笑了,笑容中依稀可见昔日年少时的风采。能担起苏家这么大的家业的人,必有其过人之处。不过她云淡风轻的一笑,君若水倒是全身警惕起来。笑里藏刀是她的拿手好戏。“媳妇啊,昨天委屈你了。佩儿自小就被宠坏了,任性乖僻,你作为妻主还得多担待点。” “母亲大人严重了。”君若水也笑意盈盈道,不动声色,看她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 “佩儿,还不道歉。”家主依然笑容满面,但沉稳的声音里充满了威严和震慑力,让人不由自主就要服从她的命令。 君若水不禁在心中低叹,有些人仿佛天生就是王者,振臂一呼应者云集;有些人则是烂泥糊不上墙,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时也命也。 苏子佩冷着一张脸,倔强的说:“我没有错,何须道歉?” “佩儿。”家主脸上的笑容淡去,沉声斥道,不怒而威。 僵持了一会儿,苏子佩还是妥协了,忍耐着僵硬的说:“是。妻主,子佩错了,对不起。”他的双手紧握成拳,昭示着他胸中的愤懑抑郁之气。君若水苦笑了一下,这怒气恐怕又得出在她身上了。她不明白,他这道歉是指鞭打她呢,还是把她丢到这四壁通风的柴房? “媳妇,佩儿也道了歉,你也就别和他计较了。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你现在就和他回房去吧。”苏慕萍拍拍她的肩,仿佛一个慈祥的长辈在谆谆教导和叮嘱。 君若水忙点头,就坡下驴:“是,媳妇明白,谨遵母亲大人教诲。” 家主满意的点了点头,又说:“府里人多眼杂,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佩儿,下次不可再任性了。” “是,佩儿知道了。”难得的低首敛眉温柔贤淑状。君若水饶有兴趣的看着他,哪知他一抬头对上了她戏谑的双眼,顿时一愣,然后狠狠的瞪她一眼,别开脸去。真是个小孩子心性儿。 “既然如此,你们就自己回房去吧。”苏慕萍看着他们点点头,似很疲惫的样子,淡淡说道。君若水凝神看了看她,她面色无华,在这初夏清爽的早晨,外罩了一件薄衫,手捂胸口,神疲懒言的样子。 “娘,佩儿送您回房吧。”苏子佩担心的看着她。 苏慕萍摇头:“不必,你跟着若水回房去吧。” 君若水凝思片刻,家主身体似乎有恙,不过以苏家财力,也自会请最好的大夫来诊治,她倒不必多事。于是朝苏慕萍行了个礼,道:“母亲大人,那媳妇先行回房了。”然后转身对旁边的苏子佩放低了声音说,“公子,走吧。” 苏子佩冷哼一声,先她出去,远远的走在前头。她只好在后面不紧不慢的跟着。 回到房中,青峰很识趣的待在外间。留君若水和苏子佩相对无言。 还没吃早餐,君若水饿得有些头晕眼花,径自坐在八仙桌前,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茶,大口灌下。茶是早上新换上的,极品碧螺春,茶香清冽,入口齿颊生香。 “牛饮。”苏子佩斜睨了她一眼,脸上全是鄙视。 君若水也不以为意,抬头看着他说:“我知道你有话要说。如果简短的话现在就说吧,如果很长,不如先吃早餐怎么样?”她摸了摸腹部,愁眉苦脸道,“我饿了。” 苏子佩白她一眼,撩起衣摆坐下:“就知道吃。猪都没有你能吃。” “嘿嘿,”君若水很自恋的笑道,“猪也没我漂亮啊。” 果然,苏子佩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他笑起来的样子很美,眉目如画,光彩夺目,犹如清晨花园里带露的玫瑰迎着朝阳绽开,让她有那么一瞬间的眩惑。 “色胚!”苏子佩见她看着他失神的样子,呸了她一口。 “我可是纯粹以欣赏的角度看你,”看他的样子没有生气,君若水笑着说,“美丽的人和事本来就是给大家欣赏和赞美的。” “狡辩。”他哼了一声,心里还是颇为受用。 “我可不是狡辩。花园里的花开得都很漂亮,我总不可能全采来据为己有吧?天上的月亮那么美,我总不可能摘下来自个收藏着吧?”君若水耸了耸肩。 苏子佩被她逗笑了,说:“那是你摘不着的苦。” 君若水叹口气:“是,你这样想也好。那我就打个比方吧,你就好比那天上的月亮,莹润皎洁,我即使有心也无力,摘不着,所以你大可放心。” “你——”他的脸微微红了,“真是油嘴滑舌。坊间传闻君家三小姐胆小温顺沉默寡言,都是假的吗?” 从前的君若水是什么样子她怎么知道呢,倒是他脸红的样子非常的可爱,让她忍不住又想逗他。“传闻当然是添油加醋有失偏颇的,不可不信不可全信。全看听的人如何取舍如何权衡了。”她故意清浅的笑着,媚眼如丝的看着他。他的脸红得就像要滴出血来,连耳根都红了。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六章 悠闲 苏子佩别过头,轻哼了一声:“君若水,你最好安分一点。以前我只道你愚钝无知,似乎是小看了你。” “我确实愚钝无知,你继续那么看我好了,我不介意。”君若水无所谓的说,“倒是家主怎么会让你来道歉?” 苏子佩目光深邃的看了看她,淡淡的说:“不过是希望家和万事兴罢了。” 就这样?君若水挑眉,摆明了不相信。苏慕萍,似乎对她没有恶意,但是那锐利的眼神,有着看透一切的深远和洞悉。有所算计,有所渴求。只是自己有什么是她想要算计和渴求的呢?即使整个君家,也不是她会看在眼里的吧?而入赘的女儿,也是泼出去的水。君家家产,已无她分一杯羹的可能。所以她那两个姐姐才心花怒放喜笑颜开。 苏子佩亦不多解释,脸色沉敛下来,只淡漠的说:“从今以后,我们名义上要装作恩爱夫妻。我不希望让娘再为我们的事操心。” “好。”君若水很配合的点头。 “那么,这几日你先休养,待伤好之后,你便要开始随我外出洽商,毕竟我一个男人家,独自在外谈生意还是有诸多不便。”苏子佩清清淡淡的交代,言谈举止间有着自小在富贵中养成的倨傲和优越。 君若水皱了皱眉,虽不是很甘愿,但还是点点头。 “你也不必觉得委屈,在外我会给足你面子。”苏子佩睥睨了她一眼,平淡的说。 君若水微微笑了笑,知道他是担心她觉得跟在一个男人身后有失颜面。而她,自然不会觉得。她性子懒散清冷惯了,倒是很希望能有个坚强的靠山,无须她与人虚与委蛇。 “还有没有要说的,没有的话我要吃东西了,好饿。”她懒懒的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的样子。 “青峰,去厨房端些早点过来。”苏子佩对镜正了正衣冠,没有再看她一眼,开门出去。 君若水耸耸肩,不置可否。不一会儿,青峰便端着一碗素粥,几个花卷,几碟酱菜进来,一一摆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嘴唇紧抿,目不斜视,也不和她说一句话。 君若水自是不会介意,自行拿起筷子吃起来,才发现青峰站立一旁,似乎欲言又止,好象是,恩,不屑和她说话,又有话要和她说。君若水微微一笑,你一个人矛盾着吧,本小姐我暂时没空理你。 “少夫人,这是少爷让我给你的伤药。”青峰终于从袖中掏出一小瓶子外伤药膏,轻轻放在桌上一角,垂首道,“少爷吩咐我交代少夫人一日抹三次,抹至伤处,会觉清凉舒适,能消痛,不留疤痕的。”说完便转身快步走掉了,而她愣愣的,一勺粥送到嘴里也忘了咀嚼吞咽,实在是出乎意料着实震惊的。苏子佩如此不待见她,她可从不奢望他百忙之中还抽空叨念着她的伤,尤其这伤还是拜他所赐。 恐怕是黄鼠狼给狼拜年,没安好心吧。 不过,苏子佩还是手下留情了的,软鞭挥来挥去,房内摆设到是砸了不少,真正招呼到她身上的倒是不多。当然,也幸得她身手敏捷,躲得够快。脱下衣服,看着背上胸前各有一条长长的鞭痕,红肿突出,渗出血迹。自己抹了药膏,换了身蓝色长衫。 那药膏效果确实不错,气味芬芳,带着淡淡的薄荷味的透明药膏,涂抹在伤处顿觉痛意全无,真个清凉舒适,在这炎炎夏日用来,不觉想起了苏轼的洞仙歌,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啧! 新房所在的素心居,是苏子佩自小的居所。屋前屋后皆是翠竹,芭蕉,兰花,清雅素淡,倒也应了素心居的题字。苏子佩的品味,深得她心。 君若水去苏子佩的书房抽了几本书来闲看,让小厮泡了壶武夷山大红袍,在浓郁的茶香里闲适的靠在躺椅上随意翻阅顺手抽来的几本书。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因着胸背上的伤,她只能侧身躺着,肢体上多少还是不够舒适。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君若水就这样不问世事的过着,也就是她历来羡慕的米虫生活。她觉得自我适应情况良好,逍遥惬意得很。因为不大管事,丫鬟小厮们也不怕她,对她没什么好脸色。毕竟,别人家里都是女子在外挣钱养家糊口,夫郎在家相妻教子。她这样安心待在夫郎的庇护下,不事生产,贪图享乐的女子,当然会受世人唾弃。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世人如何看待,又与她何干呢? 自那日后,苏子佩可能因为内疚,格外开恩,她终于可以不打地铺了。但是,床依旧是她的禁地。她只不过获准可以睡在软榻上了,多少比打地铺强一点吧。 她每日不过看看闲书,游游园子,吃吃点心,喝喝清茶,不胜悠闲自得。偶尔,也会出去逛逛街,感受一下这个在她眼里是古城的临江城的繁华。伤好之后也开始陪苏子佩洽商。所谓的洽商,当然是一边吃酒娱乐,一边在在商言商。和现代都市也没什么大的区别。 不过,苏慕萍常常会遣了贴身丫鬟紫渊来请她过去喝茶。本来,应该是她过去给长辈请安的,但是她自现代起就对这些礼仪比较淡薄,婚后和公婆分开住,各自为政,见了面也礼貌客气。所以,她不常去苏家家主的颐心居,不喜欢她太过锐利通透的眼神。但是长辈有请,作为晚辈的她再不情愿,还是要去的。 每次不过是喝喝茶,闲聊几句。别的她也不会,比如下棋抚琴之类的。苏慕萍倒也脸色如常,似乎并不期待她有多大才能,只不过精光内敛的眼神似是在观察她评估她。相对而坐的时候,君若水常常看她总是面色晄白、疲倦乏力的样子。天气渐热,她依旧罩着薄衫,饮热茶。坐得不久,她就会极疲倦懒言,回房去养神。沉默不语的紫渊在旁极为贴心,把她照顾得滴水不漏,君若水也就懒得多事。毕竟,前世的她虽然从医,但医术也不算多精湛。苏家富甲一方,为家主看病的大夫自然也是行中翘楚,她若多事,反倒是班门弄斧了。 这日傍晚时分,苏子佩把自己收拾妥帖,施施然对青峰吩咐:“青峰,帮妻主更衣绾发,今日要去见北方来的几位大茶商。” 君若水斜睨了他一眼,不得不说,金碧朝的男子都爱美,且都很会装扮自己。苏子佩属于那种偏中性的,不若一般男子般柔美妩媚,但是面如冠玉英气逼人,举手投足优雅得体,自有一股大家风范,很是让她欣赏。这个朝代长成这样的男儿真是不多见呢。 从他身上收回自己的目光,君若水不解的问:“为什么这个时候去啊?”这个时节正是黄瓜新鲜上市的时候,她刚从厨房里弄了两根小黄瓜,准备晚上无聊时分,切成薄片儿后贴在脸上做面膜。 “叫你去你就去,啰嗦什么。”他斥道,轻皱的眉眼间隐隐有些不耐和薄怒。 这尊神,她今天可没招他惹他啊。挑挑眉,君若水亦不多说,随青峰装扮她。谁叫他是衣食父母呢? 夜幕降临时分,君若水随苏子佩坐上早已等候在大门前的华丽马车,随着得得的马蹄声,驶向临江城的某个酒楼。大致是如此吧。只不过,这个时候去吃饭似乎太晚了一点。苏子佩靠着软垫,闭目养神,神态平和,先前的不耐和厌烦似乎都不见影踪了。君若水有些好奇的看着他,心中猜测。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马车停了下来。苏子佩也张开眼睛,顿时车内星辉闪烁。他的眼,漆黑如黑曜石,深幽如深潭,目光流转处,星辉点点,与璀璨灯火相映生辉。 他睨了君若水一眼,君若水马上反应过来,起身掀开车帘,跳下马车,然后回身。青峰已经掀起了帘子,她伸手,苏子佩一手搭在她的手上,翩翩然下了车,她不禁叹为观止,这样的优雅风范她是学不来的。 “进去吧。”苏子佩低声说。 “哦。”君若水点头,这才正眼去看面前的高楼,“醉清风,挺文雅的。” 苏子佩白了她一眼,斥道:“多言。”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七章 青楼 君若水撇了撇嘴。不过,随之而来的景象就把她给惊呆了。一个浓妆艳抹的男子扭动着盈盈腰肢妩媚的笑着迎了上来,双手搭上了她的肩:“哎呀,这是哪家小姐,如此标致可人,可要奴家陪你么?”说着他洒满香粉的身体便依了过来,紧贴在她身上,漂亮的双眼魅惑的看着她。她豁然明白了,这里通俗了讲就是妓院,这个男子就是小倌。她惊讶的回头去看苏子佩,只见他正怒视着她,眼看怒气就要控制不住喷薄而出。她又惹他了吗? “小姐,奴家陪你好不好?”酥媚入骨的柔软嗓音在耳边轻拂,君若水顿时明白苏子佩的怒气从何而来了。马上一把推开如八爪章鱼般依附在她身上的那个年轻男子,撇清关系。 “小姐?”某个被推开的男子可怜兮兮的看着她,水灵灵的大眼如泣如诉,一脸的哀怨。 “那个,”君若水讪讪的刚要说点什么,苏子佩一把拉过她的手,脸色冷淡,粗鲁的扯着她向醉清风的主楼走去。周围,还有很多拉着各色女子的小倌儿,莺声燕语,呢哝软语,连空气中都弥漫着情/色的味道。 醉清风的主楼更是金碧辉煌,比近日跟着他去的任何一个酒楼都要大,要豪华,她能想到的词,不外乎奢侈糜烂,酒池肉林之类。不禁皱眉,他怎么会选择来这种地方?当然,她是不介意见识一下的。虽然被他牵扯着,步履有些凌乱,但依然不妨碍她睁大了双眼好奇的打量这里的装饰摆设,以及各色美男。果真是环肥燕瘦,各具风情。乱花渐欲迷人眼啊。 手忽然被紧捏了一下,力道掌握得非常好,不至于很痛,但也让她龇牙咧嘴了一把。她把目光瞪向他,不悦的说:“干嘛啊?” “不许看。”他眼中升起隐隐的薄怒,恶狠狠的说,“你敢在这里给我丢脸,回家了软鞭伺候。” 明明是你带我来的,摆明了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对上他如黑曜石般放着寒光的眼睛,君若水不禁气短,想起软鞭的滋味,确实不太好受。算了,不和他一般见识。“得,公子您的话就是金口玉言,小女子定当唯命是从。”她翻了个白眼,决定大人大量。 走进一间奢华的包间,只见三个华服女子正各自搂抱着柔若无骨媚眼频抛的小倌儿在恣意调笑,真个是声色犬马纸醉金迷。有生之年她第一次看见这样火爆的场景,脸刷的一下就红了。 见苏子佩和君若水进来,三个女人看着君若水别有深意的笑着,手仍在小倌的衣内游走,惹得小倌儿挂在她们身上轻轻喘息着,眼神迷离而魅惑。 “苏老板,这位就是你家妻主吧,长得倒是挺标致的。”左边一个浓眉大眼肩膀浑圆五大三粗的女子上下打量着君若水,轻佻的说。 苏子佩从容坐下,用眼神示意君若水坐在他身旁,微微一笑,说:“王老板夸奖了,不过是是个平凡的女子而已。” 君若水温柔坐下,巧笑倩兮。 中间那个细眉细眼中等身材的女子也看着君若水缓缓开了口:“常听人说苏老板‘娶’了一个温柔的妻主,所言非虚啊。苏老板好福气。”说着略带戏谑的看着君若水脸上的表情。 君若水自然是一脸坦然,微笑如常。苏子佩亦不动声色,说:“李老板客气了。” “苏夫人,你怎么不说话呢?”右边清瘦的女子也说了话,大眼淡漠的探究的看着她。 “在外由内子做主就行了,我对商场上的事可谓一窍不通,多说反而会误导他的判断。”君若水微笑着谦虚的说。当然,也是实话实说。不知苏子佩可满意? “哈哈哈,”王老板放声大笑起来,对旁边两人说,“怎么样,我说了吧,苏老板这个妻主可是对苏老板温柔体贴唯命是从呢。” “来,喝酒,喝酒。”李老板也大笑着说,“今朝有酒今朝醉,美人如月照我心。呵呵。” 苏子佩为她们斟满酒,自己也满上一杯,淡淡一笑,说:“今儿个就喝个痛快,玩个高兴。各位,干!” “苏老板真是豪爽,真乃男中豪杰啊。”李老板笑呵呵的说,又看了看君若水,“苏夫人怎么不喝呢?这可不行,丢了我们女人的面子,来来来,快斟满了。” 君若水忙推辞:“君某酒量浅,以茶代酒如何?” “不行不行,苏夫人这点薄面都不赏吗?”王老板马上否决,“你一个女人怎那般扭捏?来,快一口干了。” 君若水苦笑,眼光瞟向在一旁纳凉的苏子佩。本以为他会替她解围,谁知他竟还落井下石,凉凉的说:“喝就喝吧,女人就得像王老板她们这般豪气干云。” 王老板马上笑逐颜开。 那你去娶她啊,娶我做什么?君若水真是呕得吐血。想起穿越那日,就是因为喝高了,才莫名其妙来了这里。如今,看着这浓郁的美酒,竟微微有些惧意。会不会,又有不可抗的自然事件发生?她,还会不会回去,回到他的身边? 右边那个女子举着酒杯,轻轻啜了一口,看着杯中晃荡的液体,慢慢的说:“不喝也可,不如苏夫人也找个小倌儿,和我们一起乐呵乐呵。” 那个王老板马上一拍手,赞成的说:“对啊对啊,女人来了这里不找个小倌儿不是太无趣了吗?杨絮,还是你想得周到。苏老板不会有意见吧?女人嘛,寻欢作乐逢场作戏是常见的,苏老板这般卓尔不凡的儿郎,一定不是善妒的男子。” 苏子佩的脸色微微有些难看了,不过他还是很云淡风轻的说:“女人的事,夫道人家怎能置喙?” “既然苏老板都这么说了,苏夫人,今天就软玉温香抱满怀吧!”名叫杨絮的女子细着嗓音,似笑非笑的说。 “各位老板盛情,君某心领了。”君若水举杯一饮而尽,“在下自饮一杯,谢过各位。各位远道而来,今日主要是来此为各位接风洗尘,以尽地主之谊,君某本无心风月之事,各位好意,在此谢过。” “呵呵,是不是苏老板在此,你不敢呢?”杨絮斜睨了她一眼,嗤笑着说,“苏老板都发话了不管,你还不敢么?” 她又不是不想活了,若真是找个小倌,回家了还会有好日子过啊?估计软鞭又有用武之地了。而且,看着那些娇滴滴的弱柳扶风的柔媚男子,她鸡皮疙瘩就掉了一地,寒啊。 “杨老板说笑了,”君若水微微笑道,“不是敢与不敢,重要的是想与不想。我所求的不过是‘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如今已与子佩共结连理,心愿已足,自是白首偕老,一生不离。” 对面三个女人皆是一愣,估计从来没有听过如此言论吧。连苏子佩都有些愣愣的看着她,平日充满了算计的眼神似乎若有所思,满是耀眼的光彩和热度。 还是杨絮打破了沉默,尖声笑道:“苏夫人此话只怕言不由衷吧?这世上哪有专情的女子?”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君若水淡定从容的回答,“痴情女子总是有的。万事不能一概而论。” “呵呵,看来苏夫人是以情圣自居啊!”杨絮讥讽道。王李二位老板也是一副了然的表情,觉得君若水是屈服于苏子佩的淫威,不敢而已。 随便她们怎么想,只要苏子佩不要误会她有色心即可。“君某不敢。人生苦短,君某不过是希望和所爱之人,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罢了。当然,也有人觉得人生短暂,应该尽情享乐。只是这快乐对我而言,不若与所爱之人携手人生。不说这些了,今日大家高兴,今日不如把酒言欢,来,各位,请!” “苏夫人果然与众不同,来,干了。”王老板豪气的说。 整晚生意倒是一点都没谈,酒却是喝了不少。到最后君若水有些昏昏沉沉迷迷糊糊了,但是还是掐了自己一把,竭力让自己清醒。这个地方,苏子佩在这里她不放心,这里的女人啊,可都是生猛如虎的。 她往苏子佩那靠了靠,轻轻的说:“公子,我们走吧,我估计我撑不下去了。”她一定是喝醉了,不然怎么会在他一贯对她冷若冰霜的脸上看到了温柔的光芒? “王老板,李老板,杨老板,今日天色已晚,外子不胜酒力,我们就先行告辞。各位尽管在这里玩个高兴,一切花销均由苏某买单,以尽地主之谊。”苏子佩起身拍了拍衣摆,微笑着对对面三个抱着小倌儿,早已酒不醉人人自醉的女人说。 “苏老板慢走了,改日我作东,请苏老板和苏夫人一起吃个饭。”王老板敷衍着,自是希望不相干的人速速离开。 “好说好说,那改日见了。”苏子佩微微一揖,然后扶君若水起身离开。 君若水脚步踉跄,仿佛踩在棉花堆上,高一脚低一脚的,东倒西歪。苏子佩只得扶紧了她,让她靠在他的肩上。他身上有很干净清爽的味道,在这样的脂粉味中都丝毫不被遮掩。比之莲之出淤泥而不染,莫为过。 迎面有来寻欢作乐的女子,色迷迷的看过来,恣意而放肆的打量苏子佩,如同看着一个待价而沽的性奴隶时,君若水下意识的把他挡在身后,绷紧了浑身的肌肉,眼神冷冽的看着那些如狼似虎的女人,示意这是她的领土她的男人,休想打主意。穿花拂叶般走过那些莺莺燕燕,以及那些脑满肠肥的恩客,他们终于走到醉清风门口等待的马车前。君若水对身旁的人说:“你自己上去吧,我头晕得厉害,自顾不暇了。”说着,她很没有形象的手脚并用爬上马车,强撑的意识终于在这一刻陷落,她垂下早已经支撑不住的眼睑,陷入黑甜之乡。隐约中,她似乎回到了那个摩天大楼鳞次栉比满街红男绿女的世界,她看到她曾深深爱恋的那张英俊的脸,那如阳光般灿烂的笑,“林俊,林俊。”她低声的喃喃的呼叫者他的名字,那个曾经让她叫着他的名字都觉得拥有了全世界的幸福感觉,如今却让她心如刀割。“林俊,林俊……”她低吟着,泪如雨下。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八章 结交 上 月光如水,静静照在临江城中,仿佛给整座城市罩了一层如梦如幻的轻纱。路上卖混沌的小摊儿已经在收拾摊点打烊了。月色融融,人声俱寂,宁谧安详。宽阔的石板路上,一辆华丽的马车得得驶过,马蹄声让这沉沉夜色更显幽静深远。 苏子佩背靠着软垫坐在马车上,借着车窗外透进来的银白的月光,看这旁边侧卧在软垫上醉醺醺的女子,深邃莫测的眼神渐渐变得柔和。那一句“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击中了他心底最柔软的那个角落。年幼时,何曾没有这样的祈盼,希望能遇到卓尔不群专情如一的女子,能得到一份完整无缺的爱情,不与人分享,不离不弃。就如君若水所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自小到大看到的女子,包括娘亲在内,无一不是花心多情的。也许是他要求太高了吧,在这个三夫四郎的社会里,唯一,是太大的奢望,只能在幻想里存在。所以,他要自强自立,不依附于女子而存在。他,不要做一个女人无数男人中的一个。 直到有一天,他遇到了她,那个英姿飒爽器宇轩昂的女子,她优雅高贵,气度不凡,仿佛高高在上无所不能的神祗,只要对他微微一笑,或者无意的勾勾唇角,他便会义无反顾奋不顾身的扑向那团明亮的火焰,即使会灼伤自己也在所不惜。他不断压抑着自己的骄傲和任性,不断地委屈自己迎合着她,却发现她,原来给不了他想要的爱情和幸福。 他是决绝的赌徒,他偏执的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几分之一的爱情,与人分享的幸福,都是残缺不全的,他情愿受伤,也不要那样的瑕疵品。 “林俊,林俊……”沉睡的女子皱眉,带着哭腔低喃着某个男人的名字,眼角溢出的泪水泄露了她心中的伤痛。苏子佩怔怔的看着她,眼光柔和而有些颓丧。原来,她今晚所说的“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她所说的“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都不是对他说的,她是对她心中的那个人说的。他皱眉,脸色沉了下来,心中不曾结痂的伤口仿佛又在隐隐作痛,让他慢慢在马车里缩成一团,痛得不能自已。 究竟是谁,可以得到一个女子那样专一执着的爱? 君若水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盛夏的阳光从窗棂外照射进来,室内亦是热浪袭人。她穿着一身白色亵衣,躺在窗边的软榻上。阳光透过窗口刚好照在她的身上,难怪热得汗水涔涔。她哭笑不得,苏子佩可真狠心,把她这样丢太阳下晒着,她好不容易用小黄瓜面膜养白了一点的脸,又得晒黑了。 昨晚是怎么回来的,她一点都不记得了。最后的记忆就是上了马车,软绵绵的倒在车厢里,全身没一点力气,意识也随即模糊。她皱眉,双手撑着躺椅坐起身来,头一阵眩晕。第一次知道宿醉之后的头痛是这样的,上一次还来不及感受就over了。她眯起眼睛,稍稍推开窗户,看着烈日当空,估摸着也大概是十点多的样子了。肚子里也开始咕咕的闹起饥荒来。 她起身,换了件蓝色外衣,推门出去。刚推开门,便看见一个小厮恭敬的等候在门口,见她开了门,马上说:“少夫人,少爷吩咐小人在此候着,一等少夫人醒了就先喝碗醒酒汤,再用餐。” 君若水微微有些惊讶,苏子佩何时对她稍稍展露一点温情?这里面一定有蹊跷。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 “请少夫人在屋里等着,小人这就去厨房端醒酒汤。”小厮说着退下了。 也罢,这么毒的日头她也不想出门走动。她比较喜欢白雪公主,可不想被晒成黑炭头啊。回身躺回软榻上,随便抽了本书看起来。嘿嘿,没想到苏子佩也喜欢看这些东西。这不就是才子佳人的小说吗?非常的浅白,情节也很简单,但是据青峰说,在金碧朝很是风靡。君若水对着这本叫做《柳心传》的传奇小说,傻笑出声,她终于找到了一条发财之路了。上下五千年的中国文化,人文历史,神话传说,有多少故事可讲啊。她讲一辈子也不会江郎才尽啊。 扣扣的敲门声响起。“少夫人?”刚刚那个小厮低低的询问的声音。 “进来吧。”她收回傻笑,正了正脸色。万一丢了脸,她自己倒无所谓,但苏子佩一定不会让她好过。 喝过醒酒汤,吃过丰盛的餐点,她继续躺回软榻上“疗养”。其实,这段日子,她发现苏府后院有个古韵阁,藏书颇丰。据说是大少爷苏子衿出嫁之前的藏书。苏子衿年幼便爱书成痴,喜藏书,自小饱读诗书,若是身为女子,定能金榜题名呢。如今,苏子衿已出嫁三载,但古韵阁依旧保留如前,每日有小厮丫头打扫,竟是几年如一日,窗明几净纤尘不染。 金碧朝男子识字者少,就是富贵人家的男儿,稍稍识字,读些诗书,便算是才子。以后嫁了人,倒也一门心思去讨妻主欢心去了,真心爱书者甚少。苏家家主苏慕萍精力都放在苏家家业上,无多少闲暇看书。而且近来身体抱恙,在自个的颐心居休养着,自苏子佩和君若水成亲以来就正式交出苏家家业,大小事物都交由苏子佩全权处理。苏子佩也愈加忙起来。说这么多,也就是表明在苏家也就她这一个闲人,有时间有心思去古韵阁看书。反正苏子佩又没有对她禁足,亦没有说古韵阁是禁地。 古韵阁的藏书丰富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不只小说散文神话传说,也有烹饪技巧、食谱、医疗、社会百科、花卉种植等等,不一而论。苏子佩的大哥苏子衿,必定是一个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可人儿吧。不用陪苏子佩外出洽商的时候,君若水就自己到古韵阁看书。她有时会抽几本书回房间看,但大多数时候就坐在古韵阁的地上,背靠着书柜,随手翻,随手看,安静无声,无人打扰,很是惬意。很多医书和现代中医似乎同源,不过医疗典籍都似乎过于浅显,或许是医疗水平还不高吧。有本讲本草的,类似于李时珍的《本草纲目》,对各种药草的样子和功能主治都描述得极为详细。 自在苏园,有些不问世事,超然世外的感觉。与那三名茶商的生意,君若水也没问过一句。君子防未然,不处嫌疑间,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问了,只怕苏子佩会怀疑她惦记着他苏家财产。 “少夫人,门外有一位王夫人求见。”守门的小厮跑来通报。 君若水手捧闲书,慵懒的半卧在紫藤花架下的竹榻上,凝神想了想,在这里她似乎没有任何朋友,不由疑惑的问:“哪位王夫人?” “她自称和少夫人在醉清风喝过酒。”小厮说着偷偷看了看君若水,不会是少夫人悄悄和人出去喝花酒吧? 难道是那个北方茶商王老板?君若水略一思索,说:“请她进来吧。” 不一会儿,王老板豪爽的笑声便远远的传来。君若水微微一笑,早已在紫藤花架下备了一壶临江白菊静待。 “哈哈,苏夫人好兴致。”王老板笑呵呵的走了过来,很随意的坐在她对面的竹椅上,端起茶杯就往嘴里灌。君若水看着她随意不羁的样子,也忍不住大笑了起来。“每次我像王老板这样喝茶,我家相公便会摇头说我牛饮。” “喝茶不就是为了解渴,咱莽女一个,可做不来那些斯文的事儿。”王老板自己又倒了一杯,颇为苦恼的说,“这菊花茶味道倒还不错,就是杯子小了点,倒起来太麻烦了。” 君若水听了大笑着说:“那就给王老板换个大些的杯子如何?” “算了,将就着吧,反正我也不是来喝茶的。”王老板笑道,“还不曾对苏夫人自我介绍吧,鄙人名叫王欣,希望和苏夫人交个朋友。苏夫人愿不愿意,给个痛快话。咱北方人,不喜欢拐弯抹角。” 王欣这人,或许没多少文化,粗人一个,但是她够直率,够坦诚。这样的人做生意,多以诚信取胜。与她结交,绝不是坏事,何况也不便当面拂了人家的面子。君若水心中稍一衡量,微笑着点点头,说:“承蒙王大姐看得起若水,若水自是再愿意不过。” 王欣很高兴的笑了:“我比你年纪大,你叫我一声大姐也不为过。不过今日来得仓促,忘了给若水备份见面礼了。” “这就是王大姐的不是了,好好的交个朋友,何须那些虚礼?”君若水轻抿了一口菊花茶,甘甜清冽,滋阴明目。苏家的极品临江白菊,在金碧朝都是极有名的,每年产量不过几十斤,除了进贡皇宫,所剩的也就自己喝了,市面上是绝对买不到的。这个王欣,居然还嫌杯子小了。 “说的也是。”王欣点点头,“不过怎么也得意思一下的。不如我做东,请你去今朝醉酒楼吃一顿?”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九章 结交 下 片刻之后,君若水便和王欣走在街边的浓荫里。日近正午,阳光炙烈,街上鲜有行人。 “欣姐今天是特意来找若水的吗?”君若水试探的问。 王欣豪爽的笑道:“今天和苏少爷谈完了生意,路过苏府,突然想起了前几日说要宴请苏夫人的,便冒然拜访了。何况我觉得你很特别,想要结交一下。” “哦?”君若水温和的笑了笑,问,“我怎么特别了?” “若水,你不觉得你那番言论很特别吗?”王欣也好奇的打量她,“试问哪个女子不是左拥右抱三夫四郎的,怎么会有你这样的痴情女儿?” 君若水笑了笑,并不回答。文化背景不同,便造就了不同的生活理念,不同的爱情观念。她,只能全心全意去爱一个人,无法分心。即使曾经因为爱着一个人而遍体鳞伤。 “其实一开始,我也像杨絮一样,认为你是屈于苏少爷的强悍和霸道。不过后来回想,觉得你的眼神清澈纯净,不像是做戏给人看的。”王欣哈哈一笑,很自信的说,“经商多年,我的眼神很准,不会看错。得妻主如此,苏少爷真是好福气。” “欣姐取笑我吧?临江城里人人笑话我吃软饭,说我是小白脸呢。”君若水半真半假的说。 “我看你倒丝毫不在意嘛!”王欣斜睨了她一眼,“若水,你这平和的性子还真适合苏少爷。” 君若水淡淡一笑,只怕苏子佩一辈子都不会这么想。 说话间已经到了今朝醉酒楼。天气炎热,酒楼的生意也很清淡。君若水和王欣一进酒楼,在一边耷拉着脑袋休息的小二便来了精神,脸上堆满了笑容,热情的迎了上来,带着她们来到二楼临窗的包间。 “二位客官要吃点什么?” “把你们酒楼的招牌菜都上上来——”王欣豪气的说。 “欣姐,就我们两个,天热胃口也不好,不必太多菜。”君若水打断她,转头对小二说,“一份鱼香茄子,一只酥皮烤鸭,一份排骨莲藕汤,一份清炒丝瓜,再来一壶菊花枸杞茶。” 小二脸上笑容淡了,又问:“客官,我们今朝醉最出名的就是‘今朝醉’酒,不来一壶吗?” “那好,来一壶。”不等君若水回答,王欣便兴致勃勃的说。北方人豪放,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惯了的,吃饭自是无酒不欢。 “好咧——”小二拖长了声音下楼去。 王欣看着君若水,认真的说:“若水,你是特意替我省钱吧?虽然我比不上苏家富裕,但也不至于一顿饭也请不起啊。” “欣姐,千万别这么想。我自小简朴惯了,小家子气的,欣姐别介意。”君若水温温煦煦的笑着说。 “这倒是个好习惯。”王欣看着她点点头,笑道,“人稍有点钱就喜欢讲个排场,我也沾染上此等恶习了。” “欣姐说笑了。不过今日我以茶代酒,小妹酒量浅,上次喝醉,头痛了好几天呢。”君若水声音清脆,略带撒娇的说。她懒懒的支手倚着窗口,再自然不过。王欣看着她眉眼盈盈,娇柔浅笑,第一次发觉,原来女子撒娇,非但不令人讨厌,反而别有一番风情。 “也好,若水你浅尝即可。今朝醉的酒名气不小,再怎么也得尝尝鲜。”王欣点头应允。 酒菜很快上了上来,君若水与王欣边吃边聊。 “欣姐生意谈完,近日不就得启程回家了?” 王欣喝了一口酒,说:“还只谈完茶叶生意。你家夫郎很是厉害,从我们一行三人进入他的视线里开始,就再也跑不出他的手掌心了。” 君若水淡笑:“这听着怎么像我家夫郎牢牢把你们攒在手心里一样?” “就是啊。他先是投其所好,杨絮和老李都好美色,他便请了醉清风的当家红牌作陪。之后又请我们去参观了苏家茶场和制茶过程,同时和其余各家制茶商对比,使我们权衡再三,觉得苏家是最好的合作伙伴。啧,在商言商,你那位夫郎,精明强干,实非一般。” “不知我家夫郎在欣姐这里投其所好的是什么?”君若水轻抿了一口枸杞菊花茶,皱皱眉,这味道比苏家的可差远了。 “他倒是用心。我最是宠爱五岁幼子容儿,容儿最爱吃江南的蜜汁酸梅。本来这也只是小孩子的零嘴儿,可是偏偏去年江南一带旱情严重,梅子树也大多旱死。今年这常见的零嘴儿竟成了稀罕物。正当我一筹莫展,不知回家如何向我家小祖宗交代之际,苏少爷竟遣人送了两坛子蜜汁酸梅,我真是感激涕零,立刻就决定和苏家合作了。虽说这蜜汁酸梅不值多少银子,但是重要的是心意啊。我们这桩对苏家来说也不算大生意,难得他如此费心。” 君若水心中赞赏不已,面上依然温润的笑着,点了点头:“我对生意一窍不通,我家夫郎确实把苏家生意经营得有声有色。”尤其自去年旱灾时收购了几家濒临倒闭的茶场,今年自是要打开市场。 “若水,苏少爷如此强势,你实在是好胸襟。”王欣有些欣赏的说。 君若水轻轻一笑:“欣姐,若水平庸无能,但我家夫郎能力卓绝,能担起苏家家业,这份魄力和责任感连我都敬佩不已。何况,男子有才也应该有个发挥的空间,这样的尊卑制度平白埋没了多少人才。” 王欣的眼中充满惊讶和赞许。“若水,你的想法总是很特别,也很有深意。只要你愿意,日后你肯定能大有作为。” “多谢吉言。”君若水不以为意,“欣姐,你刚说还只谈完茶叶生意,似乎还有别的事情?” “我王家主要经营茶叶和药材。从北方带来药材卖到南方,再从南方买回茶叶回北方去贩卖。如今,药材价格尚未谈妥。”王欣似乎面带忧色。 药材?君若水心中灵机一动。她不动声色的问:“所为何故呢?” “这次来南方的途中,阴雨连绵。药材大多需干燥保存,在大雨中走了大半个月,药材都受了潮。临江城里的以前合作的药铺便使劲压价。如今便陷入两难,接受低价,肯定会亏损;寻找新买主,谈个妥帖的价钱,也需要时间。那批药材现在也得找个地儿,雇些人手在大太阳底下晒些日子。” 君若水思虑了下,说:“欣姐,若水正想找间铺子,开间医馆。如果能办成,刚好能解欣姐燃眉之急。” “那自是再好不过。”王欣欣喜若狂,“若水妹子,你真是我的福星啊。” “欣姐这般怕是高兴太早,我的想法仅仅只代表我,和苏家无关。而我,手中根本没有银子。” 王欣刚刚扬起的笑容随即定格在脸上,然后慢慢落寞的消失。“妹子,你不是逗着我玩吗?” “非也。欣姐,这批药材,就当是你的投资,以后年年根据投资股份分红。” “也就是说,我和你共同开这医馆?”谈及生意,王欣的双眼放出精光。 君若水点头:“你我作为合伙人,共同投资,共担风险,也共享收益。但是,这些都以投资额所占份额分成。” “若水,我们在商言商,你首先得给我一个可行的计划和方案,对市场的调查结果,以及远期的发展和收益估算,我才能考虑要不要合伙。如果苏家来经营,或者与苏少爷合作,我自不必担心。但是以妹子你个人为名,我必须慎重。希望你别介意。” “我明白。”君若水点点头,淡淡的说,“小妹虽有这个想法,倒也不是急于一时。主要也是想为欣姐解当前燃眉之急。何况,我作为苏少爷的妻主,我立下的字据苏家还能不认吗?欣姐你没想明白啊。”她叹道。 王欣喝了口酒,仔细思量,觉得君若水此话不假。那点银子对苏家来说,九牛一毛。就算君若水弄出什么烂摊子,也没有苏家收拾不了的。何况,君若水温和中透出淡定从容,尤其这番淡然却别具深意的言辞,让她不敢小觑了她。 “好,妹子,我信你。”王欣一拍桌子道,“出来月余,我也该回家了。药材明日交给你,后日我便启程回家。不过,妹子,亲姐妹明算账,我们还是得签个协议,写个凭证。” “欣姐爽快人,协议自是不可少的。”君若水悠然望向窗外,“只是我决定得有些仓促,还有许多准备工作得做。明晚我们再签协议吧。” “好。为我们的医馆生意兴隆干一杯。”王欣喜笑颜开的举杯与君若水轻轻一碰,各自一饮而尽。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章 沉香斋 好个生意兴隆!君若水嘴角上扬,还真是无商不奸啊。棺材铺的老板盼着死人,药材铺的老板盼人生病,呵呵。 眼角的余光扫到窗外,正午的日头正毒,对面书肆前居然不知何时挤满了人群,人声嘈杂,倒像是菜市场了。只听书肆的老板,一个高高瘦瘦的中年女子站在店铺门口,手里高举着一本书,大声嚷着:“都来看啊,沉香斋又出新书了!《落梅如雪》,才女佳人,私定终身啊!沉香斋主人亲笔写的跋,文笔华丽,极度赞誉啊!”老板极富煽动力的大肆宣传,不再年轻的脸笑成了一朵菊花。 人群更是轰动起来。 “我要一本!” “我也要!我也要!” …… 一时之间疯抢起来。站在后面的拼命往里挤,站在前面的拿了书便塞进衣襟里双手护胸,使劲的挤出人群拔腿就跑,生怕被人抢了去。 君若水惊讶的看着这火爆的售书场面,真是叹为观止。如果弄个签名售书,不仅可以打造出一个偶像作家,只怕场面更是无法控制了。 这时,小二上来添茶,见君若水和王欣惊奇的看着对面书肆的火爆售书场面,不由笑着说:“两位客官是外地人吧?” “是啊。”王欣答。君若水也点点头,自己当然也算是“外地人”。 “那就是了。”小二理所当然的点点头,说,“二位客官有所不知,每月初一为沉香斋出新书的时候,由沉香斋主人亲自写跋,那些文人雅士,秀才士女,自然都会前来抢购。” “也就是说,这个时刻,临江城每家书肆都人满为患?”君若水问。 “客官说得不错,此刻沉香斋指定售书的书肆皆人满为患。”小二点头回答。 王欣大感兴趣,道:“小二,烦劳你去帮我买本来拜读一下。”说着掏出二两银子。 小二心中鄙夷的看了她一眼道:“客官,虽然沉香斋出的书价格高出别家几倍,但买的人只多不少。如今正是新书出版之际,抢购之人多如牛毛,我可没那本事抢得到啊。不信,客官您自个看。” 书肆前人似乎越挤越多,而那叠新书越来越少,僧多粥少,供不应求啊。这个沉香斋主人不只才情过人,也很有经商的天赋。目前看来,称她为金碧朝第一书商也不为过。 王欣讨了个没趣,脸色略显尴尬。不过生性爽直的她也不以为意,只是可惜的说:“我倒也不爱看那些风花雪月的东西,不过我家的几个夫郎都喜欢这种风月故事,我想着带回去给他们看看,也算得上是份礼物。” 君若水淡淡一笑:“欣姐,想买沉香斋的书,也不是难事,就是得多花银子。”轻抿了一口茶,嘴角微微上扬,“小二,不如我教你一条生财之道。” “什么生财之道?”小二看着她淡定微笑的样子,半信半疑。王欣也疑惑的看着她。 “你这里近水楼台先得月,每月这个时候,你便早早冲过去买书,然后转手卖给我欣姐这样的客人,不是片刻之间便轻松赚得几两银子?若遇到那种爱书成痴的,还可喊高价格,沉香斋的新书供不应求,不愁卖不出好价钱。” 王欣连连摇头:“妹子,这样哄抬市价,会扰乱市场秩序,不可不可。” “欣姐,生意人要注重变通。我绝不是第一个出这主意的人。你看那些买书的人,多少看上去像读书人的?大多是受雇于人,替人跑腿的,他们付出了体力,花费了时间,得些酬劳是应当的吧?小二利用近水楼台之便,抢购新书,再转手卖出,和他们性质一样,只不过减少了自己时间和体力的消耗,把利益最大化了。” 王欣和小二听得一愣一愣的。说起来,君若水这番话也有些混淆视听,人家代买,是形成了雇佣关系,雇人作事,雇主付佣金。而她的建议则是倒卖乱市,投机取巧,打个比方,就是春运时候火车站的黄牛,医院站队挂号的依托。想着想着,她自己也忍不住轻笑出声。 小二想了想,点点头说:“客官所言极是,多谢客官指点。”说着若有所思的下楼去了。 王欣看了看她,摇头笑着说:“妹子,你呀你,又误导了多好一个青年人啊!” “我所指的,可是光明之路啊。”君若水巧笑嫣然,举着手中的瓷杯轻轻摇了摇。“欣姐,我猜买书人之中必定有倒卖之人,你只消去出个高价,定然能带着礼物回家了。” “妹子,我看你也不是无能之辈,怎么在苏家就那般唯唯诺诺呢?”王欣不解的问,“你越是唯唯诺诺,男人便会越看不起你。在男人面前,你就是要威风凛凛的。” 君若水眼如弯月,但笑不语。沉香斋,她记住了。 回到苏府,君若水思虑半晌,决定去古韵阁查阅资料。接下王欣手中那批药材,得好好做些安排。 走在去苏府西角的古韵阁的路上,君若水边走边想的拈花拂叶,一边躲避着炙热的阳光照射。这时,一个小厮突然气喘吁吁的跑到她面前:“呼呼,少夫人,呼呼!” “青文,跑这么急做什么?”君若水惊讶的看着他。 “少夫人,少爷吩咐,今晚要去城北沈园参加游园诗会,叫您早做准备。” “哦,我知道了。”君若水点点头,看来今晚又有应酬,还是非她出席不可的那种。 小厮完成了任务也就如来时一般急匆匆的走了。君若水看了看烈日当空,还是继续向前挪,古韵阁周围有很多参天大树,枝繁叶茂遮天蔽日,不时有凉风习习。而古韵阁内更是如同天然避暑胜地,阴凉幽静。 晚上那种附庸风雅的聚会,一般有很多精致美味的点心,可以饱下口福了。这个世界,总体来说还是不够富裕的,物资贫乏,连医学典籍都太浅白。难以相信这里的大夫,估计太医的水准也不会比她强上多少。她想了想,决定找时间对着医书把自己所知道的都做些补充。不过毛笔她还真用不惯,自己去做支鹅毛笔好了。再裁些白纸,用线装订,做自己的记录本,把所想所思所悟所感都记下来。嗯,这个想法不错。 躺在古韵阁里书柜前的地上,举着一本书看。举累了就趴过来,再看一会儿。翻个身侧卧着,一手托腮。反正怎么舒服怎么看。 记得以前就是这么懒散,林俊老说她是个梨子骨儿。她就会笑嘻嘻的跳起身,把他扑到床上,抱着他颀长的身子,两个人在床上翻滚。那张席梦思的大床啊,比着地板是不知柔软舒服多少倍了。她想着,呵呵的笑出了声。如果,只有那些美好的记忆该有多好。如果,不看到那些污秽的画面,她的人生会不同吧?也许,她就会在隐瞒的幸福下,甜美的过着每一天。可是,她还是情愿知道一切真相,即使真相伤人,但是有着虚假谎言的幸福,终究只是泡沫。如果等到鸡皮鹤发的时候才发现一直深爱着的男人,竟早已背叛过无数次,一直珍藏心底的爱情,原来都是虚情假意,情何以堪哪? 所以,上天还是眷念她的吧,给了她在异世重生的机会,可以重头来爱。 “少夫人,少夫人……” 谁啊,喊魂呢?君若水咕哝了句。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把手中的书归位,然后打开门走出古韵阁。青文着急的拉着她就要跑,一边埋怨着说:“少夫人特意要给小的难堪是吧?早就跟您说了今晚要去沈园,这会儿少爷已经在门前等着了。您倒好,还在这里看书。少爷发起脾气来可是六亲不认呢,别看您是妻主,只怕到时不只青文,主子你也不好看。” 君若水歉意的笑了笑,随着青文朝素心居跑去。简单的换了身月白色绣银丝的长衫,青文伶俐的给她梳了个简单大方的发髻,正待要插上几只金光闪闪的发钗,君若水止住了他的动作,指着那堆首饰中的一支不甚起眼的白玉发簪,说:“就它吧。”青文愣了愣,还是依言行事。 当君若水走到苏府门口,马车早已等候多时。车厢里,苏子佩低沉的不悦的嗓音传来:“妻主大人架子越来越大了啊,下次恐怕得子佩亲自去请才能移动尊驾吧?” “哈哈,”君若水马上讨好的奉上大大的笑容,“公子说笑了,公子说一,若水怎敢说二?不小心耽搁了,还请公子见谅。” 见她这软骨头的样子,苏子佩鼻子里哼了一声,不再说话。君若水也在小厮的搀扶下爬上马车,掀帘进去,见苏子佩脸色不佳,看也没看她一眼,于是小心的坐在他的对面,不想去惹到这尊大佛。 马车随着车夫驾的一声,开始向前行驶。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一章 游园诗会 车厢里静默无声,君若水和苏子佩各自看着窗外。若水偷偷瞄了苏子佩几眼,只见他面沉如水,眉目间似有隐隐的期盼,薄薄的哀色。大约行驶了近半个时辰的样子,马车停了下来。苏子佩转过头,无言的看了看她。她倒也明白,自己掀开帘子,先跳下马车,然后回身伸手,扶着苏子佩优雅的下了车。 看了看沈园的朱漆大门,隐约听见里面丝竹之声不绝于耳,苏子佩脸上奇异的流露出茫然、期待、向往、犹豫种种复杂的神色,怔忡了半晌,终于下定决心般向里走去。若水和青峰也随即跟上。虽然觉得有些怪,但若水还是沉默的紧随着苏子佩身后。一个小厮迎了上来:“苏公子,这边请。”语气热络恭敬,面色谄媚讨好,但那眼神却隐隐带着轻视。苏子佩嘴角冷冷勾起,随着小厮的指引,缓缓走入沈园深处。 夜色中的沈园,张灯结彩,灯火辉煌。各个路口以及小径上都挂着精美绝伦的宫灯,把这诺大的园子照得如同白昼。穿过花园怪石,水榭楼阁,远远的听见高谈阔论的人声以及嬉笑声。近了,君若水才看见诗会设在明雪湖边,月色融融,芙蕖绽开,蛙声此起彼伏,整个一荷塘月色实景啊。人已到了不少,见苏子佩一行前来,座中女子或嗤或笑。君若水笑了,那些眼神,不屑中分明带着嫉妒,还有吃不着葡萄就说葡萄酸的扭曲。呵呵,想苏子佩家大业大,精明能干,一个男人家把自家商行经营得风生水起,这份能耐很多女子都自愧不如。何况,他绝对可以排入临江城美人榜的前三名。所以,除了嫉妒,除了对男子抛头露面离经叛道行为的鄙视不屑,自然还有作为女人见了美男的情/色思想。看来,倒是她这个异世的人捡了个大便宜了。 “苏公子,这边坐。”小厮指引着苏子佩坐在下座,自顾离开。走时还用鄙夷的眼神看了一直跟在苏子佩身后的君若水一眼。君若水不觉好笑,她这算是无妄之灾了吧? 在苏子佩身旁的座位上坐下,她举目四望,看来这个什么诗会还真是热闹,居然有这么多人捧场。大多是年轻女子,意气风发,颇有些指点江山激昂文字的豪情。年纪大些的则带着家眷,估计也是给自家儿子在这里找个好归宿的。据青文所说,游园诗会是临江城一年一度的盛会,由沈老组织主办。沈老是三朝元老,如今告老还乡,颐养天年。她当年乃探花出身,文采风流,名动一时,一生喜与文人雅士结交。但她也自恃身份,所邀请的与会人士不是达官显贵,便是商贾富豪,皆是临江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这些人除了附庸风雅,便是变相相亲了。 苏子佩一个生意人,会对那些酸溜溜的诗感兴趣?君若水不禁转头看了看苏子佩,只见他正双眼发直的看着上座众星捧月的一个女子,眼中是隐忍的痛楚和……绝望。君若水随着他的目光望过去,一拨一拨的人过去跟那女子套近乎,又把自家儿子介绍过去。那女子剑眉凤目,俏鼻薄唇,眉目间英气勃发,狭长的凤眼却又在顾盼之间有着说不出的风情,身材颀长,穿一件淡金色滚金边的束腰长袍,端的是曲线玲珑,说不出的风流袅娜。头上用一顶紫金冠束发,长发如墨,周身贵气,隐隐透着皇家风范。估计是大有来头。 只一瞬,君若水便明白了,苏子佩爱着这个女子,他之前种种复杂的神色,不过是近君情怯啊。 可惜,貌似襄王有梦神女无心哪。君若水心中微叹。 “既然各位都到齐了,咱们的诗会也就开始吧。”一个约六七十岁满头银丝面染风霜的富态女人走到正中,中气十足的说,“今日沈某做东,各位好酒喝个尽兴,好诗也要尽情。今日到场的都是临江城的青年才俊,个个文采不凡,就以这荷花开题吧。老身既是作东,且年岁已高,便不参与,做个评判吧。王爷你看如何?” “沈老所言极是,就以荷花开题吧。” 君若水一怔,原来,那个女子居然是位高权重的王爷。临江城为当朝三王爷龙皓云的封地都城,显而易见,她必然就是那三王爷龙皓云无疑。 一时间,座中安静异常,皆是在思索。然后纷纷举笔挥毫,空气中墨香氤氲。君若水仔细闻了闻,该是上等的好墨吧。 “不如我来抛砖引玉吧。”龙皓云笑意盈盈的谦辞。 众人皆说:“哪里,王爷过谦了。王爷文采风流举世皆知,我等洗耳恭听。” 龙皓云面带笑容,睥睨众人,缓缓道:“涉江采芙蓉,白云空悠悠。皓腕凝双雪,人比花颜娇。桂棹濯清涟,月上小银钩。” 话音刚落,一片叫好声。一直偎依在王爷身边的一个美貌男子马上献了一杯酒,王爷接过一饮而尽,然后当众亲昵的捏了捏他的粉嫩的脸颊。君若水默不作声,抿了口清茶,茶中带着新鲜荷叶的清香。也许中国古代有太多诗词名家,留下了太多绝世诗篇,这些所谓才女们的靡靡之音便不足入耳了吧。身边,苏子佩亦默不作声,脸色微微发白。好像自从傍晚在马车上见了他,就没见他脸色好过。 一位华服女子起身将写好的诗文递上前去,交与沈老。只听沈老朗声吟咏:“红花映碧水,水上叶田田。闲荡木兰舟,信流花深处。翠袖抚红粉,日暮倚栏杆。” 敢情这荷花在金碧朝与相思关联甚笃啊。君若水试着小啜了一口清酒。这酒香清冽,入口回香,连不善品酒的她都觉着是好酒,不觉就多饮了几杯。一边的苏子佩也阴沉着脸,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青峰那欺软怕硬的软骨头,用担忧的神色看着他家少爷,不敢劝阻,于是便使劲瞪她。瞧着她好欺负不是?君若水无可奈何的摇摇头,兀自饮酒。 话说那些自诩文人骚客的女人们,逐个献诗互相吹捧一番之后,终于有人看向苏子佩这里。“哟,苏公子今天没赋诗啊?怎么,德高望重的沈老太君举办的游园诗会也不配你作诗?”一个一看就知道不是善茬的女子起身对着苏子佩说。 苏子佩脸色阴沉,眼神有些空洞,明显的不在状态。只怕是他再才华横溢,一颗心也只在见龙皓云后就失魂落魄起来,三魂七魄都飞了,哪还能作得出诗来。 已经有人在讪笑起来。“苏公子或许斗武可以,斗诗那就……哈哈哈……” “在外抛头露面惯了,不如出来唱个曲儿,也就算是赋诗一首了。”有人轻佻的说。 “不是还有苏夫人吗?苏夫人怎么也识文断字吧?” “是啊,苏公子不行,就由苏夫人代劳啊!” …… 众人奚落调笑,苏子佩只不理,看着正中那个光彩夺目的人,以及她身边粘腻着的美男。青峰咬着嘴唇,又急又怒,却不敢言,一双手使劲绞着衣角,秀眉皱到一起,似是随时要哭出来的样子。君若水看了看浑身微微有些颤抖的苏子佩,叹了口气,情不自禁的伸手覆上他,他的手不够柔软,有常年握笔磨出的茧子,而这双手此时冰冷颤抖。君若水手中的温暖传递到他的手上,他一怔,却眷念着那温暖没有抽出来,只回头茫然的看了看她。君若水心中微微抽痛,他失魂落魄的样子让她想起了上辈子的情伤,一时间有些感同身受。唉,这个傻孩子啊。她握起他的手,紧了紧,对他安慰的一笑,然后起身朗声说:“内子今日身体不适,就由若水代劳吧。若水才疏学浅,文采不及内子百分之一,今日不过是应景,怕拂了大家的意,斗胆作一首。作得不好,也请各位包涵。” “这就是苏公子娶的妻主啊,人倒是长得挺俊俏的,就是怎么会甘心入赘苏家?”某女摇头,痛心状,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啊。 “不就是一小白脸吗?”不屑状。 “听说是君家不受待见的庶出的女儿,个性又软弱无能,君家家主很不喜欢她。所以才收了苏家两千两金的彩礼,让她入赘。”很有狗仔的潜质。 “苏家家主倒是物尽其用啊。不过看这个君若水,似乎很甘愿躲在男人背后吃软饭呢!” …… 怎么女子到了这个女尊的社会里,还是一样的八卦呢?君若水很无力的想。 “苏夫人谦虚了,请吟诗吧。”沈老太君目光如炬,缓缓开了口。 顿时四周静了声,全看着君若水,脸上带着幸灾乐祸的笑,期待着她出丑。 君若水抿了口清茶润了下嗓子,轻咳一声,大声吟出:“毕竟沈园六月中,风光不与四时同。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沈园倚明雪湖畔而建,今晚看到的这密密实实的荷花,其实是明雪湖上所盛开的红莲,所以此刻君若水如是说来一点也不为过。 所有幸灾乐祸的脸都瞬间凝固,然后变成了诧异和惊奇,还是龙皓云首先拍手道:“苏夫人好才情。” 沈老太君也点点头:“苏夫人从别处落笔,不落俗套,确实才情过人。” “过奖了过奖了。哪里比得过各位的佳作,献拙了。”君若水合手作揖,心里倒有些懊悔。她不是一向希望平淡度日,不惹尘埃是非吗?她不是一直懒散终日,最怕麻烦上身的吗?为什么见了苏子佩苍白心伤的样子就忍不住心疼,忍不住为他出头呢?枪打出头鸟,她强出头为了哪般啊? 苏子佩的目光终于聚拢,空洞的眼神也有了焦距,而这聚焦凝结的焦点,就是她。第一次,她发现他看着她的眼睛仿佛天上的星子般闪闪发亮。看着他这样幽深清澈星光闪耀的眼神,君若水又觉得惹再多是非也值得了。这是不是有点像古代昏君为博美人一笑烽火戏诸侯的心情了? —— 各位亲,表拍我,我真的不会写诗啊,所以左拼右凑弄了两首不像诗的东西,还要写人拍手称好,偶蒙面顶着锅盖逃走……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二章 探父 “不过是瞎猫碰上死老鼠罢了,”一个尖锐的女声阴阳怪气的响起:“早就听说君家三小姐,自小懦弱,胸无点墨,这首诗不定是哪里剽窃来的佳句呢。” 君若水随着声音的来源看去,皱了皱眉,想起好像是开始介绍过的某位自恃才貌双全的纨绔女。不过,君若水随即展开眉头,微微一笑,知她不过酸味过重,故意挑衅而已,并不想和她一般见识,不愿卷入那些是非纷争。于是,只点了点头,谦和的笑着说:“这位小姐果然厉害,若水确实无此才情,不过是内子曾在府中随性而作,若水不才,只记得后两句,自己为了应景添了前两句,也算是抛砖引玉了。” 她在说谎,面色自若的说谎。苏子佩突然抽出了被她握着的手,眼神凌厉的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对众人一拱手,说:“天色已晚,苏某身体不适,先行回府,各位继续雅兴。”说完转身就走。青峰则急急的跟了上去。君若水亦向众人行了个礼,随之出来。背后,自然是一片窃窃声。 “这君家三小姐还真是夫管严呢。” “是啊,哪有女子这样懦弱无能的,依我看,只要晚上把那苏公子压在床上,让他知道女人是他的天,才能把他降下来。” “只怕也不易吧,那苏公子武功了得,一般女子谁奈何得了他?可能反而会被他打得几天下不了床。那苏公子生得唇红齿白明眸皓齿,花容月貌,性子又烈,降伏他对于女子当然是一种成就和虚荣,但是谁会想和他日日相守?男人,还是温柔的好。” “也是,家里要是杵着这么一只公老虎,我还怎么偷香?日子没法过了。” …… 马车得得的向前行进,车内晦暗一片。夏夜的空气依旧是带着氤氲的热气的,夜风吹来,才微微带着那么一点凉意。君若水的身上已经汗湿浹背了,喝了几杯酒的她在这马车颠簸中,有些微醺微醉。 “那首诗,是谁作的?”突然,对面男子冷冷的开了口。 君若水闭着眼睛,懒洋洋的靠在车厢,笑了笑说:“你不认识的人。”连她都是只知其名,不知其人。 “是谁?”他浓眉皱起,执拗的问。 “说了你也不知道啊。”她懒得睁眼,“乖,别打扰我睡觉。” “你——”他狠狠的看她,却也无可奈何。一瞬间,他突然觉得,他似乎一点也不了解这个女人。本以为她胆小懦弱,乏善可陈,可是有时候却觉得她的隐忍不过是一层保护色,她敛尽光华的黑眸让人看不见底。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慢慢的,他也沉默下来,脑海中又浮现出那人谪仙一般的姿容与气质。君若水怎可和那人比?那人气质高贵,雅致如兰,而君若水,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个女人,貌不出众,软弱无能。可那人,那人,终究,不是他要的幸福。是她高不可攀,还是她从来就没有真心待他?终于明白爹爹所说的,情之一字,伤心伤神,终其一生,情愿不尝。可是,他却没有办法逃离。 回府之后,苏子佩神思恍惚的任青峰为他沐浴擦身后,上床辗转反侧。君若水早已把之前住过的那间柴房收拾了下,放上了一个大木桶,自己去厨房提了水,稍掺热水褪掉少许寒意,然后跳入温水中,边泡澡边打瞌睡。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啊,她一个人低低的哼着小曲儿,美滋滋的闭着眼睛。 洗完了澡,看着皓月当空,蛙声起伏,远处树影婆娑的黑暗中有点点萤火在游动。没有现代工业污染的环境真美,星星那么亮,萤火虫那么多,蛙声也那么活跃,夜风也这么的清新,带着不知名的淡淡花香。 “故乡的歌是一支清远的笛,总在有月亮的晚上响起,故乡的面貌确是一种模糊的怅惘,仿佛雾里的挥手离别,离别后乡愁是一棵没有年轮的树,永不老去。” 她的故乡啊,再也回不去了。她的亲人和爱人啊,此生再也不能相见了。落寞的心渐渐被伤感盈满。一直没有放任自己的情感,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小心翼翼的活着,只求现世安稳岁月静好。可是,孤单寂寞却如影随形。原来,她的心还是不够淡定,不够坚韧,始终参不透世事看不透红尘啊。眼泪渐渐濡湿了面颊。回房时已更深露重,知他已睡,君若水尽量放轻了脚步,扑上软榻。天太热,她把衣服随意一脱,只剩件粉色肚兜,露出浑圆雪白的臂膀,在倦意袭来中沉沉睡去。 清晨,旭日东升,君若水睁开朦胧睡眼,很意外的看见对面床铺未整,而苏子佩已不在房内。有些奇怪,他是很爱整洁的人,每日起床后都会让青峰收拾干净,何曾像今日这般……邋遢?更何况,他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就是拿枕头砸她,都成习惯了,今日却怎会让她好眠? 她自然不会知道,苏子佩一早起来的模样。 苏子佩如往常一般坐起身来掀开帷幔,拿着枕头便要扔过来,一眼便看见君若水慵懒随意的睡在软榻上,只着了一件简单的肚兜和卷到膝上的亵裤,大方的裸露出丰润的臂膀和半个酥胸,以及修长的美腿。他又惊又羞又无措,脸瞬间就烧到了耳根,心砰砰跳得厉害。他红着脸狠狠瞪了她一眼,又马上别过脸去,自己慌乱的穿了衣服出去洗漱,没敢让青峰进门服侍。不过青峰那小子贼精,对着他笑得极为暧昧。 真是个不知羞耻的色胚子,他恨恨的想。本想教训她的,可是只看了她慵懒娇媚的睡姿一眼,他的脸便涨得通红,只怕到时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反而会被她取笑。所以,他只有咬牙忍了。 话说君若水梳洗过后便出了门。因为是她入赘后第一次回娘家,李管家很慷慨的为她准备了一辆普通马车。至于礼品之类,没有少爷的安排,她不便擅自做主。不过对于君若水而言,能有个代步工具就心满意足了,毕竟城西到城东也有半个时辰的车程。算一算,也有好些日子没看过她这世的爹爹了。有紫竹在他身边照应着,应该不至于被下人欺辱吧。 马车缓缓停下,君若水翩然下了马车,径直走上前去敲了敲那扇朱红色的大门。不一会儿,大门徐徐打开,一个小厮探头一看,惊讶的喊了声:“三小姐!” 君若水温和的笑着点点头,大步走了进去。没有想过拜见母亲,她直接走到了父亲所住的偏院。 “小姐!”正端着水盆的紫竹看见君若水,惊喜的喊道。 屋内柳棉听到紫竹的叫声,忙推门出来,可不正是他日思夜想的女儿吗?只见她一袭宝蓝色暗纹长衫,衬得她皮肤白皙,欺霜胜雪;衣衫剪裁合体,衬托出她挺秀纤细的腰身。此刻,她眉眼弯弯,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轻启朱唇,轻轻柔柔的叫了一声:“爹。”柳棉的双眼瞬间便湿润了。他快步上前,激动的把女儿紧紧抱在怀里:“水儿,在苏家可好?” “我很好,请爹爹放心。”君若水温煦的笑着,伸手回抱柳棉,把头轻轻靠在他的肩上,久别的亲情的温暖缓缓满溢心头。在这个女子普遍强悍的社会里,她不够强大,没有想过要扬名立万,亦不曾期望高高在上,掌握生杀予夺的权利。她只是一个很平凡的女子,没有如花美貌,也没有天赋异禀,只希望能与相爱的人一起,慢慢变老。 可是,即使是她,也会有想要保护的人啊。 “爹爹,你瘦了。”君若水仔细看了看柳棉瘦削的脸,眉目含愁,面色无华,不禁皱起了眉头,伸手用衣袖轻轻擦去他眼角的泪水。 “没有,就是想你想得厉害。”柳棉含泪微笑着,牵起她的手往屋内走去。 君若水眼眶也不由得发热,心中愈发感觉到了在这个社会作为女人的责任感。她想要保护这个男人,这个全心爱她的男人。 回到屋内,伶俐的紫竹已备好新茶,茶香袅袅。君若水让柳棉坐下,伸手搭上他的脉,眉头轻蹙。刚要嘱紫竹拿笔墨来,想起自己不能见人的书法,还是不要丢人现眼了。 “爹爹,这些日子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没有好好睡觉?本来身子就弱,还不好好照顾自己。”君若水似嗔还怨的看了他一眼,撅着嘴说,软软的音调略带埋怨,掩不住关切和担忧。柳棉欣慰的笑了,他的女儿成亲后好像长大了不少。以前只是胆小怯懦,见了人就忙不迭的躲开,在他面前也不会多说一句话。如今,竟然懂得心疼他了。 君若水顺势搂着柳棉的腰,贴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淡淡的兰花香,心满意足的扬起嘴角。 “多大的人了,还在爹爹怀里撒娇!”柳棉好笑的看着她,心里却是暖融融的,如同烟花三月,春暖花开。 “不管,多大也是爹的女儿,爹不疼我谁疼我!”她软软的嗓音爱娇的说。 柳棉轻轻抚摸着她的头,轻笑道:“好,爹爹疼你。” 紫竹看着这父慈女孝其乐融融的场面,也抿嘴而笑。当初她不足六岁,因家乡受灾,随父母一路行乞至此,不想父母却一病不起先后离去,留下她独自一人流落街头。是柳棉买她回来,让她做了君若水的贴身侍女,希望年龄相仿的她可以开导内向自闭的君若水。柳棉和君若水都对她很好,可是君若水性子依旧内向胆怯。要说有什么不同,也是在她得知要入赘苏家后,居然以死明志,被救醒后,如破茧的蝴蝶般,突然挣脱了身上的束缚,从容淡定。如今成了亲,更见成熟开朗了。 也许,苏家少爷不若传闻中的凶悍霸道吧。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三章 姊妹 君若水正与柳棉亲热的说着话,突然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带着假笑远远传来:“哟,妹妹,你回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姐姐好去接你啊。” 君若水回头望去,只见一高一矮两个华服女子夸张的笑着走进了偏院,径自朝屋内走来,正是她两个一肚子坏水的姐姐君牡丹和君香玉。果然是人如其名,一样的俗气。紫竹握紧了拳头,在一旁忿忿的看着她们。君若水平静无波的黑眸瞬间闪过一丝寒意。 柳棉轻颤了一下,起身道:“紫竹,给大小姐二小姐倒茶。” “哎呀,八爹,听说妹妹回府了,怎么也不打个招呼?妹夫没有一起来吗?”高个子那个说着一双眼睛滴溜溜在屋里打转。 “是啊,”胖乎乎的那个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妹妹如今是别人家的人了,难得回来一次,也不和我们姐妹叙叙旧。” 君若水冷眼看之,自是心明如镜。可以肯定,这两白痴平日也没少来耀武扬威。今日闻风而来,不仅是刻薄她几句,也是来盯着看她是不是会掠走君家财物。 君家三姐妹,她入赘后便少了一个人分财产,君牡丹和君香玉自然在统一战线对外的同时,还得忙着姐妹阋墙。累不累啊。 想了想,君若水还是装作逆来顺受状,垂首敛眉,不说话。 “大姐,咱们三妹还是这样,像根木头,苏家少爷会喜欢抱着一根木头睡觉吗?”矮胖子君香玉捂嘴唧唧的笑了起来,活像一只刚下蛋的老母鸡。 君牡丹则一脸的坏笑:“也许别有一番滋味呢。苏家少爷可是生猛得很,倒是我们小妹太柔弱了一点,禁不起折腾啊。” 姐妹两个一唱一和,说着不堪入耳的话。君若水依旧不动声色,忍一时之气,也省得她们日后找爹爹的麻烦。柳棉一张脸早已经气白了,单薄的胸膛一起一伏,沉声说:“今日我与水儿小叙,说些体己话,两位小姐还请回去。” “哟,你还真当你是主子啦?看在你是我娘陪侍的份上,我才遵你一声八爹,你还蹬鼻子上脸,真像那么回事了。”君香玉尖细着嗓子轻贱的说。 君牡丹比她有头脑一点,“好心”的劝慰着说:“香玉,对长辈不可这么没有礼貌。虽然八爹出身青楼,进门时已失清白之身,但那也是命运捉弄,怨不得他啊。何况,他也为娘留下了子嗣。” “哼,那还说不准呢,谁知道是不是青楼里带来的孽种。”果然,在君牡丹的挑拨下,脑子缺根筋的君香玉更加口不择言。就她那头脑简单,四肢也不发达的先天条件,以后君家家产,估计没她什么事了。 柳棉的心如遭重击,口不成言,嘴唇翕动着,脸色在瞬间苍白如纸。他双手扶着桌子,尽力想要撑起身子,可是虚软无力的身子颤抖着,眼看着就要不支倒地。“主子!”随着紫竹一声惊呼,君若水眼明手快,一手揽住了柳棉下滑的身子,承担着他的重量,扶着他走到床边,小心翼翼的服侍他躺下。 “水儿……”柳棉哀哀的担忧的看着她,眼中满是悲凉绝望之色。 君若水握住他冰凉的手,安抚的看着他,眼中是坚定与自信,还有满满的愤怒和冷酷。这样的女儿,是他所不曾见过的,可是却奇异的让他觉得欣慰和温暖,心也渐渐平静了下来。他的女儿,终于长大了啊。 回过头,君牡丹和君香玉已经大咧咧的坐下喝茶,没事人一般,面带得色。 君若水面色沉敛,黝黑的眸子冷冷的看着喝茶的两人。那冷冽的光芒让君牡丹和君香玉不由自主的瑟缩了下。还是君牡丹城府较深,镇定了下心神,嘴角微扬,淡淡一笑,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若无其事的道了声:“好茶!” 君香玉恨自己突然在那双黑眸下没来由的胆怯,平日那君若水可是她们欺负惯了的,任她们搓圆搓扁。今儿个怎么如此怪异?她故意把下巴昂起,为自己壮胆般的哼了一声。 “紫竹,送客。”君若水冷冷道,声音里透出的寒意让人不由得背脊发凉,仿佛芒刺在背。刚刚的柔软音调承欢撒娇已经消失殆尽,这样的君若水是紫竹不曾见过的。 “是。”紫竹在君若水的沉稳冷淡下也觉得有人撑腰了,扬眉吐气起来。她心领神会的拿了扫帚,毫不客气的大喝:“大小姐,二小姐,请吧。” 君牡丹和君香玉倏然变色,她们怎么也没有想到一向懦弱胆怯的小妹,今日怎么这般强势。真是背后有苏家撑腰吗?可是,她独自一人坐着再普通不过的马车悄然回府,定然是在苏家不被待见啊。 “你,你好大的胆子!”君香玉首先发难,跳起来用手指着君若水,“本就是下贱坯子……” 还没说完,君若水一个巴掌已经扫了过去,君香玉圆若脸盆的大脸上马上出现了五道鲜红的指印,让君香玉当场愣住,失去反应。余下三人也惊呆了,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只见君若水面不改色,依旧冷冷的说:“我可以忍你,是因为我不想惹是非。但如果你说些不三不四的话惹我爹爹伤心,我不会让你好过。忍让,并不代表好欺负。你记住了。”本就没有什么姐妹情谊可言,君若水自然是毫不手软。 “你这个下贱胚子,你这个小贱人!”君香玉暴跳如雷,口不择言,叫嚣着就要耍泼冲过来。紫竹忙拿了扫帚在旁边虎视眈眈,只等着她冲过来就一顿乱打。 君若水睨了她一眼,淡淡的开了口:“你敢!” 短短两个字,却仿佛重若千钧,居然让君香玉停在原地,呆呆地看着她,不知所措。君牡丹早就置身事外作壁上观。而君香玉本就没有头脑只知蛮干,如今君牡丹闲坐一旁,让她也有些势单力孤之感。 柳棉也坐起身子,紧张的看着她们,心提到了喉咙口,苍白的脸上满是惊惧之色。水儿自小温顺柔弱,他怕那嚣张跋扈的二小姐会伤了水儿。 正在这气氛紧张之时,一个小厮急冲冲的跑过来,气喘吁吁的说:“三小姐,家主让你到大厅去。” “什么事?”君若水皱眉,漫不经心的问。君牡丹也疑惑的看着她,精明的脸上闪过思量和算计。君香玉傻傻站在那里,倒忘记自己要做什么了。 “回三小姐,姑爷过来了,正在大厅。” 苏子佩?他怎么可能过来?君若水惊讶之下实在是不敢相信。他来做什么?不是来扯她后腿吧?她不觉有些头痛起来。 君牡丹和君香玉也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样子。 君若水轻哼一声,含沙射影的说:“紫竹,照顾好爹爹。如果恶狗来了,你只管打,无需害怕,自有我担着。”说完随着那小厮朝大厅走去,留下一脸黑沉的君牡丹和气急败坏的君香玉。 —— 各位亲,佳木上晚班,忙里偷闲码字,现在才传上来,对不起啊。凌晨4点,我要去睡觉了。我真的很努力的!(自夸一下下,嘿嘿)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四章 君家 君家正厅里,苏子佩对着君敏婷躬身一拜,行了回门大礼。“小婿拜见岳母大人,岳母大人安好。”只见他长身玉立,面如冠玉,举止优雅,安然自若,对君敏婷面带恭敬却无一丝讨好,不若一般男儿,低眉顺眼,不敢与人正视。 “呵呵,贤婿请坐。”君敏婷点点头,笑着打量着这个女婿。说实话,当初如非无奈,她不会让若水入赘,毕竟君家小姐入赘还是有损君家颜面的。只是没想到这苏子佩竟是这般风华出众,心中倒是有几分赞赏。 “谢岳母大人。”苏子佩优雅转身,对青峰道,“青峰,把礼物奉上。” “是,公子。”青峰应着命仆妇鱼贯而入,呈上礼品,“‘花开富贵’锦缎四匹,‘霁月晴光’丝绸四匹,金、玉如意各一柄,蓝田玉佩一对,琉璃手镯一对,金步摇一对。” 果然是临江首富,大手笔啊。君敏婷面上虽不动声色,心中倒是喜上眉梢。那“花开富贵”锦缎和“霁月晴光”丝绸是苏家锦绣坊最好的布料,在整个金碧朝也是数一数二的,价格昂贵,大多是供宫中穿度,街市之中即使有钱也很难买到。再看那金、玉如意,那蓝田玉佩,那琉璃手镯,皆精致无匹价值不菲。 “今日妻主回家探望父母大人,子佩特意准备了一点薄礼,以示孝敬,还请岳母大人笑纳。”苏子佩温和有礼的说。生就一副好容貌,加上举止优雅得体,怎么看都让人赏心悦目。 君敏婷绽开笑容:“贤婿客气了。”眼光却是久久停留在那些礼品上,舍不得离开。 君若水来时便看见这珠光宝气的一幕,以及君敏婷嘴角掩饰不住的笑意。诧异的看了看苏子佩,他是什么时候变成……散财童子的? “水儿,来得正好,快过来坐。”君敏婷慈爱的看向她,还真是让她不太适应。有钱能使鬼推磨,果然不假。 苏子佩也随即看向她,面露微笑,温柔的叫了声:“妻主。”叫得她背上一阵发寒。他是受什么刺激了吗? 双眼放光的看向那些锦缎玉石,君若水心理极度不平衡起来。这些东西所值银两足够她开家医馆了,而她家相公却大方的奉送他人,让她为着筹集银两焦头烂额。 悄悄瞪了苏子佩一眼,慢吞吞的走到君敏婷身边坐下。 “水儿,贤婿啊,来之前怎么不知会一声,也让我早些做准备啊。”君敏婷慈祥的看着她,轻轻责备道。 君若水应酬的笑了笑,说:“母亲大人客气了,没有早些回来拜见父母,是若水的不是,还请母亲大人原谅。” “苏家家业大,事务繁忙,情有可原,水儿不必放在心上。”君敏婷表现得很善解人意。自从看见了那些礼物,她嘴角就一直上扬着,心情愉悦得很。 “多谢岳母大人体谅。”苏子佩微笑着,谢得极诚恳。君若水瞄了他一眼,心中感慨,生意人啊,就是这样,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巧舌如簧,还很有戏剧表演的天赋。 “哈哈哈哈,”君敏婷似乎很开怀的笑了,道,“水儿,看你和贤婿夫妻恩爱,琴瑟和谐,我就放心了。” 从来就没担心过吧,又何来放心?君若水心中腹诽了下,正待回话,忽然看见对面苏子佩听闻这话之后装作略带娇羞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他还真入戏了啊。 君敏婷见苏子佩一脸娇羞,而若水则笑得开怀,似乎夫妻相处得很不错,完全不见坊间传说的,苏三少爷蛮横霸道凶悍,苏夫人被管得服服帖帖,唯夫命是从,今日一见,这苏家少爷虽英气逼人,但也温柔识大体,不失大家闺秀的风范,对若水也柔情似水。看来,坊间传言多是空穴来风,流言止于智者。君敏婷的眼中闪过精光,君若水的性子温顺柔弱,只要把她牢牢掌握在手里,日后苏家的好处便享之不尽了。 窗边,两个脑袋鬼鬼祟祟的探出来,正是君牡丹和君香玉。 看着那些绸缎珠宝,君牡丹有些后悔不迭,如过当初她争着入赘就好了。那苏三少爷早已过了适婚年龄,终于娶得妻主,自是要百般珍惜,想必若水在苏家的日子有多么光鲜惬意。如果是她,必然要降伏了苏少爷,把苏家大权掌握。和巨大的财富想比,人言又算得了什么?更何况,那苏子佩还是一个当之无愧的美人。无奈当初怎么没想明白呢? 君香玉流着口水看着那些礼物,然后又看向苏子佩,双眼倏的放出光亮:“大姐,苏家少爷长得可真美啊!真想一亲芳泽!” 君牡丹鄙夷的白了她一眼:“二妹,你娶了正夫,又纳了七个小爷,另有三个侍寝的通房小厮,还经常在青楼夜不归宿,你还有力气打苏子佩的主意?” “嘿嘿,大姐,这方面的力气是越用越有的!”君香玉笑得一脸淫秽。 君牡丹摇摇头,这个妹子,没有聪明的头脑已经不幸,却还有太多的弱点,绝不是能成事的人。她以后得到了君家财产,不排除把君香玉扫地出门的可能。留着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没有丝毫用处。君牡丹怜悯的看着君香玉,早早的开始同情起她来。 寒暄了几句,君若水和苏子佩便婉拒了君敏婷想要留他们吃饭的邀请,告辞出来。 “公子,你先回去吧,我还要去向爹爹告辞。”君若水对苏子佩说。虽然心中有很多疑问,但现在显然不是追问和解惑的时间。 苏子佩点点头,说:“我也去吧。”君若水很意外的抬眼看了看他,却见他一脸平和。 来到偏院,苏子佩自是恭恭敬敬的给柳棉行礼,然后坐下说说话儿。君若水则独自在柜子里找寻物件。 “水儿,你在找什么?”看见苏子佩前来,且和若水恩爱的样子,柳棉之前的伤心全然过去,心里满是喜悦。 君若水一边找一边说:“没什么,找以前一个玩意儿。”都是苏子佩,干嘛要做跟屁虫,粘腻着她,不然她可以私下跟爹爹说些体己话,她要找的东西也比较容易找到。 她记得那块玉佩是在大婚前夕她取下来收在锦盒中,再放入柜中的。玉佩是爹爹从小就佩戴在她身上的,说是玉有灵气,能祛邪护身。 虽然舍不得,她还是决定就拿那块玉佩做资本,去挖掘她的第一桶金。 “水儿,到底在找什么?”柳棉走了过来,看着她翻箱倒柜,奇怪的问。 “我找那块玉佩,爹爹给我的。大婚前夕我取下来放在柜子里,怎么找不着了呢?”君若水还是如实说了出来。 柳棉笑了:“不早说,我替你收着呢。让你戴着你非摘下来,如今又巴巴的跑来找。合着今天你不是来看我的,是来找这玩意儿的吧?” “呵呵,”君若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爹爹,你别太聪明了嘛。我主要是来看你的,只不过顺便解决一点次要问题。我可以对天发誓哦。” 柳棉被她逗笑了,用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回身从枕头下拿出一个黑色锦盒,盒中赫然就是那块通体碧绿的玉佩。君若水兴奋的笑了,伸手从柳棉手里接过,在手里稍稍摆弄。这才发现,苏子佩不知何时已不在房中了。 “咦,爹爹,苏子佩人呢?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君若水四周张望,仍是不见苏子佩的身影。 “他知道我们有些体己话说,先回马车上等你了。”柳棉顿了顿,眉峰轻蹙,“水儿,你是缺银子吗?” “没有,在苏家我会缺什么银子啊!”君若水挽着柳棉的手臂,一语带过,“爹爹,我今日有事要紫竹做,等会儿我先带她回苏府,办完了事明日再让她回来。” 柳棉也不多问,点头道:“好。紫竹本就该去苏府照顾你的,不必让她回来了。” “爹爹,”君若水摇头说,“那可不行,紫竹不在这里守着,我怎么安心?” 父女俩亲昵的说了会儿话,君若水便带着紫竹出得门来。走时,柳棉还是把自己值钱的几只簪子手镯拿了出来塞给君若水,执意让她拿着。若水也就不再拂他的意,毕竟她确实很缺银子。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五章 筹备 君府门外,苏子佩的专属马车在静静等候着。君若水与紫竹出来的时候,青峰正等得百无聊赖,一脸的不高兴,不过他还是很知礼的为君若水掀起了车帘,恭敬的说:“少夫人,请上车。” 君若水狐疑的看了看他,觉着莫名的诡异。苏子佩究竟在弄什么玄虚? 君牡丹和君香玉很热情的送出门来,心里倒是各自打着鬼主意。君牡丹脑中已经转过弯来,君若水已经入赘苏家,除非苏子佩把她休回家,否则君家家产已经没有她的份了。与其与她交恶,不如和她搞好关系,以后还能沾苏家的光。而君香玉顶着脸上的指印,还在望着车厢流口水,惦记着苏美人的风姿。 看见紫竹也要跟着君若水上了马车,君香玉马上大叫起来:“紫竹,你是君家的奴婢,怎么要私自逃跑是不是?还不快给我回来。” 紫竹僵在了原地,不知如何进退。君若水掀开车窗帘子一角,淡淡的笑着,温和的说:“二姐原来不知道啊,紫竹可不是君家的奴婢呢,不信你把她的卖身契找来看看。” 君香玉一时语塞,她倒忘了这挡子事了。当初,是柳棉买了这丫头,卖身字据自然是在柳棉手里。那时君敏婷已经另有新欢,早忘了旧人,也就没有人去管紫竹卖身契约的事。因为柳棉居住的整个偏院,都几乎让人遗忘了。 “紫竹,上车,我们走。”君若水还是微笑着和颜悦色的样子,但君香玉已经不敢开口说什么了。她觉得挺邪门的,她家小妹虽然还是柔弱的样子,但却开始让她感觉到了不可轻视的力量,尤其是那双沉静的黑眸,能在瞬间寒光四射,让人遍体生寒。 看着君若水冷静平和的样子,又扭头看了看脑满肠肥的君香玉,君牡丹心中很庆幸,幸好入赘的是君若水而不是君香玉。她微微勾起嘴角,君家,已经是她的囊中物了。 紫竹闻言面色放松下来,大胆上了车,和青峰并排坐在车帘外驾车。马车随着青峰驾的一声,慢慢在正午时分的街上奔驰而过。 车厢内,君若水和苏子佩安静的坐着。天气炎热,车厢内也像是蒸笼似的,热气腾腾。君若水只觉得自己脸上全是汗水,就像是洗桑拿似的。苏子佩沉静的坐着,闭目养神。汗水从他光洁的额头流下,濡湿了他额上的碎发。他的皮肤白皙,浓眉下星眸轻轻闭合,黑色的长睫毛卷而翘,如同黑色的轻颤的蝶翼。鼻子挺直,薄唇如玫瑰花瓣般红润。美人如玉啊。 君若水忍不住伸手替他捋开额上的碎发,她的手虽轻柔,但刚碰触到他的额头,他倏然一惊,马上睁开双眼,惊讶而戒备的看着她,怒气慢慢在水灵的双眸中聚集,目光微冷。 唉,她刚刚一定是着了魔,竟然也会被美色所惑?如果是晚上,还可以嫁祸给月亮,都是月亮惹的祸嘛,可是现在这青天白日的,从哪去找原因?她的脸颊微微有些发热,心跳也忽快忽慢。悄悄擦了擦手心里的汗,她故作镇定,打破车厢内的沉默,问道:“为什么来君家?” 苏子佩用冷冷的目光瞪了她一会儿,眼中愠怒悄然散去。早已预料她有此疑问,他淡淡的说:“没什么,礼节上应当如此。” 金碧朝男子出嫁后三日,六日,十日或一月,妻主应随夫郎回门拜见公婆,奉上礼品,行回门之礼。如果女子入赘夫家,夫郎也应回门拜见岳父母,以示孝敬。循古礼应当如此,但现今少有人完全按古礼施行,大多是入赘后挑个时日送些礼物回门也就是了。毕竟入赘不是一件光鲜长脸的事儿,没人愿意大张旗鼓。 “你不是一个拘泥于礼法的人。”君若水微微笑了笑,语气却很笃定。 她说得很对,苏子佩不由侧脸看了看她,其实,她微笑的样子让她整个人柔和得如同春水,眼波盈盈,黑眸晶亮,有一种骨子里渗出的淡定和从容。他从来没有这般仔细看过她,轻蹙了下眉,他似乎越来越看不透她了。她仿佛一团渐渐扩大的迷雾,让人捉摸不透。 “我不能丢了苏家的脸面。”苏子佩冠冕堂皇的回答。他怎么能说,听了李管家的报告之后,他心里便有些矛盾,左思右想,最后还是担心她回家会受欺辱,这才备了礼匆匆上门拜见岳母大人。 当初娘亲为他选了这门亲事的时候,他就把她的情况了解得一清二楚了。她的容貌、个性、成长历程、与她亲厚的人、在君家的处境等等,他都了如指掌。说实话,他看不起这样懦弱无用逆来顺受的女子,在他看来,男子都应该自尊自爱自强,何况乎女子?但是在醉清风她说“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她撑着醉意为他挡住寻欢女子的色迷迷的目光,她在游园诗会上的怜惜与温柔,都让他心生感激,所以在得知她回君家后,担心她本就受轻贱,回家了不可避免会受气。君敏婷爱财如命,只有贵重的礼品才能让她对君若水以及柳棉客气些。 君若水暗自撇了撇嘴,原来如此啊,越是富贵的人家就越是偏重些虚礼,以示自己不是没有文化内涵的暴发户。可是,有必要送上那么昂贵的礼品吗?砸了银子就觉得长脸了?富家子弟啊,不知柴米油盐的辛苦。君敏婷肯定乐翻了,她的三个女儿,有两个在家翘首期盼等着分家产,只有她算是为君家赚了不少银子了。 一路无话。苏子佩把君若水和紫竹送到了苏府门口,自己则和青峰去苏家酒楼处理事务。苏家酒楼里,苏子佩是绝对的权威,连青峰那小厮都有很多人巴结着。 君若水和紫竹看着马车远去后,转身去了当铺。手下无兵,她只好把紫竹借来一用。紫竹泼辣干练,与当铺老板几番讨价还价,费尽唇舌才以两千两银子当了那块玉佩。这算是个好价钱了。两千两银子在金碧朝可不是个小数目,以一户中等家庭的用度计算,一年也就三十两银子,也就是说,她手中的银子足够近七百户中等人家过上一年了。节俭一点算,这些银子应该足以盘下一间店面,购置相关的设施,再请个坐堂大夫了。 君若水将具体事务交给紫竹去做。紫竹多年在君家那个大染缸里的磨练,已经让她能独当一面,而君若水碍于苏家少夫人的身份,确实不太方便出面,免得苏子佩以为她在鲸吞蚕食苏家财产。 紫竹领了命,便去风风火火的办事了。作为女子,她也希望能做一番事业,君家不是一个施展才能的好环境,而且因为她是君若水的侍女,在君家也处处受排挤。 她觉得自己应该是一只苍鹰,不该蛰伏于君家那个小角落里。但是,卖身为奴,便身不由己。她本已经放弃了对浩瀚蓝天的幻想,和那些不切实际的雄心壮志,可是如今小姐又给她打开了一扇窗户,让她看到了希望。她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 本来和王欣约的晚上见面,但君若水看着时辰尚早,便去王欣下榻的客栈找她,看了看她带来的两车药材。这一看,才知道自己太没有经验了。王欣这些药材啊,品种不够多,怕是不够开家医馆。如果一张方子上的药都点不全,那医馆还怎么让人相信? 看她皱眉,王欣不解的问:“怎么了,妹子?”略一思考,她马上拍着胸脯保证,“这些药绝对没问题,我可以以性命担保。” 君若水见她一本正经的摸样,扑哧一笑,说:“欣姐这般急切做甚?我自然知道这些都是上好的药材,连这个都看不出来我还怎么开医馆?” “那妹子是为何?”王欣更加不解。 “这些药材品种太少了。”君若水摇头道。 “妹子,这些药材都是常用药材,一般药铺里也都是这些药,算是比较全了。那些罕见的贵重的,一般药铺是不可能有的。”王欣忙解释道。 君若水边查看着各类药材边问:“欣姐,这些药材是你收购的,还是自己种的?” “都是从山里收购来的。我们北方静雪山是金碧朝著名的山脉,那里生长着很多奇花异草,有天然药库之称。”对于家乡,王欣充满了自豪。 “欣姐,如果医馆一切顺利的话,你可能每月都得送批药材过来。” 王欣豪爽的笑道:“妹子不必担心,有银子赚还怕多跑几趟路吗?” “不过这些药材品种还太少,我给你画些药材的图片,你带回去要山民们照着去找。”君若水回头看着她说,“还有,欣姐,我给你出个主意吧。” “好啊,你说。”王欣很兴奋的看着她,这君若水脑子一转就是一个主意,她能给自己支个高招儿,又可以财源广进了。 “欣姐,这些药材不一定都要去山里采。比如贵重药材,收购的价格就很昂贵,转手卖掉,你的利润空间也有限,不如自己开辟一片药田,仔细培育那些珍贵药材,增加产量,到时高价卖出去,定然比收购药材赚得多。你可以计算一下,再做长远计划。” 王欣连连点头,欣喜的说:“妹子,你的头脑真好使,我怎么没想到呢?” “欣姐,风险与利益并存。你首先得把一切可能的意外情况都要考虑和防范到。药田投资大,首先要选好丰饶的田地,找懂行的人来种植,然后你要考虑天气等自然因素的影响,贵重的药材还要防人偷窃,总之要花费很大的精力。” 王欣简直是用崇拜的眼神看着君若水:“是个好主意,不过还得经过一番深思熟虑才行。” “欣姐,依我看,现在医术还比较落后,有很大的发展空间,今后药材的需求量也会不断加大,我的意见你不妨好好考虑。” 王欣早就对君若水深信不疑了。这个女子看似柔弱,但纤细单薄的身体里似乎聚集着极大的能量。只要她愿意,她必能成就一番事业,不必倚仗苏家。 闲话过后,君若水拿出写好的合约,两人仔细商讨了一下,一起签字按下指印。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六章 夜谈 落日熔金,暮云合璧,晚风悄然掠过林梢,带来丝丝凉意。苏慕萍静静坐在颐心居院中的青桐树的浓荫下,沐着晚风,双眼闭合,似是睡着了。紫渊安静的在一旁守着她。只有偶然划过的归鸟发出几声啼鸣,反将这暮色衬得更加沉寂。 苏慕萍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渐渐的,竟连起身都觉得艰难了。胸痛彻背,心悸气短,即使在这炎炎夏日手脚亦常常冰凉。她自己明白,生命已如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这一生,她是恣意潇洒的,年轻时,也曾意气风发风流不羁,也曾有过几段刻骨铭心的爱情,也曾纵横商界豪情满怀。她的一生,那般丰富多采,到如今,病魂常似秋千索,那些前尘旧事渐渐远去,唯有佩儿是她最后的担忧和牵挂。 子佩那孩子啊,如果生为女子,必然是金壁朝引领风骚的风云人物。不可否认,子佩是她最宠爱的儿子。膝下无女是一种遗憾,而子佩生为男儿,却有着女子的英气与才能,足以担起苏家家业,她已倍感欣慰和满足。只是如今她若离去,留子佩独自在这人世间,他毕竟是一介弱男子,能不能独自面对生活中的风霜? 终于明白,再多的财富,也买不来健康的体魄,抗拒不了死神的降临。 她不记得请过多少名医,服过多少千金难买的珍贵药材,可是,治得了病,治不了命,如今病入膏肓药石罔效,她心中没有遗憾,唯一的担忧便是子佩的幸福。当初,是她不顾子佩的反对,为他娶了君家三小姐,只因为君若水个性软弱,能忍受子佩的强势与任性。也许不会有爱情的甜蜜,但子佩不会因她而受到伤害。那个风流成性用情不专的三王爷,绝对是子佩命中的劫难。 所以,她促成了这段婚姻,让子佩远离了劫难。是对是错,只怕她是看不到了。 弯月挂上远处的树梢,漾着淡淡的清辉。夜风带来模糊的栀子花香,轻轻拂过面颊。这月色,这清风,这花香,她还能感受几日?心中不觉升起如雾如烟的惆怅,在心头缭绕。 “紫渊,去请少夫人过来。”苏慕萍斟酌片刻,淡淡开了口。 紫渊垂首点头:“是,家主。” 素心居里,晚餐过后,苏子佩去书房看账本,君若水则散开衣襟,随意的匍在桌子上用她自制的鹅毛笔画着药材的写生图。紫竹拿着把大蒲扇在她身后使劲摇着,好奇的看着她几笔勾勒出从没见过的一些花花草草。 今日紫竹寻访了大半日,找到了一个很不错的店面,只不过地理位置不佳,不在繁华的城东,而是在偏离繁华中心的城南。正因为这样,所以价格非常实惠。店面挺大,穿堂过后是一个小四合院,院中空地可以晒药材,而两边厢房可以居住,亦可以做医馆的病房,平日可以给患者做些推拿针灸什么的。明日她亲自去考察一下再做定夺。 “少夫人。”门被轻轻敲响,听声音似乎是婆母大人身边的侍女紫渊。 君若水低头看着自己衣衫不整的样子,只隔门问道:“有何事?” 紫渊在门外答:“少夫人,家主请您过去。” “哦,知道了。我马上就来。”君若水虽觉奇怪,但也应了一声,起身穿好衣服,没有让紫竹替她绾发,自己用梳子把头发梳了几把,随便绾了个髻,简简单单的出了门。大夏天的,珠环玉绕的也让人受不了。简单就是美。 想一想,已经有好几日没有给婆母大人问安了。主要是因为天性懒散,不喜俗礼,且对这位家主也没什么感情,不是出自真心的事也懒得去做。况且,在这个世界,男主内女主外,也应该不会让媳妇每日为婆婆奉茶请安吧。 随着紫渊来到颐心居里,苏慕萍仍旧静静坐在逍遥椅上,闭着眼睛小寐。紫渊轻轻上前,低低的回报:“家主,少夫人来了。”听到这句话,苏慕萍缓缓睁开双眼,眼神依旧犀利,但已不复之前见面时的光彩。好像,脸色和眼神都有些晦暗,人也不似那般精神。 “若水,好些日子没见你了,在府中过得可还习惯?”苏慕萍淡淡的笑了笑,只是那笑太淡定,反而有一种机关算尽胸怀城府的感觉。 君若水低头乖巧回答:“多谢婆母大人关心,若水在府中过得很好。倒是疏于问候婆母大人,还请见谅。” 苏慕萍点点头:“有这份心就好,我也知道你每天忙着陪佩儿应酬,倒是辛苦你了。” “婆母大人严重了,若水的辛苦不若公子的百分之一,公子尚不言苦,若水又何敢言苦?”君若水连忙谦辞。 苏慕萍听了这话,竟沉默了下来,脸色阴沉,眉头微皱。君若水偷偷瞄了她几眼,自己回想着刚才的回答,也没想出自己哪里答错了,惹得这位大人不快。半晌过后,苏慕萍抬起头来,对着若水温和的笑了笑,说:“若水,知道我为何选你做佩儿的妻主吗?” 君若水摇摇头道:“若水愚钝,不知家主的思量。”然后做洗耳恭听状。 “你如此通透的人儿,怎会不知?”苏慕萍面色柔和的看着她。 君若水看着苏慕萍,思量片刻,道:“家主定是看着若水性子温和,与公子能强弱互补。”她说得很委婉,但已经让苏慕萍明白,她心里清楚她的算计。 苏慕萍点了点头,责备的问:“怎的还叫公子?如此生疏。” “若水入赘苏家,自该敬重夫郎。”君若水很自然的说。苏慕萍仔细看着她的表情,神色自若,波澜不惊,没有丝毫讨好谄媚,也没有委屈不甘。她必须承认,君若水非常的特别。也许,她误打误撞,为子佩找到了良人。 不过,此时她还有更加渴望知道的疑问。“你们,成亲后有没有洞房?” 君若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随即消失,眼波依旧沉静。想了想,她还是如实说:“尚未。” 她总不可能质问婆婆,为什么对儿子和媳妇的闺房之事如此兴致盎然? 沉着稳重,温煦淡定。苏慕萍看着面前沉静淡然的君若水,心中暗暗赞赏。 “佩儿时我最宠爱的儿子,他自小聪慧,三岁能背诵诗歌,五岁时一般的算术已难不倒他,七岁能看复杂的账本,并开始随我外出周旋,八岁时第一次独自处理酒楼纠纷,十岁开始单独谈生意。因为我的宠溺,也因为少年得志,他好强任性,觉得男儿不比女儿差,也能做出一番事业。他必须继承苏家家业,所以我替他决定了婚事。选择你的原因,你心中明了,确实如你所想。”苏慕萍望着远处影影绰绰的花树的阴影,淡淡的月光让一切都显得朦胧,仿佛她此时薄雾蒙蒙的眼光。也许是忆起了那些久远的年光,往事历历在目,那些掩埋在岁月中的小小的幸福,那些淡忘了的欢声笑语,还有那些随风而逝的生命中爱过的人。 君若水静静的等着她往下说。今日,也许她不是以一个商人的眼光来看她,不是估量、试探或者利诱,只是纯粹以一位母亲的拳拳爱子之心来与她交谈。 “君敏婷一开始并不答应让你入赘。但是,以商人的眼光来看,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只不过是筹码的高低而已。这个筹码,有时不仅仅是银子。君敏婷贪财,这是她最大的弱点。一个人只要有弱点,就必然可以就范。我用一桩与君家长期合作的大买卖,以及两千两金作为筹码,也以苏家在商场上的地位施以压力,于是一切水到渠成。”苏慕萍淡淡说来,君若水静静聆听,仿佛说的与她们都没有丝毫相关一样。 “今日与你说这些,只是想把一切点得透彻。你不是一个懦弱无能的人,也许,是平淡无争,不愿沾染尘埃是非。可是,若水,你要知道,这个世界本就处处尘埃。你身在其中,就无可避免那些纷争和算计。”苏慕萍看着她,月光映在她黑色的透着霸气和犀利的眼中,清冷异常。 好利的一双眼,君若水心中叹道。 “我身体已大不如前,命不久矣。我相信我的眼光,你是可以相信的人,也是佩儿的妻主,我今日把佩儿托付给你,以后你要容忍他的任性,包容他跳出世俗框框的一些行为,代替我宠爱他照顾他。如果将来某一天,你发现他犯了错,即使多么不可饶恕,你可以生气,可以打他骂他,但你一定要原谅他。你能答应吗?”苏慕萍的语气有些急切,有些忐忑,她随即补充道,“我可以给你苏家三分之一的家产,医馆的事我也可以帮你。” 君若水陡然一惊:“你怎么知道医馆的事?你监视我?” “我确实有派人观察你的一切举动。”苏慕萍理所当然的说,“你和佩儿婚事办得稍显仓促,我还来不及完全了解你。” “即使给你足够的时间了解我,你还是会派人监视我。”惊讶过后,君若水轻笑,“你是一个商人,所以疑心很重,不会轻易相信一个人。没有什么比让我在你的掌控范围内更安全的了。” 苏慕萍欣赏的笑了,点头说:“你很聪明。” “可是,我不要你的家产,医馆的事也无需你帮忙。”君若水抬眼正视着她,嘴角微挑。 苏慕萍不以为意,问:“哦,那你要什么?” “难道你不知道,只要得到了子佩的心,苏家全部财产都是囊中之物?”君若水温柔的笑着,只是那笑中隐约带着一抹挑衅和邪气。 苏慕萍倏然变色:“你竟如此贪心?” 君若水入赘苏家,苏家财产她得不到分毫,所有财产皆只苏家子嗣可以继承。除非家主给她,或者苏子佩赠与她。 君若水轻轻叹了口气,不想和一个缠绵病榻的老人斗嘴。“婆婆,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所谓的筹码并不是万能的。我不会要你苏家一文钱,我相信我有能力去保护我重视的人。” 苏慕萍突然笑了,那笑容是轻松的愉悦的,她说:“若水,我没看错人。从柴房那夜,你对着月亮唱歌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不一般。沈园诗会之上,你对佩儿的袒护,你出口成章的才情(听到这句,君若水不由得汗了一把),都让我觉得是上苍在厚爱我,我以为随意抓的一块石头,竟然是块美玉。” 这评价也忒高了点吧?不过君若水对糖衣炮弹基本免疫,她淡淡的说:“婆婆,我可以答应你的要求,但是如若有一天,我们两人都认为实在不能一起生活下去,就可能会分开。所以,我的承诺并不是永远。” “要两个人都觉得必须分开是吗?”苏慕萍马上问。 “是。” 苏慕萍笑了,只是那笑中似乎有些奸诈的味道。“好,希望你记得你今日的承诺。”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七章 轻轻关上朱红色的店铺大门,听见手中清脆的落锁声,君若水愉悦的回身,抬眼望向远处的天边,日已西沉。 今儿一早,她便和紫竹匆匆来到了城南。 紫竹选择的这个店面如她所说,确实是目前她们最适合的选择。虽然不是在临江城最繁华的地段,但是花香自有彩蝶来,也许以后繁华的中心渐渐向城南移动也说不定呢。 这间店铺原来是一家炒货店,后面的小四合院是原主人的住宅,因她女儿近日在京城升了官,举家搬去京城享福,房子急于脱手,价格就便宜了很多,交易进行得非常顺利。由于从临江城到京都路途遥远,屋内的那些家具摆设难于搬运,便一并贱价卖给了君若水。对此,君若水很是满意,因为房子能现买现用,省了很多力气。 王欣如约把药材送过来,然后拿着君若水画好的药材图片,归心似箭的启程回北方了。 君若水又吩咐紫竹去找了一些靠卖苦力为生的小工,收拾院落,翻晒药材,忙得热火朝天。 “紫竹,你拿这张方子去药铺点了药回君家,细心熬了给我爹喝。”君若水从怀中抽出一张写着药方的纸递给紫竹。 小姐的字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差劲的?虽然能认得出字迹,但毫无字体可言,更毫无书法的美感。 接过药方,紫竹沉默了片刻,突然抬头祈求的看着君若水说:“小姐,让我留在这里帮你好不好?不会的我都可以学,我一定能做你最能干的下属。” 君若水摇了摇头,语重心长的拍拍她的肩:“紫竹,目前我确实很缺人手,你也是我可以相信的人。可是,你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你要好好照顾我爹,防范君家那些人的小动作。过些日子,我会想办法接爹爹出来,你到时随爹一起过来。只要你能胜任,这里掌柜的位置我给你留着。” 紫竹瞪大了双眼,惊喜不已:“谢小姐!我会好好照顾主子的。”掌柜呢,从一个常常受欺凌的丫头到一个店铺的掌柜,她做梦都要笑醒。“可是,小姐,医馆也要掌柜吗?”她想了想,困惑的问。 君若水微笑着胸有成竹的点点头:“一切听我安排即可。” 医馆自然也需要管事的人,经营医馆也需要一定的营销手段。她可不是为了悬壶济世那么伟大的理想,盈利才是商家唯一的目的。嘴角上扬的弧度加大,真是近墨者黑啊,恐怕是因为在苏家待的日子长了,她如今也沾染上了商人的铜臭味? 坐上雇来的马车,君若水靠着竹垫闭目养神。随着马车的颠簸,她回想昨晚与苏慕萍的一席长谈,总觉得她似乎还有所保留。有什么还要瞒着她的呢?确实,苏慕萍表现出了一定的坦率和诚恳,可是人心隔肚皮,商人可能会为了达到某种目的而适当的表现坦诚,但永远不会有完全的敞开心扉和毫无保留的坦诚。 最让她难以忍受的是,时刻暴露在别人的监视之下,那感觉很不好。好似自己是个没有人身自由的囚犯般,一举一动都在监控镜头之下。 夜深时,苏慕萍要起身回房,她连忙上前小心扶着,趁势把了下脉。感觉脉沉细,诸阳受气于胸中而转行于背,阳气不运,气机阻痹,而阳气不足,失于温煦,固而胸闷气短,胸痛心悸,面色苍白,四肢厥冷。宜通阳宣痹,散寒化浊。只不过,病邪侵入已久,日渐加重,有亡阳之象。若如现今一般修生养性好生调养,也能拖个一年半载,若要百病全消,容光焕发,那是绝不可能的了。这么说吧,这相当于西医的冠心病之类,可能缓解症状,但不可能完全治愈,甚至随时都有可能猝死。 脑中思绪不断,不知不觉间马车已行至苏府门前。君若水跳下车,天色已渐渐向晚。在这里做女子还是很自由的,她可以自由出入,随意行走。付了车钱,她正待进门。这时,一个纤细的灰色身影突然撞到她的身上。她马上警觉的护住了自己的钱袋,退了几步。电视里这种伎俩她见多了,通常是被人无意一撞,钱袋便不翼而飞了。待回头发现,那偷儿也早没影了。 可是,很奇怪的,那灰影在撞了她之后,并没有擦身跑掉,而是很戏剧性的缓缓倒在了地上。她好笑的想,老兄,你装也要装像一点啊,哪有人晕倒还那样慢悠悠的很艺术的倒下去的?她从来不是烂好心的人,于是很漠然的转身欲走。眼角的余光扫见那人在地上可怜兮兮的缩成一团,不住的颤抖。石板地被盛夏的烈日暴晒了一日,此时仍热得烫人。君若水犹豫了片刻,还是不忍的蹲下身来,伸手查看。借着最后的夕光,她看见一张小小的极美丽的脸庞,看样子是个年约十三四岁的女孩子,此时双眸紧闭,面色苍白,双手握拳在胸,双膝屈曲胸前,背弓如虾,蜷曲成一团,不停的颤抖。君若水把手搭上她的脉,眉头渐渐蹙起,感觉颇为棘手。 若是在现代,她最多好心打个电话给120,就算尽到了一个良好市民的社会责任。可是在这里,她应该去报官府吗?把这个女孩子丢在这里不闻不问,心里又着实不安。沉思了半晌,她还是无奈的抱起了那个抖作一团的女孩子,敲了敲苏府的大门。 她没有好心哦,纯粹是把她当试验品而已。在这里也研究了一些医书了,就是还没试过手艺。就当是捡了个试药的小白鼠好了。她现在很需要把理论与实践相结合,小试牛刀。 —— “少爷,门房的青文刚刚来报,说少夫人刚刚抱着一个男子入府。”青峰凑在苏子佩耳边低低的说。 苏子佩对着手中的账本有些发呆,闻言猛然抬起头来,眼神冷冽:“所言非虚?” “少爷,青文哪有胆子欺骗少爷您啊?”青峰其实也不太敢相信,那个软弱到没有一丝脾气的女子竟有这般胆子,光明正大的抱着一个男子公然入府。她把少爷置于何地? 苏子佩只觉心猛烈的抽痛,呼吸窒了窒,脸色阴沉下来。他蓦的起身,咬牙切齿道:“青峰,我们过去看看。” 心被一波一波的痛苦吞噬,连呼吸都有些困难。那时,也是看着龙皓云搂着别的男子,从他身边走过,没有丝毫留恋不舍。她甚至说,不过是没尝过像他这般强悍的男子承欢身下的滋味,换个口味而已,虽然很刺激,但不如温柔男子柔软的身段逢迎的妩媚那般让人蚀骨销魂。男人,还是温柔一点好。她就那样否决了他们之间的所有,不曾留恋,还口出恶言,将他伤得体无完肤。可是,为什么他还是忘不了她? 年幼之时,他曾心高气傲的说,此生但求一心人,双宿双栖,一生不离,若不是忠贞不渝的爱人,他情愿孤独一世,也不要委曲求全。 可是那个姹紫嫣红草长莺飞的春天,他偶然遇见了她,她那时刚刚封王来到封地,没有人知道她就是当朝三王爷。他们春日在城郊踏青,夏日泛舟明雪湖上采莲,秋日在雁来峰看层林尽染,冬日在沈园踏雪寻梅。柔情蜜意,海誓山盟,如今都成泡影。 她骗得他好苦,整整一年,她在封地上四处巡视,聚少离多。他只道她是京都人士,常常要回京都看望父母。他以为她很快就会来提亲,却不知道她早有正夫,连侧夫、侍夫、侍人都有好些,夫侍成群。而她所到之处,处处红颜知己。 可是,早已付出的爱情要怎么样才收得回? 他犹豫了,甚至想要忘记自己最初的愿望,愿意忍受嫉妒的煎熬,仿佛着了魔般只求能在她的身边。然而,即使他已经低到尘埃里,她还是没有丝毫怜惜啊。 他知道自己不能倒下,他是娘亲所有的骄傲和希望,他要继承苏家产业,他要让娘亲可以安享晚年。所以他和她注定不会有完美结局。靠着惊人的自控力,他终于从绝望中慢慢活了过来。娘亲忧心他的状况,为他定下一门亲事,娶君家三小姐。 他喜欢如龙皓云那般意气风发神采飞扬的女子,所以对君若水从来就不屑一顾。可是,没想到这样一无是处倚靠着苏家生活的女子,竟然也会背叛他,会另找男人。心上不肯结痂的伤口生生撕裂,痛彻心肺。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八章 误会 放眼整个苏府,大概只有这间废弃的柴房可能算得上她的地盘。所以稍一思索,君若水便将女孩抱进了柴房,轻轻的把她放在那简陋的床板上。急急忙忙跑去素心居的杂物间,找来入赘时从君家带来的医药箱,取出银针,脱下女孩的上衣,在她肩上和背上的穴位上扎了几针。从前世到今世,似是时日已久,手法也生疏了不少。女孩微微皱了皱眉,牙关紧咬,却没有哼一声,然后她僵硬蜷缩成一团的身子渐渐柔软下来,呼吸也平稳顺畅起来。君若水松了口气,温和的笑了,这女孩,无意中表现出的倔强隐忍和苏子佩那别扭的家伙还真有些像呢。 半柱香的时间之后,君若水拔掉银针,回身用她自制的鹅毛笔蘸着墨汁写下了药方,准备自己去药铺去抓药。这时,柴房的门突然被人一脚踢开,君若水惊惧的抬头,只见苏子佩黑着脸阴鸷的走了进来,君若水马上感觉到他身上强大的怒气,瞬间波及到整间柴房。她不由心惊胆战起来,疑惑着自己何时又招惹了这个煞星? 木板床上那人极美丽的侧脸,裸露的雪白如凝脂的背部,君若水长发凌乱衣衫不整,一室的旖旎暧昧,刺痛了苏子佩的眼睛。他只觉戾气不断上升,胸膛上下起伏,黑着脸嘴唇抖动着,气得说不出一个字,手中一记软鞭已然抽了过去。君若水一惊,直觉想要躲开,可是她一躲开,软鞭势必要招呼到她背后俯卧着的人事不知的女孩身上去了,所以她犹豫了一下,生生受下了那一鞭。 鞭子抽到皮肉之上的脆响,以及君若水压抑的呼痛声,让苏子佩愣了一下,她明明躲得开的啊!君若水见他发愣,赶紧说:“公子,你听我说——” “说什么说,我不想听你狡辩。”见她宁愿自己挨鞭子也要挡着身后的人,苏子佩回过神来,愈加怒火中烧,作势又要挥来一鞭。 君若水忍着痛,忙扯住鞭子,隐忍的说:“公子,你要说清楚我才知道你为什么生气啊。” “明明已经捉奸在床了,还要说清楚什么?”幸灾乐祸看她挨鞭子的青峰在苏子佩身后给她一个白眼,添油加醋的说。 苏子佩沉着脸使劲挣脱鞭子,鞭子划过君若水紧握的右手,留下两道血痕。“君若水,我警告过你的!” 君若水忙澄清道:“公子,你误会了,她是个女孩子啊。”见苏子佩欲挥的鞭子缓了下来,她赶紧抓住机会,“我在门外遇到她时,她已经中毒了,把她扔在外面不闻不问似乎有点残忍,于心不安哪,所以只好把她带了回来。” 话音刚落,青峰就迫不及待的说,“少爷你别信她的谎话,看那个人的脸明明就是个美貌男人。” 君若水很无奈的苦笑着说:“公子,是男是女,再好分辨不过。公子你自己看吧。”君若水翻过昏厥的女孩,她白皙的脖子上没有喉结,而仅着肚兜的上身已经可以看到发育后的胸前两团柔软的隆起。 苏子佩的脸瞬间涨红了,别过脸去。青峰呆了一下,也红着脸咬唇别过头去。“如若公子不信,还可脱下裤子验证一下。”君若水不紧不慢的说,心中也很是气恼。平白无故挨鞭子,谁都不会很好受。 “不必。”苏子佩从牙缝里逼出几个字,转身就走。青峰也红着脸低头跟在他身后。 “慢着。”君若水沉静的开了口。 苏子佩停住脚步,僵在原地。青峰则回头仰着脖子道:“少夫人还想怎么着?” 君若水也不介意他的无礼,淡淡一笑,说:“青峰,今天这事你也掺和了不少,可别想这么轻易的走。” 青峰闻言心虚的避开了君若水的眼光,脸色微微发白,他悄悄朝苏子佩靠近,嘴里还在犟着:“我,我是少爷的小厮,你,你敢,把我怎么样?” “诬赖妻主,能不受点罚吗?”君若水不怀好意的对他笑。 青峰马上紧紧拉住苏子佩的衣角:“我,我不怕,你,你吓不倒我。” 苏子佩回身看了看君若水,缓缓开了口:“青峰,你就留在这里吧。” “少爷——”青峰哭丧着脸,几乎是声泪俱下。少爷怎么可以这样嘛,过河就拆桥。他……好像前科累累,落在少夫人手里会很惨耶! 苏子佩心中的抑郁愤怒之气已然消失殆尽,此刻看着若水身上的鞭痕也颇觉歉疚,那一鞭他可是实打实,没省半分力气。下手可能重了些。恍恍惚惚间,倔强的脸上渐渐流露出哀愁落寞之色。 他知道她的意思,把青峰留了下来,也算是小小惩罚青峰一下。可是他那恍惚的神情,落寞的神色,却轻轻的触动了君若水心底的某根纤细敏感的弦,轻轻的触动便使得她心里变得酸酸涩涩柔柔软软的。身上的鞭伤还在灼痛,可是她却走了过来,很自然的拉起他的手,柔声说:“公子,我送你回去吧。” 见他没有反对,君若水转头,看着如同石化的青峰淡淡说:“青峰,你好好守在这里,再叫个人去药铺点药,听清楚了?” 哀哀的看着少爷,少爷没有说话,算是默许了少夫人的命令。青峰知道自己大势已去,只有苦命的服劳役了。 一路拉着苏子佩的手回到素心居,苏子佩沉默无言,心里不是不内疚,可是道歉的话他怎么也说不出口。手心里满是汗,可是他仍然不愿意从那只温暖柔软的手中抽出自己的手。曾经那高高在上的幸福无法企及,但这手心里的温暖却是这般平实,无处不在,触手可及。想到这里,他侧头看了看她,昏黄的跳跃的烛光下,她清秀的脸上明明灭灭,她慧黠的黑眸,微微上翘的唇角,都让他感觉那么亲近,那么温暖,那么安心。多震怒多伤怀的时候见了她,都像是一抹轻柔的风拂过波涛汹涌的大海,海浪在清风温柔的抚摸下渐渐平息下来,海面逐渐恢复微波粼粼的平静。 当君若水把他安置在桌前的椅子上坐下,松开汗湿的手时,他微微一惊,眼神从恍惚便得明朗起来,低头看看自己空落落的手,微微有些发呆。君若水去端了一盆凉水,用左手费力的把毛巾拧干了细细为他擦脸,然后拿起他的手,轻轻擦了一遍。倒不是怕伤口沾到水,只是怕右手里的血腥沾入水里,污了他的脸。 “公子今晚另外叫个小厮来服侍吧,青峰就在我那边帮忙。公子别担心,我只是和他闹着玩。” 苏子佩怔怔的看着她,眼神渐渐清明。他稍稍费力的想了想她的话,说:“青峰是个鬼灵精,你多注意一些。” 君若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刚刚看他神思恍惚,不太放心才送他过来,本来也没期待他会回答她的话,谁知他不仅开了口,竟还是这般关心的口吻。还……真有些受宠若惊。君若水温柔的笑了,说:“好。我还得过去看看,你休息吧。” 回到柴房,青峰正坐在简陋木板床前的地上,好奇的观察那个女孩子。君若水不由失笑。 青峰回过头,脸上一热,忿忿的瞪了她一眼。 “药买回来了吗?”君若水若无其事的问。 “青文正在厨房熬药。”青峰一脸不驯。 她笑了笑,忍着身上鞭伤的疼痛,找来上次用剩下的一点药膏,自己把手伸入衣内,抹在伤口处。唉,她家夫郎一发怒,下手可真狠,堪比河东狮吼。看来以后要尽力研究些跌打损伤的药膏,真是居家旅行必备之良品啊。哀怨的看了看仍在昏睡中的女孩,她委屈的扁了扁嘴,这身伤可都是为了你哪。 灌过药的女孩睡姿安稳了许多,脉象也渐渐平稳。除毒还需几日,毒素清除完后还得好好调养三月。 她找来一张席子铺在地上,就地睡了。夏天多蚊虫鼠蚁,还有那无处不在的小强,若水睡在地上心里还是有些不安生,可床上本就窄小,不可能去和一个病人争床铺吧。想了想,还是起来点了根蜡烛,秉烛夜读,也是别有一般滋味。青峰早就靠着木板,呼呼大睡。啧,真能随遇而安。 夜深人静,苏子佩久久不能成眠。独守空闺,不见君若水回房,心里也有些不安起来。她还是怪他怨他了吗?自己不分青红皂白上前就挥鞭子,确实也太冲动了一些。辗转反侧,决定等她回来道个歉的,谁知等到深夜,月上中天,仍不见她的身影。万籁俱静,唯有他的心忐忑难安,不能平静。蓦地,他披衣起身,穿过花园,沿着曲巷,一直走到偏僻的柴房。远远看见昏黄的烛光下,她独立窗前看书的身影。想上前却又不知上前了说些什么,只好站在影影绰绰的树荫之中,默默无言。 他一直坚信,人都是趋利避害的,可是她却为了一个素昧平生的女孩,在明明可以躲开的情行下,硬生生挨了自己气极怒极的一鞭。她是一个奇怪的女人。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九章 莫离 这种毒,君若水在古韵阁的一本上古毒理书里见过,名叫莫离。莫离,很缠绵美好的名字,头首相就,至死不离。当时觉得好奇,因为莫离的毒发症状颇像南唐李后主服用致死的牵机毒。吃后人的头部会开始抽搐,最后与足部拘搂相接而死。所以好奇之下不免细看。 两者相似,但有不同。牵机毒就是中药马钱子,其种子性寒味苦,通络止痛,散结消肿,用于风湿顽痹、麻木瘫痪、跌打损伤、痈疽肿痛,有较高的药用价值,少量服用会发挥其药学作用,过量服用才出现颈项僵硬,瞳孔放大,呼吸急促与困难,抽搐、死亡。但莫离,似乎是马钱子的变种,毒性相似,却稍有差异。而解法,则是差之毫厘,谬之千里。下毒之人,必定是研究毒理的行家。 随着一声轻吟,女孩慢慢睁开双眼,入目是一间极为简陋的房间,可谓是……家徒四壁。靠床是一个年轻的男孩在打瞌睡,床边地上一张旧凉席上躺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女子。这是哪里?临江城里还有这样穷困潦倒的人家? “你醒了?”躺在地上的女子翻了个身,睡眼朦胧的看向她。 她点了点头,不动声色。 君若水坐了起来,上前查看情况,严肃的问:“好受些了吧?你知道自己中毒了吗?” 她点头:“你救了我?” “是。”君若水欣赏的看着女孩,她年纪不大,但已有一种临危不惧处变不惊的气度。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女孩微微颔首,神色哀戚。 金碧朝称未婚女子为姑娘,但因为金碧朝男女皆14岁为成年,有时候也看不出对方是否成亲,称年轻女子一声姑娘也不为错。 君若水毫不客气的受下女孩的感谢,淡淡的说:“姑娘的毒,是身边的人下的吧?” “何以见得?”女孩挑了挑眉,水灵的杏眼明亮而……充满锐气。 “这种毒,若是一次足量,你早已没命了,而且死状凄惨,头首相蹴,蜷缩一团,但死前尚有余力可杀掉下毒之人。但是平日少量下毒,日积月累,最后也会置人死命,而优点在于,平日只会有头晕乏力,呼吸困难之症,大夫诊治起来只会觉得姑娘素日体弱,颠簸劳累所致虚症,无非开些补药调养。最后,毒发身亡,也会当成是病入膏肓,回天乏术。” 女孩凄惶的眼中呈现出惊讶及赞赏之色。 “这一次,你一定是在服用毒药后,恰巧喝了酒,酒助药性,便使得其发作比平日重了很多,头首相蹴的症状也表现了出来。你在出现不适后,因为症状重于平时,所以你身边之人惊慌失措,甚至想要先下手为强。” 女孩黯然点头:“姑娘简直就像亲眼所见。” 君若水继续说:“他平日必定对你有所忌,所以不免慌乱,结果,当然是他反被你所擒。” 女孩佩服的点头。 “可是,你怎么会在大街上横冲直闯呢?”君若水不解的问。 女孩苦笑,黯然道:“那时,我倒也没想过自己的毒,只是心中痛苦难当。他,是我从小就陪在身边的贴身小厮,也是我有心给个名分的男人。看着他倒在我的面前,嘴角流出鲜血,却还笑着心满意足的说,你,也活不成了。一时之间,心灰意冷,脑海中一片空白,只觉得心中悲凉绝望,无意识的冲了出来。就这样,撞到了姑娘你。” 君若水见她神色黯然,心有戚戚焉。“我们姑娘来姑娘去的,也挺别扭,我叫君若水,你呢?” “我……叫君晓芙。”女孩见君若水眼睛如清澈的水波,纯净而坦荡,略一犹豫,迟疑的说。 “君晓芙,原来我们还是本家呢!”君若水淡淡的笑了。以她之聪慧,不难发现,君晓芙并不是真名。可是,人谁没有难言之隐,她若想隐瞒,又何必拆穿? “我今年十四岁,叫你一声姐姐吧。”君晓芙说。 君若水笑了笑,说:“我今年十六,你叫一声姐姐也不为过。可是,晓芙,我知道你有很多事不愿多说,但我必须清楚一件事。” “什么事?”君晓芙心中低叹,面前这个女子敏锐而思路清晰,倒是个人物。 “我只想知道,你是不是会给我苏家带来无妄之灾。” “姐姐,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不会给姐姐带来麻烦的,他杀我,也不过是为他喜欢的那个人而已。”君晓芙自嘲的笑了笑,“我还不至于做下惊天大案,让人四处追杀吧?” 君若水笑了笑:“如此甚好。你的毒在清除后还得好好休养三月,毕竟毒素对脏腑造成了一定的损害。对外,就说你是青峰的远方表妹,因为家乡受难,投奔而来,做了我的贴身侍女。” “贴身侍女?”君晓芙惊讶道。 “放心,不会真的使唤你。看你的样子也是出身大户人家,非富即贵,真的使唤你我还不放心呢。”君若水捉狭的笑了。 贴身侍女?她还真想尝试一番。“好吧,就做姐姐的贴身侍女。” “你的容貌太过出色,即使在府中也要改装易容。”君若水认真说道。 晓芙哀伤的笑了:“漂亮又如何,杀戮、背叛都无可避免。相处十年,我们竟然是这般惨淡收场。” 君若水没有说话,她很久没有想起林俊了。此刻,听晓芙凄然的说着,前尘旧事不期然涌上心头。其实,无关乎青梅竹马,无关乎时间长短,有关的只是那个人,是不是对的人,是不是值得的人。她对林俊,渐渐放下了恨,放下了怨怼,时空的距离拉远了所有的恩怨。永生都无法再见面,她又何必再耿耿于怀? 晓芙,亦是一样。她叹道:“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养好身体,朝前看吧!” 抬头看了看天边火红的朝霞,旭日已经渐渐东升,君若水推了推靠床板呼呼大睡的青峰:“该睡醒了啊,让你照看病人,你倒是又香又甜的睡了一夜。” 青峰不情愿的拍拍衣摆起身,嘟哝着:“不用服侍少爷起居,还以为能睡个好觉呢。” “现在也是你打水来服侍夫人我洗漱的时候,还不快去!”君若水故意板脸戏谑的说。 小人得志啊。青峰欲哭无泪。少爷是被她灌了迷魂药了吧?其实刚刚他早就醒了,只不过装睡听着她们的对话。哼哼,他等会儿要向少爷邀功去。 洗漱过后,君若水让青峰去熬药,自己则回房换衣服。 苏子佩已经起床,一名小厮正服侍他梳妆。其实,苏子佩从来不喜上妆,素面朝天,依然掩不住的风华绝代,清新脱俗。叫君若水想起了张祜一首写虢国夫人的诗:却嫌脂粉污颜色,淡扫娥眉朝至尊。 “公子,这就要出去了吗?” “嗯。”他淡淡回答,顿了顿,有些别扭的问,“你的伤……对,对不起。” 君若水一愣,随即笑着点点头,算是受下了。然后商量着说:“公子,那女孩叫晓芙,柴房太过简陋,今天就让她搬到素心居来住,如何?对外就说她是青峰的远房亲戚,投靠而来,以后做我的贴身侍女。” “嗯。”他仍旧点了点头。 君若水本来也只抱着一半的希望,准备费些口舌的,谁知他答应得如此容易。他一直就是个喜欢唱反调的家伙,如今这般顺从真是让她大感意外。 “以后,让青文跟着你,青峰跟着我惯了,还是陪着我出去吧。” 君若水点点头,问:“今日要我陪你去吗?” “不必,我只到锦绣庄看看,天气热,你就留在家里吧。” “好。”君若水奇怪的看着他的背影,总觉得有些……怪异。 ———————————————————————— “青峰,以后不要乱嚼舌根,昨日是我错怪了妻主,出手也忒重了些。”苏子佩带着青峰去城西绸缎庄视察,轻声责备他的鲁莽。青峰虽说是家生奴,但头脑聪明,算账分明,所以苏子佩才让他跟在身边处理一些生意上的琐事。 青峰不高兴的撅了撅嘴:“少爷,是您要青文多注意妻主的。何况,那女人长得也太像男人了,竟然比男人还要美丽呢。” 苏子佩拿扇子敲了下他的头:“还狡辩,你这张利嘴小心我几时撕了解恨。” 青峰皱起眉头唔了一声,很委屈的样子。“少爷,奴家这张嘴留着有用,可以给你解闷儿,留着好了。” 苏子佩摇摇头,笑了。 青峰知主子心情不错,这才大着胆子说:“少爷,妻主也太弱了,一个女人还要靠男人来养来保护,哼,我是第一个看不起的。” “哦,你似乎成见很深哪!”苏子佩笑着引他往下说。 “女子自当俊逸英武,顶天立地,成就自己的一番事业。然后才有能力保护自己的男人。我以后就要找那样的女人。”青峰撇撇嘴说。 苏子佩摇头自语道:“有时候看一个人不能看表面的。”他皱眉沉思了半晌,突然问:“青峰,你觉得那个女人和我,谁更美一些?” “啊?”青峰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他家少爷,什么时候开始和女人比美了?真是不可思议啊! “怎么?不好说?”苏子佩斜睨了他一眼,不悦的说。 “没有没有,”青峰忙舌灿莲花,“自然是少爷美一些,谁不知道,少爷是临江城有名的美人。” 苏子佩嘴角微微扬起,轻哼一声,对这个回答非常满意。不知君若水心里,是怎样认为呢?她觉得他美吗?还是如世人一般对他鄙夷轻视呢?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章 济善堂 七日后,君晓芙便下床活蹦乱跳了。从柴房到素心居,从贫寒简陋到贵气素雅,已经让她大吃一惊;等到余毒完全清除后,她走出素心居,看到苏府的壮观与华丽,啧啧连声,叹为观止。从这时起,她也开始担任起君若水的贴身侍女一职。 君若水用现代的化妆术,把她的柳眉剔掉,画成又短又粗的一字眉,白皙的脸色涂成暗黄,眼周弄出厚厚的黑眼眶,唇角画上一颗小黑痣,大功告成。转瞬间,一个有着花容月貌的美女变成了再普通不过的路人。 君晓芙狐疑的看了看君若水满意的笑容,再看了铜镜中的自己一眼,吓了一大跳,马上强烈抗议:“姐姐,你是故意的。” “我本来就是故意的啊,要把你画丑点,早跟你说过了的。”君若水喝了口茶,回答得理直气壮。 “这不是画丑一点,是很丑很丑了,我自己看了都要受惊吓。”君晓芙撅着嘴说,“这个样子还出去吓人不是太不道德了?” 君若水微微一笑,眼中闪过捉狭的精光,没关系,脸是给别人看的,吓到别人也是正常的,就当是锻炼大众的心理承受能力吧。 君晓芙只好认了。她自然是知道的,姐姐是为了保护苏家,也保护自己。小心驶得万年船,丑就丑点吧。 这七日,君若水很少和苏子佩打照面。晓芙的毒对她而言不算很难解,但也颇费些精力,要寻找最精确的解药配方和用量,她不停的翻阅医学和药理典籍,结合自己前世所学,仔细思索和试验。同时,医馆的事也没闲着。她雇了几个识药的伙计,买了药柜等必须物品,将药材一一放妥,紫竹也会偶尔趁着出外采买的机会过来帮忙。最后,她亲自去把临江城较富盛名的孙大夫孙明勋成功挖角。 孙大夫是个老好人,医学世家出身,本来经营着一家老字号的药铺,就因为她心太好,又是个医痴,不善管理,一般穷人来看病没有银子就倒贴药费,对银子没多大概念,家传的药铺很快就入不敷出,关门大吉了。她连铺子都典当给人家,一穷二白净身出户,倒也安于现状,听天由命,悠哉乐哉的开始去别家医馆给人做雇用大夫。 这样的人,同样是雇用,去哪家医馆对她而言都是一样的。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还真是应了婆婆的话,没有办不成的事,只有筹码的高低。君若水所付出的银两,并没有高出原医馆所付,但是重点在投其所好,她只不过借阅古韵阁的几本医书珍藏本,孙明勋便立刻投靠在她麾下了。而君若水更是没亏,她也得以观摩到孙家几代收藏的医书以及行医笔记,对她是大有裨益。 孙明勋这人,君若水虽敬重她的善心,佩服她对医学的痴心,但她的优点同时也是弱点,所以君若水绝不会给予她全然的信任。因为,她随时可能被另外的人收买。可以收买的人,不会有忠心事主的立场,也不会是合作的好伙伴。 有了坐堂大夫,她的济善堂很快就要开张大吉了。一般的医馆,大夫就是老板,所以孙明勋就成了济善堂台面上的老板,而君若水安居幕后,负责经营管理。 七日里,君晓芙一开始也是忧伤惆怅的,可是随着日子一日一日过去,她身上的毒渐渐除尽,她的脸上也慢慢明朗欢快起来。也许,她对那个人的感情并没有想象中那般深沉,所以初时也只是难以接受他的背叛,如此而已。男人如衣服,丢了一件没多大了不起,她还可以拥有很多。世上美貌男子多如天上浮云,这世间女子又岂会只要一个而满足?君若水见她心情转好,似乎忘了她曾许名分的那个男人,除了感叹女子薄幸,心里还是有些欣慰的,毕竟她不愿见人沉湎于过去的悲愁中,自暴自弃,伤心伤怀。是谁说车到山前必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人,总得往前看不是? 七月流火,阳光炙热,很多人顶着烈日在路上走着走着就中暑了,临江城各家医馆里都人满为患。君若水配置了一千包夏桑菊,精美纸包上写下济善堂的名号,命伙计在城中四处分发,并宣传有病治病,无病养生的保健思想。 以前哪家商行酒楼开业,不过是请个舞狮队舞舞狮子,吹吹号打打鼓,热闹一下也就完了,谁曾想这一家医馆,竟然四处分发凉茶,还叫人无病养生,倒是件希奇事儿。于是,济善堂一夕之间家喻户晓。这就是新生事物的力量啊。 三日后,济善堂正式开业,因为听说开业当日还有礼品赠送,很多人早早来到了济善堂门口,只等着开门后便进去领礼品。 “老板,这还没开业,您不就损失了一笔吗?”孙大夫惊奇不已,终于有比她更败家的人了。 君若水笑而不语。医馆不比商行,地理优势占了第一位,试想大众求医,多是慕名而来,名气重是第一位的。济善堂一旦成为品牌,就会有品牌效应,一点点广告费还出不起吗?相较于现代天价电视广告费和明星代言费,她算是投资甚微了。 慵懒的躺在内院厢房的软塌上,她自己也轻轻抿了口夏桑菊,唉,没有空调,只有借助凉茶来消暑了。 “君老板,何为夏桑菊?”孙大夫虚心的问。 夏桑菊源自于清代温病学家吴鞠通《温病条辨》的经典名方“桑菊饮”,经过现代的加工改善而制成的凉茶,具有清肝明目、疏风散热,除湿痹,解疮毒之功效。在现代自然是人尽皆知,是夏季消暑解热的清凉饮料。不过,跟孙大夫当然不能这么说。君若水略一思索,道:“夏桑菊采用君一臣二组方,其中以夏枯草为君药,具有清火,明目,消肿,散结的功能;野菊花、桑叶为臣,野菊花清热解毒,桑叶疏散风热,清肺润燥,清肝明目,二药合用,既发挥了本身药效,又助夏枯草清火、明目、消肿。综合全方,具有清肝明目、疏风散热,除湿痹,解疮毒之功。” 孙大夫连连点头。金碧朝夏日凉茶也不是没有,但是不若夏桑菊这般简单,而且作用温和持久,适用于普罗大众,连最穷的人也能消费得起。她神色凝重的退出厢房,去翻她的家传医学典籍。 君晓芙也捧了一杯夏桑菊,好奇的品味。味道怪怪的,像喝药一般。她不由撇了撇嘴,道:“姐姐,你确定人家喝了这个东西不会从此路过济善堂都落荒而逃?” “凉茶本就是消暑的药茶,你总不能把它当成美酒来喝。”君若水懒懒的翻了个身,笑道。 君晓芙皱眉,慢慢喝完一杯后,点点头:“也是,初喝一口,觉得微苦,有一股难忍的药味,多喝两口,倒也觉得不错。姐姐,你懂得真多。” “小嘴倒是越来越甜了。”君若水轻笑,微微坐起身子,看向午后的烈日,阳光强烈得晃眼,不由懒洋洋的哼哼,“好热啊!”软软的声音透着懒懒的娇柔,叫人听了心中漾起一片浓得化不开的温柔和怜惜。 君晓芙晓芙一手支头,好笑的看着她:“姐姐,你啊,比男子还会撒娇呢!不过,若是别的女子,说着和姐姐一样的话,也会让人觉得恶心,可是由姐姐说来却是自然而然,娇柔妩媚,让人心中一片柔软。” 君若水但笑不语。她该怎么说,在前世,女子撒娇是再自然不过的事,她自然会啊。不过,自从来此,便没有了撒娇的对象。 “那以后你可要习惯了哦。”君若水闭上眼睛翻了个身,慵懒的说。她的娇柔发自骨髓,似乎与生俱来,柔媚得相当自然,仿佛本就应该是这样的。晓芙不禁欣赏的看着君若水懒骨头的样子,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做不来,即使学着君若水的样子,也不得精髓,徒添笑柄而已。 晓芙抬头,微笑着说:“像姐姐这般的女子,温柔如水,我虽身为女子,也好生喜欢呢。姐姐的夫郎,真是幸福。” “幸福与否,不是别人评定的。即使过着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日子,只要自己觉得幸福,就是真的幸福。”君若水笑着摇头,苏子佩怎么可能觉得幸福,在他心里,她只可能是他的负累和难堪。他的身边,本该是如龙皓云一般意气风发丰神俊朗的女人啊。淡淡的勾起嘴角,也许该有些作为了吧,把命运交到别人手里,毕竟心中忐忑,怕这样的现世安稳岁月静好,终会转瞬而逝。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一章 为她纳侍? 苏府内,青峰像是献宝般颇为骄傲的举着一个小纸包说:“少爷,这是我今天排了很长的队才领到的夏桑菊,你看!” 苏子佩看了看他手中那个药包,牛皮纸包得四四方方,上面用工整的小楷写着济善堂夏桑菊,下面还有一行蝇头小字:夏日消暑佳品。您的健康是我们最大的心愿。苏子佩不由微微点头,以商人的眼光来看,这一招算是出人意料,出奇制胜。原来,医馆也可以这般经营! “青文,济善堂老板是谁?”苏子佩若有所思的问。 青文笑嘻嘻的说:“我就知道少爷会感兴趣,早打听好了,是孙明勋孙大夫,在临江城也算是有名的大夫了。” “孙明勋?”苏子佩轻哼一声,“她是个医痴,不可能有这般精明的经商头脑。她背后一定有人出谋划策。那个人,极有可能就是幕后老板。” 青文疑惑的问:“那会是谁呢?” 苏子佩摇摇头:“这人,不像是临江城中之人。以我认识的商场中人,尚无人有这等经营策略。” 看着少爷凝重的神色,青文不以为然的说:“少爷,和我们苏家比起来,她一个小小的医馆算什么?” “她若与我苏家为敌,将会是一个很强劲的对手。”苏子佩凝眉道。 天色尚早,苏子佩和青文来到颐心居向苏慕萍请安。 “青峰,最近妻主在忙什么?”苏子佩貌似漫不经心的问。 “听青文说,近日妻主经常带着君晓芙外出,整日不归。少爷,你说妻主有没有可能去找小倌儿?”青峰眼珠一转,凑近苏子佩耳边,神秘兮兮的问。 苏子佩神色一凛,沉声道:“青峰,我警告过你,不得乱嚼舌根。” 青峰忙见风使舵,垂首认错道:“少爷,青峰错了。我只是觉得妻主身无要务,常常外出,很是蹊跷。” “主子的事,不容你随意揣测。我不希望听到任何没有根据的流言蜚语,记住了?”苏子佩面色严肃,声音威严。 “是,知道了。”青峰诺诺连声。 来到颐心居,苏慕萍正在房间内的软榻上小憩。见是苏子佩来了,打起精神坐起来,慈爱的笑着,看着这个俊美无俦的儿子,满心的欣然与喜悦。最近,她总是这样,只要看着佩儿,便会觉得由衷的喜悦和满足。就像是,死亡也不可怕,因为在佩儿身上,她看到了生命的延续与传承。 正亲热的说着话,紫渊端着茶托,奉上两杯茶水。 看着黑褐色带着药味的茶水,苏子佩疑惑道:“娘,这是什么?” 苏慕萍微微一笑,不动声色:“这是近日在临江城炙手可热的济善堂夏桑菊,佩儿难道没有听说过?” “佩儿已经听说了。”苏子佩颔首,看着面前茶几上的夏桑菊,皱眉。难道会有人喜欢喝这个东西? 苏慕萍依旧笑道:“佩儿以为如何?” 苏子佩知道娘亲所问为何,略一思索,答曰:“此人善经营,有经商谋略,但藏于幕后,身份不明。目前经营医馆,与苏家不相冲突;但若有一日她扩展商业领域,必为苏家最强劲的对手。” 苏慕萍连连点头,苏子佩分析得不错。只不过,他不知道,那个人,便是他不待见的妻主君若水。 “佩儿,尝尝看。夏桑菊,清热解暑,果真是夏日消暑的佳品。”苏慕萍淡淡笑着,眼中精光闪过。很多事留待他以后自己去慢慢发掘吧,发掘的过程才会让他不断的惊喜。 苏子佩端起茶杯,轻抿一口,一口药味扑鼻而来,他不禁皱起了眉头。但看向娘亲慈祥的笑脸,他只有一咬牙,壮士断腕般的喝了一口。嗯……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喝,味道微苦中带着甘甜,闻起来也觉得有一股药香,再喝一口,更觉口中回甘。这时,他才更由衷的佩服那个幕后之人。 “佩儿,娘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恐怕时日无多了。”苏慕萍语气充满慈爱,却似是要交代遗言。 “娘……”苏子佩一听,眼圈儿便红了。 苏慕萍摇头:“佩儿,总有这么一天的。逃避不是办法,你总的学会面对。当初,为你匆忙找了妻主,匆忙成亲,不只是为了你,也为了娘的私心。三王爷不能给你幸福,我曾要求她上门提亲,她拒绝了,并且说了很多难堪的话。本来,我以为只要你们相爱,也就算了,即使她也为了苏家财产又何妨?只要你能幸福就好。” “娘,别说了。是我错了,我发誓今生我都不会再和她有何纠葛。”苏子佩黯然道,两滴眼泪从他俊美的脸上缓缓滑下。 苏慕萍伸手轻轻为他擦去脸上的泪痕,微笑着说:“我庆幸的是,为你找的妻主,没有错。我知道因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不甘不愿,也无可奈何。可是,相处久了,你会慢慢发现她的好。” 其实,她的好,他已经渐渐发觉了。只是,还是无法去爱,无法取代心中的那个人啊。 “我曾要她承诺,除非你也愿意分离,她方可离开苏家。你绝不可以让她离开,苏家需要一个女人来把持,以娘看人的眼光,她绝对担负得起苏家这个重担。” “娘,苏家有我,我足以担起这个担子,无需假他人之手。”苏子佩抬高下巴,倨傲道。 苏慕萍摇头不已:“佩儿,你终究是个弱质男子,是需要一个女人站在你的身旁,与你携手相伴,共同进退的。” 苏子佩倔强道:“娘,求人不如求己,无论什么时候,靠自己才是唯一的出路。”只是,她为何会答应娘亲如此苛刻的要求?对于她,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佩儿,你性子太要强,太任性了一些,若水性情温和,所以能容忍你任性霸道。你切记,万不可太过分,女人也有女人的尊严。我看,不如你做主,为她纳个温柔一些的小爷,以示你的贤德。”苏慕萍询问的看着苏子佩,又说,“女子三夫四郎是常有的事,你作为正夫,必得大度一些。” 苏子佩垂头不语。为她纳小爷?这个念头让他心里非常抗拒,并且微微发酸。他不要和任何人分享妻主,他承认他做不到书中所说的那些贤夫良父的贤良品行。 苏慕萍见他不语,轻叹了一声,儿孙自有儿孙福,也许,是她思虑太甚了。 一整日,苏子佩都想着娘亲的提议,心中好似堵了块大石头般,沉重而压抑。视察自家酒楼的时候,也是心不在焉的样子。 青峰看着他的失常有些担心,虽不明白是为了什么,却也不敢多问。 一直到晚上,苏子佩在房中看着君若水取下发簪,若水乌黑长发如瀑布般垂下,飘逸轻柔,让他忍不住想伸手触摸那如锦缎般的丝滑。见她用木梳将长发理顺,然后翻身上了软榻,准备恬静好眠时,他心中突然觉得有种被忽视被遗忘的难受,对她而言,他算什么呢?当初她的入赘,如他一般,亦是父母之命无奈至极吧?胸中不期然的涌起几分烦躁,突然,他站了起来,大步走到软榻边。 感觉到一道黑影压了过来,君若水懒懒睁开双眸,见苏子佩站于身侧,颇有些奇怪:“公子,有什么事吗?” 那一瞬间,他似乎突然明白,原来,她的忍耐,她的温柔,都只是个性使然,并不是对他有什么特别啊。这个认知让他心里微酸微痛,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这一日情绪这般容易波动,连自己也无法控制。 “我整日忙于生意,冷落了妻主,不如,我为你纳一房小爷如何?”他不动声色的问,背着烛光的沉沉黑眸掩住了期待的亮光。 君若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是受了什么刺激吗?她讶然的看着他,然后笑了笑,生出逗弄的心思。她故意轻佻热络的说:“好啊,不知相公为我看上了哪家公子?” “你——”苏子佩眼中升起薄怒,狠狠瞪了她一眼,转身上床,不再理会她。 君若水好笑的摇摇头,这家伙,一点也不经逗弄。只是,他怎么会起这般心思?她不以为他有那般贤良淑德。以她的了解,他绝对是悍夫加妒夫,只可能不断设法清除妻主身边的杂草,不可能好心的亲自为妻主纳夫侍。比如刚才,他也不过是试探她罢了。 摇摇头,她起身去吹灭桌上的蜡烛,见薄薄的纱帐中,他背对着她,双肩微微有些抖动。她一惊,不由上前询问:“公子?” 他不说话,直觉往里挪去,把头埋进被子里。 她失笑,原来他也会有像鸵鸟的时刻。她放柔了语调,轻声说:“公子,天气热,可别捂出痱子了。” “别管我。”他怒道,语气却带上了哽咽。她又在取笑他! “你是我的夫郎,我怎么能不管你呢?”君若水好言哄道,“今天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什么。”他依然把脸埋在被子里,闷闷的说。 君若水笑着,好脾气的说:“我不会纳夫侍的,因为我的世界很小,放不下很多人。别生气了好不好?”她去端了盆凉水,把毛巾打湿了再轻轻拧干,然后隔着纱帐递给他,“来,擦擦脸了睡觉吧。” 苏子佩别扭着坐起来,低着头伸手接过毛巾,擦了擦脸和手,又递还给她。 她接过,温柔笑道:“白天那般辛苦,晚上好好休息吧。”看着他躺了下去,她才回身吹灭蜡烛,自己倒在软榻上。一夜安详宁静。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二章 茶楼 济善堂的生意出人意料的红火,连邻近城阙的民众都不顾舟车劳顿前来治病购药,一时之间济善堂成为同行业中的翘楚。关于济善堂的一切都成为临江城内津津乐道的话题。 在夏桑菊之后,君若水又指导着孙明勋制作了银翘解毒片、板蓝根饮片、十全大补丸等等一系列的中成药,有些是金碧朝本就有的,但大部分是大家闻所未闻的。而且物优价廉,很是受大众欢迎。 一些罹患慢性疾病需长期服药的,济善堂也可代为将方药制作成丸剂,以方便服用。再加上孙明勋在临江城多少还有些名气,于是,济善堂很快门庭若市,日进斗金。 看来现代的一切在这里都非常的实用和有效啊。君若水乐得悠闲在家,仔细阅读孙家三代行医笔记。君晓芙倒是每日兴致勃勃的在济善堂跟着孙大夫忙前忙后,不亦乐乎。君若水便派她做了代理管事,负责监督账房不得中饱私囊,也盯着孙大夫不能突发善心随便赠人药物。 世界需要良善,但是该有的制度和规矩还是要遵守。做人做事,都必须有自己的原则。 —— 天气炎热似火,君若水在大太阳底下行走着,汗流浃背,心里不停抱怨着这毒辣辣的日头,一路四处张望寻找着沉香斋。 这些日子在家里闲得慌,翻了苏子佩的几本传奇小说,大多是才女佳人一见倾心,然后经历点磨难,终于喜结良缘皆大欢喜的故事,君若水长叹一声,觉得太过简单索然无味。以前在那些文学网站看的小说任何一本都比这些好看。于是一时手痒,自己信笔涂鸦起来。还让她给写成了。 一大早跟李管家说今天有事出门,请她准备一辆马车。结果李管家跑去跟苏子佩一汇报,回来跟她说,如果是苏家生意上的公事,可以分派马车;如果是私事,请自行解决。君若水心中稍一计算,雇辆马车还是太不划算了,还是靠自己的11路车吧。 沉香斋是一座古老的宅院,高墙深院,朱漆大门,颇有几分世家名门豪族大户的庄严和肃穆。君若水敲响了门,过了好一会儿,随着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大门吱呀一声被打开来。一个清秀的小厮在门后戒备的看着她问:“小姐,你找谁?” “你好,我找沉香斋主人书吟小姐。”君若水彬彬有礼的回答。 小厮上下打量了她几眼:“你找我们主子有何事?” “哦,在下想请书吟小姐看一下小说手稿。”君若水陪笑着说。 小厮抬高下巴睥睨了她一眼,盛气凌人的说:“文稿交给我就行了,我会转交给主子。” “这……”怪不得君若水犹豫,这可比不得现代,用电脑打字,文档只要点一下复制,想要存多少都行。在这落后的古代,文稿都是她用鹅毛笔一笔一划的写成的,当然也就没有底稿。如果这小厮转背就将它扔了,那她可就白忙活一场了。她奋笔疾书笔耕不辍的泣血之作啊! “怎么,不愿意?那你自己拿着吧。”小厮白了她一眼就要关门。 “慢着,”君若水急道,“烦请公子帮忙,在下感激不尽。”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起码这样还有一线希望,自己拿着可就永无出头之日了。 那小厮极不耐烦的伸手:“快点拿来啊,我要去伺候主子了,没时间和你在这里磨蹭。” 君若水一脸黑线。还是恭敬的把文稿双手呈上。这多像前世在各家医院投简历面试啊,看人脸色,为五斗米折腰。说到底能有几人如陶渊明一般洒脱超然呢?她可是折弯了腰,也不见有几斗米。 小厮一把抓过那本手稿,瞄了一眼,一脸鄙夷,轻哼道:“小姐这样的字也能拿出来见人!” “嘿嘿,”君若水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公子见笑了。” “我们主子说字如其人,还真是说得对!”眼角的余光打量了她一眼,不屑道。 真是个刻薄的家伙。好在多年的职业生涯已经将她磨练出来了,君若水仍旧笑嘻嘻的说:“虽然字写得差了点,但故事还是很有可看性的。麻烦公子转交书吟小姐了。” “好了,你留个地址,有消息自会通知你。不过我们家主子一般看到字如鸡刨的,都没法看完一页。”小厮非常不看好的对她说。 君若水早已把济善堂的地址留在了文稿上。小厮看了看,然后挥挥手,打发她速速离去,自己回身关了门。 啧,大户人家的小厮都是牛哄哄的。她回头看着七月毒辣的日头,想着回去要用小黄瓜敷脸了。她可不想每天顶着一张锅底脸,虽然在这里会被认为有女儿气概。她还是喜欢吹弹得破幼嫩细滑的肌肤。 “苏夫人,请留步。” 谁啊?君若水回头,只见一青衣小厮垂首道:“我家主子请苏夫人楼上小叙。” 君若水看了看身后古朴而贵气的茶楼,奇怪道:“你家主子是谁啊?”除了苏府若干人之外,她好像并不认识什么人,更没有能在这样高雅的一间茶楼喝茶的风雅之人。 “苏夫人去了便知。”小厮守口如瓶。 也罢,一看也是他家主子交代的,是谁在故弄玄虚呢?她一身清爽两袖清风,平凡无奇碌碌无为,没有任何东西可图。唯一可图的,只有她身后的苏家。这个人,无论是谁,她都不能掉以轻心。 随着小厮走上了茶楼二楼的雅间,掀帘进去,她看见一女两男正在打情骂俏。这女子,正是当日在沈园见过一面的三王爷龙皓云。她穿着一身月牙白绣银丝的长衫,面如冠玉,笑靥如花。她确实是个美人,风流倜傥洒脱不羁,有着女子的英气和皇族的贵气,也有着超越男子的美貌。难怪苏子佩那样的男子也会倾心于她啊! “民妇参见王爷。不知王爷找民妇前来所为何事?”君若水拱手行礼,恭敬问道。 “苏夫人不必多礼,请坐。”龙皓云微微笑着说,“本王刚才往楼下一瞥,刚好看见苏夫人从楼下路过,算是巧遇,于是遣小厮请苏夫人上来小叙,苏夫人莫要见怪。” “民妇不敢。”君若水垂首,装作略有些诚惶诚恐。 “苏夫人坐下吧。”龙皓云笑了笑,媚眼如丝的瞟过一左一右两位美人,美人已如灵蛇般绵软的缠上她的身子,喘息着献上红唇,完全不顾还有君若水这个超级大灯泡在。君若水脸有些红了,她当这里是青楼吗?这里的女子果真是纵情声色,博爱多情啊。 “小灵,你去服侍苏夫人。”龙皓云纵情享受着红唇香吻,斜眼看了看一脸羞赧的君若水,轻嗤一声,吩咐道。 小灵听了吩咐娇嗔一声,双目似愁还怨的看了龙皓云一眼,柔若无骨的身子便向君若水靠了过来,娇笑着朝君若水飞着媚眼。 “不用不用,”君若水如被人踩了尾巴似的跳起来,急切的说,“多谢王爷好意,君某心领了。” “莫非苏夫人是嫌弃我的小灵不够漂亮?”龙皓云敛下笑容,冷声问。 君若水额头冒汗,这三王爷今儿个是故意整她还是要给她下套啊?“小灵公子天姿国色,君某怎敢嫌弃?只是……”君若水脑子乱转,拼命的想着可信的理由,“只是君某入赘苏家,事事以内子为主,非内子为君某纳小爷,君某不敢越矩。”只有把苏子佩搬出来了,君若水抹了把额头的冷汗。 “哈哈哈,”龙皓云放声大笑,“坊间传闻苏三少爷彪悍霸道,苏夫人唯命是从,倒是真的了?” “自然是真的。”君若水嘿嘿笑道,她不介意被人笑话为夫管严,只要别给她塞那些个小倌儿就好了。情欲交融,灵欲合一,才是心灵和肉体的最高享受。她不愿和没有感情的人行肉体的苟合。 “苏夫人倒是诚实。” “呵呵,大家都知道的事,我有何隐瞒的?隐瞒也不过是欲盖弥彰罢了。”君若水很无所谓的说,心里松了口气。若在别人可能觉得是艳遇,对她而言,是灾难。不只自己不会觉得快活,回家了可能还有河东狮子吼。她还是有多远躲多远的好。 “哈哈,子佩,你可以出来了。”龙皓云慵懒的靠着两个美貌侍宠,凤眸轻睐,朱唇轻启。 君若水愕然的看着她,然后,一个颀长身影掀帘进来,一脸黑沉。 “子佩,恭喜你找了个忠心不二的好妻主。”龙皓云轻佻的笑道,苏子佩的脸色更黑。君若水奇怪的看着他们,他们什么时候关系这般瓷实了的?心里突然有些不舒服的感觉。他的脸色为什么那么难看?她并没有说错做错什么吧?如果这样他还不满意,她就真的忍无可忍了。 “苏夫人,我和你家夫君是旧识,昔日感情亲密到非同一般呢。”龙皓云左拥右揽,好不惬意。 苏子佩的脸色却微微有些发白了,他的双手紧紧抓住椅子边缘,指骨微微泛白。 君若水不解的看了看他,他这样子似乎被人踩中了痛处,伤心难受的样子让她有些心软。她伸手握住他发冷的手,黑眸微沉。龙皓云的举动太失风度了,不爱,无可厚非;但是不能时时以伤害一个爱你的人来取乐。于是,她微微笑道:“那也是昔日之事了。如今,子佩已有妻主,以前种种,都是过眼云烟了。” “哈哈哈,”龙皓云大笑着,看着君若水的眼神中却多了几分复杂的情绪,“好个过眼云烟。子佩,得妻主若此,我可真该祝福你了!” 苏子佩脸色更白,浑身都有些颤抖起来。他倔强的咬牙,冷冷道:“子佩谢过王爷。子佩自会和妻主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那就好。”龙皓云收起了笑容,冷冷道。 “王爷,小民身体有些不适,先行告退。”苏子佩不卑不亢冷声说。 “既然这样,那你快回去好好休息,苏夫人,可要照顾好子佩啊。”龙皓云故作关切的叮嘱。 君若水应了一声,扶着苏子佩起身,感觉到他的颤抖,她叹口气,不动声色的让他靠着自己,想要承担起他的一切伤心和难过。 走下茶楼,青峰赶着马车从阴凉处出来:“少爷,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少夫人,你怎么也在这里?” “回去再说吧。”君若水淡淡的说着,把苏子佩打横一抱,上了马车。留下青峰在车下目瞪口呆,他家少爷和夫人什么时候如此……亲密无间了?他怎么不知道?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三章 回程 一进马车,苏子佩便如梦初醒般一把推开她,力道之重,让君若水的头狠狠撞上了车厢壁,估计是砸出了一个大包了。她苦笑着自己揉着后脑勺,就知道好心没好报,果然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古人诚不我欺,好人做不得啊。 马车在颠簸中前行,君若水也就顺势靠着车厢壁,双眼惫懒的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街景,似睡非睡。 车厢里沉寂无声,苏子佩刚刚无心推过君若水后,心里也满怀歉疚,悄悄抬眼看了看她沉静无波的面容,突然之间只感觉到她浑身散发出的浓郁的冷淡疏离的气息,心莫名的沉重了几分,忐忑不安心慌意乱起来。他嗫嚅着,轻轻的说了声:“对不起。” 可是,君若水置若罔闻,无动于衷。她的脸仍沉沉望向窗外,一言不发,如同黑夜的天幕般深不可测。 苏子佩的心愈发慌乱起来,她不理他了吗?她也厌倦他了吗?他觉得自己真的慌了,乱了,不知所措了,声音颤抖着语不成声的说:“我,我并没有和她私会。”他着急的澄清着,“我本来和赵老板谈生意,下楼时刚好遇见了王爷,她……邀请我去雅间小坐,我没有拒绝。可是,我没有和她做任何有损名节的事,真的没有。” 君若水慢慢回头,看着他一脸急切的样子,微微一笑,说:“那是你的事啊,我并没有干涉。” 苏子佩听了,微一怔愣,然后怒目圆睁,咬牙切齿道:“你的意思是,即使我红杏出墙都与你无关?” “嗯,”君若水故作思索状,道,“只要不谋杀妻主就行了。妻主这个位子,我随时可以让出,就不用以性命相交了吧?” “你——”苏子佩俊脸黑沉,眼泪却不可抑制的滴落下来。然后,他双手抱膝,把头埋进膝间,靠着车厢缩成一团。 君若水有些愕然的看着他孩子气的举动,不由失笑。她放柔了声音,轻声哄道:“你是自由的,即使成了亲,你也可以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我不会干涉。何况,我们成亲,本就非你所愿,如果你遇到更好的女人,我自然是可以离开的。所以,别多想,你的脑袋啊,可不怎么好使。” 苏子佩猛然抬起头来,恼道:“怎么不好使了?” 君若水看着他,放声大笑起来。 “你又戏弄我!”苏子佩又急又怒,说着便要挥拳相向。暴力倾向一点都没改。 君若水见状忙伸手去挡,看似虎虎生威的拳头落下时,已是软绵绵的没有任何力量。 “好了好了,我认错还不行吗?”君若水笑嘻嘻的告饶道。 苏子佩轻哼一声,得胜的别过头去。 君若水整了整弄皱的衣衫,想着想着,又“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你……”苏子佩白了她一眼,一脸的恼怒和无奈。 “想知道我笑什么吗?哈哈,你刚刚说什么来着?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亏他说得出来。他能有那么贤惠,哈雷彗星都撞地球了。举案齐眉?和他八竿子搭不上边好不好? “怎么了?”苏子佩恼羞成怒,“我说错了吗?” “哎,你没说错,是我笑错了!”君若水捂着肚子,一本正经的说。 苏子佩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别扭的转过头去。 马车依旧前行,但车厢内的气氛已经温暖而祥和。经君若水这么一闹腾,苏子佩心中的忧伤惆怅如同日出后的迷雾般慢慢散去,迷雾散尽,眼前只剩下那一张温柔的带着俏皮的笑容的清秀的脸庞。 她的怀抱,并不强壮,但很温暖,很让人安心。还记得那晚她对他说她不会纳夫侍,她说她的世界很小,容不下很多人,那么,他呢?他是在她的小小世界里,还是排拒在那个是世界之外? 他猛的惊觉,自己在想什么?不可以了,绝不可以再犯同样的错误。心早已在上一场奋不顾身的爱恋中伤痕累累,他没有勇气,也没有一颗完整的心,再去爱一个人了。何况,天下乌鸦一般黑,女人也都是一样的薄情寡义。他没有勇气,再受伤一次。 他心中千回百转面色忽喜忽悲,而君若水则在一旁捉狭的笑着好整以暇的看着他变幻的脸色。正在这时,马车突然狠狠颠簸了一下,然后飞速前进,差点把她从车窗给簸出去。前面,只听得青峰惊叫着御马的声音,以及撞翻街道两边摊贩的鸡飞狗跳。 车厢左摇右晃,君若水也在车厢里颠来簸去,还要注意着别撞到了苏子佩,苦不堪言。急行的车速,也让君若水瞬间白了脸色。 苏子佩皱了皱眉,突然伸手揽过她的纤腰,稍一提气,掀开车帘纵身一跃,带着君若水从马车上飘然落下。在空中打了几个转再回到地上,君若水的脸色煞白,惊魂未定。 而苏子佩来不及问她的情况,便已飞身而起,追着疾驰的马车而去。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凌波微步踏雪无痕的轻功?君若水捂着胸口,目瞪口呆。知道苏子佩会武,却不知道原来真有这样的出神入化的武功。看来,苏子佩对她真是手下留情了啊。对于一个武功高手而言,她这个弱不禁风的身子还不如一颗小白菜,让人一下子就捏碎了? 苏子佩飞速的身影很快赶上了疾驰的马车,他飞身跃到受惊的骏马上,双手拉紧了缰绳,然后马车缓缓停了下来。他白衣胜雪,衣袂飘飘,长身玉立,面如桃花,恍如谪仙下凡。若是在武侠小说中,他这样的翩翩美少年可是会让无数江湖女儿倾心爱慕的呢。只可惜,这一路的满地狼藉,给他的绝代风华打了折扣。试想,一个站在垃圾堆上的美人,怎么也会在诗情画意中多了一些喜剧色彩,让人忍俊不禁吧? 呵呵,她幻想着那个画面,站在原地傻笑出声。 不一会儿,苏子佩和青峰赶着马车过来,伸手给她,轻轻一把拉她上了车。 “怎么回事?”君若水关心的问。 苏子佩神色凝重:“是人为的。有人用暗器击中了马腿,使马受惊发狂飞奔。” 暗器?怎么还会有暗器这么玄的东西啊?头痛,她穿来的到底是个什么世界? “会是谁这么无聊?”君若水也皱眉沉思,是针对他,还是她?是什么人?意图又是什么? 苏子佩沉默半晌,突然问:“你……刚刚还好吧?” “啊?”君若水的思绪被他打断,茫然的抬头。 苏子佩与她清澈的眼神相对,略有些羞赧的垂下头,咬咬唇,还是重复了一遍:“你……没有伤到哪里吧?” “没有,”君若水一愣,随即笑了,对他眨了眨眼,“我有很强的自我保护意识,见到危险来了全身马上就充满了防御意识,呵呵。” “没有就好。”苏子佩别过脸,掀开帘子看向车外。前面,青峰正牵着右后腿流血的马艰难的往前走。后腿吃痛的马儿似乎不大合作,和青峰仿佛在拉锯战似的你进我退,颇为有趣。 “算了,别折腾它了。”君若水忍住笑,说,“公子,这里离苏府不远了,不如我们下车行走吧,也算是给它减轻了一点负担。” 苏子佩没有说话,但是他很快行动了起来。只见他轻松的跳下马车,让马车停下来,再回身伸手给她。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潇洒自如。 君若水再一次愣住了,如果说刚才是情急之下,那么现在,真的让她有些受宠若惊不得其解了。 “快点,你磨蹭什么?”苏子佩见她发愣,不耐烦的斥道。 “哦。”君若水听话的点点头,把手放在他的手中,借力跳下马车。哪知道一时没有站稳,往前冲到了他怀里。他下意识的伸手揽住了她,抵消了她往前冲的劲头,却不知两人的姿势极是暧昧。 青峰在前面看傻了眼,今天是什么日子?他家少爷和少夫人居然变得卿卿我我大秀恩爱?谁来告诉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所不知道的事?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四章 为他人做嫁衣? 夕阳西下,散发着艳丽的紫红色光辉,黄昏的天边有着仿佛要夺去人的心魂般的美丽。 并肩走在夕阳下的街道上,路上是擦肩而过归家的行人,夕阳的余晖落在他们身上,心上不由生出一种淡淡的温馨,浅浅的满足。回家的路途,总是充满了牵挂和归属感。 君若水双手背在身后,心满意足的往前踱步,亮晶晶的双眸则两边张望着,饶有兴致的看着那些街边卖小玩意的小摊儿。苏子佩沉默的跟在她身后,垂首漫步,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看到一处卖香囊的小摊儿,君若水不由停下了脚步。用五彩丝线绣成的形状各异大小不等的香囊,虽不算特别精致,但却是她这个异世之人所见过的最华丽最古朴的刺绣小物品了。身后的苏子佩低着头,不慎一头撞上了君若水的后背,他捂着鼻子轻呼了一声。君若水忙回过头来,看见他捂着鼻子嗔怨的眼神,不由温煦的笑了,伸手拉下他捂鼻的手,轻轻摸了摸他的鼻子,柔声问:“很痛吗?” 他无法抗拒的迷失在她无限温柔的清浅笑容里,愣愣的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君若水对他温柔笑着,拉着他的手一起来到小摊边。 摊主是一个精明的中年女人,见到君若水和苏子佩一身素雅但昂贵的服饰,自然知道是个潜在主顾,马上挂上谄媚的笑容,讨好的说:“这位夫人、公子,买个香囊吧!我这里的香囊种类繁多,圆形、方形、葫芦形、石榴形、桃形,鱼戏莲叶、双莲并蒂、白胖娃娃……你想要什么样的都有。”那老板如数家珍,一一介绍。 君若水爱不释手的摆弄着那些花色形状各异、香味扑鼻的香囊,不说要,也不说不要。 苏子佩看她似是很喜爱的样子,心中一动,抬头对那摊主说:“老板,麻烦把这些都包起来吧!” “公子,您全部要了?”摊主睁大了眼睛,惊喜道。 君若水一惊,马上说:“没有,我们不要,对不起。”说着,君若水对老板抱歉的笑了笑,拉着苏子佩转身欲走。 苏子佩拉住了她,倨傲道:“小小香囊,我苏子佩岂会买不起?”说着不顾她的反对,问,“老板,一共多少钱?” “公子,你买这么多,我便宜给你,五两银子。”摊主眉开眼笑,手脚麻利的把所有香囊打包。 “五两银子?”苏子佩嗤道,“老板,你也太黑了。” “这位公子,我是小本经营,五两银子,我这里的全部香囊都归您了。您只赚不赔,我不是赶着回家,才不会以这么低的价格出售呢。”女老板说得好像万分舍不得的样子,似是让苏子佩赚了太多,只差垂首顿足了。 “三两银子。”苏子佩淡淡的还价,“三两银子你已经能赚一半了。你这香囊的材质、手工,都属下乘,赶巧我家妻主喜欢,才勉为其难的买下来。如今你若漫天要价,我们不如赶明儿去兰心坊看看好了。” 我家妻主?君若水心中不由漾起淡淡的喜悦。 “这……”女老板看了看苏子佩不动声色的脸,心里再三权衡,终于忍痛割爱般的下定决心,说:“公子,三两银子我真的会血本无归哪,四两银子,您看行不行?” 苏子佩拉着君若水,扭头便走。 “哎,公子,夫人,您别走啊,卖给你了,卖给你了还不成吗?”女老板马上在后面着急的喊道。 苏子佩嘴角微微勾起,对君若水说:“等等我。”说着他松开了拉着君若水的手,折了回来,接过老板打包好的香囊,递过三两碎银。 老板一边收银子一边嘀咕着:“公子可真是厉害人儿,不是天黑了要赶着回家,我才不会卖这么便宜呢。唉,算是白忙上一天了。” 苏子佩也不理会她,提着一袋子香囊走到君若水面前:“给你。” 简简单单两个字,却让君若水嘴角微微上扬,明眸仿佛一池融融春水,漾着夕阳紫红色的光辉,闪闪发亮。 “怎么,不想要吗?”苏子佩见她迟迟未动,心里有些忐忑和受伤,恼道,“不要我就扔了。” “哎,别扔。”君若水眉眼盈盈,拉住他的手,很宝贝的接过那些香囊,“谢谢你。”他的心意,总是要珍惜的。 “你……”苏子佩迟疑道,“会觉得我刚才……太小家子气吗?” 君若水愣了一下,想起他刚刚和小贩讨价还价的摸样,扑哧一声笑了:“不会啊,我觉得很亲切。” “很亲切?”苏子佩不明所以的问。 “我喜欢这样的你。”君若水拉着他的手继续往苏府的方向走去。 喜欢?她说喜欢?苏子佩的心没来由的漏掉一拍,傻傻的被她拉着往前行走。夕阳的余晖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背后,一双怨毒的眼睛狠狠的盯着他们携手离去的背影,久久不曾离去。 —————————————————————————— 是夜,烛火摇曳的华宇中。一个黑衣男子单膝跪于一个华服女子面前,恭敬的垂首道:“主子。” 华服女子轻轻把玩着手中的夜光杯,美丽的面容在烛光中忽明忽暗。她的脸上泛着淡淡的笑意,但那笑,却冷得让人脊背发寒;她的狭长的媚眼,波光流转,却闪着阴鸷的光芒。 黑衣男子有些瑟瑟发抖:“不知主子找属下所为何事?” “你,可曾骗我?”轻柔的女声仿若情人的低喃,却让面前跪着的人更加胆战心惊。 “回,回主子,属下不曾。” 一声媚笑低低响起:“既然不曾,你又紧张些什么?” “主子,属下真的不曾,属下愿以火翼起誓,对主子如有欺瞒,当受烈火焚身之苦,死后魂飞魄散不得轮回。”黑衣男子垂首郑重起誓,以示忠诚。 “你已非赵门中人,以赵氏图腾起誓,有何效用?”华服女子轻笑道,语气却极冷冽,仿佛冰川上的千年积雪。 黑衣男子咬牙,隐忍道:“我虽已被逐出家门,但身上终究流着赵氏一族的血。” “那么,为什么君若水还活着?”华服女子突然声音尖锐,难以忍受心中的怨怒,厉声问。 黑衣男子匍匐于地,肯定的说:“君若水一定还没……” “不可能。”华服女子阴沉的打断他,“任何一个血气方刚的女子,都不可能面对如花美眷坐怀不乱,恪守君女之礼。尤其还是对着自己的夫郎。” “君若水胆小懦弱人尽皆知,若是苏公子不愿,她又岂敢用强?”黑衣男子分析道。 华服女子沉默半晌,抬眼冷声道:“你知道欺骗我的下场,我既可以保你不被仇家追杀,给你荣华富贵,自然也可以叫你生不如死。” “属下知道。”黑衣男子诺诺连声。 “你下去吧。”华服女子懒懒靠在软榻上,眯着凤眼。 “是。”黑衣男子领命而去。而华服女子继续躺在软榻上,一手轻轻揉着太阳穴,眉头紧皱。难道,她只是为他人做了嫁衣?这个念头让她头痛欲裂,而心头抑郁难安。 她摇摇头,暂时抛开那些恼人的思绪,轻轻拍了拍手,片刻,一个风姿袅娜的身影从侧门悄无声息的走了进来,柔软纤细的腰肢犹如灵活的鱼尾般轻扭着坐上软榻,靠近她的怀里,柔若无骨的小手已经灵巧的解开她的衣衫,挑逗的探进她柔软的胸前,而如樱红唇轻轻吻上她的颈间,咬着她的耳垂,最后喘息着吮吸她的唇瓣。她尽情享受着他的讨好,轻笑一声,翻身把男人压在身下,然后是衣帛的撕裂声,破碎的衣衫一件件扔下,而淫靡的气息充斥着整个房间,满室春光旖旎。 到看小说,看的更爽,还有q币赢哦!~~~~~ 看完记得:方便下次看,或者。 第二十五章 妻死从女 清晨,阳光穿过云层,透出第一缕晨曦。 君若水早已经醒来,只不过依旧懒懒的躺着,闭着眼睛等着苏子佩把枕头扔过来。有时候想想,那感觉也……很有趣很温馨。和他在慢慢相处之间,似乎生成了某种默契,如掌心繁复的纹路一般玄之又玄,能够体会,却无法表述。 “喂,起床了。”苏子佩隔着床幔喊道。 君若水嘴角微扬,仍闭着眼睛,装作没听到。 “喂!”一个枕头随即扔了过来。 君若水笑着把柔软的枕头抱在怀里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苏子佩有些气急败坏的嚷:“起来啦,你怎的越来越赖皮了?” “也不看我是跟谁学的!”君若水转过头,故意轻佻的朝他飞了一个媚眼。 “谁?”某男傻傻的问。 君若水一脸正色诲人不倦的说:“当然是夫郎你了。” “我?我什么时候赖皮了?”苏子佩忿忿的说,从床上一下坐了起来。 “没有就没有嘛,这么激动做什么?”君若水懒洋洋的坐起身,抱着苏子佩扔过来的茉莉香枕,黑如锦缎般的长发微微凌乱的垂在胸前,衬着她眉眼弯弯的笑颜,带着刚睡醒的慵懒,自有一种风流妩媚,不同于他所见过的其他所有女子。 “你……你就喜欢捉弄我。”苏子佩咬牙切齿道。 “男人家的,别那么小心眼。”君若水笑着起身,走向对面鸾帐。 苏子佩涨红了脸,紧张的看着她走近:“你……你要干什么?” 君若水捉狭的笑了:“还能干什么?不过是……亲自服侍我家夫郎起床更衣而已。” “你……”苏子佩又羞又恼,她……怎么这般没个正经? 正闹腾着,房门轻轻被扣响,青文在门外恭敬禀报:“少夫人,君老夫人派人来请您过府共用午膳。” 共用午膳?谁知道是不是鸿门宴?君若水停了下来,面色恢复了平日的温雅,点点头,道:“好,我就过来。” 苏子佩见她一脸凝重,也忘了刚刚的羞恼,眉峰轻蹙,面带忧虑的问:“你真要去吗?” 看他担忧的神色,君若水朝他安抚的笑了笑,淡淡的说:“自然是要去的。我也该接爹爹出来了。” “那……”苏子佩略一沉吟,说,“我也一起去。” “你也去?”君若水有些惊讶的看着他。 苏子佩被她看得有些羞赧的别过头去,嘴里却倔强道:“看什么,我为什么就不能去?我不过是看看岳母岳父大人而已。” 口是心非言不由衷的家伙。 君若水明了的笑了笑,也不点破,自己起身更衣,再唤青峰进来服侍苏子佩更衣梳洗。 半个时辰后,君若水携苏子佩来到君家。君敏婷迎了出来,看见苏子佩也一同前来,不由惊讶道:“贤婿,你也来了?” “怎么,岳母大人似乎不大欢迎?”苏子佩淡淡的问,看似和善的眼神透出锐利的光芒,和其母如出一辙。 “怎么会?贤婿说笑了。”君敏婷打着哈哈,说,“知道贤婿忙于生意,怕是没有时间来参与我们小小的家庭聚会。哈哈,看来贤婿与小女真是形影不离伉俪情深哪!” “是啊,小妹和夫婿的感情可真是叫人羡慕呢!”君牡丹站在母亲身侧,笑着恭维。 旁边的君香玉则毫不避讳的盯着苏子佩看着,一脸癞蛤蟆的神色。 君若水温煦的笑着说:“母亲大人和两位姐姐见笑了。我们进去吧。” 君敏婷连连点头:“若水不说我倒忘了,来,贤婿,快请进。”财大气粗就是好啊,看苏子佩比她受欢迎多了。 君若水转头对苏子佩温柔一笑,伸手牵着他的手并肩走入君府。苏子佩偷眼看了看身旁的君若水,悄悄抿嘴而笑。他喜欢她的手,喜欢她牵着他的手的感觉,她的手心里仿佛有着春日的暖阳,时时刻刻都能够传递融融暖意。 金碧朝的男子地位低下,妻主能愿与之并肩牵手的,少之又少。大多男子是在家中任劳任怨,忍受着妻主的风流不羁喜新厌旧。而作为侍人就更惨,甚至可以被妻主合法的赠送与买卖。 “若水,你也有好些日子没有在家吃顿饭了,今日偶然得了些珍贵的山中野味,便想着你来。”君敏婷笑眯眯的说。 “谢母亲大人挂念。”君若水微笑着礼貌的回答。苏子佩看着她的温煦有礼,却觉得那般淡漠凉薄,似乎君敏婷只是一个极为陌生的人,与她无甚关联。回想起清晨在房中的嬉闹,他觉得更喜欢那个时候的她,那只在他面前才有的‘不正经’的一面。 君敏婷满意的笑了,又转头对着苏子佩说:“贤婿啊,家常小菜,粗茶淡饭,比起苏家是差远了,你就当是清清肠胃吧。” “岳母大人言重了。”苏子佩垂首道,“我既与妻主成亲,自当与妻主同甘共苦。” 啧,是谁乱嚼舌根说苏三少爷飞扬跋扈凶恶彪悍啊,看眼前这般谦恭有礼,真乃是大家公子风范!君敏婷笑眯了眼,说:“来,吃吧,若水,你那么瘦,可要多吃点!” “谢谢母亲大人关心。”君若水微笑着,举止礼貌得体,以不变应万变。桌上所谓的野味,她看不出是些什么,也没吃出什么味道来,只要别像现代人,弄些猴脑、穿山甲之类的东西恶心人就行。 一顿饭,至少在君敏婷眼中是宾主尽欢。君牡丹和君香玉也难得的没有多嘴多舌自曝其丑。只有苏子佩在君香玉一眨不眨的倾慕的目光注视下,恼怒却又无可奈何,心烦得有些食不知味。 然后,君敏婷慈祥的笑着缓缓开了口:“若水,贤婿,听说苏家在城南有块荒地……是吗?” 原来如此。君若水心中通透明了。苏家在城南的荒山岭确实有大片的荒地,因为那里土地贫瘠,种不出什么庄家,于是便荒废了。虽然也算是苏家一块田产,但是城南偏离临江城繁华中心,于商于耕,都无多大实际用途,于是苏家一直搁置没用。如今,君敏婷提出这块地是什么意思? 君若水决定四两拨千斤,询问的看着苏子佩:“是有这么回事吗?” “是的。苏家在城南的确有一块地。”苏子佩不动声色微笑着回答。 君敏婷继续亲切的笑着,问:“不知贤婿可否转卖给我?” 那块地难道有什么蹊跷?苏子佩依旧展颜,道:“这个,子佩不能做主,虽然是块荒地,没什么价值,但毕竟是祖上传下来的地契,必须回家请示家母方能决定。” 君敏婷笑着点头:“理当如此。那就劳烦贤婿回府询问一声。” “不知母亲大人要那块地何用?”君若水故作无意的问。 君敏婷假笑了两声,道:“这个,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想屯点田地而已。” 君若水温顺的点了点头,不再多问。心里自是玲珑通透得很,君敏婷最初的打算应该是从她这里着手,却不想苏子佩也跟来了,看着苏子佩一付好说话的样子,倒也直截了当的问了出来。只是,她未免把自家女儿的魅力看得大了一点,又把苏子佩太小觑了一点。 “母亲大人,若水亦有一事相求。烦请母亲大人准备文房墨宝,赐休书一封。”君若水想了想,直接说出心中意图。有时候千回百转不如直截了当来得简单明了。 “休书?”君敏婷和苏子佩以及君家姐妹同时惊叫出声。 君若水点头,肯定的说:“是的,休书,给我爹柳棉。” “他叫你要的?”君敏婷面色微沉,愠声问。 “不是,是我的意思,我想要接爹爹出府。”君若水迎着她略显肃杀的目光,笑容不改。 君敏婷冷笑:“你才多大本事,也想接他出府?” “不论你写不写休书,我也一定要带爹爹出府。”君若水温和的微笑中泛着微微的冷意与坚决。 “若水,你可知,金碧朝男子,在家从母,出嫁从妻?他一日为我夫侍,便必得听从于我。”君敏婷讥诮她的不自量力。 君若水不以为意,笑容依旧淡定从容:“母亲大人难道忘了还有一句,妻死从女?” “哈哈,你可等得这一天吗?”君敏婷张狂的大笑着,却在看见君若水淡定的笑容后,恍然醒觉,“你威胁我?” “不是,我只是提醒你。”君若水笑容温煦如常,可这温煦中透出的却是不可小觑的力量,“我只是想要保护我在乎的人,如此而已。”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六章 交易 满室沉寂,静得连绣花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见。君敏婷与君若水沉沉相对,不发一言,似乎在暗暗对峙。苏子佩忐忑而担忧的看着她们,感觉得到空气中弥漫着的针锋相对的紧张与凝重。 也许,她骨子里是随性纵情快意恩仇的人吧。 突然,君敏婷纵声大笑起来:“若水,我倒是小看你了,进了苏家,你翅膀硬了吧?” “若水不敢。”君若水依旧谦和有礼的说,“还请母亲大人答应若水的请求。” 在场的人终于回过神来,君牡丹不动声色,而君香玉已经忍不住大声嚷起来:“君若水,你胆敢和娘亲这么说话,你在苏家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吧?”倚在君敏婷身侧,她才敢狐假虎威的大放厥词。上次那个火辣辣的耳光,她至今仍记忆犹新。 “是啊,百行以孝为先,小妹这番言辞未免太让母亲伤心了。”君牡丹审时度势,也开口装腔作势。 君若水淡淡一笑:“母亲大人既然让我入赘苏家,那我今后便从苏姓,不会记录在君家宗谱,既已不是君家之人,又何来让母亲伤心一说?”随即她话锋一转,“何况,自小到大,母亲大人又让爹爹和我伤了多少心?” 君敏婷面色铁青的看着她,眼神犀利而阴鸷。 君若水斜睨她一眼,继续说:“如今我已入苏家宗谱,身为苏家子孙,爹爹留在君家,既不被母亲待见,又要忍受下人们的白眼,而唯一的女儿不在身边无所依傍,若水自然要接爹爹在身边孝顺。” “好不要脸!”君香玉呸了一口,咄咄逼人道,“你入赘苏家就能改变你君家的血脉吗?” “是不能,所以我才记着生我养我的爹爹。”君若水从容回答,“而母亲大人,付出的只是一夕欢愉,既没有十月怀胎一朝分娩,亦不曾教我疼我。我该还的,不过是爹爹的恩情而已。” 好……新潮大胆的言论!苏子佩叹为观止。君牡丹和君香玉也惊呆了,一时之间竟呐呐不能成言。 “即使你有这样一份孝心,”君敏婷冷笑着说,“拆散父母婚姻也是不孝之至!” “敢问母亲,你可曾珍惜过爹爹吗?你可曾关心他的哀伤和忧愁?你可曾在意这一桩婚姻?”君若水连声质问,轻嗤道,“由来夫妻情分容易断,但父女血缘关系不可割舍。无论要我花多大的代价,都值得。” 撕开了温情脉脉的面纱,君敏婷冷酷的笑了:“原来,你一直韬光养晦隐忍不发,原来,三个女儿中你才是城府心机最深的那一个。想我一世英明,竟然也有看走眼的时刻。” 君若水也不辩解,随便她怎么认为都好。她,只要她的目的能够顺利达到即可。 苏子佩的心却如被人用手轻轻捏碎了般疼痛起来,她竟然说,夫妻情分容易断,原来,她也是视男子如衣服的女子啊。心情突然之间低落到谷底,不由有些心灰意冷起来。 “母亲大人,苏家土地我做不了主,但你可以另外要求一些补偿,我自会尽力满足。我之所以开门见山的说这些话,无非是因为爹爹对你而言,无足轻重,而你可以用一个无足轻重的人换取经济上的利益。从商人的角度来看,绝对是有百利而无一害,何乐而不为?”君若水轻轻喝了口茶,不紧不慢的说。 君敏婷慢慢绽开笑容,眼中透出精明的光:“果真是巧舌如簧啊,看不出秦棉竟有这般能耐,把你教成这样。” “娘,小妹说得也有道理,八爹留在府中,没有一点用处……”君牡丹和事老般建言,她算是看出来了,这小妹不是个简单的角色,今日帮衬一句,日后也许有更多好处的可能。 谁知君敏婷面色一变,怒视着她,眼光严厉,斥道:“你知道什么,鼠目寸光!” 君牡丹讨了个没趣,马上低头噤声。而君香玉则幸灾乐祸的笑着说:“就是,娘亲自有娘亲的打算!” “不知母亲大人意下如何?”君若水抬头,语声温润,而沉静的黑眸透出清冷的光辉。 君敏婷眼中精光一闪,打了个哈哈,道:“既是生意,自然得仔细斟酌商量。贤婿,那块地……” “我会回去禀明家母,再作答复。”苏子佩垂首答道。 “如此甚好,希望我们都能心想事成。”君敏婷志得意满的笑了,眼角边纵横的皱纹里都盈满了奸诈。 看来她是想用那块地来作交换了,还真是块又辣又老的姜。君若水淡淡一笑,说:“母亲大人,三日后我来接爹爹出府。” 君敏婷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下,压住心中的怒气,皮笑肉不笑的说:“若水,你不要自信过满,我的条件若是达到,你就是现在接人也可以。” 苏子佩抬头看着君若水,温润的脸庞,淡淡的笑容,微微翘起的嘴角,似乎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她会为谁而失去这样的平静与淡定呢?若是他,可不可以让她露出一丝紧张心痛的神色? “母亲大人好生斟酌考虑,若水先行告辞。”君若水自动滤过她的话,起身拍了拍衣摆,无视君敏婷一脸的愠色,拉着苏子佩走出府去。背后,君敏婷牙咬得吱吱作响。 “由来夫妻情分容易断……”君若水的那句话不断的在苏子佩心中回响着,让他的心仿佛暴露在寒冬腊月的冰天雪地里,冷得刺骨,在这盛夏的午后,他亦是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君若水惊诧的回头,见他有些神思恍惚,额头上是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君若水伸手用衣袖为他轻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关切的问:“怎么了,是热乏了吗?” 他摇摇头,神情惫懒。 君若水看了看炙烈的太阳,阳光白得晃眼,午后的临江城里没有一丝风,热气氤氲着像是要把人热晕了过去。别是中暑了吧?她眼中显出担忧的神色,伸手揽住他的腰,责备的说:“不舒服就别逞强,头晕就靠着我。回家了我给你煎碗消暑凉茶。” 苏子佩没有说话,心里却奇异的泛起一丝丝甜,原来,连责备的话语都可以这样的悦耳动听,让人心生喜悦。他觉得自己真的病了,一定是病了,不然怎么会有这般奇怪的嗜好? 由着她扶着自己上了马车,由着她让自己躺在她的腿上,他什么都不愿去想,闭上眼睛,只要此刻的静好。 君若水以为他是热乏了,也就不吵他,让他舒舒服服的睡着。一路无话。 苏子佩没有睡着,他的脑中思绪万千。其实,那块荒地不过是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所以一直搁置在那里,无甚用处。岳母大人如今提出要那块地,一定有着不为人知的目的。所谓屯田,骗鬼去可能更容易一些。可是,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她说要,他会给她那块地的。只要她说一句话即可。 她却什么都没说,让他那般的茫然无措。他不知道她心中的想法,不确定她的意图,不知道哪一天她会抛弃了他,如同龙皓云一般绝情。 他知道,她和龙皓云是不同的。龙皓云骗了他啊,初时的卿卿我我,是隐瞒了她的身份和家世的,一直到了最后,他才得知她早有正夫,连侧夫侍人都有一大群了。而他,算什么呢?他曾是那般潇洒如风、风华正茂的男儿,只一笑,便能倾城。倾倒了她,也换来此生难以磨灭的伤痛。而君若水,他的妻主,永远是温柔如水的样子,待人温和诚恳,难得与人交恶,懂得隐忍、退让却并不软弱。只不过,她的心似乎离得很远很远,无法揣度,也无法接近。 她什么都不说,可他却会为了她的事而担忧。他突然很恨这样的自己。 为什么,为什么她要说“夫妻情分容易断”?在她看来,男人也是如衣服般,可以随意抛弃的吗? “好点了没有?”君若水伸手抚上他额头两侧太阳穴,轻轻为他按摩,调侃着说,“平日不是身强力壮的吗?今日怎的这般弱不禁风了?” 他轻哼一声,不说话,却很享受她手下温柔的抚触。 君若水看着他眉头舒展,嘴角微扬,不由也扬起嘴角,任微笑如同涟漪在唇边层层漾开。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七章 变故 回到苏府,君若水嘱咐青峰服侍苏子佩去房中休息,自己则径自去厨房煮了壶夏桑菊。 看着黑糊糊的药茶,苏子佩不由皱起了眉头,不住的往后缩着,苦兮兮的说:“我不喝,我没事了。”他本来就没事,干嘛要喝药啊? “不行。”君若水面带微笑,坚持着毫不妥协,“没事也可以喝了消暑。” “你自己怎么不喝?”苏子佩撅着嘴不服道。 君若水好笑的说:“谁说我没喝,我也有一碗呢。这凉茶喝了有好处,难道我还会害你不成?” “那可说不定啊,毕竟我若死了,苏家家产你就收归囊中了。”他故意找茬的说,心中始终无法释怀君若水所说的那句话,不免任性刻薄,话语中亦含着赌气的成分。 君若水一听,愣了一下,不由皱紧了眉头,沉默了下来。原来,他竟是这般看她的。原来,对他的好,他都当成了对苏家家产的觊觎。她默然回身,自嘲的笑了笑。原来,连无所求的付出也要看受的人愿不愿意。就好比,你学雷锋做好事,人家愿意接受你的好意,你就是活雷锋,人家若是偏偏不乐意,你反倒落个里外不是人。 “算了,我放桌上了,喝不喝,你自便。”君若水心中有些堵,淡淡说完,兀自走出了素心居。 她慢悠悠的走到假山后的一片合欢树下,悠闲的坐在草地上小憩。遮天蔽日的浓荫下,阳光细细碎碎的透过枝桠间的细缝,落了下来,只剩下一点点的光斑随风跳跃。 “姐姐,你在这里啊。”君晓芙欣然笑着从她身后的林荫小径上走来。 “最近医馆忙吗?”君若水双手往后衬着地,懒洋洋的问,似乎有好些天没去医馆巡视了。她看着面前年轻活泼的君晓芙,还顶着自己给她做的那个傻兮兮的造型,虽然很可惜的掩盖了她令人惊艳的美貌,但至少保护了皮肤不会被晒黑,也算是一点好处吧。 君晓芙大大咧咧君若水的身旁坐下,说:“还不错。王老板飞鸽传书,下一批药材已经在路上了。这都是第三趟了。姐姐,生意如此红火,是不是该给大家分个红包了?” “年终自有红包,你着急什么?”君若水随口答道。 君晓芙脸色微微落寞,但仍是笑嘻嘻的问:“听说姐姐今天回家与家人共用午膳?” “呵,你都成万事通了?”君若水好笑的看着她,“你还知道些什么?” “姐姐,跟你说正经的,”君晓芙好奇的问,“前几日我无意中看到君老夫人从王府后门出来,难道君家和三王爷有交情吗?” 君若水黑眸敛起,面色依旧,淡淡说道:“没有。也许是我娘想要巴结王爷吧。” “哦。”见君若水不愿多说,君晓芙了解的点了点头,安静下来。两人相对而坐,各有所思。 其实,苏子佩那句话一出口便后悔了。看着君若水离开的背影,他更是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为什么要说那样任性的话?让她不高兴,自己也心里难受。 她生气的时候,虽然也还是温和带笑的,可是他能感觉得到,她温柔笑容后的冷淡和疏离,没有了阳光般的关怀和温暖。他不喜欢这种感觉,似乎一切都失去了控制,无法把握。 苏子佩静静躺在床上,心中一直郁郁难安,燥热烦闷。要道歉吗?为什么每次都是他道歉?为什么她就不能多包容他一些?为什么她还要和自己生气?心烦意乱的坐起身,他犹豫着,还是端起那碗黑糊糊的药茶,闭着眼睛屏住呼吸,一口喝了下去。药汁已冷,苦味更甚,可是,是她亲手煮的啊。 一滴两滴眼泪落了下来,落进空了的药碗里。一定是药太苦了,苦得他忍不住流下泪来。 —— 入夜,君家偏院里,秦棉正对着摇曳的烛火安静的绣花,眼神温柔,面容娴静,灵巧而纤长的五指飞快的穿针走线,手下的花样已经大致有个雏形了。对于这种安静而清淡的日子,他已经习惯了,即使一直这样直到终老也无妨,这一生,能看着女儿逐渐长大,变得成熟稳重,得到幸福的婚姻,他觉得心愿已足,别无所求了。 对于君敏婷,早在十多年前,他就已经死心了。本以为她会是多么与众不同卓尔不群的女子,本以为她会是他苦难的救赎,会带给他一生的幸福,可是,他不过是她一时新奇的玩物,如果不是有了若水,他一定会像她别的侍人般被转卖于人。从此,他的心如古井之水,波澜不惊。 紫竹在一旁默默守着,不时望向窗外沉沉夜色,心神不定的样子。 “紫竹,你先下去休息吧,我自己能照顾好自己的。”秦棉看了看她,轻笑道。 “是,主子,你也早点休息。”紫竹颔首行了个礼,退了出来。不过她并没有回房,而是从偏院悄悄走出来,沿着虫声呢喃的林荫小径,来到君家家主所住的醉香楼。 啧,从一个人的品味就知道这个人的品行。君敏婷贪财好色,连自己的居所题字都像是青楼的名字,软玉温香,富贵温柔乡啊。 这个时候,距晚膳已一个多时辰了,应该差不多了吧。 悄悄潜进醉香楼,小厮丫头们都已退下,一片安静中只听得君敏婷在乱七八糟的大声唱歌,五音不全调不成调,却唱得异常高昂亢奋。旁边的三夫郎正吃吃的笑着,脸颊绯红,眼神是没有焦距的空濛。 紫竹推门进去的时候,三夫郎看了看她,仿佛看的不过是空气般,又吃吃的无谓的笑了。君敏婷则眯着眼睛看了她一眼,沉声问:“你,你来做什么?” 紫竹吓了一大跳,忘了说话。而君敏婷不等她回答,又继续呵呵的笑着对三夫郎:“咦,小三儿,来了一个女人,是你背着我养的情人吗?” 果然,夫人神智已昏,根本认不出她了,紫竹的心这才安定了下来。 “呵呵,”三夫郎吃吃笑着,“是吗,哪里啊?” “咦,不是女人,是……是个美人。”她大笑着扑了过来,“美人……” 紫竹一下闪开,想起小姐说的话,心生一计:“夫人想和奴家快活吗?那就跟我来啊。” “好,我来了,美人。”君敏婷笑嘻嘻的,左摇右晃的跟出门来。 紫竹把他带到旁边书房,笑道:“夫人在这张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我们就在这里风流快活。” “好,我,我写。”君敏婷淫笑着迫不及待的挥毫写下自己的名字。 紫竹悬着的心这才落了地,看着君敏婷催眠般的低语:“夫人,你很累了,需要休息,睡吧,睡吧。” “是啊,我累了,我要休息……”君敏婷的眼神呆滞下来,自言自语的说着很听话的闭上眼睛,慢慢倒在地板上,发出低低的鼾声。 轻轻吹干纸上的墨迹,紫竹又拉着君敏婷的手在名字下方摁了个手印,这才把白纸收好。看着倒在地上的君敏婷,她轻哼着踢了一脚。 沿原路返回偏院,路似乎变得近了,而心情放松而愉悦。一切都如小姐所说,她对小姐的崇拜简直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啊! 可是,当她走到偏院的时候,却听到一片金属交鸣声,然后她被眼前的情景吓呆了,马上躲在繁茂的灌木丛后,小心的窥探。 四个黑衣人在打斗,似乎是两拨人,全是乌漆抹黑的一团,打到自己人了也说不定啊。他们手中森冷的刀剑映着月光,光影交错,晃得她眼睛一团花。映入脑海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打劫?内讧?可是谁打家劫舍会打到偏院来的,这贼人也太不长眼了吧? 随即,她看到小厮晴月和主子秦棉双双倒在院角的青桐树下,一动不动,似乎人事不省。她大惊,顾不得许多,马上朝主子直奔过去。正在这时,一个黑衣人得了先机,一个鹞子翻身落到柳棉身边,一手拨开晴月,把秦棉扛在肩上就要飞身而走。“主子!”紫竹大惊失色,飞奔上前想要营救。可惜她虽然身强力壮,但毕竟不是练家子,怎赶得上那黑衣人? 眼睁睁的黑衣人掳着柳棉飞身翻出院墙,打斗的黑衣人也边打边跟了上去,瞬间已无人影。紫竹凄然的大声叫着主子,也只能远远的看着他们渐行渐远,恨自己没有武艺防身自保。看着黑沉沉的夜空,人影已渐渐消失,紫竹心中又恨又痛,凄惶无助,而脑中混沌一片。突然的变故让她从欢喜的高峰摔落谷底,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是谁掳走了主子?她要怎么跟小姐交代?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八章 受伤 晚风吹来,带着丝丝凉意和不知名的花香。君若水独自坐在人工湖上的八角小亭里,静静的看着天上的满月。月如银盆,清辉荡漾。今夜,月圆,人又是否能圆? 亭子四周是密密实实的粉色莲花和碧绿圆润的荷叶,蛙声此起彼伏,偶尔会有青蛙从圆荷跳落水面,以及湖中红鲤在莲下嬉戏的水声。月明星稀,夜色温柔,如同每一个宁静祥和的夏夜。只是,君若水面色虽然平静如常,轻轻倚着亭子的栏杆,心中却极是忧虑重重。 本来也是胜券在握的,可是入夜后眼皮就不停的跳,她虽不信那些迷信的说法,可是心却失去了平静,没来由的发慌。这还是她来金碧朝头一回有这样慌乱的心绪,让她无法把握,仿佛一颗心悬在半空中,飘飘荡荡,怎么也落不下来。 “姐姐,在赏月啊?”君晓芙打趣着坐在君若水身边,“怎么不见姐夫呢?” 君若水苦笑道:“怎么我在哪里你都找得到?你还真适合做特务。” “特务?什么是特务?”君晓芙皱眉不解道。 “通俗了说,就是奸细。”君若水嘴角扬起,很大方的授业解惑。 “奸细?”君晓芙跳脚,气呼呼的说,“姐姐,你伤害了我幼小的心灵!” 君若水斜睨了她一眼,调侃的说:“你不小了,十四岁的女子已经成年,都能娶夫郎了。” “总之,我比姐姐小。”君晓芙嘟着嘴,强词夺理的说。 “是啊,所以你就在我面前佯装幼小吧!”君若水笑嘻嘻的说着,伸手捏了她粉嫩嫩的脸颊一把。 “很痛耶!”君晓芙夸张的嚷嚷,脸上却是甜美的笑容。 君若水随意的靠着栏杆,温柔的笑了。皎洁的月光照在她眉目清秀的脸上,宛然如玉,与银色月光相映生辉。 “哎,姐姐,如果我有你这样一个亲姐姐就好了。”君晓芙双眼迷蒙的看着月色下的她,面色竟慢慢有些黯然。 “是不是亲姐姐有那么重要吗?你就把我当作亲姐姐,我把你当亲妹子就好了。”君若水揽着她年少单薄的肩,笑道,“突然说起这个,是不是嫌姐姐不够亲,没有给你娶房夫郎啊?” “姐姐,你又笑我。”晓芙撒娇着说。 好久没见女儿家的娇态了,颇觉亲切和熟悉呢。 君若水恢复正色,微笑着说:“晓芙,其实人与人之间,最重要的不是血缘关系,而是相处之后点点滴滴堆砌起来的感情。只要我们心中怀有姐妹之情,是不是亲姐妹又有什么关系呢?” 君晓芙深深的看着若水,笑着点头:“姐姐说得是,晓芙受教了。是我太拘泥于俗世的观念。” 君若水笑着拍拍她的肩,抬眼眺望远处,和她一起凭栏共享这融融月色。 夜色渐深。远处,似乎传来了青文模糊的呼喊声:“少夫人……” 君若水笑容敛去,轻蹙眉头,青文向来做事稳重,怎会这般慌张毛躁?她刚要回答,君晓芙已大声回喊:“这边,少夫人在这里!” 青文闻声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少,少夫人,少,少爷请你过去。” “去哪儿?”君若水有些奇怪的问,苏子佩从来没有过问过她的行踪,也不会在晚上过问她什么时候回房就寝。 “素心居,呼呼。”青文仍没缓过气来。 君若水不再多问,按耐住心中的疑惑,一行三人脚步匆匆的回到素心居来。 素心居里,安静一如往昔。青文守在素心居门口,君若水和君晓芙大步走了进去。亮着灯的客房纸窗上,映出苏子佩和青峰一坐一站的身影。 君若水让晓芙留在门外,自己推门走了进去。一进门,苏子佩已迎了上来,略带惊喜的说:“你可来了。快去看看,我怕太多人知道,没敢去请大夫。想起你会解毒,自然也懂岐黄之术,不如你自己看看。” 一番话说得君若水满头雾水,不过,当她一眼看到床上昏睡不醒的人之后,马上惊讶的睁大了双眼,不敢置信的慢慢走上前去,眼中再看不见别的人与事。 那昏睡之人,竟然……是她的爹爹柳棉。此时,柳棉面色苍白,双目紧闭,唇色微微泛白。君若水凝视着他,满脸忧色,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爹爹的现状已经攫住了她所有的心神,让她无暇顾及其他。这个从她一来异世便给予她关心和爱护的人啊,她的心竟然在不知不觉间,真的对他倾注了对父亲的依赖和濡慕。那感情是如此真挚而深切,让她想要承欢膝下,想要好好保护他,不愿忧伤再攀上他那俊雅的面容。 君若水担忧的伸手搭上他的脉,紧皱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是中了迷香,加上素日体弱,又受了些惊吓所致,并无大碍,开些调理安神的方子就好了。 她竟也没注意其他的人,自顾思索着,吩咐晓芙拿了笔墨纸砚进来,自己念着药名,让晓芙挥毫写下药方。 虽然晓芙对自己的来历一直讳莫如深,她也不曾多问,但是晓芙写了一手龙飞凤舞的好字,颇有名家风范,足以证明她的出身必定非富即贵。 晓芙进门见了房内情景,倒也不见惊色,似乎早已猜到君若水会叫她写药方似的,极为从容自然,仿佛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写好药方,君若水打发青文去点药,这才长吁了一口气,回身看见了一脸倦色衣衫头发微微有些凌乱的苏子佩。而触目惊心的是他肩上的一团殷红的血迹。那是新鲜的刚刚干涸的血迹!君若水一惊,忙上前拉着他:“怎么会受伤?” “没有,不是我的血。”他笑笑,神情微微有些落寞之色。 青峰忍不住大声说:“少爷,你就是为了她爹才受的伤,为什么还不让她知道?”他不满的转向君若水,气忿道,“少爷急着等你来,都还不曾上药呢!” 君若水惊讶之下,看向苏子佩。他的眼神微微躲闪,不做辩解,只是斥责青峰多事。君若水皱眉,不容置疑的说:“让我看看。”表情严肃,语声威严。 苏子佩忙退后,倔强的说:“我真的没事。” 君若水无视他的后退,沉声道:“晓芙,你去休息吧。青峰,你留在这里照顾我爹!”说完,不容分说拉着苏子佩回房去。 她,是关心他的!这个认知让他心里轻轻的盈满了喜悦。他怎么能说,刚刚他竟然会因为她直奔柳棉床前,忽略了他,而心中微微有些发酸呢? 回到房间,君若水按着他坐在床沿上,刚要伸手去拉他的衣衫。 他不由惊颤着退后,反射性的拉紧了衣服,明眸带着惊色和羞赧的看着她。 “让我看看,好不好?”她半蹲在他面前,对上他水漾的双眸,轻柔的说,“不然,我怎么能放心?” 他看着她温柔的幽深的眼眸,波光潋滟,柔情似水,仿佛要把他融了进去。于是,他被蛊惑般呆呆的点了点头。 君若水轻轻把衣衫拉到他的右肩之下,果然在他莹然如玉的肩上看见一条长约一寸的伤口,所幸伤口不深,较为表浅,血液早已凝固,留下暗红血迹。君若水责怪的瞪了他一眼,明明受伤了,还要逞强。 他的脸早已红透,连耳根都红得要滴出血来。成亲这么久,他第一次在她面前裸露肌肤,不由低低垂着头,不敢正眼看她。 君若水面色沉敛,端来清水为他清理伤口,然后取来自己研制的伤药,小心的为他抹上。此时的苏子佩仿佛一个做了错事的小孩子,用无辜又委屈的眼神悄悄的看着她。 她的手柔柔的,有些软,有些凉,轻轻抚上他白玉般的肩头,他的皮肤却仿佛感觉到最灼热的温度,好像有细小的火焰在柔嫩的肌肤上一点点的燃烧和跳跃,那感觉,有些酥,又有些麻,让他既舒服又有些难受。可他……喜欢这样的感觉。 君若水浑然不觉,专心为他抹药,一边柔声询问:“疼吗?” 苏子佩摇摇头,眼神不禁有些呆滞和痴迷,心中的那个影像渐渐淡去,却越来越清晰的隽刻下面前之人清丽的身影。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九章 她的骄傲 君若水抹完药,为苏子佩轻轻拉上衣衫,她的脸上泛着柔光,仿佛水光浮动着的白莲,莹润皎洁而无暇。她的神情那般温柔,没有亵渎,没有情欲,没有迷恋,有的只是关切与怜惜。想起她平日举止,似乎……只是把他当成一个孩子,所以容忍他的任性妄为无理取闹。她,竟没有把他当成是一个男人吗? 君若水收拾好伤药,然后坐在他面前温和的问:“我猜,你今晚去了君府?” 苏子佩安静的点了点头。 “你知道今晚有人会劫走我爹?”君若水双眸晶亮,似乎心中了然。 苏子佩轻轻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我也是猜测的。” 君若水一汪春水般润泽的眼睛静静的看着他,一付愿闻其详的表情。 苏子佩在这样的目光下不禁有些羞涩,他抿了抿唇,说:“以岳母大人的个性,她必然会愿意用……岳父换取金银珠宝,但是她今天却坚持要那块地,让我觉得有些蹊跷。那块地虽然很大,但因为贫瘠偏僻,于耕于商,都卖不了好价钱。岳母自然不会做这种赔本的生意,所以,必然有人给她更好的价钱或者好处。” 君若水连连点头,眼中充满了赞许。 苏子佩看了看她,继续说:“可是,你虽然没有当场答应她的要求,但似乎胸有成竹志在必得。” 君若水再次点头,对于君敏婷,她确实觉得不过小菜一碟。 “所以,岳母那方必然对你有所防范,而她身后之人会比她更沉不住气。我猜,今晚他们会采取行动,把岳父转移,因为,他们知道了岳父对你的重要性,以防你先下手为强。”说到这里,苏子佩不禁有几分怅然。如果是他,不知道她会不会也愿付出一切代价? 君若水恍然惊觉,她确实低估了对手。如果仅仅是一个君敏婷,她有绝对的把握。从济善堂开业之时,她就计划着这一天了。可是,为什么事情会变得这般复杂? “我思虑再三,和青峰趁着夜色去了君府。不管怎样,先把岳父接出来总是更安全的。那个时候,刚好赶上几个黑衣人打斗着跳墙而出,其中一个肩上便扛着岳父。我和青峰马上拦住了他们。那黑衣人分为两拨,我们自然是攻击扛着岳父的那人。另一拨人则很奇怪的帮着我们把岳父救了下来,随后我们便匆匆带着岳父回来了。” 君若水有些惊讶的问:“青峰也会武功?” “是,青峰自小与我一起习武。” “有两拨黑衣人?”君若水蹙紧了眉头,那就是说除了君敏婷身后的势力,还有一股势力也介入了,而这股势力是站在她身后的。这股势力又有什么目的呢? 正当这时,青文轻轻敲了敲门,在外禀报:“少夫人,紫竹姑娘来了。” 不等开门,紫竹已经失魂落魄的闯了进来,哭泣着说:“小姐,主子被人掳走了。呜呜,紫竹没用,连掳走主子的人都不知道。” 君若水微微一笑:“既是掳走,自然不会让你看见真面目了。” “小姐?”紫竹泪眼朦胧的看着君若水,不明白小姐为什么……这般镇定? “我让你办的事,办好了吗?”君若水笑着问,淡定如菊。 “办好了。”紫竹吸着鼻子,从怀中拿出那张纸,呈给君若水。 君若水展开一看,满意的点点头,说:“紫竹,你以后就不在是君府的丫头了。”看着紫竹一付悲伤而自责的样子,不由笑着宽慰她,“别担心,爹爹现在就在素心居里。” 紫竹瞪大了眼睛,茫然的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君若水。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明天我会慢慢为你解答。今天你也累了,下去休息吧。”君若水吩咐青文为紫竹收拾一间客房,带她下去休息。 苏子佩一直惊讶的看着她,这时才出声询问:“你……拿到了休书?” 君若水点点头,淡淡的说:“虽然不是很光彩的手段,但是对于小人,不必要很光明磊落。达成目的才是最重要的。” 原来,她也早有计划。只不过,没想到半路杀出两路人马,扰乱了原有的计划,不过也算是殊途同归,虽然有所变故,但毕竟将柳棉救了出来。 “你怎么会让岳母甘心签名的?”苏子佩好奇的问。 “这是个秘密!”君若水卖个关子,开怀的笑着逗他玩。 苏子佩瞪了她一眼,一脸的不快,轻哼一声,别过脸去。 “昔年有一种失传之药,名为麻沸散。服此能令人麻醉,不知人事,任人劈破不知痛痒适用于外伤治疗。与酒同服,药性更佳。用药得当,也可只出现谵语幻觉,失去心神。”君若水缓缓道。 苏子佩蓦地回过头来,惊讶而崇拜的看着她:“你……会制这麻沸散?利用这药的药性,让岳母在失去心智的情形下签下了休书?” 君若水点点头,一付孺子可教的表情。 其实华佗的麻沸散早已失传,史书上对于麻沸散的配方也没有记载。据后人验证,麻沸散的组成是曼陀罗花一升,生草乌、全当归、香白芷、川芎各四钱,炒南星一钱。但也不是麻沸散原貌了,真正的麻沸散早已遗失在时光里。如果……穿越到华佗的时代,也有可能将麻沸散流传下来吧? 在这个时空里,没有现代麻药,这麻沸散自然就是最好的外科麻醉用药了。而孙明勋的祖母曾是军医,她的行医笔记里,也有对于外伤麻醉用药的研究和记载。所以,君若水研制的麻沸散虽然不能和华佗的相比,也与现代麻醉药品相去甚远,但在这个时空,已是最先进的了。 苏子佩俊美的脸上兴致盎然,惊喜而崇拜,仿佛小孩子看到喜欢的事物后的兴奋与喜悦。 君若水不由笑了:“好了,该休息了。我去叫青峰来为你擦身换衣。” 苏子佩不禁有些怅然若失,恋恋不舍的看着她。他……竟不愿她回避。 “哎,既然知道会有打斗,怎么不多带人手?非得弄得自己受伤?”君若水看着他肩头的殷红,摇头起身,略带责备。 苏子佩扬起下巴说:“我猜测他们会有进一步的行动,但是我也有我的筹码。” “什么筹码?”君若水停下脚步,狐疑的问。 苏子佩自得的说:“我带着地契。” 君若水惊道:“你打算用地契作交换?” “地契背后的阴谋我不知道,但是我觉得这是最快最可行的方法。”苏子佩说得极为云淡风轻。 虽然他说得平淡,但君若水岂会不懂?他是为了她,愿意拿出苏家地契。君若水心中感动,但仍轻柔而坚决的说:“公子,谢谢你。可是,我并不愿意用地契作为交换。因为,那是苏家的产业。” “你……”苏子佩怒视着她。她竟如此轻贱他的一番心意吗?他是想帮她啊。 君若水笑了笑:“呵,你又生气了?脾气可真不好呢。” “我是不够温柔不够贤淑,又野蛮又强悍又任性,那又怎么样?”他突然大吼起来,面色张狂而无谓,仿佛一只刺猬竖起了浑身的刺,只为掩饰心中的受伤。 君若水摇摇头,微笑着说:“公子,我一直记得你在大婚之夜就说过,苏家产业,不要妄想分毫。我想告诉你的是,我从来不曾想过你苏家的东西,不论过去、现在还是将来,都一样。我也有我作为女人的骄傲。我的爹爹,我会用自己的力量来保护。” 苏子佩呆呆的看着她,哑然无声。用自己的话封自己的口,他还能说什么?可是,心里却又压抑又难受,她的话,句句都是那般平静淡然,仿佛他和她没有太多关联。她是他的妻主,她的爹爹,自然也就是他的亲人了啊。 没有料到,当初任性的一句话,她竟会铭记于今。可是他现在想要收回那句话,还可以吗? 原来,她是一个多么骄傲敏感又自尊的女人。他从那时起,就已经伤了她的心吗?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章 对立 深夜的花园中,花木扶疏,影影绰绰。一个黑色的高挑颀长的身影静静伫立,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不多时,两名黑衣人一瘸一拐相互扶持着上前跪下:“属下办事不力,请主子惩罚。” 阴影中的黑衣女子深沉莫测的眼中慢慢泛起浓浓的杀机:“人呢?” “被人……劫走了,对方似乎知道我们今晚的行动。”一名黑衣人答。 “我问的是人现在在哪里?”黑衣女子狠狠掐断一根树枝,惊起浓荫中一只休憩的鸟儿。鸟儿惊慌的直飞上天,伴着一声惊鸣以及扑扑的展翼声。而夜色,愈显沉寂。 “回主子,被苏家三少爷苏子佩带走了。”一名黑衣人垂首声音颤抖着回答,似是极为惧怕。 “原来是苏家的人?”黑衣女子阴沉沉的问。 “似乎不是,那两人也是身着黑色夜行衣,而苏子佩穿着平常服饰。我们本扛着柳棉,与那两人打斗,谁知苏子佩半路杀了出来。那两人帮着苏子佩拦住了我们,所以……”黑衣人嗫嚅着。 “任务失败就是失败,没有什么好狡辩的。”黑衣女子冷声说,姣好的面容隐藏在影影绰绰中,泛出冷冽寒气。 两名黑衣人忙惊惶的磕头:“主子饶命,属下愿将功补过效忠主子。” 黑衣女子嘴角勾起,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她放柔了嗓音,笑着说:“我会给你们机会的,你们下去吧。” “谢主子。”两人悬起的心似乎落入了胸腔,千恩万谢的起身离开。 当他们的背影还未出花园的时候,黑衣女子身后一个黑色影子腾空飞出,手中长剑寒光一闪,两人便蓦然倒下,七孔流血,瞬间毙命。 黑衣女子冷哼一声,面色如常,淡淡的交代:“琴音,把他们收拾干净了。” “是。”赵琴音垂首恭送黑衣女子离开,这才去处理那两具尸体。他看着两具凄惨的死尸,心中突然微微有些发寒。他们怎知,一切都是安排好了的,他们只是小小棋子,无足轻重。无论是成是败,他们都非死不可。因为,只有死人才是绝对可信的。 而他自己,其实也只是一颗棋子啊。 ———————————————————————————————————————— 清早,苏府便热闹非凡。 因为君敏婷兴师动众的来访。她带着十几个家仆气势汹汹而来,在苏家正厅落座,直吵着要苏家家主出来见她。 君若水姗姗来迟,坐在主位。苏子佩面无表情,喜怒不行于色,优雅的坐在君若水身旁。 青文适时奉上一壶临江白菊。君若水轻轻抿了口茶,好整以暇的说:“母亲大人,请喝茶。母亲大人难得造访,若水特意吩咐下人泡了壶临江白菊,母亲大人尝尝看。” 君敏婷自然是听说过临江白菊的,这是皇宫贡茶,民间极难得买到的。虽然还有正事未做,但她还是忍不住端起茶杯,细细品味。 君若水嘴角勾起,语气温煦如同寻常:“不知母亲大人有何事清早造访啊?” 君敏婷放下茶杯,冷笑一声:“若水,你倒是愈见厉害了。” “母亲这是从何说起?”君若水淡淡笑着,客气的说。 “咱们也就开门见山吧,把柳棉交出来。”君敏婷沉声道。 君若水惊讶道:“母亲大人,你自己的侍人,怎么会找我要人?又是哪一只眼睛看到他在我苏家?” “在不在,让我搜一下便知。”君敏婷冷傲的看着她,等着看她惊慌失措的表情。据报,柳棉昨夜被苏子佩带入苏府,至今没有出府。哼,她挖地三尺也要把柳棉找出来。想要从她眼皮底下把人带走,除非是做梦。 “敢问母亲大人有什么权利私闯民宅呢?”君若水喝了口茶,凉凉的问。 “只要你不怕见官,我自然会给你一纸搜查令。”君敏婷面色铁青,冷冷道。她没想到,有朝一日,居然会和自己的女儿两边对峙,而这个女儿,还是她从来不看好的那一个。 君若水淡然一笑,胸有成竹:“我自然不怕官府介入。” 君敏婷奸笑着说:“我早料到你会软硬不吃。”她转头叫来一个小厮,“你去门外看看,刘知府到了没有?” “是。”小厮领命而去。 听闻知府大人要来,苏子佩有些担忧的看着君若水,若水对他点点头,安慰的笑了笑,他才微微放下心来。自古民不与官斗,他怕她会吃亏。 大约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刘知府还没个人影。君敏婷不禁有些焦虑浮躁起来。 “唉。”君若水轻叹了一声,慵懒无力的往后靠在椅背上。 苏子佩扑哧一声笑了,知道她是饿了。还记得他笑她比猪还能吃时,她曾很自恋的说,猪有我这么漂亮吗? “笑什么?”君若水嗔道。 苏子佩收住笑容,轻轻的问:“你有把握吗?” “放心吧。”君若水对他安抚一笑。 “那就再撑一会儿,青峰已经去让厨房准备早餐了。”苏子佩低声说。 君若水惊喜的看着他,心里泛起丝丝暖意。“太好了,我……确实饿了。嘿嘿”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这时,君敏婷的那个小厮匆匆跑了进来,禀报道:“主子,刘知府已经到了。” 君敏婷忙起身往门外迎去。 “我们也去吧,毕竟是一方父母官,总得给点面子。”君若水起身,“你若累了就先去休息,这些事男眷本就不必出面的。” “不行,我非要跟着。”苏子佩昂起头,强悍的说。 君若水不由好笑:“行,大爷您一起来吧。”摇摇头,还是温柔的牵起他的手一起迎向门口。 那刘知府下得轿来,众人皆行礼道:“拜见刘大人!” 只见这刘知府,大约四十余岁上下,浓眉大眼,眼光内敛,身材高大,颇具官威。 当下,刘知府在众人的恭迎声中笑容满面的走入苏府。 “苏夫人,整件事情我已经听君老夫人说了,根据金碧朝律法,即使你是柳棉的女儿,也不能不经君老夫人的允许而私带柳棉出府,更不能入府抢人,这实在是强盗作风啊。按金碧朝律法,是要处以刑罚的。”刘知府看似好言相劝,实则是暗中施威。 君若水嘴角轻轻勾起,状似惶恐而无辜的说:“刘大人明鉴哪。想我一介草民,天生娇弱,手无缚鸡之力,怎敢以身试法?” “难道柳棉不在府上?”刘知府沉声问道,“本官便派官兵在府上搜查一遍,若是没有,便证明苏家的清白。” 君若水皱眉,苏家的清白?看来君敏婷背后之人已经迫不及待要拖整个苏家落水。她随即委屈道:“大人,我爹此刻正在苏府,但是……” 刘知府和君敏婷皆是一脸奸计得逞的得意。“但是什么?”刘知府追问道。 “但是我爹是拿着母亲大人的休书来的。我爹一个人孤苦伶仃的,被母亲休离,万般无奈,也就只有投靠我了。我这个作女儿的,自然得照顾自己的爹爹,以尽孝心。”君若水垂首,说得大义凛然情真意切。 君敏婷大怒:“你胡说,我何时写过休书?” “咦,母亲大人,我怎知你何时写的休书?只怕是很早以前就想抛弃爹爹了吧?”君若水状似无心的说。 “你……” “好了好了,君若水,你说你爹是被休离出府的,那么你就把休书拿出来一看便知。”刘知府拦住了怒发冲冠的君敏婷。 君若水淡淡一笑,遣紫竹去把休书拿来。 “这,这,这不是我写的休书。”君敏婷大声说。 这当然不是她写的休书,这字,出自君晓芙的手笔,龙飞凤舞,清丽隽永。君敏婷哪有这份修为? “可是,母亲大人签了字,也按了手印的啊。”君若水好心提醒道。 君敏婷看着休书下方,赫然签署者君敏婷三个大字,正是自己的笔迹。那个指印,只需比对,更是不假。怎么可能?她何时签下了休书,她怎么没有一点印象?“不,不可能。”君敏婷惊惧的看着自己的签字,揉了揉眼睛,实在是不敢相信。 君若水不去管她,转向刘知府,悲伤的说:“我爹在君府从来没过过好日子,如今,母亲既然休了他,也是我该承欢膝下的时候了。” 刘知府沉吟片刻,也只好说:“既然是君老夫人休离了令尊,自然由苏夫人赡养,以后听从女意。” “谢刘大人明断。”君若水做出感激涕零的表情。金碧朝律法规定了休书的统一格式,因为考虑到很多贫苦人家的女子无钱读书识字,休书只要请人按统一格式写好,本人签名按手印即可生效。所以,君若水手中这份休书是有法律效力的。刘知府自然不能多说什么。而男子被妻主休离,若有女儿,便听从女意,由女儿担负起赡养义务。 “事情既然水落石出,本官也就告辞了。”刘知府面色不佳的起身。 君若水和苏子佩等一干人等皆起身恭送。回头看见君敏婷仍是一副受了刺激的摸样,满面怒色。紫竹早已收回了那封休书,生怕君敏婷会发疯撕掉。 “小姐,她不会疯了吧?”紫竹悄悄问。 君若水忙点头不已,说:“是啊,赶紧送她回去吧,若是在苏家发了疯,恐怕会讹上咱们呢!”她指了指君敏婷身后的那些家仆,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你们主子带回去!”清秀的脸上闪现出慧黠的笑意,“紫竹,送客!” “是。”紫竹得令,毫不留情面的逐客。 这边厢,君若水拉着苏子佩的手,笑嘻嘻的说:“我们去吃早餐。我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你饿不饿?” 她啊……苏子佩抿嘴笑了笑,悄悄回握着她的手,一起往素心居走去。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一章 请柬 经君敏婷这么一闹,苏子佩也觉得饥肠辘辘了。 太阳已经升得很高,热浪阵阵袭来。两人在房间里安静的吃着早点。 君若水吃东西总是很随意,大块朵颐,表情欢愉,仿佛吃是人生最大的乐事一般。苏子佩微笑着偷偷看了看她,自己小口小口的吃着,嘴角不自觉的向上扬起。 早点很丰盛,有灌汤肉包、红枣糕、卷煎饼、蒸饺、肉末粥。君若水自然是吃得不亦乐乎。 “你说……岳母怎么能请得动知府刘大人?”苏子佩想了想,蹙眉问道。 君若水眼皮也没抬一下,咬着煎饼,口齿不清的说:“她以为凭她和刘知府有几面之交,就能请得动知府大人。其实,不过是她背后之人的能力罢了。” “你知道背后是谁?”苏子佩好奇的问。 君若水摇摇头:“不知道。”猜测的事,未经证实怎能乱说?祸从口出啊。 苏子佩有些疑惑的看了看她。 君若水对他一笑:“快吃吧,不然我都吃完了。” “你喜欢吃就吃好了,难道我还会和你抢吗?”苏子佩抬起下巴,不屑的说。 君若水笑着打趣:“若我吃完了,等会儿你哭给我看也没有用了,我可不会怜香惜玉哦!” “我什么时候哭过?”苏子佩气忿的瞪着她,恼道。 君若水笑嘻嘻的塞了一个蒸饺在嘴里,不说话,气定神闲的看着苏子佩气恼的样子。 这时,紫竹一惊一乍的跑进来,满脸喜悦,大声嚷着:“小姐,小姐,主子醒了!” “我爹醒了?”君若水一听忙惊喜的站起身来,“走,过去看看。”说着便和紫竹急匆匆的大步走出房去。 苏子佩在背后噘了噘嘴,心里有些被冷落的不快,但也随即起身,跟去柳棉暂住的客房。 “爹,你醒了?”君若水一进门便亲昵的喊着。 “水儿,真的是你?我这是在哪儿?”柳棉正坐在床榻上,满脸惊喜的看着君若水走来,有些不敢置信,抓着床垫的手微微颤抖着,生怕这只是一个虚幻的梦境。 “爹,真的是我。”君若水走上前去,坐在床沿,张开双臂紧紧抱着柳棉,仿佛回到了一个温暖的港湾,脸上是幸福而满足的表情,“以后,就由女儿来照顾你,我,想让你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有你,就是最大的幸福了。”柳棉慈爱的摸摸她的头,她就像只得到主人抚摸的小狗般使劲往柳棉脖子上蹭,惹得柳棉不禁失笑,“好了,何时这般会撒娇了?像只小狗儿似的。” “爹,小狗儿多可爱啊,我就做爹的小狗儿吧!”君若水抬起头,笑眯眯的说。古人尚能彩衣娱亲,她扮扮小狗应该也是孝心可嘉吧? “你啊。”柳棉摇头笑着,轻轻敲了下她的头。 苏子佩进门便看见这般父女情深温馨和美的一幕,心中有喜悦,有惆怅,也有微微的酸意。他的爹爹,早在他年幼时便因为娘亲喜新厌旧,郁郁而终了。如今,是子欲养而亲不待啊。 他静静的看着君若水,她总给人温暖平和的感觉,让人如在花开三月,暖风轻拂,心在暖风中醺然欲醉。 而她对柳棉说“我想让你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人”,让他不自觉的泛起酸意。他呢?她心中是否有他的位置?她是不是也会想要对他的幸福负责? 近些日子,他似乎变得软弱了。他的幸福,不是应该掌握在自己手里吗?他会,努力让自己幸福,而不是傻傻期待着别人施舍的幸福。 “水儿,我怎么会在这里?”柳棉拉着君若水的手,细细询问。 君若水笑意盈盈,娇声说:“我接爹爹来苏家住,爹爹陪着我好不好?” “自然是好的。”柳棉怜爱的看着若水,面色微带忧愁,“只是你娘……” “我已经替爹爹向娘要了休书,爹爹不会怪我吧?”君若水双眼期待的看着柳棉,“我,只是想要爹爹幸福。” 柳棉愣了愣,不确定的问:“她写了休书?” “爹爹,别怪我好吗?”君若水垂下眼睑,两滴晶莹的泪珠随即滴落,轻轻落在柳棉瘦削的手背上。 柳棉一惊,忙伸手擦拭若水脸上的泪痕:“傻女儿,哭什么啊?爹爹怎会怪你。你娘对于我来说,早已经是陌生人;而你,才是我最珍爱的宝贝。只要我不是拖累你……” “爹,你说什么啊!”君若水抬头嗔怪道,含着眼泪而笑。 柳棉笑着刮刮她的鼻子:“又哭又笑的,真不害臊!” 原来,她也是会掉眼泪的。初时,她忍受鞭打没有流泪,她被下人轻视亦不曾流泪,而此刻,为了柳棉,情到深处,泪水轻流,晶莹而可贵。苏子佩突然觉得自己越来越小肚鸡肠,越来越斤斤计较,越来越奇怪了,他竟然嫉妒柳棉,他竟希望有一天,她的眼泪能为他而流。 君若水被柳棉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回头看见苏子佩愣愣的站在门口,忙笑着说:“公子,快过来见过爹爹。” 苏子佩回过神来,忙微笑着走过来:“小婿拜见爹爹。” “别客气,子佩,”柳棉拉着他也坐在床沿上,慈爱的说,“别拘束,像水儿一样,当我是自己爹爹就好了。” “嗯。”苏子佩点了点头,唇边是一抹淡淡的羞涩的笑。 君若水捉狭的看了看他,在她面前他可是任性刁蛮惯了的,偶尔有些时候的害羞还让他显得挺可爱。 “小姐,主子,药煎好了。”紫竹喜气洋洋的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 柳棉一见黑糊糊的药汁,不由皱起了眉头。 “一定要喝,”君若水看了他的表情,不容置疑的说,“没有理由可讲。” 柳棉故作苦笑的对苏子佩说:“子佩啊,你家妻主平日倒也温温煦煦的,关键时刻就露出真面目了。” 苏子佩看了看她,好笑的点头称是。 “我有什么真面目?”君若水装作恶狠狠的说,说完自己也忍不住笑了,把药碗递到柳棉唇边,哄道,“爹爹听话,一口喝完了,有蜜饯吃哦。” 柳棉拿她没办法,笑了笑,一口气喝完碗中药汁。才喝完,君若水手中的一颗蜜枣便塞进他口内,笑吟吟的看着他,“不苦了吧?” “不苦,有水儿的地方都不苦。”柳棉咬着蜜枣,轻笑着说。 满室融融暖意。 喝完了药,柳棉微微有些疲惫。君若水知道方中有安神之药,便让柳棉躺下小憩一会儿,嘱咐紫竹半个时辰后叫醒柳棉吃点东西。自己携了苏子佩退了出来。 慢腾腾的走着,苏子佩突然闷闷的说:“我自小身体就好,从没吃过什么药。” 君若水好笑的看着他,难道他很想生病吗?“这样多好,生病可是件难受的事。” 苏子佩抿了抿嘴,垂头不语。 “怎么了?”君若水停下来,柔声问。他啊,脑中又不知道打了什么结。这里的男子,还真是心思细腻,千回百转,难以猜度。 “没什么。”苏子佩依旧闷闷的。他怎么能说,他想要生病,想要她也那般温柔的哄他吃药? 这时,青峰手中拿了一封素雅请柬过来,犹犹豫豫的看着苏子佩和君若水。 “谁的请柬?”苏子佩心情抑郁,自然脸色不佳。 青峰看着少爷冷硬的表情,不敢再犹豫,嗫嚅着说:“是三王爷的请柬,给少爷您的。” 苏子佩接过来展开一看,是邀约三日之后,明雪湖上泛舟采莲。临江城的习俗,每年七月,年轻男女相约,泛舟湖上,皓腕采莲,未婚男女还可借着红莲,互定终身。去年的这个时节,他正与龙皓云携手画舫船头,迎风衣袂飘飘。驾一叶小舟,入藕花深处,采摘莲叶、莲蓬,欢声笑语柔情蜜意,仿佛昨天。他不由得微微有些怔忡和怅然。 君若水轻轻皱了皱眉。在金碧朝,女子是不能下请柬给已婚男子的,即使要请该名男子出席宴会,也必须致书给此男子的妻主,由男子的妻主携其出席。不然就会陷这名已婚男子于不忠,重者甚至可以安上伤风败俗与人通奸的罪名。三王爷,也太明目张胆了吧?她这样会置苏子佩于何地?君若水不悦的敛起了笑容。 苏子佩扭头看了看君若水:“你不高兴?” “没有。”君若水对他和悦的笑着,“你若去我便陪你去吧!” 苏子佩心中一冷,看着她纯净坦荡的双眸,不禁自嘲的笑了。他在期待什么?她说不高兴吗?她说你不准去吗?呵呵,她根本不在乎。自己和别的女子是否交往过密,于她是毫无所谓的事情。她对他,是没有心的。 “我自然是要去的。不必你陪,三王爷邀请的人是我。”苏子佩扭头,赌气的说。 君若水不解的看了看他,这家伙,又哪根筋不对了?想了想,她说:“如果你想和故人叙旧,倒是无妨。但是我陪着你去,也省了那些流言蜚语,于你好些。你放心,我不会妨碍你。” 苏子佩皱紧了眉头,咬咬牙,只觉心中难受得紧,他冷哼一声,气呼呼的说:“青峰,我们走!” “少爷,去哪里啊?”青峰同情的看了君若水一眼,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 “又怎么了?”君若水看着他的背影自言自语,不明所以。四周静谧无声,无人能解答她的疑问。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二章 侠王 这三日,君若水过得非常忙碌而充实。 她和青文把素心居附近的一个小院落收拾出来,精心装饰了一番,题字为“清心小筑”,作为柳棉的居所。 和孙明勋商议讨论了医馆下一步的运作,定下了一些新药的配方,投入生产;而王欣则在北方开了一家济善堂分店,也是甚为红火。 苏子佩少爷,从那天之后一直对她横眉冷对爱理不理的,唉,男儿心,海底针。君若水无奈的摇摇头,他就像是只倔强的驴子,只能顺着他的毛捋才服服帖帖,本来觉得自己大致摸着了他的脾气,现在一看,她是太看得起自己了。 今日天气有些闷热阴沉,明日恐怕会下雨吧?明日采莲之约,苏子佩还去不去呢?那个傻孩子啊,明明三王爷是那般不堪的人,却还看不分明,还要像飞蛾扑火般奋不顾身的扑上去,哪怕最后灼伤了自己。情人眼里出西施,一点也不假。 躺在济善堂后的厢房里,君若水懒洋洋的摇着扇子。偶尔来趟济善堂,是以富家夫人的身份来做艾灸的。人人皆知,苏家少夫人女生男相,弱不禁风,气血不调身体虚弱也就是理所当然的事了。 君晓芙也歪在软榻上,学着她懒懒的样子。“姐姐,你很会享受啊,连睡在床榻上都会让人羡慕你的惬意。” “嘿嘿,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人生短暂,需及时行乐啊。”君若水喝着清香的茉莉花茶,美滋滋的说。 君若水翻了个身,问:“姐姐,你觉得人生最大的乐事是什么?” “夫郎孩子热被窝,哈哈。”君若水不由想起前世人说的“老婆孩子热炕头”,乐呵呵的说。 “姐姐,和你说正经的。”君晓芙嗔道,“若是给你高官厚禄名利双收,你会比现在快乐吗?” 君若水笑着说:“名利都是毒药,害人不浅。若能驾驭名利,倒也不失为乐事一件;如果反被名利所驱使,人生就可悲了。” 想了想,她又说:“未来一定会有现在所不知道的美好,所以,也一定会有比现在快乐的时刻。但,快乐绝不是官爵利禄。有句话说:和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是缘。就像你我相遇,现在是缘,是乐事一件,但未来也不定是劫,何必想那么多呢?快乐当下即可。” 君晓芙深深地看着她,她总是能在不禁意间说出一些深刻的颇具哲理的话。“姐姐所言甚是。” 君若水扑哧一笑,说:“别那么板着脸一本正经的,我啊,有时就喜欢胡诌几句,别被我唬了。” “是啊,”君晓芙绽开笑颜,半真半假的说,“姐姐有时候真是不正经呢。” 两人正安静的说着话,医馆外似乎传来热烈的鼓掌声和喝彩声。 “什么事啊?”君若水探身,“是卖艺的吗?” 君晓芙摇摇头:“不知道。” “去看看。”君若水颇有兴趣的起身。 走到大堂,君若水和君晓芙看到济善堂门外的街道两边都围了满满当当的人,不停的鼓掌,崇拜拥戴之情溢于言表。人群中间,正是那文采风流出众的三王爷龙皓云,此时正轻轻放下手中一个大约四五岁的小孩,小孩子双手抱着龙皓云的脖子咯咯笑着,开心的嚷:“真好玩,姨姨,再玩一次好不好?” 龙皓云温和的笑着摸摸他的头说:“这个游戏太危险了,以后不能玩,知道吗?”说完,她抬头正视着面前一个粗壮的女子,严肃道,“作为孩子的母亲,知道小孩子一个人在栏杆边上很危险,就应该仔细照看,既然为人父母,就应当负起责任来。” 小孩的母亲连连点头,拉着孩子朝龙皓云扑通一声跪下,热泪盈眶,泣不成声:“谢王爷,谢王爷!” 周围人群顿时议论纷纷。 “王爷真是侠义风范啊!” “是啊,王爷如此平易近人,为民着想,真是我们老百姓的福气啊!” …… “王爷风流倜傥,文武双全,贤能为国,德备天下,真乃我朝之福!”——哪里来的穷酸儒,别是托吧?龙皓云贤在哪里?德又在哪里?还真是没看出来。 “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不知谁先大喊了一声,众人如梦初醒般齐声高呼,下跪叩首,拥戴不已。 龙皓云忙对大家抱拳,气度雍容:“各位请起,小王不过是举手之劳,何足挂齿?今日之事也给大家提了个醒,小孩子年幼不懂事,缺乏安全意识和自我保护能力,很容易发生意外伤害,大家以后都要时刻注意。” “谢王爷!”众人听了心中暖意融融,感激涕零,低头叩谢道。 侠王?有没搞错?君若水皱眉悄然退回济善堂内,外面都是乌压压的一片,她一人倒像是鹤立鸡群,太显眼了。回到堂内,才发现君晓芙早已经退了进来,大喇喇的坐在供病人休憩用的太师椅上。 “你怎么跑得比兔子还快?”君若水奇道。 “我又不傻,待在外面不也要跟着下跪吗?”君晓芙不屑道,“女子膝下有黄金,我只跪天地父母。” “民见了官,总是得跪的。”君若水叹道。 过了好一会儿,才见人群渐渐散去,孙明勋这才意犹未尽的从外面走了进来。 “孙大夫,你这是严重的脱岗渎职行为。”君若水调笑道,“严重违反医馆的规章制度。” 孙明勋脸色稍稍尴尬:“医馆里这不没人吗?” “咦,我们不是人吗?”君晓芙得理不饶人。 “好了,”君若水笑着瞪了君晓芙一眼,“孙大夫,外面刚刚发生了什么事吗?” 孙明勋听到君若水问起这个,马上来了兴致,神采飞扬起来。“刚刚啊,对面茶肆老板五岁的儿子在二楼玩耍,这孩子是个淘气鬼,平日爬树逮鸟弄惯了的,谁曾想今日一不小心从栏杆上翻了过来,眼看就要摔落在地了。若说这么小的孩子摔了下来,少则伤筋动骨,重则当场毙命,啧!” “这就不用你详述了,我们都知道。”君晓芙白了她一眼,没好气的说,“快要摔落在地时怎么了?”这孙大夫说话总是东拉西扯没个重点。 “哦,说时迟那时快,那千钧一发的时刻,只见三王爷突然纵身而起,一把接住了那孩子,翩然落地,白衣飘飘,身姿优美,宛如谪仙,”孙明勋说得如痴如醉无限神往,“真是翩翩君女潇洒侠王啊!” “是啊!嫁人当嫁这样英姿勃发气度翩翩的女人。”医馆一干小厮接口,迷恋不已。 君晓芙慢吞吞的说:“听说三王爷常常流连风月场所,与临江城各大青楼的头牌花魁都关系密切,而王府中也有了若干夫侍。” “那又怎么样?”一个小厮轻哼一声道,“像王爷那般出众的女子,自然会有无数男子倾心爱慕,有个三夫四郎也是很正常的事。” 好大度好贤惠的言辞!君若水真是无语。是她一夫一妻的观念太落后了吗? 看来,这三王爷还是个少男杀手呢!不只苏子佩,只怕全临江城的待字男儿都为她闺中怀春,期待着做她的枕边人吧。 侠王?从她对苏子佩做的那些事看,她不过是欺世盗名罢了。一个人,如果连善待爱过的人的胸襟都没有,又何来侠义之心? “姐姐,你在想什么?”君晓芙不解的看着她。 君若水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眉头紧皱,脸色阴郁。她随即绽开笑容,淡淡的说:“没什么。” “其实,三王爷有侠王之名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君晓芙突然道。 君若水眼神闪过精光,她似乎能看穿她心中所想?于是,她静静的看着晓芙,等待下文。 “去年江南旱灾,她力排众议开仓赈粮,人心向之。” 君若水点点头,无论此番作为目的为何,于民是有利的。为官者,自当以天下苍生百姓为重。 “她对百姓和善,常常与民同乐,微服出巡,惩奸除恶,颇得民心。” 惩奸除恶?她自己就是奸邪一个。越是大奸大恶之人反而越是会伪装良善,让人拥戴敬仰,却为了名利在背地里干尽害人的勾当。 “听起来,你似乎颇有异议?”君若水不动声色的问。 “我只是觉得,太完美的都是假象。”君晓芙浅笑着说。 君若水笑眯眯的说:“像我这样不完美的反而最为真实可靠,对吧?” “姐姐,”君晓芙大笑,“你真不害羞。我要看看你脸皮到底有多厚!难怪近日和苏少爷的关系渐入佳境,看来女人还是要脸皮厚啊!” “小妮子,你敢笑我!”君若水笑着捏了捏她粉粉的脸颊,恨恨道。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三章 画舫采莲 上 第二天果然是阴沉沉的天气,灰蒙蒙的天空似乎随时都可能下起雨来。不过苏子佩仍是一大早就起床梳洗,衣服也换了几身才满意。白色、黑色、天青色、宝蓝色……柜子里的衣服几乎都试了个遍。君若水坐在素心居院子里的石椅上托腮苦等,倒是很理解“男为悦己者容”的心情。曾经,她也为了和林俊约会而精心装扮,想以自己最美的一面让他惊艳啊。 “公子,已经够美了。”君若水看着他又穿了件粉紫色绣银丝花团的长衫出来,眼前不禁一亮。 苏子佩轻哼一声:“与你何干?” 君若水耸了耸肩,换了个姿势,闭目养神。 等到苏子佩梳妆打扮完毕,君若水都睡了一觉醒了。 “别跟着我,我可没让你一起去。”苏子佩带着青峰上了马车,把君若水一个人甩在车外。 “公子,别任性了。”君若水正色道。 “哼,我本来就蛮横任性,你是今天才知道的吗?”苏子佩冷着一张俊脸。 君若水面色微沉,无视他的话,自己跳上马车:“青峰,走。” 青峰也觉得少爷太无理取闹了一些,何况,去赴三王爷之约,倒是少夫人陪着比较安心一些。难得少夫人脾气这般温和,不仅不责怪他,还处处为他着想。啧,少爷是生在福中不知福啊。 所以,青峰第一次心悦诚服的听从君若水的吩咐,回答:“是。”然后让车夫赶车,起程。 车厢里,苏子佩别开脸坐在一边看向车窗外。而心里,却是欣然宽慰的,如果她不来,他倒真的会不知所措了。幸好,她没有被自己惹恼,还是跟了上来,想到这里,他嘴角边不自觉的泛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明雪湖是金碧朝第一大湖泊,周极四百余公里,水产丰富,物资丰饶,从而使以临江城为中心的江南地区成为金碧朝最有名的鱼米之乡。 马车行到江边不远处,慢慢停了下来。君若水首先跳下马车,回身去扶苏子佩下车。苏子佩冷着脸,把手伸出来,搭在她手中,翩然下了马车。 天气虽然阴沉,但明雪湖湖面上已经有了很多装饰华丽色彩鲜艳的画舫,远远的,有隐隐约约的琴声和飘渺婉转的歌声传来。大片大片的粉色芙蕖,正是开得最艳丽的时刻。如果在阳光下,会更加如火似霞美不胜收,倒是应了杨万里的那句诗: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一般画舫都比较小巧,适合年轻男女游湖谈心,抑或青楼小倌江上弹琴。也有大些的船只,便是富贵人家携众多家眷湖上游玩,遇上三王爷这等大富大贵之人,自然是既宽敞又豪华的大船,能供几十个人饮酒作乐,观歌伶舞蹈。 君若水和苏子佩一行刚走到江边,一只小画舫便行至跟前,一个小厮样打扮的人下船行礼说:“小奴见过苏公子,王爷已等候苏公子多时。”言下之意,是没将君若水放在眼里。 苏子佩皱了皱眉,偷眼看了看君若水,见她面色如常,微微放下心来。 “苏公子这边请。”小厮低头恭敬的说。 苏子佩和君若水、青峰三人上了画舫,向湖中心那艘豪华大船驶去。君若水临风看向江面上画舫点点,面带微笑。白日游湖,只是凑个热闹;若是夜晚,湖上灯火点点,宛如星光闪烁,夜色蒙蒙,笙歌渺渺,才更具诗情画意。只不过,夜晚的华丽画舫上,多是青楼名伶了。夜风吹拂的都是人类最原始的欲望,歌舞升平,纸醉金迷。仿佛千年前的秦淮河畔。 关于家乡的记忆是那般清晰,可是,永远只能是模糊而怅惘的乡愁了。 “你……在想什么?”苏子佩忍不住问道。她脸上的表情,让他觉得遥远而陌生,仿佛离他很远很远,飘渺模糊到随时可能离他而去。她在想谁?她曾呢喃着一个叫林俊的名字,是在想那个男人吗? “没什么。”君若水淡淡的回答。往事已经不能回首,曾经都只是前世的影子。如果总是纠结于过去,这世便会丢失很多快乐。 看着她平淡的面容,苏子佩有些黯然。她的心里,也许从来就没有他的一席之地吧。 他这样的男子,注定会孤单。他强势、任性、彪悍,虽然长了一张美丽的脸,虽然有着巨富的身家,却永远得不到内心深处最渴望的那种爱情。 上得那名为云海号的豪华大船,君若水看进船舱里,已经有好些达官贵人怀抱着美男在猜拳喝酒,众人中间有一个蒙着白纱的白衣男子在抚琴吟唱,歌声婉转,琴声悠扬,但众人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听琴者少,贪恋看向美人者众多。 小厮领着苏子佩在一处桌案边落座。桌上备有美酒佳肴,香味四溢。四周之人皆与苏子佩打着招呼。临江城中生意人多与苏家有生意上的来往,即使背后唾弃他的抛头露面伤风败俗,但表面功夫还是十分到位的。毕竟,没有人会和真金白银过不去。 “子佩今日真是美如湖中芙蕖,秀色可餐啊。”龙皓云风雅的笑着走来。 苏子佩和君若水起身:“拜见王爷。” “哟,苏夫人也来了,”龙皓云这才正眼看向君若水,像是才发现她似的,惊讶的说,“苏夫人如此不放心子佩吗?” 子佩子佩,叫得可真亲热,连她这个身居正位的妻主都还没这么叫过他呢。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子佩是我家夫郎,我这个正牌妻主自然是随时呵护啊!”君若水淡淡笑着说。 龙皓云哈哈笑着,说:“我以为子佩是个天下罕见的奇男子,超脱世俗,所以才书信邀约。想来子佩不会介意吧?”言下之意,即苏子佩正主儿都不介意了,何须你君若水多管闲事? “王爷太高估子佩了,子佩如今已为人夫,瓜田李下,自然要避嫌。”苏子佩微微一笑,落落大方的说。 “那倒是本王的冒失了。”龙皓云脸色微变,但瞬间又浮起那平易近人的招牌笑容,“子佩是否还记得去年这个时候,我们在画舫上对酒当歌,湖上泛舟采莲?那时真是快乐似神仙啊。” 原来她也记得。彼时,只道她是京城富家女,两人携手,相忘于山水之间。他才明白,人生除了复杂的账本,除了生意上的尔虞我诈,还有一种最美好的情感,可以让人忘记世间所有,愿意为之倾尽所有毫无保留。 苏子佩不禁神思恍惚,眼神迷离,似乎回想起当日种种赏心乐事。回忆真是一种太有杀伤力的东西,而且,就像是留在身上的刺青,越想忘记越是刻骨铭心。君若水无奈的想着。 “还记得那日,你也是穿着一身粉紫色锦缎衣裳,飘逸出尘,有着男子的柔美,又有着女子的英气。我一时惊艳,心想这世间再没有这样惊世绝艳的男子。”龙皓云仿佛陷入了回忆,脸上浮现出一种如梦如幻的温柔的神情。而苏子佩看着她美丽而温柔的脸庞,失去了所有的心神。 曾经即使已经成为过去,永不再来,但却是一个无法抹去的存在,随时可以在旧日情怀的滋润下开出花来。君若水淡淡的笑了笑,心中却有一种陌生的情绪在悄然滋生。 “王爷也说是去年之事,昨日之日不可留,今日子佩已为我夫郎,男儿家重名节,昨日之事还是留在记忆中吧。”君若水平平淡淡的说。没有凌人之气愠怒之容,亦没有卑躬屈膝。 龙皓云哈哈一笑,道:“今日本就邀请子佩明雪湖上重游,自然是叙叙旧,苏夫人莫要见怪。” 这样一说,若君若水还要阻碍,便是不通人情了。而那位正主儿尚且不发一言,她又何必惹人嫌呢? “子佩,不如我们画舫重游,共赏这明雪湖夏日景致如何?”龙皓云摇着折扇风度翩翩的问。 苏子佩回头看了看君若水,若水压下心中的不快,笑道:“你若想去,便去吧。青峰跟着去,我在这里等你。”两个人的回忆,想来也没有她存在的必要。 苏子佩茫然的看了看她,脸上似喜似悲看不分明。然后他微一低头,与龙皓云联袂而去。君若水看着他的背影,却无端的觉得落寞和寂寥。 青峰白了她一眼道:“少夫人,不是我多嘴,你这不是送羊入虎口吗?你真奇怪,难道你不喜欢少爷?”说完气鼓鼓的跟上前去。三王爷曾经让少爷有多伤心,他最清楚。只记得王爷曾经骂少爷破鞋,人尽可妻。他不明白,为什么相爱过的人能恶毒中伤至此。而少爷才傻呢,居然对这样的女人还念念不忘,余情未了。依他看,虽然少夫人也不是他欣赏的女人,但是和王爷一比,高下立见。自然是少夫人比王爷好上千百倍。 连他都能看明白的事,为什么少爷偏偏看不透?还要来赴王爷之约,撇下少夫人去与王爷重温旧梦。他绝不袒护少爷,他若是少夫人都没这么好的脾气呢。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三章 画舫采莲 中 随着苏子佩与龙皓云离席联袂而去,座下众人皆“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传闻苏三少爷曾是王爷的宠侍,看来确有其事。” “嘿嘿,王爷丰神俊朗,年少风流,本就是再正常不过。想你我……哈哈,还不是……” “那不就是说,苏夫人早已经戴了满头的绿帽子,还是特大号的?” …… 有人的地方,自然有是非。君若水也只当没听见,虽然那些人故意放大了声音,生怕她听不见。 淙淙铮铮的琴声如水面的波纹慢慢平息,白衣男子一曲弹毕悄然收弦,明眸低垂,轻轻颔首,飘然起身走入内室。 众纨绔女子自然忘记了刚才议论的话题,皆目光紧紧追随白衣男子,直到不见伊人倩影,这才叹息一声,把飞出的三魂七魄收回体内。一朵鲜花,含苞待放欲开未开时最为美丽,而美人,则是犹抱琵琶半遮面,半是娇羞半是风情,才惹人遐想引人入胜。白衣男子虽然蒙着薄薄的面纱,但那五官的明艳身形的婀娜,恰是若隐若现欲盖弥彰。只可惜,这位白衣美人是王爷的歌伶,众人是看得着摸不着,更是心痒难耐,如有好几双爪子不停在心底轻挠。 唯一的例外,是独坐一角若有所思的君若水。 当初,龙皓云与苏子佩应该是有过一段情缘的。只是,子佩深爱,而龙皓云多情。最终痴情空余恨,由苏慕萍做主搓成了他们的婚姻。苏子佩的心,一直在龙皓云身上。但是龙皓云究竟在打什么主意呢?既然当初抛弃在先,现在使官有妇罗敷有夫,却频频来招惹苏子佩,所谓哪般?是想重修旧好,还是另有打算? 舱内乌烟瘴气浊气逼人。一群彩衣舞伶莲步轻移,缓缓上台,载歌载舞。君若水不由走上船头,凭栏临风。天似乎更加阴沉,带着水腥味的湖风吹来,带着微微的凉意,吹散了些许心中的阴郁。湖面上的画舫虽然不少,但龙皓云的画舫却比一般人的华丽许多,镶金嵌玉,一眼便可辨识。画舫上对坐着龙皓云与苏子佩两人,而两名侍卫和青峰则在另一辆画舫上,不远不近的跟着。 君若水走上甲板,想去坐在船头吹吹风。迎面,一个白色身影款款走来,擦肩时突然脚拐了一下,毫无征兆的向君若水倒来。心不在焉的君若水本能的接住了他。他惊慌下双手亦紧紧抓住了君若水的手腕。 君若水扶他站好,才看清白衣男子正是刚才蒙面抚琴的雅致男子。此刻他已解下面纱,精致完美的五官如拨开云雾的明月,月光皎洁无暇,照进人的心房。若说美,他较之苏子佩更胜一筹。因为他身上有着一种优雅而妩媚的气质,媚而不流于低俗,清雅而温文大方,让人心敬重之,爱慕而不敢亵渎,魅惑人心。 “公子请小心。”君若水只看了他一眼,便退后一步。而男子依然抓着她的手不肯放松。 “公子自重。”君若水皱眉道。 男子似一羞赧,松开手,随即跌落在地,嗫嚅着说:“我……我的脚拐了。” 君若水淡淡的看着他:“公子乃王爷之人,请稍等片刻,我去请王府侍卫来接公子回房。” “苏夫人误会了,我不是王爷的侍人,不过是个身世飘零的歌伶罢了。”他哀伤的说着,眼光状似无意的扫过来,妩媚天成。 “我想公子误会了,我只知你由王爷请来抚琴,王爷自然得负责你在船上的一切。”君若水退开几步,恪守礼仪。微一颔首,转身去找王府侍卫。 白衣男子看着她的背影,不禁有些挫败。连那三王爷第一次见了他,都曾惊为天人,而君若水是第一个无动于衷的女人。他皱起了眉头,缓缓把面纱覆上脸颊。 “琴音。”一个淡蓝色身影从拐角处走了出来,轻轻喊道。 “书吟,你怎么出来了?”琴音惊讶的看着他,自己站了起来。 书吟没有回答他,只问:“刚刚那人便是君若水吗?” 琴音点了点头。 “原来是她。”书吟喃喃自语,“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你在说什么?”琴音不解的看着他,关切的问。 “没什么。”书吟微微一笑,眼中却是异样的神彩。 画舫中,苏子佩和龙皓云相对而坐,却无端觉得心不在焉坐立难安。他不时的看向云海号,看见君若水走出了船舱,走上了甲板,然后……抱着一名白衣男子。他的眼中闪过怒意,才不过一会儿,就美人在抱了吗? “子佩,你过得好吗?”龙皓云为他斟上一杯香茗,眼神柔和的看着他。 “嗯,还好。”苏子佩收回心神,淡淡回答。 龙皓云关切的眼神仿佛情圣般温柔得要溢出水来:“君若水……对你好吗?” “很好。”苏子佩很自然的答。不是违心,不是逞强,她真的对他很好,也许,真如娘所说,这个世间只有她能包容他,理解他。 龙皓云眼中闪过一丝阴霾,但她依旧笑着,不怀好意的问:“你的第一次,是给了她吗?” 苏子佩睁大眼睛看着她,怒气慢慢在胸中积聚。 当日,她也曾置疑他的清白。金碧朝男子出生即在胸口点上朱砂,名守宫砂,颜色殷红,洗搓不退,需与女子行房,方可自然消退。他自小虽抛头露面,不是养在深闺的贤淑少爷,但也懂得自尊自爱洁身自好。可是,他也不明白,他只与龙皓云牵过手,而守宫砂却莫名的消退了。他也惊慌,也无措,也惶惑,却无法将心中的害怕恐慌说出来,如果成亲当夜被她发现,他该要怎么解释? 之后,有一天,龙皓云酒后借着酒意,想要了他。他当时想,这一生也就跟着她了,便没有抗拒。何况,他也有私心,希望她在酒意之下,忽略掉那消失的守宫砂。可是,当她扯开他的衣服,看着他光裸的胸膛,酒意便退去,无比清醒的指着他怒气冲冲的问:“你的守宫砂呢?”他懵了,呐呐不能成严。他没有办法解释啊。 “我……我也不知道。”他委屈的说着,流下泪来。以为她会哄他,安慰他,结果,她只铁青着脸问:“那人是谁?” “没有人,我没有……”他辩解着,却被她一个耳光打得眼冒金星,嘴角流下血来。 “我会查出来的。”龙皓云咬牙切齿,冷酷的说,“贱人,滚!” 他曾低声下气的求她相信,可换来的是更加残忍的奚落和谩骂。他知道,她生气是因为爱他。爱之深,恨之切。他不也是要求对方的忠贞与专一吗? 可是,他还是错了。她卸下了微服巡访的幌子,坐上了王府马车招摇过市,曝明了当朝三王爷的身份,高不可攀,而且夫侍成群。身边没有他,毫无所谓;有了他,也不过是锦上添花。爱情瞬间幻灭,让当时的他痛不欲生。 他的变化,自然逃不过苏慕萍的眼睛。苏家也是豪门富户,也是要面子的。所以苏慕萍首先查看了他的守宫砂,果然已经消失。苏慕萍的脸色青黑,气得颤抖不已。 那时的他,任性的不作解释。没有人会相信守宫砂会自己消失,他若辩解也太苍白无力。所以,他无谓的说:“如果我在失去自主能力的情况下失去清白,我不以为我该以死谢罪;那么,如果是出于我的自愿,我更是没有必要自责。” 苏慕萍被他气得病倒在床。即使病中,亦速速替他选了君若水入赘苏家。那时的他,早已对爱情对女人失去了信心,是君若水抑或是其他别的人,都无所谓了。 回忆仿佛一把尖锐的剑,在他心底又剜了一个洞,血流不止。 “没有。”他握紧了拳头,强忍住心中的愤怒。 “不是?”龙皓云轻轻自语,“那就是还没圆房。” “你……”苏子佩怒道。 龙皓云逼问:“你的第一次,究竟是和谁?”她一直查不出来,他虽然和很多女人有生意上的来往,甚至曾随之出入青楼,但却没有证据证明他和谁有染。 “王爷,这和你没有关系吧?”苏子佩冷冷道,心中对这个曾经深爱过的女人,彻底失望。 “怎么没有?”龙皓云邪气的笑着,一把抓住了他的手,“难道你这么快就忘了我们一起的快乐吗?” 苏子佩使劲抽出自己的手,愤怒的瞪着她。此时的他,竟然那样讨厌她的碰触。 “少爷!”青峰在不远处的画舫上,焦急的大叫。什么王爷嘛,对已婚男子毛手毛脚的,一点风度都没有。但他马上就被两名侍卫捂住了嘴,再发不出声。 “你喜欢君若水吗?你可知道,她背着你在城南开了一家名为济善堂的医馆?她无非是挪动苏家的钱财而已。”龙皓云轻哼一声,冷冷道,“她入赘苏家,目的自然也是为了银子。只有我不是,我王府有数不清的旷世珍宝,又怎会在乎你苏家财产?子佩,只有我对你才是真的。” 苏子佩惊诧的看着她:“济善堂是她经营的?” “你去问问她自然就明白了。”龙皓云阴沉沉的笑着,又抓住了他的手。 急雨骤来,狂风乍起,打断了两人的纠缠。小小画舫承受不住这狂风骤雨,加上两人你拉我扯,不停摇晃。画舫里不知何时浸了水,水面不断上升,而画舫则在慢慢下沉。 龙皓云惊慌的大喊不远处的侍卫,两名侍卫丢下青峰,提气飞向龙皓云。但因为尚有一段距离,两人在中途便跌入水中,只能奋力向龙皓云游去。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五章 画舫采莲 下 天边的乌云越来越厚,天色也越来越暗,不少画舫都已经靠岸,而龙皓云的画舫却仍驶向芙蕖盛放处,渐行渐远。君若水皱眉,心中渐渐升起担忧。来不及做什么,随着一声惊雷,急雨突然而至,湖面上急雨如帘,目光所及处,全是湖面溅起的水雾,模糊一片。来不及靠岸的几辆画舫犹如随风飘摇的落叶般,在瓢泼大雨中飘飘摇摇。 云海号与汉代楼船相似,华丽舒适如同一座宏伟楼阁,但缺点在于行动不够灵便。不过,云海号马上放下了三艘乘风破浪的帆船向龙皓云驶进营救。君若水心急如焚,忙上了一艘小船,帮着划桨,船逆风急速前行。大雨打在脸上,让人睁不开眼,模糊的视线中,似乎已经找不到那只画舫的影子。别家画舫都在艰难的返航。龙皓云与苏子佩却似乎消失不见了。 “救命啊……救命啊……”似乎是清峰的声音,焦灼而断断续续的,就在前方不远。 君若水马上急切的说:“就在前面,快过去。” 王府众侍卫更加卖力的划桨。如果王爷有事,她们这些人都必死无疑,所以全体肃穆,竭尽全力。三艘小船急行向前,果然看见了两名侍卫托着龙皓云漂浮在水面上,龙皓云脸色发白,但依旧保持着王爷的冷静与风度。小船上的王府侍卫脸上都露出了惊喜的表情,马上向她抛去了绳索,齐力营救。 青峰呢?刚刚不是听见他的声音?苏子佩呢?他又在哪儿?君若水焦急的在湖面逡巡,心紧张担忧得几乎停顿。这时,一个头颅从水面冒了出来:“少爷……少爷……求求你们救救我家少爷……” 苏子佩还在水里?君若水什么都来不及想,便扑通一声纵身跳入湖里。水面上浪随风涌,而水下亦是暗流涌动。值得庆幸的是水质尚好,湖水清亮,双眼在水面下借着水面上的微光大体看得清楚。她在水底焦急的寻找着,却什么也没看到,感觉到肺快要炸开了,忙浮出水面深吸了一口气,不敢耽搁,又潜下去。心中紧张着、恐惧着,但有一股力量支撑着她继续寻找着。时间多过去一分便多一分危险,也许,就永远见不到他了…… 她越来越悲伤,越来越绝望,突然,她感觉到手似乎勾到一些柔软的东西,那是人的发丝。君若水向下沉去,看向那张脸庞,隐约可见正是已失去知觉的苏子佩。她忙拉着他的手,把手伸到他的腋下,一使劲把他带了上来。她浮出水面时,刚好青峰也哭丧着脸从水面浮出,动作慢了很多,似乎已筋疲力竭。“少夫人!少爷!”看见君若水带着苏子佩浮出水面,他狂喜的大叫。 “先上船去。”君若水喘息着命令。 “是。”青峰顺从的说。 雨依然在下,瓢泼般的大雨打在身上微微有些发疼。三艘小船顶着风雨浮在原地,云海号也渐渐驶近。龙皓云正坐在一艘小船上,披着侍卫的外衣,冷着脸,似乎在沉思。见君若水带着苏子佩浮出水面,突然站起身来,命令道:“扔绳索。” 君若水抓住侍卫们扔下来的绳索,一只手紧紧抱着苏子佩,所幸这种小船船舷不高,在众人的帮助下,君若水很容易便爬上了小船。 “少爷……”青峰低泣着,马上过来扶苏子佩。 此时,苏子佩双眸紧闭,面色发青,嘴唇青紫,早已……没有生命的迹象。 “青峰,一边站着,没我的吩咐不准出声。”君若水沉声道。青峰看着一脸死气的苏子佩,哭泣着退后。 “你们都让开。”在小船上腾出一小块地方,她单膝跪地,把苏子佩俯身在她膝上,用膝顶着他的腹部控水。湖水从他口鼻中溢出,而他,依旧毫无反应。随即,君若水把他平放在船板上,解开他的外衣,露出光裸的胸膛,然后微抬他的头,使头略仰,一手抬着下颌,一手捏着他的鼻子,深吸一口气,双唇覆上他冰凉的唇,用力把气吹进他的肺里。然后马上离唇,吸入一口气,再紧贴上,吹了进去。两次之后,君若水双手按压他的胸部,做着胸外心脏按压。全然没有注意周围的侍卫已经睁圆了双眼,青峰则捂着嘴,呆愣愣的看着,双眼微微有些发红,脸上泪痕交错。而龙皓云冷冷看着她,面色发青。大庭广众之下,她的举动已是惊世骇俗。而她,应该也发现他没有了守宫砂吧? 君若水哆嗦着,不停的做着人工呼吸和胸外心脏按压,仿佛一个上了发条的机器人般,不能停,不能停……只要不停,就有一线生机。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所有人都已经失去了耐心的时候,苏子佩纤长的睫毛终于微微颤动了下,慢慢睁开了眼睛。看到君若水的唇正从自己唇上离开,而自己胸前一片裸露,顿时羞愤不已,伸手挥了一个耳光。 好在苏子佩刚刚苏醒,没多大力气,所以君若水只被耳光刮得侧了一下头。众人更是瞪大了眼睛,原来亲嘴也能救人? 青峰喜极而泣,直奔上前:“公子,你可醒了……” 君若水没有说话,伸手轻轻拉上了苏子佩的衣服,再摸了摸他的脉搏,脉搏虽然有些细弱,但也较为平稳,他的脸色虽然惨白,但嘴唇已经慢慢恢复了红润。君若水这才松了一口气,悬着的心才落进了胸腔,浑身也就虚脱下来,无力的跌坐在船板上。 大风呼啸吹来,浑身湿透的苏子佩微微颤抖着。回想着刚才落水的惊险,濒死的恐惧,以及清醒前君若水的轻薄,他委屈的抱着青峰轻轻啜泣起来。 龙皓云阴沉沉的看着君若水,眉头紧皱。她看见了苏子佩胸前没有守宫砂,却毫无反应。她是早就知道了,还是她就是那个人? “上船吧。”龙皓云沉声道,打破了众人的寂静,大家这才如梦初醒般使劲划桨,靠近云海号。 苏子佩哭着哭着突然没了声音。“少爷,少爷,你怎么了……”青峰摇晃着怀中一动不动的苏子佩,惊慌失措的喊。 君若水忙回身为他把脉:“刚刚受了惊吓,又溺水,体力透支,晕厥过去了。不必紧张。” 青峰哽咽着点点头,有少夫人在身边,他才觉得平稳和安心。 云海号已行至眼前时,龙皓云沉声道:“苏夫人,先上云海号换身衣服吧。” “不必。我们回家。”君若水冷声道,心中压抑的怒气随时可能喷薄而出。她不假辞色,连表面的敷衍都懒得做。若不是他,苏子佩不会落水,不会与死亡如此贴近。 龙皓云的眼中闪过冷光,命令道:“送苏夫人上岸。” 众侍卫领命,又齐力划桨,顺着风向,小船很快靠了岸。君若水站起身,刚刚体力消耗过度,又由高度紧张松弛下来,脚步不免有些虚浮。 “少夫人?”青峰抬头担忧的看着她。 “我没事。”君若水对他笑了笑,弯腰抱起昏迷不醒的苏子佩。身上的衣服浸过水后,湿湿嗒嗒的裹在身上,每一步都觉得颇具阻力,而大雨依旧倾盆而下,冷风吹过时便有些不自觉的瑟瑟发抖。 “青峰,你自己能行吧?”她转头关切的问青峰。 “我能行的,少夫人你先上前。”青峰感激的说。他看着君若水单薄的背影,鼻子微微的发酸。 马车在一处屋檐下等着。君若水抱着苏子佩上了马车,车厢挡住了肆意的风,身上才感觉到一丝暖意。车厢内没有备用的衣衫,只有软垫。毕竟,不会有人在大热天准备毛毯被子之类的御寒之物。君若水只得紧紧抱着苏子佩,用自己的体温温暖他。 “青峰,快进来。”马车已开始向前行驶,君若水略一皱眉,向外喊道。 “少夫人,我就呆在外面,没关系的。”青峰颤抖着声音说。 君若水叹口气,沉声喝道:“快给我进来,听到没?” 青峰磨磨蹭蹭的拉开车帘,闪身进来,低垂着头坐在角落里。车厢内确实比外面暖了许多。 君若水有些好笑的看了看他,看来还是不能太温柔啊。 突然,怀中的人微微动了动,迷迷糊糊的睁开双眼,没有焦距的看了看君若水,嘴唇微微一张:“云,云……” 君若水心中微微一震,几分苦涩便浮上了心头。她压下心中怪异的感觉,轻轻喊着:“公子?” 苏子佩不安的挪动了几下,然后又沉沉睡了过去。君若水依然紧紧抱着他,心中有些茫然。只觉得回苏府的路途那么遥远,似乎永远也到不了头。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六章 各自思量 马车抵达苏府,君若水神色凝重的抱着昏迷的苏子佩回到素心居:“青峰,你来为公子换身干净衣服。你自己也赶快换身衣服。” “是。”青峰温顺得像只羔羊,对于君若水唯命是从。 君若水拿了身干净衣服到书房,先用鹅毛笔写下了驱寒调补的药方,吩咐青文去抓药。这才关门把湿衣服换了下来。坐下来,慢慢回想起苏子佩昏迷中喃喃念叨的名字,正视着自己心中的在意。在意?在意!她有些无奈的笑了,心里一片苦涩。 书桌上的砚台下压了一张纸条。君若水无意的拿起来一看,是君晓芙颇有名家风范的狂草:姐姐,家有急事,不告而别,还请见谅。来日方长,终将会面。晓芙。 人生聚散无常,今日一别,也许从此山长水阔知何处?君若水淡淡的笑了笑,收好纸条。 考虑厨房离得太远,君若水看着窗外的大雨,想了想,去提来了小炭炉,备好了木碳和清水。青文抓来了药,君若水把药放入瓦罐,倒入清水,添加木碳,把火烧旺。 “少夫人,我来吧。”青文搓着手不安的说。 “我自己来吧。”君若水微微笑着,为人煎药也是一件快乐的事,闻着淡淡的药香,心里是淡淡的温馨与平和。 青文垂首,静静守在一旁。 苏子佩睁开眼睛,眼前由迷蒙渐渐清晰,才发现自己正在素心居的房中,床旁青峰正托腮望着他,见他醒了,咧开嘴欣喜的笑了:“少爷,你好些了吗?”边问边贴心的在他背后垫上软垫。 头有些晕晕沉沉的,全身乏力。他揉了揉太阳穴,问:“妻主呢?” “在外面熬药呢!”青峰笑着回答。 “熬药?”苏子佩心中一暖。随着思绪的清明,他大概可以猜到,是君若水救了他。还记得在风雨中画舫渐渐下沉的时刻,龙皓云竟冷酷的……一把把他推了下去,只是为了延缓画舫的沉没,等待泅水而来的两个侍卫营救。他不能相信,不敢相信,直到湖水漫过他的耳鼻,他依然不愿相信。直到湖水漫过他的口鼻,夺去了他的呼吸,意识渐渐模糊。 清醒的瞬间,感觉到唇被人轻触,而胸前裸露在众人面前,顿时羞愤不已,鲁莽的挥手便是一个耳光。 她没有生他的气,没有推开他,没有不管他,真的很好,很好…… “少爷,青峰有话要说。”青峰抬起下巴,满脸非说不可的坚决。 苏子佩奇怪的看着他:“你要说什么?” “少爷,你要多关心少夫人。她是我见过最温柔的女人,对少爷你也是好到没有脾气,真是世间难求。少爷你不好好把握,会后悔的。”青峰关心的提醒道。 “你不是常说她软弱无能,最不喜欢她这样的女人吗?”苏子佩轻轻咳了一声,有些无力的靠在软垫上,更加奇怪的问。 青峰撇撇嘴,说:“少爷,你和少夫人相处的时候比我要多,怎么还不如我清醒啊?少夫人那是温柔宽容。你可知道,当时那么大的雨里,只有少夫人毫不犹豫的跳下了湖,奋力把你救了起来,然后……救醒了你。你被救起来的时候,脸色都是乌紫,浑身冰冷,根本就像是个死人了,吓得我心都停掉了。当时若不是少夫人见多识广,当机立断,你就醒不过来了。好不容易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你倒好,一睁开眼睛,就是一巴掌。幸得是少夫人脾气好,不计较,还为你把衣服拉好,替你把脉,关心你的安危,又一路抱着你回来,谁知你昏迷中叫着的都是王爷的名字。我都恨不得捂住你的嘴。少爷,我觉得你已经伤了少夫人的心了,唉。” “是吗?”苏子佩迟疑道,听青峰说来,他……确实很可恶。她为他做了那么多,而他,却总是盛气凌人的鄙夷她,伤害她,任着性子,为所欲为。可是,她似乎从来不曾与他生气,都是他在闹小性子。 “少爷,不是我危言耸听。少夫人这样温柔体贴的女人,一旦稍稍相处,就会被很多男子爱慕的。到时候,你再后悔就太迟了。毕竟,没有几个人比少爷的脾气还糟糕了。”青峰越说声音越低。毕竟,少爷是主子啊,他是有些越矩了。 苏子佩瞪了他一眼,却不得不承认他的话是对的。她入赘苏家,没有机会去认识更多的男子,如果她的温柔被别的男子享有……心中闪过这个念头,便觉微微发疼。如果她真的伤了心,他该怎么办呢? 就在他还在皱眉思索的时候,青文端了药进来:“少爷,喝药了。” 苏子佩脸上流露出失望的神色。本以为她会来哄他喝药,就如当日她哄着柳棉喝药一样。结果,却是连她的人影都看不着。顿时,觉得心里委屈得发慌,又酸又涩。 “先放着吧。”苏子佩冷声说。 青文道:“少夫人说,要趁热喝。” 她人都不来,还说什么趁热喝?他轻哼一声:“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青文无言,只得把药碗交给青峰,垂首退下。 青峰把药碗端过来,轻轻说:“少爷,喝药吧。”都是他这张乌鸦嘴,好的不灵坏的倒灵了。少夫人不是真的不理少爷了吧? “放着吧。”苏子佩的声音有些颓丧,“我等会儿再喝。” “少爷?”青峰担忧的看着他。 “你下去吧,我想安静一会儿。”苏子佩疲倦的闭上了眼睛,不再理会青峰。 青峰轻叹一声,却也拿少爷无可奈何。只好轻手轻脚的退了出来。 君若水此时正在颐心居里。当苏慕萍得知子佩落水之事,一时急怒攻心,一口气喘不上来,昏厥过去了。苏家两代主子皆病倒在床,府中众奴仆一下子成了热锅上的蚂蚁,慌乱无序。君若水就成了他们唯一可以依赖的对象,俨然成了一家之主。事无巨靡,皆由她定夺。 而潜意识里,她确实是有意避开苏子佩的。一直把他当成个任性的孩子,心疼着他的为情所伤,对他总是带着些宽容和宠溺,仿佛对着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可是今天,当他在昏迷中仍喃喃叫着龙皓云的名字时,她觉得自己的心突然很奇怪的难受。好像心底在下意识的和那个女人比,原来,再多的温柔,再多的宽容,都比不上那个给他伤痕的人。 听说少爷不肯喝药,听说少爷咳嗽得厉害……青文有意无意的透露苏子佩的一些信息,希望引起她的注意。可是,她只是淡淡一笑,充耳不闻。有些事情必须想清楚啊,她的心里已经是一团乱麻,怎么也理不清。 苏慕萍的病情日渐加重,紫渊把临江城有名的大夫包括孙明勋都请了过来看病,但所有的大夫查看过苏慕萍后皆是摇摇头,沉痛的说:“回天乏术,准备后事吧。” 苏慕萍时睡时醒,清醒的时刻越来越少。终于,她再一次神智清明,挣扎着坐起身,看着侍奉在床的君若水说:“子佩好些了吗?去把他找来,我有话要对他说。” 君若水点点头,遣紫渊去请苏子佩。 “若水,你可还记得当日你给我的承诺吗?”苏慕萍喘息着艰难的说。 君若水点头:“我记得。” “好。我观察你很久了,相信你是一个一诺千金的人。”苏慕萍摸索着从枕头下拿出一个花团锦簇的锦盒,颤颤巍巍的打开,“这是我特意为你打造的苏家印章,由世所罕见的蓝田暖玉所雕刻,本身便价值连城。这方印章与子佩的一样,同样可以行使苏家商行的任何权利。” 君若水连连摇头:“婆母大人这份礼物太大了,这样一来,若水岂不坐实了贪慕苏家财产之名?” “若水,我怎不明白,你不是在意流言的人,”苏慕萍又露出了老狐狸的得意神情,“你太骄傲,太自尊,太敏感。人生,何不恣意洒脱一些呢?我是个生意人,自我立足商界,从来都是银货两讫童叟无欺,你的承诺,足以用苏家一半财产做交换。不是每个人的承诺,都值这般价格。收下吧,这是你该得的。” 君若水盛情难却,只有双手接过那个锦盒。谁能拒绝一个濒死老人的要求呢?就当是一份纪念品好了,她想她一辈子都不可能去动用苏家财产。 “娘!”苏子佩大步进来,一头冲到苏慕萍的床边,满脸忧虑。 苏慕萍笑了笑,慈祥的摸了摸他的头:“佩儿,你该长大了,不可再任性。娘,有自己该去的地方,不能陪着你一辈子。这段日子,把苏家产业交给你全权负责,也是想给你一些历练,趁我还在,还能为你收拾一些烂摊子。所幸你做得还不算差。” “娘,你别这么说……”苏子佩哽咽着,似乎意识到这已是苏慕萍的临终遗言。 “佩儿,不要再想着三王爷,那不是你的幸福。不要放弃自己手中的珍珠,而去追寻那一颗灰暗的鱼目,不要做这么愚蠢的事,你明白吗?”苏慕萍忧心的看着苏子佩,谆谆告诫。 “娘,我懂,你不必再担心。”苏子佩握着苏慕萍的手,泪流满面。 “那娘就放心了。”她抬头看向一旁伫立的君若水,“若水,你过来。” 君若水默然走到她跟前。 苏慕萍拉着她的手和苏子佩的手放在一起,上下相覆,嘴角扬起喜悦而满足的笑容。 那晚,苏慕萍在睡梦中静静的离开了人世,面带笑容,安详平和。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七章 主丧 云海号上,龙皓云换了身干净衣服出来,喝着小厮泡来的热茶。 “主子,你找我?”赵琴音依旧白衣胜雪,但已放下了朦胧的面纱,露出他引以为傲的绝世姿容。 龙皓云眯着眼睛看着他,眼中弥漫的欲念那般直白毫不掩饰。不过,任谁见了此等美人,心情一定都会大好。她轻喝一口茶,微微一笑,问:“你探到了吗?” “回主子,君若水绝对没有中离魅之毒。她体内也没有内力,不是练武之人。”赵琴音笃定的回答。 龙皓云不甚确定的问:“离魅,真有那么灵吗?” “主子,离魅并不是那么容易能配成的药,配制一副都要耗费较大的人力物力。”赵琴音道。这副离魅,是他花费了半年的时间,为自己配制的一副。想要那个女人,永远只爱他一个。可惜…… “君若水似乎深藏不露,不显山不露水,初看似乎懦弱无能,实际却精明能干,而且总有些出其不意的小手段,是个不容小觑的人。若能收归,倒是一大助力。”龙皓云冷笑一声,“即使不能归附于我,我也不会让她为他人所用。” 扣扣的敲门声响起。 龙皓云用眼色示意赵琴音回避,看着他从另一扇暗门消失后,这才道:“进来吧。” 一名侍卫走了进来禀报:“王爷,沉没的画舫已经打捞起来了。” “有什么发现?”她沉声问。 侍卫垂首回答:“属下在画舫底部发现有很多小孔。” “小孔?”龙皓云轻哼一声,“如果有小孔为什么行驶了一段距离才开始漏水?” “属下猜测,可能有人知道王爷要游湖,就在王爷的画舫底部打了一些小孔,用可溶于水的凝胶填补好,当画舫放入水中,凝胶渐渐溶解,小孔便开始慢慢渗水。”侍卫详细解答。 龙皓云的神色渐渐沉敛。这个人,必然熟知她不识水性,才设下此局。但是,此人必然也知,这小小伎俩并不能真的置她于死地。她的目的,只是为了戏弄她,还是别有用意的警告她? ———————————————————————————————————————— 苏府上下皆挂满了白色的挽花,沉静肃穆。一众仆役各行其是,井井有条。苏子佩静坐正堂,安排着丧礼各项事宜。 苏慕萍的猝然离世,他自始至终没有放声大哭,但真正的悲伤恰是静默无声的。每每想起岁月中那些与娘亲在一起的快乐瞬间,想起生命中再也见不到这个人,他总是咬着嘴唇倔强的忍着失去至亲的痛苦,眼泪簌簌落下,直到嘴角流下血丝,依旧不发一声。 君若水长叹一口气,很奇怪自己没来由的心软和疼惜,于是上前帮他擦擦嘴角的血迹和脸上滑落的眼泪。 苏子佩任由她擦拭着,微微垂下眼睑。 “公子,大声哭出来吧。郁结胸中,会生病的。”君若水柔声劝说着。 苏子佩摇摇头,默然不语。突然,他伸手环住君若水的腰,紧紧抱着她,轻声乞求:“让我抱一会儿,一会儿就好。”娘亲辞世,让他觉得自己再不是那个任性的孩子,再没有庇荫之处,再没有母亲的疼爱了。从此,才是真的独自承担自己的人生。他像在寒风中寻找温暖火源的小猫,紧紧抱着君若水,感觉着她的体温,即使在这大热的天里,即使汗流浃背,他依然觉得只有抱着她的时候,心才温暖而平和。 这一刻,他忽然觉得,爱一个人,其实并不需要她为自己做些什么,人生的风雨总得自己去经历,但是,无论何时何地,只要自己感到悲伤和痛苦的时候,有那么一个人静静陪在身边,不必说话,握着她的手便能感觉温暖,就能在这冰冷的人世间不觉一丝孤单。这样,就足够了。 君若水有些愕然,他从来没有这么主动过啊!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感觉到他的颤栗和发抖。他,是在哭吧?此刻,再多的言辞都是多余的,她也收紧双臂,紧紧抱着他,让他知道,还有她,一直在身边。 良久,苏子佩抬起头,泪眼朦胧的看着她。 “怎么了?”君若水轻轻擦了擦他脸上的泪痕。 他摇摇头,说:“娘亲已入殓,这会儿可能有人来吊唁了,我得去殡堂回礼。” 君若水点点头:“我随你一起去吧。” “你可以去休息一下,我一个人够了。”苏子佩松开自己围绕着她的纤腰的手臂,苍白的脸色泛起一丝红晕。 君若水笑了笑,说:“我陪着你吧。” 苏子佩低头不语,她的体贴他怎会不懂呢?金碧朝的风俗,男子不宜主丧。所以,她才会坚持陪着他啊。她一直是这样温柔体贴的人,只怪自己被偏见蒙蔽了双眼,忽略了所有的美好。 苏家毕竟是临江城的大户人家,前来吊唁的人不少,无非是有生意往来的商家,有交情的官府中人。来来往往,络绎不绝。不过,苏子佩嫁到外地的两个兄弟皆未能前往,只能寄物以吊。 “咳咳……”苏子佩跪在地上边咳嗽边回礼。 君若水睨了他一眼,不悦的想,哼哼,不肯吃药,不知道爱惜自己的后果。现在知道难受了吧?不过,她倒不是真的幸灾乐祸,因为下一秒她的手便搭在了他的脉上。 苏子佩的目光从她的手上慢慢移到她的脸上,迷茫的神色有些呆:“济善堂……真是你开的吗?” “是啊。”君若水微笑着,坦然的说,“我好像一直很低调啊,怎么就人尽皆知了呢?” “你……哪里有银子呢?”苏子佩顿了顿,又问。 君若水脸色一僵,语气也冷了下来:“公子请放心,我不曾拿过苏家一文铜板。” 她心中轻嗤,是不是任何事情都讲究旗鼓相当?也许门当户对是古人最智慧的箴言。就因为她平凡而卑微,必须承受他的怀疑吗? 看着她脸色的变化,苏子佩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他一急,刚要解释,又剧烈的咳了起来。不是她想的那样,不是的。他只是好奇她能筹集到一大笔银子。并且把一家医馆经营得有声有色极度成功。她实在有做商人的天赋。 虽然来不及解释什么,但是他感觉她的手已经在轻轻为他拍背顺气,眉宇间的急切这才缓和下来。终于停止了咳嗽。吊唁的亲友,人来人往,他们只有不停的回礼,没有时间再作交谈。 苏子佩偶尔会偷眼看她,却见她神色凝重心无旁骛,甚至不愿与他有目光上的相交。他的心不由也冷了下来,沉默不语。 “苏夫人,苏公子,请节哀。” 苏子佩闻言不由抬头。一般而言,前来吊唁之人会先称呼苏公子,所以他才会觉得奇怪。只件一名年轻女子与一名美貌男子正肃穆站于面前,说话的正是那名美貌男子。即使面带哀色,依旧不掩他眼角眉梢的风情,只是一个不禁意的眼神便媚态百生,让周围众人,连同自己都失去了颜色。 依然是白衣飘飘,风情万种,就如当日在云海号上倾倒众生。君若水见了他亦是惊讶莫名。不过,她依然从容回礼,惊讶不形于色。虽然不知对方来意,但他既然前来吊唁,便是对苏募萍的一份尊重和敬意。 他们认识?苏子佩疑惑的看着君若水和白衣男子,心中有些酸意。 那年轻女子相貌与男子有几分相似,相较于寻常女子,显得过于纤弱了些。不过,女生男相也是常有的事,相反,这样相貌俊美修长挺拔的女子颇受世家公子喜欢。 “苏夫人,苏公子,节哀顺变。”女子走上前来行礼,轻轻道。她眉若远山,眼似水杏,自有一种楚楚动人的风情。 君若水平静自若的回礼。 女子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才与白衣男子转身离去。 苏子佩有些发愣的看着那白色身影,想起了青峰说的那些话,心渐渐发冷,犹如坠入冰窖般一片寒凉。她在哪里,认识什么人,他又如何能置喙呢?是他先推开她的啊。她是金子,在哪里都会引人注目,她的好,终将会有人懂得珍惜。而他,是错过了的那个人吧? 再转头看向君若水波澜不惊的脸,第一次,他觉得自己有些自惭形秽起来。 他知道自己貌美,但刚刚那白衣男子的容貌出色到他自叹弗如。而且,他的胸口没有了守宫砂,她是知道了的。这样失贞的他,在她面前怎能不自卑不自惭形秽呢?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八章 她的温柔 君若水对于金碧朝的丧礼制度不甚了解,一切事宜皆由苏子佩主理。不过,这里的葬丧礼都还比较人性化,较之中国古代要好太多了,至少没有要求丧主于头丧三日不吃不喝粒米不进,以示哀发于饮食。甚至把人活活饿死,还列入《孝行传》以作世人表率的。 出殡之后,需守丧三月。这三月素服、禁荤腥、忌欢娱。所以,苏府上下依然是一片安静肃穆,下人们来来去去,亦无人交头接耳嬉笑打闹。 苏子佩沉默了许多,神色寂寥,倦怠无言。自从上次溺水之后,身体受寒,伤及肺气,咳嗽一直也不见好转。有时话说一半,便要捂唇闷咳数声,最后,连声音都有些嘶哑。 金碧朝的守丧制度还好没有变态的要求“结庐墓侧”,一步不离,以示孝心。所以,苏府的日常生活基本还是照旧。君若水每日不是在古韵阁看书,便是去济善堂查验药材,研究方剂,配置成药,倒是乐在其中。既然苏子佩已经知道了,她便也不隐瞒。苏慕萍能知道她捣腾医馆,龙皓云必然也能知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啊。她微微笑了笑。 济善堂里,孙明勋在前堂坐诊,忙得不亦乐乎。开方,点药,煎药,制成丸药,济善堂的一条龙服务,自然吸引了许多患者前来。这两日,君若水把隔壁的一家店面也买了下来,挂上额匾,上面是烫金大字“养生堂”,专卖一些强身健体、美容驻颜之类的成药,以及各类药膳。业务还有很大的开展空间。 虽然别家医馆也想依样画葫芦,但是没有君若水的独家配方,再加上济善堂已有品牌效应,所以结果自然是东施效颦。因着那些疗效颇佳的成药,孙明勋如今在临江城的名气也是如日中天,慕名前来者不计其数。孙明勋常常觉得盛名太过,颇为不安。不过,对于君若水的崇拜倒是日渐增长,如青峰一般,对于君若水的吩咐简直就是金科玉律,唯命是从。 济善堂也常接济穷人,但不是毫无原则。以前有君晓芙那古灵精怪的丫头,现在来了个精明能干的紫竹,孙明勋自然是不能像从前那般散尽家财。陆续收留了几个穷人家的孩子做药童,学习医术,不仅能得几个工钱,以后若是学得好,也能做个悬壶济世的大夫。 “小姐,留在这里用膳吗?”紫竹推门进来,见君若水正专心致志的摆弄着手中的药材,青文也在一旁好奇的看着。 “好啊。”君若水抬头对她笑了笑,回头对青文说,“我自己看着这些东西,倒忘记你了。你在这里怪没意思的,出去帮帮忙,随便玩玩也好。” 青文忙说:“少夫人,没有,我没觉得没意思。” 君若水温和的说,“我这里不用伺候,你随便玩玩。你和青峰差不多的年纪吧,他啊,可是个皮猴,一转眼就没影了。” “少夫人?”青文迟疑道,有些心动了。 君若水知道他虽文静胆小,但也只是十四岁的少年,天性是好玩的。“去吧,紫竹,你照顾下他。” “是,小姐。”紫竹笑着回答,“青文,走吧。” 济善堂的气氛总是欢乐的愉悦的,孙明勋心慈,君若水温煦,大家没有森严的等级之分,相处十分的融洽和谐。 君若水看着他们俩出去,为她轻轻带上房门,轻轻笑了笑,放下手中的药材和书本,轻叹一口气,双手揉了揉太阳穴。 “有什么难题吗?”孙明勋推门进来,见她眉头微皱,似是心有烦忧。 君若水见是孙明勋进来,对她一笑,说:“明勋,坐吧。确实有些想不明白的东西,想要问问你。” “若水,你言重了。如今我虽盛名远播,但皆是你的功劳,别人不知,我自己还不知道吗?”孙明勋拱手正色道。 “非也。明勋,其实在你这里,我也是受益匪浅。你不要过谦。”君若水诚恳道,“这些也不必多说。我有一脉象,百思不解。那脉,时而细涩,时而洪数,若只是偶感风寒,不至于有此奇怪的脉象啊。” 孙明勋也凝神细思,道:“曾祖行医,游历天下,曾到过南疆。她曾说,脉象奇异,不能以常理解释,可能为中毒所致。传南疆有奇毒,可侵入肌理,对中毒之人无害,却能伤与中毒之人亲近之人。因为对中毒之人无害,故而脉象稍稍有异,但却不是中毒之象。” “竟然有这样的毒?”君若水惊讶道。 “我也是幼时听曾祖偶然说起,她也语焉不详。毕竟,南疆是个神秘的地方,自成一派,甚至不受朝廷管理。”孙明勋也不甚确定的说。 “中毒?”君若水皱眉沉思,怎么可能?苏子佩身边有谁能下这样的毒? 孙明勋看着她忧心忡忡的样子,知道这人必定与她关系匪浅,所以,也只得压抑下自己的医痴之癖,吞了下口水,没敢提出去把脉研究一番的要求。 此时,一个药童敲门进来,恭恭敬敬的说:“孙大夫,青文的脚崴了,请您过去看看。紫竹姐姐急得很。” 青文脚崴了?君若水也马上站了起来,与孙明勋一起来到后堂。 青文坐在石阶上,左脚已经肿了起来,把鞋面撑得老高,却还是鞋袜整齐,自己抱着腿不肯脱,逞强的说:“我没事。” “没事你走看看!”紫竹凶巴巴的说,语气虽凶却难以掩饰焦急和关心。 “青文,把鞋脱了,让大夫看看。”君若水温和的对他说。 “少夫人?”青文抬头可怜巴巴的看着她,脸色中带着祈求。 君若水大致明白了。金碧朝男子的脚,自然不能让除了妻主之外的女人看见的。“青文,让大夫看看,没关系的。你总不想以后变成瘸子吧?”君若水对青文柔声说,然后回头点了两名药童,“你们俩在这里为孙大夫帮忙,紫竹,我们都回避一下。” “是,小姐。”紫竹点头。 闲杂人等一并退了出来。 “紫竹,怎么回事啊?”君若水不解的问。 “嗯,”紫竹有些羞赧,吞吞吐吐的说,“是,是我,吓到了他。” 君若水恍然大悟,抿嘴一笑:“呵呵,小丫头想娶夫郎了?喜欢上我们家青文了?你得先问我才对啊!” 紫竹惊讶道:“小姐,你想收了青文?” “呸!”君若水啐她一口,想哪里去了?“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是说,青文在苏家签的是终身契,你想要娶他,当然得先征得我的同意。” “小姐,”紫竹一听,笑逐颜开,讨好的说,“你会帮我吧?” “要青文对你也有意思才行啊!你说了什么把他吓成那样?”君若水好笑道。 “我,我也没说什么,就说了一句,我喜欢你,我要娶你,就这么简单啊。”紫竹颇委屈的说,“谁知他拔腿就跑,被石子跘了一下,就崴了脚了。” “你呀,到底懂不懂什么是喜欢。”君若水暗暗摇头。 上过药,青文的脚依旧用布包得严严实实。君若水瞪大了眼睛,看了看脸色有些发白的青文,再看了看一脸无可奈何的孙明勋,也只得点点头。 几个药童合力把青文扶上马车。君若水吩咐道:“青文,你坐车厢里去。” “少夫人,我没事,我就坐外面。”青文忙说。 “听话,快进去。我坐外面。”君若水稍稍放沉的声音里有着一种让人心悦诚服的力量。 青文虽然还想说什么,但是看向君若水稍稍沉敛的脸,知道自己添了不少麻烦,于是低着头,吃力的进入车厢里。君若水这才与众人告辞,上了马车,坐在车夫旁边。 回到苏府的时候,正是正午时分。因为青文的状况,在济善堂连午膳也没等到。看他那左脚,初秋依然炎热的天气里,还包成个粽子,怎么好得了。 让小厮扶着一瘸一拐的走着,青文咬牙忍着痛,不想造成大家的麻烦。到了素心居时,他虽强忍着疼痛,却还是不小心被门槛跘了一下,往前倒去。君若水一惊,马上伸手一揽,抱住了青文,阻挡了他扑到的趋势。 听到小厮的惊呼,苏子佩低咳着出来:“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回少爷,我不小心崴了脚,给少夫人添了麻烦。”青文马上站直了身体,低着头,仿佛做错了事般,而脸上却微微发热。 “快进去吧。”君若水关心的说,“回到房里要把那些布松开,我一会儿给你送点药过去。” “少夫人,不必麻烦了,我真的没事。”青文连连摇头。 “快扶他进去吧。”君若水忽略掉他的意见,吩咐道。看着名小厮扶着他去了下房,这才走上前来,看着日渐清减的苏子佩,脸色微微憔悴,好看的鹅蛋脸也瘦成了瓜子脸,眼中不觉闪过忧色,若……是毒,真的对他无害吗? “咳嗽有没有好些?”她拉着他的手,眼中泛着温柔的光芒。 苏子佩点点头,眼神有些朦胧,似乎有些神思恍惚不在状态。君若水牵着他走进房中,按着他坐下,松开手,回身给他倒了一杯水。 “看你嘴唇都干裂了,来,喝点水吧。”君若水柔声道。 苏子佩看着自己的手,刚刚被她牵着,觉得又柔软又温暖,可是一松开,感觉手中空空的,连心中都感觉空荡荡的。 “发什么呆呢,把水喝了。”君若水把水递到他的唇边,他看了她一眼,然后就着她的手轻轻的喝了几口水。这样沉默的他,让她觉得有些心疼。他就该是那个任性的孩子,自信而倨傲,精明而强悍,永远是神采飞扬的样子。 君若水在他旁边坐下,伸手为他把了把脉,眉头轻蹙。她第一次觉得有些无措,对于自己的医术,她自认为在金碧朝行医是绰绰有余了。可是,却对于一个自己关心的人,束手无策,心里不禁觉得难过和挫败。 苏子佩垂下眼睑。他不明白,自从那日游湖回来,她便对他似乎冷淡了许多,让他的心在期待、失落、忧愁中摇摆,无法救赎。所以,当他咬着嘴唇嘴角渗出血丝时,她久违的温柔怜惜,让他喜悦着冲动着一把抱住了她,使劲汲取着她身上才有的温暖,痛楚的心才慢慢平和下来。现在想起当日来,他都觉得脸上有些发热。 可是,刚刚她对青文也是那般关切和温柔,即使是情急之下,她依然是抱住了青文啊!多想那个怀抱,只是专属于他,只能由他独自享有。心仿佛被人揉捏般酸涩痛楚,他不愿和任何人分享她的温柔啊。 其实,他对谁都是温文有礼的样子,所以,对他的温柔,是不是也没有什么特别? “公子?”君若水轻唤。 苏子佩抬眼看着她,突然有些情绪激动的说:“叫我佩儿,好吗?” 君若水微一怔愣,苏子佩的眼中随即闪过一丝受伤:“算了,当我没说。” 君若水看着他微微笑了,轻轻唤:“佩儿。” 苏子佩嘴角微微扬起,不敢看她,白皙的脸上泛起几分红晕。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九章 相遇太晚 君若水知他因为母亲过世,失了依傍,所以对她产生依恋。这就是所谓的移情作用吧?不过,能让他忘记悲伤也是好的。 秋高气爽,院子里的桂花开了,满园馨香。此时,秋风轻拂,将丹桂香气送入房中,阵阵清香袭人。 “今日,三王爷曾来府拜访。”苏子佩想了想,还是低低的说。 “哦。”君若水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她毫不在乎的表情微微刺伤了他的心。可是,他还是咬了咬牙,继续说:“她是王爷,位高权重,我不能拒绝她进门。” “本来就是啊,有什么不妥吗?”君若水理所当然的说,眼神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他是想澄清什么吗? “是啊,没什么不妥。”他低头,喃喃道,神色有些黯然。总之,就算她不在乎,他也不愿她误会他。 君若水扑哧一笑,不再逗他,一手托腮,侧头微笑的看着他,问:“她来的目的是什么?” 她的目光那么专注而温暖,驱走了他心中的黯然。“没什么。”他脸色微红,眼中闪过一丝忧虑。 君若水皱眉,看他的样子似有隐瞒,便也不再多问。用脚趾头想都知道,龙皓云总不是好心来慰问苏子佩的吧? 苏子佩抬眼看了看她稍稍敛起的笑容,心中忐忑,有些欲言又止。 不过,君若水已转变了话题,微笑着问:“佩儿,用过午膳了吗?我饿了呢。” 苏子佩摇摇头,没来由的有些失落。 “好了,别老是这样无精打采的,我喜欢以前那个倨傲倔强又任性的你,快乐一点好不好?”君若水抬起他的脸,和煦的眼神鼓励的看着他。 “你……喜欢我?”他迟疑着问,眼中带着一丝惊喜。 君若水笑了,这家伙,很会断章取义嘛!她点点头:“是啊。我也喜欢青峰、青文、紫竹,喜欢你们每一个人。” 苏子佩扬起喜悦的脸瞬间又暗淡下去。果然,他并没有什么不同是不是? “死者已矣,生者还得继续活下去。把自己弄得这般惨淡,不会是婆母大人乐见的。她希望你快乐幸福。”君若水轻柔低语,如暖风轻轻拂过他的心。 可是,他还有幸福吗?为什么没有早一点遇见她呢?他的过去不堪回首,她的好,让他想要靠近,却又自惭形秽。他,一直是懂得追求,也有勇气有魄力去追求的人。可是,他知道自己已经不配,与她并肩。 他好希望自己第一次遇见的人能是她,那时候,他意气风发,纯洁无暇,心也是完整无缺的,可以不管不顾倾尽所有去爱她。可是,命运的安排从来不由人,如今的他,已没有资格去爱她,去要求她,去拥有她。 他惨淡的笑了笑,说:“我们用膳吧。” 知道一时半会儿也无法彻底让他开怀,君若水也就不再强求,笑着说:“好。”为人开解是一件慢工细活,不能一蹴而就。伤过的心,需要时间慢慢去平复。 午膳过后,君若水让苏子佩在床上小憩一会儿,自己则去看了下青文,给他送了些伤药。回来又在院子里摘了些新鲜的桂花,准备去厨房做些桂花糕。以前她也常常下厨,为林俊洗手作羹汤。林俊偏又挑剔,自己只好买了好些美食书籍研究,也常去网上看别人做美食的视频,久而久之,倒是有了一手好厨艺。虽然比不得星级酒店的大厨,但是在自己家里也够神气活现的了。 想起从前,竟没有了伤心和惆怅。她想,她是适应这里了吧。仰头,对着满树的桂花扬起嘴角。只有放下,才能够心平气和的回忆过去,才能去感受生活中曾经和现在的美好。 “少夫人,有人将这本书交给你。”青峰过来将一本用淡紫色绸缎包好的书交给君若水。 “什么书?”君若水奇怪的接过来,打开一看,《白头不离》,不由喜上眉梢,兴奋的问:“人呢?送书的人呢?” “已经走了啊。”青峰不解的看着激动不已的君若水,一本书而已,又不是宝藏。至于高兴成这样吗? 君若水一听走了,脸上流露出失望的神色。她翻开手中崭新的泛着油墨清香的书的扉页,果然是沉香斋主人书吟作的跋。字字珠玑,文采出众。 “《白头不离》?咦,少夫人你也看这种风花雪月的东西吗?最近这本书在临江城可是红得很,街市之中处处是讨论这本书的人。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啧,真是人人能够背诵,我都耳熟能详了。”青峰看到君若水手中的书,啧啧连声。 “你知道说了个什么故事吗?”君若水逗弄他。 “当然知道了,”青峰昂首挺胸,得意的说,“就是说司马相如和卓文君的传奇故事。司马相如出身贫穷,却是当世才女。怀才不遇,郁郁寡欢。而卓文君的妻主生病辞世,寡居在家。一日卓家宴客,司马相如弹了一曲凤求凰。卓文君早就听说了司马相如的才名,于是躲在帘后偷偷观望,一见倾心。听了司马相如的琴声,更是倾心相许。两人互定终身。可是卓父不允,两人便月夜私奔,真是浪漫啊!”青峰说得眉飞色舞。 “你看过了?”君若水饶有兴致的问。 “少夫人你又笑我,我识字不多,怎么看得懂?少爷在苏家酒楼巡视的时候,听人议论,便出高价买了这本书。我是听少爷说的。”青峰兴致勃勃,“可惜,不知道这本书的作者是谁,我真想嫁给她啊。”青峰的眼神充满了梦幻和神往,只差冒出心型泡泡来了。 君若水忍俊不禁,他若知道作者是她,只怕跑得比飞的还快吧。 虽然觉得卓文君的爱情并不完美,但终究成了历史上动人的传奇。她佩服两千年前男尊女卑的世界里,一个女人对爱情的执着和决绝。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那般坚决,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他们私奔,卓文君抛头露面,当垆卖酒,逼得好面子的卓王孙不得不给了他们一大笔银子。 而在很多年之后,司马相如看上了茂陵的一名女子,要纳她为妾,这才引来卓文君一首白头吟,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原来,再怎么美好的传奇,都是有瑕疵的。 所以,她改动了许多。首先是男女颠倒,其次便是完美了情节,卓文君误会了司马相如要纳妾,所以赋诗相决绝。最后自然是误会解除,冰释前嫌,大团圆的美满结局。 童话,本来就需要想象去完美。 君若水看着手中的书本,说实话,这里的印刷术比起现代是差远了,不过能从雕版印刷到活字印刷,在这个时代就已经不错了。闻着淡淡的书香,她想着那个赠书之人会是谁呢?王欣?她倒喜欢买这东西送给夫郎,问题是,她会神来一笔,给她也赠送一本吗?她不由失笑。 这时,从书中飘落一张小纸条,君若水疑惑的捡起来一看,上面是一行娟秀的小篆:苏夫人,明日申时,沉香斋静候。书吟。 原来赠书人是她!君若水恍然大悟,这倒也是自然的,就像现代的出版商总得给作者送些样品书不是? “少夫人,是谁啊?”青峰眼珠乱转,企图偷看那张纸条,很尽职的为他家少爷窃取情报。可惜他大字不识得几个,看了半天还是一头雾水。 “嘿嘿,不告诉你。”君若水开怀的笑着轻轻敲了敲他的头。青峰委屈的噘起嘴。 “去伺候你家少爷去,我得去厨房了。”君若水乐呵呵的拎着一袋子桂花去厨房做桂花糕。 “少爷嫌我吵,少夫人,我还是跟着你吧!女子不近庖厨,少夫人,你去厨房做什么?”…… 君若水边走边摇头,他真的很吵耶,难怪苏子佩不要他陪。 桂花糕新鲜出炉时,天色已暗。看来她的厨艺是生疏了,居然用了这么长的时间。 青峰闻着那诱人的香味便忍不住拿了好几块一齐塞进嘴里,狼吞虎咽,生怕君若水要抢回去。 君若水哭笑不得,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责备的说:“哪有人这样吃的?你是饿牢里放出来的吧?”她摇头叹气,在水缸里倒了一碗水,“来,喝点水,别噎着了。” 青峰喝了一口水,好不容易将嘴里的桂花糕咽了下去,擦了擦满嘴的糕屑,红着脸,怪不好意思的。 “好吃吗?”君若水笑眯眯的问。 青峰点点头:“好吃,松软细腻,香甜可口,还有浓郁的桂花清香。”完了还不忘谄媚一下,“少夫人你的厨艺真是登峰造极啊。” 君若水笑不可抑,伸手敲了他一记暴栗。 “喏,这一篮,你提去素心居,和你家少爷吃。”君若水递给他一个小食篮,自己则提了另一个,“我去清心小筑看看我爹,就留在那里用膳了。” 青峰点点头,兴高采烈的提着食篮而去。 直到月上林梢,人声渐寂,君若水才踩着如水的月光,从清心小筑回到素心居。房中烛光摇曳,苏子佩正坐在床上看着账本,神色凝重而专注。“咳……咳……”他一手捂嘴轻轻咳着,另一只手依然在翻阅膝上的账本。 君若水皱起了眉头,他到底喝过药了没有,怎么老是不见起色? “佩儿——”君若水轻声唤。 “嗯?”苏子佩转头看向她,脸上绽开明媚的笑容。略带阴郁的眼神在见了她之后也变得明朗,闪闪发亮。 君若水走到床边,温和的问:“佩儿,每晚的药你都喝了吗?” “喝了。”苏子佩面不改色的回答。 君若水疑惑的看着他,她对自己的医术还是很有信心的。每日坚持喝药,绝不可能这般毫无起色。 “从明天起,我看着你喝药。”君若水略一挑眉,不容商量的说。 苏子佩听了,眼中露出喜悦的神色,笑靥如花。“好。”他欣然答道。 “晚了,把账本收了明天再看,休息吧。”君若水接过他手中的账本,放在桌子上,然后回身吹灭了蜡烛。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十章 值得 黑暗中,只觉得有一双手突然抱住了自己的腰,把脸紧紧贴在自己背上。她惊讶道:“佩儿?” 明明知道不该强求,却还是这般……情不自禁。他收紧了双臂,不肯说话,仿佛只要不出声,她便不会拒绝。 君若水没有动,任他抱着,心里微微叹息。 “你要好好的,你一定要好好的。”他喃喃自语。 白天,龙皓云的来访确实不是好事。她彻底撕开了温情的面纱,向他索要城南的地契。 本来,那地契对苏家而言,并无多大用途,也不值多少钱,若是从前,无论她要什么,他必然双手奉上。可是如今,看着面前卓尔不群玉树临风的女人,依然是面如冠玉眉目如画,却觉得那般厌恶和恶心。他,曾经深深爱恋的就是眼前这个人吗? 恨?倒不是。只不过,因为这个人,自己过去对于感情的执着和投入,那已经刻骨铭心的欢乐和痛苦,都成了一场笑话,一场闹剧,不堪回首。让他用最初的情怀,最真挚的感情,最美丽的青春,换来了一场虚伪的爱情和满心的伤痕。让他在遇到对的人之后,却发现自己已经没有资格站在她的身边。所以,他无论如何也对她和颜悦色不起来。 “子佩,你还在怪我?”龙皓云微笑着,一如往日的风度翩翩,状似无奈的说,“形势所迫,我也是无可奈何。” 苏子佩知道她说的是落水之事,不由冷冷一笑。 “其实,子佩,你若是真的爱我,必然愿意舍身为我,自己跳入水中,以减轻画舫的承重。事实上,你和我一样,也是自私自利的人。”龙皓云摇着纸扇,浅笑着,冠冕堂皇。 还有比她更卑鄙无耻更能颠倒是非黑白的人吗? “王爷今日来访,不是为了说些不相干的话吧?”苏子佩不为所动,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龙皓云看着他的冷淡,叹息着说:“子佩,我知道你如今变了心,与君若水相敬如宾琴瑟和谐,自然也就忘了我,忘了我们曾经的一切。所以对我这般爱理不理,若即若离。君若水到底有什么好?” “至少,我相信无论什么时候,她都不会放弃我。”苏子佩平静的说,“我确实自私,她的好,我并不想让别人知道。” 有些人,即使不爱自己,但自己一旦倾心爱了也绝不会后悔,只因为那个人,是值得爱恋的人。譬如,君若水。 “子佩,城南地契于你无用,于我则大有用处。临江城是我的封地,你苏家皆在我的掌握之中,如果我要你苏家一夜之间败落,也是易如反掌的事。我既然开诚布公的跟你说明,自然是希望大家能够和平共处,相安无事。”龙皓云用杯盖轻轻拨了拨茶面上舒展的茶叶,慢悠悠的喝着茶,不急不缓,势在必得。 终于进入正题,这才是她纡尊降贵前来的目的。苏子佩冷眼看她,不发一言。 “我可是先礼后兵,子佩你仔细考虑。”说完,她拍拍头,似乎想起什么似的,“哦,对了,你家妻主纤细柔弱,手无缚鸡之力,整天出门在外的,若不小心有些个磕磕碰碰也是难免的。”话语中蕴含的威胁之意让苏子佩立时愠怒相视,双手抓紧了椅子的扶手,指骨泛白。 “那好,子佩,相信你也听懂了我的话,我也就告辞了。”见目的达到,龙皓云起身告辞,临走,又假惺惺的劝慰,“人死不能复生,子佩,不要太过悲伤。” 说完,领着几名随从大笑着离开。苏子佩恨恨的看着她的背影,手中的茶杯瞬间被捏成碎片,尚还热烫的茶水洒在他的手上也浑然不觉。 一直守在门外的青峰看着龙皓云离开,这才跑了进来,看着这一幕,不由惊呼:“少爷,烫到没有?干嘛生这么大的气啊,你烫伤了手少夫人可是会心疼的。” 苏子佩胸膛急剧的起伏着,双拳紧握,脸色阴沉。 “少爷?”青峰有些害怕的看着他,这样的少爷,如此陌生。 如果龙皓云的目标是他,他无话可说,毕竟是自己的错,爱了错的人。可是,如果她敢动君若水,他绝不会容忍,不会退让,他会竭尽苏家之财力物力人力,让她数倍偿还。 —— 宏伟华丽美轮美奂的王府里。 “主子,苏子佩真的会将那地契送上门吗?”赵琴音柔媚的笑着问。 “自然会的。他是个傻子,爱一个人,自然会甘愿付出,甘愿受骗。”龙皓云心情颇佳,胸有成竹的说。 “那么,苏子佩是爱上君若水了?” “哼,君若水究竟哪一点好?”龙皓云想起来便觉不甘不忿。她本以为可以把苏子佩牢牢掌控在手心里,谁知凭空冒出一个君若水之后,什么都变了。她的魅力向来所向披靡,怎么可能会败在那个平凡无奇的君若水身上? 酒搂试探,君若水殷勤相护;随后让琴音用暗器惊动马车,苏子佩亦对君若水保护有加。只怕从那时起,苏子佩的心就已经渐渐向着君若水了。 男人都是见异思迁,水性扬花的。她阴鸷的想。 所以,她以为他们必然已经琴瑟相和,这才心急如焚的质问琴音,为什么君若水在接触离魅之毒后安然无恙? 确定君若水在苏子佩的心中有一席之地后,她便开始利用苏子佩的这个弱点,用柳棉来交换那张地契。以她对苏子佩的了解,必然很快能拿到那张地契。然而,她没有想到,苏子佩会亲自前来营救柳棉,而那不明身份的黑衣人会是他背后的势力吗? 赵琴音轻笑,声媚入骨:“自然是王爷好。王爷有权有势,风流倜傥,文采斐然,当世男子人人心向往之。” 龙皓云大为受用,哈哈大笑,说:“琴音,还是你善解人意。不知,你是不是也心向往之?” “琴音早已经是空心之人,残花败柳之身又怎能去对王爷心存向往?”赵琴音语带幽怨的说,听得龙皓云心花怒放。不过,这种满身是毒的美人她也不敢留在枕边。多少英雄侠女最终毁在了枕边的蛇蝎美人身上,美人虽可贵,性命更重要,面对美色,她向来谨慎。 —— 一大清早,苏子佩就带着青峰出了门。君若水醒来的时候,那个已经很久没有飞落过来的绣着芙蓉花开的枕头,正安然抱在她的手中。她惊讶的看了看手中枕头,又看了看对面的鸾帐,微微扬起嘴角。 早上梳洗完毕后,去下房看了青文。 君若水来得突然,青文慌乱中只来得及抓了块丝巾将左脚盖住。丝巾毕竟薄透,可以看见他的左脚仍旧肿着,脚踝下隐隐是一圈淤青。 古语云,非礼毋视,君若水稍稍一看,大致了解了青文的状况,马上收回目光,目不斜视。把带去的伤药给他,又吩咐了小厮帮他上药,这才晃晃悠悠的走了出来。秋日的阳光少了炙热,多了明媚,而她却眉头轻蹙心有隐忧。关于孙明勋所说的毒,她还是毫无头绪一筹莫展。草草吃过早点,她就埋头在古韵阁里查阅典籍资料,一直待到申时,君若水这才整理衣冠,去拜会才名远播的沉香斋主人书吟。 一路步行到沉香斋,轻轻敲响了那扇古老的朱漆大门,开门的仍旧是上次那个牛哄哄的小厮。只不过,这一次,他不再趾高气昂,鼻孔朝天了。他垂首行礼,恭恭敬敬的说:“苏夫人请进,主子等候多时了。” 君若水点点头,微笑道:“有劳公子。”然后随之走入了古意盎然的沉香斋。沉香斋里,合欢树、丹桂树、青桐树等枝繁叶茂遮天蔽日,不知名的花儿争妍斗丽,清香袭人。曲径通幽,如入桃源仙境。 若说华丽大气,格局工整,自然不比苏府,但沉香斋给人一种自然幽深随意之感,想必书吟小姐是个气质高雅出尘脱俗的人。君若水微笑着想,人生若能得一知己,倒也是美事一桩。 漫步走过丹桂树的浓荫,拂了满身的花香,这才到了掩映在绿树浓荫中的沉香小筑。 “苏夫人请。”小厮立于门口客气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君若水道了声谢,便缓步走入小筑。 “苏夫人。”一道低沉的嗓音响起,君若水循声望去,只见一名青衣男子静坐于水榭边的石椅上,淡淡一笑,如同山涧里一轮静静的明月,映照着溪水,动静相宜,相映生辉。 君若水惊讶道:“你是?” “我就是赵书吟。”男子微笑着说。 “不是书吟小姐?”君若水依旧没回过神。 “谁说过书吟一定是小姐?”男子嘴角扬起,挑起一抹兴味。 君若水愕然之后,不禁笑着摇头:“是我太过迂腐了。”苏子佩能行走商场,赵书吟为什么不能是一名才子书商?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十一章 书吟 君若水轻轻撩起衣摆,潇洒坐于赵书吟对面,看了他几眼,颇觉眼熟:“赵公子,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赵书吟微笑着点了点头:“半月之前,苏老夫人驾鹤西去,我曾去苏府吊唁。” 君若水恍然大悟,笑着点头:“是,那日你身着女装,俊美无俦,与王府乐师一起前来。” “那是我的堂兄赵琴音。”书吟浅浅一笑,为君若水斟上一杯香茗,“这个世道,男子若要行走在外,有些作为,还是女装示人方便一些。” 君若水端起茶盅,闻之清香扑鼻,品之清冽润喉,齿颊生香,果然好茶。她轻抿一口,笑着点头,道:“赵公子所言甚是,可是隐瞒身份,不易与人交心,难免寂寞。”不由想到苏子佩,以男子之身,在生意场上周旋,亦是寂寞啊。 赵书吟笑意盈盈的看着君若水,道:“所以,我并没有对苏夫人隐瞒。因为朋友必然要坦诚相待。” “赵公子必然是一个值得相交的朋友。”君若水欣赏道。 “不知苏夫人是否愿意与书吟交这个朋友呢?” “赵公子客气了,若水对公子才情欣赏已久,能与公子相交,是我的荣幸。” 赵书吟微笑道:“那我们就不必客气了,直呼名字即可。你叫我书吟就好。” 金碧朝男子闺名可不能随便乱叫的,除了自家母姊妻主等亲人之外,若有女人直呼男子名字,便视为调戏侮辱。所以君若水略一沉吟,面色犹豫,赵书吟自然心如明镜,立即道:“若水不必顾忌,我本不是江南人士,我的家乡,并不注重这俗世虚礼。” 君若水自嘲的笑了,自己一个二十一世纪的现代女性,竟然还没有一个古人的觉悟吗?“也好。夫人公子的称呼也怪拗口的,书吟,来,我们以茶代酒,为了朋友二字,干上一杯。” “好。”书吟亦微笑着举杯,隔空与君若水做了个碰杯的动作。 与赵琴音的妩媚诱惑绝色倾城不同,书吟的美是如明月般宁静皎洁,温文儒雅,浑身带着浓浓的书卷气,出众的气质反而让人忽略掉他明眸皓齿的五官。 “不知书吟家乡何处?”君若水随意问道。 书吟淡淡一笑:“在南边蛮荒之地,只因我向往江南水乡的繁华,便随堂兄离家,如今已有好几年了。” “不曾回家看过吗?” “不曾。一旦回去,便再无自由。这便是身为男子的悲哀吧。”赵书吟眉眼中漾着轻愁,不知是思乡,还是感怀身世。 世俗对男子有太多的约束,多少男子出生后就一直待在一个地方,成亲生女,一辈子也就这样慢慢过去了。自由、理想、追求,对他们而言都是多么遥远的东西! “书吟,你说你生长在蛮荒之地,却这般气质高雅文采出众,若是女子,必能金榜题名,名列三甲。”君若水见他伤怀,忙转开话题,安慰的说。 书吟摇头:“若水你难道真这样认为吗?我本随性而为,也没有肩负天下苍生的伟大,追逐名利,不如寄情山水,恣意而为。所以,我觉得你笔下的司马相如,不该是那般醉心官场的人。如若她只是一名恃才傲物的才女,我会更加欣赏。” “书吟,天下士女,莫不以考取功名为荣。不只是光耀门楣,也是能有一个施展才学抱负的平台,实现自己的政治理想。能为黎民百姓做些实事,也是一种博大的胸襟高尚的情怀。”虽然君若水也不热衷官场,但是苏轼、白居易、范仲淹……之类她所欣赏倾慕的文人,皆是有着为国为民的高尚情操。而陶渊明采菊东篱下,心远地自偏,则是另一种潇洒。身居朝堂,或是隐居乡间,都是自己选择的生活方式,没有是非对错可言。 书吟轻轻点头,道:“也许是我的目光太过浅短。平凡男子,皆只求最平凡的幸福,而平凡的幸福,无非就是能与妻主相亲相爱,执手到老。不求妻主才华横溢权势倾天,也不求她独爱自己一人,只卑微的希求妻主不喜新厌旧即可。若水,你借着卓文君的笔端,写出了‘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的誓言,让世间男子相信,会有一心一意痴心不变的女子,会有那种专情如一不离不弃的爱情。” 书吟的眼光那般热烈的看着她,充满了欣赏和赞美。君若水脸上微微发热,却又无法澄清。那诗,本来就出自卓文君的手笔。她怎会有那般出色的才情? “我很羡慕卓文君,寡居的男子也有追求爱情和幸福的权利。”书吟没说出口的下一句是,他也很羡慕苏子佩。 看多了家中三夫四郎还在外寻欢作乐自命风流的女子,君若水的那句“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深深的撼动了他的心。离家几年,就是为了寻找那种理想中的绝对的爱情。为什么男子必须忠贞专一为妻主守身如玉,而女子则可以夫侍成群,还夜夜流连青楼?若没有专情如一的女子,他情愿一世孤单。 只是,在错误的时间遇上对的人,只能是遗憾吧。有时候,迟了一步,便已是错过一生啊。 不知不觉就到了傍晚,日薄西山。赵书吟极力邀请君若水留下用膳,盛情难却,君若水见推辞不过,也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与赵书吟相处十分舒服,两人仿佛认识很久的朋友,没有生疏和拘束,随意的交谈,自然而舒适。晚膳过后,君若水这才礼貌道别,书吟有些不舍的送至门口,道:“若水,我们便算是朋友了吧?” 君若水笑道:“毋庸置疑。” 书吟笑得喜悦,眉眼弯弯,宛如天上新月。“那么,若水,有空常来小叙,沉香斋随时欢迎你。” “好。书吟,请留步吧,不必远送。”君若水笑着朝他挥了挥手,回身大步离去。 书吟倚在门边,静静的看着她渐行渐远逐渐消失在夜色中的身影,嘴角嘱着一个淡淡的微笑。 一个黑色的身影如落叶般飘然落下悄无声息,然后,带着戏谑的磁性的嗓音传来:“书吟,人已走远,还有何可看?” “琴音,你总是不走正门,喜欢翻墙而入。你有做贼的嗜好吗?”书吟回过头,睨了他一眼,慢慢往回走去。 “书吟,”赵琴音跟上前来,皱眉问,“你是不是喜欢上君若水了?你要知道,她已经有夫郎了。” “琴音,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帮王爷做事,我也不去管,那是你的自由。可是,请你也不要干涉我的自由。”书吟停下脚步,认真的对琴音说。 赵琴音面带忧色,关切的看着他:“书吟,女人都是不可靠的,你这样终将会受到伤害。我不希望我曾经受过的伤,你也尝一次。那样的痛,一次便痛彻心肺,肝肠寸断,让人如同行尸走肉。我的心,从那时起便死去,再也活不过来了,你知道吗?” 赵书吟恳切的看着他说:“琴音,我懂。可是,君若水不是一般的女人。” 赵琴音摇头叹息:“曾经,我也如你一样天真,认为她是特别的,与众不同的。执迷不悟,最终悔不当初。我劝你不要和君若水太过接近,苏家如今是王爷的眼中钉,你不要趟入这趟浑水,于你,绝无好处。” “多谢忠告。”书吟淡淡的说,“我何曾期待过好处?琴音,你听我的,不要再为王爷做事了。赵氏族规,你都忘了吗?” 赵琴音黯然,没有回答。他早已被逐出家门,族规对他早已没有约束力。他所为的,不过是能竭尽全力给书吟一个安稳的生活环境。书吟饱读诗书,气质温雅,心思细腻单纯,犹如曾经的自己。他并不知道,生活中有太多的黑暗,并不如书中所描绘的美好。爱情,往往也参杂了利益算计,无用之后便可以随意鄙弃。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十二章 哄他喝药 药汁已冷,她却还没有回来。 苏子佩静静坐在床沿上,看着桌上已经渐渐冷却的黑糊糊的药汁,苦涩渐渐涌上心头。昨晚,她说过的话,她还记得吗?“咳……咳……”他闷咳着,突然有些恼恨的站起身,端起药碗走到窗边,咬唇把药汁整碗倒掉。 君若水推门进来,看见的便是这一幕。“佩儿!”原本温柔带笑的脸瞬间僵住,一丝愠怒浮现在眼底。原来如此。难怪那么多付药都不见起色,原来他根本就没喝药。 苏子佩有些惊讶的看着她,手中药碗忘了收回,最后一滴药汁沿着碗沿慢慢滴落。 君若水心中气恼不已,便也不说一个字,板着脸脱下外衣,翻身上了软榻,闭上眼睛佯装睡觉。自己每日为他调整药方,整日想着他的脉象,可他倒好,直接把药汁倒掉了事。也罢,她的心意,他不看重便算了;他的身体,自己不爱惜也就随他了。 苏子佩看着她如此冷淡以对,觉得心慌得手足无措。她从来不曾这样的。即使他最任性最跋扈的时候,她也是好言好语,轻声哄劝,从来不曾与他生气,不曾这般冷淡过啊。他怔怔的愣在原地,觉得自己仿佛一瞬间掉进了冰窖般,周身发冷,冰寒彻骨,带着几分惶惑,几分委屈,眼泪慢慢流出,而身子却止不住的颤抖起来。她不要他了是不是?她不再关心他了是不是?她厌烦他了是不是?药碗从手中滑落,摔落地上,一声脆响后成了满地碎片。然后他捂唇剧烈的咳嗽起来。 君若水正奇怪怎么会出奇的安静,依他的脾气,应该吵闹几句才对,怎么会良久没有一丝声音?正凝神,便听见瓷碗摔落在地碎裂的声响,再就是他惊天动地的咳嗽声,君若水心中一惊,马上睁开眼睛坐起来,看见窗前站立的苏子佩正全身颤抖着,弯着腰不停的咳嗽,苍白的脸上是纵横交错的泪痕。她马上下了软榻快步走到他身边,伸手揽着他,轻轻拍着他的背,焦急的问:“怎么了?刚才不还好好的?哪里不舒服了?” 苏子佩赌气一把推开了她,慢慢蹲下身,背靠着墙壁,头埋在膝间,闷声咳着。 “佩儿?”君若水心疼的看着他,也蹲下身去,轻拍他的背,关切的问:“好一点了没有?” 苏子佩默然不语,慢慢的停止了咳嗽。君若水收回手,看了看他,然后起身向门外走去。 听着离开的脚步,苏子佩猛然抬头,看见她离开的背影,心仿佛被人狠狠碾压的痛着,他突然觉得自己就要失去她了,忙惊慌失措的站起身,腿有些麻,但他顾不得许多,跌跌撞撞的冲上去抱住她,慌乱的语无伦次的喊着:“别走,别这么对我。我不好,我会改,别这么对我好不好?” 君若水被他抱得紧紧的,有些喘不过气来。不过,她可不敢稍有挣脱,不然这个敏感的孩子一定又会受伤瑟缩。她伸手抱住了他,柔声说:“别哭了,我是去端些水来给你擦擦脸的。快松开吧。” “不要不要,我要抱着你。”他任性的不肯松手。 君若水只有妥协。等他的情绪稍稍平静下来些了,她才拉着他在床沿坐下,轻声询问:“为什么要把药倒掉?” “你……昨天说要看着我喝药的,可是,药都已经冷了。”他垂首,带着一丝委屈。 君若水心中一软,又问:“为什么每天都倒掉?” 他惊疑的抬眼看她,对上她清明的眼神,一付了然于胸的样子,又理亏的低下头:“不是每天……我有喝药的……” 她微微挑眉,不理会他的辩解,好整以暇的问:“为什么?” “我……”他脸色微红,偷眼看她,吞吞吐吐的说,“从来没有人哄我喝药……” 君若水先是愕然,然后不由失笑,这个傻瓜,就是在等她哄着他喝药吗? “可是,现在药被你倒掉了……”君若水故作可惜的说,捉狭的看了看他的神色。 他的脸上马上泛起一丝喜悦,略带羞涩的问:“明天,明天可以吗?” 君若水看着他扑哧一声笑了。他现在变得好逗弄了。 “你……”他见她笑,脸色稍稍发白,原来,她只是在戏弄他奚落他吗? “傻瓜,干嘛要等明天?今天就得吃药。”君若水笑意盈盈,按着他躺下,“你先休息,我去厨房给你煎药,等会儿再叫醒你吃药。拖拖沓沓这么久了,原来我不看着你就不肯乖乖吃药。真是奇怪了,以前都是谁看着你吃药的?” 他愉悦的看着她唠叨的样子,轻轻笑了,不在乎的说:“不吃药也会好的。” 君若水眉一皱,不悦的看着他,心中却是满满的怜惜和心疼。“你先睡吧。”她起身说。 “你……现在去给我煎药吗?”他傻傻的问,心中暖暖的,甜甜的,有一种想哭又想笑的冲动心情。 “是啊。先把病治好了,其余的我慢慢跟你算。”她轻哼一声,故意凶巴巴的说。然后转身去叫青峰来收拾碎碗,自己则去厨房煎药。 府中她备了些常用的药材,以及研究性的用药,甚至还颇有兴致的在素心居的后面开辟了一小块药田,记录药物的生长习性。以前,整门心思都在林俊身上,工作之余,宁愿研究食谱也不愿看专业书籍。如今,有足够的物质条件,有满满的空闲,倒可以一门心思做自己喜欢的事了。 抓齐了需要的药,大火熬上小半个时辰,文火煎上一个时辰。借着微弱的烛光,一边等着药煎好,一边用鹅毛笔蘸着墨汁记录近日来的研习心得。研究医学典籍,总会有些收获,但是关于孙明勋所说的那些,她还是没有找到任何记载。临江城出名的大夫,她都曾去请教询问,皆说是从未见过如此奇怪之脉象。不过,孙明勋说对于中毒之人没有影响,可能是真的。因为她每日望闻问切,觉得苏子佩除了风寒之外,没有大碍。可是,如果是毒,还是早日除去的好,再怎么说也是毒,改变脉象,就说明不是毫无影响。 药煎好的时候,夜色已深。一轮弯月静静挂在夜空,漾着清辉,几颗星星稀稀疏疏的散落在周围。夜风沁凉,地上有微微的湿气。君若水小心的端着一碗刚刚煎好的药汁,走过秋虫呢喃的林荫小径,回到了素心居。 床上的苏子佩,闭着双眼,呼吸轻缓,仿佛已在熟睡。君若水先把药碗放在了桌子上,再到床边轻轻喊着:“佩儿,起来吃药了。” 苏子佩依旧闭着眼睛不出声,不过轻颤的睫毛让君若水心中了然的扬起嘴角。眼角的余光瞥到床前凌乱的鞋子,鞋边有花园中新鲜的带着湿气的泥印。君若水凝眉,一手轻轻抚上他的面颊,冰冰凉凉的,再触到他的手,也是凉凉的。他刚才一定是出去过了。 “别装睡了,我知道你刚刚才回房。”君若水又恼又无奈,“快起来喝药。” 苏子佩这才不情愿的睁开双眼,坐了起来,有些被发现的不好意思,略带羞赧的问:“你怎么知道我出去了?” “看你的鞋子边上都是泥印子,上面还带着草屑,这样还不明显吗?”她慧黠的笑着说,“去哪里了?” “就……在外面走了走。”他有些别扭的回答。他怎么好意思说,他不想她走出他的视线,他想一直一直看着她,所以才偷偷跟在她身后,待在厨房后的灌木丛里,忍着蚊虫的侵扰,呆呆的看了她一个半时辰。 她的身子太纤弱,她的脸也不是特别美丽,可是,为什么他却觉得她,怎么看都看不厌呢? “一定没披上外衣吧?”君若水瞪了他一眼,嗔怨的说,“手和脸都是冰凉的。” 原来,她刚刚轻抚他的脸,就是确定他是不是去吹了冷风。一丝甜意袭上心头。 君若水轻轻捂住他的手,帮他把手捂热,生气道:“本来风寒就还没有好转,又跑出去吹风,再这样我就给你煎最苦最苦的药,也不给你准备蜜饯,让你好好的‘吃苦’!” 他的手慢慢热了,心也热乎乎暖融融的。他突然笑了,双眸明亮,如同星子般熠熠生辉,他轻轻的带着一丝顽皮的问:“你舍得吗?” 君若水惊讶的看着他,何时他也会“油嘴滑舌”了?轻笑着摇摇头,认输道:“是,舍不得,所以已经给你准备好蜜饯了。来,把药趁热喝了,也好驱散胸中的寒气。”君若水说着体贴的在他背后垫上软垫,然后端过那碗药汁,轻轻吹了吹,递到他的唇边。 他皱眉,闻着那难闻的药味,扭过头不肯喝。“那么苦,我不要喝。”他耍赖道。 “咦,你都还没喝,怎么知道会苦?这可是我亲手为你煎的药哦,我保证一点都不苦。”她说得信誓旦旦。 “怎么可能不苦?”苏子佩半信半疑的看着她。 “要不,我先尝一口,你再喝?”君若水柔声说着,轻轻抿了一口漆黑的药汁,眉头都不曾皱一下。她砸了砸嘴,良药苦口啊。“你看,我都喝了,真的不苦。” “来,该你喝了。”药碗又送到他的嘴边。他不敢置信的看着她喝药的动作,对上她满溢着温柔的的期待的眼神,只觉心中一片柔软,竟无法再说什么。他垂下眼睑,伸手接过药碗,一仰头,一饮而尽。因为苦而皱起的俊脸还没舒展,一颗蜜饯已被塞进他的嘴里,口中泛起丝丝甜味,一直甜进心里。 “怎么样,我说了一点都不苦吧?”君若水笑着对他眨了眨眼。 其实,她什么都不说他也会喝的,是她亲手煎的药呢,再苦也是要一饮而尽的。 君若水温柔的看着他,微微笑了。越来越感觉到他的依恋,大概是最近的心情低落所致吧。她也曾整理过自己凌乱的心绪,对于周遭的人,相处了这么久,都是有感情的,对于子佩,或许稍稍有些不一样吧,因为,从一开始她就有一个认知,他是她的夫郎啊。她无法否认,自己的心会真的为他牵挂。也许暂时她还不知道是不是爱,就把一切交给时间去证明吧吧,顺其自然即可。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十三章 子佩的心 天刚亮,临江城府衙门口便贴出了告示,太女薨,举国同悲,三月内,休娱禁乐,茹素挂白。 一时间,各家青楼酒肆皆关门停业,全城大肆营业的大概就只有各家医馆药铺了。 这几天,青文的脚好了很多,已经消了肿,不过淤青未散,行走时便会疼痛,每日只能在房中跳来跳去的,还要逞强下床做事。 君若水见了,皱眉,板着脸道:“快给我在床上待着去。谁准你下床来的?你想一辈子瘸着脚不成?” 训斥了几句后,青文才乖乖的待在房中休息。其实他不是怕君若水,即使她板着脸,语气中透露的也是关切和温柔。对于身边的人,她从来都是包容而关怀的。 君若水见他低头跳走的背影,忍不住偷笑,想着他当日被紫竹的鲁莽冒失吓到,究竟是对紫竹有意还是无意呢? 不过,以主子的身份去八卦小厮的感情生活,好像也太无聊了,所以她也不便多问。感情的事,从来都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谁也帮不上忙。 但愿天下有情人都能终成眷属吧。 * 济善堂忙碌如常。人可以不去酒楼吃饭,不去青楼偷欢,但是食五谷杂粮,就不可能不生病。所以,紫竹每日早出晚归,在济善堂忙前忙后。本来和青文见面的时间久不多,青文每每见了紫竹还像老鼠见了猫似的,躲闪不迭。君若水看着紫竹苦恼不已的脸,不由摇头,想要赢得佳人心,路漫漫其修远啊。 据说,在告示出来之前,龙皓云早已得到了消息,连夜奔着京城去了。想必各路王爷皆会直奔京城,上演一出类似“玄武门之变”的戏码吧?皇位之争,千百年来都是残酷无情的。平常百姓家,皆是以孝为先;一旦牵涉皇族,连孝道都那么虚假。杀兄弑父,皆是皇宫秘史。可见权势,是吞噬人心的毒药。 皇族的事她们自己忧心去就好,谁主天下也不是君若水关心的事,所以,她慢悠悠的吃过早点,整理好衣冠,准备和紫竹出门。 “今日,我陪你去医馆好不好?”苏子佩见她起身,马上放下手中没吃完的葱卷,起身道,尽力掩饰自己眼中的期待和心中的忐忑,不想让自己显得那么卑微,也不愿她太过为难。 君若水看着他笑了笑,温煦的说:“好。别着急,你再吃点东西,我等你。” 心中瞬间胀满了喜悦,还能吃下什么?他胡乱塞了几口葱卷,便急着让青峰为他仔细梳妆。青峰掩嘴而笑,手脚倒是麻利,一会儿便为苏子佩梳了个简单大方的发髻,插上一根白玉簪子,唇红齿白,面若桃花,真乃翩翩佳公子一名也。 “好看吗?”他笑着问她,眼含期待。 君若水毫不掩饰眼中的赞美之意,笑着答:“我家夫郎,自然是天下第一好看的男子。” 明明知道世间比他美的男子多如流云,可是因着她的赞美,苏子佩忍不住扬起嘴角,微笑的涟漪在他唇边层层漾开。 “我们走吧。”君若水笑着起身,朝门外走去。苏子佩面带喜悦的跟在她身后,青峰则喜气洋洋的跟在苏子佩身后,紫竹走在最后,鱼贯而行,仿佛一长串萝卜似的。 君若水行了几步,突然回过头来,奇怪道:“怎么总跟在我身后?”想起以前,都是他趾高气昂的走在前面,她忍气吞声的在后面亦步亦趋。什么时候,她从奴隶上升到了将军? “妻主,本就该走在前面的。”他婉约回答。 君若水笑了,摇摇头,拉着他的手和他并肩而行。“什么前啊后的,你从来就不是循规蹈矩的人,什么时候转了性子?佩儿,你不必如此小心翼翼,我不介意你比我强。我们既是夫妻,就该携手并肩,共同进退,不是谁从属于谁,谁依附于谁。” 其实,苏子佩不过是有些害羞而已。听她这样温柔宽慰,他抿唇而笑,她说他们是夫妻呢。感觉到手上的温暖慢慢蔓延到心里,暖意融融。 秋日的天气很好,天高云淡,阳光和煦。君若水拉着苏子佩说:“我们不如晨间散散步吧。”苏子佩自然不会反对,吩咐马车远远跟在身后。 一路上,偶有自家商号的管事向他问好,有生意往来的商贾与他寒暄。苏子佩一一应付过后,有些不安的偷眼看她,见她始终面带微笑,这才放下心来。想了想,商量般的问道:“从今以后,我们一起打理苏家好吗?明天是每月的例会,我正式在各管事面前介绍你,好不好?” 君若水有些讶异的看着他,知他心意,笑着摇了摇头,答道:“不好。佩儿,我不需要。” “就当是帮我,也不行吗?”他放低了姿态,乞求的问。 “我能帮上忙的,不必入主苏家产业,也会尽力帮你;若是无能为力的,也只能在你身后支持你。你不必介意众人眼里没有我,你的成就,也是我的骄傲啊。”她看着他,诚挚的说。 他的成就,也是她的骄傲吗?苏子佩双眸闪亮,她绝非一般女子,有着如此豁达的观念和博大的胸襟。他一直都小看了她啊。与她交握的手稍稍用了用力,大大的笑容如这秋日的阳光一般明媚。 君若水回以他温柔一笑,抬眼看了看万里无云的晴空,心中叹了口气,也许,很快就要变天了吧。女皇垂垂老矣,而太女英年早逝(是不是正常死亡便不得而知了),自然得早早另立储君,以安天下之心。 龙皓云马不停蹄奔赴京城,奔丧是假,争夺太女之位是真。 民间传闻,当今太女并无过人才华与能力,只是因为她为女皇最宠爱的贵君所生,虽不是嫡女,却是长女,尚在襁褓中时便得到了太女的封号,所以自小矜贵,地位固若金汤,众姐妹再优秀也不能撼动她丝毫。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众姐妹显而易见的嫉妒怨恨,自然给她的死亡造就了多种疑问。 太女之外的四位皇女中,以三王爷龙皓云最得人心,在世人心中赢得了侠王之称。太女去世之后,她估计会是最热门的继位人选。 如若龙皓云得了江山,她和苏子佩应该会是她欲除之而后快的眼中钉肉中刺吧? 轻轻甩了甩头,算了,也别去想那么多,未来有太多不可预料。为了不可预料之事而烦忧,是多么愚蠢的行为。 来到济善堂,三三两两的病人在等着孙明勋把脉开方;旁边养生堂的客人倒是不少。一边用着药膳,一边议论纷纷,热闹如同茶肆。 “啧,人啊,还是身体重要。贵为太女又怎么样,还不是一样要死。”一名双鬓斑白的五十余岁的老年贵夫人叹息着说。 身旁一名年轻些的女子小声道:“嘘,你小声一点,这话可是大逆不道的。” “这都是实话实说,钱财都是身外之物,我们还是要注重养生,才能长命百岁。” “嘿嘿,李夫人,你只要少去青楼找小倌儿,自然会精力充沛身体健康。”某女荡笑着说。 另有人叹道:“养生是一回事,不过,若有人处心积虑的害你,自然也是薄命如斯。” “钱夫人,这话可不能乱说的,小心……” “是是是,当我没说过。” 君若水摇摇头,管她们议论些什么,都是三姑六婆无聊的聒噪。不过,身旁的苏子佩却是凝神细听。 “知道吗,前面那片山头连同一大片荒地都成了围场了,有王府的侍卫把手。三王爷说要秋后狩猎呢。” “可惜还没来得及狩猎,太女就薨了,王爷只有快马加鞭赶赴京城。” “你说这太女之位会传给那位王爷呢?我赌三王爷,智勇双全,侠义风范,实在是万民之福。” “那倒不一定了,当今女皇宠溺太女是天下皆知的。我觉得太女的一双女儿更有继位的可能。” …… 君若水微微蹙眉,城南围场?龙皓云要狩猎?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佩儿,城南的地契你给了三王爷是吗?”君若水语气淡然,听不出其中的情绪。 “是,我给了她。”苏子佩坦言,倒是敢作敢当。 君若水叹了口气,想说什么,却没说出口,起身去了济善堂后的厢房。留下苏子佩和青峰面面相觑。 “若水。”苏子佩在她身后急切的喊道。 君若水有些惊讶的停住脚步,回身看着他。这是第一次,他叫她的名字。 “你在生气吗?”他犹疑的问。 君若水摇摇头:“没有。” “那你……”苏子佩心中微微有些酸涩,是他自作多情了,以为她会介意。他淡淡的说:“我和王爷,已经过去了。” 君若水点点头,微微一笑,说:“不要太难过,懂得放弃,才会拥有。” “是,我已经知道了。”苏子佩深深的看着她,用力的点头。 那目光,含情脉脉,却又深沉如海,他怎么会用那么奇怪的眼神看她? “进来再说吧。”君若水被他看得脸微微有些发热了,忙回过身继续往前走。 苏子佩默默跟了上来。 进入房中,苏子佩轻轻咳了几声。君若水见了,从身上拿出一个青瓷小瓶,递给他:“这是川贝枇杷膏,想咳的时候,你就含一小口,慢慢咽下,喉咙会舒服很多。” 苏子佩接过,微微垂着头:“那地契……” “不必跟我细说。”君若水恢复了温和笑容,“原本便是苏家财产,我无权置喙。” 苏子佩一听,脸色却渐渐变冷:“你何苦这么说?就是为了要让我难过吗?” “佩儿?”君若水见他面色不佳,关切的拉过他的手,“怎么了?” 苏子佩突然抬头,对着她负气的说:“我讨厌你,讨厌在你这样一味的谦和,讨厌你对什么都不在乎。” “少爷?”青峰急得忙拉了拉他的衣袖,示意他不要乱说话了。 君若水愣了愣,然后点点头,捉狭的笑着:“原来你是这么想的。既然你这么讨厌我,以后我会尽量少与你碰面的。” “你……你就会气我。”苏子佩气得心里一酸,面带悲凄的问,“既然你并不在乎我,又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只是因为我是你的夫郎吗?”他有些恍惚的笑了,“我知道我已经没有资格爱你,我有一段羞耻的过往,连守宫砂也弄丢了,你看不起我吧?是啊,一个不纯洁不忠贞的我,如何配得上你呢?” 怎么扯上了守宫砂?君若水虽然稍稍知道男子出生后即会在胸口上点上守宫砂,但是她并没有在意这个。无数古代女子被所谓贞洁的那套东西害够了,对这守宫砂她没有一点好感。思索间,发现苏子佩挣开她的手,混混沌沌的往门外走去,她忙着急的问:“你要去哪里?” “不知道。”他茫然的答,双眸雾蒙蒙的没有焦点。 君若水心里一痛,忙上前拉住他,感觉到他轻轻的颤抖,以及他心底深处的自卑和绝望,不由心疼的抱住了他。他是一个对感情太过认真和执着的人,所以一旦进入一段感情,便会倾尽所有毫无保留。爱到最后,往往是伤痕累累。 “佩儿,别难过了,是我不好,我不气你了。”君若水好脾气的柔声哄劝。 苏子佩却突然把唇印上了她的,那般决绝的,狂热的,不顾一切的,在她唇上辗转吮吸,弄痛了她的唇。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十四章 离魅之毒 君若水吃痛,皱眉轻轻别过头去。苏子佩愣了一下,随即羞耻感涌上心头。他脸色由红转白,后退几步,自嘲的笑了:“对不起,是我太不知羞耻了。” 君若水看着他,轻轻摇了摇头,微笑着说:“佩儿,亲吻不是这样的。”说着,她走上前,轻轻捧起他俊美的脸庞,温柔的吻去他眼角的泪珠,他的皮肤光滑细嫩,凉凉的柔柔的如同刚刚剥过壳的荔枝;泪咸咸的,勾起了她心底最柔软的弦。她的心中,何时对他参杂了那么多复杂的情绪啊,欣赏、怜惜、关心、心疼…… 苏子佩傻傻的看着她,有些茫然无措。 感觉自己被她温暖的怀抱包围着,脸上她的唇轻柔而滑软,带着魅惑的气息,让他慢慢的有些意乱情迷起来。他贪恋这样的温情这样的柔软,这样在房间里氤氲的魅惑的气息。他不满足于柔唇在脸上的碰触,扬起脸他送上了自己的双唇,与她的紧密相贴。她微微一笑,轻轻吮吸他清凉的香甜的双唇。 苏子佩微微颤抖着,胸膛轻轻起伏。君若水用舌尖轻轻撬开他的贝齿,纠缠他的舌,舔触他的口腔及舌底敏感处,极尽温存的慢慢引导他的舌,在彼此口中追逐纠缠…… 缠绵的吻结束,两人分开来,都有些气喘吁吁。轻轻喘着气,苏子佩这才回过神,俊脸瞬间涨得通红。 呵呵,这会儿知道害羞了?君若水饶有兴致的看着他俊俏的脸上飞上红霞。 “风寒,会传给你吗?”苏子佩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担心的问。 君若水眼珠一转,道:“有可能啊。所以,你要按时吃药,早日痊愈。不然,我就不敢再亲你了。” 苏子佩红着脸认真的点了点头,面色紧张的样子让她忍不住想要笑出声来。 心结解开,总得谈些正事儿了。君若水给他倒了杯水,轻声问:“佩儿,你可知,三王爷要那地契做什么?” 苏子佩略一思索,道:“那片荒地在溱山之下,溱山之后,便是壁立千仞的悬崖。沿线皆是丛山险峻,适合防守。三王爷要这地契,自然是想要谋反。” 君若水忙捂住他的唇:“有些事,心知肚明即可,不必说出来,小心隔墙有耳。”随即又不解的问:“佩儿,既然你明白,又怎会将地契给她?” 苏子佩低头不语。 “若你愿意给她,本无可厚非。可是,你知道吗,若是日后,新君即位,而三王爷倚仗这险峻地势,偏安江南,与朝廷对抗。新皇必然认为苏家与她有所勾结,即便不是,也会宁可错杀一万不能放过一个。我们又何必成为皇族争斗下的炮灰?” “可是,我顾不得那么多。我只要你平平安安的。”苏子佩突然大声说。 “我?”君若水疑惑的看着他,“龙皓云用我来威胁你吗?” 苏子佩抿唇不说话。 君若水何其聪慧,猜测到事情始末,她心中叹息着,走过来揽住了苏子佩,抱着他,“傻子。” 苏子佩把头埋在她的颈窝中,温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脖子里,痒痒的,让她忍不住笑着摇推开他。他感觉到她的意图,双手把她抱得更紧,仿佛无尾熊紧紧抱着树干,怎么也不肯松开。 在济善堂用过膳后,君若水让苏子佩在她的厢房里午睡,自己则去前堂和孙明勋一起坐诊。只不过她这个大夫字迹实在是让人不敢恭维,还得配个专业书童写方子。每每这时都会被孙明勋调侃几句,君若水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若水。”一个熟悉的清润的嗓音从堂外传来。 君若水抬头一看,居然是俊美儒雅的书吟。她高兴的起身:“书吟,怎么会来这里?身体不舒服吗?” “不是。刚刚路过,随意一瞥,居然看见你坐在这里,一时欣喜,便冒然上前来了。”书吟浅浅笑着,面色柔和,水漾的双眸波光流转。他依然是身着月白色女衫,长发绾了一个髻子,一支沉香木钗插于发髻之上,简约而大方。 君若水欣赏的看着他,道:“书吟,请内堂小坐。” “若水,你对医药也有研究吗?”书吟边走边问。 君若水笑着谦虚道:“略知一二而已。” “若水若是有兴趣,我沉香斋也收藏了一些医学书籍,有很多都是珍本。闲暇之时,不妨去沉香斋小坐。” 君若水有些好奇的问:“书吟,你也懂医吗?” “略知一二。” 君若水看着他笑了:“学我做什么,看你这般淡定从容成竹在胸,必然不会那么简单。” 书吟摇摇头:“我早就听说了济善堂的各种丸药,为大众所称道。如此难得的验方,若水怎么会只略知一二?” 君若水摇了摇头,叹道:“本来我也是自信满满的,可是最近遇到了一个棘手的病例,颇觉无力。” “哦?不知若水可否简单描述一番,让我帮着揣摩。”书吟好奇道。 “其实,也没多大的症状,自己几乎毫无感觉,但是脉象时而细数,时而洪沉,我翻了很多医学典籍,都没有办法解释这奇怪的脉象。” 书吟听着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明勋说,可能是南疆之毒。不过,南疆是个神秘的地方,即使是,也没有办法去查证。”君若水无奈的说,显得些无助和惆怅。 那……必然是离魅。脉象奇异,却又对中毒之人没有多大的影响,中毒之人本身亦毫无知觉。 “若水,你所说的病人是谁?能让我看看吗?”书吟轻声询问。 “自然可以。书吟若是见过,能给我一点意见,便多谢了。”君若水笑着带他进了厢房,苏子佩已经睡着了,沉静的睡容像个安静的小孩,呼吸轻而平稳,长长的睫毛仿佛黑色的蝶翼般随着呼吸而轻颤,偶尔会皱眉不舒服的翻动一下。君若水轻轻捋了捋他落到颊上的几缕发丝,眼神含笑,柔得似乎能拧出水来。 “若水,他就是苏家少爷吗?”看着君若水温柔的眼神,书吟有些怔忡的问。 “是,他就是我家夫郎苏子佩。你来为他把把脉。”君若水轻轻从薄被中抽出他的手,书吟沉默的将手搭在他的脉上。真的是……离魅。他的眉皱得更紧,离魅是南疆唯一一种不伤中毒者的毒药,却能致与中毒者行房之人毒发身亡。此毒本身的初衷,是为了让爱人忠于自己。 若为处子,服过离魅,便会对第一个与之行房的人,爱恋终身至死不渝。如果不是处子,便要在离魅中加上施毒之人的血液,便可对施毒之人痴心不改。中过离魅后,再与他人发生亲密关系,必然致他人七孔流血瞬间毙命。 书吟知道琴音从南疆出来的时候,已经用半年的时间制好了一付离魅。没想到,却用到了苏子佩的身上。 为苏子佩把脉出来之后,书吟才说:“若水,我不想隐瞒你。他中的是南疆的离魅之毒。” “离魅?”君若水抬头看着他,“我听说南疆有一种毒,对于中毒人无害,而能造成与之亲密的人中毒身亡。不知是否就是离魅?”君若水想起了孙明勋的描述,与书吟的见解不谋而合。 “正是。原来你已经知道了。”书吟惊讶道。 “我不能确定,”君若水有些忧虑的说,“书吟,你能确定吗?” “确定。”书吟点点头。 君若水欣喜若狂,充满希望的问:“那你一定能解了?是不是?” 书吟沉吟了片刻,轻轻摇了摇头:“若水,我并没有把握。离魅,并无一定的配方,不同的人可能选择不同剂量,目的就是为了防止别人随意解毒。而解药用量的多少必须和毒药相符合,一旦有所差异,反而对中毒之人有害。” 看着君若水满脸失望和忧愁,他不禁也为她难过。想了想,说:“苏少爷虽中离魅,但对他并无影响。此毒,不解亦可。” 君若水苦笑道:“如果连你也没有办法解毒,也就只能如此了。只要确定对他无害即可。” “这一点你可以放心,他这毒应该中了半年有余了,虽然脉象有一点点变化,但是对他的身体没有害处。” “书吟,你是南疆人吗?”君若水想了想,突然问。 书吟也不隐瞒:“是的,我来自南疆。”他的目光变得飘渺而遥远,仿佛看到了千里外的家乡。 “那么,下毒之人也是南疆人了?”君若水喃喃道。 书吟心中一惊。 “是赵琴音!”君若水突然恍然大悟道,“你们同来自南疆,他自然懂得离魅。而他,是三王爷的左右手,三王爷为了让子佩对她忠贞,以达她的某种目的,所以对子佩下了离魅。” 书吟心中一窒,“同来自南疆”,难道她把他也算做琴音的同伙了吗? “赵琴音在哪儿?”君若水的声音微微变冷。 书吟苦涩的笑了:“若水,你不再当我是朋友了吗?或许是琴音做的,但是我并不知情。我若知情,今日便不会对你说半个字。我对你从来没有半分隐瞒。你就这么不能信任我吗?” 君若水也觉得自己确实有些迁怒,看着书吟眉宇间的忧伤,心中不忍,满怀歉意的说,“对不起,书吟,我只是一时情急。” 书吟摇摇头,说:“琴音前日便随王爷去了京都。大概有些日子才能回。” 君若水点点头,又问:“书吟,为什么,离魅似乎没有发挥效用呢?三王爷既然用了离魅之毒,为什么又抛弃他?我有些不明白了。” “你们……还没有圆房吧?”书吟疑惑的问。 当日苏慕萍问这个问题,大概是知晓苏子佩没有了守宫砂,所以要她承诺。既然没有了守宫砂,那么他和龙皓云应该已经……所以,离魅应该会让他对龙皓云痴爱不悔至死不息。是这样吗?那么,他对于自己,仅仅是依恋而已吧? 君若水的恍惚与无言,让书吟明白了答案。“若水,离魅是种很霸道的毒,为了你的安全,暂时不要行房。” 苏子佩倚在门后,听到了这一切,双手慢慢攒紧,咬唇,恨意一波一波涌上心头。龙皓云,原来这么卑鄙!差一点,他就失身给她,差一点,就被离魅控制对她至死不渝。 是不是,守宫砂的消失,和离魅有关呢?算来,那个时候,正是半年前啊。 那么,离魅并不会影响他与君若水同房。如果这样的话,解与不解,又有什么关系呢?是君若水用温柔融化了他心上的冰雪,让他有勇气再去爱再去笑,再去相信世间仍有希望有温暖有不离不弃的爱情。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十五章 心难明了 没有龙皓云时不时来打扰的生活,真是天蓝水碧云淡风轻舒适惬意。这些日子,苏子佩难得清闲,除了每月例会以及会见各家酒楼、商号的管事以外,基本上赋闲在家。君若水更是闲人一个,懒洋洋的,每日悠哉游哉,陪着柳棉说说话儿,去自己开辟的实验田上看看药草,实在没事了便搬张软榻在花园中晒太阳。 青文的脚已经能稍稍下地行走。脚伤未愈的这段日子,紫竹时不时给他买些小玩意儿,小零嘴儿,逗他开心,可是都被他原封不动的退回来了。所以,整个苏家,可能只有紫竹的情绪最为低落。爱之而不得,伤心伤怀,辗转反侧。 “少夫人,这是你喜欢的临江白菊。厨房里在做点心,一会儿就送过来。”青文一下地便自行恢复了工作,君若水也拿他没辙,人家是生性勤劳,不像她,是生了懒病。在这里做女人和从前大不相同,不由自主的就收起了小女儿的娇态,从前,也曾向林俊撒娇耍赖使小性子的,她喜欢他宠溺的笑容和深沉宽广如大海般的包容。 摇了摇头,君若水接过青文端过来的临江白菊,轻轻抿了一口。水温恰到好处,温而不烫,正适合入口。“青文越来越贴心了啊。”她轻轻一笑,看了青文一眼。 青文略带羞涩的垂下头:“少夫人取笑青文了。” “青文,你今年十四岁了,也是怀春的年纪了。若是喜欢上哪家姑娘,就跟我说。你啊,聪慧懂事,文静温柔,很惹人喜欢呢,会找到一个好妻主的。”紫竹不就是一个?君若水慵懒的翻了个身,笑嘻嘻的说。 青文的脸如同红透了的苹果,他小声说:“青文没有喜欢谁,青文愿一直服侍少夫人。” 君若水好笑的睨了他一眼,逗他:“真的吗?若是哪天你喜欢的姑娘来提亲,可别怪我不同意的哦。” “少夫人只管回绝,青文不嫁。”青文低下头,轻声却很坚决的说。 君若水有些疑惑的看了看他,难道他不喜女色?还是六根清净一心向佛了?君若水不禁同情起紫竹来,看来她很可能无望了。 殊不知,此时花园拐角的长廊上,双手提着新鲜橘子的紫竹,正愣愣的看着面带红晕的青文,听到他和君若水的对话,眼中慢慢泛起忿恨的冷光。轻轻吐了口气,她才微笑着走上前去:“小姐。” “呵呵,紫竹,你来了。”君若水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对她视若无睹的青文,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孙大夫让我回来告知小姐,王老板派人送来了三车药材,有您指定要的几种特殊药材。王老板的五夫郎近日即将临盆,在家陪产,无法亲自前来。”紫竹详尽回报。 君若水点了点头,虽然早已在金碧朝的医书上了解到男子的生理以及分娩机制,但是真正听到自己熟悉之人的夫郎生产,心中还是有些怪怪的。 “青文,”正事禀报完毕,紫竹讨好的对青文笑着,将手中的橘子递给他,“很新鲜的橘子,摊主说是今早才摘的呢。” 青文垂首退后,没有正眼看她,只低声道:“谢谢你的好意,可是我不喜欢吃橘子。” “那你喜欢什么?为什么我给你什么你都说不喜欢呢?”紫竹不免有些情急,高声质问,手也没停,拉着青文非要把橘子塞给他。 青文连连后退,紫竹则步步进逼。一推一让中,青色橘子掉了出来滚了满地。紫竹一愣,青文挣脱她的手随即退得远远的,一脸防备的看着她。君若水本想把自己当做一朵花或者一棵树之类的背景,可此刻已经没办法装作看不见了,她摇摇头劝说道:“紫竹,你太急于求进了,青文胆小,你别吓到了他。” 青文随即躲到君若水身后,抿唇不发一言。紫竹的脸沉了下来,低头对君若水行了个礼:“小姐,紫竹先回济善堂了。”说完幽怨的看了青文一眼,转身离去。 花园中突然静谧一片,气氛有些尴尬起来。 “咳,”君若水清了清嗓子,不知说什么好,“青文,你……” “少夫人,茶水冷了,我去给您添茶。”青文不等她说完,低着头匆匆忙忙退了下去。走得急了,尚未完全痊愈的脚便有些疼痛,看起来有些一瘸一拐的。 君若水看着他匆忙离开的背影,不禁叹息着摇了摇头。爱情,还是两情相悦最为甜蜜美好。她无奈想着,懒懒的把软榻移到花园角落里的一棵合欢树下,悠闲闭上了眼睛,享受着合欢树下星星点点的阳光。 一双纤长柔软的手轻轻拂过她的面颊,在她的太阳穴处轻轻揉按,她微微的弯起嘴角笑了。那双纤手随即慢慢游走到她的香肩,稍稍加重力道为她按摩。呵呵,很舒服,不过有些痒痒的,她忍不住笑出声来。于是,这才慢慢睁开眼来,果然看见了一身暗绿色长衫的苏子佩。只不过,他的手虽然轻柔,但脸色却颇为不佳。是哪个倒霉蛋招惹他了? 她明慧的双眸波光潋滟的看着他,笑着打趣说:“怎么脸色这么差?谁又招惹了我们苏少爷啊?” 在她肩上按摩的手突然加重了力量,狠狠的拧了她一把,她吃痛,惊呼一声,这才明白那个倒霉蛋正是她自己啊。她不由苦笑,记得今天一早还没和他碰过面呢,这也能惹到他? 君若水笑着坐起身来,拉着一脸不快的苏子佩坐在身旁,温煦的问:“你在生气?是我惹你生气了吗?” 苏子佩毫不犹豫的点头,轻哼了一声。 他倒还真不客气。君若水哭笑不得,只好凝神回忆,今天都做了些什么,有什么事值得他这样……生气的? 苏子佩默然不语,慢慢把头靠在她的肩上。秋风吹过时,合欢树的枝桠轻轻摇曳,阳光滤过枝叶间的缝隙,光影斑驳。偶尔,头顶上会传来鸟儿清脆的啾啾声。 半晌,他突然半嗔半怨的说:“我没有青文年轻,没有青文温柔,也没有他聪慧懂事,我没有人喜欢,是不是?” 君若水愕然,他气鼓鼓的,就是为了这个?她不由失笑,轻轻揽着他的肩,说:“对,你不温柔,不贤惠,不懂事……哎呦……”她又忍不住惊叫,因为他的手又在她腰间毫不怜惜的拧了一把,清亮的双眸含着薄怒瞪视着她。她笑了,继续说:“可是,我就是喜欢这个任性又强悍的家伙。” 苏子佩的眼中薄怒瞬间消散,明眸闪亮,烁着华彩,长睫毛仿如蝶翼轻颤。心里像是她放上了一罐子蜂蜜似的,甜得发腻,脸颊上更是不自觉的染上一抹红霞。他羞涩的垂首,无意间看见掉落在地的一本医书,不由失笑,轻声调侃道:“还以为你有多认真看书呢!书什么时候掉到地上了你恐怕都不知道吧?” “看到美人,自然无心读书了。”君若水嘿嘿一笑,不甚正经的说。 苏子佩顿时脸颊绯红,嗔怒的瞪了她一眼。君若水则回以他莞尔一笑。 “给你的川贝枇杷膏服完了没有?” 苏子佩点点头说:“服完了。这两日好像已经不咳了。” “我的药房里还有一瓶,一会儿拿给你。” “若水,你这药味道甘甜,滋阴润喉,效果很好,为什么不投入市场呢?” 君若水擦了擦他鼻尖沁出的细细汗珠,不大在意道:“制这川贝琵琶膏的药材,都不是易得的。川贝母、南沙参都生长在西北地区,路途遥远,产量也不高,难以大量生产。何况,我本来也是看你久咳不愈,才为你做的。” 苏子佩心中慢慢漾起感动,觉得又甜又暖,他嘴角不自觉的轻轻扬起,略带着崇拜的问:“若水,为什么你会懂这么多?” “少爷你太看得起区区在下了,我不过是多看了几本医书而已。”君若水俏皮一笑,谦虚的说着,弯腰捡起了那本书。 “若水……”苏子佩看着她清秀的侧脸,淡定而从容的眸光,情不自禁的轻声唤着。 “嗯?”君若水捡起书本,抬起头对他嫣然一笑。 苏子佩目光迷离,仿佛被蛊惑般向她慢慢靠近,红唇猛然贴上她的,柔软的舌伸出来笨拙的抵开她的唇,急切的想要探入她的口中。君若水瞪大了双眼,稍惊之后,自然承接了他的吻。她轻启朱唇,让他徘徊多时的舌终于得以进入,她引导着他的舌与自己的你来我往相互追逐,直到慢慢的,他的喘息声越来越粗,修长的手指慢慢探入她的亵衣中,一寸寸轻柔的生涩的抚摸着她光洁的后背。她这才猛然醒悟过来,伸手使劲分开了彼此。 苏子佩茫然的看着他,眼中依稀带着情欲之色。然后,他的神色渐渐清明,眼中闪过一抹受伤,他颓然的垂下头,沉痛的问:“你果然,还是看不起我吗?” 君若水温柔的抬起他的下巴,对上他闪避的眼光,认真的问:“佩儿,你真的明白你自己的心意吗?”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十六章 表白 “我……”苏子佩有些心慌意乱,水漾的双眸带着抹羞色的看着她,似有千言万语,却又欲语还休。来不及说出什么,门房小厮匆匆跑来通报,打破了两人之间暧昧的情愫:“少夫人,有位赵书吟小姐来访。” “书吟?快请他进来。”君若水一听书吟来访,颇觉惊喜。书吟两次三番邀请她去沉香斋小叙,她都忘到九霄云外,想来还有些不好意思。 被打断的话,被中断的情绪,随着气氛的破坏,似乎都无法继续了。苏子佩黯然垂下眼睑,沉默下来。 不一会儿,小厮带着赵书吟款款而来。赵书吟穿着一身浅蓝色长衫,袖口及腰间都绣着淡蓝色的兰花,气质优雅脱俗。无论什么时候,他都是笑容温婉,温文儒雅的。此刻,他浅浅一笑,道:“若水,冒然来访,若有打扰,还请见谅。” 君若水面带欣喜,道:“书吟能来,喜不自胜,欢迎之至。” “数次邀请你来我沉香斋,可惜你百忙之中无闲暇,最后,只好我自己移步前来了。”书吟状似抱怨的笑着说,“知道你喜欢研究医学典籍,这几本是我沉香斋珍藏的珍本,你看看合不合意?” 君若水欣喜不已的接过来一看,皆是金碧朝上古内经,本草以及验方,纸质有些发黄,但保存得十分干净完整。她不由激动的拉着书吟的手,高兴地说:“谢谢你,书吟,我会尽快看完,然后上门奉还。” 书吟淡然一笑,摇摇头说:“送给你的,何须还?” “送给我?”君若水惊喜的看着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如此珍贵的书籍,就这样无偿送给她了吗?说实话,如果是她,绝对舍不得送出这样珍贵的藏书。 书吟依旧笑得淡定:“对于喜欢的人,它是宝贝,价值连城。对于不喜欢的人,它只是废纸一堆而已。宝剑赠勇士,红粉赠佳人。我不过是用几本古书酬知己。” 一番话,让君若水会心的笑了。 两人熟络的说着话,已经忘了还有一个人黯然坐在一旁。 苏子佩虽然满心的落寞和不悦,但他还是默默的退了下来。喜欢她,自然要学会尊重她,同时也尊重她的朋友。 刚刚心中的情思就要脱口而出,他已经明白自己的心了,非常明白确定。他不明白的,只是她的心啊!她不是因为喜欢他才和他成亲的,她对他好只是因为性子温和包容,她不离开,也只是因为给娘亲的承诺啊。 而君若水,此刻正欢天喜地的浏览者书吟带来的几本珍贵医书,甚至没有注意到他的悄然离开。 苏子佩无法掩饰心中的失落和怅然,一路低着头情绪低落的走回素心居,竟然觉得自己有些茫然无措,无所适从。自小,为了得到娘亲的注意和欣赏,他努力去学习经商,努力使自己变得强大,终于,娘亲把他当作了一生的骄傲,再不因命中无女而耿耿于怀。而后,他爱上了龙皓云,爱着她的爱,喜欢着她的喜欢,仿佛她就是生活的中心,他所有的一切都是围绕着她打转。结果,爱情破灭,心碎神伤。如今,君若水慢慢进驻他的心中,让自己心为之系,神为之往,朝夕相处,却日日相思。连她和一个女人会面,他都会觉得有些吃味。他就是这般没有出息吗?有生以来,他似乎还没想过自己喜欢做什么,自己有什么梦想。 如果眼中心中全是她,会不会,成为她的负担呢?望着镜中的自己,曾经自认为面若桃花秀色可餐的容颜,如今也觉得平凡无奇不过尔尔。是不是爱一个人,便会突然自卑下去,觉得怎样的自己都是不够好的? “书吟,南疆离这里很远吧?你为什么要背井离乡,来这个气候风俗大相径庭的地方呢?”君若水叫小厮为书吟奉上一杯临江白菊,不解的问。 “算远了吧,坐马车得两个多月才能到。”书吟的眉梢迷蒙着一层淡淡的轻愁,“你听过南疆赵家堡吗?我,是赵家堡的人。” “哦,”君若水轻轻应了一声,其实,她一个异世人,自然不知道所谓的南疆赵家堡,她只是觉得,在这个时代,男子离开家乡,来到千里之外的地方生活,本就是离经叛道惊世骇俗的吧?而在这里日日遥望家乡的方向,眉目含愁,所谓哪般? 书吟扬起嘴角,淡淡的笑了笑,说:“南疆是金碧朝所谓的蛮夷之地,那里民风开放,男子皆活泼大方,不若江南闺秀那般温柔婉约。我是家中幼子,小时候身体不好,一直在自家院子里休养,每日闲得发慌,便去父亲书房找些闲书来看。父亲书房中收藏着许多书籍,包括地理、历史、传奇小说之类,我这才知道世界之大,除了辽阔的南疆,还有更加辽远无垠的中原,有那般繁华的城阙,有那么深厚的文化底蕴,有那样美好的爱情。所以,我才偷偷和琴音跑出南疆。” “原来你是南疆才子啊。”君若水看着他,笑着打趣道。 “南疆人并不注重学识,”书吟微笑着摇头,“何况我也不敢自称才子。” “书吟你谦虚了,你岂不知,沉香斋主人写跋的书,人人争相购买,供不应求。”君若水想起当日所见购书盛况,由衷赞道。 “可是,反响最大,让我不得不加印出版的却是你的《白头不离》,甚至连别家书斋也偷着印刷出版。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若水,我若把作者名字透露出去,你马上会成为临江城最红的文人。” 别家书斋也偷着印刷出版,那不就是所谓的盗版?听到书吟说的最后一句,君若水连连摇头,仿佛是一块烫手山芋般,避之唯恐不及:“算了吧,书吟,你可别害我了。敬谢不敏。” 书吟大笑,道:“若水,我最喜欢你这样淡定从容,宠辱不惊的性子。” “书吟,你太夸奖我了。其实,我更喜欢你身上儒雅的书卷味,带着淡淡的墨香,较之花香,更让人心旷神怡。人说,腹有诗书气自华,书吟你即是如此啊。” 书吟脸上微微泛起一丝红晕,说:“若水,你才是过誉了。” 君若水饶有兴致的看着他脸红的样子,嘴角轻轻上扬,开玩笑的说:“我倒是想去南疆瞧一瞧,看看书吟长大的地方,什么样的地方会生出你这样钟灵秀美的男子?” 书吟脸上红霞更甚:“琴音才是南疆第一美人。”他羞赧的垂首,从怀中拿出一张银票:“若水,这是你写书的酬劳。” 君若水都忘了还有这一茬了,她有些意外的接过来,一千两银子,呵呵,可不少了。“早知道写书这么赚钱,我就不用花那么大的精力去开济善堂了。至少,这是无钱起本的生意啊。” 书吟被她逗乐了:“若水,你身上可没有铜臭味,只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淡淡的药香味,之前我还猜测着你是不是久卧病榻才染的药香呢!” “是吗?”君若水抬起手,自己左右闻了闻衣袖,疑惑道,“是不是太淡了,我都没闻到。” 书吟笑不可抑:“若水,你真的很有趣。” “我只是有趣而已吗?”君若水故意苦着脸,装作可怜兮兮的问。 书吟笑得捂住了肚子大叫哎呦。君若水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伸手拍了拍他的背:“好了好了,别笑岔了气。” 书吟慢慢停住了笑,两人相视,似乎有一种默契和了解在彼此心中流动。 “别家书斋偷印沉香斋的书,官府不管吗?”君若水想起盗版的事,忍不住问。 “官府虽管,可很多偷印的书商都只是偷偷摸摸的行事,并不是正规的通过官府认证的书斋,所以管理起来很麻烦。金碧朝关于这方面的律法也不是很完整。”书吟解释道。 君若水点点头,盗版的问题,现代法律完善,也不见解决啊,何况乎落后的古代。 “书吟,若要赚钱,你就不能限量发行新书,有空我教你一些点子,你一定能成为金碧朝最成功的书商,还能打造出一批明星作家,财源滚滚。”君若水充满自信的说,脑中勾勒出签名售书的火爆场面。唉,古人还不会炒作啊。 虽然不甚明白君若水的话,但是看着她神采飞扬的样子,书吟弯起嘴角,形成一个完美的弧度。“好,我期待你的点子。” 送走了书吟,君若水回到素心居,很意外的看见苏子佩怔怔的倚着窗口,似乎若有所思。君若水挺奇怪的看着他,走近了从背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他茫然的回过头来,轻轻的唤了一声:“若水。” “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君若水拉着他在桌前坐下,捋了捋他额前的碎发。 “若水,我明白我的心。”苏子佩看着她的眼睛,坚定的说。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君若水一时转不过弯来。“嗯?” “你之前问我,是不是真的明白自己的心?若水,我早已明白。”苏子佩睁大那双清亮水灵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看着她,表情认真而虔诚,“那天,我听到了赵小姐和你的对话,我中了离魅,是吗?” 君若水愣了一下:“你知道了?” “你相信吗?我和王爷之间,没有发生什么。我的身体,还是清白的。”他湿漉漉的眸子带着淡淡的忧郁,静静的看着她,似乎已经准备好承受最坏的结果。 “哦。”君若水傻傻的应了一声,脸色毫无波动。她的无谓,深深刺痛了苏子佩的心。 也许,是她现代的观念,较之古人开放了很多。爱之,则欲亲之,相爱的人,自然而然会想要亲近,会有肌肤相亲,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如果他和龙皓云有过云雨之欢,也只是因为情到深处。 苏子佩觉得心上仿佛有无数针尖在刺扎似的,痛得他快要无力支撑。“若水,我已经明白自己的心,我爱你。我承认,我爱上了你。可是,我不明白你的心啊。所以,我自卑,我挣扎,我患得患失,”他痛苦的摇头,“我再也受不了这样的煎熬,如果你并不喜欢我,那么请你不要再对我那么好,请你忘记对我娘亲的承诺,我可以……给你自由。” 这算不算是他的表白?君若水稍显惊讶的看着他,心中却不期然的泛着丝丝甜意。他说爱她,他已经弄清楚了自己的心,那么她呢?为什么她觉得自己还是有点混沌不清呢? 看着她的迟疑,苏子佩慢慢垂下眼睑,强颜欢笑着,笑容中却是无尽的苦涩,他说:“我知道了。” 君若水看他转身向外离去的孤单的背影,胸口好像被什么堵住了似的,压抑又难受。她微微张开嘴,想喊住他,却又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只有颓然作罢。 —————————————————————— 呵呵,期待h的亲们失望了,小木实在很纠结,所以,推迟一点吧。面包会有的,房子会有的,h也会有的(可能不会很详尽哦)。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十七章 出诊 有些神思恍惚的坐下,君若水拿过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水,仰头一口灌下,平息着心中波澜起伏难以控制的情绪。莫名其妙的来到这个女尊男卑的金碧朝,她从来没有期待过爱情的发生。因为曾经受过的伤痛彻心肺,所以不自觉的带着逃避的心情,不愿再想起过往伤悲,但愿就这样仿佛隐居世外般,得过且过。 可是,与人相处,必然会产生感情,就像她对柳棉,对紫竹,对青文青峰,对书吟,对……苏子佩。 对于苏子佩的感情是复杂的,不同于对林俊,是满满的依赖和爱恋。对于子佩,一开始,觉得他是个被宠坏的叛逆期的少年,脾气虽不好,但本性不坏,所以愿意包容他怜惜他。慢慢的,那感情复杂起来,欣赏、怜惜、喜欢、心疼……让她自己也不知道是把他当成一个陪伴左右的亲人,还是携手到老的爱人。她有些分不清楚,这样的感情,究竟是亲情还是爱情了。可是,她必须承认,她从不排斥他的亲近,他的……亲吻。唇与唇相贴的时候,不只是他情生意动,她亦是啊。 “少夫人,”门房小厮匆匆忙忙跑来,惶恐道,“知府大人要见你。” 君若水惊诧莫名:“知府大人要见我?她在哪里?” “正在正厅等候。”小厮战战兢兢的回答。 今儿个是黄道吉日吗?连知府大人也纡尊降贵亲自光临。君若水皱了皱眉,还是起身稍稍整理衣冠,移步到苏府正厅。世故通透的李管家早已指挥小厮奉上茶水点心,亲自招呼着临江知府刘明慧。不过,刘明慧的面色焦虑中充满期待,似乎望眼欲穿,翘首期盼她的出现。她何时有这么重要了? 当君若水一出现在大厅,刘明慧马上站了起来:“苏夫人。” “草民拜见刘大人,”君若水行了个礼,淡淡笑着,客气道,“不知刘大人光临寒舍有何见教?” “苏夫人不必客气。”刘明慧和蔼的笑着,有些急切的说,“我今日前来,确实是有事相求,还请苏夫人帮忙。” 君若水心中奇怪,她有何能力被知府大人所看重的?这刘明慧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不动声色道:“刘大人不必客气,但说无妨。若能帮得上,若水一定尽力而为。” “那我也就直说了。听闻苏夫人能制一种药,叫做川贝枇杷膏,对于久咳不愈有奇效。不知可否请苏夫人卖给我一些?我愿高价购买。”刘知府颇具亲和力的笑着,与当日前来的气势汹汹大有不同。看来,有求于人,必然会自觉矮上一截。 君若水心中讶异,川贝枇杷膏,她只为苏子佩做过几小瓶而已,如何会广泛流传,甚至传到刘知府耳中呢?她压下心中的惊讶,面色如常,轻笑着说:“那只是一般的润喉药,没有刘大人所说的那般神奇。而且,刘大人来得可不巧,我本来就只为了我家夫郎准备了一点点,这些日子他咳嗽咳得厉害,都服用完了。不知刘大人何处听闻?” 刘明慧面上失望至极,却不见恼色,只是略带忧郁的说:“犬子子非自幼体质虚弱,一年四季服药不断,却还是不见好转。每每受了风寒,便咳嗽不止,迁延不愈。这些日子,咳嗽愈见厉害,竟不见好转之势,昨儿个夜里还咳了血。就算是先天体弱无法医治,至少,让他好受一些,舒服一些。所以,我才冒然前来求药。”她微微蹙起眉头,眼中是难言的忧伤与关切,以及满腔拳拳爱子之心。 刘明慧算是击中了君若水的软肋。这样的爱子情深,让她想起了温柔贤淑的柳棉,心中不禁为之动容,沉吟道:“不瞒刘大人,川贝枇杷膏所需药材皆来自西北地区,路途遥远,产量也不多,所以我才没有大量投入生产。现在我的药房里还剩一小瓶,本来是为我家夫郎留着的,看刘大人爱子心切,就赠送给你吧。” “这如何使得?此药如此珍贵,自然不能白拿苏夫人的。”刘知府欣喜若狂,“我愿出百两白银。” “不必了,”君若水淡然道,“我本就不是为了银子,苏家何曾缺过银子?” “是,是,那是,”刘知府连声道,“如果苏夫人有何要求,请尽管提。本官能做到的,一定尽力满足你。” 君若水请刘知府稍等片刻,自己去药房拿来了装着川贝枇杷膏的青瓷小瓶。刘知府得偿所愿后,兴奋不已,却还是踌躇着不愿离去。 “刘大人是否还有什么事?”君若水奇怪的问道。 “本官还有个不情之请,不知苏夫人可否答应。”刘明慧欲言又止。 堂堂一个知府大人,怎么这般吞吞吐吐小心翼翼的?君若水笑道:“刘大人只管说来,倘若若水能帮得上忙,定然不会推辞。” “我想,既然苏夫人能制奇药,自然也精通岐黄之术。不知可否请苏夫人回府替犬子诊治?”虽然这些年来,她已经为儿子请过无数名医,皆不见起色,但她从不曾放弃希望。只要听说哪里有医术高明的大夫,她都会重金请到府上替儿子诊治。但是君若水让她有些为难,因为她曾经因为三王爷的指令上苏府要人,也算是和若水稍有过节吧,何况,苏家最不缺的就是银子。所以她才心中忐忑不安,硬着头皮找上门来。 君若水稍一思索,道:“若水倒是很希望刘公子能够早日恢复健康,可是,我并不是神医,不一定能帮得上忙。” 刘知府一听她没有拒绝,马上一扫愁眉苦脸,喜悦溢于言表。“那好,先看看再说,我们现在就走。” 君若水很被动的被她拉着急匆匆的往外走,不由好笑,知府大人真是个急性子啊。 “刘大人,我很奇怪,不知你是如何得知川贝枇杷膏的?” “哦,我是听家中小厮说的,他是听苏府小厮,好像是叫青峰的说的。那个青峰说,苏家少爷吃了这个药,咳嗽很快就好了,而且此药甘甜润喉,滋阴润肺,真是奇药。”刘知府心情愉悦,自然对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青峰那个大嘴巴。君若水心中啐道。 * 听到小厮报告,刘知府要带走君若水,苏子佩心急如焚,匆匆的赶到门口,堵住了正要出门的刘明慧和君若水。 苏子佩伸手把君若水拉到自己身边,面色沉敛,气势凌人,他昂首道:“刘大人,不知你带走我家妻主所为何事?”大有不说出个所以然来就别想出门的架势。 刘明慧愣了愣,人人皆说苏家三少爷强悍霸道,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哪。女人家的事,有男人说话的余地吗?今日真是大开眼界了。她同情的看了看君若水,家有公老虎,真是人生一大悲哀啊。 君若水好笑的接收她同情的眼神,温和的说:“刘大人请到门外稍等片刻,若水随后就来。” 刘明慧自然点头不迭,先行走出苏府大门。 “若水,她找你干什么?”苏子佩狠狠的瞪着刘明慧的背影,担心的问。当日她帮着君敏婷,亲自上苏府想要搜查出柳棉时的情景,他还记忆犹新。如今又寻上门来,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好事。这样的人,不可不防。 君若水笑着解释:“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去帮知府大人的公子把把脉而已。” 苏子佩看着她明媚的笑容,竟比阳光还要炫目,不由得微微有些怔忡:“是你自己愿意去的么?” “是,我答应了她。别担心,我一会儿就回来。”君若水看着他紧张而担心的神色,不由得嘴角上扬,心中偷偷溢满喜悦。 苏子佩微微有些脸红了,他轻哼一声,口是心非的辩解:“谁担心你了?” 君若水勾起嘴角,半真半假的说:“既然不担心,就更好了,我可以自由自在了无牵挂,不必怕谁担心。” “你……”他哽住,怔怔的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突然觉得心中有些悲伤,他曾经是她的牵挂吗? 君若水随刘明慧匆匆来到刘府。在园林一般的苏府住久了,觉得别家府邸都不过尔尔。所以,她无心刘府的格局与布置,直接来到了刘家公子的闺房。 刘子非是知府刘明慧的独子。刘明慧虽然夫侍众多,但子息不旺,命中无女,只得刘子非一子,所以视子非为掌上明珠,将满腔疼爱都倾注到他身上。子非自小体质虚弱,养在深闺,如今年方十四,待字闺中。因为体弱多病的缘故,上门提亲的人很少,毕竟没有人愿意娶个病痨子回家供着;而刘明慧为着爱子的终身幸福,也极为挑剔,所以目前尚未定亲。 刘子非长得眉目清秀,因为很少出门的缘故,皮肤白得如同瓷器般莹润透明。他大而明亮的眼睛水润纯净,仿佛初春新鲜的初放芽的那抹绿,让人心生怜爱。看见君若水这个陌生女人,他垂首,面带羞涩,颊上染上红晕。“咳……咳……”他轻轻咳着,慢慢伸出一只白皙的纤瘦的手,君若水轻轻把手搭在他的脉上。 片刻之后,君若水收回自己的手。刘明慧马上着急的问:“怎么样?” “刘公子是先天精气不足,导致脏腑柔弱,功能活动减退,精气化生无力,使精气进一步亏耗。气血不足,不能温煦濡养脏腑经络。所以,身体愈见虚弱。” 刘明慧点头:“很多大夫说非儿是先天不足,只能开些补药调养,尽人事听天命。” “人体之精,禀受于先天,长养于后天。后天调理得当,也能充养先天之精,滋养机体脏腑肢节。刘大人可不必如此忧心。”君若水道。 刘子非睁大了黝黑的眸子,充满希望的问:“大夫的意思是说,我能够好起来,像正常人一样?” “后天的补养不能够完全取代先天,只是说,公子若好好调养,便无性命之忧,生活可如常人。但体质仍旧会虚弱些,较常人容易受气候、情绪、饮食劳逸等影响,致病邪侵入,脏腑、经络、气血功能紊乱。”君若水看着那双纯净的黑眸,只觉单纯如同明镜般,可以映照出一切的虚伪与邪恶,又有着洞悉世事的清明。 刘子非明亮的双眼暗淡了下来:“那又何用?我还是要关在这个四角的房子里,甚至不能去好好晒一次太阳。” “非儿。”刘明慧心疼道,“别灰心,还是有希望的。” 刘子非马上换上一个甜美的笑容,藏起心中的失望,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安慰着母亲:“娘,我没事的,我已经习惯了。你别难过。” 一旁的君若水心中微微叹息着,稍稍沉吟,道:“刘大人,明日到济善堂来拿药吧。” 人世间最真挚的感情,总让她心中充满感动,情,不仅能伤人,其实更能温暖人哪。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十八章 动情 谢绝了刘明慧备车相送的好意,君若水从刘府大门出来,一个黑影马上迎了上来挡在她面前,吓了她一跳。 “青峰,你不好好在家伺候少爷,跑这里来吓人。”君若水没好气的说。 青峰很委屈的撇撇嘴:“少夫人,你以为我不想在家偷偷懒啊,还不是少爷逼迫的。唉,主子有令,不得不从啊。少夫人你要怪就怪少爷,可不要怪我。”他故意皱着脸,做足了无可奈何的样子。 君若水忍俊不禁,轻轻敲了他的头一记暴栗:“走吧,你这张嘴啊,什么时候我一定要拧拧。” 青峰呵呵笑着,才不相信。他奉少爷之命,尾随少夫人来到刘府门口,就一直静静等候着,时间越长,越是焦急和担心,他都恨不得飞身入内,把少夫人救出来了。那个知府大人和三王爷是一丘之貉,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少夫人就是性子太好,换了他,才不管知府家的少爷是不是病入膏肓呢。 “咦,少夫人,这不是回苏府的路啊,你要去哪里呀?”青峰奇怪的看着君若水走的路,与回家的路南辕北辙,忙大声喊道。 “谁说我们现在要回苏府了?”君若水回头对他不怀好意的一笑,“你这么闲,得给你找点事情做才不会无聊。” “我不闲,真的不闲,我每天都有很多事情做的,少爷还在家里等着我呢,少夫人……”青峰明知无力回天,仍是不放弃希望的垂死挣扎。 君若水笑着睨了他一眼,不说话,双手背在背后大步在前走着。青峰只好苦着脸跟在她身后。 一路行到济善堂,君若水打发青峰去打杂“服劳役”,自己则去了药房清点药材,琢磨着药方和剂量。刘子非先天体弱,又感风寒,下药必须轻柔,用药不宜求快,不然反成虎狼之药,治好了风寒,却有害于身体。 至于济善堂众人,莫不高兴来了一个免费劳力。所以,青峰只有认命的跑前跑后,少夫人……其实够奸诈的! 回家的时候,已经日薄西山。秋日的傍晚,火红的太阳已经慢慢滑落地平线,天边只剩紫红色的落霞一片。临江城沐浴在紫红色的夕光里,宁谧而安详,一瞬间,她竟然有些恍惚错觉,仿佛只是在一座千年古城驻足游览,而自己,还是千年以后的职场白领,对着古老而神秘的古城喟叹,缅怀古迹。 心中有些怅然,没有什么食欲,回府后她便一头埋进素心居后的药房,看了会医书,觉得疲倦乏力,便靠在软榻上睡着了。 深夜仍不见君若水回房就寝的苏子佩,怔怔的坐在床头,看着空无一人的软榻,回想着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不禁有些想要落泪的悲伤。还记得她曾经说:“那我就打个比方吧,你就好比那天上的月亮,莹润皎洁,我即使有心也无力,摘不着,所以你大可放心。”可是最后,却是他动了心。到底谁才是那天上的月亮,人人想要得到,却又无法触及? 青峰说她在药房,是因为他,她才不愿回房吧?怕看到他,彼此尴尬。他自嘲的笑了,走到窗边,看着深蓝的天幕上一轮圆润的满月,漾着淡淡的清辉。 今日他去沉香斋找了赵书吟。 赵书吟看见他的时候,眼中满是惊讶。是啊,一个男子,还是已婚男子,孤身一人寻上一个女子的门去,不惊讶不蔑视反而奇怪。他早就对于各色眼光习以为常了。 赵书吟随即掩去眸中的惊色,客气的请他落座奉茶。在苏府时不过匆匆一瞥,此刻一见,才仔细打量。赵书吟如君若水一般,亦是女生男相,她生得极美,肤若凝脂,面如芙蓉,明眸皓齿,顾盼生辉,如果生为男子,必然是艳色倾城。苏子佩忍不住在心中赞叹。 “不知苏少爷找我何事?”书吟客气的问。 “我想知道有关离魅的事。”苏子佩开门见山道。 书吟面带惊讶的看着他:“若水都告诉你了?” “那天,我已经醒了,听到了你们的对话。我想知道,如果,我是处子之身,对她,是不是就没有什么影响?” 书吟点点头,郑重道:“对她,不会有什么影响,但是,会影响你的感情,从此以后,你会受离魅控制,你的感情会被她左右,犹如牵线木偶般任由她操纵,至死不渝。” “那又如何?我的感情如今不是已经被她左右?”苏子佩喃喃道,随后抬眼看向赵书吟,沉声问,“你说,我中离魅大概半年多了?” “是。” “那么,我的守宫砂的消失是不是和离魅有关?”苏子佩看着他,带着几分期待几分紧张。 书吟更为讶异的看着他:“守宫砂?” “你不知道守宫砂吗?”苏子佩仿佛看怪物般的看着书吟,不确定的问。 “我不知道离魅会不会让守宫砂消失。”赵书吟是来到江南以后才慢慢知道守宫砂的。南疆并没有守宫砂,那里民风纯朴,男子的贞操,并不需要守宫砂来证明。而离魅是南疆秘方,没有什么记载可以表明会对守宫砂造成影响,所以,他只能很抱歉的说不知道。 苏子佩的脸色暗淡下来,星眸也失去了光彩。书吟不忍,道:“苏少爷,你别失望,如果是离魅的原因,那么把离魅解去,或许守宫砂会自行浮现出来。” 是啊,只有解了离魅,才能确定。可是,解药呢?要想解毒,谈何容易? 书吟似乎看透了他的想法,安慰道:“我来想想办法吧。其实,你若还是处子之身,解不解毒,又有什么关系?若水,不会介意的。可是,”书吟说到这里,眼神中满是关切和担忧,“离魅真的是很霸道的毒,希望你不要拿她的安全开玩笑。” 不知为什么,苏子佩心中对书吟莫名有着一种敌对的情绪,他自己也不明白,好像是一种本能的直觉。听到她对君若水的关心,以及对他的怀疑,更是心中抑郁,不禁冷笑一声:“这无需你来提醒,她是要陪我一辈子的人,我自然不会让她有事。” 其实,这句话他说得很心虚。他答应,可以给她自由,如果,离开是她想要的。他会放手。 一辈子,一辈子啊,那么长的时间,他怎么能不心虚?他不够好,不够贴心,不够大度,他有太多太多的缺点,而她,太好太温柔,让他忍不住自惭形秽,觉得自己卑微渺小如同草芥般,不配与她并肩。 听到他带刺的回答,赵书吟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仿佛她看透了他一般,让心中忿然的他愈加恼恨。 于是,不欢而散。 不知道,君若水若知道了他在沉香斋的任性,会不会怪他。 秋风乍起,园子里的一草一木都随之摇动,繁茂的枝叶窸窣作响,明月静静挂在夜空,寂静无言。不知何时,云层渐渐加厚,将明月掩映其中,夜色逐渐暗沉。他轻轻叹了口气,吹灭了摇曳不定的烛火,慢慢躺回床上。睡意却怎么也不肯光临,他越是想睡,越是清醒,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 早晨,身上沁凉的寒意让君若水不舒服的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蜷缩成一团,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和淅沥的雨声。下雨了吗?她支起身子,才发现自己竟然在药房里睡了一夜。昨日比较累,睡得比较实沉。夜里不知什么时候变了天,萧瑟的秋风从敞开的窗户肆无忌惮的吹入,没有盖被子的身上阵阵寒意侵袭。她坐起身来,觉得头有些昏昏沉沉的,喉咙痒痒的想要咳嗽,鼻子也不通,莫非是吹了一夜冷风,感冒了?她苦笑,这个身体还真是不经折腾。 觉得有些难受,于是起身晕乎乎的走到窗边,把窗户关上,转身又回到软榻上躺着,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君若水发现自己竟然睡在了一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床上。头脑仍是有些昏沉,她转头,看见对面熟悉的软榻,惊得一下子坐了起来,她什么时候睡在了苏子佩的床上?难怪又柔软又舒适,还有着淡淡的熏香。 “你醒了?” 君若水这才看见苏子佩坐于床头边的椅子上,静静的看着她,如星子般明亮美丽的眼睛里满是压抑的关切。 “我……怎么会在这里?”君若水呐呐道,这张床让她有如坐针毡的感觉。因为,他曾经说过的话还犹言在耳。潜意识里,她是一个太敏感太自尊的人吧。 苏子佩坦言:“是我抱你过来的。” “啊?”她有些反应不过来。 “你病了。自己是大夫,却不知道照顾自己。”苏子佩用责备的眼神看着她,“孙大夫已经来看过了,开了方子,药已经快煎好了,一会儿就端过来。”他说着伸手在她额上摸了摸,庆幸的说,“还好,不那么烫了。” 想起眼前这个俊美无俦任性又有些别扭的男孩子昨日真切的表白,想起昨日面对刘明慧时他不管不顾的相护,突然心中泛起一丝甘甜。他,是真的在爱她。这个傻孩子,在经历了那么惨痛的爱情之后,还能用最纯净的心去爱一个人,还肯去相信生活相信爱情,是多么难得啊。这一刻,她的心里满溢着温柔,笑意盈盈的看着他美丽的脸庞,轻轻的拍了拍床沿说:“你坐过来。” 苏子佩不明白她的意思,用困惑的眼神询问的看着她,没有动。 君若水不满的看着他,娇声说:“我病了,全身没有力气,你就不能将就一个生病的人吗?” 苏子佩于是垂下眼睑,依言乖乖坐在床沿上。然后,毫无征兆的,君若水突然伸出双手抱住了他的腰,把头放在他的肩上,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她用柔柔的、略为暗哑的嗓音说:“别动,让我抱一会儿。” ——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十九章 小小幸福 苏子佩僵着身子任她抱着,她有些发热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服传递过来,让他亦觉得身上发热,心中如小鹿乱撞,手抬了抬,却……不敢伸手去抱她。 君若水抱着他僵直的身子,在心中抱怨着,怎么像块木头不解风情啊?她嘴角一勾,悄悄凑到他的耳边,轻轻咬了咬他柔软的耳垂。他很明显的颤抖了一下,然后耳朵发热,红得像要滴出血来。 耳垂处的敏感,让苏子佩不由自主的轻颤,然后浑身的血液都向头上奔涌而来,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她……在做什么? 君若水轻笑出声,把头埋在他的颈窝里磨蹭,笑得花枝乱颤。 “你……”他的脸倏然变色,“又是在捉弄我吗?” 他的样子真的很青涩很可爱,君若水把手从他腰间松开,搂住了他的脖子,在他耳边吐气如兰:“我不是捉弄你,我是……爱你。” 这句话就像童话中的魔法棒一般点在苏子佩头顶,他仿佛石化了般,僵直紧绷,一动不动。一定是错觉,他一定是听错了,她怎么可能说……爱他? “原来,你并不稀罕啊。”君若水故意黯然道,说着放松了搂着他的双手,作势要抽回来。 苏子佩这才猛然惊觉般,有些惊慌的马上伸手紧紧抱住了她,不准她从他的怀抱中离开。心怦怦的跳着,又急又乱,他如鸵鸟般不敢问她,刚刚他是不是出现了幻听,她真的说了爱他吗?他虽然期待,虽然渴盼,却不敢相信真的能得到她的爱情啊。她这么好,值得更好的男子。 可是,如果她说了爱,他便再不肯放手。再也不肯。 君若水轻轻笑了,抬起头,凝视着他泛着水光的双眸。再让他心神不定忐忑难安,自己也会心疼的啊。“我爱你,佩儿,你没有听错。”仿佛知道他心中的不确定,她笑着,再次轻声的却又无比坚定的表白。 “若水……”他哽咽着,终于相信,她真的说了爱他,水光在他明亮灵动的眸中越聚越多,然后,喜悦的泪水从眼角划落。 “唉,别人见了还以为我欺负你呢!”君若水温柔的笑着,抬起右手用衣袖轻轻擦拭他眼角的泪痕。 苏子佩的双眼闪亮如黑夜中最亮的星辰,映着潋滟的水光,熠熠生辉。在喜悦的、感动的、欣欣然的各种情绪中,他深情的凝视着若水,慢慢的把唇凑上去。 君若水轻轻别过头:“别。” “为什么?”苏子佩的眼光暗淡下来,拥抱着她的手也微微松开了。 君若水深深的看着他,伸手用柔软的指腹轻轻画着他菱形的唇线。他的唇,如玫瑰花瓣一样娇艳红润,让人心中蠢蠢欲动,想要一亲芳泽。可是,此刻不行。“佩儿,不是我不想,你风寒初愈,别又被我传染上了。”她声音暗哑,有着魅惑人心的磁性。 “我不怕,染上风寒,刚好可以和你同甘共苦。”苏子佩释然的笑了,更紧的抱着她,任性的说着,用力在她唇上亲了一下。 君若水拿他没办法的笑了,心中却满是柔情和喜悦。 “佩儿,夫妻之间最重要的是什么,你知道吗?” “是彼此两情相悦,是相知相守的承诺,是细水长流日久弥坚。” 君若水微微颔首:“你说的不错,这些都很重要,但是,夫妻之间,最重要的是彼此的宽容、理解和信任。所以,我既然说了爱你,无论什么时候,你都不要怀疑。你若怀疑,会让我伤心。” 苏子佩轻轻在她唇上又啄了一记,然后郑重点头。他怎么不明白,她怕自己患得患失,所以要安慰他的心啊。“若水,我不会让你伤心。”他承诺道。 “少爷,药煎好了。”青峰大叫着敲门。 “进来吧。”苏子佩道。 吱呀一声,门被轻轻推开,青峰快步走了进来,后面跟着小心翼翼端着药碗的青文。 君若水一见,立即明白,苏子佩定然是让青峰去煎药,而这滑头的小子肯定指使青文去做了。 “青峰,你倒是会偷懒啊。”君若水凉凉的说。 早摸清了她性子的青峰没有半点惧怕之色,笑嘻嘻的脸上满是幸灾乐祸。哼,这就是让少爷独守空闺的后果。他才不同情呢。 “少夫人,是我自己要去煎药的。”青文垂首,温婉的说。 君若水摇头,只得作罢。青文啊,太温顺胆小,容易被欺负。 苏子佩上前接过药碗,柔情似水的眼中只有君若水一个。他轻声说:“若水,先把药喝了。其余的等会儿再说。” 君若水捉狭的一笑,娇声说:“不行,你要先喝一口。” 本以为会看见他皱起的苦瓜脸,谁知他竟面不改色的把药碗移至唇边,抿了一口,慢慢咽下,然后对她一笑,说:“不苦。”然后从身上一摸,摸出一把蜜饯,“看,我还为你准备了好多蜜饯呢。” 君若水甜蜜的笑着,替他擦了擦嘴角留下的药渍,然后从他手中拿了一个蜜饯塞进他的嘴里,轻笑着说:“你也要先吃一个蜜饯才公平。” 药汁对她而言,不算什么,毕竟是整日摆弄这些东西的人,哪有怕苦的道理?她端着碗,微笑着一饮而尽。放下碗,一个蜜饯已到唇边,她轻启朱唇,轻轻咬住,抬眼对上他关切的深情的漾着满满喜悦的双眸,笑容如涟漪般层层漾开。 青峰笑呵呵的拉着愣在一旁的青文退下。看着少爷和少夫人之间的柔情蜜意,竟然忘了还有他们两个障碍物在现场,就那样卿卿我我,真让人脸红。不过,他也很替少爷高兴,总算他没有错过最好的那个人。 “青文,干嘛这么失魂落魄的?看见少爷和少夫人夫妻恩爱,你不觉得高兴吗?”青峰看着青文萎靡不振的样子,不解的问。 青文勉强一笑,说:“当然高兴。”是的,高兴,却也觉得心痛。明明知道是高不可攀的人,却还是陷落了一颗心。那么,所有的伤心与难过,都是自己给自己的,怨不得谁。如果能一直留在她的身边伺候她,那便是此生最大的心愿了。 这边厢,君若水喝完药,慢慢又觉得眼皮打架,睡意袭来。这个孙明勋,放了多少安神的药啊。 看着她强睁着睡意迷蒙的双眼,苏子佩不由笑道:“既然困了,就睡会儿。我一直在的。” 君若水点点头,不再和瞌睡抗争,安心的闭上双眼,陷入黑甜之乡。 这一觉睡得很沉,也很安稳。好似睡了很久,直到感觉脸上、唇上有不明物体在轻柔的碰触,痒痒的,让她笑着勉为其难的睁开双眼,看到了眼前一张放大的俊脸,以及有些惊慌失措的黝黑眼眸。 “我……我不知道你会醒的。”他呐呐道,脸上染上红晕。 此时,天已大亮,风雨已停,窗外传来鸟儿啾啾的鸣叫声。又是一日清晨了。这一觉睡得可真久,她对着面前的人儿轻轻笑了,说:“也该醒了。”然后在他唇上印上一个早安吻,这才起身下床。 苏子佩也随即起床,说:“若水,你饿了吧?我让厨房熬了粥,一直热着。” 君若水换了身衣服,回头对他嫣然一笑:“谢谢。” “不要对我说谢谢。”苏子佩走上前,从背后温柔的抱着她,轻声说,“你会对你自己说谢谢吗?对我,就像对你自己一样。我们,不分彼此。” 原来,小小的情话会如此动人。君若水嘴角弯弯,心中感动,回头亲了亲他如玉的脸颊。 苏子佩傻兮兮的笑了,如果要谢,还是这样的方式比较好。 早点,厨房里煮了清淡的香菇白米粥,配上又香又脆的腌制笋丝,本来口中无味的,此时,味蕾也被调动了起来。 “没有准备别的,我就让厨房把粥熬好,知道病后会没有胃口,所以准备了香辣笋丝。”苏子佩一边把粥移到她面前,一边解说。 君若水坐在桌前,一手托腮,歪着头看着他,笑着问:“你也只吃这个吗?” “是啊,我们要同甘共苦,不是吗?”他对她眨眨眼,回以她慧黠而顽皮的一笑。 幸福何其简单,一粥一饭,一颦一笑,如此而已。只要身边是对的那个人,现在的每时每刻,回忆的点点滴滴,都是幸福。 —— 今天是七夕,中国的情人节哦。相信很多亲都出去过节了。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愿大家都珍惜平凡的生活中那一点一滴的小小的幸福。祝大家节日快乐。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五十章 信任 两人甜蜜的吃完早点,君若水起身整理衣冠,准备出门。青文已在门外垂首等候。 “风寒还没痊愈呢,你要去哪里?”苏子佩关心的问。 “已经好多了。”君若水对他轻轻一笑,“我得去刘知府府上,看看刘公子的病情。” 苏子佩点了点头,微笑着上前在她颊边亲了一口,面带得色的说:“签了章,你才可以出去。” 君若水好笑道:“少爷您不觉太专制了?” “不满专制?难道你还有着别的花花肠子?”苏子佩瞪着她恶狠狠的说。 “为妻不敢。”君若水作揖告饶道,然后趁其不备,突如其来的在他脸上偷了个香,这才笑哈哈的大步走出素心居,留下苏子佩在背后痴痴看着她的背影,心里甜得像掉进蜜罐子里了似的。 * 刘子非还有些轻微咳嗽,但已经没有咯血。精神气色皆较前有所好转。刘明慧喜不自胜的拉着她的手,感激涕零的说:“苏夫人,你真是医术高明啊。” “不敢当,刘大人过誉了。”离华佗再世扁鹊重生差远了。君若水很有自知之明的谦辞。 “苏夫人何必谦虚,非儿不过才吃了两副药,便好了许多。”刘明慧心中欢喜得无法言表,仿佛看见了黎明的曙光。 君若水叹了口气,说:“刘大人,记得我跟你说过,刘公子是先天体弱,五脏六腑皆柔弱,调养得宜,便性命无忧。但即使是这样,也没有办法如常人一般骑马射箭,做一些体力消耗比较大的活动。” “我知道,但是,即使是这样,我也忍不住高兴,因为非儿不至于那么难过的活着了。”刘明慧慈爱的笑着,平凡的脸上绽放着母爱的光辉,让她的整张脸也生动美丽起来。 君若水为着这样的光辉而心生感动。子非,你可知你有多幸运?虽然命运不怀好意的安排,让你拖着柔弱的身体日日忍着病痛,可是你却拥有着很多的爱,这才是人生中最难得最弥足珍贵的。 照例给子非把了脉,然后记录了他的各项症状和体征,在记录本上写出自己的调整药方。就如从前在医院中的病历一般。虽然麻烦,却很有实际效用。每日比对,看病情是否好转,也方便于调整每日的用药。 “谢谢你,苏大夫。”刘子非用那双黑白分明的剪水双瞳俏生生的看着她,由衷的感谢。 君若水扑哧一声笑了:“子非,我不姓苏。你要不叫我苏夫人,嗯,要不就叫我若水好了。” “若水。”他秀美的小脸上露出了那种单纯明净不染尘瑕的笑容,眼中的快乐和欣喜那般直接的表现出来。“你不姓苏,为什么我娘会叫你苏夫人?” 君若水不以为意,很自然的说:“因为我是入赘苏家的,所以要冠夫姓。” “哦。”水灵灵的大眼里仍是明净一片,仿佛清澈见底的小溪,没有任何世俗的尘瑕。 唉,从小被保护得太好的孩子啊。刘明慧跻身官场,自然知道人心险恶,世事无常,怎可将儿子教得如此天真单纯呢?可是,如果教他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只怕会更早要了他的命。只是,谁又能保护他永远? “若水,你给的川贝枇杷膏真的很有效,每次咳嗽含下一小口,慢慢咽下,便觉得喉中舒服很多,之后咳嗽的时候越来越少。加上在济善堂提来的药,这迁延半月的风寒好了大半,人也精神了很多。”子非开心的笑着说,“平常我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就会气喘吁吁的呢。” 君若水被他单纯的快乐和喜悦所感染,温柔的对他微笑着,说:“子非,先天的体弱是不能改变的,但后天的努力也可以让它有所改善。何况,爱你的人,并不会要求你会骑马会射箭,他们只会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若水,其实我常常羡慕别人,可以在大太阳地下尽情的玩耍,可以骑上骏马像风一般驰骋,而我,永远要禁锢在这样一方小天地里,与世隔绝。”子非笑着,眼神中却是落寞和渴盼,“我常想着,若是我也能像他们一样,我即使马上死去也甘愿。” “千万别这么想,”君若水凝眉,正色道,“任何时候,都不要轻易放弃生命。活着,是多么可贵的事情。只要生命还在,就会有希望。就像,从前的你,不知道会在某时某刻遇到我,也许未来某个时刻,你会遇到能让你骑马的大夫也不一定啊。” “是,”他靠着柔软的床垫,笑着说,“活着,也是一种责任,放不放弃,有时候不是自己能做得了主。” 君若水想了想,说:“子非,其实你的身体并没有差到必须限制在这小小的院落里。等你再服几副药后,选个好天气,我带你出去走走。” 子非惊喜的睁大了眼睛:“真的吗?真的可以吗?我长这么大,走出家门的时候屈指可数。” “只要你好好服药,除了剧烈运动,你一切皆可如常人。”君若水笑着,极为笃定。 子非兴奋的握住她的手,很热烈的说:“这样就可以了,谢谢你,若水。” * 君若水近日在刘知府府上走得很勤,勤到苏子佩都快吃醋了。 “那个刘公子很美是不是?让你这样流连忘返?”某男很不高兴的轻哼一声,酸味十足。 君若水笑着坐在他身边,两只手圈着他的窄腰,轻轻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说:“你忘了吗,我家夫郎才是天下最美的男子。” 苏子佩别过脸去,偷偷笑着,嘴里仍不满的说:“毫无诚意。” “哦,要怎么样才算是有诚意呢?”君若水凑到他的耳边,很虚心的问,眼角眉梢俱是笑意。 “你自然知道的。”他有些羞涩的说。 君若水皱眉状似费力苦想,然后恍然大悟般的说:“莫非你是要我去告诉大家,苏少爷是全天下最美丽的男子?这一点,我做得到。”她使劲点头,一本正经的保证。 苏子佩有些气急败坏:“不是不是,你故意的。” “你不告诉我我怎么会知道嘛?”君若水很“委屈”的说。 苏子佩脸红了,有些扭捏的说:“你亲我就算是有诚意了。” “我刚刚不是亲了吗?”君若水挑眉,眼中带着捉狭的笑。 他脱口反驳:“你亲的脸。” “哦,你想要我亲哪里?”君若水笑嘻嘻的轻轻吻上他修长的颈,他的优美的锁骨,他圆润莹白的肩。柔唇所到之处,皆是一阵战栗。 “还不够。”他轻颤着说。 君若水嘴角轻轻勾起,唇沿着颈侧慢慢上移,轻柔而濡湿的吻让苏子佩的身体慢慢发热,他闭着双眼,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唇中逸出一声难耐的低吟。君若水轻轻舔着他的薄唇,然后慢慢吮吸。“这样呢?”她魅惑的问。 苏子佩睁开迷离的双眼,摇了摇头,双手搂住她的脖子,主动将唇贴了上来,学着她轻轻的吮吸咬噬,君若水微微一笑,反守为攻,加深了这个吻。满室春潮涌动,弥漫着情欲的馨香。 被吻得晕晕乎乎的苏子佩,情不自禁的伸手笨拙的解着自己和君若水的腰带,想要解除掉这些碍事的障碍物,舒缓身上莫名的燥热,想要……更进一步的肌肤相亲。 突然,一只手紧紧抓住了他蠢蠢欲动的手,他抬眼,对上她波光潋滟的明眸。“为什么?”他颤巍巍的问,眼底有抹受伤的神情,“我们,早已成亲,你,也说了爱我。不是吗?” 君若水温柔的吻了吻他的眼角,将那滴夺眶而出的泪水吮入口中,泪温热的,有点咸,也有点甜,让她心中一片柔软。“是,佩儿,可是,我不希望你今后都受离魅的控制,我更不希望日后你是因为离魅而离不开我。” “没有关系,我从没打算离开你啊,除非,你不要我。你会吗?”苏子佩眼含期待的看着她。 君若水抱着他,摇了摇头,说:“佩儿,我怕你会后悔。” “你不相信我?还是你嫌弃我?”苏子佩冷然道,眼神和身体一瞬间都冷却下来,他猛的推开她的怀抱,薄唇带着抹嘲弄,“是你让我信任你的,可是你从来都没有信任过我吧?那么,这样的你还值得我去信任吗?”他甩手,夺门而出。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五十一章 密谈 他……生气了。君若水嘴角泛起一丝苦笑。 她不是没有七情六欲的佛陀,抱着他的时候,她的身体也会燥热难耐,也会有情潮涌动,那是两情相悦时身体最直接最本能的反应。可是,不能啊。 即使回到前世,面对着青梅竹马的林俊,她也不会愿意用离魅来牵制他的心。爱情,一旦变了,便是无法挽回。费尽心力挽回一个不忠的爱人,又有何意义?让消失的爱情随风而逝,反而还能在以后的岁月里偶尔怀想当初的美好。 所以,她绝不能接受一个被药物控制心神的爱人。爱,是自然而然,发自肺腑,源自内心深处的一种美好的情感。就如现在的苏子佩,一举一动,都是情难自已啊。想着苏子佩,她的眼中不自觉的漾起温柔的涟漪。 门外候着的青文看见苏子佩甩门而出,敲敲门进来,静静的有些担忧的看着君若水。 君若水瞅着青文担心的神色,不由笑了:“夫妻之间有些个磕磕碰碰总是难免的,不必这样看着我。来,给我梳个发髻,一会儿要去刘知府府上。” 青文轻轻扬起嘴角,露出一个恬然的微笑。他慢慢走过来为君若水绾发。青文的手很柔很巧,若水乌黑的长发在他的巧手下顺滑而服帖,熟练的绾出一个流云髻,插上玉簪,鬓边留下几缕发丝,平添几分妩媚风情。 君若水饶有兴致的看着镜中的自己,觉得很是符合她自己的审美观,但是这金碧朝的人可不会这么认为。本来就被人说男里男气的,现在还弄得这般柔媚,忍不住笑了,说:“青文,你不觉得这样有点怪吗?” “不会啊,少夫人这样很美,像……花儿一样。”青文轻轻咬唇道。 呵呵,总算有一个有眼光的!君若水乐滋滋的笑了。其实,无论什么时代,对美的标准还是不会有太大的变动。古代被公认为美男子的潘安宋玉之类,可绝不是身强体壮英武雄伟的大块头,而都是形体修长五官精致的美型男,到了现代,更是一味追求花样美男子。花容月貌,自古便是用来形容美貌女子的,竟然也能形容美姿容的男子了。 所以,在金碧朝,女子阴柔美丽一些,也应该不算咄咄怪事才对啊。 收拾妥当,君若水颇为自得的看了看镜中的自己,欣欣然带着青文去了刘府。 刘子非是个很配合很听话的病人,经过这段时间的治疗,他的身体好了很多,已经能在院子里吹吹风稍微晒晒太阳了。所以,一见君若水前来,他自是兴奋不已,水汪汪的大眼睛仿佛融入了点点阳光,倏然闪亮,灿烂无比。 “若水,你昨天没来看我呢。”子非略带埋怨的说,而他欣喜的笑容,说明了他内心的喜悦,并不是真的埋怨。 “每日都来,我家夫郎可是会吃醋的。”君若水开玩笑的说。 “若水的夫郎,就是苏家三少爷吗?”子非睁大清澈无暇的双眸,好奇的问。 君若水点点头,笑着打趣说:“是啊,看来他比我有名多了。我们子非公子养在深闺居然也知道他。” 子非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若水,能跟我说说他吗?” “他?”君若水轻笑,眼光变得极为温柔,“他有时候很任性,很强悍,有时候又很脆弱,很孩子气,他独立,坚强,有主见,他敢爱敢恨,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若水,听你说起来,他似乎是个天下少见的奇男子,我好想见见他。”子非眼含羡慕和期待的看着君若水,她那温柔的神情,她侃侃而谈似乎想把全世间最好的词汇都用来形容苏子佩。原来,这就是爱情! 君若水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轻轻道:“不过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罢了。” “何谓情人眼里出西施?”子非好奇的问。 君若水恍然大悟,这是隔世的词汇啊。她点头一笑,细细为他解释。 无论什么,透过情人的眼,都是美丽而动人的。苏子佩啊,不知不觉在她眼中竟成了最美的风景。 在院子里待了大半个时辰,子非微微有些累了,君若水便让青文扶着他回房。自己则去前堂和刘明慧告辞。 正厅里,刘明慧备好了茶点,四周下人都已屏退,似乎早已在静静等待着她。 “这几日药方不必调整,继续服用就是了。”君若水毫不客气的坐下喝了口茶。 刘明慧点点头,感激的笑了:“苏夫人,谢谢你。” “刘大人客气了,毕竟,济善堂也不是白白让你拿药的。既然是生意,各有所得,不必如此客气。”君若水微微笑道。 刘明慧知道她是刻意和自己保持距离,也不以为意,不动声色的笑着说:“苏夫人最近有没有远行的计划?” 君若水心中有些诧异,脸上仍是微笑如常:“刘大人何以如此相问?” “太女薨了半个多月了,朝廷仍未将新的皇储昭告天下,为什么?”刘明慧没有回答君若水的问题,反而淡淡的问。 “朝廷之事,我一介平民,何有置喙的余地?”君若水亦淡淡笑着,关于朝堂,关于政治,她还是不要牵扯其中比较好。那些黑暗、残酷和复杂,平凡如她,是无法应付的。 刘明慧摇摇头:“苏夫人,放下你对我的戒心。我其实亦是身不由己。临江城虽是三王爷的封地,但是她并没有委任和罢免朝廷官员的权利;我是天子门生,是女皇委任到临江任知府一职的。以你之聪慧,必然能看出三王爷欲争皇位之心。我并没有可信的证据,而且三王爷早已派人监视我,所以,我无法上报朝廷。但是,以三王爷的谋略和胸襟,实在没有担当天下的重任。我想,她若争不到皇位,必然会起兵谋反,而临江城有泯江天险,易守难攻,她很有可能以这江南一带为据,偏安一隅,割据称雄。” 君若水讶然的看着她,她的分析,居然和自己的想法如此相似。 “一旦如此,我毕竟是女皇的门生,而在三王爷封地,难以洗刷同谋之名。到时候,朝廷和三王爷均容不下我,唯有死路一条。”刘明慧极为平淡的说。 她只是说了自己的处境,可是君若水知道,苏家的处境与她何其相似。龙皓云早就计划着谋权篡位的一天,所以苏子佩只是她计划的一部分而已。若真到了起兵的地步,溱山之后的险峻地势便是守城的最好防线,而苏家,则是她最大的银库。招兵买马,军饷军粮,岂不都要大笔的银子?即使如此,龙皓云也未必能容得下苏家,而朝廷倘若能平息叛乱,也必然会追究到底,不只一干党羽,就连稍有关联着,皆会株连九族。对于谋反者,朝廷向来是斩草除根绝不留情的。 “如今朝廷局势紧张,储君之位迟迟未定,京城中必然暗流涌动。”刘明慧平静的说,“各位皇女在朝中都有自己的势力,现在就看谁的势力更大一些。我本不想卷入其中,却是身不由己。如今,只希望非儿能不受波及。我是朝廷命官,无法弃官离开,若是苏夫人有此打算,希望你能帮我招照顾非儿。” 君若水苦笑着摇了摇头,苏家根基就在这临江城,她如何能跟苏子佩说放弃这里的一切远走天涯?何况,刘子非的身体,又怎么经得起路途颠簸舟车劳顿? “刘大人思虑过甚,不到最后一刻,都不要放弃希望。世间事,往往看似山穷水尽,却又柳暗花明。”君若水安慰道,“目前,还是静观其变吧。” 这一刻,刘明慧和君若水彼此对望,视线相交中有着一种同病相怜惺惺相惜的感情。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五十二章 愤怒 日升月落,就这样好几天过去了。 君若水没想到苏子佩会这么长时间不理她,没有料到他会气这么久。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冷战吗? 遇到一个孩子气、爱耍小性子的老公,有时候还真是无可奈何。 随着时间的推移,城中许多酒楼已经开始慢慢恢复营业,毕竟天高皇帝远,临江城离京都路途漫漫,女皇鞭长莫及。许多青楼不敢明目张胆,便开始偷偷地下营业。那些纨绔子女早已无法忍耐,自然是蜂拥而出,夜夜笙歌,逍遥快活。天下,与她们何关?及时行乐就好。 君若水翻了个身,惬意的伸了个懒腰,从软榻上坐了起来。前些日子,她刚刚获准睡在了床上,如今又沦落到睡软榻了。唉,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哪。才睡了几天的柔软床铺,居然开始觉得睡软榻腰酸背痛起来了。 苏子佩静静睡在对面床上,背对着他,一如每日,对她不理不睬。他究竟还要生气多久呢? 君若水专注的看着他的背影,寻思着怎么哄他时,外间突然传来了噪杂的声音,夹杂着哭泣、怒骂,将一个清新安静的早晨弄得乌烟瘴气的。君若水皱了皱眉,起身道:“佩儿,现在还早,你先睡会儿,我出去看看。” 知道他还没解气,不会回答,君若水自行走出房门,向着声音来处走去。 “怎么回事?”远远的,只见青峰拦着紫竹,一脸的义愤填膺,恨不得啖其血肉。君若水走近了,才看见紫竹衣衫不整,头发凌乱,略微有些慌乱的样子。君若水的目光在他们之间逡巡一遍,然后皱眉问:“到底怎么回事?紫竹,你怎么会在这里?” “少夫人,我刚才路过这里,听见青文在房里哭得很伤心,正准备上前敲门,就看见她从青文房中出来。昨晚,她……”青峰双眸含泪,忿忿的说,看向紫竹的目光满是恨意。 “青文?青文人呢?”君若水被他们弄得满头雾水。 “小姐,我自己跟你说吧。昨晚,我要了青文。”紫竹一脸不以为然,“我会娶他的。” 青峰恨不得一掌把她那张无谓的脸打烂:“少夫人,她是强要了青文。” “你要了青文?”君若水重复道,有些不能相信,“青文他愿意吗?” 紫竹扬起脸,理所当然的说:“小姐,青文签的是终身契,自己是没有婚配权的。只要你把他许给我就行了。我跟了你这些年,难道连许一个小厮都不行吗?” “青文他愿意吗?”君若水不为所动,坚持问着,声音渐渐变冷。 “我说了会娶他。生米已经筑成熟饭,他还有什么不愿意的。我可以保证,他是正夫。”紫竹振振有词的说,丝毫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签了终身契就得被人摆弄吗?做下人的就不是人吗?你不要忘了,你自己也是奴婢一个。”青峰顿时恼恨不已,单薄的胸膛剧烈的起伏着,轻蔑的看着紫竹说。他是家生奴,从一生下来就是苏家的奴仆,亦是没有自主权的。紫竹的话,如同尖锐的刺残忍的插入他的心间。 紫竹笑了,面带得色的说:“我的卖身契从离开君家起就被小姐撕毁了。我现在是济善堂的管事,是我自己的主人。” 君若水黑眸沉敛,看着紫竹张扬的嘴脸,慢慢走到她跟前,突然啪的一声,一个耳光用力打在她的脸上。青峰愣在原地,从不知道性子温柔的少夫人也有这般冷酷强势的时候。 紫竹被打得偏过头去,嘴角渗出一丝血迹。她捂着自己火辣辣疼痛的脸,用不敢置信的眼光看着君若水:“小姐?你打我?” “这就是你的爱吗?你的行为,无异于禽兽。”君若水脸色黑沉,犹如罩了一层寒霜,冰冷无情。说完,她不再看紫竹,从她身边擦身而过,忧心如焚的走到青文房前,轻轻敲门。 门内没有一丝声音。君若水情急之下,推门而入。房内,一片狼藉。满地是碎裂的衣服、床单、帐幔,青文凌乱的套着衣服,头发披散,目光呆滞,愣愣的看着天花板,一动不动,像是死去了一般。 “青文。”君若水心痛的喊。 听到她的喊声,青文空洞的眼神慢慢有了焦点,待看清楚面前的人是她之后,突然大声哭叫起来,使劲推开她:“你走,你走!” 紫竹是自己带入苏府的,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她也难辞其咎。青文会怪她,也是无可厚非的。君若水内疚的想要伸手扶起他,他却一下子缩成一团,蜷在角落里,仿佛把自己隔绝在世界之外。 他的痛苦、羞辱和绝望,君若水能够深切体会。因为,在前世,女子是弱者,都是女子受此苦楚。那是人生永远无法彻底摆脱的阴影,心灵受到的创伤一辈子都难以磨灭难以抚平。 “青文,别这样,忘了这一切好不好?”君若水柔声安慰着。一直把他当成一个小弟弟一般关心和照顾,此刻,看到他这样悲伤无助,自己亦是心痛不已。金碧朝有着太不合理的律法,因为青文是签终身契的奴仆,所以他的一辈子就卖给了苏家。只要苏家不追究紫竹的责任,紫竹是毫无罪责的。即使追究,也不过是打几板子了事,因为青文只是一个没有自主权的奴仆。 身份地位决定了人的等级,世界永远没有公平可言。 “青文,紫竹说她会负责的……” 青文慢慢的把头转向她,深切的悲伤的看着她,一字一顿的说:“我情愿去死。”说着,突然拿起桌上做针线的剪刀猛然朝自己胸口扎去。君若水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夺下锋利的剪刀,只是撞偏了他猛烈刺向心窝的准度。鲜红的血液从他的胸口喷溅出来,溅了君若水一身。 这个柔弱而胆怯的十四岁的少年,怎么会如此刚烈如此决然不留丝毫转圜的余地? “青文……”君若水惊痛的大声叫着抱住了他。 他的嘴角溢出血迹,清秀的脸上却奇异的露出喜悦的笑容:“少夫人,能够死在你的怀里,我……觉得很幸福。” “说什么傻话,”君若水心中又急又痛,泪水夺眶而出,不由回头大声喊,“青峰,快进来。” 青峰正仇恨的盯着门外的紫竹,防着她开溜。听见君若水急切的喊声,不由一惊,马上冲了进来。“少夫人,这……这是怎么了?”看着君若水怀中鲜血淋漓气息奄奄的青文,他呆住了,傻傻的问着。 “还愣着做什么,快过来护住他的心脉。”君若水恢复了冷静,沉声道。 “是。”青峰这才相信了眼前的事实,马上急冲过来点了青文胸前的几处穴位,眼泪簌簌而下。 君若水轻轻把青文放在床上,转身要去药房,衣角却被青文死死攥住。 “青文,听我的,别放弃。好不好?”君若水温煦的俯身看着他,柔声说,“我不希望你死。” 青文垂下眼睑,慢慢松开了手。 “青峰,叫人去请孙大夫过来。”君若水吩咐道,自己则去药房拿来了一些急救物品,又拿了千年人参片让青文含在嘴里,提着一口气。 沉吟半晌,君若水下定决心道:“青峰,等不了孙明勋了。你在旁边帮忙,我来吧。” 喂青文服下了麻沸散,用自己研制的抗炎药汁消毒创面,鲜血依旧在流,她用开水煮过的布巾擦拭,然后止血,用自制的羊肠线缝补伤口。所有的东西都还在试验阶段,但是眼前也只能救急。 看着鲜血淋漓血肉模糊的创面,青峰也忍不住面色发白,转头看君若水全神贯注的止血缝针,他不由充满崇拜:“少夫人,你好厉害。” “别说话,注意他的呼吸和反应。”君若水斥道。 青峰心悦诚服的点头。 大约一炷香的时候,孙明勋匆匆赶到了。她肃然入内,用药水洗手,然后上前为君若水做助手。 半个多时辰后,青文的伤口被包扎好,君若水这才松了一口气,坐下来。 “若水,你的水平,几乎达到金碧朝外科治疗的顶峰了。我自叹不如。你是什么时候练得这一手的?”医痴孙明勋好奇不已的问。 “明勋,我不过是胆大罢了。情况危急,我是临危上阵,哪管得许多?”她不是专业的外科医师,所幸伤口虽深,但没有伤及大血管,只是简单的清创缝合,不然她也拿不下来啊。转头看了看脸色嘴唇惨白的青文,麻沸散的药效还没过去,他依然在熟睡之中。 她承认,她确实希望捡个“小白鼠”来验证一下近日的研究成果,可是,她并没有希望是自己身边的人啊。 看着青文情况稳定下来,君若水起身送孙明勋出门,并派了个小厮随她去济善堂提药。回来时看见紫竹不知何时进来,跪在床头,担心而内疚的看着面无血色的青文。 “你进来做什么?”君若水冷冷的问。 “小姐,他……会没事的吧?”紫竹轻声的问,生怕惊扰了昏睡中的他,双眼满含期待之色。 君若水摇摇头:“暂时保住了性命,可是,危险期还没有过。现在的他,最怕的就是感染发热,一旦感染控制不下来,那么,他就……” “小姐,你一定会治好他的,是不是?是不是?”紫竹紧紧抓住君若水的手,神经质般的问着。 “我会尽力,但是也得看他自己的意志力。”君若水面带嫌恶的轻轻抽出自己的手,心里还不能原谅她。在她看来,强暴,是最恶劣最无耻的行为。这样的紫竹,是她所鄙视所不耻的。 “小姐,一定是你说了什么刺激他的话,他单单在见了你之后自杀,是因为他喜欢你,所以在你面前觉得自己已经是残花败柳。你本来是想收了他的吧,现在他成了我的人,小姐不如就成全我们吧。” 君若水冷冷一笑:“你可知,什么才是成全?成全了你,却无异于把青文推入不幸的境地。我从没想过收他做侍,只有你心中才会有这么龌龊的想法。这几日你就住在济善堂吧,不要让我看见你,不然,我会忍不住想杀了你。” 紫竹惊惧的看着面前面若冰霜的君若水,那样温顺的人,竟然也会变得如此……冷酷无情。对于这样的君若水,紫竹心中充满惧意。她不敢辩驳,只好垂下头,忿恨的退下。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五十三章 和好 半夜里,青文果然开始发热。没有温度计,不知道烧到多少度了,君若水只能用手摸他的额头来感觉热度,他的面颊绯红,嘴唇干燥裂开,额头烫得像要烧起来似的。 从早上开始,君若水便一直留在青文房里监护他,寸步都不敢离开,怕随时有病情变化。这里没有抗生素,据孙明勋家传的行医笔记上记载,很多创伤病人死亡并不是因为伤势过重,而是因为感染发热,伤口腐烂致死。 如今,也只能希望她提炼的中草药抗炎剂能够有效了。 安排了几个小厮轮流值夜,不断为青文额上敷冷毛巾,为他擦拭全身以降温。君若水靠在一旁的桌子上,昏昏欲睡。白天里的一幕幕开始在脑海中回想。青文……竟然喜欢她? 她自我审视,绝没有处处留情,怎么会惹上桃花呢?而娴静的青文,她能给予的只有朋友间的关心,和无法回应的内疚啊。 刚刚,柳棉来看过青文。青文尚在昏睡中,柳棉轻轻握着他的手,流着眼泪叹息着:“可怜的孩子!”叹息中似乎想到自己在青楼的卖笑生涯,悲从中来,让君若水不得不好言安慰了一番才止住了眼泪。 “水儿,你会怎么处置紫竹?”柳棉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略带担忧的问,心中充满矛盾。他觉得青文身世堪怜,可是紫竹亦是自小卖身为奴,跟在他的身边,在君家那样恶劣的环境里,忠诚的陪在他和若水的左右。相处多年,感情也是真挚的。 君若水勉强笑了笑,说:“爹,我也不知道。先等青文好起来了再说吧。” 柳棉点点头,知她心中亦是纠结,安慰道:“水儿,无论你怎么处理这件事,我都是站在你身边的。” 君若水点点头,扬起嘴角,双手抱着柳棉的腰在他胸前磨蹭了一会儿才依依不舍的放开。柳棉心疼的拍了拍她的肩:“水儿,别太累了。有什么事别憋在心里,和爹爹说。”若水笑着点头,遣小厮送柳棉回清心小筑。 夜,安静下来。寂静的烛火摇曳中,只听见青文轻微的呼吸声。困意袭来,君若水靠着桌子打起了瞌睡。 苏子佩轻轻推门进来,守在床旁小厮刚要喊他,苏子佩忙摆摆手,用眼神示意他不要吵醒了君若水。所有的事他都听青峰详细说了一遍,知道她会放心不下,一直守在青文房中。心中还是微微有些吃味的。不过,他知道,这不是他闹脾气的时候。他静静站在君若水身旁,回身接过青峰递过的披风,想要给君若水披上。秋日的夜里这样子睡很容易受寒啊。 这时,君若水靠着桌子,不舒服的动了动,不觉从桌沿上滑了下来。青峰惊呼一声,声音未落,苏子佩已然上前一步,伸手一揽,下一秒,君若水已经跌入他的怀里。好几日没有接触她的身体,此刻满怀软玉温香,让他的心里不由一阵悸动。 君若水睁开迷蒙的双眼,黑玉般温润的眼瞳折射着摇曳的烛光,光华璀璨,对上他略显惊慌的眼眸,慢慢泛出温柔笑意。“佩儿。”她轻声呢喃着,很自然的伸手抱住他紧窄的腰,笑靥如花。 苏子佩被她柔美的喜悦的脸庞所蛊惑,痴痴的看着她的笑脸,如同看着人世间最美的画面。心一下子被融化,所有的生气,所有的埋怨,都在一瞬间烟消云散。 “我不想和你生气了,若水,我只想就这样好好抱着你。我认输了。”苏子佩叹气道。 “我从来就没有和你生气啊。”君若水轻轻摇头,说,“何曾有过输赢?你难道不知道,你生气不开心,我也一样会难过吗?” 苏子佩闭上眼睛,紧紧的搂住她。半晌,苏子佩才松开她,用指腹轻轻抚平她眉间的川字,轻声安慰着:“别那么担心,青文会没事的。” “我不知道该拿紫竹怎么办,佩儿。”第一次,她无比软弱的说。头埋在他的胸前,语声哽咽。 “别难过,若水,不是你的错。你不要如此内疚,这样我会心疼啊。”他把她圈在自己怀里,轻轻吻着她的面颊,低喃着。 他懂她心中的难过和内疚,紫竹是她的丫鬟,是她带入苏府的,发生这样的事,她难辞其咎啊。第一次觉得他的拥抱这么让人心安,仿佛无论什么时候都有一个可以停歇的港湾,让心放下种种负累,简单的休憩。她笑了,轻轻靠在他的怀里,觉得温暖而安全。 青峰看见两位主子如此暧昧的画面,早就贼精的守到门外去了。倒是房中守着青文的小厮,只好面红耳赤的装聋作哑,不闻不看不想,希望少爷少夫人把他当成一个无关紧要的背景就可以了。 “佩儿,你去休息吧,我还要守在这里。”君若水轻轻吻了下他的脸颊,微笑着说。 苏子佩难得不唱反调的点了点头,俯身在她颊边重重亲了一口,才一脸奸计得逞的笑着离开。 君若水在他身后微笑着摇了摇头,才刚刚觉得他成熟些了,可随即又变得这样的孩子气。摸了摸脸上他亲吻过的地方,仿佛还带着微微的炙热,她咧嘴笑了。旁边那小厮偷眼看了看她傻笑的样子,也不由抿嘴偷笑。 清晨,晨光初露,浓雾弥漫,苏家园子里到处是雾茫茫的一片。君若水起身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下麻木的手脚,然后走到床前,摸了摸青文的额头,热度已经退了下去。长长的舒了口气,她把手搭在他的脉上,脉象平稳有力,性命应该无虞了,这才放下心来。 “等会儿他也该醒了,你换个班,先去休息吧。”君若水对守夜的小厮吩咐道,自己则推开门,迎面对上的是苏子佩蔷薇花般美丽的笑脸,然后是他热情的吻。这傻小孩,似乎特别喜欢与她亲近。当然,她也很喜欢他这样率真坦诚的表露自己的感情。猜来猜去彼此折磨的爱情太累,像他这样坦率明朗才好。 “怎么起得这么早?”君若水亲热的挽起他的手,向门外走去。 “想着你在这里,我的脚自然不由自主要往这边来。”他微红着脸睨她一眼,嗔怨的说,“一早起来见不到你的感觉很不好。心里有些不安。” 君若水愉悦的笑了:“青文的热度已经退了,现在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我们一起去吃早点吧。” “你还没说,有没有想我?有没有?”苏子佩像个讨糖吃的小孩,不依不饶,一定要她回答。 君若水忍俊不禁:“苏少爷,你这根本是在屈打成招嘛!” “不管,屈打成招也行,只要结果,不管过程。”苏子佩斜睨她一眼,得意洋洋的说。 君若水冷不丁在他唇上啄了一下,笑着拉着他的手快步向前走去。苏子佩愣了一下,随即抿唇而笑,忘了刚刚没有答案的问题。 两人和乐融融的吃过早点,便有小厮跑来报告:“少爷,少夫人,青文醒了。” “是吗?我马上过来。”君若水欣喜的说,醒来便意味着进一步的好转了,“佩儿,和我一起去吗?” “哦,你先去吧,我一会儿自己过来。”苏子佩略有些心虚的说。 “好。”君若水点点头,不疑有他。 君若水离开后不久,青峰笑嘻嘻的端着一碗药跑过来:“少爷,你的药煎好了。” “好,放在旁边吧,冷会儿再喝。”看着黑色的药汁,苏子佩面色如常。曾几何时,他还需要她哄着才肯吃药啊。想起她,他的眸光不觉泛着柔和的光泽。 “少爷,这到底是什么药啊?是少夫人开的方子吗?”青峰放下药碗,凑过他面前,好奇的问。 苏子佩随口应付的说:“是养身补气的药。” “哦,”青峰恍然大悟般,贼眉鼠眼的笑了,“是为了生小宝宝的吧?” 苏子佩没有否认,只笑着敲了下他的头,眼神中却是一片落寞之色。 看了看黑色的药汁,难闻的药味飘过来,让他心头微微有些恶心的感觉。可是,他还是坚持着,端起药碗,仰头一饮而尽。口中残留的药味,让他几欲作呕。他马上捂唇,尽力把那恶心的感觉压下去, 青峰见状赶紧打开食盒,从里面拿出一颗蜜饯,送到苏子佩唇边。 苏子佩摇摇头,示意青峰把蜜饯放回去。这药,用药前后半个时辰不能进食。青峰不解的看着他,眼中充满忧色。苏子佩对青峰笑了笑,道:“无妨,这点苦,我还吃得了。” 青峰无限崇拜的看着苏子佩,呜,他家少爷好坚强啊,他好感动……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五十四章 疲惫 “青文。”君若水看着青文漆黑的眸子,那双明眸此时犹如幽深的潭水,深不见底,波澜不惊,竟像是一团……死水。 此时的青文,确实是万念俱灰心如死灰。听到君若水的声音,他的眼珠才轻轻转动了下,慢慢看向君若水,那眼神极为复杂,有迷茫有悲哀有深深的绝望。君若水心中不由轻轻叹息,如此温顺可人的少年,怎会遭遇如此不幸?而这不幸,多少和她也有些相关。 为什么紫竹会做出这样禽兽不如的事?即使是占有了青文的身体,他却是宁死也不愿委身于她啊。 这件事,暂时只有她和苏子佩,青峰以及紫竹、明勋几人知晓,君若水事后马上封锁了所有可能知道的渠道。她很明白,在这里,名节对于一个男人的重要。 “青文,还痛不痛?饿了没有?”君若水微笑着关切的问。 好熟悉的温柔啊。她没有因为他被玷污而疏远他,看不起他。他知道,她不是这样的人。只是,他自己会觉得自惭形秽啊。以前,他觉得自己还能站在她的身边,做一辈子的贴身小厮。现在……他觉得自己不配了,他再也不配站在她的身边。因为,他已经是一个不洁的人。 “今天厨房里特意为你熬了粥,香喷喷的米粥,吃一点好不好?”君若水笑着看他,温柔得不容人拒绝。青文轻轻点了点头。 君若水很欣慰的笑了。只要他肯吃东西,自然能好得更快一些。至于他的心结,她再想办法慢慢解开。 青文看着她的笑脸,突然觉得自己还可以为她做的,就是不让她为自己担心。紫竹是她的丫鬟,所以她会内疚,而她对身边所有人的温和包容,让她一定对他放心不下。与其让她为自己忧心忡忡,不如自己强颜欢笑,来换取她的心安。 君若水不知青文的辗转心思,只是很高兴的吩咐小厮去厨房端粥。“吃完粥,过会儿再喝药。我准备了你喜欢的冰糖梅子哦。” “谢谢。”青文轻声说,声音略微有些沙哑。他本就是没有未来的人,能这样看着她的笑,就已经很好了。如果她不希望他死,那么,他就为她而活着。他死去,她必然也会伤心的。他不愿她伤心,即使是为了他,他还是舍不得啊。 胸前的伤口竟感觉不到多大的疼痛,只是隐隐有些不适而已,不去注意的时候甚至可以忽略。他知道,是她用了药的缘故。她总是会设想周全,不会让他太难受的。 当时是抱着必死之心,不愿意在失去贞洁后还苟且偷生于人世。现在想想,是他太冲动了,害得她为自己担心,守了他一天一夜。她的眼角眉梢俱是倦意,眼周还有着淡淡的黑眼圈。 小厮很快端来了粥品。 “少夫人,我没事,你去休息吧。”青文小声的说。 “有没有事,得我这个大夫说了算。”君若水微笑着说,“先把粥吃了。”她吩咐小厮扶他起来半坐着,背后塞了软垫,然后再一勺勺喂他喝粥。 从没有被人服侍过的青文,非常不安的看着面前喂粥的小厮,又看看一旁温柔浅笑的君若水,不禁有些窘迫的轻声乞求:“少夫人,我还是自己来吧。” 君若水坐在桌前摇了摇头:“你自己来怕牵动伤口,好不容易缝好的伤口可别又弄裂开了。乖乖听话,好些了你再自己来。” 青文只好略带尴尬的由着自己平日一起干活的伙伴喂自己吃粥。看着他为难又不好意思的样子,君若水忍不住微微的笑了。 看着青文喝完药睡下,君若水才退了出来。脸上的笑容隐去,露出倦容。 正是巳正时分,秋日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暖的,极舒服。 君若水思虑着,不自觉的走到了自己的药园。药田里,托王欣帮她找来的一些难得的药种已经长势良好,很快就能有收成了。看着土地里长出的这些旺盛的生命,君若水不禁微扬起嘴角,转身去药房里拿来小铲子和水壶,蹲下身体,细细打理这片茂盛的药田。 她蹲在药田里,身子隐没在茂密的药田和周围的灌木丛里。四周寂静一片。 这里本是苏府比较偏僻的角落,不当主道,鲜少人来人往。如此寂静的时候,自然一点点细微的声音都会显得无比清晰。 “你听说了吗?少夫人身边的青文,和济善堂的紫竹管事……”是一个仆妇刻意压低的声音。 “真的吗?没有成亲就失了身?看他平日温顺贤淑的样子,还以为品性有多高洁,没想到暗地里也是个小骚蹄子。哈哈。”另一个仆妇不年轻的声音里透出猥亵。 “是啊,听说少夫人大怒,还打了紫竹呢。” “那青文小蹄子是不是和少夫人也有一腿啊?” “少夫人那个温和得没有脾气的人,居然会为了他怒火中烧,出手打了紫竹,你说有没有?” “青文还真能耐啊。不知道紫竹会不会娶他呢?还是,少夫人会收了他?” “少夫人哪敢收啊?咱们少爷多凶悍你又不是不知道。少夫人又不是不想活了。”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少夫人如今把少爷驯服得像小绵羊一样了。少夫人想要什么,少爷绝不会说个不字。”如此笃定,比她这个当事人还要信心十足。 “咱们先瞧着,如果到时少夫人和紫竹都不要他,那么我们倒可以去尝尝鲜。哈哈。”两人压低的极为淫靡的笑声传来。 君若水停下手中松土的小铲子,眉头紧紧皱起,脸色一片冰寒。紫竹还是迫不及待了吗?她一定要把青文逼到绝路上吗?都是她身边的人,她给予的都是一样的关心和照顾。到了金碧朝,她独自一人,总是感到无尽的孤单和寂寞,常常在半夜里惊醒,觉得此身非我有,恍然如梦。可是,就是身边这些人,让她感觉到了关心和爱,让她渐渐融入这个陌生的世界。 如今,紫竹的所作所为,不只伤了青文,也伤了她的心。不是她要袒护青文,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对与错的问题,而是她来自前世的是非观念,紫竹的行为是无法原谅的罪恶,是道德品质的败坏,是该被唾弃被鄙夷的。若是前世,她足以去牢房里吃牢饭了。哪里还有此时的逍遥自在? 抬起头,君若水看了看澄蓝的天空,阳光依旧耀眼。原来,总是有阳光照不到的黑暗面啊。 她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收好手中的工具,命李管家备了马车,向城南济善堂驶去。 济善堂人来人往,旁边养生堂热闹非凡。马车停在济善堂门前,济善堂里的小厮便颠颠的迎了上来,替君若水掀开车帘,扶她下车。其实,她也没打算永远隐瞒下去,毕竟,世上没有永远的秘密。所以,慢慢的所有人都知道了济善堂为苏家产业,苏夫人自然也是主人。外间人自是不知,其实君若水才是济善堂的真正主人。 君若水也不介意,她只是认为,无论是前世还是现在,女子都得有经济上的独立。在苏家,除了日常生活开支,和偶尔的马车代步,她所用的一切都是自己的银子。苏子佩给过她银票,她谢绝了;苏慕萍给她的苏家印章,不只价值连城,也可在苏家账房随意支取,可是,她不屑如此。凭着济善堂和养生堂的收入,她早已经赎回了当初的玉佩,手头上也攒下了不少的银子。如果她肯再花点心思,必然有更加不俗的业绩。只不过,她太懒,太随意。 下了马车,君若水走进济善堂,紫竹正忙里忙外,不亦乐乎;孙明勋正给人把脉,只用眼神示了示意,无暇招呼她。她进了大堂,淡淡的说:“紫竹,你随我来。”说完便自行进入堂后厢房。早有小厮泡了壶玫瑰花茶进来,为君若水倒上一杯后退下。 花茶系列是她最近在养生堂推出的下午茶,配上糕点,供那些富贵闲人们在午后闲暇来此八卦。 君若水端起小瓷杯,轻轻抿了一口,淡淡的花香扑面而来,仿佛在清晨的玫瑰园中闻着馥郁的花香。 “小姐,你找我。”紫竹敲门进来,头低垂着。面对君若水,她心中仍有几分惧意。 “紫竹,那件事,本只有你我、子佩、青峰、明勋几人知道,如今苏府却人尽皆知,我是不是可以认为,是你大肆宣扬的?”君若水淡淡的问,温润如黑玉般的眼眸光华内敛,看进紫竹眼中只觉一片冷然。 紫竹暗暗惊心,她越来越不了解小姐了。如今的她,再不是当初在君家被两个姐姐欺负不知反抗的小女孩,而是一个精通岐黄之术,有着经商策略的聪慧的女子,一个惫懒温煦却能在需要的时候变得果断决绝的女子。这一刻,她竟有些胆怯有些迟疑了。 “是不是?嗯?”君若水轻轻的问着,声音柔软而温润,仿佛只是很随便的闲话家常。可是紫竹知道不是那么简单,她听得出君若水情绪中隐藏的愠怒,不然,她不会专程来济善堂找自己。 “是,是我。是我说我们情难自禁,说我会娶他。”紫竹知道赖不过去,不如实话实说。 君若水深幽的黑瞳泛着冷光,盯着她的眼睛,似乎看到她的内心深处,让她不自觉的有些惧怕和瑟缩。“你,非得要逼死他吗?他已经自杀了一次,你是想让他死第二次吗?” “小姐,只要你把他许给我,我娶了他,一切就都好了。”紫竹眼中升起狂热,急切的说。 君若水摇摇头:“紫竹,你这不是爱,你只是想要占有。你从来就没有想过青文的感受,没有想要善待他。” “小姐,不是的……”紫竹急着辩白。 君若水冷然打断她:“从今以后没有我的准许,你不要回苏府了。不要再伤害青文,不要挑战我忍耐的极限。我很累了,你先下去吧。” 紫竹还想说什么,看着君若水冷淡的面容,却又不敢造次,只好咬唇退了下来。君若水独坐桌前,面上渐渐露出疲惫之色。她慢慢喝完一杯馥郁芬芳的玫瑰花茶,转身上了软榻小憩。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五十五章 交心 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正是日暮时分,厢房中的光线昏暗不明。君若水眯起眼睛,适应了那昏暗的光线后,才发现身旁多了个人。他身穿暗色长衫,静静坐在软榻沿上,背朝着她,不知在出神的想看什么,静默无言,几乎和暮色融为一体。君若水微徽一笑,伸出手来,抱住他的纤腰,很自然的把头枕在他的腿上,低喃着问:“怎么来了?” 苏子佩被她抱住窄腰,回过神来,嘴角不由自主的漾起笑意。他侧身,让她躺得更舒服一些,手指轻轻抚过她温润细腻的面颊,回答说:“下午出来去酒楼看看,听李管家说你中午来了济善堂,所以顺路过来接你。” 君若水笑着在他腰间磨蹭。没有所谓的顺路,酒楼在城东,而济善堂在城南,他,其实是特意来接她的。不肯承认的别扭小孩。 “天色已晚,若水,我们回去吧。”苏子佩看着越来越暗的光线,忍着腰间的痒痒,轻笑道。 君若水抱着他的腰不肯放,继续在他腰间磨蹭,语带娇声:“等一会儿,让我好好抱抱你。” 苏子佩嘴角扬起一抹玩味的笑,突然间毫无征兆的把手伸到君若水身下,一把抱起了她。君若水猛然间觉得身体悬空而起,不由搂住了苏子佩的脖子发出一声惊呼。苏子佩看着她惊慌的表情,得逞的大笑起来。 君若水不满的瞪他一眼,哼,怎可让他得意了去?她微一挑眉,双手吊着他的脖子,突然吻住他的娇艳的唇,把他的笑声一并吞入唇内。 “唔……”他惊讶的瞪大了双眼,唇上柔软的触感让他思想突然停顿,她灵巧濡湿的舌探进他微张的唇,极尽温柔的引导着他的舌,他不由自主的让柔舌随之追逐起舞。身体微微传来燥热,而全身的力气像是被她抽走了一般。他努力别过头,分开彼此的唇,恋恋不舍的喘息着说:“若水,我的脚有些发软了。” “那,就放我下来吧。”君若水笑眼内带着柔情和蛊惑,她慢慢平息着自己的凌乱的呼吸,轻喘着说。 苏子佩轻轻将她放下来,她一着地,便伸手搂住他的腰,娇声笑着,揽着他往前走,脸上是满足的笑意。 济善堂已经关门歇业,小厮们收拾清扫,各行其职,孙明勋亦回自己房间研究药物。从厢房中出来,小厮们见了他们便都停下手中的活计,恭敬的叫“少爷,少夫人。”君若水点点头,吩咐道:“跟孙大夫说一声,我们走了。”“是。” 出得门来,青峰马上从旁边停靠的马车上跳下来:“少爷,你说等一会儿的,你看,等得天都黑了。” “看来青峰怨声载道啊。”君若水调侃道。 “少爷肯定是看到少夫人就忘了我了。”青峰一付我就知道的表情,噘着嘴说。 君若水忍俊不禁,苏子佩也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青峰这鬼灵精,仿佛亲眼所见一般。苏子佩进了君若水的厢房,见她睡得正熟,知道她这两天身心俱疲,不忍心吵醒她,便静坐一旁,默默等她醒来,哪里还记得青峰在外面等着?看着她沉睡的恬静脸庞,她在睡梦中舒展的双眉,她微微上翘的唇角,她的一切的一切,他都如此喜欢。 两人相扶着上了马车,透过车窗看着窗外收拾摊子的小商贩,空气中飘来人间烟火的气息,让君若水心中洋溢起暖意,不由伸手轻轻握着苏子佩的手,十指交缠,双眼依旧望着车窗外夜幕下灯火点点的临江城。苏子佩转头看了看她,街边的灯火的微光映在她清秀的面容上,明明灭灭,沉静恬淡,有一种他无法形容的美。 独自占有的欲望让他的手蓦然握紧,她一时吃痛,转过头疑惑的看着他。 “若水,你……心中是不是还有一个人?”折磨了他很久的问题就这样问出了口。 君若水挑眉看着他,眼中的疑惑更甚,他,是在说青文吗?这家伙表现得挺大度的,让她都不由得刮目相看了,原来是掩饰得好啊? “还会有谁呢?”她笑了,故意逗他玩。 “林俊。”他看着她的眼睛,轻轻的说出两个字。 林俊?林俊!好遥远好熟悉的名字,君若水愣了愣,恍若隔世的记忆一瞬间纷至沓来,她的目光变得迷离而飘渺,如同迷雾氤氲,让他看不清楚里面隐藏的情绪。 好久好久没有想起他了啊,没有了她,他的人生并不会有什么不同吧? “若水。”他有些心慌的轻声唤着。 君若水闭上眼睛,从他手里抽回自己的手。回忆已经那么遥远,每每想起,却依然触动她心中的悲伤。 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心,苏子佩呆呆的看着双眼闭合的君若水,心中忐忑而后悔。是他小心眼,毁了那样温暖甜美的气氛,可是那个名字,不知从何时起,就成了他心中的刺,他承认他鼠肚鸡肠,承认他是不折不扣的妒夫,他甚至没有办法去容忍一个名字。 君若水闭目凝思半晌,才倏然睁开温玉般的双眸,很意外的看见苏子佩靠在车厢一角,双手抱膝,缩着身子,愣愣的看着窗外。微微的灯火映在他落寞哀愁的眼中,却再不见他明眸中的璀璨光华。 “佩儿?”她心中微惊,知道他的敏感,刚刚的自己伤到了他吗? 苏子佩听到她的轻唤,反而向角落里缩得更紧。 君若水轻轻叹息一声,伸手微微用力把他拉到自己怀里。“我心里,曾经有一个人,但是他,已经死去了。”在林俊的世界里,她已经是一个死人,那么在她这个世界里,林俊也是不存在的。她也可以认为,他已经死去了。 “对不起,”苏子佩一惊,水润的双眸充满歉意的看着她,低声说,“是我不好,惹你伤心了。” “我没有伤心,”君若水柔媚的笑着看他,“有了你,我还怎么会伤心?” “他……很好吧?我没有他好,是吗?”苏子佩自怜自伤的说,“我的过去……” 君若水捂住了他的嘴,微微有些生气:“佩儿,你要知道,不是你不好,是有人不懂得珍惜。” “可是,他死了,却还占据着你的心。”明知道不该嫉妒一个死去的人,可是他还是忍不住说出了口,“你们,有很美的过去吧?” “我们的过去有过美好,也有伤心和绝望。”君若水轻轻的安抚他,“我的心里,早已经没有了他。他,只是一个逝去的朋友。你,才是我心里最重要的人。”君若水把他的手放在自己胸口,对他温柔的笑着。 苏子佩看着她的笑脸,知道她已经给了他安慰和解释,如果再纠缠下去,便是他太无理取闹了。 “我,真的够好吗?真的值得吗?”他不安的问。 她毫不犹豫的点头,笑着戏谑的说:“世间岂能处处完美?失聪的贝多芬,断臂的维纳斯,受过伤的苏子佩,恰恰因为有着不完美,才极度可贵。” 苏子佩不明白的看着她,大致知道是赞美的意思,嘴角不由自主的上扬。 “不要因为过去而懊恼,其实,所有的经历都是有意义的。那时的你,必然也不会喜欢我这样的女人。有些事,经历过,才会明白,才懂得珍惜。我们若相遇太早,一定会擦肩而过。” 如果,哪里还有如果呢?如果带来的未可知的变数,不如此刻的相知相守。 * 深秋的江南,除了偶尔会有狂风骤雨,还是风和日丽的天气多见。而千里之外的京都,却已经寒风凛冽,要穿上厚袄了。都城之中,各家青楼酒肆都在歇业之中,唯有客栈还在低调营业,让那些流动人口能有栖身之地。 太女已经薨逝近两个月了,女皇似乎还没有从老年丧女的悲痛中恢复过来。而龙皓云姐妹四人也都表面悲切,维持了姐妹间的礼貌和友爱,按兵不动,实际上各自活动,早有作为。姊妹中,除了老二龙暮云自小无心皇位,战战兢兢只求明哲保身,余者皆虎视眈眈趋之若鹜。毕竟,是高高在上掌握生杀予夺权利的天子啊,是至高无上的权利。 所以,京都虽然表面平静祥和,而这平静的背后,是无数暗涌在流动。朝廷官员皆诚惶诚恐,生怕在这个时候站错了队,到时候新君即位,秋后算起账来,那可是身家性命不保啊。 龙皓云此时住在离京之前的宅邸里,在宅院深处,喝着美酒,抱着美人,听着丝竹管弦之声,看着伶人翩翩起舞,不胜惬意。悲伤?她欢喜还来不及,恨不得其他姊妹一起薨了才好。如今局势,其余姊妹并无可惧,唯一称得上对手的,竟然是太女的嫡长女,十四岁的龙吟风。切不可因为年纪小就看轻了她,想当年,如今的女皇陛下以十三岁的年纪,设计扳倒摄政王,得以亲政,君临天下。像她二十好几的年纪,已经少了那种少年的锐气了。而且,太女是女皇最宠爱的女儿,爱屋及乌,龙吟风也一直得女皇另眼相看。加上太女在朝中也有一些势力,培植了不少羽翼,这些,都是龙吟风的优势。 凭什么,她这样费尽心力苦心经营,却不能得偿所愿?而有的人,凭着有个得宠的父妃,便得来不费吹灰之力。太不公平了。她的眼中闪过阴鸷的光芒,手中微微用力,握着的酒杯便瞬间破碎。怀中的美艳男子吓得一颤,惊惧的看着她。她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道:“去换个酒杯来。” “是。”男子惶急的领命而去。 ——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五十六章 来信 “王爷,何必这么生气呢?”赵琴音风姿袅娜的走了过来,坐在龙皓云身旁的座位上,媚眼如丝。 “老四老五最近有没有什么动静?”龙皓云面色阴沉的问。 赵琴音柔媚一笑,说:“虽然有些小动作,但是不值一提。很容易处理。” “我交给你做的事办得怎么样了?”龙皓云点点头,继续问。 “已经办好了,请王爷静候佳音。”赵琴音淡淡的说。 一位幕僚随即进言:“王爷,赵公子精通毒学,只要用毒……?” “笨蛋,你也用毒去封天下人的嘴吗?”龙皓云鄙夷的看了该幕僚一眼,斥道。 赵琴音仿佛看傻瓜般的看了看她,柔媚一笑,自己倒了杯水酒,仰起如玉的美颈,极为优美的一口饮尽。看得周围幕僚皆直了眼,不能自已的使劲吞着口水。 赵琴音轻轻挑眉,更为魅惑的朝众人一笑。众人心中不由得浮现一个词:一笑倾城。 龙皓云也不由多朝他多看了一眼,果然是绝色美人啊,只可惜,只能远观,不可亵玩。 赵琴音向来不吝于在人前展示自己的魅力,女人,都是一样的,好色、薄情、花心、寡义。男人不必专情,玩弄女人也不啻为一件乐事。 “琴音,不如你施展美人计……”龙皓云半真半假的说。 赵琴音眼中闪过一丝冷意,但他微微垂眼敛下眼中情绪,然后嫣然一笑,淡淡的说:“有何不可?” 龙皓云打个哈哈,道:“不过是开玩笑而已。” 她不是第一次打这种主意,只不过,她对赵琴音没有绝对的把握。现下这些幕僚,都是她从江湖上征集的一些所谓奇人异士,都是受利益驱使而来。而赵琴音,只是其中之一。由利益维系的关系,常常都是很薄弱的。不到最后,她也不想和他撕破脸。 更何况,赵琴音头脑精明善于算计,如果他在女皇或者龙吟风的身边,心思一转,倒戈相向,那么她不仅防不胜防,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她曾经为他人作嫁衣裳,如今,她不愿再偷鸡不成蚀把米。 眼看快两个月了,她的耐心已被消磨殆尽,再也不愿意苦等下去了。 赵琴音看着眼前这些纷纷扰扰,无谓的笑了笑,纤手轻轻拨动琴弦。优美的乐声从他的指尖淙淙流出,如同山涧清澈的溪水,缓缓流过心田。众人皆心不在焉,不时偷瞄他几眼。 龙皓云抬眼见刚刚那个美男已拿了新的酒杯,惶恐的跪在脚边,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一声。龙皓云从他手中拿过杯子,道:“你先下去吧。”男子如获大赦般仓皇退下。 小花园里,依旧丝竹管弦不绝于耳,只是,龙皓云的脸色,依旧阴郁浮躁。 * 临江城,苏府。 午后的花园中,两女三男正坐在一片明黄的菊花中品茶。秋日的阳光照射下来,那些千姿百态的不同种类的菊花,映着阳光盛放得恣意而舒展,看过去一片黄艳艳的,极为耀眼。鲜花美人,很美丽的画面。 其实,准确的说,应该是一女四男。身穿淡绿色对襟女衫的书吟,仿佛屋前的一丛翠绿的箭竹,清新、挺拔,充满生命的蓬勃朝气。一身淡蓝色布衣的,正是君若水,简单大方,自然舒适。书吟旁边坐着伤势初愈的青文,穿着一身青色衣衫,安静的翘起嘴角,淡淡的笑着听书吟和他说话,显得有些拘谨。君若水的左边,坐着一袭白衣的子非。书吟穿白色衣衫时如同山间霁月,而子非因为身体孱弱,养在深闺,身体似乎还没发育完全,显得比实际年龄要小很多,他那双明亮的清澈无邪的眼睛,更是让见了他的人忍不住喜爱和怜惜。他穿着白衣,与书吟的气质完全不同,素白衬得他的肤色更为白皙透明,使他显得更加羸弱、纯真而无暇。坐在君若水右边的,自然就是她家夫郎苏子佩了。他穿着紫色长衫,深紫色的腰带束出纤腰,剪裁合体的衣衫勾勒出他优美的腰线。 桌上是一壶热气腾腾的水果茶。金碧朝的男子大多喜欢甜腻的味道,水果茶自然会受他们欢迎。 在座四名男子,皆是相貌出众的人儿,看着实在是赏心悦目。君若水微微翘起嘴角,不防腿上却被人一拧,微微的痛感传来,让她不由得向右边望去。只见刚做完坏事的苏子佩浅浅笑着,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的样子。君若水无奈的笑了一下,她家夫郎有些吃味了啊。 自从拜托书吟开导青文后,青文便开朗了很多。虽然还是很安静,比以前少言寡语许多,但是已经能微笑示人了。 前些日子,君若水想到书吟饱读诗书,又看过许多被斥为闲书的传奇小说,随便给青文说些个励志的故事,鼓励他坚强自立,应该会有很好的效果。而书吟的男儿身,也能让青文觉得亲近。如今看来,效果颇为理想。 今日,看着天气晴朗,阳光明媚,她便和苏子佩去刘府接了子非出来走走,在马车上逛了一圈临江城后,便来到了苏府小坐。刚好书吟正在小花园里和青文晒太阳说话儿,相邀不如偶遇,于是君若水就颇有兴致的煮了壶香甜可口的水果茶,五人一起闲聊几句。 “书吟,最近沉香斋可有推出新作?”君若水依次为各人倒上一杯琥珀色的香味四溢的水果茶,笑着问。 “自《白头不离》之后,尚未有新意之作。所得书稿无非是些才女佳人,毫无可以嘉许之处。”书吟微笑着看着君若水,缓缓道来。书吟的声音略微有些低沉,仿佛带着磁性般,让人觉得十分好听。 君若水淡淡一笑,道:“书吟不觉对于《白头不离》过誉了吗?” “不会啊,不会啊,”侍立苏子佩身后的青峰抢着回答,“那位叫素心的作者一定是个风流倜傥的女子,满腹诗书,痴情专一。” 一番话把大家都逗笑了,苏子佩好笑道:“怎么像是你亲眼所见一般?” “听过这个故事的人都会这么认为啊。”青峰一派天真的说。 子非接口道:“这本书我没看过,听你们一说,我都好想看呢。” “少爷有这本书啊。”青峰又早一步颇为兴奋地回答。 书吟戏谑的看了君若水一眼,道:“子非如果想知道,可以让若水讲给你听啊。” “若水也看过吗?”子非闻言转过头,清澈明净的大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君若水,满含期待。 苏子佩轻轻一笑,说:“书,自然是边看边品味才好。子非若要看,我可以借给你。”不待子非回答,他便吩咐道,“青峰,去我书房把书拿来。” 子非很乖的点点头,大眼睛眨啊眨,露出一个单纯的笑容。 书吟和君若水自然明白苏子佩的心思,不由相视而笑。 当初她说过,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然后,她署名素心,即来自他们所住的素心居。苏子佩冰雪聪明,自然知道作者是她。 “青文听过这个故事吗?”君若水看着一旁安静坐着的青文,微笑着问。 青文因为自己是小厮的身份,和主子同坐一桌,一直很拘谨的正襟危坐。闻言,他点点头回答:“书吟给我讲过了。” “这个故事很有趣吗?”子非马上扑闪着大眼睛好奇的问。 青文对子非轻扬嘴角,点头道:“嗯,子非你识字,自己慢慢品味更好。” 说话间,青峰将那本《白头不离》拿了过来。那本书,用淡紫色的锦缎精心包裹着,保存得极为干净整洁,足以看出书的主人何其珍爱。 君若水意外的看了苏子佩一眼,却见他从青峰手中接过书本后,便爱不释手的拿在手里,摩挲了半晌,才说:“子非,这是我最喜欢的一本书,希望你看的时候也和我一样珍惜。” “谢谢子佩哥哥,我看得出这本书是哥哥心爱之物,我会很小心的。”子非点头,虔诚的接过。 琥珀色的水果茶带着红茶的香醇,又有着好几种水果的香甜,实在是口感极佳,在座几人皆喝得极为欢畅。 “新近出品的下午茶,大家如此捧场,若水真是很欣喜。”君若水看着众位美人笑道。 书吟闲适的喝了一口茶,微微一笑:“那就希望若水经常请我们来尝试新品,我们乐意得很。” 余下几人皆点头表示同意。君若水总能弄出些新奇的东西,在城南养生堂隆重推出,颇受欢迎,价格虽贵,但仍是供不应求。所以,他们对君若水非常有信心。 这时,一个门房小厮匆匆跑来,禀报道:“少夫人,有人找您。” “谁啊?”君若水淡淡的问。 “小奴不认识。他只说要单独见少夫人。”小厮低头回答。 君若水微微皱了皱眉,想不出有什么人会这般故作神秘。但她还是随即起身,对在座四名男子说:“若水去去就来,佩儿,你和青文招呼下书吟和子非。” 苏子佩也不多问,点头道:“好。” 前厅里,一个灰衣女子正面朝窗户,静静等待。旁边的茶水弥漫着清香,却丝毫未动。 君若水不动声色的遣退小厮,看着灰衣女子高大健硕的身影,缓缓道:“不知阁下找若水何事?” 灰衣女子慢慢转过身来。一张极普通平凡的脸出现在君若水面前。毫无特色的眼睛灰暗没有灵气,眉不浓不淡,鼻子不大不小,嘴唇不厚不薄,总体来说,就是一旦走入人群之中便再也找不出来的人。 “主子遣小人送封信给苏夫人。请苏夫人速速看过后交还小人销毁。”灰衣女子从容说着从袖中拿出一封信交给君若水。 君若水有些疑惑的接过来,撕开密封的信封,展开一看,不由惊讶的瞪大了双眼看向灰衣女子。那字迹,龙飞凤舞,气势不凡,分明是……君晓芙的笔迹!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五十七章 有美同车 宽阔的官道上,一辆装饰普通但很宽敞的马车匆匆驶过。驾车的车妇壮实有力,看上去便知是一把好手,驾着彪悍的枣红色骏马,风一般的驰骋而过。 车厢够大,君若水一行五人坐在车内也不觉得挤。青文和子非两个伤病号睡在一边,垫着厚厚的狐皮垫子,盖着丝绸软被,暖暖的,软软的,如同两只白色的茧子。书吟坐在两人身旁照看,面色平静,仿佛只是乘车郊游一般寻常。君若水则临窗坐着,偶尔看看车窗外月光下一闪而过的影影绰绰的山丘林木。苏子佩安静的坐在她的身旁,长过指尖的宽袖下,纤手不知何时紧紧抓住了她的,想要挣脱可要使把劲才行呢。君若水暗自好笑,也不点破,只装作不知道。 不过是半天的光景,他们一行就从在午后花园里悠闲喝茶的闲人,突然坐上了前往京都的马车,向着未可知的一切前行。 可是,没有人犹豫。 最初,君若水只打算与书吟同行。但苏子佩并不接受她的安排,不愿在家留守。青文虽垂首不语,可他柔弱无助的样子却让她有些于心不忍,一来把他留在家里不放心,二来他也需要一个新环境来重新开始,所以,她决定带上青文。而子非,是刘知府郑重托付的。所以,最后还是五个人,一个不少。 回想当时,她疑惑的展开那张素色信笺,看到上面只有短短数字:姐,妹有难,身陷囹圄,姐精医理,善解毒,盼速助之。晓芙。 若非事情紧急,晓芙也不会派人找到江南临江城的苏家。短短两行字,君若水心中已大致明白。 灰衣女子继而收回信笺,攥在手心,稍一用力,再松开手时,只剩一团灰烬从手中洒落。 君若水有些惊讶的看着她,第一次领略到武侠小说中所谓的深厚内力。原来,这个世界真的有绝世武功。飞檐走壁踏雪无痕,或许都不会是传说。她不由在心中慨叹,在这样的世界里,她手无缚鸡之力,要自保似乎都有几分难度吧。 这时,灰衣女子突然屈膝一跪,说:“主子已派我与萦做夫人的暗卫,从今以后夫人便是我与萦的主人。” “暗卫?”君若水沉吟道,难怪面前的女人看似普通不引人注目,而武功却那样高强。 “如今世女处境危急,靖恳请主人早做安排,进京助世女脱离困境。”灰衣女子依旧跪于地上,言辞恳切。 君若水想了想,问:“靖,你说的萦现在在何处?” “主人身边有人监视,萦将她们引开,我才得以进来。”靖低头回答。 “有人监视?”君若水的眉皱起,不作他想,一定是龙皓云。她从来就没放松过对苏府的警惕和觊觎。 既然有龙皓云的人时时在身边监视,那么想要出城必然也不是易事。 君若水稍一沉吟,再抬眼时,黑眸闪着清冷的慧黠的光芒:“我会安排,今夜出城,前往京都。你跟着,萦我另有安排。” 靖看她一眼,知道世女没有看错人。这君若水,浑身透着股惫懒平和、与世无争的味儿,但是她一旦认真,目光凝聚,便如寒星,清辉闪烁。面色虽仍是温和平淡,却绝不容人小觑。 君若水再回到花园的时候,四位男子正谈笑风生。见她过来,皆笑意盈盈的看向她。 “不过稍离片刻,大家好像都很期待我回来啊。”君若水对他们绽开笑容,调侃的说。 苏子佩笑着啐了她一口:“谁期待了,也不害臊。” “别人我不知道,但我家亲亲夫郎,一定会的,是不是?”君若水戏谑的笑着,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味道。 苏子佩的脸腾的红了起来。若是两人在闺房倒也罢了,可现在当着书吟、青文、子非几人的面,她也这般没个正经,饶是他这样抛头露面惯了的男子,仍是羞得无地自容。可是,羞赧之后,心中升起的却是淡淡的甜蜜和骄傲。他,其实喜欢她这样亲昵的。 青文有些脸红的微微低下头,子非却睁着一双潋滟的大眼睛单纯的看着君若水,书吟倒是见怪不怪,仿佛早就知道她就是这样情随心动不加掩饰的人,只不过心中无法抑制的有些微微酸意。世上只有一个君若水,可惜,只有一个君若水啊。 “书吟,我有些事要和你单独谈谈。”君若水笑着对书吟说,“我们去那边的八角亭。” 书吟点点头,她虽说得云淡风轻,但他可以感觉到她将要说的事,并不简单。 果然,一切如他所料。 君若水毫不转弯抹角,很直接的说:“书吟,我需要你的帮忙。你听我说完,再决定。无论帮忙与否,我都尊重你的决定。” “是什么?”书吟淡淡的笑着,从容的问。 “帮我去解毒。不过,一旦帮我,你便可能和赵琴音反目。”君若水坦言。 书吟微微一笑,平静的说:“我会随你入京。” “你知道我要入京?”君若水有些惊讶的轻轻挑眉。 书吟的唇角依然挂着一个浅淡的微笑,说:“和琴音牵扯上的,自然是京都之事。我想,你最迟今晚会出发吧。” 君若水赞许的点点头:“和书吟说话,真是毫不费力,就像和另一个自己在交谈。可是,”她深深的看着他,认真的问,“真的没有关系吗?” “我自己会处理。既然答应了你,自然会全力以赴。”书吟清朗的目光静静的看着她。 若说此时还不懂书吟的心,那么君若水就觉得自己太虚伪了。可是,她必须得到书吟的相助。她虽不会强迫,但她会尽力争取。谁主天下,不只关系到天下苍生,也和她苏家的命运息息相关。而她,还有想要保护的人。 悄然出城,尚需得到刘明慧的相助。只不过,刘明慧的条件是让君若水带子非走。君若水无奈同意。趁着傍晚城门士兵换班之际,君若水等五人皆躲在刘知府的马车里出了城,城外,靖早已备好马车静默等待。星光渐亮,君若水一行五人与刘明慧告别,上了靖驾驶的马车绝尘而去。 子非知道母亲是为自己好,乖乖的上了马车,可眼泪却止不住的往下掉。一直到离开临江城很远,他还在啜泣不停。书吟揽着他,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抚着。君若水从右边车厢壁的小抽屉里拿出一个青瓷小瓶,拔开瓶塞,倒了些在白玉杯里,然后从水囊里倒了些水,轻轻搅匀。顿时,清香扑鼻。几人皆闻香后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苏子佩轻轻嗅了嗅,想了想,道:“很像果子露的味道。” “别想啊,”君若水眼中闪过一抹坏笑,“这可是给最可爱的子非的。” “那,有什么是给我的呢?”苏子佩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呵呵,小朋友变聪明了啊。君若水故意不看他,把手中的白玉杯递给子非。子非忘了哭泣,脸上犹挂着几道泪痕,水光潋滟的双眼欣喜的看着她,伸手接过来,低头轻尝一口:“好香好甜啊,若水,这是什么?” “果子露啊。”君若水笑着眨了眨眼,随口应道,手里也没停着,又从小抽屉里拿出一只白玉杯,如刚才一般,倒上一杯递给靠在车厢角落的青文。 青文有些惊讶的、受宠若惊的看了君若水一眼,轻颤着伸手接过,缓缓的啜饮。入口清香,甜而不腻,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是无可否认,很好喝。 苏子佩看着君若水的举动,脸色微冷。他躺下身,背对着她,闭上眼睛。 喝过药汁的子非和青文,慢慢熟睡。两人挤在丝绒软被里,像两只可爱的睡鼠。书吟帮他们把被子压压紧,自己也盖上薄被,挨着他们躺下。 夜色慢慢加深。即使日夜兼程,最快也得近三天才能到达京都。君若水掀开车帘,看了看外面漆黑的夜色,心中也不由微微升起些沧桑和茫然。微微的星光照在她淡漠茫然的脸上,让偷眼看她的苏子佩不由得心生恐慌,这样的她好似离他很远很远,仿佛随时都可能羽化而去,再也无法触及。他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来,紧紧抓住她微凉的手。 君若水回过神来,回头看见微光下苏子佩担忧的神色,对他温煦的笑了,回握住他的手。那个温暖的平和的她又回来了。苏子佩放下心来,嫣然一笑,眼珠一转,轻轻拉着她躺下来,然后他在黑暗中钻进她的怀里,偷偷把唇贴在她的唇上。君若水轻笑着,温柔的咬了咬他的唇,低声说:“休息吧,路还长着。”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五十八章 入京 越往北走,气候渐渐变冷。和风不知不觉变得凛冽,落木萧萧,车窗外的景色一片萧瑟清冷。季节,似乎已经随着地域的改变,猝不及防间进入了严冬。 马车的速度比君若水预料的要快许多,第一天傍晚启程,第三天清早入京,时间不过是两夜一日,中途换过几次马匹。显而易见,那些骏马,都是日行千里的神驹。这个世女的来头有多大,可想而知。 子非和青文每天喝过君若水给的安神药后便沉沉入睡,马车颠簸倒不太觉得了。不过苏子佩的精神似乎也渐渐不济,不必喝药也是整日睡意朦胧。只有书吟虽脸色稍显倦怠,但还是打起精神,一路照顾两个伤病号。 君若水让苏子佩靠在自己怀里,轻轻的拥着他,心中很抱歉让他们几个跟着自己颠簸受累。充满歉意的目光看向书吟,书吟有些落寞的眼神对上她的,瞬间便明白了她眼中的情绪,扬起嘴角微微一笑,回以她一个安慰的温柔的眼神,用眼波示意她不必内疚,这一切,他甘之如饴。 “是马车颠簸得太厉害了么?你也喝点安神药了睡觉,好不好?”君若水从背后抱着苏子佩,把头靠在他肩上,柔声问,温热的鼻息让他的脖颈上麻麻的痒痒的,她……一定是故意的。 苏子佩安心的靠在她怀里,嘴角轻扬,微笑着摇头,没有说话。 君若水轻轻咬了下他的粉色耳垂,轻声说:“别逞强。” 苏子佩轻笑出声,嗔怨的说:“我哪敢逞强,只不过,你那些‘果子露’是给最可爱的子非,最淑娴的青文的。浪费在我身上多不值得。” “有酸味哦。”君若水把头埋在他的颈窝里闷声笑着。 “哼。”苏子佩轻哼一声,可颈上的痒痒又让他忍不住轻笑出声。 “虽然我把‘果子露’给了子非和青文,可是我把最好的东西给了你啊。”君若水勾起嘴角,带出一抹坏笑。 “有吗?”苏子佩不为所动,懒懒的问。 君若水稍稍偏头,将他粉嫩柔软的耳垂含入口中,轻轻吮吸咬噬。苏子佩只觉得全身血液都往头上涌去,身体轻轻一颤,俊脸染上红霞,耳朵也是一阵发热。 “你还不知道吗?我把我自己给了你,现在你不是正把我当作人肉靠垫吗?”她在他的耳边吐气如兰。 苏子佩脸红心跳,她……根本就是个情场得意的花花小姐嘛。这样温柔似水情意绵绵的她,想要人不动心都难啊。苏子佩偷眼瞧了瞧一侧斜靠靠垫闭目养神的书吟,确信他没听到君若水的情话。转过头瞪了她一眼,心中又喜又羞又恼,这个女人,真是…… “怎么不说话?”她继续咬他的耳垂,含糊不清的问。 苏子佩眼珠一转,笑了,戏谑的说:“你确定我想要吗?” “原来你不想要啊,”君若水拖长了声音,十分“低落”的说,“那我自作多情了,我去问问别人要不要好了。” “不准。既然已经给了我,就是我的了。”苏子佩一听,马上捍卫自己的权益。 “咦,你不是说你不要吗?”君若水调侃的问。 苏子佩自然是一口否认,他转头看了看她漾满温柔笑意的眸子,抬高了下巴,很霸气的说:“你,以后就是属于我的私有财产了。” “好吧。”君若水状似委屈的应允,依旧把头埋在他的颈窝,温柔浅笑。苏子佩心中漾起丝丝甜蜜,轻轻挪了挪身体,寻找一个最舒服的姿势,安稳的靠在她胸前。 正是清晨时分,城门刚刚开启,很多进城的小贩、风尘仆仆的旅人,都在这清早拥挤入城。虽然守城的禁卫军会对每个人盘查,但是君若水的马车只稍停了一下,禁卫掀开车帘稍看了一眼,便顺利就进了城门。 城内街道宽阔,四通八达,两边商号茶楼林立,苏子佩有些好奇的撩开车帘,看看京都的楼宇街市。车帘才微微掀开,一阵冷风便吹了进来,让苏子佩不由轻轻一颤,缩了缩脖子。君若水笑着摇摇头,用丝绒棉被将他包得严严实实,再将车帘轻轻撩开一角,说:“从这一角看就行了。” 马车在京都城内沿着宽阔的正街行走一段路之后,转入一条人烟稀少的小路,七弯八拐,也不知转了多少弯,最后进入一个嘈杂的小巷子口。 “主人,巷子窄,只能停在这里,还请主人下车步行。”靖停下马车,掀开车帘恭敬道。 “靖,你还是叫我苏夫人好了。”君若水听着主人二字觉得别扭,她还是不习惯做别人的主人,毕竟,在她眼里人没有尊卑贵贱之分,对周围所有人,她都是以一颗平等之心看待的。对青文如是,对靖,亦如是。 “是,夫人。”靖顺从道,但还是自动省略了一个苏字。 君若水先把淡紫色披风替苏子佩系好,然后扶着他下了马车。书吟叫醒睡得迷迷糊糊的子非和青文,各自穿上厚棉袄,系上披风,才一个一个下得车来。 眼前是一条深深的巷子,周围也是纵横交错的极为普通的幽深巷弄,似乎是被列为下层的穷人聚居的地方。人来人往,嘈杂鼎沸,游侠、乞丐、落魄书生、酒鬼、混混……三教九流的人都在这里出入。大概是看多了各色人等,没有人对他们的出现给予太多的目光注视。大多是漠不关心的扫一眼后,熟视无睹。 所谓大隐隐于市,大抵就是这样吧。 “靖,这是哪里?”君若水疑惑的问。 靖拿下行李,垂首道:“夫人请随我来,穆大人已经在等你了。” “穆大人?” “是的,夫人见了就知道了。”靖说完便在前面带路,君若水等几人随即跟上。沿着一条无人的巷子往里走,弯弯绕绕不知走了多远,终于停在一个极普通的朱漆斑驳的门口。 靖轻轻敲了几下门,老旧木门便吱呀一声,缓缓打开。一个灰白头发的老仆妇静立一旁。 “靖带夫人去见穆大人,金婶会带夫人的家眷朋友去厢房休息。”靖做出请的手势,请君若水先行。君若水看了一眼那个慈眉善目的金婶,轻轻一笑道:“我也先去厢房梳洗一下,现下一路风尘仆仆,蓬头垢面的去见穆大人,岂不失礼?金婶,请带路吧。” 被称为金婶的老仆妇听闻君若水的话,微一颔首,恭敬道:“夫人请随我来。” 靖垂首,自行退下。她自然懂得,既然是君若水的暗卫,便必须对君若水唯命是从。 这座宅子从门外看不过尔尔,普通如每一个小家小户,可是进得门来之后便不一样了。虽然草木扶疏,似乎疏于打理,但宅子很大,古朴而幽静。君若水一行随金婶穿过黄叶遍地的小径,经过抄手游廊,来到似乎早已准备好的客房。客房很多,君若水和苏子佩住了一间,子非和青文年龄相近,共住一间,也好相互照应。书吟则独自住一间。 客房收拾得干干净净,各项用品一应俱全。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茉莉花熏香,是苏子佩喜欢的味道。壁柜隔板上有君若水喜欢的白玉茶具,书桌上放着苏子佩钟爱的几方金碧朝名砚,书架上的诗词散文、小说传奇等各种书籍,让书吟一见便喜上眉梢,爱不释手。子非房中摆设的各种精致有趣的小玩意是他从来没见过的,一下子便吸引了他所有的注意力;桌上的一叠刺绣图案精致而难得一见,青文马上像得了宝贝似的欣喜不已。 君若水不禁佩服靖口中所说的那个穆大人。能对他们几人短时间内研究得如此透彻,连每个人小小的喜好都如此清楚。说起来,她对白玉茶具的偏爱,可能连朝夕相处的苏子佩都不曾特别注意,而这个人,实在是细心得……可怕。 对于一个可以把你了解的如此透彻的陌生人,除了可怕,还能有什么?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五十九章 静雪其人 京都的清晨,寒意颇重。冷风吹拂在脸上,仿佛轻轻的耳光毫不留情的打在脸上似的,微微有些痛感。相较而言,君若水还是比较喜欢气候温暖湿润的江南,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北方的风太冷冽,太刺骨,不适合长期居住。 君若水看着苏子佩等人一一安顿好,这才蹙着眉,随靖去了前厅。 “看来苏夫人并不喜欢静雪的准备啊。”一个温润醇厚的声音响起,仿佛轻风吹拂下温柔的海浪,柔和中不失滔天的气势。 君若水抬眼望去,只见一名身着淡蓝色棉袍的女子,长身玉立,笑意盈盈。她的眼睛黝黑深邃,如同一个能吸引所有光线的幽深古井,深不见底,表面却泛着温和的光芒。此时,她正淡淡的笑着看着君若水,专注而带着些考量。不可否认,这是一个俊美不凡的女子。 君若水亦淡淡的看着她,两人目光交接,彼此默然相视,相互打量着对方。 然后,女子微微勾起嘴角,笑了,她施施然行了个同辈之礼,道:“苏夫人,在下中书舍人穆静雪。” “穆大人。”君若水平淡回礼。既然对方行的是朋友同僚之礼,她自然也回以同礼,即使对方是正五品上的中书舍人。 “请坐,苏夫人请随意。”穆静雪做了个请的手势。 君若水道声谢谢,便安然坐了下来。桌上,是一壶刚刚泡好的热气腾腾的玫瑰花茶。小小的瑰色花朵在水中慢慢舒展,淡淡的香气在水汽氤氲中弥散开来。这大概也是从她的养生堂了解到的吧,毕竟,在君若水的花茶系列推出之前,繁复美丽的花茶在金碧朝不曾有过,如今却在临江城极为盛行。看来,穆静雪对她了解得极为透彻了啊。 她再次抬头看了看穆静雪,杏眼水润,眉峰轻挑,巧鼻薄唇,肤如凝脂,年约二十。如此年轻便已是正五品上的官衔,若非才华出众年少有为,便是含着金匙出生的高官女儿了。君若水不动声色的想着,很自然的坐下,静静的等待着对方说话。 “苏夫人,你来京的身份是江南名医。巳时正,在下会带你进宫为皇上把脉。”穆静雪淡淡的笑着,深邃的眼睛若无其事的看着她,似乎她理当知道一切,理当受之摆弄,理当为之鞠躬尽瘁。 “穆大人见笑了,若水从来不是名医,这样岂不是欺君罔上之罪?何况,若是因此而延误皇上病情,更是罪无可赦。穆大人不是难为我吗?”君若水轻喝一口玫瑰花茶,温热微烫的茶水入腹,周身便也泛起微微的暖意。在江南久居的人,一旦进入北地,还是有些不太适应的。 好个欺君罔上罪无可赦,把穆静雪一起牵连其中成为同谋。穆静雪饶有兴致的扬起嘴角,眼中泛起一丝精明的光。“吟风喜欢和信任的姐姐,确实有些不同。” 不知是褒是贬的一句话,君若水并不在意,她听出的是吟风这个名字。龙吟风,金碧朝太女的嫡长女,年十四,美姿容,机智有才,胸有丘壑,颇得女皇喜爱。原来,她就是当初的君晓芙。而穆静雪既然能私下直呼其名,必然交情非同一般。 看着君若水沉思的神情,穆静雪继续说:“吟风表字晓芙,因为她出生在盛夏的破晓时分,太女府人工湖中芙蕖绽放得最美的时刻。” 君若水没有说话。她的表情平淡得如同每一日,没有惊异,没有疑惑,甚至也没有喜怒。 “苏夫人可是明白了?”穆静雪看不出君若水平静淡漠的表情之下,想着什么。但她的镇静她的笃定她的云淡风轻她的若无其事,却让穆静雪有些难于把握了。 君若水自然明白。皇族之争向来是为了那个高高在上的宝座,而太女虽然没有德行上的差池,但也只属于无过也无功,仅凭这女皇的爱屋及乌,稳坐太女之位。余下的几位皇女自然会处心积虑等待时机,争夺这储君之位。如果太女薨逝,素有侠王之名的龙皓云便是最可能的继位人选。所以,她同时也是最大的嫌疑对象。 吟风当日去临江城,可能是为了私下调查龙皓云的野心和阴谋,后来太女抱恙,她接到密报,自然归心似箭,所以留书作别。太女薨逝,各王回到京都致哀,储君之位迟迟未定。想必女皇心有犹豫难以抉择。终于,有人耐不住了,设局让龙吟风陷入其中。而龙吟风弑君篡位,乃死罪。最大的赢家,自然是争夺储君之位最有利的一个。 答案,呼之欲出。龙皓云。 “世女如今怎么样了?”君若水淡淡的问。 “还在宗人府听候发落。”穆静雪看了看君若水,继续说,“近几年来,皇上身体每况愈下,一直喝着太医院开的补养方药,其中有一味是人参。五日前,皇上喝了此方药之后,却面色发黑,神志不清。太医院医正看过后,确定是中毒。只不过,是何种毒,如何解,无人知晓。太医院检查了那日所用所有药材,经查实,那日厨房所用千年人参为世女进献,而那千年人参便是加入了毒药的。所以,凤后下令将世女带到宗人府审讯,至今仍未得见。姚贵君等后宫侍君日日声泪俱下,希望凤后早日惩处世女,而朝臣有保世女的,有要求按律法量刑的,有墙头草两边摇摆的。我在凤后面前举荐了你,江南名医君若水。”似乎是怕君若水不明白,她又解释说,“当日世女在进宗人府之前,已经派暗卫去临江城找你。” 穆静雪面不改色,不若一般属下,看到主子一倒,马上猢狲各自散。她是因为知道龙吟风必会安然无恙,还是真的真心可表忠心可鉴呢? 晓芙信笺上写着希望她来解毒,自然是为女皇解毒,然后指正龙皓云的狼子野心。如此一来,她便和晓芙的命运紧紧绑在一起,想要置身事外已是不可能,但求能全身而退而已。 “苏夫人,快到巳时了,让靖带你去换身衣服吧。”穆静雪微微一笑,仿佛一切都在掌握之中,“我们随后进宫。” 很奇怪的,君若水觉得穆静雪对她带着些微的敌意。说不上为什么,只是直觉。但是,她一定是晓芙的朋友,虽然城府颇深,精明善于算计,但却是可以信任的朋友。 换上一身绯色束腰长袍,脚着黑色短靴,头上绾着剔透的琥珀发簪,君若水款款从内室走出。绯色长袍衬得她本来白皙的肌肤更加欺霜赛雪,寸宽的同色腰带束出她纤细柔软的腰肢,眉清目秀,面容沉静。穆静雪看着她不由露出赞赏的目光,微微颔首,道:“苏夫人,我们走吧。” 君若水点点头,说:“我已经让靖带着我的药童在外等候了。” 出得门来,果然见书吟一身灰色仆衣,背着药箱,小厮样打扮。只不过淡施脂粉,不是让自己更加唇红齿白,而是遮掩那赏心悦目的倾城容颜。君若水点点头,绝不会引人注意的普通小厮,很好。 “若水,”一旁的苏子佩迎了上来,明若春水的眼眸略带担忧的看着她,“我知道有些事非做不可,无法避免,但是,你一定要小心。我等着你。” 他无比坚定而深情的,如水洗过的温润眼眸,让君若水突然想起了久远的一句诗:浮在河面上的两只眼睛\仍炯炯然\望向一条青石小径\水来我在水中等你\火来\我在灰烬中等你。心中涌起暖暖的感动,在这北风凛冽的京都,仿佛春风拂过,暖意融融。 苏子佩明白,皇宫是权势之地,充满着阴暗、算计、谋略、血腥,如果可以,他希望若水不要踏进这皇城半步。只是,她身为女子,自有她该做的事,无论是出于自愿还是无奈,都无法避免。而他,会与她共同进退。一个等字,她会明白有多重。 “如花美眷,苏夫人真是幸福啊。”穆静雪用她稍显低沉的磁性嗓音淡淡说道,虽赞君若水幸福,眼中却全无羡慕之意。 君若水面色如常,浅浅一笑,道:“承穆大人吉言,谁家有如此如花美眷,都是幸福的事吧。”说完对着苏子佩温柔的笑了,“等着我。” 苏子佩点点头,走近一步,轻轻掐了她的手臂一把,在她耳边轻声的蛮横的说:“等你回来,好好给我解释,为什么书吟会是男人。”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六十章 冤家路窄 五天过去了,君若水和书吟还没有回来。 穆静雪也一直没有回来。偌大的宅子里,只有靖和金婶以及苏子佩等几人,岑寂无声。 青文和子非毕竟身体羸弱,虽然服用了安眠的药物,从临江城一路睡过来,还是有些元气大伤,两人都在房中病恹恹的。苏子佩独守房中,倚着窗口,看着窗外的一片梅林。还没到梅花盛开的时候,草木寂寂,入目所及,空空荡荡。风依旧冷冽,苏子佩穿着白色亵衣迎风而立,似乎只有身体的寒冷才能稍稍驱除他心底的紧张和担忧。 那个金碧辉煌的皇宫,不说他无法进去,即使是几位高贵的皇女,也是无法进入女皇寝宫的吧。宫中所有的消息都已经被封锁了,大街小巷,朝野各处,都在猜度议论。 女皇缠绵病榻,无法上朝,暂由凤后代理朝政。 朝臣依旧小心翼翼战战兢兢,本来如果交给某位皇女代理朝政,那么她们也就知道朝哪一边靠拢。如今形势依旧不明,朝堂气氛亦很紧张,多说多错,多做多错,大家都闭口噤声,如非必要的大事,谁也不写奏折上奏。 这五天,靖虽回报说君若水留在宫中为女皇治病,但自古君王变脸如翻书,若是女皇病入膏肓回天乏力,那君若水会不会被迁怒降罪呢?她在宫中过得好不好呢?她能不能安全回来呢?苏子佩日夜担心,每天让靖出去打探消息。可是,一切都是徒劳的,宫中消息被封锁得滴水不漏。 青文也陪在苏子佩身旁,眼泪汪汪的看着靖,希望她能多带些消息回来,甚至希望她能带着君若水回来。子非单纯,却也慢慢感觉到一些不同。 最后,还是苏子佩笑着安慰他们:“别担心,若水不过是为皇上诊治而已。我们要相信她的医术。” 子非点点头,赞同道:“是啊,我自从服了若水开的方子,身体就好了很多了。” 青文勉强笑了笑。自然也明白,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只是,不见君若水回来,自然是难以安心的。 独自伫立窗前,冷风吹得苏子佩脸色有些发白,他轻轻咳了咳,喉头涌上一股腥甜。他心中微微一凛,然后用丝巾捂唇,再看时,丝巾上竟是鲜红的血迹。他有些惊惶的看着手上的丝巾,目光中流露出隐隐的哀色。怔愣了很久,他回身披上一件素色披风,迟缓的走出房间。 “靖,别跟着我。”对着不远不近跟在身后的靖,苏子佩低沉着嗓音说。 靖点头,随即退下。 苏子佩让金婶备了马车,乘着马车去城中今朝醉酒楼。 苏家在京都也有两家商号,一家是凌云茶肆,经营自家产的茗茶,是今年新开业的;一家则是今朝醉酒楼,是临江城今朝醉酒楼的分店。两家商号的管事每三月会到临江城汇报经营情况和上交账目。算起来,离上次管事会议已经有两个多月了。刚好,苏子佩可以去巡视一下。以前,他也会偶尔随娘亲出来巡视自家商号的。如今,娘亲已逝,他要用自己的肩去担起整个苏家的重担。 茫然的看着马车窗外一闪而过的街景,第一次知道什么是牵肠挂肚寝食难安,再繁华的城市,看在他茫然的眼中,也不过满目疮痍。只因为,没有了身边的那个人,看什么都提不起兴致,一切都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若水,你现在在做什么?什么时候能够回来?我等着你,一直等着你。 是不是那个等字说错了,一语成谶,竟真成了漫无目的遥遥无期的等待。一天一天过去,苏子佩的心里愈是慌乱惶惑。虽然靖非常镇定的告诉他们,夫人会安然无恙回来的。可是,究竟谁是可以信任的呢?靖,足以信任吗? 这样紧张的局势下,即使是酒楼,也是比较安静的。只是,多少还有些希望,能听到一些关于朝堂的消息。 今朝醉的管事孟姣拿来一叠账簿进入三楼独立的一个雅间,放在桌上:“少爷,这是近两个多月的账目,请你过目。” “孟姨,我不过是过来坐坐而已。”苏子佩倚着窗棂,回头对孟姣轻轻笑了笑。他的面容微微有些憔悴,唇色有些发青,而美丽的笑容却显得那么悲伤和忧愁。孟姣有些心疼的看着他,说:“少爷,把窗子关上吧。北方天冷,寒气重,男人家的,身子弱,受不得这冷风。” “谢谢你,孟姨,我很好,只是有些水土不服而已。”苏子佩安抚的说。孟姣是君慕萍的旧识,曾得苏家相助,然后任苏家管事,在京都开了两家商号。对于苏子佩来说,也算是很亲近的人。 孟姣用担忧的神色看了看他:“那少爷你先看下账簿,我先去忙。” 苏子佩点点头。此刻的他,只想安安静静的独自待一会儿。 从窗户看下去,楼下的人行稀少,各家酒楼商号都经营惨淡。桌上是一壶热气腾腾的溱山银针,在冷风肆虐进来时,渐渐变冷。苏子佩呆滞的倚着窗口,无言看着街道上来往的几个行人,思绪却越飘越远。 突然,雅间的门被粗鲁的推开,打断了苏子佩的思绪。他有些呆缓的回头,看着从门外缓缓走进来的——龙皓云,呆滞的毫无神采的目光终于有所松动,瞬间浮现讶异之色。 “没想到是我吗,子佩?”龙皓云微微扬起嘴角,优雅的在苏子佩对面坐下。随从几人皆在她的眼神示意下退守门外。 苏子佩片刻的惊讶之后,平静下来,冷漠的看着面前的雍容华贵俊美无俦的女子。他的眼中再无从前的眷念,再无往日的痴迷,那礼貌的带着距离的漠然,让龙皓云心中微微不甘和忿然,眼中不由闪过阴鸷的光。她微眯起眼,打量着眼前的男人,面色苍白憔悴,神情萧索倦怠,眉宇间带着忧虑,让他由平日的强悍专断变成了柔弱无助。他爱君若水,竟远远胜过爱她吗? “确实,没想到在这里遇到王爷。”苏子佩淡淡的说,似乎她只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路人。原来,她在他眼中已沦为路人。 龙皓云自己倒了杯银针香茶,举手投足间都优雅无比。然后,她轻抿一口,微微勾起嘴角,轻轻一笑,道:“千里之外,遇到故人,岂不是乐事一件?小二,上一壶今朝醉。” 今朝醉,今朝醉,今朝有酒今朝醉。苏子佩淡淡一笑,没有反对。本不想借酒浇愁的,只是如今这样,他觉得自己好没用,除了担心和等待,他找不到任何方法去帮她。或许,她此刻正在皇宫中受着折磨和煎熬,所以他愿意吹着冷风,愿意折腾自己,只是不愿意自己比她好过。 他本不是贤淑良德滴酒不沾的男人,既然龙皓云要了酒,那么他便把酒奉陪。 小二很快乐颠颠的送上一壶今朝醉酒。轻轻拔开酒塞,便闻得一阵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 龙皓云微笑着,为苏子佩和自己都斟上一杯,然后举杯道:“来,子佩,为我们的巧遇干一杯。” 苏子佩无言的端起酒杯,明知道此时的身体不能喝酒的,可是理智已经无法约束自己。一口喝完,他自己又满上一杯,一饮而尽。眼角余光却见龙皓云眼光阴沉,蓄势待发的样子。他忙侧身退后,堪堪躲开她的手。 “子佩,跟我回去吧。”龙皓云面色不变,仿佛日出东方一般的自然。 苏子佩淡笑:“我已经是有妇之夫,敢问王爷,我拿什么身份跟你走呢?” “一纸休书,马上就可以断绝你和君若水的关系。这有何难?”龙皓云轻言细语,很优雅的举杯,仰头饮尽。 “可是,我已经是君若水的人了。”苏子佩嘴角挂上一个讥讽的笑,状似不无可惜的说。 龙皓云微微一顿。 苏子佩眼中的嘲讽愈加明显,他继续说:“想必王爷也知道,我身中离魅之毒。只是,离魅同时也使得我的守宫砂莫名消失。所以,嫁给君若水的时候,我还是处子之身。” “难怪,你对她那么……原来是离魅的作用。”龙皓云恍然大悟,狠狠的看着他,阴鸷的说。 苏子佩不予否认,只有让她以为他已经和君若水有了肌肤之亲,才能保自己安全。若是被她知道,他现在还是处子之身,那么后果可想而知。她从来都是为达目的不折手段的人。 龙皓云阴森森的笑了:“那么你就更有用处了。你自己也想知道吧,对于她,你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男人,还是让她心中最重要的人。”话音未落,她的掌风又朝他扫来。 她想抓他?苏子佩心里闪过一丝了然,身体已是轻盈闪过。“你想用我来威胁她?” 龙皓云并不回答,整了整衣摆,淡淡的朝门外喊道:“琴音。” 赵琴音闻声推门,风姿袅娜的走了进来,寒冷的天气,他却只穿着一身紫红色的飘逸纱裙,明眸善睐,妩媚多姿。他嫣然浅笑,只是那笑容,让苏子佩绷紧了神经警惕的看着他。这个男人,是有毒的玫瑰,美则美矣,浑身上下却透着股阴柔危险的气息。 赵琴音笑着走近,然后突如其来的闪电出手,苏子佩马上伸手去挡,随后两人在小小的雅间里交起手来。赵琴音武功源自南疆,较为怪异,苏子佩明显的占了下风,被琴音一掌打在胸口,“噗”的吐出一口鲜血。胸口的剧痛让他脑中一片晕眩,眼前发黑,模糊不清。他用力扶着桌子,强撑着意识,不让自己倒下去。然而赵琴音并不给他喘息的机会,只见他柔媚一笑,强劲的掌风随即袭来,苏子佩终于支撑不住,慢慢倒了下去。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六十一章 萧索深秋 灰蒙蒙的天空,冷风夹杂着细雨扑面而来,偶尔夹杂着几片枯黄的落叶,一片萧索。冷风直往脖子里灌,路上的行人个个都不由得缩紧了脖子,匆匆找个避风的地方喝杯热茶,暖和下身子。 于是,各家茶肆的客人便逐渐多了起来。虽然没有大声喧哗,但确实热闹了不少。 “听说了,女皇不是生病,是中了剧毒,据说还是世女下的毒呢!”一个贩妇打扮的粗壮女人神秘兮兮的跟旁边的人说。 “嘘,小声点,现在街头巷尾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据说啊,世女已经被押入宗人府,听候发落了。”说的人虽然做了个小声的动作,但她天生的破锣嗓让周围的贩妇走卒都听得一清二楚。 八卦向来是女人的天性,在这里居然也不例外。于是有大把人聚了拢来,竖起耳朵凝神倾听。 一个穿白色儒衫的书呆女忍不住开口问了:“为什么没有放皇榜公布呢?我看还是谣言居多。” “你傻啊,这是宫闱秘辛,孙女谋害祖母,难道是多光彩的事?何况,这可是谋朝篡位呢,是要‘喀’,杀头的。”旁边某人用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一付孺子不可教的表情。 “也是。那世女可能下场会很凄惨啊,进了宗人府还可能出来吗?世女没了,我看最有可能的储君……” “嘘,不要随便议论朝廷政事,被官差听到,可是要抓去坐牢的。” 街头巷尾,到处都在议论纷纷。也许,谁继承皇位,于她们没有多大的关系,只要日子过得下去,谁去在乎是谁主宰天下呢?不过是看看好戏的旁人罢了。对她们而言,多些茶余饭后的谈资也是好的。 穆静雪悠闲的坐在二楼雅间中,隔帘而听。桌上是一壶刚刚送上来的溱山银针,还在冒着腾腾热气。她自己倒上一杯,轻抿一口,随意的往后靠在软垫上,闭上眼睛,只觉口中甘冽,回味无穷。江南真是个好地方啊。气候湿润物产丰饶的江南,的确是一方沃土。 青文静静站在她身后,看着穆静雪的一举一动。 她穿着一身月白银丝花纹棉袍,衣饰华贵,气质雍容,确实是无数闺中少年想要以身相许的那种女子。不过,青文的心全然不在她的身上。听着雅间外的议论,满面愁容,忧心忡忡。他怯怯的看了看穆静雪,想说什么,却又咬紧了唇。 穆静雪的容貌气质都是百里挑一的,只不过,她的眼中总有着几丝阴沉,深不见底,仿佛时刻都在算计着什么。而君若水,眼波明媚,目含春光,只会让人觉得温暖,想要靠近。 “想说什么就说吧。”穆静雪抬眼看着他欲言又止,有些好笑,饶有兴致的问。 “穆大人,我家少爷到底在哪里?”青文鼓起勇气,双眼对上穆静雪深沉的目光,压抑住心中的胆怯,露出坚定和决然的神色。 穆静雪轻笑,轻抿一口茶,事不关己道:“我怎么知道?” “你——”青文一张俏脸气得通红,“你不是说出来找少爷的吗?” “我是说来听消息,又没说一定找得到。”穆静雪不以为意,悠哉乐哉的看了看窗外。 青文咬紧了下唇,有些生气的垂首立于一旁,沉默噤声。 穆静雪轻瞟了他一眼,偷偷笑了笑,起身说:“好了,听也听得差不多了,也该回去了。苏夫人,应该也回来了吧。” 青文猛的抬起头来,惊讶的看着她,忘了刚刚的生气,很热切的问:“少夫人回来了?” “回去看看不就知道了?”穆静雪潇洒起身,整了整衣摆,双手背后,朝门外走去。 青文马上过去为她掀起帘子,心中惊喜交加,少夫人终于安然无恙的回来了,只要她回来,少爷一定就没事的。青文的绷紧的神经松了下来,脸上这才露出几丝笑意。 上了马车,穆静雪不由轻轻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有些头疼了啊。 果然,在那条巷子深处的旧宅子里,君若水和书吟已经回来了。 穆静雪回来时,便看见靖跪在君若水面前,而君若水面若冰霜,眉头紧皱,一言不发,似在沉思。 靖已经向她报告了苏子佩被劫走的事。当日,因为苏子佩不让她跟从,她就在暗处,远远的跟随。在今朝醉酒楼,苏子佩进了雅间,她则在楼下大堂里等候。不一会儿,龙皓云带着几名男侍也上了二楼。没多久,龙皓云便只带着一名男侍下了楼。靖不知为何,突然有所觉,马上奔上楼去,已经不见苏子佩的踪影。所以,这几天她一直在极度的负罪和自责中。见君若水回来,便自行跪下请罪。即使君若水要她去死,她也绝无二话。 看到穆静雪来了,君若水这才将视线投到面前的靖身上,面无表情的说:“靖,你先下去。” “是,夫人。”靖低头,默然起身离开。 青文此时再也抑制不住,跑到君若水身前,泪水在眼中聚集,声音里也带着哭腔:“少夫人,少爷……少爷失踪了。” 君若水拍拍他的肩,把神色放柔,微笑着安抚他说:“没事的,青文,有我在呢。你先去休息,我有事要和穆大人谈。” “嗯。”青文乖巧的点点头,看到君若水,他一直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只要她说没事,就一定没事的。她的语气轻柔,却有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青文退下之后,正堂里只剩下君若水和穆静雪两人静默以对。 暴风雨总是要来的,穆静雪微微笑了笑,若无其事的转身坐下,好整以暇的看着君若水,道:“苏夫人有何事要和静雪商谈?” “你知道,子佩在龙皓云手里。”君若水面色极为平淡,回身在身后的太师椅上坐下,平静的叙述。不是询问,而是在讲述一个事实。 穆静雪也不避讳,直视君若水,坦言道:“是,我知道。” “那么,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一个解释?”君若水依旧淡淡的问。只是她平日如春水般温润的眼神,已经变得清冷幽深。 “龙皓云抓他,目的很简单,就是为了掌握一个能威胁你的筹码,让你不会尽心为女皇解毒。同时也可将苏家财富篡入手中。所以,苏子佩不会有危险。”穆静雪不动声色的分析。 君若水轻嗤道:“是啊,她是想威胁我,可是我已经被你们软禁深宫,这个消息你并没有告诉我。所以,我依然在尽心为女皇解毒,达成你们的目的。可是子佩会怎么样,你想过没有?” “是凤后将你留下来的,我也没有料到啊。”穆静雪辩白,“而且,不是我没有派人救他,只是我也不能正大光明的直闯王爷府邸。何况,我也怕轻举妄动,会让她做出疯狂的举动。” “龙皓云本身就是危险人物,你对我们的喜好都了如指掌,不可能不知道龙皓云与子佩之间的恩怨纠葛。你觉得他能安全吗?”依旧是淡到毫无情绪的声音,但穆静雪已经能感觉到那声音中透出的压迫感。 她不由苦笑道:“若水,我们要顾全大局。” “大局是你们的,我只是金碧朝的一个普通子民,我不关心国家大事,我只在乎我爱的人。”君若水纤长的手指轻叩着桌面,平淡的声音中已渐渐露出她心中的愠怒和决心。 “这两天龙皓云自知局势不利,派人在集市放出流言,现在街市之中,朝野上下,皆在谈论女皇中毒和世女篡位之说。不过,女皇已无大碍,世女也很快就能出宗人府,龙皓云气数已尽,世女很快就会救苏少爷出来的。”穆静雪劝解道,“到时,你想要什么赏赐都会得到的。” “我不想听这些,所谓大局,是你们的事。我也不要什么赏赐,我只要子佩的安全。”君若水坚决道。 穆静雪有些疑惑的看着她,面前的女子,清秀的脸上有着一双黑亮的聪慧的眼睛,洞悉世事,淡定从容,但却只想置身事外宠辱不惊。她有才能,却无法用官爵和银两收买。 “如果你不采取行动,我只好自己去。但是如果对你们所谓的大局造成不可避免的影响,我只能说抱歉。”君若水静静施威,目光沉敛。 穆静雪无奈的摇了摇头:“若水,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你不要冲动。” “请你记住,我不会拿子佩的生命来做赌注。” * 苏子佩睁开双眼的时候,眼前一片黑暗。胸口传来的剧痛让他咬牙闭了闭眼,然后睁开眼睛适应了黑暗的环境。他,似乎是在地牢里。有坚实的铁门紧锁着,四周阴暗而潮湿,寂静得可怕,只偶尔有水滴低落的细小声响,越显空旷。 他被关了多久了?到处漆黑一片,也不知道是夜晚还是白天。他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了,只是觉得全身没有力气,想要动一下手脚都那么困难,费劲全力才稍稍靠墙坐了起来。饥饿让胃里一阵阵的难受,胸口的闷痛让他不由放轻了呼吸。而潮湿的地气加重了他的咳嗽,他捂唇闷声咳着,感觉有腥甜粘稠的液体从口中涌出。他,快死了吧?可是,他真不想死在这样阴暗潮湿的地牢里,如果一定要死,他希望能死在君若水温暖的怀中。 好遗憾,好绝望,再也见不到她了。他还有心愿没有完成啊!好想,好想,能生一个和她一样的孩子。苏子佩一边咳嗽一边无奈的笑着。也许龙皓云就是他命中的劫吧?他始终,逃不开这个劫。 “哐当”一声,似是外面的铁门被打开,几个人轻轻的脚步声在这安静的地牢里显得特别清晰。是谁来了? 烛火突然亮起,照出一片昏黄。龙皓云、赵琴音以及几名侍卫一步一步走到他眼前。 “子佩,我本不想为难你,可是你家妻主并不在乎你的生死,所以,我再给你一个机会,把苏家的印章交给我,我就放你出去。”龙皓云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的说。 苏子佩嘴角挂着一丝讥讽,淡淡笑着:“我,没打算要走啊。”反正是快死的人了,他不会再拖累君若水。 “你——”龙皓云神色冷酷下来,蹙紧了眉头,阴沉的双眼冷冷看了他片刻,道:“子佩,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的身子虽然我不会要了,但是,我王府很多侍卫,都很想知道苏家少爷是什么滋味。” “我身上有离魅,近我者,死路一条。”苏子佩没有露出丝毫胆怯,淡淡的说。 龙皓云仰头大笑起来:“子佩,你知道吗,你确实很美。全天下的女人,看见你大都愿意做个风流鬼吧。” 苏子佩这才抬头,有些惊恐的看着她。面前这个女人,为达目的不折手段,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 “去叫几个人来,”龙皓云对身后一名侍卫道,“美人如玉,苏公子细皮嫩肉又知书达理,可比窑子里那些粗俗妓子强多了。” 苏子佩仇恨的目光狠狠的盯着她,紧紧咬着下唇,忍耐着不说一个字。一开口,便是认输了。她会更加变本加厉。反正,他也可能活不长了,与其被人强暴一身屈辱,不如自求一死。这样想着,他映着烛光的闪亮双眸里,渐渐露出决然的神色。 “王爷,”赵琴音媚笑着,嗲声说,“这样多没意思。我有一种药,让他吃了,等到药效发作,他就会自己主动投怀送抱。那不是更好?” “也好,”龙皓云哈哈大笑道,“看到他总装着一付坚贞不渝的贞夫样就恶心,让他把药吃了,我也要看看他变成淫娃荡夫有多么销魂蚀骨。” “王爷,我的药是南疆秘制的媚药,需要几个时辰才能生效。王爷不妨先去休息,精彩时再来观赏。”赵琴音贴心建言,柔媚入骨的声音让几名侍卫都不由心驰神往。 龙皓云点点头,想了想,又说:“子佩,如果你肯乖乖把印章交出来,我不会亏待你,毕竟我们曾经也……” “你死了这条心吧。”苏子佩打断她的话,冷笑道。 “好,很好,你就等着在大把女人身下承欢吧。”龙皓云恼羞成怒,抛下一句话后拂袖而去。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六十二章 封赏 那日,君若水与书吟、穆静雪三人乘坐的马车由北边的尚武门进了皇宫。 雍容华贵的辰潋宫。女皇寝宫。在宫侍通报之后,君若水、书吟随着穆静雪进入内殿。 双鬓斑白青丝染雪的女皇,此刻正静静的躺在龙床上。面色嘴唇发黑,双眼紧闭,静得连呼吸声都极轻微。凤后轻轻握着女皇的手,安静的坐于床头。他穿着明黄色绣着金丝凤凰的宫装,面容憔悴,形容枯槁,曾经美丽明亮的双眸此时也是深深凹陷,毫无光彩。 “下官参见凤后。”“草民参见凤后。”三人下跪行礼。 “免礼。”凤后沉静的看着面前淡定如菊的女子,声音低沉而严肃,“这位就是吟风说的医术超群的君大夫?” “是,草民君若水。世女谬赞了。”君若水谦虚回道,神色坦然,不卑不亢。 凤后点点头,精明透析的眼中折射出几分赞赏。 “若是你能治好皇上的病,本宫可以答应给你任何赏赐。”凤后看着君若水郑重允诺,哀愁的脸上是对爱人深深的关切和担心。 君若水不禁为之动容,点头道:“草民尽力而为。” 凤后由宫侍搀扶起身,让君若水和书吟在床前为女皇把脉诊治。 两人上前,各把一侧脉象,然后交换。君若水眉头紧皱,书吟眉峰轻蹙,两人聚精会神,彼此眼神交汇,然后,书吟对君若水轻轻点了点头。 “怎么样?君大夫?”凤后焦灼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回凤后,皇上并非生病,而是中毒,所中乃南疆奇毒。所幸朝中太医医术精湛,暂时护住了皇上的心脉,这才拖延了几日。” “君大夫,你能解这毒吗?”凤后急切的问,眼中充满紧张和期待。 君若水稍垂首,坦诚道:“皇上毕竟中毒好几日了,身体各脏器已经在慢慢受到毒药侵袭,解毒也需要很长一段时间,而且,即使完全解毒之后,皇上的身体也会大不如前。” 凤后的眼光稍稍暗淡了下,但嘴角随即扬起些许欣慰的微笑,淡淡的说:“既然一时半刻也解不了,君大夫就在皇宫中住几天吧。” 君若水猛然抬头,对上凤后闪过一丝精光的眼眸。果然姜还是老的辣。皇宫中波谲云诡,若不是胸怀城府阴谋算计,又怎会登上后宫最高之位?看来,如果不把女皇的毒给解了,她和书吟也就不用走出这皇宫的大门了。君若水虽然担心子佩他们几个,但是此刻的她已经毫无自主权。难怪世人皆寒窗苦读,以求一朝高中,平步青云。权势二字,真是莫大的诱惑,让人孜孜不倦梦寐以求。 接下来的几日,君若水和书吟便被软禁在皇宫中,专心为女皇解毒。虽然解毒对于书吟来说不是多大的问题,但是解药中需要几味南疆草药,还是颇为棘手。从京都到南疆,最快也得月余,以女皇的身体状况,已经等不了那么长时间了。 每日与书吟一起为女皇把脉,研究最适合的药方,派人寻找所需药材,也去太医院翻查典籍。对于医理的喜爱,让君若水渐渐沉迷其中,仿佛在研究一个重大的医学课题般充满了兴趣和斗志。太医院的医学典籍非常丰富,连南疆毒术也有所涉及。几位御医经过仔细比对观察,也认为和南疆的一种毒药的中毒症状极为相似。但毕竟没见过实例,也不便多做论证。 不过用药之后,女皇第二天便清醒了片刻,第三日已经能稍稍开口说几个字,第四日能靠着软垫半坐着喝点补汤,第五日气色较前好了很多,说话除了稍有喘息,几乎也与常人无异。 看到女皇已无大碍,君若水挂心着家里子佩子非几个,所以冒着凤后之不韪,下跪恳请女皇让她出宫与家人见面。 女皇沉默半晌,突然沉声问:“君若水,你认识吟风?在何处相识?” “回皇上,当日在临江城,世女身中莫离之毒,被草民所救,自此相识。不过,草民并不知道世女的身份。” “莫离可好解?”女皇如黑曜石般的眼眸中透出几分凌厉。那般深沉犀利而充满压迫感的眼神,是一个真正的王者才会有的。 君若水稍稍垂首,平淡的回答:“莫离是中原之毒,较陛下所中南疆之毒容易解。” “南疆之毒?”女皇皱紧了眉头,似在沉思。 “是,南疆乃瘴疠之地,生长在南疆的很多植物都带着毒性。所以,南疆人多少都会些制毒解毒之术。” 女皇锐利的眼神看向她,带着凛然的寒意:“你为何会解这南疆的毒药?” “因为草民自小喜爱看医书,搜寻过许多医学典籍和前人的行医笔记。有前辈去过南疆,记录过南疆的一些毒药的毒理以及解毒方法。草民此次前来,并非有全然把握。在入京都之前,我并不知世女的身份,也不知道中毒者是皇上。” 女皇不再说话,只是用那深不可测的眼神静静看了她半晌,然后突然哈哈一笑,道:“君大夫这几日辛苦了。朕即刻封你为太医院御医,明日上任,每日来朕寝宫为朕把脉。另因诊治有功,特赏赐府邸一座,白银千两。” 君若水直觉想要婉拒,但女皇带着威严与魄力的黑亮的眼眸,让她知道这个人,有着至高无上生杀予夺的权利,得罪不得,拒绝不得。所以,她只有无奈的叩头谢恩,再做打算。 * 君若水出宫后,宫中便传出消息,女皇已经大好,世女侍奉左右,祖孙情深。 听闻侍卫打探来的消息,龙皓云的脸色陡然变了,她挥手让侍卫退下,眼神阴鸷得可怕。 京都本就是太女的势力范围。当初几位皇女被女皇切断了与朝中重臣所有的联系,各自封王去了封地,目的就是为给太女继位扫清障碍。 老四的封地在西北蛮荒,老五的封地则在冰天雪地的极北之地,皆是路途遥远,也不富庶。倒是老二聪明,很早就表现出懦弱无能,无意于权势之争。她的封地更加遥远,远到西南边境的沿海一带,却也富饶。她在那里悠闲的过着打渔捕虾、阳光沙滩的惬意生活。论封地,龙皓云占了极大的优势。 入京两月来,老四老五的人脉大都被她各个击破,很大削弱了她们在京都的影响力。 对于龙吟风,龙皓云本是一石二鸟之计。女皇中毒身亡,龙吟风则会因此丧命,余下的老四老五不足为惧。谁知太医院的御医竟然能为女皇拖延时日,等到了从临江城搬来的救兵。琴音所施为南疆密毒,书吟能解,也必须要南疆生长的特殊草药。书吟从南疆出来时,走得匆忙,甚至连衣服都没带一件。所以,无论怎样,女皇是无药可解了。龙皓云自觉高枕无忧。 只是,千算万算,她却没有算到君若水还是带着赵书吟神不知鬼不觉的进了京都,而她在君若水进宫两日之后才得到消息。为此,她怒斥琴音太过无能。如果提早发现,就能将君若水等一干人等在路上拦截诛杀,而非之后的如坐针毡。 而在这个时候,她才发现太女及龙吟风在京都的势力之大,已经超过她的想象。 大多数的三朝元老朝廷重臣都是太女党,如今太女薨逝,她们也就顺理成章成为世女党;镇守西北及南疆的几位英勇神武杀敌无数的大将军,是女皇为太女培植的一批武将,皆是由太女一手提拔上来的,自然对太女心存感激忠心耿耿。女皇为太女继位可谓是深谋远虑呕心沥血,她知道太女良善淳厚,却少了一份帝王的霸气和冷酷。但金碧朝在她的开疆拓土之下,已经到了繁荣鼎盛的时期,边境安定,国泰民安,太女的能力,足以守业。而她也只要守业即可。 龙皓云手中的茶杯被握得粉碎,面前的桌子被她猛然推翻,桌上物品摔了一地,满地狼藉。她恨恨的想着,苏子佩,君若水破坏的一切,先由你来偿还。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六十三章 女皇派出的宫侍一直在外面等候着。君若水结束了与穆静雪的谈话,带着青文、子非等人随宫侍回到女皇刚刚赐予的府邸。 新府邸位于京都城南,五品以上高官的宅邸区。就像是现代的富豪别墅区,自成格局,静谧洁净,闲杂人等勿近。倒是应了现代的一句话,到了北京才知道官小。在这繁华京都,五品以上的大员都是一抓一大把,五品以下的就只算芝麻小官了。 行至城南宅邸门前,君若水下了马车抬头一看,崭新的朱漆大门,古朴的青铜门锁,虽然不算富丽堂皇,倒也是非常雅致的宅子了。在京都,在城南,寸土寸金之地,要买这么一座宅子,她也不是买不起,只不过过惯了平民生活,舍不得这样砸银子,更不想成为一只混在一群白羊中的黑羊。 “恭迎主子。”宫侍恭敬的打开大门,一众小厮仆妇整齐排列于大门两侧,夹道欢迎。君若水目测了下,大概有十余人吧。她微微勾起嘴角,女皇还真是尽心啊,送了她一幢大宅子加上一屋子的仆役。 “主子,”打头一个中等身材满脸精明干练的女人站了出来,“我是您的管家莫言。这些都是您的仆役共十五人。后厢房还有五个美人,是女皇陛下赏赐给您的侍人。” 莫言话音刚落,青文、子非、书吟三人不约而同的把目光投向君若水。君若水面色如常,微笑着点了点头,看着莫言一脸恭喜的表情,只觉得太阳穴跳动了下,开始有些头痛起来。 女皇对她,还真是体贴入微啊。若是别人,或许会心花怒放感激涕零,恨不能为女皇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以报如此厚爱和知遇之恩。对于君若水而言,却只是麻烦和负担。 “若水,”子非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角,眼波澄澈,带着几分犹疑,“以后我们就住这里了吗?” “是,暂时这里就是我们的安身之所了。”君若水微笑着说,心里却是再明白不过,这满宅子的人啊,都是女皇安排的眼线,近段日子,她是必须在女皇严密的监视下生活了。 “莫管家,安排大家各就其职吧。”君若水淡淡的吩咐,“今后府中大小事情都交给你处理,实在处理不了,再来问我。我相信你的能力。” “是,谢主子,属下一定尽职尽责。”莫言眼带喜悦,“主子,您的官服已经为您放在房中了。需要属下带您过去吗?” “不必,你们都退下吧。”君若水摇头,莫名其妙混了个没有实权却高风险的小官职,正八品的御医,比七品芝麻官还要小。为皇族中人看病,若是病重不治,难保不被牵连,最后落个人头不保。她摇摇头,双手背在身后,略有些沉重的走上抄手游廊:“青文,你和子非去休息吧,书吟和靖随我来。” 书吟默默跟在君若水身后,情绪微微有些低沉。 “怎么了?”君若水停下脚步,关切的问。 “没什么。”书吟努力露出一个笑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君若水温煦的看着他,轻柔的问:“是担心琴音吗?” “没有。”书吟低头道。 “对不起,书吟,让你为难了。”君若水略带歉意的说。 也许琴音会怪他吧,可是,如今他与琴音各有立场,他只能遵从自己的心。“没有,若水,我并没有为难。” 君若水知他不过为了让她安心而已,叹口气,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靖,这几日你去三王爷府邸查看过没有?”转过头,君若水看着低头不语的靖。 靖一脸愧疚:“属下去过,但是王府守卫森严,王爷身边也有很多武林高手,属下无能,未能探到苏少爷的情况。” 君若水皱紧了眉头,忧心如焚,却一筹莫展。若是凭她一己之力,要想救出苏子佩,难如登天。可是,子佩在王府多待一刻,便会多一分危险。 * 三王爷府邸。 突然而至的羽林军将整个王府团团围住,封锁得密不透风,连苍蝇都飞不出一只。龙皓云在府中犹如困兽,仅凭几个武林高手,想要突出重围,几乎是不可能的。 羽林军!龙吟风竟然连羽林军都掌握在手了。龙皓云第一次觉得这个十四岁少女的可怕。 羽林军是以保卫皇帝和皇家为主要职责的女皇私兵,如今却被龙吟风所驱使。龙皓云如梦初醒般,发觉自己的力量太过渺小,根本没有争夺天下的力量。龙吟风已经掌控了半个朝堂,也掌握了禁军,而戍边大将,多是经她母王之手即已逝太女提拔起来的。如今龙吟风动用羽林军,便足以说明她不愿再韬光养晦,决心置龙皓云于死地,篡夺天下。 不过,龙皓云嘴角挂上一抹残酷的笑,似乎并不在意。 “燃放信号弹。”她沉着吩咐,成竹在胸。 一名亲信点头,依言而去。 龙皓云回身坐在太师椅上,轻轻喝了口茶。羽林军充其量不足万人,而她的两万大军日前已经在城外三十里安营扎寨,养精蓄锐,只等她一声令下,便会大军压境攻入皇城。 自女皇中毒之后,朝堂内猜测议论,一团混乱。而街市之中,流言遍布,人心惶惶。她的两万大军一路紧急行军,赶到了京都之外驻扎下来。此时,女皇再想调兵援助,已是为时晚矣。 琴音静待一旁,面色平静如常。因为女皇解毒之事,他知道龙皓云对他已经起了疑心。而他,却根本不知道书吟是如何解毒。 不过,从目前的形势看来,龙皓云这棵大树可能会被连根拔起,靠不住了。 想起半个时辰之前,龙皓云得知女皇已醒,没有大碍的消息,便立即前往地牢,准备折磨苏子佩泄愤。只是还来不及做什么,王府便被羽林军层层围住。弓箭手也各就其位,对着王府,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龙皓云阴沉沉的笑了,该来的时候总会来,是到了决一胜负的时候了。 “三皇姨,出来吧,我也好给你留点面子,不让你败得那么狼狈。”龙吟风用内力将声音传入王府中。声音并不大,却好像在每个人耳边缭绕。 龙皓云轻声嗤笑,让这小丫头得意片刻也好,等到她的大军攻城局势逆转,小丫头才会知道,谁才是最后的王者。 “三皇姨,你或许还在等你驻扎在城南三十里外的两万大军赶来营救吧,不过,我很遗憾的告诉你不用等了,你的军队不会来了。”龙吟风清脆的声音带着种天真无邪的单纯,像是最纯真的少女般纯洁无害,亦微微带着些少女的娇嗔,仿佛在向亲近的长辈撒娇一般。 龙皓云蓦地一惊,直觉是绝不可能,她的两万大军,怎么可能在悄无声息间,在龙吟风的谈笑风生间,就兵不刃血的全军覆没了呢? “哈哈哈,吟风,你想跟皇姨玩攻心计吗?黄毛丫头,想跟我斗……” “三皇姨不妨等等看,我可以给你一个时辰的时间。”龙吟风好整以暇的说,“不过到时,如果你不开门迎接,我就只好自己闯进来了。”她清脆的声音如黄莺出谷,极为悦耳。只不过,这平静的悦耳中,带着隐隐的杀机。 龙皓云沉默了,虽然她口头上不承认,心理上不接受,但是她还是隐约明白,短时间发生了某些变故。不然,所有的羽林军此刻都应该紧急调去守城。而不是仍然森严的围在她的府邸外,虎视眈眈杀机重重。 “王爷,我出去看看。”一位灰衣武林中人打扮的女人双手抱拳,毛遂自荐道。 龙皓云满意的笑了:“好,范大侠,那就有劳了。” 范大侠傲然点了点头,雄赳赳气昂昂的出去了。 琴音在大厅一角安静的喝着清茶,看着范侠女的背影,轻轻摇了摇头。即使武功再高强,以一人之力,对一支军队,岂不是以卵击石自寻死路?外面已经被围困得滴水不漏,龙吟风此番前来,必定没有打算留活口。不过,一团混乱中,他要脱身,倒不是什么难事。所以,他也乐得作壁上观。 果然,只听几声刀剑相接的金属鸣响之后,一声惨叫传来,龙皓云面色一变,知道范侠女已经身亡。此位范侠女在江湖上也是名声赫赫,并非无能之辈,却在几招之内被杀,连逃走的机会都没有。可见对方实力有多可怕。 琴音倒是意料之中,面色不改,轻轻抿了口杯中清茶。众幕僚则面如土色,肝胆俱裂,全身发颤。 “琴音,你说该怎么办?”龙皓云也有些心慌意乱了。 “王爷,我们这样等着也不是办法,不如给他们制造一些混乱,我们趁着这混乱出去。”琴音轻轻一笑,声音依然轻柔娇媚,“到时,王爷您和侍卫换身衣服,趁着混乱溜走。回临江城整顿兵马,休养生息,他日卷土重来。” 龙皓云眉头渐渐舒展,点了点头,嘴角微微上扬:“对,琴音正合我意。而且,我们还有一颗棋子没用。”她转头阴沉的命令,“来人,出去跟龙吟风说,我要见君若水。告诉她们,苏子佩在我手里。” 侍卫领命而去。 龙吟风既然能让君若水日夜兼程进京相助,必然有着不同寻常的交情。不然以当时龙吟风所处的不利环境,一半以上的朝臣都摇摆不定两边观望,正常人都会退避三舍,生怕惹上尘埃,而君若水却马不停蹄日夜兼程的进了京城。龙吟风应该会有所顾忌,而这,便是她逃脱的契机。 退一步说,也许苏子佩对于龙吟风来说没有任何关系,但是君若水对苏子佩用情颇深,必然会出手相救。她就把宝压在君若水身上。她相信君若水温煦谦和,内敛不发,却似乎有着无可估量的能力。 “琴音,你给苏子佩的媚药可有作用了?”龙皓云凝眉,转头问道。 “药效在今晚。”琴音垂首道。 龙皓云轻哼一声:“倒是便宜君若水了。”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六十四章 营救 “姐姐。”看着随穆静雪走来的君若水,龙吟风声音中隐隐透出几分喜悦和歉疚。离开近三个月的时间,再见君若水,依然让她觉得亲切和温暖如春日柔风般扑面而来。 面前的君晓芙,不,现在应该叫龙吟风,身穿一身紫色绣着银色兰花的官袍,黑发用紫金冠束起,周身透出种迫人的贵气。三月不见,她似乎又长高了些,身材越发高挑修长了,美丽的容颜褪去了些稚气,多了几分成熟。君若水直视着她,只微微点了点头,仿佛是第一次见面般,她恭敬的行了个礼:“草民拜见世女。” “姐姐——”龙吟风清明的眼中瞬间闪过一丝受伤。君若水……是责怪她了吧?可是,她也是形势所迫,情非得已啊。 “世女如此称呼,若水担当不起,还请世女不要折煞若水了。”君若水平淡疏离的说着,双手合起又拜了一回。 龙吟风微微垂首,心中渐渐有些难受起来。 “龙皓云,我来了,你想怎么样?”君若水隔门而问。 “我只是想知道,你可以为子佩做到什么地步。”龙皓云阴测测的声音传了出来。 “是吗,那我不能让王爷失望了。”君若水轻笑,淡定从容,仿佛眼前的一切都和她无大关联,“王爷想让我做什么?” “很简单,让羽林军撤下。”龙皓云道。 君若水不由哈哈大笑:“王爷说笑了,你未免太看得起君某了。我有驱使羽林军的能力吗?” “龙吟风一定会给你这个面子。”龙皓云阴骘的笑着,笃定的说。 龙吟风沉默不语。君若水却淡淡一笑,浑不在意的开了口:“王爷,世女并没有同意。所以,很抱歉让你失望了。” “你不管苏子佩的死活?”龙皓云愕然的问,不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 “我想管。我确实挺喜欢他的,不过,你也知道,美丽的男人,多如天上流云,我也不是非苏子佩不可。何况,如果子佩不在了,苏家产业就是我的囊中之物。相比之下,我的好处似乎更多一些。我反倒还要感谢王爷您帮了我的大忙。”君若水微微笑着,长袖下的手却不由自主轻轻有些颤抖。 “好,”龙皓云对着那扇门狠狠咬牙,脸色铁青,愤恨道,“你够狠。”她没想到,君若水原来和她是同一类人。如果是她,和君若水也会是一样的想法。 “哈哈哈,苏子佩皮鲜肉嫩,可以洗干净了煮锅汤来喝,滋味一定不错。你说呢?君若水。”龙皓云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极为冷酷的说。 “还请王爷不要忘了给我分一杯羹。”君若水不禁想起楚汉争霸时,刘邦极无赖的一句话,于是引用至此,自己也颇觉好笑,“不过,就怕王爷您没有时间了。” 龙吟风见君若水如是说,虽然心中仍有不解和犹疑,但此时也沉声道:“三皇姨,恕吟风不敬了。来人,给我把门撞开。” “君若水,你真的想让我把苏子佩大卸八块吗?”龙皓云惶急道。 “我当然不想,子佩也是美人一个,就这么悲惨的香消玉殒了,多可惜。可是,你的要求我真是爱莫能助,所以,我只好选择为子佩报仇了。”君若水叹了口气,很遗憾的说。 羽林军的将士已经上前撞门了。厚实的朱漆大门在强大的撞击力下开始摇摇欲坠。 “姐姐,真的不管苏少爷了吗?”龙吟风轻声问。她知道,她认识的君若水绝不是这样的人,否则也不会因她一封短信就风尘仆仆赶赴京都。 君若水没有说话,忧郁的双眼仿佛透过厚厚朱漆大门,看进王府中……浅笑的面容上慢慢流露出几分紧张担忧的神色。 没过久,王府大门轰然撞开,羽林军随即挥剑杀入,与王府侍从刀剑相接,不断有鲜血溅起,惨叫声声,不断有人倒地不起。君若水心中不禁感慨,自古以来,每个帝王的宝座都是用无数的鲜血和生命堆积起来的。即使血流成河又如何,在权势面前不值一提。 王府中,龙皓云与一干幕僚惊慌失措的退回后院。她才相信,君若水和她真的是一类人,足够冷酷无情,只不过是藏得更深,心思更为缜密。 可是现在,即使有再多垫背的人,她也不愿死在这里。敌强我弱,她该怎么办? 琴音淡淡一笑,眼前这一切似乎越来越有趣了。“王爷,您赶紧换身侍卫服,我们可以等待时机,趁乱逃出去。还有,苏子佩我们要如何处置?” 龙皓云匆忙的让身边侍卫脱下外衣,胡乱的套在身上,说:“杀了他倒是便宜君若水了,把他一起带着。” “王爷,羽林军人数众多,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出去。大家各自突围,我们还能趁乱逃走。如果带着苏子佩,反而是个累赘。”琴因语气平淡的分析眼前形势。 “那就杀了他。”龙皓云眯起眼睛,凶光毕露的看向角落里刚由两名侍卫架着的退回的苏子佩。这一看不打紧,她才发现不知何时,两名侍卫已经倒地不起,而苏子佩不翼而飞。 龙皓云震怒而恐慌,她怀疑的视线阴鸷的扫过现场的每一个人。 “王爷,羽林军攻过来了。”这时,一名重伤的侍卫满身鲜血淋漓,一手捂着胸口跑过来报告。 王府侍卫本就不过百余人,交手下来,死伤泰半。羽林军的包围圈已经越来越小了,龙皓云怒视着眼前的侍卫,紧握的拳头慢慢松开,心中不由有些英雄末路的怅然,今日莫非就是她的死期?她不甘心,不甘心哪。 琴音唇角勾起一丝玩味。从袖中拿出一个白色小瓶,回头对龙皓云说:“王爷,我这雾霞粉洒出后,会有浓雾升起,大家就趁浓雾起时,各自突围吧。我们多处突围,分散她们的注意力,让她们不明虚实。” “听好了,大家各处突围,突围出来的人,城外会合。”龙皓云双手蓦然握紧,沉声命令。不到最后一刻,就还会有扭转乾坤的机会。 * 当看见靖带着苏子佩从浓雾突起的王府中出来时,君若水的紧张悬起的心才慢慢落了下来。只不过,苏子佩憔悴虚弱的样子,让她的心在落入胸腔的同时,像被谁狠狠捏了一把似的,呼吸一窒,疼痛在瞬间蔓延开来。不过几日,他到底吃了多少苦?只见他衣着脏破而凌乱,长发披散着,蓬头垢面,面色惨白,唇色发乌,双目无神。胸前还有一大团干涸的暗红色的血印。 “佩儿。”君若水声音微颤,轻声唤着向苏子佩伸出手,心疼得无以复加。 可是,苏子佩仿佛不认识她似的,低着头,远远的站着,甚至不去看她一眼。 君若水着急的走到他面前,轻柔的把他拉到自己怀里,拍了拍他的背:“佩儿,你受苦了。我们马上回去。” 苏子佩不说话,紧紧咬着下唇,僵硬的身体却不能控制的剧烈的颤抖着,几日的饥饿与伤病,让他再也坚持不住,眼前一阵发黑,身子轻晃了一下,然后便软软的往下倒去。 君若水心中一惊,一把捞住他下滑的身子,同时一手扣上他的脉,眉头越皱越深。然后,她温柔的抱起苏子佩,不再管眼前的撕杀,不顾龙吟风的愕然,自顾回府。所有的纷扰本就与她无关,此刻她眼中最重要的,只是苏子佩而已。 他的脉象很弱,和以前明显不同,似乎中了毒后,受了严重的内伤,之后又受了风寒。龙皓云究竟对他做了什么? 快马加鞭的回到府中,君若水先将苏子佩放在床上,然后凝神开了付方子,交由小厮去点药,然后吩咐仆妇备了热水,挽起袖子替苏子佩清洗身子。 “少夫人,让我来吧。”青文在旁轻声说着。在金碧朝,女子是天,男子地位低下,是女子的附属。一个女人是不能为男人清洗身体的,这被认为不吉利,是要触霉头的。 “不用了,你先退下吧。”君若水对他温和一笑,语气虽平和,却有着让人敬畏的力量。青文微微有些黯然,垂首行了个礼,依言退下。 木桶中的水热气腾腾,水汽氤氲。君若水伸手试了试水温,热而不烫,刚刚好。 她走到床边看了看躺在床上昏迷中的苏子佩,惨白瘦削的脸上,曾经红艳的双唇发乌,两排黑色的纤长睫毛如同休憩的蝶翼。她俯身,在他微凉的唇上轻轻印上一吻,然后极温柔的慢慢褪去苏子佩的衣裳,一具莹润而纤瘦修长的男人的身体呈现于眼前。只是,触目惊心的是胸口上,一个淤青的掌印在莹白肌肤上清晰无比。可能他先已中毒,而之后的一掌让他内脏受损,毒素随即侵袭入脏腑,中毒亦随之加重。 眼前是美人如玉,可此时的君若水一心挂念着他的伤势,无心其他。她压下难言的心疼,却控制不住夺眶而出的眼泪。轻轻抱起苏子佩,将他小心的放进浴桶里,水刚刚没过他的胸口。在热气蒸腾中,她轻轻的为他清洗长发,温柔的为他擦拭身子,目光温柔如水,小心翼翼如同对着世上最珍贵的宝贝。洗完后她依旧轻柔的抱他出了浴桶,用浴巾细细擦干他的身体,然后轻柔的把他放在床上,拉过柔软的绸被将他盖得严严实实。 “扣扣扣。”轻轻的叩门声响起。 深秋的天气本就冷,而君若水一身被水溅湿了大半,打开门时风迎面吹来,不禁打了个喷嚏。 “少夫人,药煎好了。”青文关切的看了看君若水,又看了看床上躺着的苏子佩,低声说。 君若水点了点头,示意青文将药碗放下,轻声问:“书吟呢?” “他在外面。”青文指了指不远处月下独自伫立的书吟,淡淡的月光照在他的身上,仿佛一个精雕玉琢的精灵般,周身绽出玉色的莹光,又仿如月下仙子,缥缈朦胧,衣袂飘飘。本该是很唯美的画面,可是却让人感觉到无边无际的忧愁萦绕在他周围,心中亦无端的充满了悲伤。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六十五章 鸳梦 “书吟。”君若水微笑着轻声唤他。 他转过头来,对她绽开如玉笑颜,映着淡淡的飘渺的月光,恍如月下仙子,衣袂飘飘,丰神如玉。 君若水走到他身边停下,关切的说:“天冷,怎么在外面站着呢?” “我不冷。”书吟淡淡笑着,“苏公子还好吧?” “没有性命之忧,只是身体虚弱,还需调养上一年半载。”君若水眉宇间隐隐含愁,掩不住的担心。 “若水,苏公子的离魅应该解得差不多了,只是解这离魅,对苏公子身体也造成了损伤,毕竟不是对症的解药。也因为如此,以他的武功,才会那般容易被擒。”书吟内疚的说,“造成如今这般境况,我也难辞其咎。” 听闻书吟的话,君若水心中充满了懊悔,只怪自己当初说,不愿他因为离魅而爱上自己。这个傻孩子,就宁愿伤害自己的身体也要解掉离魅。是自己太迂腐了,既然已知他的心意,又何须介怀离魅?难道离魅不解,自己就一辈子与他以礼相待吗? “书吟,你千万别这么想,”君若水安慰道,“子佩的任性与坚持,只怕没有人能奈其何。现在我们大家都安然无恙,子佩也没有大碍,已经很好了。无需介怀,我认识的赵书吟,可是一个豁达随意洒脱不羁的率性男儿呢!” 书吟有些羞涩的垂下眼睑,心中却甘甜如蜜。原来,自己在她心里是那般样子,她似乎很欣赏呢。可惜,只是欣赏,不是喜欢啊。想到这里,书吟脸上不由泛起淡淡的惆怅。 “若水,如果有一天我走了,你会记得我吗?会偶尔想起我吗?”书吟抬眼,明亮水润的眼中似乎含着某种期待和渴望。 不是不明白他的心,不是不知道他的美好,只是,相遇太晚。 “书吟,在我心里你是知己,可以倾心交谈,可以生死相托。若你离开,我当然会常常想念你。也会在心中为你祈祷,希望你无论在什么地方,都要过得幸福。” 书吟释然的笑了,有她这一句,足矣。“若有来世,我希望是第一个遇见你的人。” 只是幸福,那么遥远,此生,没有你的相伴,我怎么可能还会幸福? ﹡﹡﹡ 苏子佩觉得身上一阵阵的发热,莫名的燥热感让他不由扯来了衣服领口,嘴唇发干,苍白的脸上泛起可疑的红晕。此时的他,眸光半敛,氤氲迷离,面色酡红,薄唇轻启,不知道自己有多么诱人。他发烫的身子还倚在她怀里,不停的扭动着,属于男人的体温和身体摩挲着她的,隔着衣物的皮肤仿佛被点燃了,像是有小簇的火花在跳跃般,又酥又麻。身体最原始的冲动被唤醒,君若水不禁苦笑,子佩啊,你不可能要求我做柳下惠。看到小红帽,说不定正人君子也会化身为狼外婆。 也许是琴音强迫他吃下的药起了作用了,苏子佩心中清明,但身体已经不受自己控制,陌生的燥热感让他想把身上的衣物脱光,而她身上传来的馨香她柔软的身体她温热的鼻息,无一不让他觉得热血奔涌,面颊发热,白皙的肌肤泛着粉红的光泽。此刻的他,只觉得满身满心都是想要她的欲望,这欲望如此强烈,让他想就此丢了理智,听从身体最原始的愿望。 他抱紧了她,迫不及待的印上她的唇,大力吮吸、咬嗜。却不想,她轻轻的推开了他。他有一瞬间的呆滞,然后心中明白,她拒绝了他。 他绷紧了身体,咬紧了下唇,努力抑制自己生理上的冲动,羞耻感随即涌上心头,她会不会以为她是故意在诱惑她,她会不会觉得他这样和妓子无异,她会不会心生鄙夷? 君若水看着他带着委屈的倔强的情欲弥漫的脸,叹息了一声:“佩儿,希望此刻的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轻轻揽过他发颤的火热的身体。他的身体如同干燥的火种,一触即燃。他有些委屈的猛然回抱住她,不再给她时间思考和拒绝,使劲吻上了她的唇,双手匆忙的胡乱的扯着她的衣服。君若水有些好笑的看着他急切的无措的样子,微微笑了,摇了摇头,自己解开了腰带,然后轻吻着他,轻轻褪去他的衣衫。他的身体修长而匀称,皮肤细腻白皙,因为自小练武,他的肌肉紧致,没有一丝赘肉。君若水不由在心中赞叹。 虽然她今生的身体还是未经人事的处子,但她前世已经和林俊结婚,有了夫妻之实。而苏子佩确确实实还是未经情事的少年,只知亲吻她的唇,在她身上磨蹭,浑身似着了火般的越来越热,却不知如何舒解。君若水轻轻把他压下,褪去彼此的紧剩亵衣亵裤,动情的吻着他的唇,一手抚着他背后的蝴蝶骨,一手轻轻揉捻着他胸前的茱萸,直到他唇中逸出低低的满足的低吟。他的滑腻肌肤白皙中透出粉色,有细密的汗珠沁出,胸前有一点淡淡的嫣红,在情欲氤氲中泛着妖艳的色泽。守宫砂!君若水叹息着伸手轻轻抚摸这嫣红的一点,而苏子佩紧闭双眼,轻颤着,完全陷入了情欲之中。 君若水吻着他的唇角,然后吻着他的颈项,他突出的锁骨,他的胸前,一路迤俪,经过下腹,一直到他两腿之间。也许是媚药让他的身体特别敏感吧,此时他腿间已然昂起。 他的头后仰,睫毛轻轻颤动,呼吸加促,胸口起伏,微微的喘息, 君若水用手套弄着他的腿间,看着他的身体已经完全准备好,这才对着他的昂扬,慢慢坐了下去,他惊呼一声,略有些痛苦的蹙起眉头,睁开迷蒙的双眼,迷迷糊糊的看了君若水一眼,然后又安心的闭上。 君若水注意着他脸上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尽量轻柔的动作,让他不会那么痛。这个时空里,女子没有所谓的处女膜,初夜也不会流血疼痛,但男子会痛,而且初夜之后,胸前的守宫砂会自行消退。 最初的痛慢慢过去,随之而来的是一种从未体验的让人迷失让人沉沦的快感,汗水从他苍白的透着红晕的俊脸上沁出,他头后仰着,喉中逸出轻轻的压抑的低吟。 君若水这才放松了自己,吻上他的微凉的柔软的嘴唇。 ﹡﹡﹡ 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的早晨,他轻轻睁开双眼,因为透进来的光亮微微眯了眯眼睛。而身为他妻主的那个女人,此刻正懒懒的靠在对面的软塌上,手里拿着本书册,嘴角微微扬起,颇为入神。她乌黑的长发还没梳理,随意的垂在胸前,衬着她白皙的皮肤,益发显得肤如凝脂,美丽动人。 苏子佩有些怔愣的看着专注看书的君若水,渐渐想起了熟睡前的一些旖旎的画面。是真的吗,他已经和她有了夫妻之实。可是,没有可能,他的离魅并没有完全解掉啊。他孤注一掷,甘愿冒着丢掉性命的危险,想要解掉离魅,却仍然无能为力。那么,那些让他脸红心跳的画面只是他的臆想吗? “咳咳……”他轻轻咳嗽了几声,对面的她马上抬起头朝这边看过来,对上他有些羞赧有些狼狈回避的眼神。 她嘴角上扬的弧度增大,明亮的眼中盛满了温柔的笑意。“醒了吗?”她起身走了过来,暖暖的声音如同春日的和风一般拂过心田。 喉中有腥甜的感觉,让他想起了之前的一幕幕,他闭上努力的咽下涌上喉中的腥甜粘稠的液体,再睁开眼睛,已是一片冰冷和漠然。 君若水有些讶异的看了看他,随即又展开一抹微笑,说:“怎么了,又闹脾气了?下面……还痛吗?” 痛不痛?苏子佩有些不明所以的看了君若水一眼,然后似乎明白了,脸瞬间羞得通红。 “你……有没有怎么样?离魅……”他清亮的眸中写满了担忧。 君若水打断他,说:“书吟说你的离魅已经解了,但身上还有余毒未尽,又受了伤,好好调养,当无大碍。” “解了?”苏子佩有些不敢相信的重复着,喜悦在脸上一闪而逝。沉默半晌,再抬起头来,脸上的关切早已褪去:“你走吧,我累了,想休息。” “我走哪里去?这是我们俩的房间呢。”君若水坏笑着调侃道。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即使夫妻,也有各奔前程劳燕分飞的时候,苏子佩嘴角带着抹自嘲的兴味,说:“你曾经说过,只要我不提分离,你便不会离开。” “是,我说过。”君若水凝眉看着有些异常的他,疑惑的眼中若有所思。 “那么,如果我提出分离,你也不会有异议吧?”他直视着她,语意坚决。 君若水有些愕然的看着眼前显得羸弱却依然倔强的男子,不明白他的想法。明明一开始他脸上是满满的担忧关切之色,却在转瞬之后这样绝情。 “你,想分离?”君若水轻轻的问道,清秀的脸上不动声色。 “是。”苏子佩垂眸,但说得异常坚决。 君若水看着他坚决的神色,突然感觉有些心凉如水,她淡淡的笑了笑,说:“我不喜欢勉强,如果分离是你想要的,我可以成全。” 有些意外的听到君若水这样回答,苏子佩的心狠狠的抽痛了下,一瞬间觉得呼吸也停滞了,胸口的痛那般清晰的传来,痛彻心肺。那句话他多少带了些赌气的成分,可是她竟然没有犹豫没有慌乱没有劝慰,就一口应了下来。原来,她真的不爱他。 疼痛让他眼前有些模糊,他看不清君若水离开的背影,但听到了房门轻轻合上的声音。他觉得头晕目眩,自己支撑着慢慢躺了下去,陷入黑甜之乡。 到看小说,看的更爽,还有q币赢哦!~~~~~ 看完记得:方便下次看,或者。 第六十六章 两处闲愁 金碧朝庆元三年秋,三王爷龙皓云叛乱,皇太孙运筹帷幄,不费一兵一卒,收服叛军十万,龙皓云欲潜回泯江以南,途中皇袍加身,自封为王,号靖文帝。在渡江时遭朝廷军队伏击,身受重创,跌入泯江,下落不明。庆元三年十一月初七,女皇下诏曰年事已高,身体虚弱,不能胜任国事,退位于皇太孙龙吟风。庆元三年十一月初八,皇太孙登基,改国号为芙,史称建武帝。 ——《金碧。国书》 君若水轻轻摆弄着手中装满琼浆的玉杯,小炭炉内火正旺,将整个房间内都烤得暖融融的。 “姐姐——”当今女帝,当初的晓芙,如今的吟风,此刻没有丝毫身为上位者坐拥天下的霸气,微服来到君府,陪着小心,带着些可怜兮兮的意味拖长了声音喊着。 “皇上如此称呼,真是折煞微臣了。”君若水放下玉杯,正襟危坐,神色淡漠,语气带着刻意的恭敬。 “姐姐,你还在怪我吗?我也是无奈之举啊。”吟风睁着水汪汪的杏眼,满眼乞求的看着她。 “无奈?有多无奈?其实,我能一路顺利进京,足以说明皇上的势力之大。皇上虽被囚于宗人府,但凤后一直对您疼爱有加,他对您绝对信任,会设法保住您。何况以皇上的实力,也足以脱身,逼宫夺位,夺取天下。”君若水终于缓缓开了口,细细陈述当日之事,“皇上没有这样做,只是因为不想担了弑君篡位的污名,在青史上留下污点。所以,不如将计就计,诱龙皓云率军进京,然后以谋逆之罪将她伏诛。想必还在临江时,你就已经布好天罗地网了,只等她起兵谋反。” 吟风静静的听着,嘴角慢慢扬起一丝微笑。君若水的推论一点不错,确实,她本可以借机逼宫,但是龙皓云不止对帝位虎视眈眈,更是她的杀母仇人,仿佛是插在她心头的一根刺,不除不快,不除不足以安天下。所以她将计就计,诱她率军入京都,坐实谋逆罪名。而她的大军中早已安排了不少她的人。事变之时反戈一击,将龙皓云一举歼灭。而女帝,因为中毒身体虚弱,年事已高,刚好可以“退位”安享晚年,不是吗?她于是以完美的姿态,坐上至尊高位。 “可是晓芙,你却连我也要算计,把我也拖入这皇位之争,子佩也因此陷入危险之中。真的值得吗?”君若水抬起头,眼神清澈,静静看向吟风。 无比洞悉又无比清澈的眼神让吟风心中升起几分负疚,语气也带这几分无奈几分怅然:“姐姐,你不懂的。身在皇族,有太多的情非得已,无可奈何。” 君若水平淡的笑了笑,抿了口清酒,没有分辨。前世看过那么多的皇位争夺戏码,史书上记载的更是多如牛毛,怎会不懂?唐太宗玄武门之变杀死建成元吉兄弟,夺得至尊之位;康熙帝九子夺嫡,亦是血腥遍布步步惊心,何曾有过兄弟情深?在皇族,本没有亲情可言,因为当你怀有亲情,便有了软肋,便无法狠下心来得到天下。 “姐姐,我只是觉得寂寞,只是想有一个像你这样的姐姐在身边。我知道,在临江城,姐姐对我是真心相待,我也知道,姐姐不想卷入这是非纷争之中,但是,我若没有万全的把握,怎会把姐姐你卷入危险之中?姐姐,就像以前那样,纵容我的自私一回吧。”龙吟风一脸委屈的带着几分撒娇的说,仿佛又回到了当日的临江苏府,没有强势,没有霸气,有的只是小女儿的娇态,让人心生柔软。 “皇上,如今你为君,我为臣,臣定当为皇上效力,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君若水不可否认自己心软了,虽然依旧面容冷淡,但身体放松后仰,懒懒的靠在背后的软垫上。 龙吟风笑了,这样露出真性情的君若水让她觉得熟悉而亲切,这样的她必然对自己还是有当日的情谊的。若是对她巴结讨好唯唯诺诺,她反而会觉得君若水和她隔开了难以逾越的鸿沟。“姐姐,”她娇声轻喊,“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姐姐,你可知,凭苏少爷和三皇姨的关系,我可以借题发挥,抄了苏家,苏家满门流放。这样便可以把江南首富的财产全部收入国库,毕竟富可敌国在哪朝哪代都是皇家的忌讳。”龙吟风深不可测的说,“可是,为了姐姐,我没有这么做。因为苏子佩是姐姐你的夫郎,是你重视的人。说这些,我只是想告诉姐姐,我可以对很多人冷酷,但绝不会对姐姐你。” 君若水轻轻叹了口气,知她所言非虚。她明白,传书让她进京相助,也是吟风的试探。没有她,吟风一样能坐上帝位,她来了,只是锦上添花,使计划更为完美。在吟风看来,她能义无反顾进京,便可以证明她是可以信任的人。这个小小年纪便经历了无数皇族内斗血雨腥风的女孩,她的每一步,都是有深意的。天下如棋盘掌握在她手中,所有人都只是棋子,随她摆弄。 君若水神情有些萧索,尽管想要过平凡与世无争的生活,却还是要被卷入那些是非纷争当中。树欲静而风不止,很多事身不由己。只是,希望这一世能没有背叛没有伤害,和所爱的人相守到老。 * 青文小心地把药碗放在桌上,扶着苏子佩半坐在床,然后把温热的药碗递到他手中,满面忧色地看着他,不懂少爷为什么要休掉妻主。按金碧律法,男子有权写离书给入赘的妻主,即为休妻。虽然合法,但此举却是极为惊世骇俗的,鲜少有男子会这么做。这不只是对女子极大的侮辱,对于自己的名声也是极大的损害。 现在这样,不知是否还有转圜的余地。当日,少爷撑着病痛的身体,愤怒而决绝的写下离书,离开君府,住进苏家在京都的产业“今朝醉酒楼”。少夫人便让他跟着过来照顾少爷的日常起居,嘱他日日汇报少爷的身体情况,开方命他点药熬药给少爷喝,却唯独不准他向少爷提起。他担忧的看着少爷依旧苍白瘦削的脸,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 苏子佩慢慢的小口的喝着药,嘴里的苦涩一直泛进心里,眼泪不自觉的从眼角沁出。还记得她哄他喝药的样子,还记得那时心中的甜蜜和被宠爱的快乐。 她没有来找他,即使知道他在这里,也只是遣青文来照顾他。原来,一直是他一厢情愿自作多情而已。从来不打算爱上她的,可为什么最后他的心还是不由自主的沦陷? 原来,他和她,只是被父母之命捆绑在一起的两个陌生人,仅此而已。 “少爷,少夫人有东西让我交给你。”青文低声说,怕惊扰了沉浸在渺远思绪中的他。 她给的东西?苏子佩抬头看向青文,心中不由升起了几分期待。她是送礼物来哄他了吧?她也在思念他吗?压抑住心中的忐忑和期待,苍白的脸上波澜不惊,依旧是淡漠寂寥的神色:“什么东西?” 青文呈上一个天青锦的四方包袱,看形状是个方方正正的小盒子。 苏子佩接过来,示意青文退下,看着手中的华贵锦缎包裹的物品,怔怔的愣了半晌,这才伸出手,微微有些颤抖的揭开锦缎四角结成的结,一个沉香木雕的精致木盒便呈现于眼前。苏子佩不由惊讶不已,这木盒如此眼熟,分明是苏家之物。他,手中也有一个,是用来放置苏家印章的。 苏子佩头脑有些混乱,他疑惑的拿起木盒,打开盒盖,果然,一枚碧绿的泛着温润光泽的碧玉印章静静的躺在盒子里,静默无言,却仿佛风起时河面泛起的涟漪,一波又一波的叩击他的心扉。 苏家印章?为什么她会有苏家印章? 苏子佩颤抖着手拿起那枚碧玉印章,震惊的仔细查看,果然,与他的那枚一模一样。只是,他的是祖母绿翡翠,与这枚蓝田暖玉,一样的世所罕见价值连城。 他忙叫来青文,问:“青文,她……有说什么吗?” “少爷,少夫人说,那是老夫人临终时留给她的,如今物归原主。” 这是恩怨两清互不相欠吗?她,是真的要和他女婚男嫁各不相干了吗?是他写下离书休妻,可是为什么心痛得仿佛撕裂一般的也是他呢?他看着手中温润的碧玉印章,呆滞不语。是他错怪了她,是他没有弄清楚就毅然写下离书,可是她并没有挽留,没有迟疑,没有丝毫的不舍。她是不是早已经想要摆脱他了?一开始,他就不是她想要的男人。像他这样离经叛道的男人,如若不是那万贯家财,又有哪家正经女子甘愿入赘呢? 患得患失自怨自艾自卑自怜中,天色向晚。离开了她的日子,似乎只有无尽的寂寞和虚无。让他无所适从,变得不像自己。 “青文,我们回临江城吧。”也许,京都毕竟是异乡,京都的冬天来得特别早,也特别冷,他开始想念那个温暖湿润的江南小城。虽然没有京都的繁华富饶,但处处都是心安的感觉,不若现今的自己,仿佛飘飘荡荡的一抹幽魂,找不到归依的方向。 “少爷,”青文垂首,不忍道,“临江城现在正在戒严。三王爷逃往临江城,自封为王,在泯江边受到朝廷剿逆大军伏击,受伤后掉入泯江,生死未卜。昨日,皇太孙已经登基,现在是嘉丰元年了。” 苏子佩惊讶的睁大了双眼,不过躺在床上几天,朝廷便已经发生了如此大的变更?那么,临江城里的苏家府邸,还有君若水的爹爹,都怎么样了? “她……还好吗?”知道她很爱她的爹爹,所以一定会担心难过。 “少夫人写信回临江报了平安,苏宅一切安好。”青文清秀的脸上漾起淡淡的笑意。 苏子佩看着温柔清秀的青文,心中却翻腾起几分酸涩。她的一切消息,青文都知道;而他,已经被她拒绝在心之外了吧?就这样,毫无关系了……这样的认知让他胸口突然像被人生生撕裂开的痛了起来。他捂着胸口,愈加苍白的脸上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少爷!”青文惊呼一声,上前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子。 苏子佩摇摇头,惨然一笑,说:“我没事,你先下去,让我静一会儿吧。” 从来不是小男儿心思的人,自小一心就想继承家业,做苏家少主。他不信男子不能有卓绝的能力,不信男子只能相妻教女,做女子的附庸,也从来不将世间女子看在眼里。即使是他自小崇拜儒慕的娘亲,亦是三夫四郎,喜新厌旧,除了自强,又岂能期望世间能有女子一心一意,给予同等尊重的爱情?可是,君若水却是那般与众不同,短短几月,便闯入了他的心扉,左右了他的心思和情绪。而她,甚至不是他所仰慕的那种女子。她看起来太柔弱,性子也温柔如水。只是,心的沦陷,从来就是身不由己。受过伤的心,知道要奔赴温暖的方向。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六十七章 偶遇 临近春节,是京都街市最为热闹的时候。大街小巷,人群熙熙攘攘,摩肩接踵。一年此时,正是大家采买年货,准备欢欢乐乐过新年的时刻,也是商家赚个盆满钵满的好时机。街头卖干果炒货、卖玉佩首饰、卖柴禾野味的,卖字画对联的,等等等等,不一而足。大家都期盼着卖个好价钱,好安安乐乐的过个年。 朝廷的变动,于普通人家而言,无足轻重。毕竟无论谁站在权利的顶峰,这些平凡的世人,也只是想要安安稳稳的过自己的生活。 “若水!”一声惊喜的喊声远远传来。君若水循声望去,居然是王欣,顿时满脸惊喜,“欣姐!” 待王欣走近,君若水刚想伸手与她相握,却不想王欣手更快一点,乐呵呵的用力拍了拍她的肩膀。王欣本就生得粗壮,这用力一拍,让君若水的肩都往下偏了偏。君若水不禁苦笑,相对于这里的男子来说,她还是算得上有力了,可就目前的情况而言,依然只能算是弱质女流。想来有点悲哀啊…… “欣姐,大过年的,怎么不回家陪着夫郎,还要来做生意吗?”君若水脸上绽开由衷的笑容。 王欣大笑:“妹子说笑了,我是来京都采买些年货的,给我家夫郎儿女们买些东西回去,过年也喜庆喜庆。” “欣姐对夫郎和孩子真好呢。”君若水微笑道,想起苏子佩,心底不由泛起一丝苦涩。 王欣豪爽的笑道:“既然和妹子巧遇,我们不如去把酒言欢如何?” “好,欣姐想去哪家酒楼,小妹来做东。”君若水欣然应允。在京都巧遇王欣,也算是他乡遇故知吧。一向理性的她难得也有了一醉方休的冲动。 王欣神秘一笑,问:“妹子今天没带人出来吧?” “没有啊。”君若水有些不明所以。 “那就好,”王欣眉开眼笑,“姐姐我想去看看京都第一美人,万花楼的花魁。怎么样,妹子愿意作陪吗?”说完,用调侃的眼光盯着对面的若水,一付看你敢不敢的样子。 “有何不可?”君若水淡淡的笑了笑,“欣姐请!” 王欣有些惊奇的仔细看了看她,笑道:“妹子果然想通了?你家苏老板可是个醋坛子呢!” 苏子佩……君若水不禁有一丝恍神,既然已经被他离弃,重获自由之身,自然应该享受这人世繁华。她敛眉轻笑:“既然欣姐提议,若水自然是舍命陪君女了。” “哈哈,那敢情好,咱们走!”王欣大大咧咧的搭上她的肩,笑呵呵的说,“依我看哪,妹子那个什么一心人,太过迂腐了。女人嘛,不风流就太不解风情了。哪个女人不是三夫四郎的,累了上上青楼,你情我愿逢场作戏,也是人生乐事一件。” 君若水听着王欣传授经验,哭笑不得的频频点头。王欣见她认同,不由更加眉飞色舞。 若水哪是认同啊,不过是看王欣说得起劲,礼貌的点头而已。毕竟她是异世之人,和王欣不是在同一个环境中长大的,很多东西,彼此都是不能接受的。 好不容易到了万花楼。虽然是新年将至,万花楼亦如街市一般热闹非凡。到处张灯结彩,一派喜迎新春的景象。想想也是,这些伶人,寄身青楼,早已无家。也只能自己在这青楼里热闹了。 见君若水王欣两人进门,有涂脂抹粉的清秀小倌扭着纤细的腰肢,袅袅娜娜的走了过来,媚笑着靠在王欣肩上,朝她的耳朵轻轻吹气:“夫人是来找奴家的吗?”如黄莺般悦耳的嗓音带着娇嗔,让人的心也能酥了去。 另一小倌则要往君若水身上靠,若水轻轻避开,从荷包中拿出一锭银子,道:“给我们安排个雅间,就这位公子服侍就好了。” 见君若水指着如无骨般靠在王欣身上的那个小倌,这个小倌儿接过银子,撇了撇嘴,嗔道:“小姐觉得我不够漂亮么?” “没有,你很漂亮,”君若水微笑,那笑容虽然温煦,但却带着让人却步的疏离感,“劳烦公子为我们安排个雅间。” 小倌有些心意难平的斜睨了她一眼,不甘的说:“随奴家来吧。” 一旁的王欣,眼睛已经笑得成了月牙儿。君若水不好意思的瞪了她一眼。到青楼不叫小倌的女子,确实会让人觉得奇怪。 进了雅间,那小倌依然有些忿忿不平,经过君若水身边时,故意装作被椅子绊了一下,好巧不巧的倒在君若水怀里。若水不疑有他,伸手扶住他,关切的问:“还好吧?可有摔到哪里?” “哎呦,奴家扭了脚。”细细柔柔的嗓音带着几分埋怨几分撒娇,“好痛。” “你先坐下,我看看你的脚。”君若水认真的说,没有看到小倌脸上的笑意。 王欣哈哈大笑起来:“妹子,你还真是一根筋啊,这位小公子,我家妹子不解风情,你还是别白费力气了。” 小倌被王欣点破,也就柔媚一笑,坐直了身子:“真不好玩。我看小姐秀美如男子,还以为是哪家少爷男扮女装呢!” “现在可弄明白了?”王欣很不厚道的落井下石,笑不可抑的样子真是非常欠揍。君若水无可奈何的瞪了她一眼,无语。 小倌捂唇咭咭笑道:“弄明白了,货真价实的女人,难得见到小姐这般温柔俊俏的女人呢。” 被他们这样调侃,君若水的脸微微的红了起来。看她不好意思的样子,王欣也就不拿她开涮了,正色道:“既然我家妹子不习惯,今儿个就放过她吧,公子可以先去休息了。” 小倌意犹不舍的看了君若水一眼,福了一福,便告退了。 君若水这才松了口气,背靠软榻放松下来。 “美色当前,妹子能坐怀不乱,还真是定力超常呢!”王欣笑道。 “欣姐取笑了。” 且不说这些美色不符合她的审美观,就是再美再帅的男人,除非爱上了,不然也只是园子里万紫千红的鲜花,紧紧是观赏而已。 说话间,酒菜也已经上了桌,对面的小倌殷勤的为王欣端酒喂菜,王欣自然是乐在其中,沉溺在温柔富贵乡中。 边吃边聊,兼顾想心事,时间渐渐流逝。看王欣似乎意犹未尽,君若水自然也识趣,起身告辞道:“欣姐,天色已晚,若水先行告辞,欣姐你继续。” “哈哈,妹子怕你家夫郎寻来吧?”王欣笑着打趣道,“苏公子要是知道了,估计会挥着大刀过来!” 君若水也不由得扑哧一笑,那确实像是苏子佩会做的事。只不过,如今劳燕分飞,已经不可能会上演这样的剧情了。君若水轻轻笑了笑,推门走了出去。 万花楼此时已经人声鼎沸,各色纨绔女子抱着娇柔的小倌儿走向各个厢房,淫靡的气息充斥其中。君若水低头自顾走着,却见前方一白衣男子被一满脸横肉的女子骂骂咧咧的拖着向外走去,周围的人都噤若寒蝉不发一言。 “怎么回事?”君若水不由问出了声。周围一个小倌面带怜悯的说:“唉,那个筱竹是个可怜人,被妻主卖入了万花楼,还带着个三岁的儿子,好惨呐。他想求死,却又不忍丢下孩子,只好咬牙在青楼卖笑。可这京都一霸看上了他,非要为他赎身带回府去。” “那不就算是从良了吗?”旁边有围观者问。 “哪里算是从良啊,那小霸王每月都要玩死几个伶人呢,入了他的门,就算是阴曹地府踏了一只脚了。”一女子接着说,眼望前方梨花带雨的白衣男子,不可无惜的叹。 开始说话的那个小倌轻嗤了一声,道:“入哪家的门都一样。在风尘里打滚,身份卑微低贱,一旦被赎身,也不过是做个小侍,新鲜一过,又被卖入青楼。这都是咱们卑贱男儿的命。” 君若水心生怜悯,犹豫着,帮抑或不帮。就当是世态炎凉,自扫门前雪好了,可是自己偏偏遇见了这事,没法当看不见。去帮吧,自己无权无势,又不会武功,拿什么帮呢? 那白衣男子死死的抓着万花楼的门框,不愿跟着那女子离开,低低的哭求着:“小姐,求求你,放过我吧。” 那女子回手便甩过一巴掌,骂道:“小贱人,本小姐看得上你是你前世修来的福分,小姐我已经交了赎金,你的卖身契已经在我手上了,你生或死都是我的人,乖乖跟着本小姐走,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白衣男子的脸被打得一偏,君若水这才看见了他美丽的容颜,顿时震惊的瞪大了双眼,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奇异之景。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六十八章 青青子衿 其实,也不算奇异,再怎么看也只是一个男人而已。只不过,这个人的模样,竟然和苏子佩有七分想象,尤其是那一双微微上翘的丹凤眼,让她几乎错认了去。 等到她回过神来,筱竹已经被那小霸王塞上了马车,准备要驾车而去了。君若水不由当机立断,大喝一声:“住手!” 众人目光一致向她看来,一时间万众瞩目。连那小霸王陈豫亦是懵了,随之怒不可遏,道:“哪个不长眼的,敢管你姑奶奶我的好事?” 君若水从众人中施施然走了出来,从容镇定的样子让陈豫心中微微有些犹疑,道:“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在下君若水。”君若水轻轻颔首,微微笑道,“小姐如何称呼?” 一众小倌都用崇拜和倾慕的眼光看着她。此时的君若水,一袭青色长袍,低调内敛,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是江南锦绣坊出品的极矜贵的布料,长发轻绾,一只淡绿色的玉簪别于发髻,极简单却也极为雅致,万种风雅千般别致就在她盈盈眉眼中慢慢氤氲开来。 和穿得花团锦簇满脸淫色的陈小霸王站在一起,高低立现。端的是一个形容猥亵面目可憎,一个谦谦君女温润如玉。 这时,周围已经有人在窃窃议论。 “君若水?不就是那个神医吗?” “就是那个治好太上皇病症的君若水君大夫?” “跟你说啊,太上皇根本就不是生病,而是中了罕见的剧毒,太医院所有太医都束手无策呢。君大夫一眼就看出症之所在,真是神了。” “嘿,看来君大夫不仅是神医,更是翩翩美少女呢!” 君若水不禁满头黑线。她里神医差得远好不好,更何况,哪只眼睛看到她是翩翩美少女了啊?虽然她是很想成为绝色美女没错,可是她这副身子确确实实只是清秀之姿啊。 陈豫身旁一个家仆凑到她耳边嘀嘀咕咕说了几句,陈豫边听边来回打量了君若水几眼,道:“不过是个小小的太医而已,也敢来管我的闲事。” “若水不敢。只不过这位公子,极似若水一位故人,严小姐所费银两,若水愿十倍赔偿,并送上锦绣坊天青锦两段。小姐意下如何?”君若水心平气和的说。 “天青锦?那倒是个好东西。只不过,我陈豫看上的男人,却被人要了去,我岂不是很没面子?等我玩过一回,再送到府上吧!”陈豫好似做了极大的让步似的,一付忍痛割爱的口吻。 君若水心中微怒,表面倒是不动声色,沉声道:“严小姐,既为若水故人,还请给若水一个薄面,这样吧,若水愿赔偿你二十倍赎金,你看可好?” “哈哈,君太医,你也太小看我陈豫了吧?我陈家可是缺银子的人?”陈豫哈哈大笑,“以你小小八品官员,又凭什么以为我会给你一份薄面?” 君若水的脸沉了下来,眼神倏的变冷。 “哼,小小太医,凭什么管我的闲事?”陈豫不屑的看了她一眼,朝身后随从使个眼色,几个平时作威作福惯了的随从,个个虎背熊腰满脸横肉,仿佛人墙一般死死堵住君若水,凶神恶煞,摩拳擦掌,就要狠狠教训不识时务的她一番。 眼看着拳头就要落下,君若水不知道自己原来这样勇气可嘉,竟然没有退缩没有求饶,明明她就是极胆小极怕痛的人啊。 “住手。”随着一声淡淡的轻喝,一个修长的白色身影拨开围观众人,走入圈中。她的身旁,跟着一个面色冰寒的灰衣侍卫。冷冰冰的眼神轻轻扫了场中几人一眼,一付毫不放在眼里的傲然模样。 “你又是哪根葱?”陈豫不耐的问,“奶奶的,本小姐不过玩个青楼妓子,怎么又这么多不识相的跳蚤出来跳?给我一并解决了。”说完起身欲上马车。 电光火石的一瞬间,谁也没有看清楚那个灰衣侍卫是怎么出手的,只见一道影子一跃而出,一眨眼,影子翩然落地,手中拎着陈豫的衣领,依旧冷冰冰的站着不发一言,但周身散发出的冰冷气息,不自觉的让人退避三舍。 陈豫已经软趴趴晕乎乎的,像只被穿了脑髓的蛤蟆一样被青衣侍卫提着,众随从都面带惧意,看着自家小姐,想上前又不敢上前。刚刚她们没有一人看清楚灰衣人快如闪电的动作,心中凛然,明白面前这个人武功高得可怕,不是她们这些三脚猫招惹得起的。 “女侠,大英雄,姑奶奶……”陈豫吓得屁滚尿流,“饶了我吧。美男我都送给你。我,我家里还有很多,一齐,一齐给你……” 紫衣女子淡淡笑了笑:“就要这一个。” “行,行,姑奶奶您要什么都行,只要别要我的小命。除了我的小命,什么都能给你。”陈豫擦擦额头的冷汗,胆战心惊的说。 紫衣女子朝灰衣侍卫微微点头。 “慢着——”君若水连忙出声阻止,“留下那位公子的卖身契。” “是,是,我给。”陈豫手忙脚乱的往胸前衣襟里摸去,摸出一把银票,哆哆嗦嗦的全部递给君若水,讨好的说,“女侠,都在这里了,您自己找。银票也一起孝敬您了。” 君若水面无表情的接过来,一张一张仔细看。这把银票有好几千两,一张万花楼的卖身契果然在里面。君若水看着上面的名字,不是筱竹,而是苏子衿。她抽出那张卖身契摊在陈豫眼前,心中基本能确定了,但还是问了一句:“是不是这张?” “是是是。”陈豫看了一眼后连连点头,“就是这张。” 君若水收好卖身契,把其余的都还给陈豫,懒得再看她一眼。 灰衣侍卫这才松开提着陈豫衣领的手,冷喝:“还不快滚。” “是,是,我滚,我滚。”陈豫跌在地上,顾不得腿软,连滚带爬的逃命而去,连马车也不要了。一群蛮力随从自然也跟着作鸟兽散。一时间,连同看热闹的人都散了个干干净净,只剩下君若水,紫衣女子,灰衣侍卫,和一辆孤零零的马车。只有那匹枣红色的骏马尚不知发生了什么,轻轻打了个响鼻,似乎等待不及想要撒丫子奔驰了。 君若水淡淡笑了,道:“谢谢。”无论怎样,都该对穆静雪道声谢。 穆静雪不动声色的脸上扬起一抹戏谑的笑,道:“不知是什么样的男子,让君大人不畏强暴,想要温香满怀一亲芳泽?” 君若水有些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和她即使没有多大交情,似乎没有过结吧?这话明显是挤兑她讥讽她的啊。不过,君若水自然也不形于色,微微笑着,反问道:“难道穆大人也有心一亲芳泽吗?” “你……”穆静雪俏脸稍稍泛红,“哼,不必以小人之心度君女之腹。”说完,甩袖而去。 君若水饶有趣味的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唯恐天下不乱的说:“穆大人,您确定没有走错方向吗?万花楼的大门在这边呢!”果然,意料之中的看见那白色身影顿了顿,然后又大步迈开,很快便消失在君若水的视线里。君若水不禁有些好笑,这穆静雪似乎还纯情得很,说不定还是个处子。发现了这人的一个弱点,君若水的心情忍不住好了起来。 慢慢踱到马车前,君若水微微有些窘,毕竟不曾和陌生男子有过接触,只得低低的问:“苏公子,可还好?” “多谢小姐。”沉默半晌,低低的男声从车厢里传出,然后筱竹弯腰走了出来,“小姐还是叫我筱竹吧。” 君若水点了点头,知道他心中顾忌,不想以真名示人。 “公子的卖身契。”君若水将卖身契递给他。 筱竹瞪着水气润泽的双眼呆呆的看着君若水:“给我?” “自然是给你。”君若水对他安抚的笑了笑。 “那,”筱竹半忧半喜,犹豫的问,“要我怎么谢你?” “不必谢了,其实今天帮上忙的也不是我,我怎么能坦然接受你的感谢?”君若水笑道,“你的孩子在哪儿呢?” “沉儿……”筱竹想起儿子,脸上露出焦急的神色,“我去找沉儿。” “我陪你去吧。”君若水轻轻叹了口气。虽然她只是一介弱质女子,但是比起他一个男儿家在这夜色里独自行走,还是要有安全感多了。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六十九章 墨沉 乘着陈豫留下的马车在夜色中穿行了很久,终于来到一个偏僻破旧的巷子口。破败的房子,脏乱逼仄的小道,角落里还零零散散蹲着一些衣衫褴褛落魄潦倒的人,整个一贫民窟。寒风刺骨,在小巷里呼啸而过,让君若水不禁跺了跺脚,双手互搓着取暖。 “你把孩子一个人留在这儿?”君若水看着眼前摇摇欲坠的破木房子,不敢置信的问。 “我……我没有办法。”筱竹垂下眼睑,泪水溢出了眼眶,映着寒冷的月光,闪着微微的光亮,“她把我卖进了万花楼,可是万花楼不要这么小的孩子。她们,她们要扔了沉儿……” 君若水想起以前那个世界的古代,重男轻女,视女儿为赔钱货,若是家里遭灾遇难,或是穷得揭不开锅的时候,通常都是卖女度难关。在这里,恰恰相反,卖的都是男子。而他的沉儿,还不到三岁,不仅不能伺候人,还要人费心照顾,自然不会有人买。万花楼当然也不会留这样一个小麻烦。 “呜呜,”乌漆抹黑的破房子里传来了小孩子惊恐的哭声,“爹,爹,我怕,呜呜……” “沉儿,”筱竹忙跌跌撞撞的推门冲了进去,在黑暗中四处搜寻者孩子的身影,“沉儿,爹回来了……” “爹……”一个小小的身影从角落里摇摇摆摆的跑了出来,筱竹忙蹲下身子,接住了撞进他怀里的孩子,紧紧搂住,放柔了嗓音低喃,“别怕,别怕,爹回来了。”若不是因为小墨沉,他早已没有勇气继续活下去。抱着墨沉小小的柔软的身子,想着坎坷的际遇,他忍不住悲从中来低泣出声。 看着哭成一团的父子俩,君若水心中微微叹息着,静静立于一旁。不想去打扰这对父子,也没有立场去劝慰什么。每个世界,都会有很多的悲伤和无奈。而个人在这个世界里,渺小如微尘,只能被命运的手翻云覆雨。 有时候,只是想要那些似乎唾手可得的平凡的幸福,都是那么遥远。 “爹,我饿。”小人儿抽泣着,可怜兮兮的说。 “哦,爹给你去买吃的。”筱竹连忙站起身,用衣袖擦了擦脸,抱着墨沉就要往外走,然后,想到了什么似的突然顿住了脚步。 “爹,我们快去啊,我想吃牛肉面,大碗的。”小墨沉着急的在筱竹怀里扭动着身子,要往门外探去。 君若水看着筱竹,明白了他的窘迫和愧疚自责,微笑着说:“我请你们去吃吧。” 墨沉往筱竹怀里缩了缩,小声的问:“爹,这个人是谁呀?” “我是你爹爹的朋友,你得叫我君姨。”君若水温和的对他说。 “君姨。”墨沉躲在父亲怀里,怯怯的喊了声,“君姨,你会带我去吃牛肉面吗?” 君若水温煦的笑着点头:“请你,和你爹爹。除了牛肉面,还可以吃别的哦。墨沉还想吃什么?” “真的吗?”小小的脸上满是惊喜,小心翼翼的问,“我还想吃烤鸭,可以吗?” 君若水有些心酸的点点头。这么小的孩子,本该是天真烂漫被珍爱被宠溺的时候,却这样小心翼翼的卑微的要求,君若水心里不由泛起了爱怜和心疼。 “走吧。”她笑着,轻轻的对筱竹说。 随着君若水上了马车,一路上,墨沉兴奋的掀开窗帘子看向夜晚的京都城,冷风透过车窗吹进来,让衣着单薄的筱竹不禁打了个寒战。君若水看了看同样穿着一件薄外衫的墨沉,小小的脸上满是好奇和满足,黑亮的眼睛眨啊眨,好像盈满了璀璨的星光。那双微微上挑的丹凤眼,和他爹爹如出一辙。君若水轻轻笑了笑,伸手把墨沉拉进怀里,捂着他冰凉的小手,暖暖道:“小沉儿,外面冷,下次穿多一点,让你看个够。” 墨沉抬眼惊喜的看着她:“真的吗?君姨,你还带我坐马车吗?” “那当然,小沉儿这么可爱。”君若水宠溺的拍了拍他瘦骨嶙峋的后背。这个可爱的孩子,小小年纪,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呢。 “可是,”墨沉随即苦恼道,“我没有更多的衣服了啊。” 君若水有些心疼的搂紧了他,安慰道:“没有关系,君姨会给小沉儿做很多漂亮的新衣裳。” “那君姨也可以给爹爹做很多吗?爹爹的衣服都又破又旧,缝了很多补丁呢。”墨沉认真的说。 “沉儿——”筱竹微微有些窘迫的轻喝了一声。 君若水转头看了看他,温煦的笑着,也认真的点了点头。 马车来到君府门前停下。君若水率先跳下马车,回身抱下墨沉,再伸手扶筱竹下了马车。在女尊世界,要有身为女子的自觉,曾经的所谓“绅士风度”,自然而然的表现了出来。也或许,是被苏子佩训练出来的吧。 “这是?”筱竹抬头看着君府的朱红大门,疑惑的问。 “这里是我家。你和墨沉暂住于此吧,你一个男儿家带着孩子在外面不安全。你放心,我会在府里说你是我的亲戚。”君若水诚挚的说。此刻已经不止是为了苏子佩,而是真的想帮帮这对可怜的父子,在她有这个能力的时候。 筱竹看向她的眼神里不再是戒备,而是信任和感激。君若水笑了笑,弯腰抱起了小墨沉,上前敲了敲门。大门吱呀一声打开,管家恭敬的迎她进门。 嘱管家吩咐厨房准备牛肉面和烤鸭,抱着轻得像片羽毛的小墨沉,君若水笑道:“小沉儿,我要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抱起来又香又暖。” “白白胖胖的,那不是馒头么?君姨,我不要做馒头。”墨沉皱眉,使劲摇头,颇为苦恼的说。 君若水扑哧一声笑了,说:“谁说小沉儿会像馒头啊,分明是糯米团儿。” 墨沉鼓起腮帮子,撅起小嘴,委屈道:“我也不要做糯米团儿,多难看啊。” “哈哈,小沉儿会是最好看的糯米团儿。”君若水开怀大笑。 筱竹默默跟在君若水身后,看着她和墨沉亲昵的样子,鼻子有些酸,眼泪不觉盈满了眼眶。可怜的墨沉,从来没有得到亲娘一丝一毫的关爱,甚至严子卿根本不承认墨沉的她的血脉。而墨沉,虽然有他的照顾和爱,却缺失了来自女人的那种带有安全感的母爱。他感谢她,能对墨沉这样好,填补他心中对于母爱的渴求。只要她对沉儿好,那么,让他做什么都可以。什么,都可以…… “快过来啊,筱竹。”君若水回头看了看跟在身后低头慢行的筱竹,“晚餐应该准备好了。” 晚膳十分丰盛,子非和书吟已经在桌上等候了。看见君若水抱着一个两三岁大的小孩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弱柳扶风的美人,不禁都惊讶的瞪大了双眼。 君若水对他们笑了笑,说:“小沉儿,叫叔叔。” 墨沉很乖巧的叫了声叔叔,然后害羞的把头埋进君若水怀里。 “子非,书吟,这是墨沉,很可爱的孩子。”君若水说着,伸手把一旁垂首默然的筱竹拉了过来,“这是墨沉的爹爹,筱竹。” 子非和书吟很热情的起身,请筱竹入座。害羞的小沉儿依旧挂在君若水的脖子上不肯下来。筱竹刚要出声斥责,君若水对他摇了摇头,纵容的说:“今天君姨来喂小沉儿吃饭好不好?” 墨沉从君若水怀里探出小脑袋,看着满桌子令人垂涎欲滴的菜肴,高兴的连声说好。 “筱竹公子,长得很像苏少爷呢。”子非看了看眉目如画的筱竹,忍不住说了一句。筱竹闻言一愣,美丽的脸瞬间苍白起来。 书吟看了筱竹一眼,夹了块猪蹄给子非,说:“子非快点吃,不是说要去我房里看看绣花的图样吗?” “是啊。”子非单纯如白纸,笑靥如花,“那我们快点吃。都怪若水回来太迟了。” “是,是,是,都是鄙人我的错。”君若水笑着认错,夹了一片青菜到他碗里,“别光顾快,吃饱了再去。” 子非沮丧的看着碗里绿油油的青菜,抗议道:“我不吃青菜。” 话音刚落,一个小小的稚嫩的声音从君若水怀里响起:“我吃。我也要吃青菜,君姨夹给我。” 君若水愣了下,戏谑的看了子非一眼,道:“小沉儿真乖,来,叔叔不吃,小沉儿吃。小沉儿长得水水嫩嫩的,比叔叔还漂亮。” 子非狠狠瞪了君若水一眼,望着小沉儿高兴的嚼着青菜的鼓鼓的小嘴,有些无奈的夹起碗中的青菜放进嘴里,像吃药似的愁眉苦脸。 书吟看着子非一脸不甘又无奈的样子,抿着嘴轻轻笑了。连筱竹也微微绽开了笑颜。一顿饭,宾主尽欢。 饭后,君若水叫来管家,当着子非书吟道:“筱竹公子是我的表亲,他没有了家,以后君府就是他的家。筱竹,你可以一直住到你想离开的时候。管家,你去给筱竹和墨沉安排一个院子。” 管家连连点头,心中只道是主子以后的小侍,心照不宣的对着君若水笑了笑,领命而去。君若水看她样子也知道她想歪了,摇摇头,也懒得去解释。 这个世界,女子风流多情是极为正常的。就是小户人家,不是穷无立锥之地的人,都会有两三房夫婿。稍有权势的女子,更是夫侍成群。若是只有一个夫郎,反而会被别人看不起,或者耻笑是夫管严的。更有甚者,会被多事者怀疑是否有那方面的毛病。所以,管家见她带男人回来,自然是普通小事一件。只不过还带个拖油瓶不好吧? 子非和书吟去讨论刺绣的问题,墨沉在君若水怀里筱竹睡着了。筱竹抬眼略有深意的问:“子非公子说的苏少爷……是谁?” 君若水仔细看着他的神色,淡淡的说:“临江苏家三少爷苏子佩。” “子佩……”筱竹身子一震,喃喃的念着,眼光却好似穿透了层层时空,望向不可知的远方。 “你的眼睛,很像子佩。”君若水看着他迷茫的眼光,接着说。 筱竹慢慢垂下眼睑,两颗晶莹的泪珠从眼底滚落。沉默半晌,他轻轻说:“我们是亲兄弟啊,怎会不像呢?你,认识子佩?” 君若水点点头,苦笑道:“实不相瞒,不才区区在下我,正是令弟苏子佩的下堂妻。” “下堂妻?”筱竹瞪大了双眼,惊讶的看着她,眼中是不可置信。 “虽然我们成亲,你没有回来参加,但应该是知道的,苏子佩招了一个上门媳妇。而半月之前,我接到了令弟的离书。换言之,我被令弟休了。”君若水用戏谑的口吻颇为无奈的说。 筱竹,也就是苏子衿轻轻笑了,道:“这确实像是三弟做的事。” “不是像,是确确实实他做的事。”君若水好心的更正。 “可是,你似乎并不在乎?”苏子衿疑惑的问。 君若水没有回答。谁说不在乎呢?也许是因为太在乎,所以才会久久不能释怀。她上前把墨沉轻轻放在床上,给他盖好被子,回身微微一笑道:“大哥,安心住下来吧,今天相遇,也是我们的缘分,虽然我是苏子佩的下堂妻,但我依然会把你当做大哥一样对待,把墨沉当做我的亲侄儿。还当我是一家人就别客气。” 苏子衿怔怔的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中不禁为苏子佩深深叹息。很多人终其一生,遇不到这么好的良人,子佩太过任性,不懂珍惜啊。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七十章 流言 第二天,朝野中便流传开了,新晋太医君若水在万花楼与人争夺小倌大打出手,大闹万花楼,最终抱得美人归。传言绘声绘色,如同亲眼所见﹑让君若水咋舌不已,不敢相信自己就是传闻中的那个风流女主角。因着“神医”的风头未过,而人又都有猎奇心理,所以争相“传颂”不足为奇。何况这青楼争风吃醋的事风流香艳,更易为人所津津乐道。不过幸好,关于名声这东西,君若水还看得淡,而且,她也并无在朝为官青云直上的念头。所以,竟也像个局外人一般听人墙头窗下窃窃私语,抑或是做耳语状,实则声音大如雷鸣,恨不得震破她的耳膜。倒是有趣得紧。 君若水淡定如常,泡了杯枸杞菊花茶,悠哉游哉的坐于案前翻阅医书,同时也欣然接受来自各位同僚异样的眼光,乐在其中。 太医院毕竟是全国的医疗中心,集中了全国的医学典籍,每日看书喝茶,倒也清闲惬意。就像是前世的公务员,朝九晚五,一张报纸一杯茶,一天就过去了。每月安然领着俸禄。啧,哪里去找这么美的事? 这日,从太医院回府的路上,不期与韩静雪迎面相遇。一向表情淡漠的她,竟难得的微微带着笑意,挺和气的问:“君大人最近可好?” 看着她看好戏的表情,君若水自然知道,这风言风语流传如此之快,且如此添油加醋让人浮想联翩,当然有她的一份功劳。 “若水‘一夜成名’,倒是要多些韩大人的鼎力相助啊。”君若水打着哈哈,眼光深邃。 “哈哈,君大人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何足挂齿。”韩静雪淡淡的说,只不过眼角眉梢皆是戏谑的笑意。 君若水不由有些哭笑不得。似乎,并没有得罪眼前这人啊。不过能顺利解救苏子衿,多亏了韩静雪。若不是她,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小小太医,无权无势,可能救不了苏子衿,自己也落个遍体鳞伤。所以,她收起了玩笑的神色,正色道:“静雪,谢谢你。” 韩静雪似乎有点惊愕,不大适应她突然而至的严肃正经。然后,她嘴角微微勾起:“不必谢,我不过是爱看热闹而已。” 这人……君若水忍不住嘴角抽搐了下,似乎以捉弄她为乐。而她,却无可奈何。 一路在街市穿行,优哉游哉的踱回君府。她喜欢看小商贩们与顾客讨价还价,喜欢听卖烧饼的女人吆喝,喜欢闻着各家各户飘出来的饭菜香味,这是人间烟火的味道。满目繁华,却不如人世间最平凡的幸福。不由得想起了林俊,那个英俊洒脱的男子,她至爱的丈夫。此时的他,已经慢慢把她遗忘了吧?那个女人是不是取代了她,成为他的妻?而她,会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湮没在他的记忆里。就像她,曾经那样刻骨铭心的痛,也终于渐渐平息,渐渐可以无爱无恨的想起他。从什么时候起,他的样子已经在脑海中慢慢模糊,渐渐清晰的却是苏子佩的样子。 * 冬日午后的阳光,带着些微暖意,风依旧带着凛冽的气息。苏子佩披着件貂皮坎肩坐在今朝醉酒楼的二楼雅间,一壶香茗正冒着腾腾热气。案上摊开摆着几本账簿,他一边看着账簿一边看向窗外人来人往的京都街道。来京都有一些日子了,还是第一次这般悠闲的坐在酒楼看京都的繁华。 昏昏睡睡间,时间似乎过了很久很久,久到不知今夕何夕,久到那些过往都成了前尘旧事,不愿再想起。一想,便觉得左边胸口一波一波不可抑制的钝痛,滞住呼吸。 此时,苏子佩的对面随意的坐着一个白净俊秀的年轻女子,眉眼弯弯,却不是老实和气,而是一副玩世不恭的纨袴模样。她穿着一件宝蓝色的宽袖长衫,衬得肤色极为白皙,泛着珍珠一般的色泽。宝蓝色是非常择人的颜色,可是穿在她身上却是十二分的妥帖。纤长白皙的手指从宽袖下露出来端着一杯清茶轻呷一口,扬起的嘴角带着些痞气的笑,自有一种说不清的风流意蕴。不是不迷人的。只是,她坐着的并不是寻常的椅子,而是一张木质雕花极为精致的轮椅。她的双腿无力的放在轮椅的脚踏上,显然是不良于行。这样一个风流俊秀的女子,却身体残缺,让人不由心生惋惜。 “啧,好茶倒是好茶,可是不适合你。”她散漫的靠着木质轮椅的后背,肆无忌惮的把茶壶移到自己面前,“三少爷何必和我相争呢?” 茶解药性,苏子佩的伤还未痊愈,每日都要服药调养身体,本不该喝茶的。只是,他也根本不顾忌就是了。“不过喝一壶茶而已,难道蓝掌柜就这么吝啬?” “三少爷您要喝茶也别上这儿啊,”蓝翎状似苦恼的摊开手,“一会儿青文又该说我的不是了。” “哦?蓝掌柜何时也有了惧怕之人了?”苏子佩不以为然的睨她一眼,笑道,“有我在,青文不敢说什么。大不了我帮你罚他。” “别,别,别啊,”蓝翎苦着脸双手作揖,连连告饶,“我是情愿被他说几句,也不愿你罚他。算了吧,三少爷您爱干嘛干嘛啊!一切都随您的便!” 苏子佩看着她一脸不正经的模样,脑中却想起了君若水总是温煦平和的笑着的脸,突然觉得,有人护着的感觉真好。 这时,青文轻轻扣了扣门,端着一碗黑色的药汁走了进来:“少爷,喝药了。” 苏子佩接过药碗,浓郁的药味扑鼻而来,让他忍不住胃里一阵翻腾。这些日子喝药真是喝怕了,可是为了身体也任性不得,只有自己捏着鼻子往嘴里灌。他皱了皱眉,屏息一口喝完,青文很贴心的递上一枚蜜饯。苏子佩接过蜜饯,却没有放入口中,沉默片刻,突然若无其事的问道:“青文,她带了个青楼妓子回去,是吗?” 青文一惊,立刻转头狠狠瞪向蓝翎。蓝翎无辜的摇了摇头,满脸委屈,欲哭无泪,不是她啊。为什么啥坏事都怨她,啥好事都没她的份哪?这么大酒楼,正是闲话八卦的绝好场所,满城尽知的消息,苏子佩又不是聋子,还能听不到吗? 青文看着自家少爷不动声色的脸,低下头,有些战战兢兢的小声回答:“青文不知。” “是吗?”苏子佩轻轻一挑眉,似笑非笑,“你不是每天要去她那边的吗?” 自小在苏家长大,青文知道这样平淡的少爷,心里早已满腹愠怒。他忙解释道:“是少夫人关心少爷您的身体,所以才让我每天回去汇报少爷的身体状况,然后少夫人会调整每日的药方。”那些流言诽语,不是不知道,只是他一个身份低微的小厮又怎么敢问少夫人? “是吗?只是这样而已?”苏子佩看着他淡淡的问,心里却还是好受了些。毕竟她还是在关心他啊。青文天性纯良,性子温顺,不会谎言欺骗,只是如今青文最忠心的主子可能只是君若水吧。男子一旦动了情,眼里心里便只有那一个女子了。即使是他,此时也在想着那个女人,想到竟然嫉妒起青文来。 她不会因为他是苏家继承人而特别恭维和顺从,也不会因为青文的身份低微而轻看了他,于是,他患得患失起来,不知怎样才能让自己在她心里特别一些。 何况,他一气之下写下离书,毕竟是伤了她的心,折辱的她的颜面。他要怎样才能够挽回? 转头看向窗外,街道上行人熙熙攘攘,新年临近,整个城市显得格外的热闹和喜庆。他垂下眼睑,满脸萧索。离开了江南老宅,孤身一人在这异地他乡,即使繁华如京都,依然只有满心的孤寂和冷清。 轻轻摆了摆手,遣青文下去,神情颓然。 娘不在了,他一直倾心的三王爷原来不过是想借苏家财产起兵造反,他嫁的妻主如今也离他而去,只剩下孤零零的一个人,在这茫茫天地间孑然一身无所依傍。 他只有苏家了,他要把苏家继承下去。为了苏家,他什么都可以不在乎。可是,为什么他心中疯狂的嫉妒那个被她赎身的青楼妓子,嫉妒她身边的每一个男人?为什么离开他,她却毫不留恋? 蓝翎见他失神的样子,摇摇头,自己摇着轮椅慢慢出了雅间。木轮划过地面的吱呀响声,也没有让他从沉思中回神。 不知过了多久,苏子佩突然想通了什么似的,眼神亮了起来,嘴角轻轻勾起一个笃定的微笑。他苏三少从来就是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人,也是一个会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君若水,我不相信我们的缘分这么浅。只要我愿意,你就别想这样离开。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七十一章 恶人先登门 君若水回府的时候,天色尚早。淡金色的阳光将冬日的京都笼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让她有一瞬间的恍惚,好像仍是那个在职场冲锋陷阵的都市女子,只不过是在一个千年古都观光游览,前尘旧事,今生纠缠,交织在一起,似幻似真。她不由失笑,不知道是庄生梦蝶,还是蝶梦庄生呢? 最近心情尚好,听青文的汇报,苏子佩的伤似乎已好了很多,精神也不错,择日亲自去把把脉,把方子做个大调整。 脚步轻快的走到府邸,满心愉悦。她没有料到的是,此刻家中有一个不速之客在等着她,让她的好心情瞬间降落谷底。 “夫人,有客拜访。在偏厅等候。”管家迎她进门,恭敬报告。 君若水微皱眉,想不起还有什么朋友来拜访。“谁?” “严家少主严子卿严夫人。”管家呈上拜贴。 一般而言,如若不是至交好友,泛泛之交或者慕名拜访之人,依礼应该提前下拜贴,待主人有空时再上门拜访。严子卿此举,确属无礼之举。君若水眉头拧起,好个严子卿,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倒自己找上门来了。 依旧慢悠悠的踱进偏厅。厅中,一个穿白底金色丝线绣大团富贵花的女子,面容寻常,神情倨傲,正端着一杯茶,用茶盖轻轻拨了拨,抬眼看见君若水进来,轻慢的垂下眼睑,不掩眼角不屑的余光,轻轻呷了一口,这才傲慢起身,微微拱手道:“君大人。” “这位就是严夫人了?”君若水微微笑着,一脸温和无害模样。 “听说我逐出门的侍夫,正在大人府上?”严子卿加重了大人二字的咬字,面带轻蔑之意。 见她迫不及待开门见山,君若水也不和她虚与威蛇,依旧面色温和,而这温和却并不让人觉得亲近,只觉冷淡疏离:“严夫人既然说已经逐出家门,他身在何处,是生或死,都与夫人无关了吧?”说的人虽然很客气的样子,但却已点出了重点所在,即已弃如蔽帚卖入青楼,如此冷酷狠毒无情无义之事都已做下,还有何资格过问苏子衿的一切? “哈哈哈,”严子卿狂妄大笑,“看来君大人挺护着那个小贱人的。不知道原来君大人有捡人破鞋的嗜好啊。不如改日我再赠送几个玩腻了的侍人给你,如何?” 君若水心知,她一个小小的医者,即使有为太上皇治病的功劳,但如今执掌朝政的是龙吟风,这个功勋已无甚用处,即使在太医院任职,又如何?所以,连严子卿这样的商贾也能上门来耀武扬威。不过,她依旧淡淡笑着,回身坐下,道:“严夫人难道忘了还有江南苏家?” “江南苏家?哈哈哈,苏慕萍已死,苏子佩一个男儿家能有多大作为?男子抛头露面,不过是丢人现眼罢了。”严子卿放声大笑,言辞极为轻蔑,“苏家在一介男子手中,终究会没落。” 君若水斜睨了她一眼,不愿与之多言。 “严夫人,不管苏子衿过往如何,我只知道现今,他的卖身契在我手上,他就是我的人。你只需记住,他已与你没有任何瓜葛。若水言尽于此,恕不远送。”君若水面沉如水,一向微笑的脸上似乎有淡淡的霜雾笼罩,温度骤然降了下来。 严子卿面色发沉,想是从未被人不留颜面的下逐客令,双手握了握拳,愤然道:“君大人,咱们后会有期。”拂袖而去,细长的眼中带着一丝歹毒的恶意。 君若水看着她的背影,不禁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唉,宁惹君子不惹小人啊。不过,自己入赘为苏家妇,却不得不担起那些责任。虽然,她觉得自己不过是一个弱女子。 呵出一口雾气,轻轻搓了搓手,君若水慢慢踱回小院。远远的,听闻院中琴声淙淙,如山泉叮咚,如春风拂槛,不自觉的,嘴角便漾起一个微笑。在院门边伫立半晌,看院中三个如画一般的美人,笑如春花。还有一个小小的粉团儿在摆弄着墙边盛开的水仙花。 一曲毕,小粉团儿抬起头,一眼看见门扉边独自伫立微笑不语的君若水,大大的笑容在粉雕玉琢的脸上绽开,然后他张开双臂高兴的飞奔过来,一边还大声叫着:“君姨!”小短腿儿因为跑得太急,跌跌撞撞的,眼看就要跌倒了。君若水马上推门进去,一把抱住了柔软的小粉团子。心还在惊吓之后蹦蹦直跳,怀中的小粉团儿却不以为意的咯咯直笑,一直往君若水怀里钻。君若水摇摇头,抱着他站起来,才发现三个美人儿都站立着,三双波光流转的明眸齐齐看向她。一时间君若水忘记了所有的不快,心中只有一个词汇:美人如玉啊。 “三位公子好雅兴啊!”君若水抱着墨沉,笑吟吟的看着书吟、子非、苏子衿三位美人。 苏子衿略有些局促的站在琴案前,看见墨沉还赖在君若水怀里不肯下来,急急呵斥道:“墨沉,怎么这么不懂规矩,快下来。” “我不要。”仗着君若水撑腰,小粉团儿使劲搂着君若水的脖子,小身子扭股糖似的扭来扭去,撒娇的说着,才不要下来。从来不知道任性为何物的小粉团儿,第一次没有听爹爹的话。因为他知道,君姨对他好,会宠着他惯着他的。 果然,君若水宠溺的说:“好,不下来,君姨一直抱着小粉团儿。” 墨沉靠在君若水怀里咯咯大笑起来,开心得不得了。 苏子衿皱着眉头,轻轻道:“若水你不要太宠着他了。” “小粉团儿就该宠着。”君若水呵呵笑道。墨沉也从她怀里探出头来,奶声奶气的说:“是啊是啊,小粉团儿就该宠着。”惹得大家都笑了。苏子衿也笑着摇了摇头。 “子非最近感觉身子可好?”君若水看了看长高了一些,也丰盈了一些的刘子非,关切的问。 “我很好啊,就是天天的补药苦死了。”子非说到药,一张秀美的脸也皱成了苦瓜。 君若水被他逗笑了:“再苦也得吃,身子重要。”转而看向书吟,“刚刚是子衿在弹琴呢,书吟觉得怎样?” “子衿是大家公子,琴技远在书吟之上。”书吟淡淡笑道。 “书吟你过谦了。”君若水走到院中的梅树下,闻着清幽的梅花香气,道,“还记得第一次见你时,你在月下弹琴的样子,人若谪仙,琴声如梦。” 书吟垂下臻首,喃喃道:“可是,却不能入你的梦……” “什么?”君若水没听清楚,笑着回望他。 “没什么。”书吟依旧淡淡的笑着,仿佛不曾有过瞬间的情绪波动。 “进屋里去吧,外面这么冷,你们也不多穿点。子非,我得给你开剂驱寒的药。” 子非马上垮下小脸,嘟哝着:“为什么只有我?” “大家喝点姜汤就好,你身子弱,得喝药,没得商量。”君若水专制的宣布,没有商量的余地。做一家之主的感觉,有时候也挺好的。 让书吟和子非陪小团子玩,君若水示意子衿和她去书房。 见君若水一路沉默若有所思的样子,子衿有些不安的问:“若水,你有什么为难的事吗?还是,我住在这里给你带来了麻烦?” 果然是一个善解人意冰雪聪明的可人儿,只是,太过敏感了。君若水对他安抚的笑了:“你想太多了。安心住在这里,以后,我们是一家人,没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苏子衿轻轻点了点头,眼里开始有泪光闪烁。 “子衿,我只是想问你一些事情,可能会勾起你一些不愉快的回忆,”君若水有些为难的说,“如果你不想回答……” “不会,”苏子衿打断她,翦水双眸在树枝上悬挂的油灯的微光下,闪闪发亮,“你问吧,伤心的记忆不会因为刻意回避就不存在了。” 君若水不禁在心中赞赏,他不只是柔弱,他更像是疾风中的一株劲草,虽然没有阻挡大风的力量,虽然只能随风摇摆,但却坚韧顽强,风吹不折。严子卿配不上他的好,他值得更好的女子。 “子衿,当日苏家与严家门当户对,为什么你会是侍夫?”正夫和侍夫,就如嫡与庶之间一样,天差地别。若是正夫,会受到金壁律法保护,如若触犯七出条例,被休弃可以,但不可能随意买卖,甚至被卖入青楼。 苏子衿沉默了半晌,低声道:“我是以正夫之礼八台大轿迎进严家的,只不过,商家之间的联姻,终究比不得攀官家的高枝。沉儿出生那年,她以平夫的名分娶了左相的庶子……”子衿哽住,似乎陷入了无尽的回忆中。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七十二章 往事如烟 彼时,烟花三月,草长莺飞,他和她,初初相识。 那一年,苏子衿正是二八芳龄,美如春花,温婉娴淑,待字闺中,上门说媒的媒公洛绎不绝,差点踏破了苏家的门槛。 那一年,严子卿年方二十,风华正茂,意气风发,第一次代表严家来江南恰商,见到了临江城有名的美人苏子衿,一见钟情。 于是,日日相思,天天盼相见。 那或许是苏子衿生命中最美丽的一个春天。他每天想尽一切办法出门,或者是买些刺绣的丝线,或者是买些胭脂水粉,而她,总会闲适的等在转角的茶肆,双眼炯然,只等看见他盈然的身影,喜悦的笑容就会在脸上迅速绽开,光彩炫目,直逼他的心。 也许她爱得比他早,而他比她一定陷得深。每时每刻,都期望能和她在一起,一日不见,便如隔三秋。相思已深入骨髓,如影随行。 苏严两家,对于两人的情愫暗生,也乐见其成。或许,严子卿来江南,本来就带着联姻的目的。老谋深算的苏慕萍,也许心知肚明,只不过做了一个推波助澜的旁观者。 初夏的风徐徐吹来的时候,严子卿带了丰厚的聘礼,亲自上苏家提亲。苏慕萍还是询问了子衿的意愿,子衿自是千般愿意万般期待。于是,南苏北严,金碧朝南北两大巨贾,正式联姻。 当年那场婚礼,是开国以来临江城最为盛大和隆重的婚礼。当时的盛况,让无数待字闺中的小公子满怀艳羡和憧憬,至今仍为临江人所津津乐道。 只不过,富贵繁华如浮云,转眼成空。他和她,终究敌不过时间和世事,再回首,爱已成灰。 新婚燕尔,也曾甜言蜜语琴瑟和谐。尽管在他进门之前,她在家中已有两个小侍。自小熟读《男戒》的他,从来不曾想过她这一生只有他一个夫郎。他早就做好了嫁入大家族中与妻主的众多夫侍和睦相处的准备。他知道他将面临的是深宅大院里的勾心斗角错综复杂,却毫无畏惧,因为她的爱情,让他心中充满了勇往直前的信心和勇气。 何况,他是多么幸运,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定终身的年代,别家公子成亲前甚至连妻主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而他,竟然可以嫁给自己喜欢的人,何其有幸?每次想到这里,他都会幸福得从睡梦中笑醒,虔诚的感谢上苍的眷顾。 苏严联姻,对双方的生意都有拓展和帮助,利益互惠,令苏严两家在南北商界的地位更加稳固。而他,也以为日子会这样一直安宁幸福的过下去,直至终老。他并不知道,严子卿在外恰商,出入青楼酒肆,处处莺歌燕舞,红颜知己无数。和左相府庶出的小公子,也开始眉来眼去情意绵绵。 成亲后第二年,苏子衿怀上了身孕,满心喜悦。严子卿亦是喜上眉梢,毕竟这是她第一个孩子,有着初为人母的惊喜和兴奋。她又开始像初识那段时间一样,日日陪伴在他身边,极尽体贴和温柔。而他虽然觉得甜蜜幸福,却还是催促她以事业为重,好好打理生意,不要把所有精力都放在他身上,耽误了生意。每每这么说的时候,她总会抱着他,眼中满溢的都是柔情蜜意,她说,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 不是不感动的,每夜,她抱着他入睡,她亲吻他的脸和唇,听着她粗重的呼吸,感觉到她身体的燥热,知道她早已燃起了几欲喷薄而出的欲望。只是,她极力克制自己,除了偶尔的亲吻,从来不曾对他有过更进一层的亲密。 后来,他身子渐重,而生意也不能耽误太久。她的事情和应酬又逐渐多了起来。听说她在万花楼夜夜流连,他心中虽然有轻微的刺痛一晃而过,但理智上还是能谅解她。女子生理上的欲望比男子要强烈,无关情爱,只是身体本能的需要宣泄和释放。因为爱她,所以舍不得她忍受禁欲的难受。不曾怨她,嗔她,怪她。 再后来,她来看他的时间越来越少。闲言碎语也听过,说她就快娶相府的小公子进门。他神色寂寥的抚着隆起的大肚子,望着窗外落叶飘零,心中萧索如秋。他不相信那些谣言,心中轻嗤,相府公子即使是庶出,怎么可能嫁给一介商贾做侍夫?只是,用什么来解释她陪他的时间越来越少?即使,他已经怀胎九月,将近临产。 经历九死一生的阵痛,他终于顺利产下一个健康漂亮的男婴,她看了一眼就面色阴沉的匆匆走了,甚至没有安慰一下刚生完孩子体虚力乏的他。之前对他嘘寒问暖的岳母岳父,也突然换了一张面孔,失望而去。 他转头看着襁褓中熟睡的孩子的小脸,嘴角僵硬的往上扯了扯,露出一个难看的微笑。本该是新生命降临的喜悦,此刻却是满室凄清,静无人声。身体疲惫得要命,而心却痛得无比清晰。初为人父的喜悦早已消失殆尽,只剩下满心的萧瑟和对未来的茫然。 难道生了儿子,以前的浓情蜜意就是过眼云烟了吗?还是,人心的改变,从来就深不可测? 墨沉三个月大的时候,严子卿以平夫之礼迎娶了左相的小公子陈雨笙。苏子衿不笨,他突然明白,严子卿可以对每一个美貌男子产生爱情,也可以娶每一个对严家有助益的男子。她或许爱过他,也或许爱陈雨笙,但她娶他们,最主要的原因不是他们自己,而是他们身后的家族。 士农工商,等级深严。商人的社会地位低下,入仕才是最为光耀门楣的选择。所以大凡发了家的商人,都会想方设法让家中出个仕子,或者花巨资捐个官爵。能和官家联姻,尤其是左相这样的达官,自然是天大的好事,严子卿怎么会不牢牢抓住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陈家以一个庶子,换取严家财富的支持,何乐而不为? 每一步,都是利益的交换和算计。只是,当初的他太单纯,以为爱,就是一切。 陈雨笙进门后,成为家中新宠,而他和沉儿,蛰居于严家一角,相依为命。严子卿偶尔也会来看看他和孩子,可是这样的温情,少之又少,如同天地中的微尘,不足以掀起他心底一丝丝的波澜。 那时的他还不知道,他这早已失宠的结发之夫,也是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平夫虽然不必向正夫行礼,但仍需称他为兄,地位终究教他稍逊。所以,即使他无心相争,即使他蛰伏于一方小天地内平静度日,依旧逃不脱那些污秽阴暗的阴谋算计。 陈雨笙看似温婉,心计却极为深沉。他柔弱温顺的表象,让苏子衿对他没有嫉恨,也没有猜测和防备。所以到最后,他败得惨烈,也伤得锥心。 严子卿来看他的时候越来越少,而陈雨笙与他走动得却越来越密。直到有一天,严子卿大怒着一巴掌扇醒了他,他才茫然醒来,看见自己赤身裸体躺在床上,身边还有一个同样一丝不挂的女人。捉奸在床!他顿时懵了,手忙脚乱的用被子遮住自己裸露的身体,惨白着一张脸,死咬着嘴唇,心中已经豁然明白发生了什么。从来没有害人之心,却终是被人算计。千回百转间,他抬眼,微微上挑的丹凤眼水雾朦胧的看着她,哆嗦着嘴唇道:“子卿,你可相信我?” “亲眼所见,让我拿什么相信你?”严子卿面色黑沉,绝情如斯,眼中再也没有当日的温情。 往事如烟,一吹即散。 那些温情,那些甜蜜,那些誓言,都只是幻象,转眼成空。 最后,还是陈雨笙求情,让他没有接受族规沉塘的处罚。因为与苏家的利益还在,严家家主沉吟片刻,终是令众人噤口,罚子衿鞭敕二十,跪祠堂三日。他伏在地上,呆滞的双眼望向地面,耳中是面前那些人遥远的声音,他不听不看不想,心如死灰。眼前这一切多么可笑,什么是非黑白,都是笑话。 严子卿还是写了休书,因为他犯了七出的奸淫之罪,理当被休。 他不敢跟母亲说这一切,男子被休回家对娘家也会带来侮辱,何况是以奸淫之罪休离,他怎么敢回苏家?而他,更不能和沉儿分开。两岁大的沉儿,天真可爱,懂事得让人心酸。他不能给他别的什么,能给他的,只有满腔的父爱。 还是陈雨笙,已是正夫的陈雨笙,依然是那般柔弱娴雅的样子,劝严子卿留下他,以小侍的身份。这样,也算是对苏家有个交待。 世上终没有不透风的墙,谣言开始满天飞。所有人都在交相称赞陈主夫菩萨心肠,大家风范,而对于苏子衿,则是狠狠吐一口唾沫,骂一句,淫夫。 他已经不奢望她的偶然回眸,不奢望天道公理,只是想着,好好地陪着沉儿长大。这样就好。 只是,他还是天真了。陈雨笙怎么会安然放任他这样平静生活? 夏末的一天,严子卿突然铁青着脸过来,拉过沉儿就走,任沉儿大哭大叫也不放手。他焦急的上前想去拉回沉儿,却被她使劲一把推到了地上,摔得头昏脑胀,半天爬不起来。抢不过她,他只有亦步亦趋,不能让她伤了沉儿分毫。 来到大厅,岳父岳母早已等在那里。他看着众人森严冷肃的脸,突然觉得内心毫无来由的恐惧不安。严子卿站定,冷然的拿出一把匕首,划过自己的手指,滴下几滴血在桌上盛水的碗中,然后抓过沉儿的小手,用锋利的匕首快速划过沉儿的手指,看着滴入碗中的鲜血,神色严肃而凝重。 他赶紧上前把咬牙不敢哭泣的沉儿拉进怀里,用嘴吮着他流血的手指。沉儿这才在他怀里呜咽出声:“爹爹,疼!呜呜!” 所谓滴血认亲,就是认出了沉儿不是她的孩子。看着严子卿愤怒的脸,他突然觉得可笑。不想争辩,这是陈雨笙想要的结果。反正,严子卿也不会相信他,不是吗? 从纯真无暇到满目沧桑,从青春如酒到心如死灰,不过短短几年时间。再没有期盼,再没有梦想,再没有爱人的勇气。此生已矣。 * 这应该算是子衿的番外吧?呵呵,下一章子佩和若水要见面了,别扭了蛮久了!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七十三章 和好 上 天气越来越冷,新年也越来越近了。 早晨起来,君若水见到了来到这个世界后的第一场大雪。推门而出,便看见一个银装素裹的世界。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飘飘摇摇,入目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唯有墙角处几株傲雪盛放的红梅,被雪地衬得更加娇艳欲滴。 君若水兴致勃勃的去找书吟他们一起赏雪,结果竟然扑了个空。书吟、子非、苏子衿连同小墨沉都不见了踪影。君若水摇头道:“今儿个倒奇了,怎么会都不在?” 这三个人中,书吟本是南疆男子,没有中原男子那些三从四德束缚;子非自小体弱多病,刘明慧只得一子,自小便将他视若掌上明珠,难免宠溺纵容;只有苏子衿是琴棋书画熏陶出来的大家闺秀,但家中有个苏子佩这样视世俗礼教为无物的弟弟,自然也会有不按常理出牌的时候。再加上一个童稚未开的小墨沉,不知道是不是想出了什么鬼主意。 整个君府逛下来也没见这几个人,难不成都自己出府了?倒也不是说他们不能出府,只不过那么几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在大街上难保不遇上几个登徒子。虽然是在皇都,但这新皇初登位,朝廷波谲云诡,天下并未万众归一,倒并不是十分太平的。 正觉得奇怪,管家满头大汗的跑来汇报了:“禀告家主,赵公子、刘公子和苏公子连同墨沉小少爷,今儿个一早被韩大人接出去赏雪景了。”说着一脸忐忑的看着君若水。她寻思着那三位美貌公子,应该都是家主的男人把,虽然现在还没定名分,但……应该就是那样吧?可是,今天真的不是她的责任,毕竟三位公子都有腿不是? 君若水一头雾水:“哪位韩大人?” “就,就是韩静雪韩大人。”管家结结巴巴的回答。 “哦。”君若水轻应了一声,“你先下去吧。” 管家擦了擦额头的汗珠,诺诺连声的下去了。君若水独立房檐下,看着纷纷扬扬的大雪,微微凝眉。 说不清的,对韩静雪从心底里有着一种信任。那个人,似友非友,书吟他们有她陪着,却很放心。只是,一众美男,被韩静雪拐了去,心中还是有些酸的。 百无聊赖,君若水穿上雪屐,慢慢踱出门去。反正大家都出去了,她还是去太医院吧。总是混水摸鱼也是不好的啊。 即使下着大雪,街市中依然热闹非凡。府中管家早已经张罗着采买年货了,只是,她很想像过去一样,和家人一起置办年货,一起堆雪人打雪仗,一起靠在炉边烤火。逝者如斯……往事已无迹可寻。 慢慢走到了太医院门口,收好了伞,轻轻拍了拍披风上落下的薄雪。而脑中,依旧在放电影似的回想着前世的一些人和事,思维还没有回转。所以,君若水被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一个人吓了一跳。 这是一个女人。一个坐着轮椅的年轻女人。一个微微有些眼熟的女人。她虽然撑着伞,但身上不可避免的落了一层薄雪。她的头发微微有些湿的贴在额上,面容俊秀,嘴角上扬,带着种似笑非笑的痞气。而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却透出不容人忽视的睿智和英气。 君若水愣愣的看着她,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君若水,我来找你。”年轻女人看着她,眼睛微微弯起来。 “找我?我并不认识你。”君若水看着她微笑的脸,疑惑道。 “没有关系,我认识你。”年轻女人挑挑眉,无所谓的说。看样子她似乎在太医院门口等了小半个时辰了,可是她没有半点焦躁,半分烦乱,仿佛刚刚才到一般,浑身透着闲适慵懒的味道,“我是今朝醉酒楼的掌柜蓝翎。苏少爷病了,他身子一直没有大好,这几日受了风寒,什么都不肯吃,药也不肯喝,昨晚一整夜都在发热。” 君若水这才想起来了,这个女人,是她曾在今朝醉外徘徊时,看到过的和苏子佩在一起的女子。当时虽然只远远看到模糊的侧影,也不知道她原来双腿不良于行,却在心里留下了印象。 看着君若水沉默不语,年轻女人仍是似笑非笑带着些玩味的看着她,接着说:“苏少爷不准青文告诉你,青文这几日忙着照顾他,也来不及告诉你。我本是局外人,没有立场说话,可是青文拜托我过来知会你一声。毕竟,你的户籍还在苏家,在金碧律法上子佩还是你的夫郎。我话已带到,先行告辞。” 君若水愣愣的站在原地,来不及说什么,便只见面前女子双手推着轮椅向茫茫风雪中离去。寒风凛烈,她轮椅上撑着的油纸伞在风中飘摇。 苏子佩病了……前病未愈,又染风寒,他的身体不知受不受得住。 好些日子了,心中总有芥蒂,终究没有前去挽留这段最初并不看好的婚姻。总觉得他有世人钦羡的财富,有小厮照料服侍,无需她去惦念。 在前世,被林俊背叛,在这个女尊社会,被苏子佩离弃。心中无数次的质疑,是她不够好,所以不值得去爱?不值得终身相依吗?潜意识里,她想要忘却前尘旧事,和书吟他们像家人一样的生活。家人,或许比爱人更温暖更坚实。 可是听到他病了的消息,心却管不住自己的双腿,不由自主跟在蓝翎的身后,踩着雪地上轮椅留下的深深辙痕,一路向苏子佩所在的地方奔去。忍不住在心中鄙弃自己,若是在前世,必定会被几个死党骂个狗血淋头。被男人抛弃了,还要厚着脸皮倒贴过去,真是让自己都看不起。委曲求全哀求来的爱情,毕竟只是泡沫。不过转念一想,这里是女尊男卑,男人是弱者,换个角度看,是该她让着点,有风度一点。 一路胡思乱想着,她不远不近跟着那轮椅走到了今朝醉酒楼前。 蓝翎回头略有深意的朝她笑了笑,似乎早已预料她会一路跟来。“君若水,子佩就在后院厢房,你自己过去吧。” 君若水点点头,走进酒楼,从跑堂穿过,掀起门帘,进入后院。 后院寂无人声,不知道哪一间才是苏子佩的房间。 这时,左边厢房的门吱呀一声轻轻打开,一抹青色的身影闪身出来,小心翼翼的关上门,生怕弄出一点响动,惊扰了房内的人。 青衣男子转过身来,不想看见了立于檐下的君若水,一时间惊讶的呆住了,然后眼圈渐渐泛红,低头走了过来,轻轻道:“少夫人。” “青文,少爷在房内?”君若水问。 “是,少爷在房内,还是不肯吃药。”青文抬头看着她,明亮的杏眼浸着泪光,显得那么水润,楚楚可怜。“少夫人,不要和少爷怄气了,少爷……其实很想你。” 君若水嘴角泛起一个苦笑,温和的说:“青文,你辛苦了,先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我。” 青文乖巧的点点的头,清澈的眼神里是全然的崇拜和信任。然后很高兴的对她轻轻一笑,带着欣喜雀跃的心情退下了。 君若水轻轻推开房门,房内窗户紧闭,光线很暗,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药味。君若水放轻了脚步,走到床前,看见了紧蹙着眉头熟睡的苏子佩,好看的鹅蛋脸变得尖尖瘦瘦,颧骨突出,面色苍白,长长的睫毛好像黑色的小扇子般,在眼底留下一片阴影。想起当日那个嚣张跋扈神采飞扬的苏子佩,突然觉得心疼得厉害。君若水有些内疚自责的看着他皱眉不安睡着的脸,伸手轻轻抚上他的眉间,轻轻叹息一声,想要抚平那眉宇间的轻愁。 极轻微的一声叹息,没想到惊醒了浅睡的苏子佩。黑色羽扇般的长睫毛轻轻扇动几下,明眸半睁,半睡半醒,眯着眼睛看见床前的君若水,不觉怔了怔,似乎有些惊讶的迷糊样子。这个样子的苏子佩像个单纯的小孩子般,眼神澄澈,样子也十分可爱。倒是有几分像墨沉呢。 君若水轻暖的朝他微笑,手指从他的眉间划过瘦削的面颊。他额上的热度已退,让她微微放下心来。 苏子佩迷蒙的眼睛渐渐变得清明,终于完全清醒了过来,于是眸光突然一冷,微侧过头,避开君若水的手,冷冷道:“滚出去。” 君若水弯起嘴角,嬉笑道:“那也得等我长得圆溜溜的才能滚啊,要不,你把我养胖一点?” “你……”苏子佩怒目圆睁,“你怎这般没脸没皮?” “啧,要脸皮有何用?脸皮能换银子吗?”君若水无赖的笑着,轻佻的说。 苏子佩气红了脸,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哦,脸皮不能换银子啊,那我就做个亏本生意,把脸皮送给你好了。”君若水很随意的斜靠在他床头调笑道,“不过,你不就成了厚脸皮?” “无赖,你才厚脸皮。”苏子佩仿佛被针刺了一般坐了起来,瞪着她斥道。 “厚脸皮就厚脸皮呗,我又不嫌弃你。”君若水一本正经的说,眼看着苏子佩就要炸毛的样子,忙拉住他坏笑着说,“别着急啊,你厚脸皮,我没脸皮,我们俩正好天生一对,绝配。” “你给我滚出去。”苏子佩脸涨得通红,喉咙一痒,好一阵咳嗽。 君若水见他难受的样子,也失了逗弄的心情,忙伸手揽住他的身子,轻轻拍着他的背为他顺气,一边用温柔得近乎蛊惑的声音询问:“好一点了没有?病了怎么也不好好吃药?” 苏子佩终于停住咳嗽,挣开她的怀抱,眸光冷如寒冰:“干你何事?” 君若水不理会他,把药碗端过来,自己先尝了一口,才凑近他的唇边,极温柔的哄着:“乖,把药喝了。” 苏子佩怒气为消,伸手一挥,一碗药便全泼在了君若水的手上。药汁还有些微烫,君若水不由得惊叫了一声,顿时一只衣袖连同胸前都湿了大片。 苏子佩愣了愣,眼神顿时软了下来,心里纠结着,内疚着,却又拉不下面子。于是只有故作冷漠的转过脸,对着墙壁。 君若水无奈的叹了口气,看来要再煎一碗药了。转身推开房门,冷风夹着雪花扑面而来。她定了定,回手轻轻把门拉上。 病榻上,苏子佩背对着她,听到她离去的脚步声,突然觉得心中有点闷痛,压得他有点喘不过气来。又气又怒,他随手拿起枕边的一本账簿使劲朝君若水扔去。 门还没来得及合上,啪的一声,账簿精准的打在了君若水的头上。虽说苏子佩现在病体虚弱,毕竟有练过武的底子,厚厚一本账簿砸在头上还是很痛的。君若水捂着头回过身,有些恼怒的看着他,见他倔强的扬着下巴,一脸理所当然你活该的样子,没有忽略掉他眼底的那一抹极力掩饰的脆弱和无助。其实,他是害怕她会转身离去的吧?他的强悍背后也会有软弱的吧?君若水愣愣的看了他半晌,心也就慢慢软了下来,蹲下身子捡起那本账簿轻轻放在桌上,然后低低叹了口气,道:“你这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啊?”转念一想,他这性子若真能改了,也就不是苏子佩了。不由得自我解嘲的笑了笑,对他解释道:“药被你打翻了,我让青文再去熬一碗。” “不必了。”苏子佩马上接口道。 不唱反调才奇怪了。君若水直接忽略掉他的意见,转身走出门去。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七十四章 和好 下 背后,苏子佩的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个志得意满的微笑。 他,当然是故意的。 一个小小的苦肉计,便让她来到了他身边。 即使身边美人如云,他还是在她的心上,她还是会关心他,心疼他,这一点认知,让他升起了绵绵密密的喜悦和劈荆斩棘的勇气。 不过,青文太迟钝,只知道干着急,也不知去找她,让他生生饿了两日,饿得头晕眼花的,还乍寒乍冷浑身难受。还是蓝翎够聪明,看着他难受的样子,笑得极可恶。她一眼就明白了他的意图,独自冒着风雪转着轮椅去把她找来了。 正想着,蓝翎大喇喇的推门进来,嘴角依旧挂着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苏少爷,现在病全好了吧?” 苏子佩瞪她一眼,不想理会她。 可惜某人并没有自知之明。“我说苏少爷,你想见她明说啊,何必这么折腾自己,还顺带折腾咱们这些苦命的人?”蓝翎调侃着说,那一脸的笑怎么看怎么碍眼,“啧,难得百炼钢也有化为绕指柔的时候!” 苏子佩冷着脸,毫不客气的下逐客令:“你可以出去了,下次进来前记得先敲门!” 蓝翎一听,夸张的苦着脸控诉:“你怎么过河拆桥!” 苏子佩习惯了她的插科打诨不甚正经,挑眉道:“桥已过,还不拆,留着做什么?” 蓝翎愣了愣,没想到他会“拆”得这么理直气壮。随后,她眼珠咕辘辘一转,道:“留着也许有别的用处呢?” “比如?”苏子佩饶有兴致的看着她。 “总有用得着的时候。”蓝翎略有深意的笑了笑,“君若水身边美人可不少呢!” 苏子佩轻笑着睨了她一眼,浑不在意的说:“你能派上什么用?难道用美女计?” “多少可以出谋划策嘛!”蓝翎嘴角的弧度扩大,“而且我确实头脑灵活,貌美如花,嘿嘿,说不定真能帮你解决情敌呢!” “恐怕你没有这个魅力!”苏子佩凉凉的送上一句。 “哈哈,对于这个我非常自信!”蓝翎笑着说,低头看着地上药碗的碎片和满地药汁,不由笑得更欢,“苏少爷,你还不饿吗?难道你还准备上演饿晕的戏码?” “不劳蓝掌柜你费心,有她在,饿不着我。”苏子佩气定神闲,说话的样子颇有些炫耀的洋洋自得。 “好吧,”蓝翎心中暗笑,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没我出场的机会了,我就在一旁看戏了。” “你一边安静的呆着就好。”苏子佩唾道。和君若水已经是千头万绪没理清,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别来搅局就谢天谢地了。 君若水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苏子佩斜靠在床上和蓝翎笑语盈盈的模样。心里不由得泛起点点酸意,苏三少和她说话可没见给什么好脸色啊。 蓝翎见君若水进来,也不避讳,反而对着苏子佩笑得更为暧昧,眨了眨眼道:“子佩,我过会儿再来看你。” 苏子佩狠狠瞪她一眼,心中暗暗骂她,却又对此百口莫辩,只好沉默以对。 待蓝翎离开后,君若水过去关上门,搓了搓手,真冷。回过头,仿佛什么都没看到似的笑意盈盈。“才熬好的药,快喝了吧。青文可真贴心,早已经在小碳炉上熬着了。”没有说的是,苏少爷您可太难伺候了,青文恐怕一天要熬很多回药。 本来打算喝药的,结果听到她夸青文贴心,心中顿时恼怒不已,伸手就要拂掉那碗碍眼的药。好在若水早有先见之明,做好了防备,躲开了他拂过来的手。“总这样可不行呢,”她眯着眼睛坏笑着,低头含了一口药,快速俯身下来贴着他的唇,趁他在惊愕间将口中药汁渡了过去。 “你……”苏子佩瞪大了双眼,不敢相信她有这般出格的举动,呆呆的看着她,不由自主的咽下了她渡过来的药汁。 她轻轻吮了吮他的唇,才恋恋不舍的离开,好笑的看着他发呆的脸,声音暗哑:“怎么样?剩下的,是你自己来,还是我喂你?嗯?” 听到一个喂字,苏子佩的脸马上红了,垂着眼睑端起药碗一口喝完,然后迅速缩进被子里,埋了个严严实实。 君若水忍俊不禁,调侃道:“怎么,不想见到我吗?”对于他的任性和孩子气,她早已能把握几分。只是,什么都可以纵容他,唯有——那份离书,让她真的寒了心……所以,才会心灰意冷听之任之。 “谁想看见你这个丑八怪,哼!”苏子佩又羞又窘,在被子里口不择言。 “是吗?”君若水双眼含笑,喃喃自语道,“看来我该去找几个觉得我秀色可餐的小爷才好。” “你敢!”苏子佩一听这话,马上掀开被子坐起来,怒瞪着她。 君若水摇摇头,过去轻轻搂着他,告饶的说:“不敢不敢,小的不敢。饿了没有?青文熬好了粥,我尝过了,放了参片,熬得又细又稠,养胃补气。你两天没吃东西了,吃点好不好?” 青文青文,又是青文,苏子佩妒火中烧,挣脱她的手臂,使劲推了她一把:“你出去!你去找青文好了,在我这里做什么?” 君若水愣了愣,他这是吃的哪门子飞醋啊?心中不禁失笑,不过眼珠一转,又坏心眼的起了逗弄的心思,一本正经的说:“青文现在正忙着呢。啧,可别说,青文真是又能干又贤惠!” “你……”苏子佩又气又怒,心中酸酸涩涩的,猛然站起来要把君若水往门外推。还来不及使劲,只觉得头晕目炫,眼前一阵发黑,人便软软的倒了下来。 “佩儿!”君若水一惊,忙伸手接住他下滑的身子抱在怀里,懊恼着自己明明知道他的性子还要惹他动气。 眼前灰蒙蒙的一片模糊,但是,苏子佩感觉到一双温柔的手轻轻将他抱了起来,靠在她的怀里。他努力眨了眨眼睛,还是看不真切,却知道,是她。那双极温柔的手,那极熟悉的属于她的气息。然后,她的手轻轻搭在他的手腕上,为他把脉。他几乎可以感觉到她轻轻皱眉,心中没来由的觉得喜悦和放松。 终究是爱上了这个人啊。 从留下离书时他便后悔了,从她送回母亲给她的苏家印章时,他才觉得自己错得有多离谱。再不会有一个女人,一无所有,却不贪恋苏家财物,不会那样温柔的待他,不管他有多刁蛮跋扈,不为他身后的家世,只因为他是苏子佩。所以,虽然心中气她拿了离书却不解释一个字,恼她遣人送回印章只为断绝一切关系,恨她这么久都不来看他,可是,一旦见了她,所有的生气恼恨都被抛在了脑后,虽然也使小性子,却只为撒娇,只为得她的柔声细语安慰哄劝。 ﹡﹡﹡ 喜脉啊……竟然是喜脉!君若水有些怔愣的坐了下来,看着床上静静躺着的苏子佩,慢慢消化这个让她震惊的事实。她有孩子了,一个男人为她生孩子,很奇怪的体验。但是,心底随后慢慢升起了淡淡的喜悦。她是平凡的人,她只希望现世安稳岁月静好,和喜欢的男子,过着平凡琐碎但温情脉脉的生活,有暖而香的小宝贝承欢膝下。而这些,突然变得近在咫尺触手可及。微笑的涟漪不自觉的层层从她唇边漾开。 躺了一会儿,苏子佩慢慢醒了,双手撑着床要坐起来。 君若水见状马上小心的扶着他坐了起来,利落的塞了个靠枕在他背后,端过桌上的参粥,用调羮一勺一勺喂他:“凉了一会儿了,温度刚刚好。快吃了吧!” 苏子佩确实饥肠漉漉,看着眼前女人微笑的眉眼,乖乖的吃完了整碗粥。 “以后可不要这么任性了,都是有身子的人了。”君若水放下碗,服侍他漱口后,用丝巾细细擦了擦他嘴角的水渍,口中轻轻责备着。 “有了身子?”苏子佩愣愣的重复她的话,看起来他自己还一无所知。他不确定的问:“我,有了孩子?” “是啊,”君若水点点头,感觉还有些不真实,“我们……也不过就那一次……”一次就中奖,命中率还真是蛮高的。 苏子佩马上竖起浑身的刺,俊眉倒立,跳下床赤脚踩在地上:“你不相信是你的孩子是吗?那好,我现在就去喝藏红花,打掉这个不受欢迎的孩子,打掉这个还在肚子里就被当成野种的孩子……” 君若水一把捂住他的嘴,把他揽在怀里,无可奈何的苦笑道:“哪有当爹的自己这么说自己孩子的?”一边说一边把他抱上床去,“怎么老是扭曲我的意思,嗯?” “那你是什么意思?”苏子佩扭过头不看她,眼角一滴清泪划下,双手却还紧紧抱着她的腰,舍不得放开。 君若水心中不由得涌起满满的怜惜。想他一介男儿,不顾世俗偏见,抛头露面,经营着苏家产业,求得经济和人格的独立,其中有多少难言的辛酸苦楚?她能体会他的无助和恐惧,以及害怕失去的忐忑,用坚强支撑着的孤独。她俯身,轻轻吻去他眼角的泪痕,柔声说:“佩儿,我只是觉得上天眷顾,给了我们孩子。知道吗,孩子也是要有缘分,才会来的。” 苏子佩慢慢回过头,带着湿意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似乎有些不敢确信自己刚刚听到的。她这样,是原谅他了吗? 似乎知道他心中所想所忧,君若水在他唇上蜻蜓点水般轻轻一吻,轻叹:“佩儿,你不该触及我心中最深处的底线。”所以,虽然会原谅,但冰寒的心一时半刻却不能彻底回暖啊。 苏子佩的脸瞬间苍白,清亮的黑眸中盈满了泪水,嘴唇翕动着,却说不出一个字来。她这样说,是不要他,也不要孩子的意思吗? “……你,还在怪我写了离书么?一封离书就让你这么难堪,连孩子也不要了么?” 君若水微微惊讶的看着他,苏三少爷何曾有过这等委曲求全的神色和语气? 苏子佩见君若水依然沉默不语,突然从喉中逸出低低的笑声,然后笑声越来越大,而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笑着笑着,捂唇大声咳嗽起来。大滴大滴的眼泪从眼角滴落。 君若水吓了一跳,紧张的问:“佩儿,你怎么了?”一边轻轻拍着他的后背,眼中的担忧和关切溢于言表。 苏子佩慢慢收住笑,伸手推开他,木然的站起身,眼神呆滞、空茫而没有焦距的样子,让君若水的心也纠了起来。君若水一把拉住他,着急的问:“你要去哪里?” “不用君小姐你操心。”他冷冷道,“苏子佩从来就不是没脸没皮摇尾乞怜之人。君小姐不必担心我赖着你不走。” 君若水不禁苦笑,拉着他坐在刚刚自己小憩的太师椅上,让他坐在自己腿上,把手炉递给他,然后双手温柔的拥着他,柔声哄道:“是我不好,别生气了,小心伤了身子。”软语低侬了半晌,苏子佩僵直的身子才软了下来,冷若冰霜的俏脸才慢慢柔和了下来。只不过,他知道了,她可以包容他所有的任性,可以忍耐他所有的小性子,却也不是任由他予取予求随意摆弄的,她有她的底线,是绝不可以触及的。虽然他还不太明白,她所谓的底线,究竟是什么。 看到他嘴角微微的笑意,君若水才放下心来:“好了,不生气了就回床上睡吧,天冷,别冻着了。” “嗯。”苏子佩垂下眼睑,轻轻的点了点头。却没起身的动作,双手仍是吊了她的脖子,没有松手的意思。真的,好喜欢好喜欢她的温柔。 君若水笑了笑,其实不使性子的时候,这家伙还是挺可爱的。她抱着他站起身,来到床边轻轻把他放下,为他盖好被子,声音极为低柔:“乖乖睡觉,我明早再来看你。” 正准备转身,却不料,衣袖被他抓住。抬眼对上他略带羞涩的忐忑而又充满期待的眼神,不由叹口气,明白他不好意思出口的要求。她扬起嘴角,调笑道:“公子,我留在这里于理不合,毕竟,我的身份是下堂妻呢!” 他眼带幽怨,咬牙道:“你还拿这个来堵我,我……我……”说着,他眼圈微微有些泛红了,松开拉着她衣袖的手,侧过身去,背对着她,冷声道,“你走吧。” “真要我走?”她戏道,心中不由叹,这家伙啊,别扭的怎么也不肯说一句服软的话。也罢,从来就没想过要振妻纲,作为妻主就让着点他吧,谁叫这公子哥从小就被宠坏了。她俯身在他颊上印上一吻,然后脱去外衣,翻身上床。 “怎么不走?”他轻哼,心中却漾起了点点喜悦。 君若水伸手从背后紧紧抱住他,温暖的气息就在他的耳后、颈间:“怎舍得走?温香软玉满怀……” 苏子佩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温暖柔软的怀抱,敏感的耳朵痒痒的,麻麻的,脸颊陡然升温,身子也发烫了,不受控制的轻轻颤抖起来。他有些惊慌的想要挣脱,却又舍不得挣脱。 “别动,让我就这样抱着你,和我们的孩子。”君若水放柔了声音在他耳边低声呢喃。 苏子佩心头一暖,嘴角漾起一个微笑。放松了身体,软软的贴在她怀里,安心的睡去。不一会儿,便只听见他低低的平缓的呼吸。君若水不觉微笑,轻轻吻了吻他的耳朵,欣然入梦。 这一世,也不是什么宏图大志的伟女子,只是想和他,和所有的家人,相亲相爱的在一起。别无所求。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七十五章 此心安处 清早醒来,君若水睁开眼睛便对上了一对翦水双瞳,秀长的眼睛微微带笑,风流妩媚。他的纤长的手指,正捋着她的一缕黑发在指间缠缠绕绕。看见她睁开了眼睛,也不避开,调皮的睨她一眼,又继续看着手指缠绕的头发,嘴角抿起,笑意盈盈。 君若水嘴角上扬,看着胸前偎依的男子,心中一片宁和。她稍稍低头,轻触他温润的红唇。他秀眉一挑,双眸含笑,手指轻轻松开她的发梢,突然毫无征兆的一个翻身把她压在身下,反客为主,狠狠吻住她。很热情,热情到几乎有些狂暴,或许……是带着些气恼的。 气喘吁吁的拉开他,对上他眯着的散发着危险气息的双眸,安抚的笑着说:“小心一点,会伤着孩子的。” 苏子佩嘟了嘟嘴,虽然有些不悦,但还是接受了这个理由。放松身体,把所有的重量都放在她身上,脸埋在她的颈间。温暖的鼻息让她颈间痒痒的。 这家伙是在撒娇呢?君若水伸手搂着他的腰,微笑在脸上漾开。 他的脸在颈间蹭了蹭,哼了几声,突然道:“青文很好?” 还在纠结这个?君若水不觉好笑,还真是孩子气。 “怎么,不敢说?”苏子佩提高了声音,手毫不客气的掐了她腰间的嫩肉一把。 “哎哟,”君若水吃痛,不过看着他紧绷着脸的模样,还是忍不住调侃的说,“你谋杀妻主啊?” 他冷哼一声,脸色微沉。 “好了好了,我认错。我家夫郎才是天下最好的男子!”君若水马上在他耳边轻喃,“能有这样的夫郎,鄙人实在是三生有幸!” 苏子佩被她的油嘴滑舌弄得噗嗤一笑,心里还是很受用的。手指不自觉的又缠上她的发梢,低低道:“即使我不会洗衣不会做饭,既不能干也不贤惠?” 君若水怜惜的吻了吻他的唇,正色道:“不是会做家务才叫能干贤惠的,佩儿,你有谋略有魄力,打理生意紧紧有条,连我都比不上你能干呢。你可别胡思乱想啊!” 就知道,她和这世间女子是不同的。他心中暗下决定,这个女人,这辈子他再也不会放手! “嗯……听说你收了一个妓子在家?”他继续问,声音平淡得听不出任何情绪,手却不自觉的在她腰间捏紧。 君若水腰间又痒又痛,不由苦笑着伸手握住他的手:“佩儿,很多男子沦落风尘,都是迫不得已。筱竹其实……” 腰间突然加剧的疼痛让她不禁倒吸了一口气,忙抓住他另一只使坏的手。这家伙下手可真重!君若水哀怨的看着这小醋坛子,自伤自怜。 “什么迫不得已,都是懦弱的借口。男子凭什么一定是弱者,凭什么要任人摆布?身为男子,完全可以自尊自爱,自力更生,为什么非得去高树艳帜,出卖自己?日子就是过得苦一些,也比千人骑万人压的好。”苏子佩高昂着头,趴在她身上不容反驳的俯视。 君若水只有苦笑,她虽欣赏苏子佩的自立自强和知难而上宁折不弯的勇气,可是他常常太过固执和任性了一些。在这女尊的世界里,一个男子抛头露面自己养活自己,要比女人艰难得多,受到的苛责和诟病也更多,并不是所有的男人都能咬牙坚持下去,也并不是所有的男人都有谋生的一技之长,没有技术没有体力,或者是家庭拖累,又或者是像筱竹那样被妻主卖入青楼,在这样的世道里,怎么去苛责一个没有社会地位的弱势男人呢? 但是正因为此,才显出苏子佩的难能可贵。也许,对于弱势苦命的男人她会同情,但对于苏子佩,她会爱慕和怜惜。 “子佩,如果你能站在他们的立场,也许会多一点理解和同情……”君若水坐起身把他拉到怀里,仔细斟酌着字眼,避免刺激他易怒的神经。 结果话没说完,苏子佩就炸了毛,一把推开她,气势汹汹的说:“君若水,不要和我说什么大道理,今日之内,你必须把他打发出去,不然小心我不客气了。”力气之大,险些让她跌下床去。 “好好好,夫君说的是。”君若水诺诺连声,不想再去惹毛这只张牙舞爪的公老虎。然后,明眸流波,话锋一转,道,“不过,还是夫君亲自去打发的好。” “怎么,你还舍不得?”苏子佩的脸黑了下来,“他美若天仙?” 君若水点点头,毫不意外看见他的脸色更加黑沉,忙嬉皮笑脸道,“夫君跟我回去,一切但凭夫君做主。” 苏子佩知道这人喜欢逗他,狐疑的瞅她一眼,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跟我回去吧,你身体还弱,又有了身孕,我亲自照顾你才能放心。”君若水轻轻把他散乱的发丝拂到耳后,满目柔光,温柔似水。 心仪之人这般柔情似水,苏子佩怎能不心动?低头沉吟半晌,低声道:“你,先把离书还给我。” 君若水一摊手,无赖的说:“早撕了。” “你……”苏子佩怒。 “嘿嘿,我知道那东西迟早要作废的,苏三少舍不得我!”君若水油腔滑调的说着搂紧他。 苏子佩手肘往后一顶,君若水捂着肋下一脸痛苦道:“家庭暴力啊!” “哼!”苏子佩不理会她的耍宝,嘴角却漾起淡淡的笑意。他一怒之下写了离书,却一直没有去官府为她销户,确实是因为心中还有期待。而她也可以拿离书去官府注销她在苏家的户籍,之后女婚男嫁各不相干。她说早就撕了,就是说她从来没有想过放开他的手啊! “跟我回去吧!”君若水见他不语,又凑过来哄劝着。 苏子佩摇头,强势道:“你就跟我住这里。” “少爷啊,这今朝醉虽然是你苏家产业不假,可毕竟是酒楼,不是家。跟我回去吧,好不好?”君若水颇为无奈。 家啊!她说家呢!这个温暖的字眼,让他稍稍有些失神。天涯之大,何处是家?此后,也只有她在的地方,才是家啊!“可,那是你的宅子。”苏子佩别扭道。 原来他在别扭这个,君若水有些无语的抚额:“苏少爷,我想你还没想明白一些事。” “什么事?”苏子佩微微眯眼,不悦了。 “唉,我是你的妻主,我整个人都是你的,我的东西自然也是你的,我的宅子当然也是你的啊。” “嗯,也对,我的是我的,你的也是我的。”苏子佩昂首,霸道的说。理清了这个逻辑,他终于满意的点头,施施然回到君府。 “以后由我当家?” 君若水连连点头:“是是是,唯夫郎你马首是瞻唯命是从。” 苏子佩全面胜利,笑得颇为自得。 窗外,雪已经停了。地上积雪有尺余深,踩下去几乎要把靴子也埋进去。雪景很美,但天气冷得人根本不想去赏景。他总觉得,京都并不见得有多好,冬季严寒,夏天酷暑,春秋之日多风沙。不若江南,“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的江南。只是,有她在,便心安;而此心安处,便是吾乡。 ﹡﹡﹡ 一大早,君若水还没有回来,穆静雪的豪华马车又上门了。 不得不说,穆静雪这人虽然胸怀城府深不可测,却是极为细心的。原本昨日担心子非身体弱,受不得冷,想要阻止子非出门。可穆静雪竟备好了貂皮披风,大大的马车里铺着厚厚的狐皮褥子,生着小碳炉,炉上热着一小壶药茶,再给他们每人手里一个热乎乎的小手炉。车内车外,简直像是隔开了冬春两个季节。在京都太阳山穆家别院踏雪赏梅,他们一行被照顾得无微不至,连墨沉都挺喜欢那个永远一脸深沉的穆静雪。但是书吟看得出来,穆静雪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于子非也。 京都名门年少有为的小姐,要什么样的男子没有?为什么要招惹子非?子非单纯如白纸,即使是他这个男子,都忍不住想要保护,不愿任何污秽尘埃玷污了那样的洁白纯净。 这一次穆静雪只邀请了子非一人,去看京都的街市。书吟刚想要阻止,可是见了子非一脸的欣喜和期待,也只得作罢。 子非自幼静养在家,少年心性,盼望着一览京都繁华。一如他当初一心踏上中原的土地,了解中原的文化时那热切的心情。他又如何能忍心阻止? 但愿子非不要陷入爱情。求而不得,舍而不能,都是人生最痛苦的事。 倚窗等到午后,才见苏子佩才和君若水回到君府。 书吟见他们俩一起回来,微笑的脸上并未露出惊异之色,仿佛每日如此一般自然。倒是苏子佩见了书吟,微微有些赧颜。 君若水虽然觉得穆静雪有些奇怪,但直觉的相信她不会对子非不利,所以也没有特别在意。心中只是对子非非常歉然。这些日子,说了要带他出去逛街市的,结果反而是穆静雪帮他完成了心愿。 书吟看着她和苏子佩联袂而入的背影,轻抚胸口。虽然还是有微微的酸涩,但更多的是欣慰和喜悦。此生,虽然很遗憾她的幸福,不是他所能给,但是能看到她幸福,也就满足了。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七十六章 认亲 来到后院,穿过一段幽静的长廊,见到院中红梅映雪,闻得空气中漂浮的淡淡梅香,苏子佩心中颇为不快,她居然拨了这么美的小院给那个妓子住。来不及说什么,一个小小的粉色身影便冲了过来,一把抱住君若水的腿,高兴的喊着:“君姨,君姨,今天会带小沉儿去玩吗?” 君若水嘴角轻轻上扬,弯腰抱起了小粉团儿,柔声说:“小沉儿今天想去哪儿玩呢?怎么没有让书吟叔叔陪你玩?” “我最喜欢和君姨玩。”小粉团撅了撅嘴,奶声奶气的说。 君若水宠溺的摇了摇头,小粉团儿越来越会说话了,知道跟着她能去街市,可以买糖葫芦小泥人之类的玩意儿,小孩子能不喜欢吗? 这边厢两人说着话,那边厢苏子佩一瞬不瞬的看着墨沉精致的小脸,如遭雷击一般定定的站在原地,薄唇微张,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君姨,”墨沉怯怯的扯了扯君若水的衣袖,小声的问,“这个叔叔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啊?” 君若水回头,果然看见苏子佩双眼死死盯着墨沉的样子,盯得人心里发毛,难怪墨沉会害怕。 “他是谁?”苏子佩心中犹疑,有些迟疑的问。 “他叫墨沉,今年三岁,是筱竹的儿子。”君若水站起身看着他的眼睛,认真的回答,“筱竹,就是我从青楼救回的男子。” 没等苏子佩说话,墨沉又歪着小脑袋看了看苏子佩,奇怪的说:“君姨,这个叔叔长得好像爹爹。” 苏子佩突然有些了悟,却实在不敢相信,难道墨沉的爹爹就是他自小温顺美丽知书达礼的大哥?怎么可能?和君若水成亲的时候,大哥虽然没有亲自前来祝贺,却也是送上了不菲的贺礼的。短短几月,怎么可能发生如此翻天覆地的变故,大哥会带着侄子沦落风尘?苏子佩呆呆的站在原地,目光依旧无法离开墨沉。 “来,小沉儿,叫三叔。他是你爹爹的三弟。”君若水蹲下身抱着小粉团儿,微笑着说。 “三叔。”墨沉很乖的叫了一声,然后皱眉沉思了一下,很疑惑的问,“那是不是还有二叔啊?” 君若水被他稚气的话语逗笑了,说:“小沉儿真聪明。以后再跟你说二叔的事,现在带三叔去见你爹爹,小沉儿在前面带路好不好?” “好。”墨沉很高兴的笑着,从君若水怀里挣扎着下来,“三叔,我在前面带路,爹爹在房里看书呢。” 君若水过来拉着苏子佩的手,柔声说:“子佩,他闺名苏子矜,京都富商严子卿之夫,确实是你大哥。当时带他回来,就是因为他和你有七八分相像。” 苏子佩回过神来,抬眼看了看她,眼眶微微有些发红。 君若水对他绽开一个安慰的微笑,伸手轻轻抚摸他有些发白的脸:“别太难过,离开严子卿,大哥才会幸福。至于严子卿给大哥和墨沉的伤害,我会让她毫厘不差的还回来。” 苏子佩咬牙,一字一顿的说:“我自己来,我要让她知道,苏家的男儿不是好欺负的。” “好,”君若水不自觉的,语气中带着些宠溺,“现在我们去看看你大哥,你们也有几年没见了吧?” 是啊,从大哥出嫁后就没有见过了。在金碧朝,嫁出去的儿子就是泼出去的水,若不得妻主同意,是不能回娘家的。何况大哥嫁得远,回家一趟千难万难,而大哥只报喜不报忧,对于他自己的艰难处境只字不提。这也是他当初宁愿抛头露面,被人垢病不守夫道,也要自强自立,接手苏家产业的原因。他不愿依附女子而存在,一辈子做某个女子的附庸,没有尊严没有自主。这世道对男子不公,但是他总要博一博。 被君若水牵着走进了梅花树后的厢房,与苏子矜怔怔相对,两人眼中都似乎有千言万语。君若水对墨沉做了一个嘘的手势,轻轻抱起他,悄悄退了出来。留下他们兄弟俩叙叙离情,手足情深,他们应该有很多体己话要说吧。 “君姨,爹爹和三叔怎么了?”出了院子,墨沉搂着君若水的脖子,好奇的问。爹爹的眼睛好像湿湿的,像盈满了泪水,却不是悲伤,更像是欢喜呢。而三叔,眼睛红红的,好像哭过了似的,可是脸上也是喜悦,是因为看见爹爹了很高兴吧? “你爹爹和三叔好久没见了,见面了很高兴呢。”君若水捏了捏他粉粉的翘翘的小鼻子,“我们去玩,让爹爹和三叔多说说话,好不好?” “好呀好呀,我们快去。”听到去玩,哪个小孩不是兴高采烈?墨沉拍着小手,迫不及待的就要出去。 ﹡﹡﹡ 傍晚,天空又飘起了雪花。穆静雪在漫天风雪中亲自送子非回来,子非穿着暖暖的狐皮袄子,披着厚厚的貂毛披风,鼻子还是冻得红红的,但他美丽的脸上却是极为兴奋和快乐的笑容,双眼亮晶晶的像天上最闪亮的星辰,让君若水也不忍心苛责他什么。 和穆静雪静静相视,她毫不退避势在必得的目光,让君若水若有所思,微微一笑道:“如果你只是玩弄子非,或者做不到一辈子对他好,那么请你离他远一些。我不管你是谁,你有什么家世和背景。” “或许该离他远一些的是你,苏夫人!”穆静雪表情淡漠,语带讽刺,特别加重了苏夫人三个字。 君若水身边美男环绕,所有人都认为她左拥右抱享尽齐人之福。穆静雪不过是提醒她早已有夫,还是入赘夫家,对子非最好不要有什么非份之想。 君若水颇觉玩味,其实心里还是愿意相信,穆静雪对子非是认真的。只是她官宦小姐朝廷命官的身份,让若水怀疑她的真能持续多久,能抵挡多少诱惑。当这份真消失的时候,子非又要如何面对如何自处? “子非身子弱,你若真为他着想,便不会在这风雪天气带他出去。” 穆静雪淡淡回道:“子非的愿望对我而言是最重要的。而且,我自认安排得周密,确保万无一失。”她淡然回身,掀起衣摆上了马车,进车厢前轻轻说了一句,“顺道提醒你一句,小心严子卿玩阴的,子非我会自己保护。”说实话,如果不是子非坚持要回君府,她会直接让子非住在相府里。 自己保护?她还真敢说,敢情是把子非真的当成是自己所有了?君若水此刻又想起了严子卿那日怨毒的眼光,心中不禁打了一个冷战。暗箭难躲,小人难防,难保严子卿不把主意打到子非书吟身上来。确实不可大意了。 回过神来,穆静雪的马车已经走远,雪地上只留下两道深深的辙痕。君若水摇了摇头,径自去厨房给子非熬祛寒的药。 是夜,子非还是发起热来。 君若水一边在心里埋怨穆静雪,一边嘱小厮为子非擦身,开方让小厮去点药熬药,忙得一团乱。 看着君若水沉下的脸,水晶般通透纯净的子非怎么会不明白?他忍着身体的难受,水润的大眼睛眨啊眨的看着君若水,轻轻的恳求:“若水,别怪静雪,是我自己想去的。她把我照顾得很好,是我自己的身体不争气。其实,我也不敢有什么奢望,这样破败的身体,嫁到谁家都是谁家的包袱。我不想害了别人。你不必担心我会受伤害。我知道娘托你照顾我,给你带来了很多麻烦,我一直当你是姐姐,是很亲的亲人。所以,请你纵容我这一次任性吧。” 君若水本来心中还有些生气,此刻只剩下满满的关切和怜惜。“子非,你不能这样想,你很好,美丽善良,冰雪聪明,惹人怜爱。你一定会幸福的。” “若水,谢谢你。”子非的双眼又大又亮,仿佛清澈而深幽的潭水,通透而澄净,能洞悉一切却纯净如初。“别怪静雪,她是好人。”药中含有安神的成分,服过药后的子非慢慢陷入沉睡之中。 这世间,好与坏,岂是那样容易分清?甲之蜜糖,乙之砒霜。她对你来说是好人,对别人来说未必是好人。子非,但愿你知道什么是真的好。 夜半,子非的热度慢慢退了下去。君若水就着摇曳的烛光看书看得昏昏欲睡,正准备起身回房时,只听得院子里金属交鸣,衣袂舞动的声响,忙不迭的开门去看个究竟。这一看,吓得她心都要跳了出来。第一次看见真刀真剑的打斗,本能的觉得紧张和恐惧。尤其,看到那几个交缠的身影,一个是白衣飘飘的书吟,另一个竟然是似乎刚披衣起床头发随意束着的苏子佩。和他们相对的是两个衣着奇怪的女人。衣服样子怪异,以红蓝白这样鲜艳的颜色为主,上面绣着繁复诡异的花纹,不像是中原的花样。两个女人口中还叽叽咕咕说着听不懂的语言,而书吟也满脸恳切的说着同样的语言,似乎在和那两个女人争辩些什么。虽然两方交战,但空气中并没有杀气弥漫,只见四人在雪地上衣袂飘飘,而院中落梅如雪,此情此景,竟宛若仙人仙境。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七十七章 离别 看清楚眼前的形势,君若水心中的恐惧慢慢消退,只是颇为紧张的看着苏子佩的身影。看样子这两个女人应该是书吟的南疆族人,只是不知怎么一言不和的打起来了?苏子佩又是上去凑什么热闹?倒是一点也不顾忌自己有了一个多月身孕的身体。担心之下,君若水不禁有些火大。 眼见这几人高来高去打个没完没了,君若水冲过去大吼:“都给我住手!” 四人均是一顿,停下身形。君若水马上冲上前去,一把拉开苏子佩,拦在四人中间,面对那两名女子。这时,她才看清楚,这两个女子均年约四十,神色凝重,双目炯炯有神。此刻,她们疑惑而戒备的看着君若水,叽叽咕咕的说了几句话,然后其中个子高瘦的那个用很生硬的汉语说:“你,是什么人?” “我是这个宅子的主人,你们深夜闯入我家,有何贵干?”君若水直视两人,思考了下,没有用“私闯民宅”这个严重的词语,估计外族人听不懂。 “我们是来带公子回去的。”高瘦女子生硬的说着,满脸理直气壮,眼睛一眨不眨的瞪着书吟,满是责备和不满。书吟微微低头,没有说话。若水明白,她们口中所谓的公子,自然就是书吟。 书吟沉默了半晌,终是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个无比忧伤的笑容,缓缓说道:“若水,我……要走了。本想留在这里,和你一起度过在中原的最后一个除夕,可惜,不能如愿了。” “你……要回南疆了?”君若水微怔,心上慢慢弥漫起淡淡的愁怅,如烟雾般,飘荡缭绕,挥之不散。 “是,”书吟清亮的眼睛里盛满了浓郁的哀愁和无奈,“从入京都起,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我早已经做好准备,只是,还是来不及……来不及和你一起度过一个除夕。” 君若水心中亦是千般不舍万般怅然,这个男子啊,有着皎月的清明与纯净,也有着煦日的温暖与柔和。世上该有怎样的女子才能与他并肩,笑看风云,共享人世繁华?对他,是满心的欣赏,却无任何旖旎的遐思;有一份关心和牵挂,却不是想要携手一生的痴迷。他的感情,终究无法回应。只是,如果回去不是他所愿,她会竭尽所能帮他留下来。 似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书吟轻轻摇了摇头:“若水,我当初是因为仰慕中原的文化,悄悄离家出走,终归有回族的一天。不过我不后悔来中原一遭,因为得幸与你相识。”他说着,嘴角不自觉的微微上扬,温和沉静的面容上淡淡的微笑,仿佛冬日里最温暖的阳光。 “书吟……” “我是赵门的嫡子。在南疆,虽然女尊男卑,但男子地位不若中原这般低下。我们每一代的嫡子女中,有一个会天生异能,成为赵门之尊。这一代是我。我天生百毒不侵,血液能解南疆诸毒,连离魅这种极特殊的毒,也可用我的血做药引。所以我能解苏公子的离魅,也能解太上皇身中的剧毒。但是,我的血有异香,这种香人闻不出来,但南疆的紫蝶能闻香而来。所以,我知道我的族人一定能找到我。只是,比我预料的要快。”书吟轻轻的说着,他心中那么明白,她爱的只是苏子佩而已,而他,不可能守在她身边一辈子。那么,所有的抗争都失去了意义,不如归去,把最美的回忆留在心里一生珍藏。他慢慢走近,走到君若水身前,“能不能抱抱我,若水?” 君若水眼眶有些湿润,泪光映得眼前有些迷蒙。她默然伸手,轻轻把他抱在怀里。 书吟满足的抱着她的腰,下巴放在她的肩上,闻着她身上淡淡的馨香。半晌,在她耳边轻轻道:“我整理了来中原后的一些东西,放在我房中枕下的黑色木匣子里,留给你,就当是我们相识一场的纪念。”说完双臂紧紧抱了若水一下,眼中是浓的化不开的忧伤,唇在她的脸颊轻轻擦过,落在她柔软的唇上如蜻蜓点水一般轻触一下,然后红着脸骤然放开她,绝然转身,用族语和那两个女子说了一句什么。只见那两名赵门女子冷冷看了这边一眼,然后和书吟施展轻功纵身离开,转瞬消失了踪迹,留下若水一瞬不瞬的望着黑沉沉的夜空,神色黯然,沉默无言。 苏子佩很意外的安静。刚刚她一出来便把他护在身后的举动,让他心中顿时盈满了温暖和感动。看到她此刻与书吟的亲密,以及对书吟的在意,他不是不吃醋的,只是,看着她难过的样子,他只觉得心中闷闷的有些疼,再大的气也无处可施了。于是难得的安静站在她的身后,陪着她。 良久,君若水回过神来,转头看见苏子佩还站在她身后怔怔的看着她,不禁薄怒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我怎么就不能在这里?”苏子佩马上昂首,针锋相对道。 君若水此刻情绪低落懒得言语,直接伸手拉住他的手,把他拽回了房间。推他睡在床上,掖好被角,脸色一直绷着,没有说话。 还是苏子佩忍不住了,待她一转身,他便使劲掀开被子,气呼呼的道:“你生什么气啊,我都还没发火呢!” 君若水端了杯热茶过来,见他掀开被子,双眼冒火的看着她,不由愣了愣,然后噗嗤一笑,戏谑道:“不知苏少爷又要发什么火呢?”一边说着一边把温热的茶杯塞在他手里,然后好脾气的把他掀开的被子又拉上来。 手中突然而至的温暖让苏子佩怔愣的看着她。刚刚听到外面的打斗声,他随便披了件外衣就起身了,这样滴水成冰寒风肆虐的冬夜里,确实风吹刺骨寒意沁人。而她刚刚的举动,不过是关心他会着凉吧? “都不知道冷吗?”君若水顺势坐在床侧,搂着他解释道,“刚刚我只是气你不爱惜自己的身体,都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了,身子又还弱,怎么就去跟人家舞刀弄剑了?” 苏子佩瞪了她一眼,如果不是手中还捧着茶杯,他肯定伸手狠掐她的腰了。轻轻抿了口热茶,他才有些委屈的说:“你半夜都没回来,我近来浅眠,迷迷糊糊的时候听见窗外有打斗和争执的声音,像是外族的语言,我听不懂,但是我似乎听到了书吟的声音,于是就起身出去看了看。没想到竟是书吟和那两名女子交手,处于下风。那两人比书吟武功高很多,却不像要伤书吟的样子,一直很急切也很坚决的说着什么,我看他们的意图倒像是要掳走书吟。那个情况下,我不可能置之不理。” “你可以叫人啊!”君若水道。 苏子佩把茶杯塞回她手里,又瞪了她一眼道:“你看我们府里还有人会武功吗?” 好像……是没有。君若水语塞。 “我想,书吟是你很重要的……朋友,我做不到视而不见,而且,如果他被掳走,你一定会难过的。”苏子佩侧过身睡下,背对着她,轻轻说。 君若水看着他单薄的后背,心中濡濡的一片柔软,嘴角扬起轻轻一笑,低头在他耳边呢喃道:“书吟是很重要的朋友,而你,是一生一世的爱人。谢谢你,子佩!” 一生一世……爱人!苏子佩心中如泼了蜜般甜腻,嘴角不自觉的上翘。真的,是信她的。信她的爱,信她说的的一生一世。 君若水起身放下茶杯,轻呼一口气,吹灭蜡烛,回身上了床。惆怅满怀,了无睡意,她在黑暗中静静睁着双眼,不由自主的想着书吟,那个风光霁月的男子,想着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他的爱,今生注定要辜负。只希望,离别以后,他能找到属于他的幸福。 * 清晨醒来的时候,君若水已经不在身边,枕畔残存的温度,似乎还能感受到她的暖暖的体温。 不知是身体未愈还是有了身孕的缘故,苏子佩较往年更怕冷一些,一个人即使揣在被子里也常常是手脚冰凉。他有些烦闷的往被子里缩了缩,眉头微微皱起。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君若水沐着晨光轻轻走了进来。将手中的物品放下,走到床边,看着他皱起的脸,轻笑道:“苏公子还没醒啊?” 苏子佩闭着眼睛不理她。 “真的没醒啊?”君若水自言自语的说着,嘴角勾起一个邪气的笑,突然间凑近他的睡颜,吻住他微微张开的红唇。趁他不注意,灵舌撬开他的贝齿,攫住他的柔腻丁香,追逐缠绵。 “唔……”苏子佩蓦然睁开双眼,脸色绯红,慌乱的想要推开她。却被她抓住双手,唇舌依旧与他极尽挑逗缠绵。他只觉得头脑一片混沌,身体里的力气被瞬间抽离,本能的回应着她,不断的索取更多。 半晌,君若水才放开他,两人皆是气喘吁吁喘着粗气。君若水看着他双颊酡红,眼神迷离,不由戏谑道:“原来睡美人要吻才会醒啊!” 苏子佩自然不知道睡美人的典故,只是脸红更甚,娇嗔的瞪她一眼。 君若水轻笑,回身绞了帕子过来为他擦了把脸,然后端过杯子来服侍他漱口。看着苏子佩微笑着很享受的样子,心里也洋溢着满满的喜悦和幸福。 再去厨房端来早晨刚熬好的药汁,对于他所有的事情,君若水都愿亲力亲为甘之如饴。不过,苏子佩一见那黑乎乎的药汁可就不干了,刚刚还温顺的猫咪瞬间乍了毛。 “我不吃药。” “不行。”君若水难得的坚持,“本来身体就还没复原,不适合孕育孩子,再不用药,怕月份越大你就越吃力了。乖啊!”所幸当时看他身体虚弱,用药较轻,基本上没有用到对胎儿有影响的药。现在想来,都深觉庆幸。 苏子佩幽怨的看着她:“你是因为孩子才对我这么好的吧?如果没有孩子,你是不是不会让我回来?” 君若水轻轻叹了口气,是不是孕夫都会这么胡思乱想阴晴不定?“笨蛋,怀孕后对你更好是因为心疼,知道你的辛苦,能够感同身受却不能为你分担一分一毫。不是因为孩子,而是因为心疼你。” ps。祝大家新年快乐!在新的一年里,工作顺利,学习进步,桃花朵朵开! 再ps。小苏和若水每日卿卿我我,不知道大家会不会厌烦啊?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七十八章 年关将近 愈近年关,热闹喜庆的气氛愈加浓烈了起来。府中上下忙成一片,管家张罗着挂上了大红灯笼,贴上了大红的春联,处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丫鬟小厮们忙得脚不着地。连小墨沉都乐滋滋的挥舞着小胳膊小腿,跟在管家身后嚷着帮忙。 悠闲的,自然是君若水这个天天在太医院摸鱼的主子。 穆静雪来找过子非几次,都被君若水毫不客气的拒之门外。心里本就还怨穆静雪害得子非生病,而且自书吟离开后,心上缭绕的淡淡离愁让她心情始终有些抑郁,所以连带着,对穆静雪更加不假辞色。看着穆静雪黑着脸,愤怒却无可奈何的样子,微微有些解气。 子非这次风寒拖拖沓沓好些日子才好。所以看到穆静雪,君若水根本就没办法给她好脸色,只是子非风寒渐好,精神却仍是萎靡,让君若水心里颇为担忧。那感觉,就好像自己成了一个棒打鸳鸯的恶人似的。 在厨房里熬好了药端去书房。与子衿见面之后,苏子佩就一门心思的研究生意上的事,专注到对其他一切都几乎视而不见。 “子佩,该吃药了。”君若水推门进来,看见苏子佩和蓝翎正肩并肩靠在一处,对着书桌上的账本,讨论商榷着,亲密而契合。迎上蓝翎似笑非笑的目光,心中不由得有些酸味蔓延。 苏子佩回头瞥了她一眼,颇有些不耐烦的说:“知道了,把药放下,先出去吧。” 君若水哀怨的看了他一眼,有些憋屈的退了出来。这男人,越来越无视她了。算了,也不是第一次被嫌弃了。 “君姨!君姨!”循着童稚的叫声看过去,一个矮矮的小粉团儿扑了过来。君若水本能的蹲下身长开双臂,把小粉团儿抱进怀里。 “小粉团儿长胖了,再长君姨就要抱不动了。”君若水笑着捏了捏墨沉粉嫩的小脸蛋。回来这些日子,墨沉身上也养了些肉起来,不像初始那样瘦得皮包骨了。小孩子,还是胖呼呼的可爱。 墨沉垮下脸,似乎要哭出来的样子:“我不要长胖,长胖了就不好看了。” 君若水哭笑不得,才三岁的小萝卜头,就知道爱美了啊!“谁说的?我们小粉团儿怎么样都漂亮。” “真的吗?”墨沉亮晶晶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君若水,充满希望的问。 “那当然。”君若水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很认真的回答。 墨沉也开心的笑着在君若水的脸上亲了一下。“君姨,你做我娘亲好不好?”他满眼都是乞求,“大家都有娘亲,只有我没有。君姨,你做我娘亲吧,好吗?” 君若水愣了愣,不知如何回答。看着怀里的糯米团子,只觉得心中莫名的心酸。 “君姨,是小沉儿不够好吗?你不喜欢小沉儿?”小小的脸上带上了受伤的神色。 “不是不是,君姨最喜欢小沉儿了。”君若水最受不了小团子委屈难过的样子,马上安慰道,“只是,君姨和小沉儿已经是一家人了啊。君姨是你小叔叔的妻主,就是你的小婶婶,不能做你娘亲了。” “是一家人了就不能做娘亲了吗?”小沉儿困惑的问,想了想,黑葡萄般的大眼睛又亮了起来,“那我们不做一家人,你做我娘亲吧。” 君若水再次愣住,有些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越说越糊涂了,该怎么跟小团子解释呢?“那个,小沉儿,君姨像你娘亲一样爱你,但不能做你娘亲,因为你爹爹的妻主才是你娘亲。……对了,小沉儿很久没吃糖葫芦了,我们去街上买好不好?”擦擦汗,趁着小团子不注意,赶紧把话题忽悠过去。 可是墨沉反而恍然大悟般,兴奋的说:“君姨,你娶了我爹爹,就可以做我娘亲了啊!” 君若水彻底无语,满头黑线。“我已经娶了你小叔叔了,不能再娶你爹爹了。” 墨沉似懂非懂,不过还是明白了君若水不能做他娘亲的事实,脑袋耷拉下来,瘪起了小嘴。 “沉儿!”苏子矜听到了刚刚的童言稚语,心中虽然心疼不已,可也不得不出声来制止墨沉的异想天开。“沉儿,你又在难为小婶婶了吧?” “才没有,沉儿只是想要君姨做我的娘亲。”墨沉撅着小嘴很委屈的说。 “沉儿是有自己的娘亲的,沉儿不记得自己的娘亲了吗?”虽然不想提起那个无情冷酷的女人,但墨沉身上毕竟流着严家的血脉。事实不容更改。 墨沉摇了摇头,认真的说:“她对爹爹不好,也对沉儿不好,沉儿不要她做娘亲。” 苏子矜的双眼不由湿润了,不过三岁的小孩子,都是知道谁对自己才是真的好,也看得到他在严家受的苦楚。可怜的孩子。苏子矜蹲下身把墨沉拉进自己怀里,紧紧抱住。“爹爹有你,就够了。只是,爹爹欠你一个娘亲,对不起,对不起。”苏子矜喃喃的说着,流下泪来。 君若水在一边看着,也不禁动容。这个女尊的世界里,可能有很多像子矜和墨沉一样的可怜人,她也不是振臂一呼应者云集的英雄,没有能力兼济天下,只求能够独善其身。但是,现在和子矜、墨沉结识,又是子佩的亲哥哥和亲侄儿,那么也就是她的亲人了,她自然把他们纳入到自己并不算丰满的羽翼之下,尽自己的力量让他们少受一点风雨。 看到爹爹哭了,墨沉也着急的笨拙的用胖呼呼的小手擦着苏子矜脸上的泪痕,眼泪也跟着流了下来。他轻轻吸着鼻子,抽泣着说:“爹,你别哭了,沉儿不要娘亲了,沉儿只要爹爹就好。沉儿长大了会保护爹爹的。” 君若水觉得自己都快要被他们传染了,鼻子发酸,心里也辛酸不已。走上前,轻轻拍了拍子矜的肩:“小沉儿,君姨会像娘亲一样好的,小沉儿就把君姨当娘亲吧。” “君姨也会对爹爹好吗?”小糯米团抬起湿漉漉的泛着水光的双眼,像只小鹿一样可爱。是个有孝心的好孩子呢! 君若水温煦的笑了,点了点头,说:“会的,因为你和爹爹都是我的亲人啊!” 小糯米团终于释怀的笑了,仿佛放下了心中很大一个负担。 这时,青文推着蓝翎的轮椅走了过来。青文微微低着头,倒是蓝翎饶有兴致的笑着看她,用懒洋洋的声音道:“苏夫人似乎人见人爱,难怪苏少爷喜欢得紧。” “蓝小姐!”青文皱了皱眉,忍不住出声制止。 蓝翎也不以为忤,嘴角扬得更高:“看来我们青文也喜欢苏夫人呢!”带着些玩世不恭开玩笑的口吻,君若水可以不当真,但青文,情何以堪? 不过,“我们青文”四字,也颇够玩味的。苏子佩回了君府,却把青文留在了今朝醉,学习打理酒楼事务,因为他需要让更多的事情去充实他的生活,不复有时间去舔心中刻骨的伤。何况有蓝翎这样一个开朗率真的女子在一旁插科打诨,分散他的注意力也是好的。 身边的每一个人,她都希望能好好的,幸福的生活。 “我自然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比起某些人自然不可同日而语。”君若水反唇相讥,早就看她不顺眼了,从她开始频繁出入君府,与苏子佩单独在书房捣鼓的时候开始。 除了墨沉听不出空气中弥漫的火药味,苏子矜只了悟的笑了笑,并不说话;青文则扭过头,不看这两个幼稚的女人。 “你还真会顺着杆子往上爬。”蓝翎清秀的脸上露出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 “承蒙夸奖。”君若水朝她嘿嘿一笑,露出满口白牙,惹得墨沉也咯咯大笑起来。青文也低头悄悄笑了。 “青文,赶紧把她推走。”君若水故作嫌弃的说,“眼不见心不烦。” “喂,这话该我说吧?”蓝翎夸张的大叫。这下,大家都笑了。 感觉自己和蓝翎像两个活宝,不过把青文逗笑了,也就值得了。青文的脸上虽然沉沉静静的,但笑的时候已不见当日的死气沉沉。让他在今朝醉,接触一个更广阔的世界,迎向一个更开阔的人生,是对的。 人都散了,君若水想了想,还是回到书房门口,轻轻推门。苏子佩还在对着书桌上的一叠纸张和几本账本皱眉思量,旁边的案几上,一碗药点滴未动,仍是满满的一碗,只不过已经退去了初时的温度。 “怎么不喝药?”君若水走近了,轻轻捏了捏他的肩,略带责备的问。 苏子佩没有说话,回过身伸出双臂紧紧抱着她的腰。一坐一站,非常契合的高度和姿势。君若水笑了,双手抱着他的头,他的头舒服的在她怀里蹭了蹭,像只想要取暖的小狗。 “对不起,若水,不是故意要对你凶。只是心里有点烦……”他低声的说着。 “没关系,我明白。如果对着我你都要隐藏自己的情绪,那就是我作为妻主的失败了。”君若水打断他,带着开玩笑的口吻轻松的说,丝毫没有介怀。 虽然心里是知道她不会介意的,但亲耳听她这么说,苏子佩心里还是涌过一阵暖流。她怎么可以这么好?好到他不断的反思自己检讨自己……抬起头,看着她温暖如春水一般的眼眸,有些意难平的在她手腕上轻轻咬了一口。 “哎呀,好好的怎么咬人啊?”君若水调笑道,“你是小狗啊?” “你,是我一个人的。”苏子佩霸道的宣布主权,“除了我,你不能做其他任何人的妻主!” 好浓的酸味!是他耳朵太好,还是书房的隔音效果太差?为了一个小孩子的童言稚语吃醋,真是大醋坛子一只。“好,你一个人的。不过,你要懂得珍惜哦!”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七十九章 相知 穆静雪再一次很悲催的被君若水拦于门外。 “君若水,你到底想怎么样?”穆静雪终于有些沉不住气了。 “啧啧,怎么这么气急败坏的啊?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穆大人哪儿去了?”君若水看了她一眼,笑嘻嘻的说着风凉话。 “我要见子非。”穆静雪黑着脸说,“你没有权利替子非决定是不是见我。” “我现在是子非的监护人,”君若水气定神闲的看着眼前这个脸色越来越差的人,心情大好,“子非的娘可是把他托付给我了的。” 穆静雪冷笑:“少拿鸡毛当令箭,这是刘大人的亲笔信,现在子非可是托给我照顾了。” 君若水将信将疑的接过信一看,确是刘明慧的笔迹。心中虽然惊讶,但脸上依旧不动声色,似笑非笑的说:“不过是一封信而已,难辨真假,你以为我会着了你的道?” “你!”穆静雪恨极,一甩袖,转身离去,气得连脚步都有些不稳了。 君若水拿着手中的信,若有所思。当日刘明慧将子非托付给她照顾,除了看中她的医术,自己还有什么让她能够那样信任?或许那个时候,刘明慧就已经知道了晓芙即是世女,站到了世女这一边,把子非托付给她,一是让她把子非带离临江那个是非之地,二则是把子非当做向晓芙取信的一种保证。毕竟未来,没有人能预测。也或许,刘明慧早就是吟风的人。回想之前种种,君若水忽然觉得有些冷汗涔涔,自己一片真心对人,却总是不自知的做别人的棋子,一枚无足轻重的棋子,在棋局中被人随意摆弄。 君若水有些心烦意乱的出了门,看着热闹的街市,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家酒楼门口。她不禁意的抬头,看见穆静雪坐在二楼窗口独自喝着闷酒,一脸阴沉抑郁。君若水顿了顿,还是上去,撩起衣摆坐在了穆静雪对面。 穆静雪看了她一眼,继续端起酒壶为自己斟了一杯酒。 君若水也不以为意,接过酒壶自己倒了一杯,自斟自饮。 两人你一杯我一杯,一壶酒很快见了底。 “你究竟想怎么样,君若水?”穆静雪从酒壶里再也倒不出一滴酒来,终于有些不耐烦的问。 “子非终究要嫁人,但我希望给他找个一心一意之人。所以,我不愿他和你多接触。”君若水开诚布公,说得很诚恳,“子非自幼体弱,要特别仔细的照顾。我希望你对子非不是一时兴起,而是深思熟虑后仍愿意一生相许。” 穆静雪嘴角微弯,讥讽道:“君大人似乎比刘大人更像子非的娘亲呢!” 君若水慧黠一笑,道:“穆大人不觉得我做娘亲比做妻主要好吗?” 穆静雪一愣,继而会心一笑。很奇异的,两人之间的嫌隙就在这只言片语之间尽解。她站起身,临窗而立,双手负于背后,淡淡的说:“你相信一见钟情吗?”没有等君若水回答,她看着灰蒙蒙的天际,继续说,“有些人,即使日日相见,也不会有特别的感觉;有的人,却是惊鸿一瞥,一眼万年。” “我爹是我娘的正夫,却不是我娘最爱的男人。我爹因为我娘的风流,常年住在别院,吃斋念佛,青灯孤影,一生最美好的年华就这样孤单蹉跎而过。所以,我自小就决定,以后娶一个最爱的人,一生一世,携手相伴。我今年十七,从未近过男色,家中也无小侍。敢问君大人,我是不是能符合你的条件呢?”说到这里,穆静雪的脸上露出一丝捉狭的笑容。 君若水微笑着伸出手:“希望你不要辜负我的信任。” “听闻君大人曾说过‘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穆静雪伸手与君若水相握,“只凭这一句话,我便相信君大人是一个可以相交的人。” “仅凭一句话,穆大人不觉武断?” “如果一个人说出的话正好是你心中的想法,你是不是该引为知己呢?”穆静雪笑着反问。 看来古人都不能以常理推断,不过君若水还是很庆幸来异世之后遇到了第一个和她一样有一夫一妻制观念的女人。这个人,或许城府很深机关算尽,但难得的是在女子可以三夫四郎的社会里,对爱情能有这样一份执着,让君若水心生敬意。毕竟,她是来自男尊女卑的世界,所以对这里男子的苦楚感同身受,再加上自小受到一夫一妻的教育,和穆静雪有本质的不同。她不确定自己若和穆静雪互换,自己是不是还有这样的坚持和信仰。 “不如,再来一壶酒?”君若水兴起,欣然提议。 穆静雪鼓掌叫好:“我们一醉方休。” “好,不醉不归。小二姐,上酒!”君若水豪气的拍桌子道。 这一喝,酩酊大醉。连怎么回家的,君若水都已经不记得了。醒来的时候,还是头晕脑胀的,宿醉的感觉还真是很难受。尤其是睁开眼睛的时候还看见一张泛着怒气的俏脸。 “酒量不行还喝成这样回来,你给我老实说,怎么会和穆静雪去喝酒?是不是又青楼喝花酒了?”苏子佩凶巴巴的说着,脸上还是不自觉的流露出关心的神色,眼圈有些发黑,显然一夜未眠的结果。 君若水拉着他坐在床上,拥着他温柔的说:“怎么会?家有美夫郎,为妻心满意足矣。” “那你是为何?”苏子佩哼了一声道。 君若水便将事情原原本本对苏子佩说了一遍。苏子佩凝眉良久,道:“其实,我倒觉得她是可信的。不然,以她的权势,完全有办法把子非强行留在身边。” “嗯,这件事我放心了,”君若水点点头,在他脸上亲了一下,“佩儿,你可想好了对付严子卿的对策?” 苏子佩胸有成竹的点点头,恨声道:“年后就有她好受的了。” 君若水倒了杯水,笑着说:“其实,不必等年后。” 苏子佩疑惑的望了她一眼,问:“怎么说?” 君若水一副天机不可泄露的神秘模样,让苏子佩恨得牙痒痒的,扯着她的袖子不依不饶:“你快说啊!” “说了我有什么好处没啊?”君若水坐下,嘴角微弯,勾起一个坏坏的笑。 “哼,”苏子佩不满的瞪了她一眼,“你是我妻主,为我排忧解难是天经地义的事,还好意思找我要好处?” 这家伙天生就是商人吧,真是半分亏也不会吃。君若水不禁苦笑着摇头:“好好好,夫郎你的事就是不才在下分内的事。” 苏子佩这才满意的轻哼一声,坐下来期待的看着她。 “你知道的,严子卿是皇商,严家的产业基本都和朝廷密切相关,比如建筑所需木材、宫廷花木种植、茶叶,而苏家主要经营酒楼茶肆和衣服织造,当初也曾想竞争江南织造,不过最终却意外的被严家竟上。” “是啊,你怎么知道?”苏子佩惊讶道。 君若水白了他一眼:“你当你家妻主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草包啊?” 苏子佩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只是有点奇怪罢了。那大概是两年前,娘跟我都一心在生意上,没想到大哥在严家过得那样凄苦。” 君若水看着他情绪低落下来,有些心疼的轻轻揽着他的肩:“严家野心太大,也太过急进,严家毕竟在京都,而蚕丝产在江南,严家要靠苏家在江南采买蚕丝织锦,所以或多或少要依靠苏家。” “这些我也知道,那年娘还很生气呢。这还要你说吗?”苏子佩嘟哝道。 “我想你大概会在织造方面想办法做文章,但是呢,不必这么麻烦。严家靠什么做的皇商?靠的就是裙带关系。因为严子卿娶了左相的庶子,从而靠左相谋取到皇商的资格,这其中严家送给左相的银子想必也颇为可观。所以,严家当然和左相是拴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苏子佩讶然道:“你的意思是,左相……” “嘘,”君若水阻止他继续说下去,然后笑着伸出大拇指夸赞道,“够聪明。” 苏子佩自得的扬起下巴:“那当然!”想了想,还是觉得有些疑惑,“可是你怎么知道?” “朝中之事,不可妄议。”君若水轻声道,“心中多留意便可。” 苏子佩了然,心下也轻松不少。 “苏家趁此机会也可以取而代之,取得江南织造一职。” 苏子佩摇摇头,道:“皇商虽然容易荣盛,但与朝廷牵连太多,容易牵涉进党派之争。即使盛极一时,也说不定哪天就飞来横祸满门抄斩。我想要的不多,除了苏家,我想做更多自己想做的事。” 君若水微笑着,轻轻拥住他,说:“好,夫君想要怎样就怎样。” “你也同意我的想法?”苏子佩双手搂着她的脖子,挑眉问。 “那是自然。一切唯夫命是从。”君若水笑呵呵的,那副模样几乎赶上了灰太狼。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八十章 除夕 除夕。宫宴。 其实,君若水最希望的还是和苏子佩一起吃年夜饭,一起守岁,一起看漫天绚烂的烟花。异世的第一个春节,只想和相爱的人一起,只愿就这样一世相亲相爱。 君若水本来也够不上参加宫宴的资格,可惜女皇特意下旨命她参加宫宴。皇命难为,君若水也没有办法。更让人抑郁的是,吟风命君若水携子非参加,却只字不提苏子佩。 苏子佩当然嘟起了嘴,心里打翻了醋坛子,腹诽了吟风n遍。 君若水自然不敢抗旨不尊,只好让子非穿着厚厚的棉袄,怀揣着小手炉,和她同车进了宫。没有忽略一边苏子佩不悦的神色。陪着小心哄了他几句,才回身上马车。 皇宫自然不可同民间同日而语。到处是流光溢彩的宫灯,照得整个皇宫明亮如昼。女皇在德寿殿摆宴,款待文武百官。此时,官员大都到席,相互寒暄的,拜年的,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君若水和子非一到,便有小厮带着他们入座。子非第静谧第一次入宫,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大场面,水灵灵的大眼睛骨溜溜的四处乱转,饶有兴趣的看着四周的人。 过了一会儿,子非身旁有人落座。回头一看,惊喜道:“静雪,怎么是你?” “怎么,见到我不高兴吗?”穆静雪微微笑着,眼神却温暖如春。 君若水心知肚明,抿唇笑着,起身拱手道:“穆大人。能和穆大人同桌,真是荣幸之至啊。” “君大人。”穆静雪也起身还礼,道,“君大人客气了。” 旁边的子非见二人这般,不由噗嗤一笑,道:“若水,静雪,你们这样真奇怪。” 君若水和穆静雪也不禁面色一晒,四目对视,不由失笑。 三人沉默了片刻。只听隔壁桌的几位诰命夫郎正笑着讨论那首《白头吟》,子非托腮轻叹道:“世间男儿,几人能求得一心人呢?” 穆静雪看着子非清澈的眼睛,认真的说:“子非,给我机会,我会证明,我是你的一心人。” 子非一惊,迅速躲开了她炙热的眼神,略显苍白的脸瞬间绯红。 君若水没有出声,此时的感觉就是自己成了一只上千瓦的大灯泡。深深打量了穆静雪几眼,这人虽然总是一副冷漠的样子,不知为什么,很奇怪的会给她一种信任感。 “希望你只对子非一个人说过这句话。”此时君若水轻飘飘的突然抛出一句话,让穆静雪顿时黑了脸。 子非扑哧一笑,抿着唇看着这两个女人,小小的心能感觉到两人对他的爱护之意。 天色渐暗的时候,女皇姗姗来迟,众官员皆起身跪地迎拜。 “众卿平身。”吟风含笑落座,看着下方众臣。 君若水抬头看向身着龙袍的龙吟风。一段时日未见,吟风依然是面如冠玉,只是浑身上下没有了当日的小女孩的天真活泼,有的只是一种属于帝王的威严冷肃,静静一瞥,不怒而威,霸气天成。不禁有些神思恍惚,不知道哪一个才是真的吟风,还是当日只是假意接近,而这个高高在上坐拥天下的才是真的吟风。 恍惚间,只听众人谢主隆恩,然后宴席正式开始。 新皇登基不久,首次宫宴,大家都吃得很小心,一时间只闻觥筹交错,却没有人声喧哗。穆静雪是女皇跟前的红人,自是淡定从容的用膳,一边为身边的子非夹菜。子非完全是一副凑热闹的神情,兴致盎然。君若水情绪微微低落,有些食不知味,还是遗留了前世的许多小女儿情绪啊,譬如此刻的多愁善感。做不到此世女子的宏图远志,豪气干云。 不久,当女皇结束用膳,宴席上众人也相继放下了手中的碗筷。德寿殿一时间静得出奇。女皇没有说话,只是看向她的臣子们,用一种睥睨天下的眼神。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整个天下,都是女皇的天下。 大殿里静谧无声。 很诡异的安静。似乎,有什么重大的事情会发生一样。吟风静坐于龙椅上,俾睨众生,似乎胸有成竹胜券在握,静静等待着什么。 一个年约五十左右的中年女子站了出来,跪地叩首:“臣有事启奏陛下,臣年事已高,疾病缠身,不能胜任左相的职位,心中惶恐;且臣年老思乡,只愿落叶归根,希望陛下恩准微臣告老还乡颐养天年。” 君若水只看得到她的背影,从那尚挺拔的背影看绝对不是老态龙钟或是病弱不堪。这个女人,原来就是左相。想起那日和穆静雪拼酒,穆静雪笑她不懂朝政,说想要报复严子卿很简单。因为现在女皇即位,而左相虽然是先皇倚重的顾命大臣,但也是三皇女龙皓云的同党,没有一个皇帝能够容忍对自己有过二心的人,所以左相一定会倒。只要左相一倒,严子卿自然没有了靠山,皇商的身份也要易人了,生意自然会一落千丈。到时候,只需要痛打落水狗。果然是官场里混大的主,有非常敏感的政治觉悟。 随着左相的告老还乡,一溜出来好几个要求病退的,还乡的,理由千奇百怪,同样的是要求请辞。君若水还不明白就枉活两世了。 这个状况,大致就像当初赵匡胤的杯酒释兵权。现在,女皇对你们心存芥蒂,是等着女皇逐日逐一清算,还是自己告老还乡,避免晚景凄凉,自己看着办。 吟风面露笑意,很客气的挽留了几句,但底下跪地的几人皆战战兢兢坚定不移,所以吟风便顺水推舟,应了众人,再赏赐些物品。几人谢恩退下。其余官员随之告退。 一切都在穆静雪的预料之中,她一直都是神色淡淡,注意力都放在子非身上。子非对这些既未见过,也不会觉得异样,一边看着一边很有兴致的吃着桌上的美味佳肴。 君若水也只是看了一场戏,现在戏已落幕,她想着的就是赶快回家,现在天色还早,回家了为苏子佩做些好吃的点心,再煮一锅饺子。然后一起看午夜的璀璨烟花,一起相拥到天明。正当她准备随着众人一起离开的时候,吟风出声留住了她。 “子非,你先回去……”君若水还没说完,便被吟风打断。 “姐姐,子非我已经指给了静雪,圣旨已下,此刻右相府应该已经接到了圣旨。” 指婚?就是上位者凭着自己的喜好乱点鸳鸯,点出无数怨偶的指婚?君若水有些愠怒:“你可问过子非是否愿意?” “婚姻本来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指婚之前,我已经问过穆相和刘爱卿,说起来也是有父母之命的。”吟风笑道。此刻,众官员已经退下,子非也被穆静雪带走,只余君若水和吟风二人。 君若水仍是心意难平。在他们眼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是对的,而圣上指婚更是无上的荣誉。可是,婚姻中的两个人,才是主角,应该对婚姻对自己的幸福负责。 “姐姐,我听说你提了很多治国大道,能否对妹妹我说说?譬如,民为重,君为轻,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譬如,广开言路,诚纳谏言,内举不避亲,外举不避仇;譬如,削藩,加强中央集权,譬如……” 君若水简直是惊呆现场,这些东西,一听就知道是出自她口,可是她从不曾跟吟风说过这些。作为一个有常识的人来说,她不会和任何人讨论治国大道,因为治国平天下不是她的事,谈论起来还容易被上位者怀疑谋逆。她仔细回想,唯一的可能就是那日和穆静雪拼酒,她说了很多话,说没说这些,她已经不记得了。可是穆静雪不是也醉如烂泥了吗?她怎么会记得这么清楚,还到吟风面前乱说?君若水觉得头痛,真的。悲愤的痛下决心,以后滴酒不沾,以免祸从口出。 穆静雪,我们是杠上了。 不得不说,吟风是一位勤政爱民的皇帝。在这普天同庆合家欢乐的除夕夜,她居然留下君若水谈治国理论,结合金碧朝政,兴致愈来愈高,让君若水极为郁闷。说得口干舌燥,君若水连秦朝闲时耕种战时作战的方法都说了,终于告一段落。她又不是学史出身,知道的也就是这么一些常识性的东西。不过,她想到苏子佩,想到自己曾经所处的世界女子的卑微地位,于是提出了男女平等,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男子中有才能者也应可入朝为官,取有才者用之。 这一说,两人皆忘了时间,直到午夜的烟花璀璨了夜空,君若水才恍然反应过来,天色已经太晚,此时已是大年初一的凌晨。心中颇为懊恼,除夕夜呢,苏子佩独自在家守岁,那么孤单。想到这里,突然归心似箭。 看到君若水频频走神,吟风了然一笑,道:“好了,耽误姐姐这么久,虽然很想和姐姐一起过除夕,但是姐姐心中还有惦记的人,魂不守舍心不在焉,妹妹也就不方便挽留了。姐姐回去吧。” 吟风这样一说,君若水心中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吟风初登基,后宫尚未选君,无人可解寂寞,尤其是在这辞旧迎新的欢庆时刻。可是,在这样的时刻,她心中所想着的,也就是一个苏子佩而已。 所以,君若水还是顺着吟风的话行礼告退。 一路上乘着马车行驶在京都的街道上,家家户户屋檐下都挂着大红的灯笼,灯火盏盏下洋溢着欢声笑语,远处的天幕上烟花朵朵绽放,美如幻境。从来没有这样一刻,心情如此迫切的想要见到那个人,相拥相守,在心中许愿,但愿人长久。 路似乎特别漫长,君若水一路看着各家各户温馨的灯火,闻着年夜饭的诱人香味,终于回到了君府。 一进门就惊讶的看见管家哭丧着脸,焦急的踱着步。君若水疑惑的问:“出什么事了?” “主子您可回来了。”管家就像是见了救星一样扑了过来,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怎么了?”君若水更加狐疑,难道府里出了什么事? 管家面露难色的往身后一指,只见四个国色天香花枝招展的美男袅袅婷婷的走上前来,站成一排对着君若水巧笑倩兮盈盈下拜,自称侍人。君若水微愣之后回神,想起离开皇宫时吟风带着捉狭的眼神,心知定是吟风妹妹的杰作,不觉嘴角泛起苦笑。 吟风总觉得她在苏家被苏子佩欺压过头,如今身为太医,官拜三品,身份地位已非昔日可比。何况,苏子佩曾亲笔写下离书,休离了君若水这个入赘的妻主。夫郎写下离书休妻,对女子而言是天大的耻辱。只有君若水这般好性子的人,才受得了他。 吟风虽然知道君若水不是软弱可欺的人,可是也知道她是栽进苏子佩的情网了,怎么也替她不甘心,没事也要搅和几下,让他不好过。 君若水何尝不知,唯有摇头苦笑。这两人,都是天下数一数二任性之人。 一个身为天女,全天下也得由着她,一个是她家夫郎,无论怎样她也得哄着他。这两人是看她太闲了是不是? 这时,厢房的门猛的打开,苏子佩面如黑炭的走了出来。他看都没看君若水,一脸怒气的对着管家吼道:“还不把这些不三不四的人赶出去?瞅着我脾气好,你们都要作乱吗?” 不三不四?女皇送来的人怎么能说不三不四?管家的额头不由冒出了豆大的汗珠,一脸惶恐的望向君若水,可怜兮兮的向她求助:“夫人……” 脾气好?他也真敢说。君若水摇摇头,刚准备说话,却被苏子佩打断。他沉着俊脸,冷冷的说:“金管家,我想你似乎忘了,这个家里我才是当家。” “是是是,金管家,你老糊涂了,苏少爷才是一家之主,我唯命是从,唯命是从。”君若水打了个哈哈,笑着附和道。 四个美男还半蹲着行礼未起。苏子佩冷眼看着,轻哼一声,说:“苏夫人,他们几个你看着办。” “是是是,我一定处理好。”此刻她最不缺的就是一个随时会向她发飙的夫郎。 苏子佩回头狠狠瞪她一眼,兀自回房狠狠甩上门。 君若水看着四名美男脸上来不及收回的鄙夷之色,装作一付胆小如鼠的样子,细声细气的说:“你们也看到了,我家夫郎强悍霸道,而我胆小懦弱,对他怕得紧,从成亲开始就是夫管严,家里的一切都掌握在他手上,我早就是个被架空的壳子了。如果你们还愿意跟着我,我唯有感谢各位厚爱,但是如果他存心找你们的茬,我什么都管不了,就只能请你们多担待了。唉,他自小习武,我都常常被他打得鼻青脸肿呢。” 一番话,把众美男说得白了脸。 君若水再接再厉,继续哀怨的说:“倘若你们不愿意,女皇那儿我去说,金管家会给你们一大笔银子,你们可以自行离开。” 四美男相互看了一眼,互递眼色,然后沉痛道:“我等不愿为君大人添麻烦,愿自行离开。” “那好,金管家你去办吧。”君若水心下一松,面露疲色,向内院走去。 金管家抹了抹额头的汗,诺诺连声。还是夫人比较有能耐,轻轻松松便打发了。如果留下来,她这把老骨头可能都要被苏少爷给拆了。 再回房,苏子佩已经栓了门,冷冷的让她自己找地方去睡。 好好一个除夕,被吟风给搅黄了。 * “姐姐,如今你已身为太医院医正,官拜三品,何况与朕情同姐妹,干嘛还那么怕苏家公子啊,好好的给你送几个美人,你都推出来了。飞来的艳福也不知道享啊。”龙吟风调侃的笑着说,说完看着君若水皱起的脸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君若水咬牙道:“你就这么玩姐姐我吧?明知道苏子佩那个要命的性子,又练过武,小心姐姐我被你玩得小命不保。”说完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说真的,晓芙,下次别开这个玩笑了,昨天我把你的美人们退回去了,还睡书房呢。” “姐姐,为了一个苏子佩,你也太没出息了吧。为了一棵树木,放弃了整个森林。啧!”吟风看着君若水,颇为玩味的笑着。 “如果你爱一个他,心里就只有他,别的人再美,也不过是风景。”君若水随意坐下,端起碧玉杯,轻轻啜饮一口。 “姐姐,你是世间难得的痴情女子,苏子佩遇到你是前世修来的福气。”龙吟风摇头叹息,“姐姐,你一辈子就抓在他手里了。” “人生有些事,总是心甘情愿的。”君若水淡淡笑道,“晓芙,容我辞去太医院的职务吧,让我安安静静做个商人。” “姐姐胸有丘壑,妹妹还望姐姐能辅佐我治理国家。” 君若水连连摇头:“别抬举我了,不过是以前在市井听说的一些言论罢了,所以才建议在金碧朝广开言路,不拘一格降人才啊。我可没那样的才能,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做个安分守己的商人,帮助我家夫郎打理生意。” 吟风无奈的笑着摇头:“三句不离夫郎,姐姐,你啊你……”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八十一章 只羡鸳鸯不羡仙 新年过后,苏子佩便雷厉风行的开始了对严子卿的一系列严厉打击,看着严家走投无路四面楚歌,方觉出了心中一口恶气。 子非和穆静雪在正月完婚。君若水虽然觉得太快了一些,但两个当事人皆满脸幸福的模样,让君若水也只能入乡随俗,保留意见。想一想,大部分人都只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便成了亲,连对方长得是圆是扁都不知道,子非和静雪也算是两情相悦了。 年后,君若水也开始忙碌了起来。 当日书吟离开,在床头枕下留下的沉香木盒里,放着沉香斋的地契房契和几年来积攒的银票。君若水虽然辞去了太医院的职务,但吟风终究还是把她留在了京都,没有女皇手谕,不得出京。 君若水无奈之下,只能是既来之则安之了。于是,一个兴起,在京都开了一家沉香斋分号,自己和苏子衿做正副主编,招聘了几个寒门才子才女做为小编,一个月后就发行了时尚杂志《京都流行前线》,每月出版一本,介绍京都最新鲜的资讯,最繁华的街道,最美味的食物,最有品味的酒楼,各大青楼的当家花魁,官家少爷最流行的发型,最美丽的衣服,最精致的步摇……引领了京都的时尚潮流。三月后,出版量超过十万,全国各地供不应求。因为交通不如现代方便,往往运送到外省,已经成为过期杂志,但购买之人依旧只多不少。毕竟是京都的时尚潮流啊,哪个有钱的少爷小姐都希望自己跟上时代潮流,不被人当土包子吧? 所以,君若水赚得盆满钵满。 然后,君若水再接再励,又发行了散文诗歌月刊《新芽》和小说传奇月刊《风月》,面向全国征稿,稿酬之高,让大批文人趋之若鹜。当然,销量亦是直追《京都流行前线》,乐得君若水合不拢嘴。 最后,连吟风都宣她觐见,饶有兴致的询问她的杂志事业。然后不禁意的问起,朝廷是不是也可以办这么一本杂志,宣传朝廷的新政策新措施,对全体官员进行反腐倡廉为国效力的思想教育之类。 君若水对吟风的景仰顿时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不得不赞叹,吟风真的有太敏锐的政治敏感度。于是,金碧朝第一本政府刊物发行了,作为朝廷的喉舌,专为皇帝一人服务。要求朝廷上下官员,每个人都必须订阅。不仅对官员进行了思想教育,还为国库增加了一笔收入呢。 忙虽忙,但君若水每天晚上仍是要为苏子佩熬一碗补药的。只是苏子佩要么还在书房,喝了就让她端着空碗出去,要么就是累了,直接喝药就睡下。两个人真的在一起的时间还不如以前。 而每天和书本文字打交道,君若水又开始风花雪月起来了。想着前世看过的故事,心思一动,下笔如神。当苏子衿看到写完的文稿时,不由用充满惊异和崇拜的眼神看着她,半开玩笑的说:“若水,你的才情让我仰慕。不知道当初子佩怎么歪打正着,嫁了你这样的女子。” “姻缘天定吧,哈哈。”君若水笑着说,很欣喜看到了在书斋中越来越自信的苏子衿,已经会笑对人生会和她开玩笑的苏子衿。 一改传统的蓝皮封面,粉色扉页上,两个衣袂飘飘临风伫立的背影,浪漫而唯美。书名《只羡鸳鸯不羡仙》。 一版再版三版,销售仍是火爆异常,成为京都畅销书榜首。酒楼茶肆,开口不谈此书者,皆为人耻笑。 君若水心里偷乐不已,古人的银子不要太好赚哦! 这天,苏子佩的打严计划终于圆满结束,心情大好。路过今朝醉时,见蓝翎坐在二楼临窗的包厢里独自小酌,于是挺着六个月的大肚子雄赳赳气昂昂的上了二楼。 蓝翎手捧一本薄薄的书册,看得颇为入迷。连苏子佩连叫她几声都没反应。苏子佩不禁大为疑惑,上前从她手中毫不客气的把书扯过来一看,“《只羡鸳鸯不羡仙》?” “你不知道?”蓝翎神色怪异的问。 “我为什么应该知道?”苏子佩挑眉不解道。 蓝翎摇了摇头,嘴角是惯常的似笑非笑的弧度,调侃道:“你家妻主沉香斋出的新书,风靡京都,你都不知道啊?你家妻主比你还会捞银子呢!啧,对于自家妻主,怎么这般漠不关心……” 苏子佩一时语塞,狠狠瞪了她一眼,心中却有些负疚感,自己最近这段时间,真的不曾关心过她在做什么,心烦起来也不会给她好脸色。倒是她,每晚坚持为他把脉,为他熬药,哄他喝药。有些低落的坐了下来,随手拿起桌上的酒壶就要倒酒,蓝翎忙伸手拦住他:“小祖宗,你怎么能喝酒?你在我这喝了酒,你家妻主可要找我麻烦了。” “你怕她?”他抬眼挑衅道。 “苏少爷,你可别看她平日一付好好小姐的样子,由得你指东指西颐指气使的,其实骨子里可不是好欺负的,你都不了解你家妻主啊,平日是让着你的啊!” 他怎么不明白,她虽性子温和,不骄不躁,不温不火,但绝不是懦弱无能逆来顺受。对他的骄纵任性,她是那般纵容宠溺着的啊。霍然站起身,他拿着书就往外走。 “哎,我的书!我的书啊!”蓝翎在他身后喊着。没有人理会她。她长叹,那书可不好买呢,才看了一半啊。唉,惹天惹地惹鬼神,都不要惹苏子佩! 苏子佩回到府中,君若水还没有回来。他径自去了书房,关上门静静的看那本从蓝翎那抢来的书。 《只羡鸳鸯不羡仙》。 这是一个神话故事。 “从前,有个女子得了种仙术,可以长生不老。但这是个秘密,一旦说出来,仙术就会失效。于是,她游弋于人世间,尽情的享受人世繁华,不用考虑生老病死的忧虑。她娶夫,生子,直到夫郎衰老死去,便会换一个地方,重新开始生活,再娶夫,生子。这样不知道过了多少年,她换了好多个夫郎,每次都是伴侣因为衰老而死去,而他却永远年轻,永远不变。 但是,有一次,她爱上了一个男子,并且也终于能娶他为夫,甜蜜的生活了几十年以后,他又老了。 这一次,这个女人在夫郎的病榻前说出了她的秘密,仙术失效了,她终于也变得极为衰老,然后心甘情愿的和她的夫郎一起死去。 结尾,女人对他的夫郎说,爱,是不能离弃,不能割舍,不能独善其身的。” 不能离弃,不能割舍,不能独善其身的啊!苏子佩缓缓合上书本,怔怔的看着窗外,初夏的风带着栀子花的淡淡清香,从窗口轻轻拂来,仿佛情人的手一般香软而温柔。心中也如同这轻柔的风一般柔软而濡湿。若是他……若是他,也定不会要长生不老的,只愿和她白首到老,也不愿独留世间。 突然间心中急切的想要见到那个女人,急切到……一刻也不能再等。所以,他又匆匆出门,命管家备车,带他去沉香斋见君若水。 管家抹汗想阻止,却心有余而力不足。且不说这是乖张任性的苏少爷,就是冲着他肚子里近六个月大的孩子,她也不敢对他说的话有任何意见。备了马车,管家汗滴滴的亲自驾车,直奔沉香斋而去。 沉香斋里甚为热闹。大家三个一堆五个一伙,对着书桌上的文稿热烈讨论着。君若水和苏子衿也在一侧低头讨论着什么,两人头挨得极近,一人说话时另一人则微笑倾听,颇为……亲密的样子。苏子佩热切的心在这一刻慢慢冷了下来,闷闷的没有出声,只是怔愣的站在门口。管家生怕有所闪失,一直跟随他身侧,此刻这般境况,让平日足智多谋的管家也无计可施。主子的家事,她怎么插手啊? 终于,有人看见了门口站着的苏子佩,于是,室内安静下来,齐齐望向门口挺着大肚子的孕夫,好奇不已。“请问这位公子找谁?”一个男子上前询问道。 也许是室内突然的安静,让君若水和苏子衿也从桌上的文稿中抬起了头。 “子佩?你怎么来了?”君若水起身讶然道。 “我怎么就不能来?”苏子佩挑眉不悦道,口气有些冲。 谁又惹了这位少爷啊?君若水疑惑着,上前陪笑道:“能来能来,苏少爷来视察自个儿的产业,有什么不能的?” 众人这才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这就是传说中霸道跋扈不守夫道的君家夫郎啊!果然“名不虚传”。 君若水遣散众人,小心的扶着苏子佩进了自己的独立书房,让他坐在软榻上,回身给他倒了杯水,关心的问:“渴不渴?这天气可有些热了。” 苏子佩白了她一眼,嘟着嘴不说话。 “怎么了?嗯?”君若水见他这般气鼓鼓的可爱摸样,温柔了眉眼,坐在他身旁,把他轻轻搂在怀里。他轻轻挣了挣,言不由衷的说:“一边去,热!” 君若水闷声笑了,反而搂得更紧,语带娇嗔:“别动,让我抱抱。我们多久没……” “你……”苏子佩脸红了,害羞而无措的啐道,“色胚!” “冤枉啊,”君若水在他唇上偷了个香,低喃,“这是正常的生理需求,难道……你不想要吗?嗯?” “可……可是……”苏子佩侧过头不看她,脸红到了脖子根。 “可是什么,这个月份是安全的,我们小心一点,好不好?”君若水低沉暗哑的声音带着无比的蛊惑,撩拨在他心上,让他不禁心神荡漾,忘了所为何来。于是迷迷糊糊中沦为小红帽,被大灰狼吃干抹净。 情事过后,苏子佩窝在君若水怀里,不肯把脸露出来。虽然他不是一般男子,但对于这种事到底还是会害羞的。君若水轻笑,温柔的抱着他说:“晚了,我们回家吧。我抱你出去?” “等等……”他这才想起,他有话要对她说,“我……我……” 君若水故意调笑道:“你怎么了?怎么这么结结巴巴的?哎呀,我家夫郎不会变成结巴了吧?” “你!”苏子佩气呼呼的掐了她一把,如愿听到她哎呀一声呼痛,这才唇角弯了起来。 “好好好,我错了,少爷您有什么事直说,小的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君若水笑嘻嘻的认错表决心。 这人,不正经的时候真是纨绔女子一个。苏子佩嗔怒的瞪了她一眼,声音低了下来:“我……我明白了。” 君若水点点头,等着他继续说。 “那天你说,我不该触及你的底线。我当时不明白,但是现在我懂了。” “你懂了什么?”君若水微笑着看他,心中微动。他是多么聪慧的男子,怎么会不懂呢? “爱是不能离弃,不能割舍,不能独善其身的。”苏子佩认真的虔诚的看着她的双眼,“我写下离书,你难过的不是我伤了你的颜面,而是我那般轻易地舍弃了你。我……我只是一时愤怒而已。真的,对不起。” 君若水不由拥紧了他,眼神变得深邃而迷离,俯下头,轻轻攫住他微动的柔软的双唇,吞下他的气息,把心中的爱恋,这一世情感的归依,都融入这个温柔而怜惜的吻中。 她一直知道,苏子佩是个内心敏感有感情洁癖的人,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所以才会有离书。因为,他心中的爱人,不能是一个在危难时分弃他于不顾的人。 只是她不能接受他随时可以离弃她,不能接受他对她的信任只有那么一点点。所以,心中还是和他置气了。 平静下来,还是有了后悔。自己的不置一词,不做挽留,何尝不是对他的一种伤害? “对不起,子佩。”她在他耳边低喃着,一手搂着他,一手轻轻抚摸着他隆起的腹部,感受着腹中胎儿的胎动,心中一片安宁和柔软。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八十二章 天涯知心长相伴 和风煦日,春末夏初,柔风中带着些淡淡的花香,阳光照在身上暖融融的。枝头的花瓣随着风过飘落,纷纷扬扬,花落如雪。这么好的天气,君若水打着春困的幌子没有去济善堂,她最近的兴趣转移到了美食上,搜罗了不少美食食谱,闲来便兴致勃勃的埋头钻研。 不得不承认,她的厨艺很好,在这女子远鮑厨的时代,这并不算什么值得炫耀的才能。只是这人啊,从来不把世俗眼光放在心上,从来只做自己喜欢的事。唯心而已。 对事尚且如此,对人亦是一样的吧!对于男人,是不是也只是唯心而已? 苏子佩看着阳光下她镀上了一层光晕的宁和的脸,眉眼弯弯,微微扬起嘴角的样子,竟然觉得那般炫惑,让他迷了心神。愈相处,愈相知,愈是迷恋这人。阳光再好,在他眼里,也比不上她的一个微笑。 他不由轻轻走了过去,从背后轻轻抱住了这个沉迷在书籍中,任他火辣辣注视了半晌仍没发现他存在的女子,很不满的咬了咬她洁白圆润的耳垂。她的身上依然是淡淡的药香,是他习惯并且喜欢的味道。 君若水抬眼,侧头看了看苏子佩,有些奇怪他突然的亲密,带着些撒娇和抱怨的亲密。“怎么了?”君若水有些疑惑的问,脑海中回想近来做过些什么事让他不满的。 木头!不解风情的死木头!苏子佩双眉微挑,这个时候,女子不该是心旌摇荡意乱情迷吗?可是眼前这人怎么如此镇定呢?苏子佩有些受挫的叹了口气,恹恹的答:“没什么。”是她对他没有欲望和冲动,还是他太没有魅力了? 不过,自艾自怨顾影自怜不是他的作风。他眼珠灵动,突然倾身侧头,如花的唇瓣狠狠堵住了她柔润的双唇,趁她在错愕间用舌尖灵巧抵开她的贝齿,攫住她滑腻柔软的丁香,辗转缠绵。 他的学习能力真是不一般,俨然成了个中高手,让她头脑晕眩,不由自主的回应他的热情。 微微喘气间,她有些羞赧的退开双唇,双颊酡红,气息不稳道:“佩儿,这是在园子里呢!” 苏子佩意犹未尽,皱眉表示不满,理直气壮道:“这是我们家的园子,有何不可?” “被人看见不好!”君若水有些哭笑不得,这到底是不是女尊啊,怎么被偷袭害羞窘迫的人是她呢? “这么安静,哪里有人来?”苏子佩侧身到她身旁,搂着她的脖子坐在她的腿上,双唇又要压下来。君若水无奈的看着他微微泛红的脸颊,心中柔软而甜蜜,罢了,由着他闹吧。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就在两人的唇快要贴近时,只听背后树枝上传来一个童稚的声音响起:“这里有人啊,小粉团儿在这里!君姨,你和二叔在做什么?”好奇宝宝饶有兴致的看着他们发问了。 “还有还有,宝宝也在这里!爹,娘,你们在做什么?”随着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一个黑色的小头颅从树下的草丛中探了出来,乌溜溜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他们。 苏子佩和君若水如踩了蛇似的倏的分开,一个脸色红透,一个脸色发黑。究竟谁的脸红,谁的脸黑,就不言而寓了吧? “小沉儿,”君若水红着脸走了过去,“怎么爬树上去了?多危险啊,快下来。” 墨沉咯咯笑着,很开心的说:“我喜欢爬树,君姨,我爬树可厉害了。” 苏小沁也不甘被忽视,嘟着嘴嚷着:“我也,爬树!小沁儿,爬树!” 君若水脸上一僵,这两个小团子,不知道看了多少去了。回身瞪了苏子佩一眼,眼神示意:以后自家园子也是要注意的! “君姨,我跳下来,你接住我哦!”墨沉笑嘻嘻的说着,毫不害怕的突然就往下跳了下来。 君若水吓得不轻,下意识的上前欲接,被苏子佩推开,一跃上前,轻而意举的接住了小小的柔软的身子。墨沉双手搂住苏子佩的脖子,亲昵的蹭了蹭,极高兴的说:“二叔真厉害!” 抱着这香而软的小身子,苏子佩的心里也柔软得宛如一汪春水。微微上挑的丹凤眼斜睨了君若水一眼,决定要更加努力,生一个像墨沉这样可爱的儿子。 君若水无端被他斜睨一眼,心中有些凉凉的毛毛的感觉。这家伙,又打什么鬼主意了? “哇!”草丛中的苏小沁因为没有人理会她,哇哇大哭起来,“爹爹,抱!”看来小家伙是吃醋了。君若水才不理她,哼,这么小就知道粘着爹爹,不要娘,君若水也是会吃味的。 “你快把她抱起来啊,哪有你这样当娘的!”苏子佩有些好笑的斥道。 君若水不甘不愿的伸手去抱苏小沁,嘴里还嘟哝着:“她又没叫我!” “呜呜,不要,不要,”苏小沁拼命的挥着小短手,“要爹爹!爹爹!” 君若水立即脸色不渝的收回手,对苏子佩说:“你自己去抱吧,来,小沉儿,君姨抱。还是小沉儿最可爱!” “小沁儿可耐!”话也说不清楚的某个小萝卜头立即昂首道,鼻子下还挂着两串冒着泡泡的鼻涕。 君若水抱着墨沉,忍不住大笑不止。 * 回到临江城已经一年。 去年这个时候,江南突发瘟疫,江南民众流离失所,横尸遍野,女皇派守军封锁了整个疫区,命太医院两位医正率众药童医女赴江南治瘟疫。 隐匿多时的龙皓云贼心不死,在江南各处散布谣言,称干旱瘟疫皆是上天的惩罚,现任女皇并非真命天女,而是逼宫夺位的逆贼,人人得而诛之。并站出来发表讨龙吟风檄文,声讨吟风,召集旧部,号召天下有识之人一起推翻逆贼,匡复江山。 江南局势不稳,干旱、饥饿、瘟疫,导致了数次小规模的动乱。 君若水因柳棉青峰尚在临江,心中忧虑,自愿请命赴江南治疗瘟疫。 女皇初始不准,但瘟疫越来越严重,忧患之下不得不同意了君若水的请求,并终于允她瘟疫控制之后定居江南。 就这样,君若水离开京都,不予理会苏子佩的反对和同去的要求。 那时,他们的女儿苏沁已经半岁了,粉雕玉琢,活泼可爱。 并不是君若水多么关心黎民百姓天下苍生,只是身在京都天子脚下,伴君如伴虎,半点不自由,这是一个可以向吟风要求离开的机会。所以,她不能放过。 回江南疫区之后,君若水才知道临江城不是瘟疫最严重的地区,知府刘明慧也已经采取了有效的防治措施,柳绵和青峰及苏家的人都尚且安好。于是,和太医院的医正一起,安心治疗瘟疫。 临近秋天的时候,瘟疫终于完全祛除,龙皓云也被女皇抓捕,押回京都,终身圈禁。一切尘埃落定,君若水便把苏子佩苏子衿苏沁墨沉等接回了临江城。 终于回来了。 再次看到江南的小桥流水,听到那熟悉的吴侬软语,苏子佩和苏子衿都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倒是墨沉和苏沁两个小家伙兴奋极了,左顾右看,新奇不已。 子佩和子衿相视而笑,总算是,回到了家乡。 * 两年后。 临江城里敲锣打鼓,喜乐飘扬。人人争相伫足观看。一路吹吹打打,大红花轿停在了苏府门前。 看热闹的临江百姓这才知道,原来是迎娶苏家大少爷苏子衿的花轿。而新娘,则是济善堂的大夫孙明勋。婚礼的场面之盛大,让人不由联想起三年多前,苏家三少爷成亲时的热闹情景。大家不由咂舌叹道,苏家果真是财大气粗呢! 君若水没有想到苏子衿和医痴孙明勋也能擦出火花来,觉得自己实在是跟不上时代了。不过,君若水觉得自己从前还是小看了孙明勋。明勋虽然对医学痴迷,把家产败光,但胜在心地善良。在这个女尊社会,她不顾世俗眼光,不管流言蜚语,明媒正娶一个被休离的带着小孩的男子,是多么不容易的事。 看到子衿有了幸福的归宿,苏子佩也欣慰不已,心上对于大哥的担心终于放了下来。子衿不是自小就独立坚强的他,子衿那么温柔善良,宜家宜室,需要有个女人照顾和疼爱。而他,若不是遇到了君若水,即使一个人过,独自经营苏家也是可以的。可是,如今他已经得到了想要的那种绝对的爱情,得到了人生最大的幸福,所以他希望子衿,希望身边的每一个人都能幸福。 在这个月光融融蛙声阵阵的夜晚,苏子佩蹭在君若水的书房里,和书本争夺着君若水的注意力。 “我累了。”苏子佩恹恹的在一旁撒着娇。 君若水在书房设了软榻,榻前摆着一个案几,上沏一壶极品临江碧螺春。她抿了口茶,头也没抬的说:“你先回房休息啊。” “不是那种累,是心累了。我想做我自己的事。”苏子佩跺了跺脚。 君若水奇怪道:“你每天不是做着你自己的事?” “那是苏家的事。我最想要的,并不是掌控苏家生意,虽然我喜欢那种运筹帷幄的成就感,但是我也会累啊。”苏子佩坐在软榻边上,眼巴巴的看着她。 “那你想做什么?”君若水看着手中的书卷,舒适的半卧在软塌上,颇有些漫不禁心的问。 苏子佩实在不能忍受她的敷衍,终于爆发,火大的一把夺过她手中的书,使劲摔在地上:“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有啊有啊,”君若水从善如流的连连点头,哀悼的看了看横尸地上的书,再不专心应对,那本书估计就是她的下场。 “我,我想出去走走看看。”苏子佩昂起头,长长的凤眼微挑,居高临下的睨着她。 “那就去呗。”君若水不以为然,“你不每天都在外面走走看看的?” “你,”苏子佩有些气急败坏,随手拿起桌上一本书使劲敲她脑袋,“你到底有没有明白,我要去游历,要看遍金碧风景,不管是大漠草原还是山川河流。” “明白明白,小的明白。”君若水双手抱头,哀怨的说,“亲亲夫君要去哪里,小的就跟到哪里,保证伺候得公子舒舒服服宾至如归。” 苏子佩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什么宾至如归,都乱七八糟说什么呢? 于是,可怜的苏小沁,还不到四岁就被爹娘抛弃在家,只好每天屁颠颠的跟在七岁的墨沉身后,寸步不离。懂事的墨沉只以为苏小沁爹娘不在身边很可怜,对她百般关心照顾,像个小爹爹一样。哪知道人小鬼大古灵精怪的苏小沁,心里可乐着呢。心里虽然也埋怨自己的无良爹娘,只顾自己逍遥,把自己生下来又不管,哼。但是,就这样黏着墨沉哥哥也挺好的。等爹娘回来的时候,墨沉哥哥就变成你们的女婿啦,哈哈。 * 京都的沉香斋已交由蓝翎管理,而临江的沉香斋也交由苏子衿管理。君若水安排得还是很妥帖的。所以,君若水和苏子佩夫妇行走在万里江川,逍遥自在。苏子佩执笔写下一路的见闻感受,君若水则帮他整理,出版了数本《子佩游记》,销量竟出乎意料的好。不仅一解闺中男儿对于广阔天地的向往,也让许多女子作为出门前的“旅游攻略”。 苏子佩乐在其中,君若水自然也以他的乐为乐。两人每年都有大半年的时间在外行走。苏小沁“人微言轻”,只能眼巴巴的看着无良父母的背影,期盼着自己快快长大。墨沉哥哥好喜欢看爹爹写的那些游记哦,以后她也要带墨沉哥哥出去玩,像娘陪着爹爹一样。嗯,要比娘还要好。因为墨沉哥哥比爹爹温柔,哈哈。不过这话可不能让爹爹听到,嘘! * 近几年来,江湖上出现一个很神秘的门派,绝情门。收容一切被抛弃或者为情所伤,无家可归的男人,教他们自立自主。 君若水和苏子佩游历西南的时候曾和绝情门门主有过一面之缘。 才发现,江湖上鼎鼎有名的绝情门门主,竟然就是当日的赵琴音。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theend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后记 停停写写,写写停停,真的很感谢大家陪我走到这里。 不止一次想要放弃,觉得自己写得不够好,而且慢如蜗牛。对于支持我的亲,真的觉得很抱歉。最后坚持下来,是因为事隔一年,还有人愿意看愿意等待我的回归,心里不是不感动的。再次谢谢大家。 坚持的另一个原因,就是自己骨子里对于爱情童话般的憧憬和向往,和自小喜欢信笔涂鸦的习惯。知道自己和别的作者有很大的差距,有时候会自卑得想要放弃,但是我会想,每个作者的故事里都融入了她对生活的态度和憧憬,有她在生活中的经历和领悟。所以,总有这个故事存在的理由。 我一直期待的爱情,就是安详平和,如阳光般温暖,触手可及,无处不在。所以,这个故事没有什么阴谋算计,就是小苏和若水的恩爱温馨。结束得有些匆促,大纲里是还有江南治瘟疫的一段的,但是以我的速度,估计又要大半年的时间。想着切掉,于小苏和若水没有什么影响,也就是无关紧要的了。咱就不拖沓了。 可能有很多地方需要修改,大家也就凑合着看吧。之后,应该会有蓝翎和青文的番外,或许还有苏小沁和墨沉的,呵呵。时间不定,因为这个月有考试,要一边上班一边看书,不想明年继续考呢。 最后,鞠躬感谢大家一路的陪伴和鼓励。谢谢大家。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