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园渐觉风光好》 第1章 穷饿 天还没有大亮,李叶就被叽叽咋咋的鸟叫声惊醒了。刚一睁开眼,肚子就咕噜咕噜地造起反来。实在是太饿了,这就是李叶穿过来后最强烈的感受。 她甚至怀疑自己起来穿衣裳的力气都没有,连吸口气儿都带喘的。 门外传来了母亲王桂花有气无力的声音:“大妮……二妮……起来吧。” 村东传来一阵响亮清脆的鸡鸣声,李叶知道,那是村东高富农家的鸡在叫,全村也只有他家的鸡还有力气叫了。像李叶家的鸡,早就一个也没有了,全都拿到集上卖掉补贴家用了。 身旁的妹妹李杏听到母亲的叫声,揉揉眼睛,一骨碌爬起来,却是因为饿,身子虚,一下子栽倒在了李叶身上。 李杏索性倒在姐姐怀中撒娇:“姐,今天我还想喝小米粥。” 小米粥,在现代社会普普通通,李叶从来都没有多看过一眼的东西,在这里竟然成了美味,成了奢望,成了救命之物。 那一斤小米是二姑前天来看奶奶时带来的,也正是那一碗救命的小米粥,把李叶带到了这里,一个古代的陌生农家。 小米已经没了,可是李叶不忍心打破小妹妹的美梦,只好说了句:“快起来吧,一会儿娘嫌咱们慢,又要数落了。” 姐妹俩穿好衣裳,从东厢房出来,母亲正拿着一把大扫帚扫院子,父亲和哥哥正蹲在院子里的水井旁洗脸。 六岁的弟弟站在西屋里坑上,扒着窗户喊:“大姐,快来给我穿衣裳。” 李叶与爹娘打了声招呼,就上了正房。从堂屋穿过,堂屋门西侧靠窗的地方支了一张木板床,哥哥善地就在这里睡,床.上青布被褥虽打着补丁,却是叠得整整齐齐的。 小弟弟善时跟着父母在西屋睡,李叶一进去,就见他光着身子在炕上翻滚着玩,瘦得皮包骨头,李叶都担心他动作太大,骨头会穿破皮肤露出来。 “善时,天冷,别冻着了,快钻被窝里。大姐给你找衣裳。”李叶一边说,一边麻利地将弟弟分散在炕上各处的衣裳找了出来。 “小叶,叫善时自个儿穿,都六岁了,还这么缠着你。” 是东屋奶奶的声音。李叶“哎”地答应了一声,将上衣递到了弟弟手中。六岁是虚岁,其实弟弟也就四周岁多一点儿,李叶觉得他就是想有个人跟他玩儿会儿。 善时倒是也会自己穿衣裳,就是动作笨了点儿,慢了点儿。等他穿好了,李叶又帮他整理了下,又把炕上的被子叠好了,这才牵着弟弟的手出来,进了东屋。 奶奶已经起来了。善时上前偎在了奶奶怀中,撒着娇说要吃小米粥。奶奶抬起枯瘦的手摸着小孙子的头,叹了口气。 “奶奶,我去给您打洗脸水。”李叶说着走了出去。 外面,母亲已扫完了院子,坐在屋前台子上拆棉袄。爹和哥哥已经出去,去村南小河边锄麦子去了。 去年大旱,几乎颗粒无收,好在入秋后下了几场透雨,种了几苗冬小麦。现在李叶一家人就指着这几苗麦子能多收几斗,好把去年的欠帐还上。 庄户人家冬天都是一天吃两顿饭,虽说如今已开春,可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加上去年欠收,自然还是吃两顿。王桂花每天看着空空的大瓮小瓮,只盼着每天不用吃饭就能活着才好。 可是大妮子前两天饿得都昏死了过去,多亏她二姑拿来一斤小米,这才又救了过来,唉…… 李叶给奶奶打了洗脸水后,自己也出来胡乱洗了把脸,然后就拿起母亲身旁的另一件棉袄拆了起来。五脏六腑已经饿得快要搅到一起了,可是没有任何吃的,只能忍着,忍着…… 没一会儿,李杏洗完了脸,背了一个小篓子,拉着弟弟的手出去了。 奶奶出来,见儿媳和大孙女正在拆棉袄,愣了一下,问道:“怎么这么早就把棉衣裳换下来了?” 王桂花抬头冲婆婆笑了笑,小声说:“他爹和善地有夹袄,我寻思着天气也不太冷了,就叫他们换了,想着把棉袄拆洗一下,看能不能当几个钱。总不能每天叫娘和孩子们吃柳叶啊。今年冬天再想法子给他们爷俩重做。” 奶奶听了没说话,柱着拐棍,走到院子里慢慢地转了几圈,将拐棍顿了一下,说道:“如今开春了,这棉袄也当不了几个钱。这能借的亲戚都借遍了,就他大姑家还没张过口,要不,今儿吃了饭,你带上大妮去他大姑家走一趟,看能不能借几斤粮食。” 王桂花想想大姑子的为人,暗暗叹了口气。不过,婆婆既然说了,那就去走一趟吧,也许能借一点儿呢。不过棉袄还是要拆的。 李叶一边拆着手中的棉袄,隔一会儿就看看天上的太阳,时间好像静止了一样,太阳的脚步是如此之慢,像蜗牛一样,好像总也等不到吃饭的点儿,李叶觉得她快要饿晕了,眼前一阵发花,脑袋顶上直冒金星。 硬撑着把棉袄拆完后,李老实和大儿子李善地手中拿着锄头,身后背着筐回来了,筐里装着嫩嫩的柳叶。 李善地一边走一边看着父亲,时不时想去扶父亲一把,都被父亲一瞪眼给吓回去了。 见丈夫和儿子回来,王桂花拍了拍身上沾的线头,接过柳叶,从井里打了一盆水清洗。 李善地看了看母亲佝偻的身子,终于没有说什么。 看来早饭又是这嫩嫩的柳叶,虽然知道必定又是这个,可李叶还是忍不住一阵失望,胃里也像是条件反射似的,泛上来一阵阵又苦又涩的酸水。 带着弟弟连玩连拾柴禾的李杏也回来了,背着一个小篓子,篓子里装着一些枯枝落叶。 李叶将拆好的棉袄皮稍微叠了一下,又将里面的棉絮晒到了院子里拴的绳子上,这才赶紧在大铁锅里添了水,坐在灶火前烧火。 李杏一看又是柳叶,苦丧着小.脸,蹲在母亲身边,说:“娘,我想吃小米粥。二姑那次带的小米,咱们不是只吃过一次吗?应该还有吧?是吧,是吧,娘?” 王桂花一边洗柳叶,扭头看了小女儿一眼,目光有些呆滞。 李杏见母亲脸色不好,以为她要训自己,有些胆怯地低了头,小声说:“我只喝汤,不吃米行不行?”她实在是不想再吃黄黄绿绿,又苦又涩,还不抵饿的柳叶了。 “哎,”王桂花叹了口气,想摸.摸小女儿的头,看了看自己的湿手,又缩了回来,“统共就一斤,剩下的换了二斤高粱面,这两天掺和着柳叶都吃完了。” “哦。”李杏失望地坐到了门口的小凳子上发呆。 将洗净的柳叶放在开水中焯烫后,拌上白面,蒸熟,再淋上蒜汁、香油,其实也不难吃。可是李家哪有这些,前两天还能拌上些高粱面吃,今日却是连高粱面也没有了,只能是化了几粒粗盐,放在烫好的柳叶中拌了拌,一家人就一人一碗盛上吃了。 李叶只觉得自己都变成草食动物了。太饿了,她也顾不上好吃难吃,梗着脖子硬咽下去了两碗,干瘪的胃终于鼓.胀起来了,却是更加的酸涩了。 吃过饭,李叶被母亲叫进屋,拿出了压箱底的两件干净衣裳,叫她套在旧棉袄外面,准备去大姑家借粮食。 院子里,李老实跟大儿子说,要去北坡翻那二亩旱地,过几天就能栽红薯了。李善地一听,立马不干了,“爹,你说今日歇一天,我才没把你早上晕倒的事告诉娘的。” “我自个儿的身子,我知道,就是饿过劲儿了。如今吃了饭,我浑身都是劲儿。再说了,这地要是再不翻,万一哪天下场雨,就耽误了种红薯了。” “不行,我要告诉娘。” “臭小子,你敢!” 大门口。李杏正在蹲着看一窝蚂蚁搬树叶。一个穿着酱紫色衣裳,梳着溜光发髻的妇人,手里提了一个小包走了过来,看到李杏,笑眯眯地喊了一声:“杏儿,瞧大姑给你带了什么? 妇人一边说,一边将手伸到了李杏面前。 李杏抬头一看,只见大姑脸上的粉擦得像刷了一层白面似的,手心里有一块白色的,泛着些微黄的东西,应该是吃的,并且看样子就很好吃。 李杏急切地咽了一口口水,“大姑,这是什么?” “这是糖瓜,”大姑将糖瓜递给李杏,摸了摸她枯黄的头发,刻意装出温和的口气,就像用胡萝卜引诱小羊羔似的,“跟大姑走吧,以后天天都有糖瓜吃,还有白白的大馒头。” 刚将糖急切地放进了嘴里,又听到还有白馒头吃,李杏的眼睛里都要放出光了。 “真的吗,大姑?”李杏怯怯地拉住了大姑的衣裳角,只怕大姑会跑掉。 李叶刚好换好了衣裳出来,见了这一幕,心里开始翻江倒海地想糖吃。其实她以前并不喜欢吃糖,可是饥饿让糖变得如此具有诱.惑力,那甜甜的,幸福的滋味让李叶不由地向大姑投去了渴望的目光,可是大姑连眼风都没扫李叶一下,好像这家里只有李杏一个孩子一样。 李老实也迎来上来,搓了搓手,憨笑着说:“大姐来啦,快进屋吧。” 大姑只看了弟弟李老实一眼,就抬起她“高贵”的头颅,穿过院子,进了堂屋。 第2章 卖女 大人们都进屋去了,院子里就剩了几个小孩子。 善时满眼渴望地看着二姐,咂了咂嘴问:“二姐,你吃的是什么?我也想吃。” 大哥善地摸了摸小弟的头,有些心酸,他小时候,爷爷还活着,在村中开着私塾,家境还算过得去,糖瓜他也是吃过的。 李杏含.着糖瓜,只觉得好吃得都想把舌头吞进肚里去,可是看着弟弟饥渴的小眼神,虽然不舍,还是将糖吐了出来,说,“这是糖瓜,给你嗍嗍吧,只许嗍一下啊!”说着,将粘糊糊的,沾满口水的糖瓜递了过去。 李叶看了,只觉得又羡慕又恶心。 “大姐,你也嗍嗍吧!”小弟举着糖递到了李叶面前。 李叶有些尴尬地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你们吃吧,我不喜欢吃糖,吃糖会坏牙的。” “啊!吃糖为啥会坏牙?大姐,这个有毒吗?” 看着小弟弟疑惑的眼神,李叶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这么穷的人家,小孩子连糖是什么样都不知道,怎么可能会因为吃糖多而坏牙呢。 “大姐逗你玩呢,你快吃吧。” “哦,”李善时将糖又递到大哥面前,“大哥,你吃不吃?” “大哥也不喜欢吃糖,你和小杏一起吃吧。” 兄妹四人正推让着吃一颗糖瓜,一片友爱,屋中大人们说话的声音却渐渐地高了起来,好像是吵起来了。 李叶示意弟弟妹妹轻声,然后蹑手蹑脚地走到了窗户跟,支着耳朵听他们说些什么。 她总觉得这个大姑今天来不会是什么好事。 她穿着穷苦人家很少会穿的鲜艳的衣裳,脸上涂着厚厚的白.粉,明知弟弟家有四个孩子,却只带了一块糖来。李叶凭直觉就认为她不是什么好人。 “你走吧,拿着你的东西,我们不稀罕!”是奶奶的声音。 “哎哟,娘,您这么生气干嘛?要是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得了?女儿知道,娘的心总是偏心的没边,不过再偏心您也不能拿自己的身子置气不是?”声音尖细,语带嘲讽,正是大姑在说话。 不知她说的偏心指的是什么,李叶继续听着。 “我怎么偏心了?难道让你把亲侄女卖了,你从中拿了钱,就是不偏心了?你爹做了一辈子先生,总是说,再苦也不能卖儿女,你难道不知道吗?”奶奶双手颤抖,指着大女儿数落。 “再苦也不卖儿女?那怎么就把我卖了?赶情我不是您的女儿?” 不等奶奶回答,大姑突然悲愤起来,“我就知道,因为我脸上长了胎记,你们就不把我当人看!” 奶奶听了这话,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大女儿,她知道大女儿自从嫁人后就不与她这个当娘的亲近,也不怎么回娘家,可是从来没有想到,在大女儿的心中,是这样想自己的! “你!你心中竟然是这样想爹娘的?你自个儿也知道自个儿脸上生着胎记,我和你爹好容易给你寻了一个好人家,虽说姑爷的一条腿有些瘸,年纪也大你几岁,可姑爷人好,家境也好,咱们家当年家里境况是不怎么好,可虽说没给你添什么嫁妆,也把彩礼当嫁妆给你陪送过去了,怎么就是卖了你了?你是做媒婆的,你怎么不知道,村子里把彩礼娘家拿了,一分钱陪嫁没有的有多少?” 大姑有胎记吗?李叶站在外面,眼前只闪现出大姑那一脸白.粉。 后面,屋里人们又说了些什么,李叶完全没有听到耳朵里去,心中只想着奶奶的话,大姑要来做人牙子,卖侄女! 本来以为最难熬的是穷饿,可没想到还有可能被卖掉! 不过想想也是,古代穷人一到荒年,可不就是卖儿卖女嘛,她早该想到的。 她可不想被卖掉,在家中,就算是再穷,她还算是一个人,可是被卖后,她就会变成一个“物品”,只能任人处置了。如果更不幸点儿,被卖到勾栏,那真是还不如死了算了呢。 一定要想法儿挣钱!一定要想法致富! 李叶眼前只闪过这一行大字。要想掌控自己的命运,就要有自己的实力。 李叶认为大姑想买的这个侄女一定是自己,因为李叶才九岁,并且因为营养不良,长得又瘦又小,看起来就像六、七岁似的,买了她,能做什么? 没等李叶想出致富的办法,突然就见大姑气冲冲地从堂屋里冲了出来,手里提着来时带的那个小包。 大姑下了屋前的台阶,拉住李杏,满脸的怒气竟然立马变成了慈祥的笑容,“小杏,你愿不愿意跟大姑走?跟大姑走了,大姑给你卖许多好吃的。” 李杏扎着两只沾着糖汁的手,怯怯地看了一眼大姑,又看了看哥哥姐姐,低下头小声说:“我愿意。” 李叶分明看到她低下的眸子里闪着开心的光芒。 大姑这下得意了,看着跟出来的李老实,哼了一声,“看见了吧,孩子自个儿愿意,你们还非要把她留下饿死!” 李老实涨红了脸不说话。 奶奶在儿媳的搀扶下,走了出来,气得笃笃地敲着拐棍,“她一个孩子家知道什么?你快走吧!真是白养了你了,娘家人快饿死了,不接济也就罢了,还要趁火打劫!” “呵呵”,大姑冷笑两声,“接济?不就是要我白白出钱养你的儿子孙子么?我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我好心好意给您指条明路,您倒好,赖上我了。” 大姑一摆手,满院香风,“得,我懒得管你们。” 转身又摸了摸李杏的头,笑着说:“你奶奶不让你跟大姑去享福,大姑也没法子。大姑先走了。” 李杏刚才已经把自己手上的糖汁都舔干净了,这时一听不让她跟大姑去吃好吃的,一把拉住了大姑的衣襟,“大姑,那以后您还给我糖吃吗?” 李叶这才明白,原来大姑要买的人竟然是李杏。她看爹已经气得哆嗦了,就上前拉了李杏的手,“杏儿,听话,大姑很忙,没有工夫给你送糖。等以后姐姐挣了钱,姐给你买啊。” 大姑看了李叶一眼,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堆起了满脸的笑,拉起李叶的手,仔细打量了一番,“哟,这倒是个孝顺能干的孩子,今年也有十三了吧?等着姑给你找个好婆家啊。” 李叶看着她皮笑肉不笑的白.粉脸,只觉一阵恶寒,像是被毒蛇盯上了一样。她猛地抽.出了自己的手,向后倒退一步,“不劳姑姑挂念。” 王桂花忙上前陪着笑脸说:“他姑,孩子不懂事,你别往心里去啊。有合适的人家,你给她记着点儿。还有善地今年也不小了,谁家有合适的闺女,麻烦你也给记着点儿啊。” 卖孩子王桂花不愿意,可是找婆家、取媳妇的事儿,还是得靠着他大姑。她可是这一带有名的媒人。 说起这事儿,大姑倒是高高兴兴地应下了。“行了,那我走了啊,我还得到村西李瘫子家去一趟呢。” 王桂花直直地看着他大姑手里的那个小包,嗫嚅了一下,终于还是没有张嘴。刚才在屋里已经向大姑借粮了,大姑说了,这个小包里是主家给的买孩子的订金,不借。 大姑轻飘飘地跟自己的母亲说了句:“娘,那我走了啊。有工夫我再来看你。” 奶奶哼了一声没理她。 李叶怕大姑又注意到自己,早就拉了李杏的手站到了父亲后面,这时却见父亲晃了两下,“咕咚”一声,倒在了地上。 李叶吓得赶紧上前去扶,大哥冲了过来就喊:“爹!你醒醒,你不说吃了饭就没事了吗?我这就去请大夫来!” 王桂花满脸焦急地拉住了大儿子,“你爹他……” “我爹早上采柳叶时就晕倒了一回,他不让我告诉你们。” 李老实只是一时眩晕,倒在了地上,这时已经醒了过来,王桂花也明白,丈夫这就是饿的。他一个大男人,每天就只吃些柳叶,还要去地里干活。 王桂花上前拉住了大姑子,央求道:“他大姑,求求你了,就借一点粮食吧。今年过完了夏,地里有了收成,我们一定还你。” 大姑看了看坐在地上,脸色苍白的弟弟,撇了撇嘴说道:“老实,你这是何必呢,我不是跟你说了吗,这是人家给的定金,给不给你,我也做不了主啊。只要你让杏儿跟我走,我立马给你。 “如今这年景,谁家也不好过,你也知道,爹娘把你大姐我嫁给了个瘸子,我这不靠着给人做媒,给人家牵个线搭个桥,才有口吃的,家里也没有余粮啊。” 李老实终于在李叶的搀扶下站了起来,灰败着一张脸,说:“大姐,你去忙吧,我先进屋歇一会儿。” 一家人,包括孩子们全都进了屋,院子里只留下了大姑,她悄悄地往轻上啐了一口,嘟囔道:“装模作样的,早不晕,晚不晕,偏偏这时候就晕了!合着我就该养着你全家?我呸!” 说完,扭着并不细的腰走了。 西屋里,李叶扶着父亲躺了下来,一家人围在前面,奶奶心疼地看着儿子,说:“要不,去村东高家借点钱,先过了这个春天。” “娘,这怎么行!那可是二分的利滚利,就是今年的麦子一亩地打上三四百斤,咱们也还不起!”李老实一听就急了,“娘,我没事,歇一歇就好了。” “唉,我也就是这么一说。不借就借。”奶奶坐在炕沿上,看了看儿子,无奈地说。 王桂花说:“我赶紧去把拆了的棉衣裳洗洗,晒上,下午就能干,明天做上就去当铺,好歹也能当两个钱。” 李杏站在一边,低着个脑袋,一副做错事的样子,“爹,我刚才不该吃糖的,要是我把糖给你吃,你就不会晕倒了。” 李善时也在一边小声说:“爹,我也不该吃,以后我再也不吃糖了。” 李叶悄悄地拉了哥哥李善地出来。她想要试试自己的办法,即便是还没有想好,她也要试试。也许能卖几个钱呢。 兄妹二人来到了院子里,李叶说:“哥,咱们去挖些婆婆丁吧,我听李二爷说,婆婆丁是药材,能卖钱。” 第3章 卖药材 李二爷名叫李元平,是李河村的大夫。 李河村的村民一多半都姓李,所以每家说起来都有或远或近的关系,李元平在家中排行老二,按辈份来说,李叶该叫他一声爷爷。 李叶这么一说,李善地也想起来了,他有好几次见李大夫的孙子在田里挖婆婆丁,说是给爷爷做药材用。 “你是说,我们挖了婆婆丁,卖给李二爷吗?” “不,我们到县里去卖,卖给药店。李二爷用不了多少,他孙子挖的应该就够他用了。” 李善地没想到平时木讷的大妹妹心思还挺活泛的,要是真能卖上钱,以后就不愁了。他高兴地说:“好,那咱们现在就去吧。爹要是有点小米粥喝,立马就能好起来了。” 婆婆丁也就是蒲公英,村外的田间地头、坡坡岗岗到处都是。兄妹俩跟母亲说了一声,就背了筐子,拿了锄头出去了。 只是两人高兴的太高了,虽说婆婆丁很多,很常见,可是现在只是初春,婆婆丁不但没有开花的,就是找到一颗,个头也都不大。 二人挖了多半天,才挖了半筐。李叶不知道蒲公英是哪个部位入药,也不知没有开花,只是植株行不行。她有些发愁地看了看在暖暖的春风中摇摆的柳树,突然想起,自己以前不是喝过柳叶茶吗?并且柳叶也是可以入药的! “哥,咱们再采些柳叶吧。” “嗯,是要采一些,不过现在还早,离吃晚饭还正经有一会子呢,我们还是再挖些婆婆丁吧。”李善地看了看那半筐婆婆丁,“这也太少了些,卖不了多少钱的。” “不,我是说,咱们再采些柳叶拿去卖,我听说柳叶也是可以入药的。” “什么,柳叶还能做药?”这下李善地有些怀疑了,别说他没听说过柳叶可以做药,就算是柳叶真能做药,妹妹怎么知道的?“你不会是瞎说的吧?你听谁说的?” 李叶一愣,柳叶能入药,难道听说过很奇怪吗?不过她还是赶紧改口,道:“我是有一天见高家的小丫环翠红采柳叶,我就有些奇怪,难道高家这么有钱,也要吃柳叶吗,就上前去问她,她说老爷喜欢吃柳叶茶,说是柳叶能清热解毒,还能去火。” 这么一说,李善地就明白了。“太好了,柳叶到处都是,我们多采一些,好拿去卖。”李善地一边说,一边就急着要上树去采。 李叶想了想,抬起头看着已经爬到树叉上的哥哥说:“要不,咱们还是明天早上早些来采吧,现在采了会不会蔫了呀?” 李善地想了想,“也是,那我们就采一些回家当晚饭吃,明早四更天我们就起来采柳叶,等赶到县里,肯定还鲜嫩着。” 回家后,大人们听说兄妹俩要去县里卖婆婆丁和柳叶,都觉得他们是在胡闹,不过还是同意了。也是实在没什么别的法子,只能姑且一试,卖不了就拿回来吃,反正地里活也不算忙,耽误一天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 第二天,天没有亮,兄妹二人就起来去采了柳叶,加上昨天挖的婆婆丁,一人背了一个筐子,往县城赶。 因为每天都吃不饱,两人体力不支,二十多里路,愣是走了一个半时辰,才走到,这时,太阳已经升起老高了。 城门外,向阳的地方,三三两两躺着几个要饭的,正在百无聊赖地捉虱子,进了城,倒是有了些繁华景象。 李叶东张西望,寻找药铺。 县城并不大,但也有个五六条街巷,二人背着筐子乱走了一阵子,就找到了一个药店。 抬头间,见大门上挂着一金字招牌,上写三个大字:德善堂。 门两旁的柱子上挂一副黑底金字的对联:堂中尽藏回春灵药,妙手开出济世良方。 李叶跟哥哥走了进去,只见堂上坐着一位大夫,瘦瘦的,约摸五十来岁,颏下留着稀疏的胡子,面容慈祥。 李叶走上前去,先行了个礼,才道:“先生,我们兄妹采了些婆婆丁和柳叶,不知贵店可需要?” 边上的小伙计本来以为他们是来看病抓药的,本来已经站了起来,一听这话,立马摆了摆手,“不要,不要,快走吧。” 李善地听了,拉了一下妹妹,低了头转身就想走。 李叶却是不甘心,又朝小伙计深深地施了一礼:“这位小哥,您可怜可怜我们吧,我们一家人好多天都没吃过粮食了,每天靠野草、柳叶度日,父亲已经躺在炕上起不来了。贵店总是要用药材的,我们也不要多少钱,您只要赏我们个仨瓜俩枣的就行。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您这是悬壶济世啊。” 药店的药都是从一家药商那里进的,收这些零散药也不是不行,就是自己还得处理,麻烦。可是看小姑娘也是挺可怜的,加上小.嘴又甜,这“救命”“悬壶济世”的高帽子一戴,小伙计心眼也有些活了。 这时,柜台里的老大夫开了口:“你们的婆婆丁是干的还是鲜的?” “鲜的,鲜的,我们昨日刚刚挖的,都水灵灵的,可新鲜了。”李叶赶忙回答。 “那就留下吧,我家老婆子最近正想吃婆婆丁粥,我还想着让人去城外挖些,赶巧你们来了,就留下吧。” 李叶一听,喜得冲那老大夫鞠了好几个躬,这才把筐子放下来,让小伙计看,“你看,都水灵灵的。” 小伙计一看有多半筐子呢,就扭头问道:“先生,这些可不少呢,您吃粥也吃不了这么多呀!” 老先生也从柜台后面踱了出来,看了看,说:“剩下的放到后院晒上吧。” 小伙计一听,知道这是先生又起了恻隐之心了,先生总是这样,看到个要饭的,都要给两口吃的。 李叶一听,赶忙说:“我帮您晒吧。” 不用自己动手,小伙计当然没意见,就带着李叶兄妹到了后院,看着他们把婆婆丁一棵一棵地摊开,晾上,这才带着他们到前面,给了三个钱。 三个铜板,对于有钱人来说,估计掉到地上都懒得捡,可是李叶接过的时候,却是激动得眼泪差点流出来。 她听奶奶说过,如今粮食金贵,一斤小米就要6个钱。也就是说,这三个钱就能买半斤小米了!婆婆丁总算是没有白挖。 李叶拿了钱,千恩万谢,又施了好几个礼,才与哥哥离开。却因为太激动,一出门就撞上了一个人。 “哪儿来的小蠢材,眼珠子长到脚底板上了?竟然撞你三爷!真是活腻了!”那人立马破口大骂。 李叶抬头一看,只见对方是两个年轻男子,约摸十七八的样子,身上都穿着绫罗绸缎,帽儿鲜鲜的,一看就是有钱人。 这些人自己可惹不起,再说也实在是自己不对,撞了人,李叶赶紧道歉,一边作揖,一边说着“对不起”。 可那人显然是没打算轻意放过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大叫一声:“哎呀,把我的衣裳也弄脏了。” 李叶看了看他的衣裳,就是有一点皱而已,那里脏了?这就是赤.裸裸地仗势欺人啊! 李叶不敢开口说给他赔,就他这衣裳,把自己卖了也赔不起,她只好不停地说好话:“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宰相肚里能撑船,饶过小的吧,就只当是做好事,积德行善了。” 李叶不知道这两个人是谁,李善地却是认识其中一个人,那就是村东高家的少爷高标。 高家是大地主,与村里这些穷人一向不来往,不过高标却与他爹娘不同,是个温柔随和的人。有时在路上遇到,高标与李善地还打过招呼。 高家的二女儿,高标的二姐给城中吴府的三公子做了姨娘,前几天还在村中大摆宴席来着。 如今高标陪着的这位不会就是吴三公子吧?要说吴家可是赫赫有名,方圆百里内就没有人不知道的。 只因吴家祖上做过尚书,入过阁,吴府又被老百姓称做阁老府。就是现如今,吴家的子弟们也都在全国各地为官,吴老太爷因年老,告老还乡,二儿子一家侍奉在身边。 这个三爷就是吴二老爷的独子,在堂兄弟中排行老三,因为人生的风流倜傥,人称玉.面三郎。 这一家人,就算是县太爷见了,也是可着劲地巴结的。他们小老百姓那里惹得起! 李善地吓得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又去拉正在不停地作揖说好话的妹妹,示意她赶紧跪下。 李叶一看哥哥拉自己下跪,十分地不情愿。说实在的,给人道歉,陪小心,说好话都行,可是下跪,李叶总觉得这是一个折辱性的动作,一旦给人跪下,就觉得人格都没有了。 她很排斥这个动作,就没理哥哥,依然陪着小心说好话。不想却被哥哥一个大力,拉得差点倒了,又看见哥哥脸上焦急的表情,终于明白自己可能是遇到了什么大不了的人物了,只好顺势跪了下来。 却是不再说话。 那人得意地看着跪在面前的两兄妹,说道:“你说吧,怎么赔?” 见二人不说话,又说道:“料你们也赔不起,这样吧,爷发个慈悲,你们到我家去干十天活,就算是抵了。” 李叶在心里骂了他千百句无耻、周扒皮前世,嘴上却是不敢说。 李善地却是觉得这样也算是个好结果了,只要不赔钱就行。 他刚想说行,就听高标开口了:“三爷就是爱玩笑,这两个人跟我是一个村子的,三爷给我个面子,就别跟他们玩笑了,村里人胆小。” 第4章 饱饭 “胆小?我看她胆子大着呢!”吴公子斜了高标一眼,笑的漫不经心,“别的人撞到了爷,早就吓得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了,你看她,小.嘴叭叭叭说个没完,宰相肚里能撑船她都知道。” 李叶在心中腹诽,宰相肚里能撑船怎么就不能知道了?撞了人,道个歉也成了大胆了,难道村里人就只能是傻.子吗? 她却没想到,古代贫民见了有权有势者,吓得不敢说话才是常态。 这时,药店里那个长着胡子的慈祥坐堂先生,还有那个小伙计一起迎了出来。先生深施一礼,小伙计扎手就跪在了那儿,“三爷,您有什么需要的,叫人来支会一声儿,小的给您送过去,怎么敢劳您大驾,亲自过来。” 吴三爷不再理李家兄妹,背着手进了痁,小伙计赶紧用袖子掸了掸椅子上并不存在的尘土,泡上了热腾腾的香茶。 吴三爷端起来茶来,只看了看,又放下了,“我小舅爷要给他父亲抓药,我就陪着过来看看。” 一旁陪坐的高标一听吴三爷称呼自己舅爷,诚惶诚恐,忙站起来,道:“三爷折杀小的了。” 他的姐姐只是吴三爷的一个姨娘,说难听些就是个下人,他那里敢以舅爷自称。 “我昨日不是说过了吧,不要叫什么三爷,你要不愿意叫姐夫,称呼我一声兄长,我也是当得的。” “是,是。”高标在一旁应着,却是没敢称呼他为“吴兄”。 这间药店是在吴府名下的,小老板来了,小伙计干活麻利的很,手下如飞一般,很快就照着方子抓好了药,恭恭敬敬地递了过来。 高标接过药,又冲着吴三爷道了谢。 二人出了药店,看李家兄妹还跪在门口,吴三爷也不在意,看也没看他们一眼,就接过小厮递过来的马缰绳,翻身上马,冲高标一拱手:“标弟,以后有空再聚,告辞。” 高标与吴三爷拱手告别后,这才提着药走到李家兄妹面前,伸手去扶李善地:“快起来吧。” 李善地扶着妹妹站了起来,冲着高标又鞠了好几个躬:“多谢高大.爷替我们兄妹说话。” 李河村就高家一家地主,大家都称高标的父亲为高员外,称高标为高大.爷。 “李贤弟太客气了,什么大.爷小爷的,我痴长你两岁,你叫我一声兄长,就是看得起我了。都是一个村的,乡里乡亲的,有什么可谢的。” 高标脸上带笑,说话客气,这让李善地更加感激他了。就连李叶也觉得这个人实在是不错。 李善地那里敢称呼高标为高兄,只是憨笑着搓了搓手。 高标看兄妹俩背着筐子,又问道:“你们也是来抓药的吗?可抓好了?” 李善地依然嘿嘿笑着,没有说话。他总觉得家里穷得吃不上饭,来卖婆婆丁是一件丢人的人,有些不愿意说。尤其是在高标面前,有些自惭形秽。 李叶看哥哥不说话,只好上前说道:“我们是来卖婆婆丁的。家里快吃不上饭了,想着赚点小钱糊口。” 这下,高标有些惊奇了,“婆婆丁还能卖钱?” “已经卖了,掌柜的给了我们三个钱。我们还采了些柳叶准备卖呢。”说到钱,李叶高兴起来。 柳叶?高标想起来了,昨日,王有才还说要找人采点嫩柳叶,做柳叶茶呢。 高标对这小丫头有些惊奇了,不由地仔细打量了一下,只见她头发有些枯黄,瘦瘦的小.脸上,一对大大的眼睛格外的有神。虽然样子很普通,但她眼睛里透出一处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就是让人觉得她与别人不一样。 “这样啊,正好我有一个朋友是开茶叶店的,他昨日还与我说想要一些新鲜的柳叶呢。” “真的?太好了!”李叶高兴地跳了起来,“高大.爷,求您介绍我们过去吧,我们的柳叶是今天早上刚采的,可鲜嫩了。” 虽然李叶觉得叫一个年轻人叫大.爷挺奇怪的,不过,求人的时候,叫什么她都无所谓。 高标笑了笑,“我有那么老吗?你们兄妹都叫我高大.爷。” 李叶当然知道他在开玩笑,这个时代,有钱的都叫爷,那管年龄大小。不过,他这话一说,李叶立马觉得他如此的平易近人,很可爱的样子。 兄妹二人跟着他穿过两条街,到了一家茶叶店。 小伙计一见高标进来,赶忙上前施礼,献茶。另一个小伙计进去去通报掌柜的去了。 高家在县里开了一家粮店,就在茶叶店隔壁。高标在县里书院上学,粮店的事并不用他管,不过他爱喝茶,经常到这家茶叶店来买茶,一来二去,就与茶叶店掌柜的成了朋友。 掌柜的很快就出来了,高标说明了情况,掌柜的看了看李家兄妹的柳叶,很痛快地收了,给了三个钱,并且还说好了要他们再采十二筐来,一筐三个钱。 兄妹二人喜不自胜,谢过掌柜的,又谢高标。 高标笑了笑,说:“我正要回村,家里派了牛车来接,就在城外等着,正好捎你们一起回去。” 李叶想起古代好像是有男女七岁不同车的说法的,虽说可能只是大户人家的规矩,不过自己和哥哥两个小老百姓,坐在人家的车里,肯定会不自在的,再说,一路上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难道一路上只说些感谢的话,说一路吗? 李叶就谢绝了,“多谢高公子,我们兄妹还得买些家里用的东西,就不麻烦您了。” 高标倒也没有坚持,笑了笑说:“那在下就先行一步了。” 兄妹二人又千恩万谢地作了几个揖,送走了高标,这才走进了一旁的粮店。 一共六个钱,买了半斤小米,二斤带壳的高粱。因为带壳的便宜,并且脱下来的壳碾碎了也能吃。 说实在的,早上出发的时候,李叶心中是忐忑的,担心婆婆丁和柳叶卖不掉,如今背上的筐里背了粮食,虽说不多,兄妹俩也高兴得很。 李叶一边走,心中觉得踏实多了,连步子都快了起来。 天刚过午时,二人就到了家。 见婆婆丁和柳叶真得换来了粮食,一家人高兴得不得了。 王桂花擦了擦眼角的泪花,倒了一半的小米去熬粥去了。 李杏和李善时则高兴地在院子跑着,一边跑一边喊:“哦,有小米粥吃咾!” 李叶和李善地也顾不上休息,就拿了那二斤高粱米去村子东头的石碾子上碾去了。娘说了,碾成面,包上柳叶做包子吃。 碾子是好几户合用的,李叶她们到的时候,邻居五婶正在推碾。见她们兄妹来了,有些惊奇。两家是邻居,她是知道李叶家早就没有粮食吃了的。 “善地,小叶,来推碾啊?”五婶一边将碾子上的玉米碜扫匀,一边问:“这是从哪儿借的粮啊?” 都是一个村子的,还是邻居,李叶知道,瞒也瞒不住,何况,明天自己一家都要行动起来去采柳叶。因为茶店掌柜的要当天清晨采的柳叶,只要嫩尖,一天要四筐。李叶就说道:“五婶子,这是我们拿柳叶换的。” “啥,柳叶还能换粮食?”五婶子哈哈一笑,“小叶别逗你婶子玩了儿。” “五婶,真的,那天我见高员外家的小丫环翠红采柳叶,说是老爷喜欢吃柳叶茶。我也是饿怕了,就采了一点儿,想看看县上的茶店要不要,没想到掌柜的真的要了。” “真的啊?没想到小叶心思还真灵。”五婶一边夸,一边心中也在盘算着,要不要也采些柳叶去卖。她们家虽说还没断粮,可也不宽裕。 “小叶,你们这是卖给哪家茶叶店啊?” 李叶一听,知道五婶也想卖柳叶。只是上午掌柜的已经说了,柳叶茶因为喝的人不多,所以并不要很多,让李叶一天送四筐,送三天,就够了。 李叶知道,不管做什么生意,只要你做了,就会有人效仿,她并不想防着乡邻们,以后有能力的话,她还想拉他们一把,这里的人实在是太穷了。但是,现如今李叶不挣这些钱就无法生存,她当然不能将生意推到别人手里。 “五婶,掌柜的说要我们再给他采两三天,就够用了。要不,您去看看别的茶店?” 五婶一听,知道李叶不想告诉她,也就算了,她也知道,李家景况艰难。 兄妹二人很快碾好了高粱面,回了家。 王氏已经熬好了小米粥,烫好了柳叶。 见他们回来了,就舀了一点高粱面,用水和了面,擀成薄薄的皮,在柳叶中加了一点盐,包成了包子,上锅蒸。 李叶在一旁帮忙,李杏烧火,很快就做好了。 一家人围坐在桌前,高高兴兴的。李老实和奶奶面前的小米粥稍稠一些,其他人的都稀得很,几乎找不到几粒米,不过,大家还是很高兴。就像李杏说的,小米粥就算是再稀,也是甜的,也是好喝的。 高粱面柳叶包子虽然只搁了点盐,没有其他任何调料,皮儿也薄得很,但比起只吃柳叶来,已经好吃太多了。 一家人吃过饭,李叶正蹲在院子里刷碗,就见院门口站了一个人,问道:“李善地在吗?” 李叶一看,是高员外家的长工兼小厮高小四,心中一怔。 李家只有四亩薄田,还租了高员外家八亩好地。去年粮食欠收,奶奶还生了一场病,花了不少钱,所以今年春天才过得如此困苦。 李家交租每次都很及时,所以高家从来没有上门来找过他们,再说了,现在也不是交租子的时候啊! 难道是租子又要涨了? 这时,李善地已经从屋里出来了,见是高小四,也愣了一下。忙让他上屋里坐。 高小四却是没有进屋,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小包,说道:“这里有一百个钱,是我们大.爷让我给你送过来的。” 他这么一说,李善地更是愣了,他并没有向高标借钱呀。“四哥,你是不是弄错了?我并不曾向大.爷借过钱。” 高家的钱哪是好借的?二分的利滚利呢。 高小四一看李善地的表情,就知道他会错意了,“大.爷说今日在县上遇到了你,知道你家日子艰难,说都是乡亲,他小时候还跟着你.爷爷读过几天书呢,就让我送些钱过来,不要利息的,也不用打借条。” 第5章 奶奶过世 李善地听了这话,本是不好意思要的,可是自己家中这个状况,只好厚着脸皮接了过来,一边说着感谢的话,一边又保证,只要收了麦子,立马就还钱。 等高小四走后,李善地高兴地拿着钱去给父亲看。心中早把高标当做大慈大悲的菩萨一样供起来了。 李叶也有些惊疑,没想到高标还真是个好人,前面在县里遇到,为他们兄妹说话,又介绍他们卖柳叶,已经是很不错了,没想到他还叫人送钱来,这不光是仁至义尽了,简直称得上是大善人了。 李叶觉得,他大概就像《水浒传》中的宋公明一样,简直就是及时雨。 李善地将这事前后过程与父母说了后,李家人全都诚惶诚恐、感激涕零的。 接下来几天,李家人全家出动,每天早上四更天就去采柳叶,采满四筐后,由李善地和李叶拿扁担挑了,送到县上茶店去。一共送了三天,十二筐,赚了三十六个钱。 加上高标借给的一百个钱,一共有一百三十六个钱。买了二斤小米,五十斤带壳的高粱米,还买了几斤盐,最后剩了三十个钱。李叶本想买一点菜油的,她已经很久都没见过油星了。可是她到油坊问了问,一斤花生油要十五文,一斤豆油也要十文,看了看囊中羞涩的三十文钱,她决定还是留下,应急用。 李叶与哥哥用扁担挑着,将粮食带了回去,心中总算是有了个底。以后天越来越暖和,榆钱马上也能吃了,地里的野菜也会越来越多,每天掺和点高粱面,也够吃一个来月了。 离收麦子大约还有三个月,她再想法子挣钱就是了,总算是解了眼前的燃眉之急,不用被饿死了。 有了吃的,家中终于恢复了和乐的气氛,弟弟妹妹每天打打闹闹,父亲和哥哥去田里忙活,李叶帮母亲操持家务之余,也会去地里干活。 第一次看到地里的麦苗时,李叶一下子又失望了。那麦子苗稀稀疏疏的,又黄又矮,虽然刚刚返青没多久,可也能想象得到,以后这麦子会长成啥样儿。估计一苗地打二三百斤就要谢天谢地了。 这样的话,欠的账什么时候才能还上啊! 李叶一边拿着锄头锄地,一边观察,这麦子种子肯定是不好的,不过,现在再改良也来不及了,而地则呈浅浅的白色,有些轻微板结,明显是土壤碱性太大了。 李叶迅速在脑中搜索碱性土壤的改良方法。 用0.1—0.2%磷酸二氢钾,0.1%磷酸放入水中浇灌。 可是到哪儿去找这些东西啊?所以这个方案是绝对不可能的。 李叶又想用平常用的东西改良,可以用100倍米醋水浇地,也可以用1—2%蔗糖水浇地。可是米醋和蔗糖都得拿钱买,她那里买得起! 那就只能用淘米水了。可是李叶悲摧地发现,连淘米水都没有啊! 记得鱼缸里的水也是可以的,李叶就每天早上去村外的河边挑些河水来,加上每天洗野菜的水,放到一个旧水缸中发酵。 她还让母亲不要把灶火里烧的草木灰倒进后院的猪圈里。(以前李家景况好的时候也是喂过猪的)草木灰可是碱性的。 家里人不明白李叶做这些干什么,李叶解释说用这种水浇地可以增收,还说是从书上看的。 李叶与李杏住的屋子就是爷爷当年的书房,屋里有不少书,李叶一有时间就会看,并且她遇到许多不认识的字,就去问哥哥或父亲,他们也都知道李叶最近爱看书。 李善地虽说有些疑惑,不过爷爷的书他也没有都看过,所以也就估且信李叶了。并且自从大妹妹卖柳叶赚到钱后,他就从心底里觉得大妹妹办事可靠,所以他也帮着李叶做。 父亲当年跟着爷爷念书,却是考到三十多岁,连个童生都没考中。后来放弃科举,务农也是半路出家,务得不怎么样。 李善地倒是挺聪慧,可惜后来爷爷生病离世,家境败落,就再也没有读了。 李叶还想着,等将来有钱了,给哥哥和弟弟请个先生,让他们在家专心读书,考个功名,不求能做官,只求能减免赋税就行了。 这当然是后话了,却说现在,李叶每隔个十来天,缸中的水发酵得差不多时,就与哥哥一起到河里挑些清水,掺上这些酸水浇地。 眼看前面只要浇过这些水的地方,麦子都长得比别的地方好,李老实也高兴起来了,把已经空了的粮食瓮也腾出了两个,用来发酸水。 转眼间,一个月过去了。 前两天下了一场透雨。今日,天气晴和,李家一家人,除了奶奶以外,全部出动,到村北半山坡的地里载红薯。 红薯秧是两个舅舅家给的,他们两家家境稍微好些,留了些去年的红薯,育了秧,今年天年好,秧子长得也茂盛,富余了不少,就送给了李叶家。 一共四亩地,二天就栽完了。栽红薯的时候,李叶无意中发现,山坡上竟然有蝎子! 小弟弟调皮,栽两下就不想栽了,就跑到小山坡上玩了。大人们觉得他还小,也不去管他。 下午的时候,他在山坡上翻石头,找藏在下面的小虫子玩,结果跑出来一只蝎子,吓得他大喊着跑了回来。 李叶惊问:“这山上还有蝎子啊?” “是啊,多着呢。”李善地一边说,一边拉住了弟弟:“幸亏没有蛰着,别乱翻石头了,下面好多蝎子呢。” 李叶眼前一亮,可以捉蝎子到药店卖啊!一个月过去了,上回买的粮食没剩多少了,她正愁着怎么再赚点钱呢。 只是不等她说出这个主意,家中就出事了。 栽完红薯的第二天早上,奶奶一直没有醒来,大家都以为奶奶是累着了。这两天全家出动栽红薯,奶奶坚持在家做饭,肯定是累了,所以就想着,多睡一会儿就醒了。 可是等早饭做好后,奶奶依然沉睡不醒。大家这才着急起来,李老实让大儿子赶紧去请了本村的大夫过来。 李二爷给李奶奶把了把脉,沉吟了一下,说:“准备后事吧。没什么病,也不用吃药。就是油尽灯枯,把血脉都已经耗尽了。” 李老实一听,嚎啕大哭,其他人也都跟着哭了起来。一时间,屋子里一片哀嚎声。 李二爷摇了摇头,走了出去。 李老实哭过以后,就是深深的愁了。准备后事,他拿什么准备啊? 墓地倒是不用愁,李家全村的坟地全都在村后的小山坡上,按辈份排着位置。可是,发送人时,来吊唁的乡邻、亲戚总是要吃饭的,还有老人的寿衣、棺材、小辈们穿的孝衣,哪样不要钱啊? 李善地早被打发去通知了两位姑姑,中午时分,两个姑姑都到了。二姑带了一只下蛋的老母鸡,还有五十个钱。大姑只拿了二斤棒子面。 一商量后事,两个姑姑都沉默了。二姑家是真没钱,她今天带的老母鸡和五十个钱,几乎是家里全部家当了。大姑却是不想拿,发送老人是儿子的事,跟闺女无关。 下午时分,奶奶已经停止了呼吸,一脸安祥地去了。 李老实通知了村长,又央了人去给亲戚们报丧。然后就守在母亲床前发愁。这一关看来是过不去了,要不就得把那四亩薄地卖了,要不就得到高家借钱。 可是把地卖了,眼前是能过去了,以后一家人的生计可就没了。借贷也是一样,过得了眼前,过不了以后。 正在他发愁的时候,大姑扭着身子,摇摇摆摆地过来了,“老实,咱娘没了,大姐知道你发愁,可咱不说让娘风光大葬,总也得把寿衣和棺材给凑齐了吧?” 李老实只哎了一声,又低着头不说话。 李大姑又说,“也是你命好,我刚得到信儿,吴阁老府上想要几个小丫头,王婆子跟我关系好,偷偷跟我说了,是要跟着四小姐的!” 李老实听了这话,抬头看了大姐一眼,脸上闪现出一丝惊喜。 邻村的胡奶奶在这一带可谓是家喻户晓,就只因她是吴阁老府上的老丫环。听说做丫环时日子过的比一般地主员外家的小姐都好,后来年岁大了,指给了府中一个管事的,更是不得了了,她当家的管着好几个铺子,使奴唤婢的,比员外老爷还风光呢。 李大姑一副得意的样子,又接着说:“想到他家去的人多了去了,要不是有我,也轮不上咱们。这一次要八.九岁的,杏儿今年九岁,倒是正合适,吴家给这个数呢!” 大姑说着,伸出手指一比,“十六两银子!” 李老实一听,都有些呆住了,十六两银子!三两银子一亩好地,十六两买五亩好地还有富余,吴家不愧是家大业大,出手真大方啊。 听大姐说,好多人都争着想去,李老实又有些担心了,“那人家能要咱们家杏儿吗?” 李叶就在堂屋里,早把里屋他们这些话都听进了耳朵,如今爹这话一出口,她就知道,爹这是打算卖了。 “爹,不要!别卖妹妹。发送奶奶的事儿,咱们再想法子。”李叶一掀门帘,走了进去。 第6章 调戏 李老实看了看走进来的大女儿,说:“是吴府要丫头,杏儿去了那儿,肯定比在家里强多了。” 李叶心想,那可不一定啊,给人家做了下人,一切都攥在了主人的手心,叫你生就生,叫你死就死。那些嘴甜心灵,八面玲珑的人也许能混好,可是李杏她是知道的,太天真了,太单纯了,到了吴府,遇到好主子还行,不然被人卖了也许她还帮人数钱呢。 “爹,也不是所有的丫头都过得好的,挨打受骂的也多了去了。杏儿才九岁,到时她受了委屈,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再说了,杏到了吴府,再想见一面可就不容易了,爹你舍得啊。” 李老实嗫嚅了一下,拿手抱了头,叹了一口气,“唉,爹也是没法子啊。” 大姑早看李叶不顺眼了,挑了挑眉说道:“说得轻巧!再想法子,你能想出什么法子?再采柳叶去卖?别说柳叶都老了,就是不老,你把全村的柳叶都卖光了,也卖不出十六两银子来!” 今日.她一来村里,遇到好几个人夸这丫头,说她心思灵活,柳叶还能卖钱。她不以为然,不就是小聪明嘛,有什么! 李叶不理大姑,冲着父亲说:“爹,我们借钱吧,我会想法子赚钱,很快就能还上的。” 在李叶的心中,就是借高利贷,也比卖人强,高利贷还有还上的一天,人卖了,就成主家的了,生命随人,再也不由自己了。 “亲戚们也都不富裕,要借只能去高家借,二分的利,怎么还得上啊?”李老实发愁道。 “那就少借点儿,买一口薄棺材,给奶奶买一身寿衣,其他的一概不办,先让奶奶入土为安,以后有了钱,可以再换好棺材。相信奶奶也不想把杏儿卖给别人。上回还是奶奶一力反对的。” 李老实还没说话,大姑立马跳了起来:“那怎么行,娘受了一辈子苦,辛辛苦苦把儿子孙子们拉扯大,到了,连口好棺材也用不上!不行,不行,我不同意!” “大姑,您要是不同意,您给奶奶买一口好棺材不就行了。” “什么?让我买?我一个嫁出去的女儿,凭什么让我买?”大姑呵呵冷笑了两声,“真是不要脸!” “既然大姑知道自己是嫁出去的女儿,就别管家里的事,我正和我爹商量呢。”言下之意就是让大姑闭嘴。 “哎哟,你瞧瞧,你瞧瞧,老实,你看你把孩子惯成啥样儿了?跟大姑这么说话,一点儿教养都没有!以后看谁敢娶你。”大姑气得只想上前打李叶两巴掌。 李老实一听这话,赶紧道歉:“大姐,你别生气,她孩子家家的,不懂事。” 大姑哼了一声,“我是出嫁女,管不了你们老李家的事儿!你不愿意,有的是人求着我送闺女去。哼!”说完,大姑摇摆着水桶腰出去了。 李老实其实还在犹豫,他不想卖女儿,可是又想着吴府也算是个好地方,女儿去了那儿也许就享福了,并且还能得十六两银子。 李老实不再理李叶,出去找王氏商量去了,女儿在他心里,毕竟不是一个能拿事儿的人。 李叶怕大姑又去忽悠李杏,就赶紧去找了李杏,拉她到厢房去,跟她说了这事儿,还详细地、客观地跟她分析了到吴家的好处与坏处。当然好处是一提而过,重点说了坏处。 “姐心里舍不得你,怕你到了吴家受屈,你放心,姐姐会想办法挣钱的。” 李杏坐在炕沿上,捏着自己的衣角,低着头想了一会儿,说:“姐,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不过,我还是想去,只要我听话,手脚勤快些,肯定能让主人喜欢的。” “哎!”李叶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觉得刚才自己苦口婆心,说了一大堆,全都没用。 “杏儿啊,不是你自己做得好,就一定能混得好。你怎么不明白我的意思呢?” “姐,我明白,可是爹说过,不能借高家的钱,借了就再也翻不了身了,以后哥哥也娶不上媳妇了。” 李叶还想再劝,大姑却进来了,满脸堆笑,“听听,还是杏儿懂事儿,别听你姐姐瞎说,她是自己想去,可惜人家不要她,所以她才不想让你去的。到了吴府,以后吃香的喝辣的,有的是好日子过。” 李叶抬头看了大姑一眼,“你才瞎说……”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大姑得意地截住了话头,“你爹和你.娘已经答应了,都画好押了,你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 原来,李老实与王氏商量以后,觉得李叶的方法不行,不光是棺材和寿衣的事,还有孝衣,发丧那天的支应客人的饭菜钱,借钱的话,借少了不够,借多了还不起。 最主要的是,有邻村胡奶奶的例子比着,还有从别人嘴里听说的三句两句,知道吴家的下等小丫头也是有大白馒头吃的,所以他们认为送孩子去那里也算是去享福了,总比在家里挨饿受冻强。 两口子怕大姑一气之下真卖了别人家的丫头,就赶紧把卖.身契签了。 这下李叶说什么也没有用了,还被大姑扣了一个嫉妒的帽子。 一家人都同意,觉得这也算是一件好事。李叶郁闷极了。 吃过晚饭,李善地还找李叶谈话了。 “小叶,你是不是因为吴三公子那天在药店门口为难咱们,所以才反对杏儿去吴家的呀?” 他不提,李叶还忘了这茬子事儿了,“就是,你也看见了,就因为不小心撞了他一下,就那样为难咱们,那天跪得我膝盖都青了。” 李善憨憨地笑了一下,“其实,这也不算为难了,他既没让咱们赔,也没有打咱们。我听人说,吴家对下人一向是不错的,很少打骂。你就别担心杏儿了。” 一家人都觉得这是好事,李叶吃过晚饭,越想越憋屈,见天气清明,月朗星稀,就一个人信步走了出去。 这里的人虽然不富裕,但民风淳朴,治安一向很好,孩子们经常晚上出去玩。所以虽然天色已晚,李叶也并不担心什么,信步就走到了小河边。 李叶在河边看了会星星,吹了会儿暮春的暖风,心里才稍微好受了些。她正想回去,就见远处隐隐约约两个人走了过来,一个人手里还提着一个东西,微微地发着亮光,好像是萤火虫。 原来是谁家的孩子在捉萤火虫玩儿。李叶也不在意,等走到跟前,才发现并不是什么孩子,而是两个大人。 虽然是晚上,不过一轮明月当空高挂,依稀也能看清人的面目。一个正是高员外家的少爷高标,而另一个手中拿着萤火虫口袋的人,看起来有些像那天在县上遇到的吴三公子。 那天就只见了一面,现在又是晚上,李叶并不敢肯定是他。 李叶躬身施了一礼,“高大.爷。” 高标见是李叶,有些奇怪,稍愣了一下,问道:“你奶奶走了,你也别太难过了。” 李叶低头嗯了一声,“谢高大.爷关心。”就准备回家。 不想却被吴三爷拦住了,“哟,大半夜的出来,是来会情郎的吧?” 一听他的声音,李叶立马认出来了,就是他,吴三公子。李叶不想理他,向旁边一转,想从他身边过去,没想到他立马又转过来拦住了李叶。 李叶往左,他也往左,李叶往右,他也往右。 高标一看,知道吴三爷又起了戏谑之心,赶忙上前说道:“三爷,她奶奶今日刚刚过世,必是心情不好,别逗她了。” “高兄,怎么了,这是替你二姐出头,管姐夫呢?”吴三公子斜睨了高标一眼说道。 他这么一说,高标知道他有些生气了,也不敢说什么了。 也不知这小祖宗哪根筋答错了,竟然戏弄起一个干巴巴的小姑娘来。虽然他承认,在轻纱似的月光下,李叶的脸显得格外好看。 许是这一个来月,每天都有吃的,所以李叶原先干瘦的脸稍微丰满了些,月光一照,像是扑上了粉,遮住了原来腊黄的菜色,竟是白白.嫩嫩的,配上如点墨一般的大眼睛,自有一种楚楚可怜的风韵。 高标知道,三爷就是一时无聊,起了戏谑之心,明日估计就丢到脑后了。他是大男人,没什么,可是李叶一个小姑娘,失了名节,就等于是丢了性命,他不能袖手旁观。 平日,也就三爷的小厮吴刚能劝他。高标就想着赶紧回去,把吴刚找来,所以就从吴三公子手里接过萤火虫,说:“三爷,我先把这萤火虫送回去。” 见高标如此识趣,吴三公子当然高兴,一挥手让他走了。 李叶本来还指望着高标能救自己,没想到他竟然走了。她开始在心中暗暗盘算,如果将这个吴三公子打一顿,他会不会要了自己的命? 李叶一边想,一边拿眼角的余光搜寻着地上的石头。 死了就死了,在这里过的憋憋屈屈的,有什么意思。 第7章 赔钱还是赔人 高标走了,吴三公子就更加猖狂了,“没想到一个乡下的野丫头也知道我玉.面三郎的名号。我今日才刚到高家,你就到这儿等爷来了,还挺知趣的,有些意思,倒是勾起爷的兴致来了。” 一边说,一边伸手就去摸李叶的脸。 这真是迷一样的自信啊,是个女人就一定得看上他?有钱人怎么了,很了不起吗?上次受他欺负也就算了,本就是自己先撞上了他,可是这一次呢,简直是无妄之灾啊,谁能想到在自己村的小河边还能遇到吴家三公子,谁能想到他一个大男人,竟然还到河边捉萤火虫玩儿。 李叶一边腹诽,一边扭头就跑,她不敢打他,也懒得理他,就只能跑了。 李叶个子矮,那里有吴三公了跑的快,没几步就被追上了。 吴三公了一个猛扑,一下子就把李叶扑在了身下。“就你这小短腿,还跑,爷看你往哪儿跑?” 他一边说,一边在李叶身上乱.摸,边摸还嫌弃地说:“你怎么这么瘦,跟个干柴棒子似的,也就脸上还有点儿肉。” 说着,就抚上了她的脸,做势要去亲。 陌生男子的气息侵来,李叶只觉得又恐惧又恶心,身上起了一声鸡皮疙瘩。这个时候,她也顾不上考虑能不能得罪权贵了,脑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打他!然后赶紧逃跑! 李叶手下正好摸.到了一段硬硬的东西,好像是一根枯树根,她抓在手中,使出了浑身的劲儿,一下子就砸在了吴三混蛋的头上。 吴三公子没想到李叶一个小丫头竟敢打自己,“哎呀”叫了一声,捂着脑袋一愣神,被李叶一下子推了下来。 李叶急慌慌地从地上爬起来,怕吴三混蛋再追上自己,抓起地上的沙土,扬了他一脸。 在吴三公子的惨叫声中,李叶急匆匆地跑了回去。 回家后,她不敢告诉家人,又怕吴三公了会派人来抓自己,一晚上做了好几个梦,每个梦里,吴三都是带着大队人马,拿着灯笼火把,将自己从家中拽了出来,一脸狞笑…… 李家得了李杏的身价银子,有了钱,买了寿衣、棺材,还扯了几匹白布,找了村子里本家的妇人们帮着一块缝孝衣。 陆陆续续有乡邻来吊唁,李叶一直在奶奶陵前跪着,有人来就陪着哭,哭得嗓子都哑了,头也嗡嗡直响。就这,她还一直注意着门口的动静,好在一直到奶奶出殡,吴三公子也没有来过。 期间,高标倒是来吊过唁,看了看陪在陵前的李叶,并没有说什么。 因为高标的到来,乡亲们都很羡慕,又高看了李家一头。都说李家爷爷到底是做过先生,连高家都与李家相与。 李叶见高标吊完唁后,在院子里与哥哥说了几句话,期间还看了李叶几眼。等他走后,李叶就去问哥哥,高标跟他说了什么。 哥哥说,“也没什么,不过就是宽慰了几句,叫我节哀顺变。” 李叶本以为高标是吴三派来找不自在,或者来传话的,如今这样,她倒是不解了,难道吴三公子如此大度,竟然就这样算了吗? 发送了奶奶后,李杏就被大姑领走了,一家人不免洒泪惜别,互相叮嘱一番。 又过了三天,就在李叶以为吴三公子的事儿就算了的时候,吴三公子带着一个婆子,几个小厮,由高标领着来了。 这一群人在往李叶家一走,村人都羡慕极了。好在高标很给面子,在门口敲门时,只说是要找李善地。 李叶知道,这是找自己秋后算帐来了,也不躲避,从屋里迎了出来。而听说吴府的公子来了,李老实、王氏还有小善时,则吓得躲在屋中不敢出来。 李叶抬头看了一眼吴三公子,只见他眼晴微微有些肿,额头上也有一片浅浅的青色,想是那晚被自己砸的。 “说吧,你想怎么办?”李叶很干脆地开门见山。 李善地不明白怎么回事,还以为是上次的事,偷偷地拉了李叶一下,悄声问:“怎么了?上次不是没事了吗?” 吴三公子并不说话,他带来的婆子却是上前打量了李叶一眼,先是愣了愣,然后出于她的职业道德,昧着良心夸了一句:“瞧着姑娘生的,可真是水灵。” 然后又拿眼四处张望了一圈,问道:“你家大人呢?怎么就你兄妹俩在家?” 听到人点名找自己,李老实没法子,只得从屋里挪了出来,然后又招呼人去屋里坐。 那婆子笑眯眯的,装出满脸良善,跟李老实说:“大哥,你怎么养姑娘的?长得如此水灵!这不,我们三爷看上了,说这丫头机灵,有趣,想让她到身边做个贴身丫环,也不要她扫地做饭,也不要她端茶倒水,只要能说说话,解个闷就行。” 李老实搓.着手,吃惊地看着婆子,不明白吴三公子怎么会看上自己家丫头。 婆子伸出五个手指一比,说:“三公子给这个数,足足五十两纹银呢!哎哟,真是,只怕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哟!” “以后,管四季衣服,每月还有一两银子的月钱呢。”婆子见李老实不说话,又加了一句。 李叶在一旁听了,心中“我去”了一句,吴家这是要把李家人全弄成丫环不算吗? 李叶不等父亲说话,接口说道:“我们家不缺钱,不卖女儿,你们走吧。” 李老实听到五十两银子的时候,确实心动了一下,不过,刚刚卖了一个女儿,他心中也不好受,这时,并不是没有这钱日子就过不下去,他也确实不打算再卖一个女儿。 所以也就嗫嚅着附合女儿:“那个,还是算了。要不,我叫我大姐给您寻一个更好的?” 婆子回头看了吴三公子一眼,吴三公子开口道:“就是她了,不要别人,我给一百两。” 李叶看他那拽拽的样子,真想上前喷他一脸:有钱了不起啊! 可惜她不敢。 可也不能不说话,李叶只好上前,委婉地说:“公子的好意我们领了,不过是一百两银子,我们不缺。您还是找别人吧。” 吴三公子看着李叶不说话,李叶心中明白,他这是不打算放过自己。 李叶看了看他额角的淡青,估计他是气不过,就放低了声音说道:“虽然冒犯了您,是我不对,可我当时也不是故意的,我也是一时慌乱,行动没个轻重。要不,我陪您点钱?再不行,您打我一顿也成。” 她这话说的模棱两可,李善地还以为是上次撞到吴三公子那一次的事。 吴三公子斜睨着李叶,“爷我缺那点儿钱?再说了,让你赔,你赔得起吗?” “那个,赔、赔多少?”李叶犹豫着开口问道。她也想一次把这事解决了,不留后患。 一听李叶真要赔,吴三公子也笑了,“真赔?我也不多要,就一百两银子,你的身价。” “赔了,您以后能保证不再追究吗?” “那是自然,我堂堂男子汉,岂能说话不算话?” 一百两银子,赔了倒是干净利落了,可是,问题是李叶没有啊。她思量了一下,又问道:“您打我一顿行不行?我实在是没有这么多银子。” “我吴三从不打女人。不赔的话也行,”吴三公子说到这儿一顿,看李叶脸上露出了喜色,才又接着说:“不赔,你就等着坐牢吧!” 李善地在一旁越听越心惊,怎么就撞一下就要坐牢啊。他悄悄地走到高标身旁,“高大.爷,求您给说句话吧,一百两银子我家实在是拿不出啊!” 高标有些无奈地看了李善地一眼,这事他也帮不上忙。李叶把吴三公子头上打得起了个大包,好几天才消下去。平日里,别人连根手指头都不敢碰他,何况是打他! 李叶也知道,在古代,一个女子要是坐了牢,也就算是完了。 自己闯的祸,自己得背。虽然这事她并没有做错。可是人家权大势大,她也没办法。 “吴三爷,你敢不敢跟我打赌?” “打赌?打什么赌?”吴三公子眼前一亮,来了兴趣,这小丫头鬼点子真多。 “赌我一年内能赚到一百两银子。” “就凭你?”吴三笑了笑,一拍手,“好,赌就赌!不过要半年,要是你半年内能赚一百两银子,那一百两银子就不用你赔了。要是你赚不了一百两银子,就乖乖地到我家当丫环,身价银子也不给了。” “好,就这么定了。”李叶很痛快地答应了,“还用签字画押吗?” “不用了,我是绝对说话算话的,有高兄做证。你要是不守约定,我有的是法子治你。” 吴三公了说完,又伸出手指算了算,“嗯,今日是四月二十八,十月二十八我再来找你。” 说完,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走了。 送走了吴三爷,李叶松了一口气,心却又提了上来,她怎么才能赚到一百两银子啊! 第8章 捉蝎子 吴三公子和高标在的时候,李老实不敢说话,如今见人都走了,才发起急来:“小叶,你怎么能这么胡闹,敢和吴三爷打赌?他们是什么人,你怎么能由着性子来?到时他一个不高兴,给县太爷说一声,咱们全家都得被拿铁链子拴走,蹲大牢去!” “我这不也是没法子吗?我得罪了他,真要是去给他当丫环,他还不得整死我啊。”父亲怕这些人,李叶能理解,可是,她也不想任人玩弄、拿捏不是? 李老实又急又怕,见女儿顶嘴,几乎是恼羞成怒,“还不赶紧叫你哥哥带着你,去求高大.爷,让他带着你们去吴府求情,只要吴三爷肯饶过你,就是跪个三天三夜也是值当的。” 王氏听了,有些心疼地插话道:“三天三夜?孩子们的身子怎么受得了?” “你闭嘴!都是你平日惯的他们,不知天高地厚的!”李老实斥道。 “爹,这事儿您不用管了。现在就是我到他家门前跪死,他也不一定饶过我。他们这种人讲究脸面,当着这么多人说出口的话,不好失信的。只要我能在约定的日子赚到一百两银子,不就结了?” 不听此话还罢,听了此话,李老实更加生气了,“一百两银子!说的轻巧,你当银子是大风刮来的?你.爷爷加上你爹,过了两辈子日子了,也没见过那一百两银子是什么样的!” 李叶本来也有些忐忑,如今又被父亲如此说,心里有些难过,也有些没底,可是不放手一搏,又怎么知道一定会失败呢? “爹,你放心,我心中已经有主意了,一定不会连累你们的。” 听女儿这么一说,李老实有些被说破心事的羞恼,说了句:“我又没说怕你连累。行了,我还得去地里看看红薯怎么样了。” 李老实说完,拿了一把铁锹,背了一个篓子,就要出去。 李叶刚才已经想了一些法子。上次去县里卖柳叶,再加上后来给茶店送柳叶那几回,李叶曾在县里转过,记得并没有卖凉皮的。 也不知是这里的人还不知道凉皮的做法,还是因为古代交通不便,外地的小吃并没有传到当地来,反正将乐县是没有凉皮卖的。 初期没有什么资金,李叶打算卖凉皮试试。只要买上几斤面,买些调料就行,花不了多少钱。 这次卖妹妹得的十六两银子,除去奶奶丧葬的花费,听娘说,还剩了七八两,李叶想先借二两做为启动资金。 事不宜迟,越早行动越好,万一失败了,还能再进行别的项目。 “爹,您先别走。”李叶拉住了要出门的李老实,“女儿想借二两银子,做点小买卖,等赚了钱,就还您。” 一听李叶要借钱,李老实不愿意了。穷了一辈子,他还想着用这八两银子给大儿子娶媳妇呢。大女儿虽然心思灵活,有些鬼点子,可是她毕竟才十三岁,怎么可能赚得到钱?到时,这二两银子还不得白白地打了水漂? “这钱还等着给你哥娶媳妇呢,你还是老实等着到了半年头上,就去吴府做丫环吧。你的身价银子,我们也不贪图。” 李老实说完,一甩李叶的手,背上筐子出去了。 李叶有些伤心地低了头,盘算着怎么才能挣点钱,好做本钱。 王氏过来,拉了女儿的手,说:“你也别怨你爹,他也是没法子。” 李叶点了点头,冲娘笑了笑,坚强地说了句:“没事,我知道爹也是没钱。我会想法子挣到钱的。绝不会牵连家人。” 下午,李叶跟王氏一起在院子里做针线活。已是初夏,日头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李叶心中却是急的不行,她还在想着,怎么才能做些没有本钱,只有利钱的活儿呢。 小弟弟李善地往常会跟着二姐去外面拾柴禾,如今二姐走了,他就一个人在门外玩儿。 没一会儿工夫,李叶就见他捉了好几个肉牛牛的虫子回来,放在了一个小破碗里,逗着玩。 李叶脑中一闪,一下子想起了山上的蝎子。这两天事儿多,竟把这茬给忘了。 吃过晚饭后,李叶找了一个小口的坛子,又找了一双筷子,她要上山去捉蝎子。 哥哥李善地上午的时候有些不好意思,因为爹用为自己娶媳妇的理由,回绝了妹妹错银子的请求,他总觉得是自己对不住妹妹。 这时,他问了李叶,听说是去捉蝎子后,立马也说要去。还叫李叶不要拿筷子,筷子有些短,等到了村外,找两根直溜一些的树枝,还更好用些。 弟弟善时听说要去捉蝎子,也高兴地非要跟着一起去。 李叶问询地看了哥哥一眼,李善地说:“没事的,我们看着他一点儿,不会被蛰的。” 兄妹三人抱了个坛子,到村外后,折了几根树枝,做成长筷子,就上山了。 捉蝎子最好是晚上,头上带上一个头灯,轻轻翻开一块石头,将在底下歇息的蝎子快速地夹到事先备好的容器中。 可是李叶她们没有头顶灯,连煤油灯都没有。煤油也是油,李家连吃饭的油都买不起,就更别提照明的煤油了。 农家人天一黑,唯一的能干的事儿就是睡觉。 今天是二十八,虽然天气很晴朗,可是没有月亮,只有星星,看的影影绰绰的,一翻开石头,隐约看着黑黑的、像蝎子的东西,就用树枝去夹,可有时夹起来不是蝎子,有时没注意,蝎子都要爬到鞋上了。 李叶真是想哭啊!她现在特别理解囊萤映雪和凿壁偷光这些故事。她现在也特想能借点光啊! 就在李叶想要哭一哭的时候,远处山坡下出现了两个灯笼。 我去,这大晚上,荒郊野岭,不会是妖怪吧!李叶以前看过不少乡村灵异鬼怪故事,不由得就往那方面想了。 她吓得赶紧拉了小弟,靠到哥哥身边,“哥,你看,那边有两只灯笼。” 李善地看了一眼,漫不经心地说:“可能是有急事,所以才赶夜路的吧。” 看哥哥不当心,李叶才又去搬石头捉蝎子,心中不由地感叹,做什么都不容易啊。 没一会工夫,那两只“灯笼”走了过来,举起来照了照兄妹三人,问道:“捉到蝎子了没?” 李叶一看,竟然是高标,带着一个小厮。 李善地忙走上前,有些惊疑地问:“高大.爷,你怎么来了?有什么事儿吗?” 高标一笑,“也没什么事,只是吴三爷叫我看着点小叶,说是这钱必须是她自己挣的。” “什么?必须是我自己挣的?还不让人帮忙?”李叶叫了起来,他不会是有病吧? 高标忙摆了摆手,“不是,不是,你误会了。吴三爷的意思是说,必须要是你赚来的,不能是从别处借来的。要是你借来银子,到时候给他看一眼,转身又还了人家。这样不算的。” “哦。”李叶心想,肯定是我自己赚的,我倒是想借,谁肯借给我呀。 李叶又低下头去找蝎子,意外地发现亮了许多,看来有这两个“灯笼”监工,也是很不错的事。 高标很是体贴地拿着灯笼跟在李叶身后,给她照着。跟着他来的小厮将灯笼递给了李善时,自己也加入了捉蝎子的大军。 一个多时辰,李叶她们捉了多半坛子蝎子。满载而归。 到村口的时候,高标笑着问:“明晚你们什么时候上山?到时我在村口等着你们。” 李叶突然觉得,自己收获了两枚自带照明功能的跟班,这感觉也不错。 第二天又捉了半坛子,凑成了一坛子,李叶准备到县上去卖。 高标推荐她还到原先的药店去卖,还说这是吴三爷指定的。 这两晚上,李叶通过高标,已经知道那个店是吴家的,听了这话,暗暗腹诽,这个吴三公子还真有未来资本家的特质,就连这一点剩余价值也要压榨。 不过,她还是决定就到那里卖,其他的店她也不熟,人家还不一定会收呢。 这一天,李叶起了个大早,找了件旧衣裳把坛子包了起来,与哥哥一起,进了将乐县城,到德善堂药店去卖蝎子。 药店的人像是提前得到了消息,见兄妹二人进来,马上让了进来,又是看座又是上茶,十分客气。 一个小伙计看了看坛子里的蝎子,说:“我得进去问问掌柜的,看看品质,再定多少钱。” 李叶与李善地正坐在店中等着,就见店门外晃进了一个人,正是吴三公子。 “哟,来卖蝎子啊?” 掌柜的和坐堂的先生见吴三公子来了,都过来见了礼,小伙计上了香茶。 李叶兄妹自然也赶紧起身见礼。 吴三公子大马金刀地坐在那儿,看着站在面前的李叶,说道:“这蝎子是你自己抓的,还是别人帮你抓的?” “是哥哥帮我抓的。” “不是说要你自己赚钱吗?你这让人帮忙了可不算啊!” 李叶想狠狠地瞪他一眼,表达自己的不满,可又怕再惹恼了他,再生事端,只能低着头,尽量放柔了声音说:“公子,话不是这样说的。贵府开的这些商铺,不也是别人帮着干活吗?任谁也不能说,这赚来的钱不是贵府的不是?” 吴三公子一下子被噎住了,仔细打量了下站在面前的李叶,只能看到脑袋顶,“这倒也是,你这小丫头片子真会说话。这一张嘴说的,爷都不知说什么好了。就算你过关。不过,你每天捉蝎子,半年也赚不了一百两银子吧?” 吴三公子扭头问站在一旁的掌柜的,“她捉的这些蝎子值多少钱?” 掌柜的回话:“一共有三斤二两,一斤按十个钱算,共三十二个钱。” “这个价绝对公道,不信姑娘可以到别家去问。”掌柜的回完话,又冲李叶说了一句。 吴三公子哈哈一笑,“两天赚了三十二个钱,一天就是十六个,一个月二十八天……” “一共多少钱?”吴三公子扭头问掌柜的。 “448个钱。”掌柜的立马答道。 “就算你500个,”吴三公子得意地看着李叶,“也就才值半两银子,半年能赚三两银子就不错了。哈哈,我等着你给我当丫环的那一天。” 李叶站着也不说话。反正她也不会一直捉蝎子。只怕她每天捉的话,小山坡上的蝎子都得被她捉光。 第9章 试卖凉皮 果然,李叶的担心是非常正确的,捉了几天后,小山坡上的蝎子明显少了。原先两天就能捉一小坛子,后来四天才能捉一坛子。 卖蝎子的钱有了二百文后,李叶决定不捉了,不能涸泽而渔啊! 因为前一天李叶已经跟高标说了,捉了这次以后,就不捉蝎子了,她准备试着做凉皮卖。所以今日到县里卖蝎子时高标也跟来了。 因为吴三公子说了,要高标时刻监督着李叶的行动,尤其是她的行动有变化的时候。 卖蝎子一共卖了二百零三文钱,李叶想先买上五斤面做一次试试。她计算过了,一斤白面六文钱,五斤面30文,还要再买些醋、花椒、辣椒、芝麻、花生、菜油等调料,好在这些都需要得不多,先少买一些,估计有个三四十文也就足够了。 还有就是,如今才五月初,夏天的菜还没有下来,所以并没有黄瓜卖,李叶决定买点绿豆芽,配到凉皮里。 她观察过,这里是有豆芽卖的,第一次先买豆芽,以后,她打算买些绿豆,自己生豆芽,这样也能节省些成本。 唯一麻烦的是,家中并没有圆圆的、薄薄的平盘子,所以李叶还得到铁匠铺去问问,打一个需要多少钱。 李叶与李善地还有高标,三人到了铁匠铺,李叶把自己想要的东西仔细地与铁匠说了,问他能不能做。 铁匠拍着胸脯说:“客官放心,我一天就能给你打出来。看客官也是实在人,我给您说个实在数,只要您180文。” “180文!”李叶险些叫了出来,她一共才二百零三文钱,如果做凉皮箩就要180文,那她就只剩下二十三文钱了,怎么买其他材料啊? “掌柜的,能不能便宜些?我实在是没有这么多钱啊!” “不行,不行,”铁匠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你这东西虽然用铁不多,但是格外费工夫,考验功力,你到别处去问问,看他们谁能做出这活儿来?” 李叶并不懂打铁的门道,怕被他忽悠了,所以就想到别处去看看。高标说道:“我有些累了,先在这儿歇一会儿,一会儿你们再来找我。” 李叶与哥哥一起,又找了两个铁匠铺子,说了要做的东西的样子后,两家都表示做不了。李叶没法子,只好又返回了原来的铺子。 刚才不买,现在又回来了,李叶也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李叶还是厚着脸皮又问了掌柜的一句,能不能便宜,虽然她已经不抱希望了。 可是掌柜的这次却像变了个人似的,十分好说话,“好吧,看在你一个姑娘家,也不容易的份上,给你算一百文得了。” “啊!”一下子便宜了八十文,李叶惊得有些说不上话来了。她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高标,问道:“高公子,是你跟他说什么了吗?” 高标微微一笑,“高某并没有与他说过什么。”只不过是给了他八分碎银子而已。 虽然他没有承认,李叶也明白,除了他没有别人,不由得眼圈一热,一抱拳说道:“算我借你的,以后还你。” 高标看着李叶,依然笑着说:“我并没有借给你钱,还什么?” 李叶没再说话,只是又拱了拱手,表示了自己的谢意。 李叶数出了一百文钱给铁匠,说好了明日一早来拿。 接下来,李叶又买了白面和各种调料,因为钱还有些富余,所以又买了几斤绿豆。 回家后,李叶就开始准备做凉皮。 以前她曾经自己试着做过,大概步骤还记着。她先和好了面,拿一个小褥子盖了起来,放到太阳底下,醒了一个多时辰,然后就倒了一盆水,开始洗面。 李善地跟父亲,带着弟弟去地里干活了,家中只有王氏。 王氏一边做针线活,一边看着李叶洗面,只觉惊奇得不行。 “小叶,你这把面都洗到水里,都成面糊了,这是干什么呀?” “娘,就是要洗成面糊糊才能做凉皮呀。等我做出来,您就明白了。”李叶一边洗,一边高兴地说。 “你这都从哪儿学来的啊?”王氏问道。 “从书上啊,爷爷留了那么多书,这都是我从书上看的。” “哦,会念书就是好。” 王氏不识字,李叶说是从书上看的,她就信了。李叶暗暗庆幸,多亏不是哥哥,要是他,一定会问,是从什么书上看来的。 李叶一直将面团揉搓到只剩下面筋,虽然手累得酸疼,心中却是快乐的。 她将洗出来的面浆盖上盖子,放置一晚上,只等明早再用。 第二天,李善地起了个大早,到县里取了凉皮箩来。 昨晚的面浆放置了一晚上,已经形成了两层,李叶将上面的清水倒了出来,只留下较稠的部分。 王氏帮忙烧了一大锅水,李叶将面浆搅拌均匀,在凉皮箩上刷了一层油,倒了一勺,摊平,放入开水锅中蒸了约一分钟,然后放入一旁的凉水中,一张凉皮就算是做好了。 不知是第一次手生的原因,还是凉皮箩第一次用,不太光滑,第一、二张凉皮都没有完整地揭下来,都有些碎,不过后面的都很完整光滑。 李叶将那两张碎的凉皮切成条,放了少许盐和醋,又将昨天炒好的芝麻、花生碎,还有辣椒油拌上,又将李善地今早刚买回来的绿豆芽用开水烫了,放了一些,搅拌均匀后,让家人品尝。 刚才李叶拌的时候,那香味已经勾起了一家人的味蕾。等到每人分到一些后,都迫不及待地狼吞虎咽起来。李善地恨不得将自己的舌头都吞进肚子里,李善时吃完后辣得伸着舌头直哈气,却是嚷着还要吃,说自己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比过年吃的饺子还要好吃一百倍。 这时李善地看李叶的眼光已经有些不对劲儿了,大妹妹怎么知道的越来越多了,都让他怀疑她还是自己的妹妹吗? 李叶这一次买了五斤面,一共做出了25张凉皮,除了吃了的两张,还剩下23张,加上各种调料还有碗筷,一共装了两个筐子。 李善地帮李叶挑了,兄妹二人一起赶到县城。 到了县里,正好是吃中午饭的时候,李叶找了一个地方,摆好了摊子,就开始吆喝起来:“陇西凉皮,又香又辣,好吃得停不了口啊!” 很快就有人围了过来,很好奇地问,什么是凉皮。 李叶就现切了一张,拌好了,每个人让免费尝一口。 本来她是想分成小份的,可惜没有那么多碗,好在人们并不在乎大家共用一个碗,一人一口尝了起来。 吃过的人表示好吃的很,很快就有人问多少钱一碗。 李叶说:“五文钱一碗。” 将乐县是大县,来县里采买东西、办事的人不少,听说只要五文钱,所以买的人很多。 李叶的凉皮很快就卖完了,除去给人尝的那一张,22张凉皮,一共卖了110文。 李叶拿这些全部买了白面,一共18斤3两。 回去的路上,李叶很兴奋地给哥哥算着帐,一斤白面大概能做出5张凉皮,一张凉皮卖5文钱,五五二十五,白面6文钱一斤,加上调料算一文,一斤面能赚18文。每天做10斤面的话,一天就能赚180文钱。 李善地在一旁应和着,等李叶说完,他才问道:“小叶,你这都是从哪儿学的?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东西?” 李叶顿了一下。刚刚还沉浸在赚钱的幸福中,突然被问到,她有些措手不及。 好在,昨天母亲问她这个问题时,她就想到了哥哥肯定也会问。她就把爷爷的书又翻了一遍,记得其中有一本书叫《京华风物考》的,她大概看了一下,知道是有关各地风俗与见闻的。 李叶看过这本书,却只看了前面一小部分。每天都有活儿干,晚上又没有灯,她实在是没时间看。所以她并不知道后面有没有关于凉皮的事,她就随口说了这本书。 “这书的哪一页?上面还有什么有意思的事?”李善地问。 “哪一页我也不记得了,就是有一次偶尔翻到了,看见陇西有一种小吃叫凉皮,我就记住了。这书我也没看完。” 反正李善地也没多少工夫看书,等他看完了,要是侥幸找到凉皮更好,要是没有,自己就说是记错了,再说一本别的书。 李叶的打算就是糊弄。 回家后,王氏和李老实见卖凉皮真的能赚钱,也都很支持。第二天,李叶在王氏的帮助下,做了十斤面的,50张凉皮,与李善地一起,赶到县里卖。 还是昨天的地儿。旁边卖烧饼的很是欢迎她们,因为李叶的凉皮,他昨天多卖出去好几个烧饼。 卖烧饼的是一对老夫妻,老大娘悄悄地告诉李叶,在这条街上做买卖得拜山头,每个月交一定的钱,不然就不让卖。昨天收钱的人没来,是李叶她们运气好。 李叶早就料到,会有人收钱,听老妇人提起,就赶紧问:“是官府的人收?还是街面上人的收?” 老妇人一看李叶什么都不懂,热心地给她解释道:“像我们这样,有铺面的,每个月要向官中交一些钱,像你们这样,没有铺面的,不用交官中的,但是陈二爷会叫人来收钱。收多少看他老人家高兴,像我们家儿子认识陈二爷手下的一个兄弟,每月就只用交80个钱。” “哦,我明白了,多谢妈妈。”李叶谢过老妇人,心想,看来这个也是要讲关系,看面子的。 老妇人一个月80,一天合下来,也就是不到3个钱。自己没关系,多交一点儿,一天5个钱,最多10个,也还是能接受的。 李叶今天的生意开张的也不错,由于她的凉皮是整个将乐县独一份,价钱便宜,味道又好吃,所以买的人不少,还来了不少昨天的回头客。 很快就卖了20多张。 正在这时,街面上来了四个身穿黑衣短打的人,手中都拿着家伙,横排成一排走了过来,几乎把街面都堵住了。 走到李叶摊子前,站住了。 李叶一看来者不善,知道这是收保护费的来了,忙迎了上去。 “几位爷要不要尝尝我的凉皮,又爽口,又好吃。” 为首的一个,头上带了帽子,背着一个棍子,打量了李叶一眼,拉长了声音说道:“听说街上新来了一个卖凉皮的,怎么,不懂规矩是吧?”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李叶忙点头哈腰,做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大.爷您见谅,我一个乡下丫头,刚刚才听说要去找陈二爷拜山头的,可是,我两眼一抺黑,也不知道到哪儿去找啊。这样吧,您说怎么办,我都照办。” 那黑衣混混儿没想到李叶还挺会说话,一拍手,嘿嘿一笑道:“好!爽快!那你就一天交50个钱吧。可别说我欺负你,这可是最少的了。” “啥?50个钱?”李叶眼前一黑,她一天才能赚几个钱啊? 第10章 保护费 50个钱,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并且还是往死里欺负。 “我的大.爷哎,我卖凉皮一天也赚不了这么多钱。您要这么要,我这买卖也做不下去了。我要做不下去了,咱们将乐县不就少一样小吃吗?要不,我给您做一碗凉皮尝尝?如果好吃的话,您就高抬贵手,少收一点儿?” 李叶一边说,一边麻利地调了四碗凉皮,给那四个黑衣人一一端了上去。 凉皮香辣鲜香的味道扑鼻而来,四人往碗中一看,只见洁白如玉的“面条”配着爽脆的豆芽,拌着红红的辣椒油,让人食欲大动。 四个人在街上吃拿卡要惯了,当下也不客气,坐在板凳上,一人一碗,唏哩呼噜,很快就吃完了。 四人意犹未尽地咂了咂了嘴,抬头就看到了一双虎视眈眈的目光,却是李善地在瞪着他们。 “嗬,哪里来的村鸟?怎么,想打架?”为首的黑衣人轻蔑地笑着,拿起了放在身旁的棒子,在手上掂了掂,“来,来,来,放马过来,大.爷我最稀罕收拾你们这些蠢村鸟。保管服侍得你舒舒坦坦的。” 其余三人听了,立马跟着哄笑起来。 李叶恨不得上前将这些人打个屁滚尿流,满地找牙,可惜她既没势力,也没功力,只能忍着、忍着,再忍着。 她挤出一脸笑,将哥哥拉到一旁,说道:“几位大.爷误会了,我哥就是想问问你们,凉皮好不好吃,咸淡合不合口。” 说到凉皮好不好吃,四个人倒是异口同声地说:“还不错,正合口。” “既然好吃,求几位大.爷通融通融。小女子这才刚开张第二天,本钱都是借的,实在拿不出那么多钱啊!” 李叶一边说一边冲几个人不停地作揖。 四个人虽说吃了人家的,却也不觉得嘴软,但一碗鲜香爽滑的凉皮下肚,倒是因为美食,心情也好了起来,再说见李叶的态度又够诚恳,就大发慈悲,发话道:“通融倒也不是不可以,不过,这事儿还得先通报陈二爷,由他老人家做主。这样把,你把这凉皮再切四碗,我们端回去给陈二爷,李四爷他们也尝尝,要是他们也吃着好,自然有你的好处。” 李善地一听他们还要四碗,有些急了,站出来就要与他们争论。李叶忙把他扯了回来,“哥,你快帮我切,我来调味,别让几位爷等久了。” 李善地心中不忿之极。这些凉皮都是妹妹辛辛苦苦,一点点儿地洗出来,再一张张蒸的,如今这些人白吃白拿不算,最后还得搭上四个碗。他气自己没用,气自己没法儿保护妹妹,可是他还得忍气吞声地给这人家切凉皮。 李叶很快拌好了凉皮,又一再诉说了自己家中艰难,请几个人为自己美言几句。 那黑衣人并不给李叶准话,只说还要看陈二爷爱不爱吃,然后四个人一人端了一碗凉皮,扬长而去了。 四个人走后,李善地心疼地算了算,说:“连吃带拿,一共8碗凉皮,一碗5个钱,五八四十文,再加上四个碗,50文还多哩。” 李叶见哥哥难过,安慰他道:“哥哥别生气,虽说今日花的钱多了些,可如果能说动他们以后少收一些钱,也是值当的。” 李善地听了,知道妹妹说的在理,可他还是高兴不起来,就蹲在地上,不再说话。 因为四个混混捣乱,这儿并没有客人敢过来吃凉皮,所以李叶也坐在了一旁的小凳子上歇息。 李叶刚刚宽慰了哥哥,可是她心中也是又气又难受,却是无人可诉说。 要说自己也是倒霉,都穿越了,也不投个好胎,要是投生到富贵人家,哪里会受吴三混蛋的欺负,也不会出来辛辛苦苦地卖凉皮,更加不会被街上的混混欺负。 李叶不由得臆想起来,如果自己是富家小姐,刚才就叫一群家丁来,将那几个混混打个生活不能自理,然后再送到牢里,让他们跪到自己面前求饶。 这画面太解气了,李叶不由地得意地笑了起来。 她这一笑,倒把李善地吓了一跳,怀疑妹妹是不是气糊涂了。 “小叶,你别难过。钱没了咱们以后还能挣。要不,过两天等高大.爷得了空,我去求求他,看他有没有门路,认识陈二爷的人,帮咱们说说好话。” 看来哥哥是误会了。“哥,我没事,就是想起了一些好笑的事情。”李叶解释道。 李善地心疼地看着妹妹,认为她只是在宽慰自己。 李叶看着哥哥,倒也有些释然。其实穿到农家也不错,父母对自己虽说不上有多好,可也不极品,哥哥很友善,弟弟也挺可爱。 以后自己赚了钱,再找一个老实本分的夫君,自己的小日子自己过,多好。要是穿到富贵人家,还要宅斗宫斗,丈夫小妾姨娘一大堆,日子也不一定好过啊。 兄妹俩正坐在凉皮摊前相对无言,就见街口晃晃悠悠过来了一个人。李叶一瞧,正是吴三公子,身后还带了一个小厮。 会投胎的人来了,李叶赶忙站了起来迎接。 李叶很讨厌吴三公子,可是他是那种一个不高兴,要了她的命都不算什么事儿的人,李叶又不得不小心应付着。 “吴三爷,您过来啦?要不是尝尝我做的凉皮?才五文钱一碗,很便宜的。” 刚刚损失了50多文钱,李叶可不想白给吴三混蛋吃。反正他有的是钱,肯定不会在乎这区区五文钱的。 “大胆!也不看什么东西,就敢让三爷吃,要是吃坏了肚子,你有几个脑袋担着?”不等吴三公子答话,他身后的小厮就站出来训斥李叶。 李叶暗暗地撇了撇嘴,心想,不吃拉倒,她还懒得招呼呢。 吴三公子却是回头瞪了小厮一眼,“大胆,爷吃不吃,什么时候轮着你做主了?” “是,是,是。小的该死。”小厮一看拍错了马屁,立马转了方向,走到李叶的凉皮摊前,用自己的袖子擦了擦桌子、凳子,请主子坐了。 李叶一看他真要吃,就站起来调配作料。 李善地拿了一张凉皮去切,没想到却被吴三公子制止了,他朝着李叶一努嘴,“你来切。” 毛病还真多,李叶只好接过刀来,亲自切了凉皮,拌上烫好的豆芽、事先切好的面筋,淋上调料,端到吴三公子面前。 吴三公子看了看,说了句,“嗯,闻起来还不错。”然后又用筷子挑起了一根,“看起来也不错。” 说完,却又放下了筷子,问:“你怎么不问问我来这儿做什么?” “您来这儿做什么呀?”李叶虽然有些无语,却也只能从善如流地问道。 “哎,这回怎么叫你问你就问,你不是最喜欢与我对着干吗?” 李叶听了只想翻白眼,她什么时候跟他对着干了?除了小河边那次,可是那种事,无论是谁,都不会顺着他的。 “哪里,哪里,我怎么会喜欢与您对着干呢?”李叶强拉出笑脸,说道:“您今儿个来这儿是有什么事情吗?” “也没什么,就是高标家里有事,不能来监督你,所以我就过来看看。” “哦。”李叶心想,你是闲得没事找事,我却是过的水深火热。 吴三公子终于挑起了一根凉皮,吃了下去,然后就再也停不了口了。他吃东西的样子虽然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其实吃得很快。 “好,很好吃!没想到你还有这个手艺。”吴三公子眼露欣赏地看着李叶,“要不,你到我家做厨子吧,我一个月给你20两银子,这样你半年肯定能赚100两银子,到时你自然就不用到我家做丫环了。” 一个月20两?李叶听了,不禁有些见钱眼开,都有些想答应他了。因为赚钱是如此的不容易。小本生意每天本来就赚不了多少钱,再加上还有混混来要保护费。 不过这个念头也就是一闪,就被李叶否决了。 吴三公子一直想让自己去给他做丫环,也不知按的什么心。那天晚上应该是月色的原因,他一时冲动而已,肯定是不会看上自己的。 李叶的样貌,她自己知道。虽然家中没有像样的镜子,可是在村外的小河边,她也看过自己,瘦瘦的,面色虽不黑,却因为营养不良,透着腊黄,也就眼睛大大的,黑黑的,还算能看,这样的姿色,连中人之姿都算不上,吴三公子那种见惯了美女的人,怎么可能看得上她? 那他叫自己去给他当丫环,大概也就是觉得自己有些与众不同,只是想捉弄着玩而已。现在这样还好,他家虽然势大,可自己也算是个自由人,真要是到了他家,他的地盘他做主,他要是折腾的过火了,把自己折腾死了咋办? 思来想去,还是命要紧。李叶赶紧摇头道:“谢三爷厚爱,我这点儿本事,也就在街上卖卖凉皮还行。” 第11章 坐牢 “我看你本事可不小,凉皮都能做得出来。我听我一个表兄说陇西有一种小吃叫凉皮,很是美味。没想到这次在咱们将乐县竟然吃到了。你是怎么学会做这个的?祖上是陇西人吗?”吴三公子见李叶拒绝了自己的邀请,也不生气,却是好整以暇地坐在那儿,跟她平静地谈起天来。 “不是,我在书上看到的。”李叶回答道。 “噢——”吴三公子惊奇地看了李叶一眼。李叶的凉皮摊子旁有一棵枣树,叶子还没长全,初夏的阳光穿过稀疏的枣叶,在李叶的脸上投下一个个小圆点,好像夏天的绿都融入到她身上了似的。吴三公子竟然发现她长得如此好看,如果脸色再红.润白净一些就更美好了。“你竟然识字?” “我爷爷是个老秀才,从前在村中设了个馆,教村里的孩子们念书,我也就跟着学了一些。”李叶回答。说完后,突然又有些不自在,自己怎么还与他谈起天了? “认字就更好了,以后你做了我的丫环,还能给我磨墨、读书,红袖添香。”吴三公子一边说,一边含笑打量着李叶。 “谁要给你做丫环?我一定会赚到一百两银子的。”李叶微微带着些气说道。吴三公子笃定了她会输,她就一定要做出个样子来,馒头和气都要蒸一蒸。 “对了,你刚才吃的凉皮还没给钱呢,五文钱,你不会也要赖吧?” “笑话!”吴三公子冷笑一声,冲候在一旁的小厮使了个眼色。小厮忙掏出荷包,数了五个钱给李叶。 李叶收了钱,站在一旁不再说话,只盼着这个阎王爷赶紧走人。 谁知吴三公子却是坐着纹丝不动。他穿着绫罗绸缎,带着小厮,那通身的气派,坐在那儿,搞得别的想来吃凉皮的顾客都有些不敢过来了。 李叶只好催促他,“吴三爷,您吃好了要不要去溜溜弯,消消食啊?” “对爷这么上心啊?”吴三公子看了李叶一眼,“我坐会儿就好,不想溜弯儿。” 怎么这话听着这么暧昧?李叶被他说的有些不高兴,只好闭嘴。心想,我就不信你能在这儿坐一天,迟早都得走。 吴三公子见李叶不说话,就拿了根筷子,在地上写了两个字,问她说:“你说你认字,说说,这两个字念什么?” 李叶看了一眼,是“淸榮”两个字。这个世界的字与古代的繁体字基本相同,不过也有不少异体字,所以李叶一开始有不少不认识的字,经常要问父亲或哥哥。 不过,这两个字,就算是猜也猜得出来,就随口念道:“清荣”。 “嗯,好听,再叫一声。” 李叶诧异地看了吴三公子一眼,什么再叫一声? “这是爷的名字,记住了。” 李叶有些无语,真是幼稚得跟小孩儿一样啊。 吴清荣见李叶不说话,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突然捂住肚子惨叫起来,“哎呀!我肚子疼。你给我在凉皮里放什么了?” 李叶一看他这样,有些不知所措,忙摆着手说道:“就是平常放的东西啊。你是不是不能吃凉的?要不,还是赶紧回去喝点热茶吧,我这里只有凉水。” 吴清荣捂着肚子又惨叫了一声,“你肯定是在凉皮里放东西了,想害死爷,你就不用给爷当丫环了是吧?”说着,扭头冲一旁扶着他的小厮说道:“还不快去县衙报案,把她给我抓起来。” 小厮扶着吴清荣,又想听主人的话,去报案,又怕自己走了,主人没人照料,左右为难。 就在这时,街口走过来两个人,身穿皂罗衣,手中拿着水火棍、铁链等物,可不正是两个衙役吗? 真是来得太是时候了,小厮忙大喊道:“喂,你俩快过来,没看到吴三爷在这儿吗?” 两个衙役一听是吴三爷在叫,忙不迭地跑了过来,单膝下跪见礼道:“三爷,您老人家好。” “好什么好!爷都让人给下毒了,快把她给我抓起来。”吴清荣一指李叶。 吴三爷发话,两个衙役当然二话不说,拿着铁链就往李叶头上套。 李叶有些懵,刚才还好好地聊天呢,怎么一转眼就要抓自己去坐牢? 李善地却是冲上来,挡在了李叶面前,“你们不能抓我妹妹。我们今日做了那么多凉皮,没有一个客人吃坏肚子。吴三爷肚子疼也许是别的病,怎么能怪到我们头上。” 吴清荣朝衙役一使眼色,一个衙役上前就制住了李善地,另一个衙役则将铁链套在了李叶脖子上。 吴清荣在一旁冷笑道:“你们倒是兄妹情深,那就一块儿抓了吧。” 李叶脖子中戴着铁链子,只觉得头都要被压断了。她脸气得发红,像是烧了一盆火一样,心中却冷的跟掉进冰窟窿一样。 她看过不少明清小说,知道在古代坐牢意味着什么。抓到牢里,不管有罪没罪,先打一百杀威棍,有钱的使点钱还能打轻点儿,没钱的直接就交待了。就算是挨过了杀威棍,在牢里没有吃的,没有药,如果外面没有人打点的话,也撑不过几天。有钱人吃一场官司,落个倾家荡产,没钱人直接就没命了。 这个吴三也忒狠了一些,自己不过就是因为他调戏自己,拿树根打了他一下吗?他就这样赶尽杀绝!还连累了哥哥。 命都要没了,李叶也顾不了那么多了,等吴清荣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时,她突然就跟不要命似地爆发了。 她一边拿铁链狠狠地往吴清荣身上砸,一边大骂:“你个混蛋!卑鄙无耻的小人!” 她不知道自己脸上满脸都是泪水,等衙役把她拉开时,她还在骂着:“你不得好死,你会遭报应的!” 因为猝不及防,吴清荣被李叶砸到了脑袋,虽说不算严重,但也破了皮,流下了一道鲜红的血痕,触目惊心。 吓得那小厮拿出汗巾子,上前捂了吴清荣的伤口,哆嗦着说:“三爷,小的赶紧背您到德善堂去上药吧。” 吴清荣却是接过了小厮手中的汗巾子,自己捂了伤口,走到连哭带骂的李叶面前,放柔了声音安慰她:“别哭了,我逗你玩的。” 一边示意衙役给李叶打开铁链。 自由获得的太快、太容易,李叶又一下子愣住了,本来她以为这一次真的要完蛋了呢。 她指着吴清荣,结结巴巴地,“你、你——”终于还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这算不算是一种神经病啊?还是有钱有权,觉得这样玩别人理所当然。 捡回了一条小命,李叶立马又开始怕吴清荣了,她不敢说话,生怕一个不对,又被他抓起来。 李善地也被放开了。 两个衙役看着吴清荣,有些目瞪口呆,不知这小爷搞什么名堂。 小厮也在一旁说:“可是,三爷,您头上的伤?” “不碍事,”吴清荣冲两个衙役说:“两位,记住了,她是我吴三的朋友,以后关照着点儿。” “好,好,三爷放心,您的朋友,我们一定好好照顾。”两个衙役点头哈腰的表了一下忠心,这才走了。 吴清荣见李叶还站在那儿,呆呆的,脸上还挂着泪水,就抽.出自己身上的帕子,递给她说:“行了,逗你玩儿的,你也值当的哭成这样?快擦擦吧。” 李叶不接。 吴清荣也不恼,将帕子收了回来,“我先去药店上点儿药,你好好卖凉皮吧。不然的话,就赚不到一百两银子了。” 说完,带着小厮转身走了。 李叶呆呆地坐在了小板凳上,拿袖子胡乱抺了一把眼泪。 自己这一天过的,可真够悲摧的。先是被混混欺负,接着又差点坐牢。唉!她扯了扯自己有些干枯的头发,怎么这么命苦啊! 李善地刚才也被吓得够呛,如今才缓过神来,走过来安慰妹妹。 隔壁卖烧饼的老妇人也走了过来,看着李叶,羡慕地说:“小娘子,你认得吴三爷,怎么不早说?刚才陈二爷的人来,你要说认识吴三爷,保准一文钱都不用交。” 李叶苦笑了一下,没有说话。吴三爷只要不找她的麻烦,她就谢天谢地了。 这一天因为闹了两场,李叶的凉皮比往常晚了很多才卖完。 等回家后,天气就不早了,这天晚上她洗面一直洗得天都黑透了,又摸着黑勉强洗了一会儿才洗完。 因为今日被吓到了,李善地怕明日小混混再来,就连夜去找了高标,想看看他认不认识陈二爷的人。 到了高家,却被告知,高奶奶病了,高标在家专心伺候母亲,不见外客。 李善只好垂头丧气地又回来了。他本想劝妹妹明日歇一天,可是李叶却说这件事情总是要面对的。再说,他们跟高标也不算熟,人家也不一定愿意帮忙。 所以她决定明日还是要去卖凉皮。 第12章 凉皮方子 李老实见女儿卖凉皮真能赚钱,也挺高兴。每次李叶去县里,都让大儿子跟着,他自己则包揽了大部分的农活。 李老实知道孩子们在县上遇到了混混,很是担心,就跟李善地说:“要不,我去找你大姑,她在县上认识的人多,看能不能给说合说合。” 李叶刚给自己发的豆芽换了水,进来就听到了这话,就说:“爹,我看还是算了吧。大姑怎么会认识街面上混的人?再说,她也不一定愿意帮咱们。” 就大姑那样的人,不愿意帮忙还好,真是要帮了忙,还不得念叨一辈子,这个人情债背上,就永远还不清了。 李老实沉默了一下,说:“要不,你们明日先歇一天,咱们再想想法子。” “可是我面已经洗好了,如今天渐渐热了,要是明日不卖,就馊了。” 其实李叶也知道,歇一天,等想好了万全之策,然后再去比较好。可是,也许是昨日被欺负的狠了,她竟然生出了一种孤勇,她偏就不信这邪了。 第二日,兄妹二人在巳时三刻就已赶到县城,支好了摊子。 很快就有人来吃凉皮了。有一个昨日的老顾客,当时看到了陈二爷的人来收钱,这时就问李叶:“小丫头,昨日跟你要了多少钱?” 李叶表示,让一天交五十文,自己根本交不起,所以给他们吃了几碗凉皮,今日还要再商量。 那个顾客也是看李叶小小年纪,一个姑娘家在外面卖凉皮,挺不容易的,就指点她道:“找你隔壁的林婆商量一下,叫他儿子给你求求情,她儿子认识街面上的人,兴许能少收一点钱。” 李叶感激地笑了笑,有些犹豫道:“我跟林大娘今日才第三回见面,就去求人家,恐怕是不太好吧。” “哎——”那客人拉着长声说,“有什么不好的,你在她家旁边卖凉皮,她能多卖出不少烧饼呢。喏,我不就从她家买了烧饼来,就着凉皮吃吗?”说着,举了举自己手中的烧饼。 李叶想想也是,卖凉皮的和卖烧饼的,也算是一种能互相拉动生意的互助关系,也许老婆婆愿意帮忙呢。 李叶谢过了那客人,就切了一碗凉皮装了,到了对面老婆婆店里,笑着说:“林大娘,您吃碗凉皮尝尝吧。我知道您不喜吃辣的,特意没放辣椒。” 林婆婆很高兴地接了过去,又拿了两个烧饼,非要送给李叶。 李叶那里肯接,一边推让,一边说明来意:“林大娘,我来是想求您件事儿。” “什么事儿?你说吧。只要是林大娘能办到的,一定帮你。”林婆婆倒也是个热心人。 李叶有些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说:“我想请您儿子帮忙说合说合,请陈二爷少收一点儿,他们要一天五十文钱,我实在是交不起啊!” 林婆婆听了,却是连连摆手,“姑娘,你就别逗老婆子了,你都认识吴三爷,那里还用交什么钱?等会儿他们要是来了,你就说是吴三爷的朋友,比什么都管用。” 看来这吴清荣还真是人嫌狗憎,连恶霸都怕啊,也许谁家孩子哭了,还能拿他吓唬小孩呢。 李叶有些忐忑地问:“我说了人家能信吗?” “怎么不信?谁敢冒充吴三爷的朋友?” 其实李叶最担心的是,万一陈二爷去问吴清荣,吴清荣要说李叶不是自己的朋友,那她可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那他们会不会找吴三爷去对质啊?” “怎么会,谁敢去问吴三爷?再说了,就是陈二爷真问了,你也不怕,昨天吴三爷不还亲口说你是他朋友嘛。” 李叶没别的法子,就想着一会儿那些人要是来了,先求情,实在不行了,就拿这一招试试。 不过今日陈二爷的人一直都没有来。李叶的凉皮卖的只剩五张了,就在她以为今天那些人不会来了时,才见他们几个拿着棒子,大摇大摆地过来了,其中两个人还各拿了一个碗。 依然还是昨日那四个人,到了李叶摊前,拿碗的两个把手里的碗往小桌上一放,为首的那个歪戴着帽子,塌着肩膀的开口说道:“陈二爷说了,你的凉皮做得很好吃,就是那碗实在是太砢碜了,今日我们自带了碗,你再调两碗来。” 李叶听见说凉皮好吃,心中一喜,今日又要凉皮,肯定会看面子,少收一点儿的。她忙应了一声好,又请四个人坐了,然后麻利地调好了两碗凉皮。 歪帽子看了看,很满意地点了点头:“嗯,不错。陈二爷说了,你的凉皮做得很好,以后你只管在这里做,不用交钱了。” 李叶一听,喜不自胜,简直想跳起来,再绕着树跑两圈。她忙不迭地冲着四个人作揖:“谢四位爷美言,谢陈二爷恩德。” 这是美食征服天下吗,李叶美滋滋地等着四个人端上凉皮走人。 可是那歪帽子似乎并不打算这么快就走,他看了李叶一眼,说:“不过,陈二爷还有个要求。” 他这一个“不过”,就像是一双手掐了李叶的心脏一下似的,又酸又疼。 李叶只想骂娘,你这话一次说完不行啊,大喘气会害死人的好吧? “那个,什么要求啊?”李叶陪着小心问。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让你把这做凉皮的法子跟家中的厨子说一说,陈二爷以后想吃凉皮,在家中就能自个儿做了,省得还得端个碗,大老远跑到你这儿来。” 什么?要做凉皮的法子?这虽然不要钱,可是却更狠。就因为李叶做的凉皮是将乐县的独一份,所以每天才卖得这么好的。将乐县本来就不太大,要是做凉皮的多了,钱可就不好赚了。李叶还想过一阵,有了本钱,扩大规模呢。 “这,这……”李叶一边嗫嚅着,一边想着措辞,怎样才能拒绝了这个要求,又不能把人得罪狠了。 “怎么?这是不愿意啊!”歪帽子说着,拿起棒子站了起来,一副你要敢说不答应,立马就要打人的样子。 李叶陪着笑脸,说:“自己做多麻烦,要是陈二爷想吃了,提前知会一声,我给他老人家送过去不就结了?” “看来你这丫头是准备敬酒不吃,吃罚酒了。来,给我掀摊子!”后面一句却是冲他那三个兄弟说的。 那三人站起来,就要去掀李叶的凉皮摊。李善地上前去护,却那里是几个混混的对手,一下子就被推倒在了地上。 李叶惊慌之间,看到隔壁的林婆婆一个劲儿地冲她使眼色,还拿口型说着:“吴三爷,吴三爷!” 眼看那三个人将哥哥推倒在地,就要掀摊子了,李叶大喊了一声:“慢着!我是吴三爷的朋友!” 那四个混混听了,愣了一下,倒是停下了掀摊子的手。 歪帽子看了看三个手下,又看了看李叶,像是突然醒悟了过来,哈哈大笑,“你们听,你们听,一个黄毛丫头,竟然说她是吴三爷的朋友!” “哈哈哈,牛皮也不怕吹破天,你要是吴三爷的朋友,我们岂不是就是玉皇大帝的朋友了?” 四个人一边嘲讽,一边动手将李叶的摊子掀了。一时间碗盆的破碎声,油盐酱醋、辣椒油等各种调料撒了一地,红红黑黑的,杂和在一起,像李叶的心情,又是愤怒,又是难过,还有一丝丝的委屈,好想有个宽厚的肩膀能靠一靠啊。可惜,她只能靠自己。 李叶呆呆地看着地上的一片狼藉,想着方子是绝对不能说出去的,至于后面怎么办,她还没想出法子来。 四个混混看着地上的散乱的东西,猖狂地笑着。一个小混混还想去掀那个供人吃饭的小桌子,歪帽子骂道:“你眼瞎啦?没看见陈二爷要凉皮在上面吗?” 那小混混一边陪不是,说:“是我眼瞎,是我眼瞎,大哥——”突然他看到了两个人,就顿了一下,指着街口说,“大哥,有两位差爷过来了。” 歪帽子回头一看,果然是两个衙役,就笑着迎了上去,拱手作揖道:“二位差爷,辛苦了!” 两衙役斜睨了歪帽子一眼,“你们在这儿干什么?” 歪帽子陪着笑,“这不,有刁民闹事儿,哥儿几个教训教训他们。”看两位衙役脸色好像不好,歪帽子忙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块碎银子,悄悄地递到一个衙役手中,“等得了空儿,小的们请两位差爷喝酒。” 陈二爷在衙门里平日都有孝敬,往常差爷们碰到他们干这事儿,都是不管的,偶尔差爷心情不好,给一点碎银子也就过去了。 可是今日那衙役竟然不接他的银子,还把他的手打开了。 “吴三爷的朋友,你们也敢惹?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第13章 真是朋友 “什、什么?她真的是吴三爷的朋友?”歪帽子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问。 “我说黑皮,我说的话你都不信?” 为首的歪帽子,叫做黑皮的忙不迭地点头,“信,信,您说的话我黑皮一千个、一万个地信,我只是有些吃惊,没想到这位姑娘真的是吴三爷的朋友。” 说完,黑皮转身就跪在了李叶身前,抬手就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哭丧着脸说:“小的该死,有眼不识金镶玉,不知姑娘您是吴三爷的朋友,您大人有大量,见了吴三爷,千万美言几句,请他老人家放过我们几个吧!” 一边说,一边咚咚地磕头。其他三个小混混一看,也都跟着跪下来磕头。 李叶心中这个解气啊!她真想仗势欺人,上前踢这几人一人一脚。可是一想起仗的势是吴三的势,李叶心中又泄气了,再说,她实在不习惯别人给她磕头,就闪到了一旁,说:“都是误会,几位快起来吧。只要少收我一点钱就行了。” 黑皮一听这话,以为李叶不想放过他们,又咚咚咚磕了几个头,“不敢,不敢,姑娘的钱我们那里敢收。还求姑娘开恩,饶过我们几个吧。” “好,好,我饶过你们了,快起来吧。” 李叶可不想把这些个人得罪了。吴清荣喜怒无常,神经兮兮的,万一哪一天他又说一句自己不是他朋友,那陈二爷这些人还不得狠狠的再欺负回来吗。 黑皮见李叶真的不跟自己计较,这才站了起来,垂手立在一旁,一副奴才样儿。 李叶又向两位衙役施礼,“谢过两位差爷。” 两们衙役满脸带笑,拱手还礼,“姑娘不必客气,姑娘的事儿,就是我们哥俩的事。昨日吴三爷吩咐过后,我们俩就时刻记挂着,今日一得了空儿,就过来看看,没想到真有不长眼的,竟敢欺负姑娘。都怪我们来迟了,看把您的摊子都砸了。”说完一瞪黑皮。 黑皮见状赶忙表态,“都是我们的不是,我们赔。”说着,从袖中拿出了一小锭银子,李叶穿来后,都没见过银子,也估计不出来银子有几两,不过她还是赶忙说,“不用了,不用了,就是些调料而已,不值几个钱。” 李叶想着,此时让这几个人承自己一个情,以后有事也好说话。这一次不过侥幸借了吴清荣的光,以后借不上了,认识几个街面上混的人,也是有好处的,多个朋友多条路嘛。 不过,黑皮死活不同意,见李叶不接银子,索性将银子扔到了小桌上,朝两个衙役一拱手,带着人一溜烟走了。 李叶拿起银子想追,被两个衙役拦住了,“姑娘别追了,这是应当的,谁叫他们砸了姑娘的摊子。” 李叶又谢过衙役,从衣兜里掏出一把钱来,递给两人,说是请他们喝茶。她知道这点儿钱不算什么,不过她才刚卖了三天凉皮,确实是没钱。至于那块银子,李叶还想着以后有机会再还给黑皮呢。 两个衙役那里肯要李叶的钱,拱手告辞了。 因为解决了一个大问题,李叶的买卖越做顺了。并且她自己发的豆芽也长出来了,嫩嫩的,水灵灵的,看着就喜人。 自己生豆芽,不但干净卫生,节省成本,有时候生多了,李叶还能捎带着卖卖豆芽,也能赚点儿钱。 李善地见妹妹还会生豆芽,觉得她简直是,神了。不过这一次他没有问李叶怎么会生豆芽,因为他知道问了,妹妹一定会说是在书上看的。 这一阵子,李善地一有工夫,就看那本《京华风物考》,只是一直没有看到凉皮和豆芽的做法。 这一天,李叶与哥哥正在卖凉皮,就见好些天没有出现的高标来了。 高标依然脸上带笑,温润如玉,“前些天,家母身子不好,一直也没顾上来看你们。不过,我听人说了,你们做的凉皮十分好吃,味道绝佳。” 李善地和李叶先表达了对高母的关心,李叶又切了一碗凉皮,说:“高大.爷您尝尝吧,不是我王婆卖瓜,自卖自夸,我做的凉皮味道确实不错。” “好,那我就尝尝你的手艺。” “辣椒、葱、姜、蒜都吃吗?” “辣椒不吃,其他的随意。” “好嘞,”李叶麻利地放入各种配料和调料,拌好了放到高标面前,“您尝尝吧。” 高标斯斯文文地吃完凉皮,拿帕子擦了擦嘴,笑道:“真好吃,滑.爽又劲道,这是用什么做的?” “白面啊。”李叶笑着回答。 高标有些惊奇,“白面还能做成这样?” “高大.爷,的确是白面做的。”李善地在一旁插话。 “高大.爷要是觉得好吃,以后可以经常来吃呀。”李叶邀请道。高标帮过自己好几次,李叶从心里很感激他。 高标闻言,沉默了一下,才说道:“我可能不能经常来了。快要乡试了,父亲命我在家闭门读书。今日还是有事来县里,才顺路过来看看你们的。” 李叶想起吴清荣来,他要是也能闭门读书,自己就清净多了。 “吴三公子不是让你看着我们,以防我作弊吗?” “三爷说如今你在县上,由他的小厮看着就行了,不用我来了。” “哦,那吴三爷是不是也要闭门读书,参加乡试啊?”李叶问道。 高标笑了笑,“三爷去年已经中了乡试。只因今年春闱时,偶感时症,没能参加,所以只等明年春闱了,倒并不着急。” 什么,吴清荣已经是举人了?这让李叶大为震惊,她还以为他只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呢。 高标又随意聊了几句,就说时辰不早,告辞了。 时间如箭,很快半个多月过去了。 这一日,李叶与李善地卖完凉皮刚刚回家,李叶准备去和面,李善地准备去地里干活,谁知天空中一个炸雷,本来晴朗的天空突然就阴沉下来了,西边天际的乌云倏忽聚来,很快就布满了整个天空,没多一会儿,豆大的雨点就掉下来了。 李老实和王氏带着李善时从地里跑了回来,衣裳都淋湿.了。李善时一看下雨,高兴的很,也顾不上淋湿衣裳,跑到院子里踩水玩。被王氏喝止后,又拿了个小碗,接房檐上流下来的雨水。 李叶卖凉皮没有铺面,露天的小摊,一到下雨就没法儿干了。 算来李叶卖凉皮也快一个月了,她每天卖十斤面的,一斤面能赚18文左右,一天下来就是180文。如今已有三贯钱了。 其间,李叶曾让哥哥去还高标钱,高标一开始给李家送过一百个钱,后来卖凉皮箩时,也相当于出了80文,李叶让哥哥拿了二百文去还,可是高标死活不要。还说二百文钱还要还他,就是看不起他,话说到这份儿上了,李善地只好把钱又拿回来了。 李叶想着,辛苦了这么些日子,也该慰劳一下自己,庄户人家一下雨,也干不成活了,索性去卖些肉,打点儿酒,做几样家常菜,再包点饺子,顺便请高标来家中坐一坐,也算是感谢他一直以来的关照。 李叶与哥哥和父亲一商量,哥哥欣然同意,父亲也表示,该请高标来坐坐,不过父亲担心高标看不起李家,不一定会来。 “高公子要是不来,我们就自己吃。”李叶拍板决定,其实她自己也馋了,来这儿以后,她还从来没有见过肉星呢。 于是,李善地穿了蓑衣,戴了草帽,冒雨跑出去卖了二斤肉,还打了一斤酒。 家中菜园子里的菜都能吃了,倒是不用另卖菜。 李叶把二斤肉分成了三份,一半准备红烧,剩下的切了一小块准备做个四季豆回锅肉,菜园子里的四季豆如今翠绿肥嫩,长得正旺。最后还剩六两左右的肉,李叶打算都剁碎了,包饺子吃。 然后再做个韭菜炒豆芽、凉拌花生米黄瓜、炒君达等时蔬小菜,也就行了。 李叶掌勺,王氏打下手,李善地和李善时也在一旁帮着烧火、择菜,很快就调好了饺子馅,做好了红烧肉,其他的菜也都收拾停当,只等下锅一炒就好了。 小弟善时从来没有吃过红烧肉,光闻着味,就馋得直流口水,他咽了一口唾沫,悄悄地凑到李叶耳边说:“大姐,我想吃一口,就吃一小口。” 李叶看他那可怜兮兮的小样儿,一阵心疼,就想给他夹一块吃,却被王氏看见,一下子打开了她拿筷子的手,“客人还没来呢,你们就吃。” 善时一下子低下了脑袋,很是失望。王氏看了,也觉不忍,就拿了半块杂粮饼子,去沾了锅底的肉汤,给了善时,善时这才心满意足地大口吃起来。 李善地看准备的差不多了,就去请高标,高标倒是很高兴,表示一会儿就来。 第14章 雨中小聚 得知高标一会儿就来,李老实很是激动,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能跟高家少爷坐在一起喝酒,这让他很是荣幸。他把堂屋里的地又扫了一遍,把桌子、椅子擦了又擦,生怕不干净,惹得高大.爷嫌弃。 李叶和王氏在东厢房包饺子,李善地帮忙,李善时开心地捣乱。 等饺子包好时,雨小了下来,高标穿着木屐,打着伞,手里提着一个点心盒子来了。 李老实和李善地将高标迎进屋里。高标将木屐和伞收起来,将点心放到桌上,笑道:“这样的天气,正适合三五好友相聚,善地你倒是风雅得很啊。” 李善地听高标说自己风雅,倒是羞红了一张脸,搓了搓手说,“主要是下雨了,小叶说不能卖凉皮了,干脆请您过来喝两杯,也算是感谢您一直以来对我们兄妹的帮助之情。” “那里,那里,你们兄妹太客气了。”见李善时在门口扒着门框偷偷张望,就笑着招手,“仓促间,没什么好带的,这盒点心给小弟弟尝尝吧,实在是不成敬意。” 李老实在一旁搓.着手客气道:“高大.爷能来,就是我们的荣幸,还破费您带东西来,我,我……” “李伯伯不必客气。” 三人寒暄已毕,让高标坐了上.位。李善地泡了三杯柳叶茶,端了上来。 春天时,李善地知道茶店竟然卖柳叶茶,就留了一些柳叶,晒干了,这时正好待客用。 李叶在厨下麻利地炒好了四季豆回锅肉,还有几个时令菜蔬,又将已做好的红烧肉热了一下。她将每样菜都分成了大小两份,多的端上去给高标他们吃,少的就放在厨房里,她与母亲弟弟吃。 因为知道高标不喜吃辣,再说也没有郫县豆瓣,回锅肉做的不算地道,勉强只能算是山寨版回锅肉。 刚才高标来时,李叶正在厨房,身上手上都是油烟,所以也没有出来打招呼。做完菜后,她特意洗干净了手脸,整了一下衣裳,这才与母亲一起端了菜上去。李善地已经烫好了酒,见菜做好了,就将杯子一一摆上。 高标见李叶进来,笑着说道:“小叶的凉皮做的好,菜做的一定也好吃。光闻味道就香得很。” 李叶听高标称呼自己小叶,觉得有一丝丝别扭,不过她还是笑着说:“高大.爷过奖了,都是家常小菜,您凑合着吃。” 李叶又与高标寒暄了几句,再三表达了自己的谢意,然后才回了厨房。王氏在大铁锅里添了水,烧了个半开,然后放了一根干柴,让火自己烧着,准备一会儿他们喝完了酒,好煮饺子。 李叶将几样菜摆在了小桌子上,因为母亲和弟弟也都喜欢吃辣,李叶又在小份的回锅肉里拌了些辣椒油。然后母子三人坐下也吃了起来。 李善时好容易等到吃饭,简直连头都不抬,塞得嘴里满满的。王氏一个劲儿的说,“吃慢点儿,别噎着了。” 李叶看着既好笑又心酸,自己也下著夹了一块红烧肉,只觉一吃到嘴里,满口流香,好吃得简直难以用语言形容。 真是饥了甜如蜜,饱了蜜不甜啊!李叶想,以前自己也挺喜欢吃红烧肉,可从来没觉得这么好吃过。 回锅肉又香又辣,各色小菜清爽利口。从穿过来到现在,李叶总算是吃上了一顿可口的饭菜。 只是还没吃几口,李善地就进来了,说是高标非让李叶她们也到堂屋里去吃。 农村是没有什么男女大妨的。因为村里的女人都要出门推碾磨面、到河边洗衣裳,农忙时到地里干活,要妨也没法儿妨,总不能罩个面纱吧。办李叶奶奶的丧事时,人们吃饭也是随便坐的,虽然老爷们儿喜欢与老爷们儿坐一起,孩子婆娘们喜欢凑一块儿,不过也有不少混着坐的。 李老实与大儿子陪着高标,主要是考虑到高标身份高贵,认为孩子娘儿们上桌,显得不尊贵,不重视。 不过高标说他曾跟着李爷爷念过书,与李善地也算得上是师兄弟,再来,都是一个村子的,乡里乡亲的,他也有些事要与李叶说,所以还是一块儿吃的好。 李老实当高标简直就如当官的大老爷一般,高标说什么,他就听什么,于是就让李善地来叫了。 不过王氏却是死活不愿意与高标坐一桌,她见了高标就觉得手脚都没处放,怕自己会出丑。 最后,李叶与王氏还有小善时在堂屋里支了一个小桌,也算是在一起吃饭了。 不过,王氏坐了没一会儿,就说去煮饺子,去厨下忙活了。 高标喝了点酒,脸上明显的有些红,话也比往常多一些,他问李叶以后有什么打算,他刚才问过李善地了,光凭卖凉皮的钱,在半年内是不可能赚到100两银子的。 这个问题李叶也考虑过了,她每天卖十斤面的凉皮,基本上也就能赚个一百五六十文钱,一个月最多也就赚个四贯多钱,换成银子也就是四两多一点儿,半年也就二十多两银子,差100两还多呢。 “高大.爷说的是,我最近也想着再招个人帮忙,每日再多做一些,再来,就是豆芽也可以多发一些,拿出来卖。” 其实李叶想的是招两个人,让哥哥照看着,而她自己则抽身出来,做些别的。她的理想是开发良种,改良土壤,种几倾果树,酿一些香甜的果子酒,以后做一个良种大王,或果酒大家。毕竟凉皮是小本经营,不好做大做强,再一个她本来是学农业的,虽然还没有毕业,但这样也算是不负所学吧。 不过,不管是改良种子,还是种果树,酿果酒,都是周期长,投入大的项目,她目前还没有条件做。 “嗯,小叶的想法很好。不过,你们没想过要找一个门面吗?这样下雨天也不会耽误了。” 上一次,高标叫她小叶,李叶觉得有些过于亲昵了,这时他又这样叫,当着父亲的面,李叶觉得很是别扭,可是又不好意思说这样一个恩人,也许人家只是为了表现自己的平易近人呢。 李叶也就顿了一下,说:“有门面是很好,只是眼下我们还没赚多少钱,以后再说吧。” 高标知道她是钱上为难,忙解释道:“东街的杨四开了一个小酒店,一家三口自已经营,只因父亲过世,要回家奔丧,所以想把酒店租出去,因为以后还要回来,所以只租一年,他急着回乡,价钱上好说,只要一个月500个钱,先付半年的,剩下的等他回来再给。他的小店就在那个茶叶店对面,前一阵儿你们卖过柳叶的。我昨日去正好听说这事,就想起了你。” 李叶一听,一个月只要500个钱,立马心动了,再者这个店正好是个小酒店,那以后李叶除了卖凉皮,还能顺便卖点儿小菜。 李叶当即就说道:“多谢高大.爷记挂着,明日能否请高大.爷带我去看看?” 高标许是喝了酒,整个人都是一种特别放松的状态,看着李叶笑了一下,又看了看李善地,说道:“小叶,善地,你们兄妹怎么从来都是这么生分,从不把我当朋友看,总是高大.爷长,高大.爷短的。我可是一直把你们当朋友看的。” 李叶不知说什么好,只是笑着,李善地窘迫地挠了挠头:“高大.爷、呃、我们,我们……” 高标收起了笑,“我痴长你们几岁,你们要是当我是朋友,就叫我一声大哥,要是不认我这个朋友,我也就不在这里碍眼了。”说着,站起来就要走。 李叶一看,这是不叫大哥就要断交啊,忙叫了一声高大哥,“高大哥,您快坐,饺子马上就要煮好了,您好歹吃点儿再走。说心里话,您对我们的帮助,我们都记在心里。其实我是一直把您当大哥的,只是怕这样叫会唐突了您。” 高标这才又坐了下来,笑道:“明日我带你们去看店面。” 等吃完了饭,送走高标后,李叶与王氏在厨下刷碗。王氏看了李叶一眼,问道:“小叶,听你爹说你想再雇一个人帮着做凉皮?” “是啊。” 王氏先是低着头刷碗,等了一下才说:“你看你二舅舅家的二才中不?前一阵儿他还说家里地少,想去给你帮工的。” 李叶沉吟了一下,她原本是想着找一个不认识的人的,这样以后有事好说话,也没有别的利益牵扯,但母亲既然说出来了,再说,以前两个舅舅也帮了自己家不少,今年的红薯秧还是舅舅家给的呢,就说道:“那行,只是咱们是小本生意,给不了多少工钱的。” 王氏见女儿答应了,赶紧说道:“他在家闲着也就是拾点柴禾,些微给他点儿钱他就乐意的。” “娘,我如今没多少钱,明日又要去租店面,我想着一月给一贯钱,您问问二才哥愿不愿意,要是愿意的话,后日就来上工。” 与母亲说好了雇人的事儿,李叶就专等着租好了店面,扩大经营了。 第15章 卖方子 吴阁老府。 吴三奶奶烦闷之极。她要的冰镇西瓜,小丫头刚刚送过来,她又不想吃了。三爷都快十天没有登她的门了,只让小厮传话来,说是要在书房闭门读书。 读书是好事,吴三奶奶也愿意自己的男人上进,可问题是她与丈夫成亲已有三年多,她的肚子依然没有动静,几个月前,丈夫纳了一个姨娘,吴三奶奶一万个不愿意,可是却什么都不能说,谁叫她自个儿的肚子不争气呢。 吴三奶奶隔着漫垂的珠帘,看着外面浓绿的树木、红红的鲜花,听着热闹的蝉声,想起丫头罗兰说前两日见三爷到高姨娘那儿去了,气哼哼地说:“也不知使的什么狐媚法子,哄得三爷净往她那儿跑!” 身后轻轻地打着扇儿的罗兰说道:“奶奶,我听说是那姓高的小贱人从外面买了什么凉皮,三爷很爱吃,所以那天就去她那儿了。” “凉皮?是什么东西?” “这个奴婢也不知道,只听说是前一阵儿街上来的一个小摊,说是陇西特产。”罗兰一边给吴三奶奶打扇,一边悄声问道:“要不,咱们也去买点儿回来?” 吴三奶奶眼珠转了转,说道:“买回来的有什么稀奇!再说了,外面小摊上的东西,肯定不干净,万一再把爷的肚子吃坏了。” “那——奶奶怎么想?” “去把成良给我找来,拿五十两银子,叫他去把做凉皮的方子给买回来,咱们叫小厨房自个儿做。” 小丫头脆声答应了,恭维道:“哎呀,还是奶奶想得周到。这样的话,三爷想吃就有,又便宜又干净。” 吴三奶奶笑了笑,不仅为自己的机智感到自得。 李叶正在自己家麦子地里查看。 春末夏初时分,父亲一直用李叶的方法,给麦地浇发酵过的河水和洗菜水,麦子长得比别人家的都高壮,麦穗也大。 再过几天就要收麦子了,李叶正在选那些长得最好、最大的麦穗,好留下来做种子。李老实也帮着选。 李老实现如今对自己这个大女儿很是服气,她能卖凉皮赚钱,还会给麦子浇特殊的水,现在女儿要选麦子种,他自然地就按女儿说的做了,不由自主地把她当做了主心骨。 李叶心情很好。前几日,跟着高标一起,谈妥了店面的事,二舅家的二才,还有大舅家的三林都说愿意来小店当伙计。李叶当时很犹豫,表示自己的店小,用不了这么多人。结果两人表示,前半年算是学徒,不要工钱,只管饭就行。别的店也是如此。 李叶知道他们是想学手艺,不过她还是很痛快地答应了。这样她既可以多做些凉皮、豆芽,又可以把自己解放出来做别的事。 李叶抱着一捆选好的麦子走到了田梗上,刚放下擦了一把汗,就见哥哥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 哥哥不是在县上卖凉皮吗,怎么跑回来了?出什么事了吗? “哥,怎么了?” 李善地几乎是跌跌撞撞地跑到了地头,用手撑着膝盖,喘了好几口粗气,才说道:“不,不,不好了!吴府派人来,说要买我们的凉皮方子!” “吴府?哪个吴府?”李叶觉得吴清荣应该不会做这种事儿,虽然他是有些神经不正常,可还算是个说话算话的人。 现如今李叶就靠卖凉皮挣钱,要是方子被别人买走,再开一两家大店卖凉皮的话,她可就不好赚钱了,那半年一百两银子的赌也就铁定赢不了了。 “还能是哪个吴府!咱们县上就只有一个吴府。”李善地是又气又怕。好容易卖凉皮能赚点儿钱,这个吴三爷怎么就这么跟自己家过不去呢? “哥,你别着急,先坐下歇一歇,喝口水,再慢慢说。”李叶拿起瓦罐上扣着的粗碗,倒了一碗水,递给了李善地。 李善地接过碗来喝了一口水,缓了缓,才说道:“是一个四十来岁的管家模样的人来说的,说是给三十两银子,叫我们把凉皮方子卖给他。” “三十两银子?”李叶转了转眼珠,“你告诉他,至少一百五十两银子,这凉皮店可是我们活命的本钱。” “小叶,真要卖啊?”李善地有些惊讶。 “卖啊,为啥不卖?吴家要是不想让我们做生意,有的是法子,我们不可能斗过他的,不如争取多卖点钱。” 李善地丧气地低下了头,嗯了一声。他知道妹妹说的对,可是他原本以为靠着卖凉皮,日子会越过越好,这样一来,没准家里又要开始穷了。 却说成良回了府,去给吴三奶奶报告,想着多报一些,报个二百两,又怕被三奶奶骂不会办事,最后说了个一百五十两。 “三奶奶,您不知道,那个姓李的男的本来是不答应的,后来小的跟他说了半天,又是吓又是哄的,他才松口说回去商量商量,商量回来后,说最少要一百五十两银子,说这是他们活命的本钱,再少了,他宁愿去死,也不说出凉皮方子。” 吴三奶奶听了,有些不耐烦,将手中的茶杯顿了一下,说了句:“真是的,穷山恶水的,净出这些刁民!” 成良站在下面,垂着手,脸上挂着笑,附和道:“可不是,奶奶给他五十两已是格外开恩了,他还不知足。”顿了一下,又说,“只是,小的说句靠前的话,这些刁民要是闹起来,他的贱命不值几个钱,却会白白累得奶奶您的声誉受损。” 吴三奶奶揉了揉眉心,其实一百五十两对她来说不算什么,她只是有些烦这些人不知足,狮子大开口。想着不卖吧,又想抓.住三爷的心。 她挥了挥手,“罗兰,给他支一百五十两银子。只当打发要饭的了。” 第二日,因为约好了谈凉皮方子的价钱,所以李叶也去了店里。 到了巳时时分,良才带着两个家丁来了。趾高气昂地,说主人说了,自家买方子只是为了家中有人喜欢吃凉皮,府中自己做方便,不会影响李叶家的生意,所以最多出一百两银子,如果李家不同意的话,他就要叫人砸店了。 一百两银子!正好是吴清荣和李叶打赌的数目,李叶有些怀疑吴清荣是不是脑壳坏了。 她假意争取了一下,见争取不了再多银子,就很遗憾地表示,自己只能接受这个价格了,但是一定要是现银。一手交钱,一手交方子。 最后,以双方都满意的一百两银子成交。李叶去店对门请了高标的朋友,茶叶店掌柜做中人,写好了契约,还特意请了银铺的伙计来,当场验了银子,确定是足丝纹银后,这才收了银子,交了方子。 赚到了一百两银子,凉皮店又可以继续开,李叶觉得自己真是运气爆棚。想起吴清荣吴三爷来,不禁觉的他是个好人,不过就是爱逗人玩儿。 虽然觉得吴清荣是好人,但是她还是让李善地去请高标来,要消了她与吴清荣的赌约,当时可是立了约的,高标就是中人。 第16章 温泉 李善地去请高标,却是没有请到,说是去参加文会去了,得有三四天才能回来。 文会是古代文人们为了准备科举考试,自发地组织的一种学习集会,一般会闭门几日,就像是封闭式训练营似的,李叶记得好像在一本书看到过。 反正与吴三爷的赌约还有很长时间,也不急在一时,李叶也就没放在心上。 如今李叶有了一百两银子,也算是有了自己的第一桶金,她正想着怎么发展自己的事业,发家致富呢。 前几天,家里没有柴禾烧了,李叶带着小弟弟善时去山上砍柴。已是盛夏时分,今年雨水又足,所以山坡上,山沟里,到处都长着茂盛的野草。 二人走到滚龙沟时,善时一个不注意,差点掉进一个大洞里。 当时善时一只脚都滑进去了,幸亏他机灵,抓.住了四周的野草,得亏那野草长得壮实,善时又小又轻,才没有掉进去。李叶把他拉上来时,吓得脸色都白了。 李叶看了一下,那洞并不大,周围的草又格外茂盛,很容易一不留心掉下去。她小心地扒.开野草想看洞有多深,没想到却听到了轻微的流水声,还有一缕缕白气飘上来。 李叶又把草扒.开了一些,只见底下是一旺清泉,水面离地面只有一二尺的样子,好像伸手就能够着一样。泉水一直在静静地流着,但并不溢出洞口,像是顺着地下暗河流走了。 李叶伸手去够,果然能够着,并且那水竟然是热的! 李叶从来没有听村里人说过山上有温泉,难道是还没有人发现吗? 李叶回家后,去问母亲王氏时,王氏却是唬了一跳,嗔怪道:“你这孩子,上次你就差点掉到里头,回来后连吓带饿的,就昏了过去,要不是你二姑正好送了点小米来,好险连小命都丢了,怎么今儿个又带着善时去了?” “是吗?这事儿我怎么一点儿都不记得啊?”李叶揉了揉自己的头,有些疑惑。 “行了,也不用多想了,许是因为当时受了惊吓,就把这事儿忘了。以后记得千万不要去那儿了。那里邪得很,平日人们能不去就不去,跑到滚龙沟的牲畜,十有八.九都找不回来。”王氏脸色很是凝重地说。 “那个洞里的水好像是热的,冬天用来洗衣裳多好。”李叶不理王氏的警告,接着说道。她想着把这个温泉利用起来,就要先打消人们的疑虑。 王氏一听,果然吓得直摇头,“可不敢这么说!那洞里的水虽然是热的,可是听人说里面住着火妖,谁敢去洗衣裳!快别胡说了。” “娘,哪里有什么火妖,我在书上看过,那叫温泉,皇上和妃子还特意用温泉水洗澡呢,听说用温泉洗澡还能治病呢。” 王氏一听是书上写的,又听说皇上和妃子也用温泉洗澡,就有些信了,“真的吗?皇上和娘娘也用?” “是啊,不信我哥回来你问我哥。”李叶看母亲有五六分信了,又说道:“还有,那些牲畜们肯定是到洞口吃草,不小心掉进去了。那里有温泉,草长得格外嫩。” 李叶这么一说,王氏也觉得她说的对,不过她还是说:“就算是没有火妖,咱也少去,万一不注意掉进去了,可就完了。” 李叶含糊应了一声,就又形如想自己的计划了。 她想在山上种葡萄和苹果,葡萄可以卖,也可以做葡萄酒,苹果还可以做苹果醋。有了温泉的话,她还可以培育反季水果和蔬菜,一定会卖的很好。 还可以在果园里养一些小型的家畜,像鸡啊,兔子啊之类的,做成一套生态循环系统。家畜的粪便是天然的肥料,落下来的果子、做酒剩下的酒糟可以做饲料。 李叶越想越美,可惜她现在只有一百两银子的本钱,一时是不可能全部实现这些设想的,只能是慢慢来吧。 首先,她得弄明白的是,村北这座卧龙山是谁的,租不租给别人,租价多少。 村里的人们经常到山上放牛、割草、砍柴,也没见有人收过钱,所以李叶推断,这山可能是公家的。 她准备等哥哥回来问问他。 如今李叶有了店面,凉皮都在店里做了,李善地虽然一直在店里忙活,不过每晚都是回来的,一是看看家里,二是给李叶说说店里的情形。 吃过晚饭后,李叶就问了李善地这个问题,果不其然,山是公家的。李叶说自己想把滚龙沟租下来种葡萄,问李善地是不是要去找村长商量。 “啥?你要在滚龙沟种葡萄?”李善地伸手摸了摸妹妹的额头:“没发烧啊。” “哥——”李叶挥开李善地的手,说:“我是认真的。” “可是,那地方不是有火妖吗?” “哥,村里人不知道也就算了,你是读过书的,难道不知道温泉?那明明就是个温泉而已,那里有什么火妖?” “温泉我当然知道,明皇帝与玉贵妃还曾留下一段佳话呢。只是滚龙沟不是只有个洞吗?哪里有水?” “有水,还是热的,我今日特意看过了,”李叶说,“哥,你就告诉我这事儿是不是得找村长商量?” “是,不过村长不会答应的。” “村长一定会答应的。”李叶肯定地回答。心想,有钱赚谁不赚? 第二天,李叶打听到村长喜欢喝酒,就打了两斤好酒,提着去村长家了。 听了李叶的要求,村长疑惑地打量了李叶好一会儿。听说这丫头聪明得像仙女转世,卖柳叶赚钱,还会做什么凉皮,可是在他看来,这就是个傻.子! 她竟然想租滚龙沟的地!还不是种庄稼,而是种葡萄。村里人连饭都吃不饱,谁有闲钱卖那玩意儿! 不过看在她拿了二斤好酒的份儿上,村长也没好意思说李叶傻,只说道:“闺女,咱们都是高家一族,虽说远了些,可我也算是你的长辈。你说滚龙沟没有火妖,我也信。这么些年了,从来没见什么火妖出来伤过人,不过就是村里人乱传罢了。可是,那里地又薄,又不好浇水,怎么长得出葡萄?” “没水就想法从山上引水,地薄就多上些肥呗。三大伯,您就把地租给我吧。” 村长看了看那酒,寻思着要是不答应,这酒也就不好收了,就说道:“其实,朝廷里是支持开荒种地的,以后你要是种出了庄稼,或者葡萄,上面知道了,这地就要上报,就要按亩交税。这样吧,我就给你算村里的族田,你先一年交二两银子吧。” 一听一年只要二两银子,李叶觉得自己又捡了一个大便宜,很高兴地谢过了村长。 回家后,李善地听说村长不但答应了,还要一年二两银子,就觉得村长太不厚道了,“就那地方,一年五百钱也没人租。你倒好,一年二两银子。” 李叶也不生气,笑眯眯地说:“眼下你觉得二两银子贵,以后你就知道这是捡了大便宜了。” 李叶很快在自己村和邻近的几个村子找好了葡萄树,跟主人说好了价钱,准备整好了地就剪枝扦插。 滚龙沟虽然叫沟,但两边的山丘并不高,沟底又宽又平,土也是带些沙质,正好适合葡萄生长,只是沟里野草横生,还有不少石块,需要收拾平整出来才行。 现在扦插葡萄正是适宜,时间不等人,光靠自己家人是不可能整出来了,李叶准备雇一些人来干。 一听说是到滚龙沟干活,很多人都不愿意,不过李叶出的价钱不低,再说因为去年大旱,吃不饱饭的人家很多,所以来干活的人也不少。 正在李叶热情大干时,高标参加完文会回来了。听家人说李善地来找过他,就过来问是什么事。 李叶当时正在家吃午饭,拍了拍脑袋,心说,忙得差点把这事忘了。 李叶忙把卖方子的事说了说,笑道:“因为正好卖了一百两银子,就想请高大哥去找三爷,把赌约的事了了。” 高标一听,也以为是吴三爷不想逗李叶玩儿了,所以特意放她一马,很高兴地说:“好,好,我下午就去县上找三爷说去,明日一块儿,到你的小店去谈。” 不提李叶在家忙活,却说高标到了吴府,见了吴三爷,先夸了他一通做事大度,有大家风范之类的话,弄得吴三爷一阵纳闷,他这一阵儿都没出门儿,就连三奶奶叫他,说是做了他最爱吃的凉皮,他都没理她。 “你小子到底有什么事?别给我拐弯抹角的,直说!” 高标诧异地问:“李叶的凉皮方子不是三爷您买的吗?” 第17章 清赌约 “我什么时候买她的凉皮方子了?爷我要那方子做什么?”吴清荣眼珠一转,突然想起了什么,“难道这方子卖了很多钱,足够她赢我了?” 要不然,高标刚才为何夸自己大度呢。 “呃,正好卖了、一百两银子。”今日这事儿高标知道自己算是办错了,本以为是三爷的意思,没想到是有人故意拆三爷的台。看着吴三爷越来越冷的脸,高标的声音也是越来越低。 “一百两银子!”吴清荣拍了一下桌子,“她说是吴府的人?” “是。” 吴清荣站了起来,在屋子里来回踱了几步,叹了一口气,又坐下了。 “也好,明日去把赌约清了。” 不提高标去看了姐姐高姨娘后,回了书院。 却说吴清荣晚饭时分到了三奶奶的房里,三奶奶喜得眉梢眼角都带了春意,亲手给吴清荣奉了茶,又吩咐小厨房加几个三爷爱吃的菜。 “爷,你连日读书,想必也累了,不如歪到榻上,我给你揉揉肩膀?”三奶奶将茶递了过去,小心翼翼地问。 吴清荣抬头看了看冯氏,五官端正,脸上永远带着温柔小意的笑,平日行.事也算大方,但他总觉得冯氏这个样子是摆出来给人看的,脸下面不知藏着什么样的真实面孔。 按说这样的妻子很合男人的心意,可是不知怎么的,李叶的脸却浮现在了吴清荣心头,如果与她一起,那日子一定会过得有意思的多。 想起李叶,吴清荣又想起了自己已然输了的赌约。 “听说你亲手做了凉皮?今晚我正好尝尝三奶奶的手艺如何。” 冯氏听了,顿了一下。上次虽说她只是在一旁看着厨娘做,但终归是她看着做的。可是今日.她不知吴清荣会过来,并没有准备。做凉皮还要洗面,沉淀,那里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做出来的。 看吴清荣的样子,像是特意来吃凉皮的,她怎么能扫了他的兴。遂温柔一笑道:“好的。一会儿做好了,爷要多吃点儿啊。” 冯氏笑着站起来说:“我去厨下,给爷做凉皮去。” 吴清荣却是一把拉住了她:“娘子且在这儿陪我说说话,叫厨娘做就是了。” 冯氏温顺地低了头,娇羞地说了声,“好。”却是在背后拿手给丫头罗兰打手势。 罗兰会意,退出房去,叫人去外面街上买凉皮去了。 吃饭时,吴清荣夹起凉皮尝了尝,还是熟悉的味道,就是醋好像放的多了点儿。知道是冯氏叫人出去买的,他也不戳破,只说道:“如今府中的厨娘倒是手巧,连凉皮都会做了。” 表现自己的机会到了,冯氏立马含笑道:“爷,她们以前哪里会做凉皮!是妾身听说爷喜欢吃凉皮,又怕外面做的不干净,这才花钱买了方子,想着以后爷要是想吃了,随时可以吃,自个儿府里做的,还干净些。” “哦,”吴清荣脸色喜怒不辨,“难得夫人心里想着为夫,这凉皮方子必是花了不少银子吧?” 这话简直说到冯氏心坎儿上了,她笑面如花,道:“是不少,不过为了夫君能吃好,这点子银子又算得了什么?” “到底花了多少银子?” 冯氏愣了一下,三爷以前从不管这些小事,今日怎么一个凉皮方子花多少银子还要追问,不过她还是说道:“一百五十两。” “好,好!”吴清荣冷笑两声,“你这银子花的可真是地方!” 冯氏一看丈夫脸色不对,也不知自己哪里做的不对了,低着头没敢说话。 吴清荣又问:“这事儿是谁去办的?” “是良才去办的。”冯氏小声答道。 “好一个良才!还真是有才!”吴清荣一拍桌子,“去把他给我叫来。” 罗兰应了一声“是”,就出去叫良才去了。 冯氏小声问道:“是良才办错事了吗?” 吴清荣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没一会儿,良才就来了,上前跪下给三爷三奶奶行了礼,问了好,才小心地看了看吴清荣的脸色,问道:“不知三爷叫小的来,有什么吩咐?” 吴清荣扫了良才一眼,“听说买凉皮方子的事是你办的?” “是,是小的办的。” “花了多少银子?” “回三爷,花了,一百五十两。”良才看着三爷脸色不对,可是他已经给三奶奶说过花了一百五十两了,这时也不好改口。 “你真是吃了熊心豹胆了,连爷都敢糊弄!”吴清荣瞪了良才一眼,“五十两银子这就到你手里了啊,真不愧是良才!” 良才一听,吓得一下子又跪在了地上,“小的不敢,小的不敢,真的是一百五十两啊。” “我找人问过了,要不要我拿契约来给你看?”吴清荣好整以暇地看着良才。 良才一听,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坐在了地上。 “来人,把他拉出去给我重打五十大板!” 立马有人上来,拉了良才去院子里打板子。 良才是冯氏奶娘的儿子,冯氏自觉脸上无光,上前说道,“三爷何必动气呢,为了一个下人,不值当的。” 见吴清荣不说话,又怕五十板子再把人打坏了,冯氏硬着头皮坐到丈夫身边,柔声说道:“不如让他退还银子,再罚他半年月钱可好?” 吴清荣并不说话,又看着人打了几板子,只觉心中的那口浊气消了不少,这才说道:“一两银子一板子,便宜他多了!”说着站了起来,“打了完板子,把他送庄子上去。” 说完,拂袖而去。 第二日一早,吴清荣吃过饭,就坐到了李叶凉皮店对面的一个茶肆里,喝了没一盏茶,就见李叶与李善地来了。 吴清荣也没等高标,就出了茶肆,进了李叶的小店。 李叶一看吴清荣,十分热情地招呼他坐下,表哥三林手脚麻利地奉上了茶。 李叶笑道:“多谢三爷买了我的凉皮方子,有了这一百两银子,可是帮了我的大忙。” 吴清荣面无表情地说道:“没什么,我就是觉得有了方子,以后我想吃凉皮就叫府中的人做,方便。” “虽然如此,还是谢过三爷。”李叶郑重地朝吴清荣施了一礼。 吴清荣看了看李叶,其实她的五官长得很好,眼睛大而有神,鼻梁挺翘,樱.唇饱满,嘴角微微上.翘,好像总是带着笑一般,浑身都透着活力,就是脸色从底子里透着暗黄,必是以前家里穷,总是吃不好的缘故,以后好好调养一下,也算是个美人。 “以前我也就逗逗你,你怎么还把赌约当真?还特意叫高标来,清什么约!” 李叶嘿嘿一笑,“还是清了好,不然我心里总是记挂着。” 李叶嘴上如此回答,心中却想,你这时候高兴,就说是逗着玩儿,万一哪一天不高兴了,就要抓人坐牢,谁能陪你玩得起? 说话间,高标也来了。几个人寒暄了两句,就各拿出了赌约来,给了高标。 李叶叫三林取了油灯来,高标刚要烧,却被吴清荣拦住了。 吴清荣看了看李叶,“这赌约只管清,只是,我觉得那凉皮方子买的有些贵了。当时我只是为了让你赚够赌约的钱,才给了你一百两银子。这样吧,你再还我五十两吧。” “啊!”李叶有些傻眼地看着吴清荣,“可是,三爷,这些银子我已经花了。再说,当时您买凉皮方子可也是立了约的,这,不好反悔吧!” 李叶并不是瞎说,这些天买葡萄秧,雇人整地,挖水沟引水,这些银子已经花得七七八八了。 吴清荣盯着李叶惊愕的脸蛋看了半晌,才笑了笑,说:“逗你玩儿呢,你还当真了!” 李叶这才松了一口气。 “只是,一百两银子你怎么这么快就花完了?这才几天呀!”吴清荣又问。他刚才生了个主意,既然李叶不愿意当丫环,那他就纳了她做姨娘。反正,他就想留李叶在自己身边。 “我要在山上种葡萄,雇人、租地,这些都要花钱。以后,等结了葡萄,欢迎三爷来品尝啊。”一说到自己的事业,李叶不由得兴奋起来。 “什么,种葡萄?”吴清荣倒吸了一口气,“我说,你怎么这么多鬼点子啊?” “这算鬼点子吗,这是勤劳致富。”李叶笑道。 可是,我还想让你当姨娘呢,你要是种起了葡萄,怎么当姨娘?吴清荣心里想着,嘴上却是问:“你种葡萄的地是租的?” “是啊,本来那是一块儿荒地,我跟村长说了说,村长就租给我了。” “哦,是荒地啊?”吴清荣一听,打起了小主意,要把李叶的种葡萄计划搅黄了。 将赌约的事清了,李叶把小店又交给了哥哥和两个表哥,自己回家种葡萄去了。 因为雇的人不少,这两天地已经整好,水沟也挖好了。李叶这天刚去约好的人家剪好了葡萄枝,一捆一捆地背到了地头,准备扦插,却见村长急急忙忙地来了。 第18章 救人 见村长急急忙忙地来了,李叶忙迎上去问:“三大伯,出什么事了吗?” 她看村长走得满头大汗的,忙又说道:“您到棚子里喝口水,歇一歇吧。” 村长却摆了摆手,说:“不用,不用。小叶啊,县上两个差爷来了。他们已经知道你开荒种葡萄的事儿了,说是要来查验、丈量地亩,定一下每亩要交多少租税。” “啊?这么快就知道了?”李叶也有些惊异,这消息可够灵通的,堪比现代网络社会的传输速度啊。 “可不是呢!”村长拍了一下腿,“往常只要村子里不报,十年八年的,上面都不知道,这一次这么快,必是有人告密了啊!” 告密!李叶想了想,自己也没得罪什么人呀。 村长见李叶发愣,就提醒她说:“两个差爷我已经先打发他们回去了。你赶紧想想法子,要是有人故意整你的话,这税可是少不了。按说,这里是个山沟,只能算是旱地,可是你又挖沟引了水,也许给你算水浇地,那你可就亏大了,一年没个十几两银子下不来。” 其实,十几两银子的话,只要葡萄种好了,也不是交不起,可问题是李叶现在才刚刚开始种,葡萄秧子都没扎下根来呢,以后施肥啊、除草啊什么,用工啊,还需要不少钱,现在她还真交不起。 “可是,三大伯,我实在是想不出什么法子啊!”李叶苦笑道。 “丫头,你哥哥不是跟高家大.爷熟吗?你们找他想想法子呀。”村长说完顿了一下,说道:“其实,我也不该跟你收那二两银子的。按说开荒种地的话,朝廷为了鼓励,是可以免三年税的,可是我想着,反正你那地在山沟里,又种的是葡萄,没人注意的话,十年八年都不用给上面交税……” “没事的,三大伯,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李叶知道,在这种民不举官不究的地方,村长这种做法很是正常。“只是,既然可以免三年税的话,差爷怎么现在就来找我?” “要不说呢?必是有人故意与你为难。那两位差爷可是说了,你这地已经种了三年了,这是第四年。” 啊,这不是颠倒黑白、信口雌黄吗?总是与自己过不去,又有能力指挥得动差官的人,也就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吴清荣。 可是,他上次明明已经放过自己了,这又是为哪般啊? 送走了村长,李叶就想到县上去找哥哥,让他去问问高标,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可是,李叶又怕自己不在的话,葡萄园里没人,万一有牲畜闯进来糟蹋怎么办?父亲一个人忙活地里的活儿,也没工夫。李叶想了想,就给小弟弟善时带了二十个钱,去请远支堂兄李二平,让他陪善进一起到县上去找哥哥。 这些日子,弟弟善时一直都在葡萄园里帮忙,这回正好也叫他到县上疏散疏散。 忙完了这些,李叶就回到了温泉边上的草棚子里,想喝口水。 修整沟里的土地前,她就请人在温泉边上搭了个棚子,平日喝水、休息都很方便。 一进草棚,李叶就闻着好像有什么味儿,不过,因为差爷来找的事,她心烦意乱,也没太注意。 她刚倒了一碗水,坐在了干草铺上准备休息一下时,突然看到草铺下.流出了一丝殷.红的血迹! 吓得李叶一下子就从草铺上弹了起来,“啊”地惊叫了一声,身上刹时间起了一层密密的鸡皮疙瘩。难道这里真的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李叶一下子窜出了草棚,回头一看,却是看清了。 草铺底下躺着个人! 脸朝里,看样子是受了伤。 李叶又走进了草棚,猫着腰,一边往铺下瞧,一边问:“喂,你怎么了?是不是在山上摔着了?还是遇到野兽了?” 李叶叫了两声,那人却是毫无反应。 必定是伤很重,李叶赶忙蹲下.身来,想将他从草铺底下弄出来。 这是个男人,身体高大,李叶要使大劲才能拉得动他,可她又怕劲太大,弄到他伤口,所以费了好大的工夫,才将他拉了出来。 李叶这才瞧清楚,这人不是村里的人。他身上穿的衣服虽然全都湿.了,但看得出料子很好,腰里还挂着玉佩之类的饰物,看起来非富即贵。虽然脸色极其苍白,可依然遮掩不住俊朗的相貌。 他的腹部有一个伤口,简单包扎过,不过依然向外渗着血。李叶怕他在自己的草棚里挂了,出了人命,自己再吃了官司,赶紧将他轻轻扶起,拿碗喂了他一点水。 好在,他还知道自己吞咽。 喝了水以后,略等了一会儿,那人轻轻地咳嗽了一声,醒了过来。 李叶从来不知道,一个重伤的人还能有如此凌厉的眼神,让她不由的打了一个冷战。 那人估计是误以为李叶是重伤自己的仇人了,等他看清了李叶的面容,眼神马上就放温和了。 “谢……谢……姑娘……” 他一说话,血好像流得更厉害了,吓得李叶赶紧说:“你先别说话,我把你扶到干草铺上休息一下。 李叶扶着那人,挣搓.着躺到了草铺上。 “你好好躺着,我给你找点药,重新包扎一下伤口。” 好在前两天修整葡萄地的时候,李叶雇的人有一个不小心受了伤,当时抓的药还剩了一点,李叶想着,在地里干活,有时难免会受伤,就又多备了一些。 干净的,用来包扎的布也有,只是没有衣裳可换。那人一身的衣裳都是湿的,不换的话,恐怕会感染受凉。 李叶帮他把上面的衣裳脱了,帮他把伤口重新包扎了一下,然后又拿了自己的一件干净衣裳给他盖在了身上。至于下面的裤子,只能先湿着了。 这期间,虽然李叶笨手笨脚的,这人也是一直配合着,一声呻.吟也没有发出过。 等李叶给他盖上了自己的衣裳,说回家去给他找身干净衣裳时,那人轻轻地说话了:“姑……娘……我会……对你负……责的。” “啊!”李叶诧异地回头看了他一眼,这才想起了古代男女授受不亲的事儿,刚才光顾着救人,忘了这茬子事儿了,遂笑着说:“不用,不用,你不是这里的人,等你伤好了就走了,我给你包扎伤口的事又没人看见。你不说,我不说,谁也不知道。负什么责啊。” “可是……” “好了,别可是了,我回家给你拿衣裳去。” 这里离家不远,李叶很快就回来了。由于跟母亲撒谎说要用温泉水洗衣裳,所以李叶除了干净衣裳外,还背了一篓子脏衣裳来。 另外,她还拿了一床被子,还有两个床单,说是有时候累了想躺会儿,干草太扎。王氏虽然觉得女儿有些娇气,不过想着钱都是她赚的,也就没说什么。 李叶帮那人换了干衣裳,又在草铺下面铺了一层干草,铺上了床单,将那人换到了下面。 那人伤的不轻,估计一两天内是走不了,李叶不想让人看见他,免得闲言碎语的。 李叶将草铺上面也铺了床单,床单垂下来,正好遮住了下面。 那人全程任由李叶摆布,并不说话。 李叶将他安顿好后,将脏衣裳收拾了,准备到泉水边去洗。刚一出草棚,就看到远远地过来两个人。 没想到是吴清荣带着小厮过来了。 他来干什么?李叶如今一看到他就头疼。 “三爷,您怎么来了?有事吗?” “没事儿就不能来看看了吗?上次你不是说还要请我吃葡萄吗?” “可是,”李叶心想,我这葡萄树都没长出来呢,讪讪一笑,说:“这不是葡萄还没熟吗?” 吴清荣看了李叶一眼,也不说话,径直就进了草棚。 李叶哪里敢拦,只在心中庆幸,幸亏自己把那个受伤的人藏到草铺下面了。 李叶将脏衣裳放在了外面,也进了草棚。那小厮却是远远地守在外面。 “三爷,不好意思,这里没有准备茶,您凑合喝口水吧。”李叶一边说,一边倒了一碗水。 本以为吴清荣不会喝,没想到他却是端了过来,喝了一口,“小叶,你怎么最近都不在凉皮店了?” 听到他也叫自己小叶,李叶寒毛直竖,却是没敢说什么,只回答道:“那儿有我三个哥哥也就行了。” “可是我想吃你做的凉皮。” 吴清荣的口气好像吃不到糖的小孩似的,很是委屈,李叶觉得他神经病大概又要犯了,赶紧安抚道:“那还不简单,三爷什么时候想吃,就叫人来通知我一声,我即刻就到县上,给您做凉皮。” “那要是我晚上突然想吃呢?”吴清荣看着李叶,凉凉地来了一句,“你不愿意做丫环,那做我的姨娘吧。” 第19章 做姨娘 啥?做姨娘?李叶有些震惊地看着吴清荣。果然是神经病又犯了,这又是哪门子折腾人的法子? 心里骂了他一万遍神经病,脸上却只能陪着笑,“三爷,您就别拿我逗趣了。像我这种又丑又笨的乡下丫头,怎么可能做得了姨娘?再说了,我们不是朋友吗?” “谁说你笨了?你很聪明。”吴清荣目光霍霍地看着李叶,“乡下丫头倒是不假,不过,纳姨娘并不用门当户对。” 李叶心中一阵哀嚎,神经病真是不能惹啊,粘上了就没完没了了!还不能打不能骂的。 “可是,我不想给人做姨娘。” “为何?给我做姨娘,难道还会辱没了你不成?”吴清荣拉下脸来,很是不高兴。 “不管给谁,就算是给皇帝老儿做姨娘,我也不愿意啊。” “那你想干嘛,想上天吗?”吴清荣嗤鼻说道。 “三爷,”李叶陪碰着笑说,“就是因为我知道自己上不了天,所以我才想找个门当户对的乡下男子,一夫一妻的,过自己的小日子。” 李叶一定是故意气自己,哪有女人想嫁给穷小子的?吴清荣生气地说:“嫁给穷小子有什么好?每日累死累活地干活不说,遇到了荒年,不是被饿死,就是被卖掉!跟了我,你每日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丫环婆子伺候着,你连一根手指都不用动,哪里还用辛辛苦苦种葡萄?” 为了一口锦衣玉食,跑到吴府那个金丝笼子里做姨娘,然后跟一帮妻妾争宠?李叶心想,她宁愿过苦日子,也不愿意“享受”这种生活。再说了,自己有手有脚,只要肯努力,日子一定会越过越好的。 “那万一有一天,您厌倦我了,不照样可以把我买掉?” “不可能!我怎么会厌倦你?我要是以后……” 吴清荣跳起脚来,几乎就要赌咒发誓。李叶忙截住他的话,道:“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三爷,人生无常,何况人心?”李叶怕他纠缠于会不会变心这件事,转而说道:“三爷,这样跟您说吧,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我不想靠任何人。至于以后的丈夫,我希望我是跟他站在一起的两棵树,而不是做缠在树上的某一根藤萝。希望您能理解我,不管是做谁的姨娘,我都是不会做的。” 吴清荣听了,没好气儿地说:“我只不过说了一句,你就有这么一大堆的话来堵我,什么树啊藤啊的,不就是你想做正房,不想做妾吗?” “不,不光是正房的问题。我的意思是,我的丈夫以后不能纳妾。” “哈哈哈!”吴清荣突然笑了起来,“我早就知道你胆子大,如今看来,你简直就是惊世骇俗!不过,我喜欢。” 吴清荣看着李叶,“其实,我觉得你做我的正房也不错,可惜,你如今只能做姨娘。你说的这些,意思我都懂,我会好好对你的。以后我可以只跟你在一起。” “你!你!”李叶简直不知说什么好了,说了这么多话,根本就是鸡同鸭讲,他们这种人,哪里会顾及别人的想法?“反正我是不会做姨娘的。” “这由不得你,我今日是来知会你的,不是来求你的。”吴清荣得意地看着李叶,“你要是不乖乖跟我走,明日衙役就来了。据人举报,你可是在这块地上已经种过三年麦子了。” “胡说!这地明明是刚开出来的荒地。再说了,开荒的话,朝廷是免三年税的。别以为我不知道。” “免税是在按规矩上报的情况下才免的,你这地可是已经种了三年了,瞒报的话,可是要罚银子的!” “你!”李叶瞪着吴清荣,“原来,这事儿就是你做的!我哪里惹着你了,总是跟我过不去?” “你那里都惹到我了。”吴清荣瞪了李叶一眼,“明日我就叫人送五百两财礼去你家,你好好的跟我走。你要是想种葡萄,我给你个庄子,随便你种。你要是不听话,不光是你这葡萄园,就是凉皮店也别想开。” 听着吴清荣撂下的狠话,李叶又是绝望,又是愤怒。他仗着有权有势,欺男霸女,难道自己就只有听从这一条路可走了吗?可是,真要到了他的后院,做了他的姨娘,他这样的神经病,还不知会怎么折腾呢。那样的日子过着有什么意思? 还不如死了算了! 李叶怒从胆边生,上前就给了吴清荣一巴掌,“啪”的一声,清脆极了。 吴清荣愣了一样地看着李叶。 李叶如今也是豁出去了,骂道:“你这个欺男霸女的恶徒!我偏不做你的姨娘,就是死也不会答应。” 本以为他会暴怒,没想到他竟然没说话,扭身出去了。 难道是想了什么别的法子对付自己?李叶害怕起来。对自己刚才的冲动,她十分后悔,可是转念又想,不这样做,难道只能做他的姨娘? 李叶呆呆地站在那儿,却听到床底下的人呻/吟了一声,李叶刚问了一声,“你怎么了,没事吧”,却见吴清荣又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根棍子。 这是暴怒了,要打人啊,李叶吓得想往外跑,奈何门被吴清荣堵住了。 李叶又想豁出去,挨他一顿打,只要打不死,总比被他以后报复强,于是就哀求道:“三爷,刚才是我不对,我知道您心里有气,您打我一顿出出气吧。只求你打完了,大人大量,不要与我计较。” “我吴清荣从不打女人。来,你打我,你打我一顿,我就不要你给我做姨娘。”吴清荣说着,就把棍子往李叶手中塞。 李叶吓得直往后退,要是再拿棍子打了他,别说是自己了,就是父母家人也得受牵连。 “三爷,小人不敢,您生气就打我吧,我保证不还手。” “你打我,打我就不让你做姨娘。”吴清荣将李叶逼到了草铺跟前,将棍子塞到了她手中。 李叶不知他发什么神经,哪里敢再打他。 “打呀,再不打,我现在就让你做我的姨娘!”吴清一边说,一边把李叶往草铺上摁。 李叶手里拿着棍子,胡乱抵抗,一下子不小心打到了他。李叶见他笑了笑,说:“对,就是这样,打啊,打啊。” 李叶简直吓得毛骨悚然,他这是疯了吧!自己不会被他折磨死,然后分尸吧。身子被他摁着,力气特别大,根本就动不了,李叶恐惧一上来,神经混乱,哪里还顾得了许多,拿着手里的棍子就乱打了起来。 很快吴清荣身上就出现了很多伤痕,不过有衣裳隔着,外面看不出来。 吴清荣摁着李叶的手渐渐地松了,李赶紧跑到了一旁,拿着棍子,戒备地看着吴清荣。 吴清荣揉了揉自己的肩膀,嘶嘶地吸了两口气,朝李叶伸出手去,“把棍子给我。” 这是要互殴的节奏吗?李叶吓得直往后退。 “快把棍子给我,不然你是想再打我一顿?” 看吴清荣满脸邪气地笑着,李叶吓得伸手把棍子给了他。 吴清荣提在手里,掂了掂,李叶吓得抱住了头。 吴清荣却是转身出去,带上小厮走了。 确定吴清荣真的走了后,李叶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一场梦,一切都如此的不真实、如此荒诞。 “你的……爱慕者……还真是特别。”床下那人突然说话了。 李叶却是在捉摸着吴清荣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是真的放过自己了,还是憋着更大的坏,根本就没听清那人在说什么。 那人见李叶不理他,又问:“刚才那人是谁?很有权势吗?” 李叶这才听到,呆愣愣地回了一声:“他是吴府的吴三爷。你好好休息吧。” 李叶心烦意乱地拿了衣裳到温泉边去洗。一边洗一边考虑对策。可是考虑来考虑去,却是没有对策。 跟吴清荣斗,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李叶就像是一只蚂蚁,人家想捏死就能捏死,现在没死,只不过是人家还没有玩够而已。可是让李叶这只蚂蚁变成吴清荣的私人玩具,李叶又不甘心。 逃跑也不现实。一是因为她跑了,还有父母、兄弟,怕是会连累他们;二是在古代,一个独身的年轻女子,在外面的危险更大,她又不是会武功的侠女。 思来想去,李叶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是等。这感觉就像是知道天上要掉石头下来,砸你的脑袋,可是你却不知道什么时候砸,那石头有多大。 李叶混混噩噩地洗完了衣裳,弟弟善时与哥哥善地也回来了。 “小叶,高大/爷说,他明日一早就去县上找人,看看是怎么回事,叫你不要担心。”李善地看妹妹脸色发白,安慰地说道。 李叶嗯了一声,心中却想,这事恐怕高标也是无能为力了。 “大姐,娘叫你回去吃饭呢。”善时说道。 李叶看了一下,天色已晚,就与哥哥、小弟一起回家去了,再愁,也得先吃饭啊。 第20章 谈话 李叶心事重重地吃完了饭,这才想起葡萄园的草棚里,还躺着一个受伤的人呢。 天色已晚,要去葡萄园的话,总得有个借口,再说了,家中只剩两个玉米面饼了,给受伤的人吃恐怕不太合适。 哎呀!李叶突然想起来,自己竟然忘了问他有没有吃午饭,自己发现他的时候,虽然已过了吃午饭的时间,可是想想一个受伤逃亡的人,应该也没时间去吃午饭。 好在家里的米是放在李叶住的厢房里的,她就偷偷装了一些小米,又带了些钱,借口说是去村长家商量事情,就一个人出去了。 李叶先去村头小店打了二斤酒,去拜访了一下村长,也算是感谢他帮自己暂时打发了那两个衙役。 从村长家出来后,李叶又去村中的李屠户家问了问,肉已经卖完了,只剩下一副肝了。猪肝倒是有补血的功效,李叶就买了下来。想了想葡萄园里没有盐,她又去小店里打了半斤盐,顺便买了一个粗瓷碗,一双筷子。 小米李叶是装在一个布袋子里,系在腰里的,盐就装在碗里,李叶端着,到了葡萄园,好在正是吃晚饭的时间,也没遇到什么人。 葡萄园里倒是有个锅,是当时为了让干活的人喝水方便支起来的。很简单,就是用一些石块和土垒起来的,下面烧柴禾。 李叶到了草棚后,先看了看那人。只见他盖着被子,眼睛紧闭着,似是睡着了。李叶看他脸色稍微好了点,不像刚开始那样苍白,就悄悄伸手,想摸/摸/他的额头,看有没有发烧。 不想那人却倏忽睁开了眼睛,如寒星一般,看着李叶。 李叶有些不好意思地收回了手,“我想看看你有没有发烧。” “不防事。”那人目光烁烁,“天晚了,你来做什么?难道要替我守夜?” “你不饿吗?”李叶刚问完,那人的肚子就发出了一阵咕噜咕噜的响声。 李叶笑了一下,“我来给你弄些吃的。晚上不能替你守夜了,不过这山上并没有大型野兽,你放心。” 李叶说完,就出去舀了些温泉水放到锅里,找了些干柴,点了火,淘了米做小米粥。 让柴禾自个儿烧着,李叶又把猪肝洗了洗,想切成片放到粥里,却是发现没有刀。 突然想起给那人换衣裳时,他腰里好像带了一把匕首,李叶就问他借了,将猪肝放在一块干净平整的石头上,切成了薄片。 那匕首也不知是什么做的,特别的锋利。 李叶将猪肝放进锅里,又放了些盐,让它煮着,然后拿了匕首到温泉里洗干净了。 那匕首的外套上镶着红宝石,匕首的锋刃寒光耀眼,很像是古代所传的那些宝剑们,李叶就想试试这把匕首是不是能削铁如泥,吹毛立断。 她揪了两根头发,轻轻放到匕首上,大大地吃了一口气,那头发果然应风而断,悄无声息地落到了地上。 还果然是宝剑!李叶有些吃惊,又仔细打量了匕首两眼,这才拿到草棚中,还给了它的主人。 那人已经从干草铺下面钻了出来,坐到了铺上。 李叶赶忙说:“你的伤怎么样了?要不要紧?要不,你还是躺着吧。” 那人穿着李老实的衣裳,有些小,不过却是坐得端端正正,浑身散发着一种自然的威仪。 “不用,睡了两个来时辰,已经不防事了。”那人又问道,“你今日下午说的话可是当真的?” “什么话?” “就是要做两棵站在一起的树,只给人做正房,还不许丈夫纳妾的话。” 想到下午那场荒唐事都被他听到了,李叶有些脸红,不过还是说道:“当然是真的啦!我自己有手有脚,自己能养活自己,干嘛要仰男人的鼻息生活?” 反正这人也不认识,以后也是江湖不见的,李叶觉得自己这些话对他说了,也不会传出去被人指指点点,就接着说:“我坚持一夫一妻的生活,如果丈夫要纳妾,我就先把他休了。” 本以为他也是富贵人家的男子,一定会鄙视嘲笑自己的,却是见他沉默了一下,说道:“没错,真正相爱的人,眼里是容不下别人的。” 李叶有些感叹,原来,在这里还能遇到一个知己。可惜,这人与自己的身份一看就是天上地下,恐怕自己连做人家朋友的资格都没有。 李叶有心问他,是怎么受伤的,又是怎么躲到自己的草棚里的,可是想了想,他不说,肯定是不能说,自己还是不知道的好,不然卷入什么阴谋、争斗中,只怕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去看看米粥。”李叶出了草棚,先搅了搅小米粥,又添了一把柴禾。 因为没有大一点儿的干柴了,所以李叶索性就在外面看着火。等米粥熟了以后,李叶盛了一碗进去,却见那人又躺在了草铺上。 “起来吃点儿饭吧。没有别的调料,只放了一点盐,不怎么好吃,你凑合着吃吧。” 草铺旁边支着一块旧木板当桌子,李叶将碗放在了上面。 那人坐过去慢慢吃着小米猪肝粥,没有再说话。 李叶正蹲下来,仔细观察扦插好的葡萄藤上新长出的嫩绿的新叶,突然吴清荣带了一群人冲进了葡萄园,拨葡萄的拨葡萄,砸草棚的砸草棚,还有人拿了火把要放火,横冲直撞,无法无天。 而吴清荣则拿着马鞭,上前“啪”地一声就打在了李叶身上,李叶疼得在地上直打滚。受伤的那人也被人从草棚里揪了出来,摁在地上打…… 哥哥浑身是伤地跑了来,凄厉地喊着:“爹娘和小弟都被官差抓走了……” 李叶瞪着吴清荣,目眦欲裂,悲愤地大骂:“吴清荣,你这个丧尽天良的恶霸,你会下地狱的!” 喊完后,李叶激灵一下子醒了过来,原来是一场噩梦。 梦中的场景实在是太真实了,李叶心悸不已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一头的汗。 外面的天光已经透过窗户纸漏进来了,小鸟也在叽叽喳喳地叫着,声音清脆动听。 李叶从炕上爬了起来,洗了把脸,跟母亲一起做饭。 饭做好后,父亲与哥哥也从地里回来了。一家人一边吃饭,父亲一边说:“种什么葡萄?好好的开凉皮店多好!这下惹上麻烦了。” 一家人都没有说话,只有小善时说了句:“爹,我想吃葡萄。” 李善地看了父亲一眼,说:“已经托高大/爷去县里问了。我吃完饭就到县上去等消息。” 吃完饭,李老实本来要跟王氏一块儿去锄红薯地里的草的,想了想,又跟李叶说:“你一个闺女家,差爷来了也不好说话,还是我跟你一起去葡萄园吧。” 刚才父亲埋怨,李叶心里也有些不好受,如今父亲说这话,倒是让她又觉得心里暖融融的。 不过,她考虑到草棚里还藏着个人,就说道:“没事的,爹。你先去地里吧,我应付得来。再说了,官差也不会这么早就来。” “那行,我和你/娘先去红薯地里,一会儿我再去葡萄园。” 等父母都走了,李叶又拿了一点儿小米,这才来到葡萄园。 草棚里静悄悄地,草铺上床单铺得平平整整的。李叶以为那人又躺到草铺底下了,就掀起床单一看,却发现人已经不在了。 只有父亲的那身旧衣裳,叠得整整齐齐的,上面放着那把削铁如泥的匕首。 看样子,那人是走了。李叶顿时松了一口气。 不过,他把匕首留下,是想以此感谢自己吗?李叶拿起匕首看了看,又藏到了草铺下面。 李叶与父亲等了一上午,差官也没有来。 李老实很高兴,说道:“昨日肯定是差爷弄错了,今日弄明白了,自然就不来了。” 李叶也很想是这样,可是她明知道不是这样的。衙役今日没来,不代表明日不会来,明日不来,也不能说明后日不来。来与不来,全在吴清荣一句话。 她苦笑了一下,说:“也许吧。等哥哥回来,看看高大/爷打听到的消息如何吧。” 中午时分,李善地回来了,说是高标打听清楚了,昨日是弄错了,李家这地不是三年前开的荒,如今已经没事了。 李老实听了,一副我就知道是这样的样子,高兴地说:“看,我说的没错的吧。” 李家人都高高兴兴的,只有李叶心中忐忑不安,不知吴清荣又打算出什么坏点子。 李叶看着李善地,突然说道:“哥,你想不想重新读书,考举人、进士?” “啊?”李善地有些呆愣地看了看妹妹,挠了挠头,想了一会儿才磕磕巴巴地说:“我,我,想是想,可是……” “那你以后不要管凉皮店了,专心读书吧。葡萄园我可以再雇一个人,凉皮店有两个表哥,我隔一天去看看也就行了。” 李叶想明白了,在这个社会,没钱会受饥挨饿,可是有了钱没有权,又会被人欺负。要是哥哥能考个举人,虽说还是斗不过吴家,可也不至于被吴清荣这样欺负。 第21章 说亲 妹妹愿意供自己读书,李善地很高兴,他也很想读书。当年,爷爷说他很有天赋,是块读书的好料子,可惜爷爷死后,家里越来越穷,连饭都吃不上,哪里还有钱读书。 如今妹妹开了凉皮店,家里是宽裕一点儿了,不过读书可是件大事,虽说他小时候读书还算可以,但早就放下了,再说了,许多人考了一辈子,连个秀才也考不中,所以这事还得跟家人好好商量商量。 “爹,您说呢?”李善地满怀希冀地看着父亲。 对这件事,李老实想都没想就否决了,“读什么书!刚吃饱了几天,就痴心妄想起来了。你也不小了,还是好好种地、卖凉皮,攒两年钱,盖处新房子,也好娶个媳妇。” 李善地一听,沮丧地低下了头。他知道,爹说的这些都在理。 李叶却说道:“爹,如今凉皮店有两个表哥在就行,我又开了葡萄园,以后哥哥要是能考个举人,这些税都可以免了,能省多少钱?再说了,家里的事有我,让哥哥专心读几年书,就是到时考不上,也不耽误他娶媳妇,要是考上了,这可是光宗耀祖的大喜事啊!” 李老实听李叶这么一说,又觉得闺女说得也对,又问道:“你一个闺女家,又开凉皮店,又种葡萄,怎么忙得过来?” “爹,您放心,我做的过来。再说了,有事儿的时候,再找您和哥哥帮忙就是了。” 李老实如今对女儿的话一般都很信服,也就没再说什么。这件事就算这样定下来了。 第二天,李善地就去买了笔、墨等物,在家专心读书,李叶还想着等过一阵儿,给他找个书院。 李叶在滚龙沟的地只种了一半的葡萄,还留了一半准备种苹果。苹果苗在古代没有卖的,只能用苹果籽自己种,现在这个时候也没有苹果,所以一半的地都还荒着,李叶就买了一些小鸡养在了那里。 养上个三四个月,到了冬天有温泉水,估计就能有鸡蛋卖了。 李叶这些日子一边养鸡,一边照看着葡萄秧,有时还要跑凉皮店。每日忙忙碌碌,却也每日提心吊胆,生怕吴清荣会来找自己的麻烦。 如此过了有半个多月,也没见吴清荣来,李叶觉得自己该松一口气了,不然他还没来找自己,自己先把自己吓死了。 这一天,李叶正在给小鸡喂食,吴清荣来了。 没有带一个小厮,只他一人,手里拿了一个粗粗的棍子。 李叶一看他,吓得打了个冷战,一边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一边干笑着说:“三爷来啦?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没事就不能来看你了?”吴清荣脸上带着受伤的表情,“你怎么一副见了鬼的样子,我有那么可怕吗?” “哪里,哪里,我只是……”李叶都有些不知说什么好了,“你拿着棍子,不是来打我的吧?” “怎么会?我怎么舍得打你。”吴清荣一边说,一边凑到李叶跟前,“我是怕我又说错了什么话,惹得你生气了,打我的时候没东西用,所以……” 李叶吓得又向后退了一步,不知他是在正话反说,给自己上眼药,还是真的是这样想的。 李叶回想起来,上一次他要抓自己坐牢,也是因为她拿铁链砸了他,他就放了自己,还说自己是他的朋友;这一次,也是自己被逼急了,打了他,他就放过了自己。 难道?他是真个受虐狂? “你,真的想让我打你吗?”李叶狐疑地问道。 “咱们是朋友啊,我要是惹恼了你,你就打我,没关系的。”吴清荣看了看李叶,说道:“我最讨厌那种虚伪的人了,明明心里恨得不行,表面上却拿出一亲热无比的样子。” “哦,这样啊。”李叶还是不明白吴清荣真的是有受虐倾向,还是因为见多了对他刻意奉承的人,所以才这样。不过她总算抓/住了一些与他来往的门道,那就是不要客气,不高兴了就骂他两句,甚至打他两下。 从此以后,李叶倒真是与吴清荣成了朋友。 有了吴清荣做靠山,李叶的事业做起来格外顺利。转眼间两年多过去了,李叶的园子里鸡肥蛋多,苹果树也长的有一人高了,葡萄也迎来了大丰收。哥哥李善地还顺利考中了秀才。 李家的日子可谓是芝麻开花——节节高。给李善地和李说媒的也渐渐多了起来。 早在两年前,李叶就给李善地交银子上了县里的书院,因为跟高标是一个村的,两人关系一直不错,后来高标没考中举人,李善地却考中了秀才,李家的日子又是越过越好,两人以前的身份差距也就显得没那么大了,两人倒是成了真正的朋友,高标也经常来李家串门。 这一日又有人来给李善地说媒,高标也在李家。 李善地让父亲拒绝了媒人,等媒人走后,李善地跟父亲说:“爹,以后再有媒人上门,您就说我如今正在专心读书,无心婚事。” “胡闹,你今年已经十七了,眼看着过了年就十八了,再不成亲就晚了。”李老实一瞪大儿子,“你读书归读书,成个亲能耽误你什么?” “爹,明年我就要应秋闱了,现如今要是准备成亲,过事儿,肯定会影响的。再说了,要是我考上了举人,那可就不一样了。” “别做梦了!”李老实训斥儿子道:“就考上了一个秀才,看把你狂的。咱们村别说一百年了,就是二百年里,也从来没有人考上过举人!要我说,你还是别读书了,赶紧成亲,接手小叶的葡萄园。要不然以后小叶嫁人了,葡萄园怎么办?” “啥?爹你说什么呢?”李叶插话道:“这葡萄园是我一手办起来的,不管我嫁不嫁人,我都要继续管的。过两天我就雇人摘葡萄,请造酒的师傅做葡萄酒,以后等苹果树长大了,结了苹果,我还要做苹果醋呢。” 李老实一听愣了,“可是,前两天那个给你说亲的媒人说对方要嫁妆,你不是说这种人家不能嫁,还把婚事拒了吗?” “爹,他主动要嫁妆,说明人品有问题,我当然不嫁了。可是这葡萄园是我辛辛苦苦办起来的,难道我嫁了人,就没我的份了吗?” 听女儿这么说,李老实也有些不好意思,思量了一下,才呐呐地开了口:“爹不是那个意思。爹知道你为了这个家,做了很多,可你要是嫁了人,这葡萄园的地是咱们李河村的,你也带不走啊!我和你/娘的意思是,那个凉皮店在县上,跟村子无关,以后就当你的嫁妆。” 李叶一听,李老实说的倒也有些道理,不过她的理想和心血都在这块葡萄园里,以后她还想建个温泉度假村呢,让她放手是不可能的,于是她说道:“我对凉皮店没有兴趣,如果这样的话,我情愿不嫁人。” 李老实一听,也不高兴了,“什么?你要做老姑娘!这,这成什么话!” 在农村里,如果谁家有嫁不出去的老姑娘,是很受人鄙视的。一家人被人指指点点不说,就连下面的弟妹们说亲也会受影响。 高标一直坐在一旁,见李家的人快要吵起来了,就劝道:“李叔,这些事急不的,以后再慢慢商量。我这不今年都十九了,也还没定亲呢吗。” 李老实这才不说话了。高标虽然如今常来,又与儿子是同学,但李老实还是自觉矮一头,在他面前不敢呛声。 李叶一想自己要是嫁人的话,葡萄园就不能要了,心情就无比郁闷。她出了屋子,拿了一个小凳子,坐到了外面院子里的枣树下。 高标没一会儿也出来了,安慰了李叶两句,又说道:“其实,你可以说个一本村的,这样既解决了你的终生大事,你也能继续种葡萄。” 李叶嗯了一声,“这的确是个法子,只是本村哪里有合适的啊。” 两人正说着话,门外进来一个人。 只见她头上梳着一个溜光的大发髻,簪着一朵粉红色的木芙蓉花,穿一身枣红色衣衫,衬得擦了厚厚白/粉的大圆脸白白胖胖的。 正是李叶的大姑。 大姑扭着水桶腰走了进来,看到李叶,满脸堆笑道:“哎哟,小叶如今出落的这么好看,大姑一定给你寻个好婆家。” 李叶站了起来,不冷不热地打了个招呼。 大姑看了看站在李叶身旁的高标,微微愣了一下,就笑着说道:“哎哟,这是高家大/爷吧?常听人说您一点架子没有,还跟我们家善地是朋友,没想到今日在这儿就见着您了。真是,您这一来,这李家的院子都显得格外亮堂呢。” 高标也知道李家与这个大姑的关系不算太好,就淡淡地应了一声,跟李叶告辞走了。 李叶将大姑让到了屋里,由父母陪陪着。她不耐烦听大姑说话,就想去葡萄园去,不想却被大姑拉住了。 大姑从袖子里摸出了一只刻了梅花图样的银簪子,递到李叶手里,说:“小叶,这是大姑送你的,我从县城银楼里特意给你买的。好看吧?” 李叶手向后一躲,并不没有接簪子。大姑一向一毛不拨,怎么会无缘无故地给自己送银簪子?无事献殷勤,必定没好事。 “大姑,我不要,我最不喜欢戴这些了。再说了,我每日在地里干活,风吹日晒的,也用不着这个。” 大姑又仔细看了看李叶,只见她个子比两年前高出了一个头,身段苗条,脸蛋也是粉/白/粉/白的,好像里面透着水光一样,嫩得一掐就出/水,再也不是以前脸色腊黄,瘦小枯干的黄毛丫头了。 “大姑给你的,你就拿着。”大姑一边说,一边把簪子硬往李叶手里塞,“小姑娘可不都爱个脂粉钗环的。” 李叶推辞,大姑就一个劲儿的硬塞,一边说着,“年轻闺女家,好好打扮打扮,大姑给你说个好婆家。” 李叶一听,知道大姑这是想给自己说媒,必是那家男的不怎么样,所以先拿小东西堵住自己的嘴。 李叶就接了过来,听她说的是谁家。 大姑见李叶接了簪子,高兴地嘴都合不拢了。她当媒人日子长了,知道说媒不光要看父母,还要将当事人哄好了。因为父母一般都会考虑孩子的意见,当然极个别的除外。 李家是她娘家,她知道的门儿清。外面看着是李老实当家,其实上当家人是李叶。要是李叶不答应,亲事必定是说不成的。 大姑笑眯眯地坐了下来,开口说道:“老实,弟妹,我今日来是想给小叶说一门亲事。” 李老实忙问:“大姐,是谁家的孩子?” 大姑一脸兴奋,“老实,我说出来你们一定愿意,这可是亲上做亲的好事。” 亲上做亲?李老实和王氏对看了一眼,她二姑家的孩子还小,她舅舅家的都定亲的,除了大姑家的…… 难道?二人一齐看向了大姑。 “没错,就是我们家德林。”大姑笑着看向李老实和王氏,脸上还带着一副施舍的神情,好像李叶能嫁给他家德林,是天大的福份一样。 第22章 大闹 大姑自嫁到离李河村九里以外的上湾村后,生了两个女儿一个儿子。如今大女儿已嫁人,小女儿才十岁,二儿子杨德林今年十九岁,尚末定亲。 大姑夫虽然因从小得病,腿脚不好,但家中有好田二十多亩,都佃了出去。大姑夫手巧,在山上割了荆条后,在家编篓、编筐,每个集上也能卖不少钱,大姑又四处做媒,因此大姑家的日子尽过得去。 二儿子杨德林之所以十九岁还末定亲,都是因为大姑自觉自己儿子又有财又有貌,必定要找一个天下一等一的姑娘做媳妇。 一般人家大姑看不上,大姑看上的,人家又看不上他,所以耽误至今。 大姑越看李叶越满意,长得又好,又能干,还带着嫁妆,虽说瘦了点儿,可配自己家德林也算勉强够了。德林毕竟已经十九了,明年就二十了,她也有些急着抱孙子了。 “我们家德林人长得俊,心眼又实在,小叶也聪慧能干,还是亲上做亲,多好!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大姑高兴地说道:“老实,如今小叶也有十五了,也不小了,我看日子就定在明年春天,怎么样?” 李老实干咳了两声,支吾道:“这……大姐,小叶……小叶还小呢。再说,她大哥的亲事还没定,她做妹妹的怎么好定在前头?” 德林那孩子被自己大姐惯坏了,每日游手好闲的,李老实是知道的,也就大姐觉得自己家儿子天上少有,地上无双。 要是以前李家穷的时候,大姐来提亲,李老实没准还考虑一下,可是今日不同往日,李家的日子是一天比一天好了,女儿又那么能干,自然要找一个好婆家。 “嗨,这有什么,先定下来,明年才过事儿呢,我赶紧给善地也找一门好亲事不就结了。”大姑满不在乎地说道。 这时李善地在一旁慢悠悠地道:“可是,大姑,我明年要参加秋闱,在此之前都不考虑亲事,要专心读书。” 大姑一听,生气了,“你今年也十七了,还不成亲?还要先考试,难不成你还想中个举人,做了官,娶个官家小姐吗?” “怎么,想想还不成吗?我要是真中了举,小叶就是举人的妹妹,亲事自然也会水涨船高。到时再说也不迟,反正小叶也才十五岁。” 大姑没想到弟弟一家竟然不识抬举,一家子都给自己难看,脸色也有些变了,又拉了李叶的手问:“小叶,你可要想好了,要是到了大姑家,大姑肯定把你当亲生女儿一样看待,要是到了别人家,婆婆每天给立规矩,那日子可是不好过。” 李叶将那只银簪子塞回了大姑手里,“大姑,这事儿我一个姑娘家,怎么好自己做主,我都听爹和大哥的。” 大姑气得嗖地一下子站了起来,“真是一家子不识好歹,刚刚有了几个钱就看不起人!不是你们以前求着借粮的时候了。” “那时候您也没借给我们啊。”李叶小声嘀咕着。 李老实忙上前打圆场,“大姐,你吃了饭再走吧。” “吃什么饭,气都气饱了!”大姑一甩袖子,扭着腰走了。 大姑出了娘家兄弟的门,正好碰到了隔壁的五婶。 “他大妹子,来看你兄弟啊?” “是啊,五嫂子,忙着呢?” “是啊,忙着呢。”五婶笑着说,“你家侄女是真能干,长得又好看,以后也不知谁家儿子有福能娶到。要我说啊,放眼整个李河村,也就高家大/爷那样的配得上她。” “高家大/爷?”大姑心中一动,一下子想起了刚才在院子里看到的情形,李叶与高标两人有说有笑的,“高家向我侄女提亲了?” “那倒没听说。我听人说,高奶奶眼光高着呢,想让高大/爷娶个官家小姐呢。” “这也不稀奇,高家这样的人家,高大/爷又是那样的人才。” 大姑与五婶又闲聊了几句,就告辞回家。在路上,她一边走,一边想,越想越气,自己家德林这么好的人,他们竟然看不上,还痴心妄想嫁入高家!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大姑一转身,往村东高家去了。 高家是李河村的地主,有二百多亩好地,三百多亩旱地。家里使着三四个丫头,两个婆子,还有四五个长工短工。 大姑与高家的两个婆子都很熟,见了两个婆子后,胡编乱造,信口雌黄地说了一大堆,大体意思就是,自己的侄女竟然巴上了高标高大/爷,还说以后会嫁入高家。 两个婆子一听,惊得下巴都要掉了,“怎么可能,一个种葡萄的丫头,我们大/爷怎么看得上?” “跟你们说,你们还不信。高大/爷如今常往我弟弟家跑,今日我还看见了,站在院子里,和我侄女有说有笑的。” 两个婆子对望了一眼,已经有八/九成信了。 大姑又说道:“这事儿我也就跟你们说说,你们可不能跟高奶奶说啊。不然万一不是这样,我侄女岂不是要埋怨我乱说。” 两个婆子赌咒发誓,决不会说出去,不过一等李大姑走了,就跑去跟高奶奶说了。 高标的母亲,也就是高奶奶,是高老爷的续弦。原配黄氏嫁进来三年有孕,生孩子时难产,母子双亡。后来高老爷睡了一个丫头,生下了一个女儿,也就是高标的姐姐,如今给吴清荣做了姨娘。 高奶奶嫁进来后,没多久就有了身孕,生下了儿子高标。可能是生产时伤了身子,后来一直没有再有孕。 高奶奶一直以来的打算,就是等高标考中了进士,娶个官家小姐。如今一听婆子说,那个什么李叶竟然私下勾搭自己的儿子,想要籍此嫁入高家,当下就怒了,啪的一拍桌子,“她休想!你们两个跟我走,打不死她个小浪蹄子!” “奶奶,要不要等大/爷回来,问问大/爷?” “问他做什么?问他肯定护着那小蹄子。我得一次打得那小蹄子再不敢招惹标儿。” 高奶奶说完,风风火火地带着两个婆子,到李叶家去了。 却说李叶正在葡萄园里忙着呢,就见小弟善时急匆匆地跑来了,连喘带哭的,“大姐,高奶奶找上门来了,说要,说要打你呢!” “什么?高奶奶?哪个高奶奶?” “就是高大哥的娘。” “她找我/干嘛?高大哥不是跟哥哥一起去县上学里了吗?” “她说你不要脸,勾引她儿子!” 李叶一听,想必是有人乱嚼舌根子,高奶奶误会了,就赶紧放下手里的锄,跟雇来的短工说了一声,跟着弟弟回家了。 到了自己家门前一看,只见高奶奶正叉着手大骂呢。骂得十分难听,十分粗俗,简直不能用语言来形容。 李老实去地里了,只有王氏一个人满面羞愧地站在那,呐呐地解释着,“没有的事儿,没有的事儿……” 李叶有些诧异,她本以为高奶奶再怎么说,也是个使奴唤婢的,被人称做奶奶的贵妇人,怎么也得端一下高贵娴雅的架子,就算是骂人,也是丫环婆子代劳,没想到她却是亲身上阵,而两个婆子只站在她身后助威。 李叶一时很难将高奶奶的形象与温和可亲的高标联系起来。 李叶硬着头皮走上前去,施了一礼,说道:“高奶奶,您一定是误会了,有话咱们家里说去可好?” 高奶奶上下打量了李叶几眼,只见她身形苗条,举止大方,一点儿见了男方家长的羞愧样儿都没有,心里更加不满,骂道:“别以为你种了几棵葡萄,就能配得上我家标儿!你个小浪蹄子,给我家标儿提鞋都不配!*¥##……%¥#¥@#@……”又是一嘴脏话骂出,简直不堪入耳。 李叶皱了皱眉,有心也回骂她两句,可是想起高标对自己曾经的帮助,终于还是忍了又忍,咽下了这口气,却也是冷冷地说道:“高奶奶,我敬您是个长辈,不想说什么难听话。不过今日您既然找上门来,这么骂我,我要是不把话说清楚,倒显得我心里有鬼了。” 李叶看了看围观的村民,“我李叶今日把话放在这儿,高大/爷来我家,只是找我哥哥,与我李叶毫无勾扯。不信您可以回家问高大/爷去。您要是再不放心,以后叫他再别来我家就是了。” “那你敢不敢发毒誓,以后绝不嫁入我们高家?”高奶奶用鄙视的眼光看着李叶。 “好,我发誓,以后绝不嫁入你们高家。”李叶郑重地说道。 “不行,你得发个毒誓,我才相信。” “怎么发毒誓?我没发过。” “你就说,你以后绝不嫁入高家,如有违背,全家不得好死,祖宗十八代都被 人刨坟挖尸!” “啊!”李叶心想,这誓也太毒了一些吧,虽然自己并不会嫁入高家。 “怎么,不敢发啊?我就知道你一心想着我家标儿。” 李叶心想,反正毒誓什么的,也就是随便说说,没见哪个誓应过验。刚想要发,周围围观的村民却是不干了。 这村子里一多半的人都姓李,李叶的祖宗十八代也就是他们的祖宗十八代,要是发了毒誓,以后真应验了怎么办?就是不应验,也没有这么咒自己祖宗的。 “不能发!不许发!”人们乱哄哄地闹了起来。 村里人对毒誓还是很看重的,李叶一看这情形,自然也知道不能发这种毒誓,不然以后她在村里也没法儿混了。 李叶还是顾虑着她是高标的母亲,不想闹得太难看,就说:“高奶奶,我当着村人的面保证,跟高大/爷绝无瓜葛,以后也绝不会嫁入高家。这事儿就算了了,怎么样?” “不行,你个臭不要脸的,一定要发毒誓!别以为仗着姓李的人多,我就怕你了。”高奶奶却是不依不饶。 两个婆子也跟着骂,村民们也推推搡搡的,不知怎么的,就打了起来。高奶奶一看,上前就去抓李叶的脸。 村民们有的是高家的佃户,不敢动手,都站在外面,另外的几个人,也都不敢下狠手,也就是绊住两个婆子。 李叶左躲右闪,还是被高奶奶扯住了头发,疼得她叫了一声。李善时一看,上前抱住高奶奶的腿,就咬了上去。 高奶奶/尖叫了一声,松开了李叶的头发,又去打善时。 正在这时,外面有人喊了一声:“都给我住手!” 却是村长听说了,赶了过来。 村长的面子总还是要给的,人们都停了手,村民们怕牵连自己,热闹也不看了,一哄而散。 村长劝了半天,才将高奶奶劝了回去。 李叶谢过了村长,与母亲、弟弟回了家。李叶只觉头上一阵阵疼,就回了自己屋子,拿铜镜照了照,只见自己的头发被揪了一大络下来,那一小块头皮都渗着血。 想着刚才高奶奶那些不堪入耳的话,一串眼泪顺着李叶粉/白的脸颊滚落了下来。 第23章 做葡萄酒 秋高气爽,小河边的柳树随风摇摆,金黄色的叶子飘飘荡荡洒落下来,如蝴蝶一般美丽。 村头大路上来了一辆牛车,高标与李善地坐在里面,谈经论史,说得正是火热。 县上的书院是可以住宿的,不过李善地为了省钱,每日散学后走着回家,早上再去。高标在书院里虽然有住宿的地方,不过他也经常回家。 高家有牛车来接,高标总会邀李善地一起坐。 车子停在了李家门口,李善地跳下车来,高标也随着下了车,吩咐赶车的道:“你先回去吧,我与善地还有几句话要说。” 往常这样的事很多,两人在车上谈学问,谈词语,有时正说到兴浓处,高标就会与李善地一起下车,两人到李家坐下,说尽兴了再走。 赶车的早已习以为常,应了一声,就先回家了。 正是傍晚时分,有妇人们带着孩子在自家门口掐谷穗,搓玉米粒,还有推着收获的庄稼,刚从地里回来的人。 往常这些人见了李善地和高标,都会笑着打个招呼,可是今日,那些人看到他们,却是一愣,脸上表情僵硬,虽然也打了招呼,可却是让人觉得很别扭。 李家院子里静悄悄地,王氏正在厨下洗菜做饭。看到跟儿子一起回来的高标,王氏愣怔了一下,含糊不清地说了句:“来了?”就飞快地低下了头择菜。 往常王氏看见自己,总是笑眯眯地,今日这样子倒是奇怪,高标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王氏看自己的眼神中带着憎恨。 “小叶还在葡萄园里?爹呢?还在地里吗?要不,我去接他吧。”李善地有些奇怪地问母亲。往常这时候李叶都在帮王氏做饭,李老实不是在卸拉回来的玉米,就是在劈柴。 “你爹在屋里躺着呢,身子不舒服。小叶……”王氏顿了一下,见小儿子善时从东厢房李叶的屋子中跑了出来。 “高大哥,我大姐说,你最好还是先回家去看看吧。”小家伙双眼瞪得大大的,像是要冒火一样。 “怎么了,我家出什么事儿了吗?”高标疑惑地看着小善时,看样子又不像,善时的样子不像是在替他担心,倒像是在仇视他。 李善地也觉的家里人今日十分奇怪,不解地问:“到底怎么了?” 小善时又说道:“大姐还说了,高大哥以后最好不要来我家了,免得让人误会。” “误会?误会什么?”高标简直是莫名其妙。 “高大/爷,你还是回家问问您母亲吧。”王氏在厨下突然插了一句。 看来是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儿了,并且是与自己的母亲有关,高标终于有些明白了,点了点头,告辞了。 却说高标回到家后,还没问母亲金氏是怎么回事,金氏就哭着扑到了儿子跟前。吓得高标忙扶住母亲,关切地问:“娘,怎么了?” “标儿啊,你可得替娘出这口气啊!”金氏一边说,一边弯腰将自己的裤腿挽了起来,“你看看,这小兔崽子下嘴真狠啊!你一定得替娘报这个仇。” 高标一看,只见母亲腿上有两排深深的牙印,都已经青紫了。高标一阵心疼,“娘,怎么不叫大夫来上些药?” “标儿啊,你看咬得多狠啊,你知道吗,就是李家那个叫善时的小崽子咬的!明日/你就带人去教训他一顿,以后也再不要与他家来往了。” 善时咬的?高标皱了皱眉,“娘,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善时平时挺懂事的一个孩子。” “什么误会!你的意思是娘冤枉他了?”金氏一听,坐在椅子上,拍着大/腿,扯着嗓子就喊起来了,“哎呀——我不活了!连儿子都向着外人,不管他老娘,我活着还有什么劲头啊!” 高标是个孝顺的人,一看母亲这样,忙上前扶了母亲,温声安慰,又发誓一定要去李家问清楚,替母亲做主。 金氏一听,这才收了声,拿袖子抺了抺并不存在的眼泪,说:“问清楚倒是不必了,跟他们这种人没什么好说的,你就偷偷叫人打他一顿,以后少跟他们家来往就是了。” 高标表面上答应了母亲,私下里却是叫人去打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却说那日晚上,李叶悄悄地哭了一阵子,就倒在炕上睡了。晚上她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建成了生态农场,嫁了一个喜欢的丈夫,一家人和和美美的。 第二日早上醒来,想起梦中的美好景象,李叶又精神起来了。有些人她可以当她不存在。虽说以后可能会失去高标这个朋友,但,人生总是有遗憾的。 今日是李叶做葡萄酒的日子。她已经雇好了一个造酒的师傅,还有十几个村民帮忙,连吴清荣也说要来看看葡萄酒是怎么做的。 李叶与母亲一起做了饭,一家人吃了,就一起到了葡萄园中。看园子的二忠叔已经把准备放葡萄酒的屋子打扫得干干净净的了。 当日吴清荣嫌弃李叶的草棚寒酸,非要帮她在葡萄园盖房子。李叶当然不想受他的恩惠,吴清荣却是不管,直接带了人就来建房子了,后来李叶无法,只好给他算了三成股份。所以这葡萄园也有吴清荣的一份。 吴清荣觉得自己也是葡萄园的主人了,所以将房了盖得特别气派,一溜十几间的大瓦房,亮亮堂堂的。 李老实当时特别高兴,说以后善地和善时成亲了,就住在葡萄园的房子里。李叶是打算以后开温泉度假村的,就跟父亲说,这房子是吴清荣的,李老实才收了这心。 没一会儿工夫,雇的酿酒师傅和十几个帮忙的村民都来了。在李叶的安排下,大家很快忙碌起来,有的摘葡萄,有的把木桶中的葡萄捏碎。 忙了有半个时辰后,吴清荣带着四个小厮来了。吴清荣挥手让四个小厮也去帮忙,他则站在一边,一边看,一边同李叶说话。 “你妹妹可能要离开吴府了。” “啊!”李叶一惊喜道:“离开吴府?你是说我可以将她赎回来了吗?” 李叶与吴清荣关系变好后,跟吴清荣打听了自己的妹妹。吴清荣这才知道李叶竟然有个妹妹在自己府中当丫环。他回家了解了一下,才知道李杏在他妹妹吴清爱院里做小丫头,总是受人欺负。吴清荣安排了个人照应李杏,李杏的日子才好过起了,后来还做了吴清爱的贴身丫环。 李叶有了些钱后,想将妹妹赎出来,但是由于当时签的是死契,吴清爱又是吴清荣的异母妹妹,关系不太好,所以一直没能赎成。 吴清荣看了看李叶惊喜的面庞,摇了摇头说:“恐怕你以后再也赎不出她来了。”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们吴府要将我妹妹卖了!”想到这个可能,李叶瞪大了眼睛。 吴清荣看着李叶笑了笑,“你打我几下,我就告诉你。” “你!真是神经!”李叶瞪了吴清荣一眼,“这么多人看着呢,我打你?你不怕别人说闲话,我还怕呢。” “那我们到屋子后面,后面没人看得到。” 躲到屋子后面?岂不是更惹人闲话。李叶白了吴清荣一眼,“下回,下回这里没人的时候,我再打你,你快说吧。” 吴清荣有些失望地看了看李叶,就像吃不到骨头的小狗一样,从地上捡起了一根细细的枯枝,“你偷偷在我腿上打两下,有葡萄架挡着,看不到的。” 李叶无奈地接过枯枝,在吴清荣腿上打了两下。吴清荣这才满意地嘶嘶了两声,说:“是我妹妹选为太子承徽了,她选了两个人带进宫,其中就有你妹妹。” “啊!”李叶一听,简直如晴天霹雳,“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能不能跟令妹商量商量,另换个人去?” 一入宫门深似海,别说见不着亲人,万一说错了话,小命都可能没了。 “进宫不好吗?”吴清荣诧异地看了李叶一眼,心想那些小丫头们挤破了脑袋,都想去呢,“再说了,我妹妹应该是问过的,自个儿愿意去的,才会带去。” 李叶一听,也有些明白了,进宫是大事,选伺候的人,不光要是自己的心腹,还要忠心才行。 “那你能不能安排我去见她一面?也许她能改变主意呢。她才十二岁,不懂其中的利害。” “这倒是可以。”吴清荣点头答应。 李叶与吴清荣在这边说话,干活的村民也在偷偷地议论昨天的事儿。 “高奶奶可真是厉害,这下李叶是没法儿嫁进高家了。” “要我说啊,李叶这么能干,也算配得上高大/爷了。这高奶奶也太那个了。” “也是,这么好的姑娘,叫高奶奶这么一闹,名声都坏了,以后怎么找婆家哟!” “也不是这么说,谁叫她自己不检点,跟高大/爷不清不楚的。” 另一个人还想说,却见李老实从那边过来了,就轻轻咳了一声,人们全都闭嘴了。 第24章 李杏探家 李老实是过来送水的,远远地看到人们窃窃私语,等他来了就都不说话了,想也是在议论自己的女儿。 李老实有些不高兴,将水放在地头,说了句“渴了喝水”,就走了。 灶头边,王氏正坐在小凳子上烧火。李老实回来后,一言不发地蹲在了一旁。 王氏问道:“怎么了?” 李老实叹了口气,“哎,高家人这么一闹,村里人净是说闲话的,小叶的亲事,以后怕是不好说了。” 王氏听了,也是发愁,“哎,也不知哪个闲得没事干,乱嚼舌头根子。” 两人正说着话,猛一回头,就见二剩背着一袋子烧饼站在后面。 “叔,婶儿,烧饼买回来了,放在哪儿?”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站到背后的,李老实有些不高兴,指了指一边的筐子,“放那吧。” 二剩是李叶雇的长工,他们家没有地,以前都是帮人扛短工,李叶就雇了他来,帮着打理葡萄园。 村子里人雇工,一般都是管饭的。李叶因为觉得麻烦,就比别人每天多出了十个钱,另外,一人再发两个饶饼。如此一来,人们都愿意给李叶干活。因为平常人家管饭也就是稀饭、玉米面或高粱面饼子,如今李叶不光多出十个钱,还给两个烧饼,倒是比管饭强多了。 其实刚才李老实和王氏的话,二剩都听到了。 他一直都在心里暗暗喜欢李叶,可他觉得李叶也算是他的东家,自己家里又穷,连一亩地都没有,想着李叶肯定看不上他,所以一直也没敢有什么想法。可是现在李叶出了这种事,他觉得自己或许可以试一试。 二剩装做不经意地说:“叔,李叶妹子这么能干,以后找婆家得要不少聘礼吧?” 李老实一听,还以为二剩暗示李叶嫌贫爱富,所以才看上了高标,就说道:“那倒不是,我家丫头说了,只要人好就行,聘礼就是个意思,不计较多少的。” “真的是只要人好就行吗?”二剩听了这话,高兴起来,他家虽然穷,可是他长的高高大大,浓眉大眼的,干活又勤快,光说人品的话,他自认为不差。 “那是自然。” “叔,你看我行不行?要是行,我立马就叫人来提亲。” “啊,你?”李老实打量了他一眼,有些不乐意。二剩人是不错,可是家里也太穷了。从十岁上没了爹,他娘一个人把他拉扯大,原来的二亩地也卖掉度日了,只剩下了三间破房子,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 “这个,我们家人得商量商量。” “那行,叔,你们慢慢商量。”看来是有戏,二剩高高兴兴地去干活去了。 却说吴清荣没见过做酒,一直很感兴趣地在一旁转来转去,时不时地还问李叶两句。 有了高标的例子,李叶怕人们又传出她与吴清荣些什么来,就好说歹说将他打发走了。走时给他带了几大筐葡萄。 不提李叶忙着做酒,却说二剩当晚回家,就跟母亲提了自己想要说李叶当媳妇的事。本以为母亲听了也会高兴,没想到却被母亲破口大骂。 “你这个混小子,你胡说什么!咱们家清清白白的人家,就是一辈子说不上媳妇,也不能娶她,没的坏了咱王家的名声。” “娘,李叶跟高家大/爷根本就没什么。我每日在葡萄园里,每天看着,怎么会不知道。”二剩忙替李叶辩解道。 二剩娘一听,气的把碗往小桌上一顿,“你,你是不是见她长得好看,早就看上她了?我说什么来着,她一个年轻闺女家,雇你一个年轻小伙子干活,没事儿也得出点儿事!你以后别去给她干活了,再找别人家吧。” “娘,你说什么呢?我都快二十了,还说不上媳妇,您就不着急吗?咱们家穷成这样,您还计较什么名声不名声的。” 二剩娘守寡这么些年,最讲究的就是名声,一听儿子这话,气的饭也不吃了,声音也格外高了起来,“再穷也得清清白白的,你就是这辈子娶不上媳妇,也不能娶她!名声不重要?要是你真娶了她,出门人家在后面指指点点,说你媳妇是高大/爷养在外面的人,那不是把祖宗八辈的人都丢尽了!” 二剩娘越说越气,“我一辈子清清白白的,拉扯你长大,你就嫌娘穷啊!你个没良心的,娘不活了!不活了!” 二剩娘一边说,一边拿头就要去撞院子里的树。吓得二剩赶紧拦腰抱住了他娘,“娘,您可别这样,我都听您的还不行吗?” 秋日的夜晚,天气又晴朗,许多人家都是在院子里吃晚饭的,二剩母子俩的这些话全都被左右邻居听到了。 二剩娘那天说不让儿子去给李叶干活,可是别的活也不好找,没了钱母子二人就要揭不开锅了,所以二剩依然在李叶的葡萄园里干活。 李老实对二剩那天的话本来并没有放在心上,可是这几天在葡萄园里看到二剩,他总是躲躲闪闪的。李老实就知道他是反悔了。虽然李老实并不觉得二剩是好女婿的人选,可他不要二剩还说得过去,二剩竟然也嫌弃自己家闺女,这让李老实心里更加难受了。 却说吴清荣走后没两天,就有一个小厮来李家报信,说是明日上午李杏要回家来看看。 李家一听,都高兴的很。王氏拿衣襟擦着眼角的泪说:“我苦命的二丫头,这都三年了,总算是能见上她一面了。” 李杏要进宫的事儿,李叶还没跟家里说,李老实他们都不知道。 闺女要回来,王氏高高兴兴地把家里都打扫了一遍,第二天李善地也跟学里请了假,李叶的葡萄园也停了半天,一家人专门在家等着李杏。 一直等到半前晌,李杏才回来了,坐着一辆青布马车,由一个婆子陪着。 李杏下了马车,三年不见,只见她像抽条似的,长高了很多,都像个大人了,脸也丰润起来,大大的眼睛,瓷白的面庞,跟李叶有六七分像。 身上穿绫着罗的,看起来比高奶奶还贵气。 王氏上前拉住了李杏,没说话,泪先流了出来,“二丫头,这些年你受苦了。” 李杏还没有说话,跟着她回来的婆子先说话了,“哟,瞧您说的,春杏姑娘在府中可没受过苦,天天山珍海味,绫罗绸缎的,享福着呢。” 李杏笑了笑,说道:“可不是呢,比在家里强多了。”扭头跟母亲说,“娘,我们进屋去说吧。” 进屋后,李叶泡好了茶,端上了专门买来的点心,一家人说一些离别后的事情。 到底是有那婆子在旁边,说话不方便。不过那婆子倒也识趣,坐了一会儿,就说很久没来过村子里了,想到外面走走。李叶就让善时带着她,到外面转转。 等她出去后,李叶就与李杏说起了进宫的事。李老实和王氏一听,唬了一跳:“啥,进宫?” 李杏神色高兴中带着一丝得意,说“对,我们姑娘选上了太子承徽,马上就要进宫了,我也要跟着去。” 李家人听了,都很高兴,只有李叶劝李杏,说了很多宫里不好的地方,可是李杏却是执意要去,李叶说得多了,她神色中都带了一丝不耐烦。 李叶见此情形,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嘱咐她,以后在宫中万事小心,又拿了五十两银子给她,说:“钱不多,你拿着,万一在宫里有个事,兴许用得上。” 李杏这下倒是愣住了。她也听说大姐在家中开了凉皮店,种了葡萄,可她以为一年也就挣个十两八两的,没想到她一出手竟然就是五十两。 李杏来的时候,收拾了一个包袱,里面有三两银子,几块布,都是她平日攒的,这下她都不好意思拿出来给母亲看了。 李叶见她不说话,将银子塞到她手里,说:“你拿着吧,大姐知道你在吴府不容易,以后/进了宫,花钱的地方肯定也不少。本来是打算以后赎你出来的。既然你决心要进宫,就好好伺候主子,兴许以后有个好前程呢。” 李杏听了,这才接了过来。又将自己带的包袱递给王氏,“娘,这是我平日攒下来的,你别嫌弃。” 王氏那里会嫌弃,接了过来,拉了李杏的手哭,“这一去,也不知还能不能见上面。” 一家人又坐在一起闲话,中午吃了饭,李杏才带着婆子走了。 李杏走后第二天,李老实在地头碰到了本家哥哥李明增。李明增正是二剩的东邻家,将那晚二剩娘说的话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李老实。把李老实气了个倒仰,回来后非要李叶将二剩辞了。 李叶的葡萄园正忙着,临时找一个二剩那样干活勤快、靠谱的人不好找,再说了,李叶觉得那些话是二剩娘说的,又不是二剩说的,终于还是没有辞了他。 不过二剩娘的话,却是很快在村子里传开了,李叶的亲事也更不好找了,后来近半年都没人提亲。 李叶倒是一点儿都不着急,自己才多大啊,过完年才十六,她可不想这么早就成亲。 第25章 小河边 秋去冬来,时光如飞,转眼间,再有一个月就要过年了。 李叶的葡萄酒也酿好了。开坛那日,李叶特意将两位造酒的师傅也请来了。 第一次大规模酿酒,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李叶心中还是十分忐忑的。 开坛之时,李叶几乎是屏住呼吸的。 酒坛一打开,一阵香气扑鼻而来,李杏一看,只见酒色醇厚,心中有了六七分把握,忙倒了几碗出来,只见酒色深红鲜亮,配着白瓷碗,十分漂亮,尝一口,其味甘甜,入口绵柔,回味悠长。 造酒的两个师傅连连称奇,没想到这一次酿出来的葡萄酒如此成功。 他们以前只用高粱、红薯干造过酒,听说南边的人喜欢用大米酿酒,可是从来没有听说过葡萄能造酒。当日李叶找到他们时,他们都说自己不会做。李叶说自己知道大概造法,但有些细节不是太清楚,所以才请他们来把关的。那时李叶还请他们尝了自己去年做的一坛葡萄酒,有些酸,还有些苦,却也让他们知道了葡萄真的能造酒。 李叶送了两位师傅每人两坛酒,又让人给吴清荣也送去了几坛。 李叶本想着让吴清荣先尝尝,过几天再去忽悠忽悠他,看看能不能让他帮着找找销路。谁知送过去的第二天一早,吴清荣就来了葡萄园。 他满脸兴奋,一见到李叶就大声说道:“你竟然真的会做葡萄酒!并且,并且还这么好喝!”那雀跃的样子,都快要跳起来了。 李叶不解地看了他一眼,“那天做葡萄酒,你不是也来了吗?怎么现在才知道我会做葡萄酒吗?” “那个,那时我不是以为你做不成嘛,你不是也说了,去年做了一点,有酸又苦吗?” 吴清荣本来觉得李叶这一次也是瞎闹,不可能做成的。葡萄酒都是西斯国进贡的,朝中许多贵妇人,包换太后、皇后都喜欢喝,可是每年能分到葡萄酒的也就那么十几家。也有人想试着自己做过,不过,到目前来说,还没有人成功过。 “谁还没个失败?这才是成长的过程啊。难道你做事从没失败过?”李叶心情很好地调侃道。 “可是,你试了两次竟然就试成了?”吴清荣看着李叶的眼光都不一样了,好像她是仙女下凡似的。 两人正说着话,李老实来了。如今是冬天,地里没活,李老实晚上就在葡萄园的房子里睡,看着葡萄酒,白天就帮着李叶一起打理那两棚葡萄。 李叶引了温泉水进来,弄了两大棚温室葡萄,没有塑料膜就用白纸代替,晚上盖上草垫子,倒是也行,葡萄都长得不错,估计到过年时,正好就熟了。 李老实一进来,见李叶与一个年轻的贵公子坐在桌边说话,桌上放着一坛打开的葡萄酒,以为吴清荣是来买葡萄酒的,就高兴地上前施了一礼,问道:“这位公子是来买酒的吗?”又扭头冲李叶说:“这么快就有人来买酒了,好好!小叶,一会儿我再用车推几坛子,到庄家集上去卖吧。” 上次做葡萄酒时,吴清荣来过葡萄园,不过李老实只远远地看了一眼,当时葡萄园里人多,又刚出了高标母亲的事儿,李叶怕人们又说自己与吴清荣的闲话,就没说他的真实身份,只说他是出来郊游的,看到了葡萄园,就进来买点葡萄。后来吴清荣走的时候,李叶果然给他带了几筐葡萄,李老实也不做他想。 吴清荣一听李老实要到集上去卖葡萄酒,急忙说道:“别,别!一坛都别卖,我全都要了!” “啊!”李老实有些呆了,没想到这葡萄酒这么吃香,还没开始卖,就有人全包圆了! 李叶想着哥哥是认得吴清荣的,万一那天见到了,穿帮了,父亲岂不是要埋怨自己,就说道:“爹,其实这位公子不是来买葡萄酒的,说起来,他也算是这葡萄园的主人之一,这园里的房子还是他出钱盖的呢。” “原来是吴三爷。” 李老实一听,就要跪下磕头,被吴清荣一把拦住了,“李叔,您这是要折杀小侄了。我与善地和小叶都是朋友,你就是我的长辈,要磕头也是我给您磕。” 两人谦让了一阵子,终于以平辈之礼见了礼。 李叶问吴清荣,“这葡萄酒一共做了二百多坛,你全要了,能喝得完吗?” “别说是二百坛,就是再有二百坛,也不愁喝。往年也就宫里赏下来几坛,有能喝着的,也有喝不着的。虽说也有去西斯国贩卖的,可是路远艰难,就是贩来价也甚高。这样吧,这些酒除了你留下来喝的,其余的我全都要了,一部分拿出送亲朋好友,一部分放到铺子里卖,看能卖到什么价,到时我一起将钱算给你。” 吴清荣这个人虽然有时犯神经病,不过他的人品李叶还是信得过的,再说他这个方案,让李叶完全不用担心销售问题了,很是省心,当下就答应了。 李叶留了三十多坛,其他的二百坛全让吴清荣拉走了。 转眼间快要过年了,一次高标与吴清荣一起喝酒,席上就有葡萄酒。 对于葡萄酒,高标也是听说过,没喝过,只知道是西斯进贡的贡品,就笑道:“托三爷的福,今儿我也开开眼,尝一尝这贡品什么滋味。” 吴清荣但笑不语。 高标喝了一口,只觉甘甜绵柔,喝到嗓子里又滑又香,就像是最细腻丝滑的绸缎掠过心头一般,不禁叹道:“果然是进贡的珍品,好酒!好酒!” “这可不是什么贡品,是李叶自己酿的。怎么,她没送你一坛吗?”吴清荣看高标真以为这是贡品,有些不解地问道。在吴清荣印象里,李叶并不是那种吝啬之人。 “李叶自己酿的?”高标愣住了。 自从上次他母亲去李叶家闹过以后,高标怕母亲不高兴,也怕别人说闲话,就没敢上李家的门。他买了一些礼物,向李善地道了歉,并托他替自己向李叶道歉。 李善地当时接受了道歉,但是礼物却是没有收,并且以后也与他冷淡了许多。 高标这一阵子又专心读书,李叶做葡萄酒的事儿,他竟然不知道。 喝完酒回书院时,高标就有些醉了,躺在床/上越想越睡不着,突然间特别想回家去看看。 因为是临时起意,所以家中并没有车来接,天晚了,也不好雇车,高标索性走着回去。等走到村口的时候,天早已经黑了,月亮高高挂在空中,弯弯的,像少女的眉毛,高标不知怎么的,眼前一下子浮现了李叶的脸,她一定是还在生自己的气吧。 高标有些颓然地坐在了小河边,酒有些上头,没一会儿工夫,竟然躺在草丛里迷糊着了。 耳边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把高标吓得激灵一下子睁开了眼,难道是有狼! 很快,一阵说话声打消了他的疑虑。 “别,别这样。”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娇滴滴的。 “就摸/摸还不行啊?听话,让我摸/摸啊。”男人在哄着。 “不行。我娘说了,不能让男人摸,你又不能娶我。” “谁说我不能娶你。我只是今年不能娶你,你等着啊,明年,明年我一定娶你回家做媳妇。来摸/摸,就摸一下。” 咚的一声传来,像是女人把男人推了一下,磕到什么东西了。 果然男人的声音带上了气:“你真狠心!当我的头是斧头啊,把树都要撞倒了。” “哎呀,我不是故意的,我帮你揉揉。” 两人窸窸窣窣的,好像是又亲热了起来。 高标听了,脸臊得通红,想走不能走,想听又不好意思。 幸好两人也没做什么出格的。那女人又问道:“为什么明年就能娶我了?你倒是说清楚啊!没得又骗我。” “我娘不是想攀个高枝,让我娶我表妹李叶嘛,结果人家看不上我,她就去挑拨了高奶奶,高奶奶当着全村的面把李叶大骂了一顿,安上了个私通高大/爷的名声。我娘想着高家是肯定不让我表妹进门的,她名声坏了,说不到好婆家,到时只能嫁给我。不过我虽然没本事,挣不上什么钱,可是看人却是有准儿的。我表妹那样的人,自己能开凉皮店,种葡萄,肯定不会让我娘轻易算计了。你放心,最后她肯定不会嫁我,到明年我就二十了,年岁大了,没人肯嫁我,不娶你娶谁?到时你让你/娘少要点聘礼,我私下里都给你补上,一准儿能成。” 女人一听满意了,两人又亲热了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高标躺在草丛里,却是呆住了。当时他让人去打听是怎么回事,家里的下人知道他是个孝子,当然不会把他母亲说得太难听,就只轻描淡写地说:“奶奶听了人家两句闲话,就去找李叶问,可能当时说话有些不中听,李善时就咬了奶奶一口。” 高标还以为母亲就“只是问了问”李叶,也不算什么大事,他后来也避嫌不去李家了,这事儿也就过去了。完全没想到母亲是当着村人的面羞辱了李叶,败坏了她的名声,让她连嫁人都难了。 高标心里内疚之极,不行!他一定要想办法弥补这件事。 高标躺在草丛里,却是呆住了。当时他让人去打听是怎么回事,家里的下人知道他是个孝子,当然不会把他母亲说得太难听,就只轻描淡写地说:“奶奶听了人家两句闲话,就去找李叶问,可能当时说话有些不中听,李善时就咬了奶奶一口。” 高标还以为母亲就“只是问了问”李叶,也不算什么大事,他后来也避嫌不去李家了,这事儿也就过去了。完全没想到母亲是当着村人的面羞辱了李叶,败坏了她的名声,让她连嫁人都难了。 高标心里内疚之极,不行!他一定要想办法弥补这件事。 第26章 答应提亲 却说高标回到家中,就跟父母提出了要娶李叶的想法。 高复恩听了没有说话,金氏却是差点儿从椅子上跳起来,“什么?你要娶那个贱女人!你是不是疯了?还是她给你喝了什么迷糊汤了?” 高标听母亲说的难听,皱了皱眉,说道:“母亲,她不是你想的那样。这些日子我都没有见过她,是我自己想娶她的,跟她没关系。” “哎呀,还没娶媳妇呢,就忘了娘了呀!”金氏又拍着腿嚎了起来,“李叶那个狐狸精啊,把我儿子的魂都勾走了啊!” “蠢妇,你给我闭嘴!”高复恩一拍桌子,斥道。 见丈夫生气了,金氏立马闭了嘴,却是委屈地看着儿子。 高标一看父亲又骂母亲,立马跪了下来,“是儿子不懂事,求父亲责罚。” 高复恩冷着脸哼了一声,金氏却说道:“你快给你爹道个谦,说你以后再也不提娶那个女人的事儿了。” 说完又冲着高复恩说:“老爷,标儿不懂事,认个错就好了。责罚就免了吧。” 高复恩还没说话,高标就说道:“李叶孩儿是一定要娶的。都是我,害得她坏了名声,我高标不能不管,做那种无情无义之人。” 高标抬起头,看着父母,“你们要是不答应的话,我就跪在这儿不起来了。” “你个孽子!为了个女人,你还威胁起父母来了!”高复恩沉着脸,“有本事你到外面跪着!” “是,父亲。”高标利落地转身,出去跪到了院中的青砖上。 正是冬天,天寒地冻,虽说没有下雪,但冰冷的冬风吹在高标的身上、脸上,如一片片冰冷的小刀拉在身上一般,丝丝生疼。 刚才在小河边,高标就受了凉,这时在冰冷如铁的青砖地上跪了小半个时辰,就开始打起了喷嚏,头也昏沉沉的,只觉身子都摇摇欲坠。 金氏心疼得不行,一会儿在高标面前转来转去,“你快跟你爹认个错吧!这地这么硬这么凉,跪坏了身子可怎么好。” 一会儿又跑到高复恩面前,“老爷,你就让他先起来吧,别再冻坏了。” 高复恩烦得不行,一甩袖子说道:“好,好,你要娶就娶吧。” 高标一听,高兴地站了起来,却是晃了两晃,差点儿倒了。他站稳了,走进屋子,眼睛里闪着亮光,“父亲,您同意了?” “不同意怎么办?难道看着你去死?”高复恩看似一脸无奈。 金氏赶忙给儿子端上了热茶,“标儿,先喝一口,暖暖身子。” 高标接过茶来喝了一口,高兴地说道:“那明日就去提亲吧。” 高复恩轻咳一声,“眼下正是年根底下,人多事杂的,还是过了年再说吧。” 高标一想,父亲说的也在理,就没再说什么。 金氏又问,“往年这个时候,你们书院也歇了,怎么今年还不歇?” 高标回说:“因明年就要应秋闱,所以老师让我们刻苦攻读,到腊月二十八再回家。” “这就是了,我说呢。”金氏又嘱咐了半天,让高标多注意身体。又怕他刚才在外面冻坏了,让人去请了大夫来看。大夫说是受了些风寒,开了一副药,煎了喝了。 高标回房后,金氏高兴地对丈夫说:“老爷,还是你有主意,假意答应了标儿,不然,他要是一直跪着,肯定得冻坏了。” “谁说我是假意答应了?”高复恩凉凉地说道:“我说的话从来都是算话的。” “啊?”金氏傻眼了,“老爷,你不是说要等标儿考上举人,结一门官家亲家吗?” “可万一他明年再考不上呢?再等下一次秋闱的话,又是三年,到时他都多大了?” “可是,那也不能娶那个穷丫头呀!” “穷丫头?如今她可不穷了。”高复恩摇了摇头,“昨日华儿让人送回来了一坛酒,说是葡萄酒,在京城一坛50两银子还不一定能买着呢。她也是求了吴三爷半天,才得了一坛的。” 金氏眨了眨眼,不明白这事儿跟李叶有什么关系。 “据华儿说,这酒就是李叶酿出来的。” “什么?她酿出来的?”金氏欲待不信,可是也想起了秋天时李叶好像是雇了不少人,当时听人说李叶要酿酒,金氏还嗤之以鼻来着。 “真的是她酿出来的?” “是啊,你想想,一坛能卖50两的话,有个一百坛,就能卖5000两银子了。那她不光是不穷了,都有我们家半个家底了。” “那……”金氏嗫嚅了一下,“那也比不上官家小姐呀。” “明年先定亲,婚期定到秋后。要是秋闱标儿中了,就跟李家退亲,要是没中,就娶她过门。要是标儿以后中了,有合适的亲家,休了她也不难。” “哎呀,老爷,你真是有法子!”金氏崇拜地看着丈夫,觉得丈夫实在是太聪明了。 却说李叶收了葡萄,给吴清荣送去,让他帮着卖。又到凉皮店结了账,给两位表哥多发了一个月的工钱,又送给他们一人一些葡萄和一坛葡萄酒,就给他们放假过年去了。 李叶又给二姑家送了一些葡萄和葡萄酒,本来不想给大姑送的,可是一想过年时亲戚们一走动,知道自己只给了别人,没给她,又要生事,就也给她送了一些。 因为有钱,这个年李家过得很是富足,李叶的葡萄园里也没什么事儿了,她就每天在家变着样儿地做吃的,善时每天都吃得肚子滚/圆。 年初四的时候,大姑带着儿子德林,还有小女儿德明,二姑带着二个孩子都来了。 李叶和母亲忙着招待,等吃了饭,李善地回厢房读书去了,其他人都坐在堂屋里拉家常。 因为今日桌上那几个菜都是李叶做的,大姑吃了很是满意,看李叶的眼光都快要冒星星了,她挤到李叶边上,拉了李叶的手,说:“哎哟,没想到我这大侄女做饭也这么好吃。真是的,这么好的闺女,怎么就愣是没人求亲呢?这过了年十六了吧,再定不了亲,可就不好说人家了。” 难道大姑还不死心,还想让自己嫁给她儿子?这么多人看着呢,李叶不想弄得太难看,就说道:“大姑,不用替我费心,我这辈子不嫁人都无所谓。” “哎哟,这说的是什么话?咱可不能赌气。那些人乱嚼舌根子,大姑可不在乎这些,大姑相信你。你看你表哥多好,人长得好,又知冷知热的,你们俩要是成了亲,郎才女貌的,又是亲上做亲,多好!” 大姑一边说,一边扭头冲着李老实说,“老实,我看就这样定了吧,孩子们也不小了。” 这半年来,村子里风言风语的,也没人给李家兄妹说亲了,李老实也有些动摇了,他看了看李叶,说:“大姐,回头我们再商量商量。” “不用商量了!”李叶和大姑同时说道。 大姑一听,以为李叶同意了,高兴地合不拢嘴地说:“老实,孩子都同意了,你还商量什么!” 李叶却说道:“我的意思是,这事不行。表哥这么优秀,我这么普通,太不般配了。再说了,年前我去县上,遇到一个老和尚,说我不能跟亲戚亲上做亲,不然的话,会给夫家带来灾祸的。” “你!”大姑一听这话,知道是李叶故意推托,气得当场跳了起来,指着李叶说道:“像你这种名声败坏的女人,也就我不嫌弃。你这样不识好歹,我倒要看看,你以后能找个什么样的婆家!” 听了这话,李叶脾气也上来了,可毕竟大过年的,对方又是自己的大姑,也不好拿棍子把她打出去,只拉了脸,说道:“大姑,我敬您是长辈,不想说太难听的话,总之这事儿不成,您还是坐下喝口茶吧。” 本来以为到手的鸭子,又飞走了,大姑那里甘心,“你不就是还想着攀高家的高枝吗?我劝你还是别做梦了!你这样名声败坏的贱女人,给高家做小人家都不会要。” 李老实都听不下去了,“大姐,你怎么能这么说小叶!” 这时,有人在窗外说话了,“谁说我们高家是高枝?李姑娘家才是高枝。” 众人向外一看,却是高标提着两盒点心走了进来。 原来高标是想着一过年就来李家提亲的,可是高老爷说要过了十五才有好日子。高标就想着趁过年到李家来走动走动,顺便提一提他要来提亲的事儿。 他很久没来过李家了,一是为了避嫌,再一个,他也有些不好意思,觉得自己对不起李叶。这次父亲答应了来提亲,他觉得与李叶和善地的关系也该恢复如初了。 没想到一来,就遇到了这事儿。 高标进了屋,把点心放到了桌子上,先给李老实行了个礼,说道:“都是小侄的错,害得李叶妹妹受此羞辱。过几日,我父母就请媒人上门来提亲。” 高标说完,又看了看李家大姑,突然想起那天晚上,那男子自称是李叶的表哥,顿时明白了过来,指着她说,“原来是你!” 第27章 拒绝 “什么是我?”大姑吓得向后退了一步。高标看样子似乎是知道了些什么,难道是那两个婆子把自己供出去了?可是,自己也只是说了几句传言而已,他能抓到自己什么把柄? 想到这儿,大姑又不怕了,“高大/爷,我知道你是向着我侄女,想给她撑腰,可是这种话还是不要乱说的好,到时没人来提亲,可就不好收场了。” 高标冷冷地看着李家大姑,“你自己做过什么事,你自己心里清楚。俗话说,要想人不知,除非已莫为。今日看在你是李叶大姑的份上,我也不说什么了,你好自为之吧。” 李叶实在是厌烦大姑,不客气地说道:“好不好收场跟你没关系。大姑,饭您也吃过了,还是回家去吧。” 大姑听了高标的话,也有些怕了,再者看高标的态度,很是维护李叶,高家她可惹不起,忙陪了笑脸,“高大/爷说的是,其实我也是为了我侄女好。小叶,你不喜欢德林就算了,姑姑以后再给你找好的。” 李叶理都懒得理她,只打开了门,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大姑带着一双儿女,灰溜溜地走了。 二姑见闹的不愉快,闲话了两句也走了。 李叶这才向高标施了一礼,说道:“多谢高大/爷。我知道您是好意,不过提亲这种话以后还是不要说了。” “李叔,小叶,我是认真的。”高标见李叶以为自己刚才的话只是权宜之计,忙解释道:“因为我母亲的事,影响了你的名声,我怎么能袖手旁观。为今之计,只有我们成亲,才能堵住那些人的嘴。年前我已经跟父亲说了,父亲也同意了。过了十五就会有媒人上门来提亲。” 李老实听了,大喜,“真的吗?你说的是真的?” “李叔,千真万确。这种事儿我怎么能瞎说。”高标神清气爽地说道。 李老实和王氏高兴得不行,李叶却是在脑子中迅速考量着这件事。高家的条件不用说,肯定是好的,高标这个人也不错,可是他那个娘实在是……再说了,前面又有那样的事发生,古代又是婆婆大于天的时代,李叶觉得自己要是嫁过去,一定是hard模式,并且是非常非常hard的模式。 李叶决定,她还是不要挑战了,“高大哥,你人很好,这样做也是为了我的名声,可是这事还是算了,咱们俩不合适。” 李老实一听急了,“小叶,你胡说什么!高家你都不愿意,你,你……”你咋不上天呢? 高标也是聪明人,一下子就明白了李叶的顾虑,说说道:“小叶,我明白你的担心。其实这件事是有人从中挑拔,我母亲被蒙蔽了,才做出了那种事,其实她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 高标想把自己在小河边听到的事儿说出来,又觉得这种事儿不好对李叶说,就顿了下,问道:“善地贤弟呢?怎么没见他?” 李老实回道:“他在下面厢房里读书。” “我去跟他说一说,这事儿就明白了。” 当下高标到了厢房,只见李善地背冲着门,捧着一本书,读得聚精会神。高标喊了他一声,他竟然都没有听到。 高标上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李善地才回过头来。见是高标,李善地忙站了起来,把自己耳朵里的棉花拿了出来。“标兄来啦?” 高标拍了拍李善地的肩,“贤弟如此用功,今年必定高中无疑。” 李善地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让标兄见笑了。” 两人简单寒暄了几句,高标就把自己的来意,还有那天晚上在小河边听到的话都跟李善地说了。 李善地听了,气得胸中一股浊气直往上冲,憋得脸都红了,在地上转了两圈,捏着拳头说:“没想到竟然是我大姑!小叶不答应亲事,她竟然就刻意破坏小叶的名声!” 李善地直想出去打大姑一顿,可是大姑已经走了,再说了,她是长辈,如果自己去打,好像也说不过去。 “善地,这下你明白了吧,我娘也是受了人的蒙蔽,才……这样吧,你跟小叶说清楚,我过了十五就来提亲。” 李善地刚才光顾着想要怎么样对付大姑,一听高标的话,忙说:“标兄,我与妹妹再商量一下吧,她的想法一向古怪,也许她是真的觉得不合适呢。” 高标一想也是,女孩子家,怎么也得矜持一下,没有一提亲就答应的道理,就说道:“那好,你们再商量商量,我过两日再来。” 李善地与李叶商量的结果当然是不行。李叶说自己不想去受别人的气,所以以后找的婆家不论穷富,但男人的人品一定要好,家里人也要是明理之人,不然还不如一直不嫁。 李善地也觉得对,自己的妹妹这么能干,干嘛要去别人家受气。 李老实却是气得不行,觉得李叶不知天高地厚。王氏也拉着李叶的手劝:“小叶啊,做人家媳妇,受婆婆的气是难免的,忍一忍不就过去了吗?” 不过李叶执意如此,李老实虽然跳脚,却也拿她没办法,因为现在家里几乎是李叶当家做主。 第二天,吴清荣派了一辆马车,一个婆子来接李叶,说是要与她说葡萄酒的事。李叶收拾了收拾,就去了县里。 吴清荣这一次是在家中接待的李叶。李叶下了车,一看吴府那层层的院落,精致的亭台楼阁,还有各司其事忙碌着的下人们,不由得感叹他们的生活与李河村的村民们真是天上地下啊。 婆子带着李叶到了一处院子,吴清荣到门口亲自迎接,笑着说道:“小叶来啦,你可是贵客,要不是有这葡萄酒的事儿,我还请不来你呢。” 婆子有些诧异,今年因为三爷的朋友做出了葡萄酒,在大冬天里种出了葡萄,吴家在皇上面前露了大脸,二老爷还因此升了官,这事儿整个吴府谁不知道,可是没想到这个大能人竟然是一个如此年轻的小姑娘。 刚才她去接人的时候,还以为是三爷养在外面的人呢。当下对李叶更是恭敬了。 李叶随着吴清荣进了屋,丫环献上了茶。 吴清荣让下人们都退了下去,然后高兴地拿出了一个绣工精美的荷包,递给了李叶,满脸得意地看着李叶,说道:“你快看看,里面是什么?” 第28章 发大财 “是什么呀?”李叶一边问,一边接了过来。不是说叫自己来说卖葡萄酒的事吗,给个荷包干吗? “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吴清荣微眯着眼,笑得很是开心。 李叶打开一看,只见是一卷质地很好的,第张上面都装饰着繁复的花纹,正中间写着一千两、两千两不等,还盖着银楼的红色印鉴。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银纸票啊,李叶还从没见过呢。她数了数,一共一万两! “这……”李叶抬起头来,心中狂喜,有些不敢相信,“这是卖葡萄和葡萄酒的钱?” “不是。” “哦,”李叶一下子泄/了气,白高兴一场,“那你给我看干嘛?葡萄酒卖得怎么样了?” “这只是卖葡萄酒的钱。一坛50两,共200坛,一共一万两。” “真的?”李叶高兴地从椅子上跳了下来,“这么快就全卖完了!” “那是,不看看我是谁?”吴清荣得意地仰着脖子说道。 李叶噗嗤一下笑了,夸赞道:“干得不错,以后要继续努力啊。” 吴清荣一听李叶夸自己,更高兴了,“也是你的葡萄酒做的好。我父亲尝了以后,赞不绝口,送了二十坛进宫,又拿出了五六十坛,分送给了亲朋好友。凡是喝过的人都说比西斯进贡的好喝,纷纷打听是在哪儿买的,连太后喝了都说好呢,这葡萄酒的口碑一下子就打出去了。等我家京城的铺子一出这葡萄酒,即使是五十两的高价,也是不出三日就卖完了。” 吴清荣只顾着表功,李叶却是听出来了,“也就是说,这酒只卖了一百来坛,其余的都送礼了?” “是啊。” “那你给我一万两银子岂不是太多了?本来没卖这么多钱。再说了,咱们当时说好了的,二八分成的。再去掉运送的费用、店铺的费用,这样吧,我再还给你四千两。”李叶说着,数出了四千两银票,递给吴清荣。 吴清荣一下子跳了起来,脸憋得通红,“在你眼里,我吴清荣就是这样见钱眼开的人吗?送礼的酒难道就不用买了,白要你的?” 李叶一看他又生气了,怕他又犯神经,只好收回了两千两,把剩下的两千两放在了桌子上,“那给你两千两,这可是你该得的。” 吴清荣也不接钱,却是又坐了下来,“你先别着急,这事儿我还没说完呢。其实你的葡萄才是帮了我们吴家的大忙呢。” 原来,李叶将温泉水种出来的鲜葡萄给吴清荣送来后,吴清荣就让人用棉花一层一层地铺了,快马运到了京城。 因为葡萄只有两上大棚,又是第一年结,所以并不多,吴二老爷将大部分送进了宫,剩下的自己家留了一些,送了亲朋、上司一些。 没想到太后这几天正犯病,不想吃东西,见了这大冬天里的鲜葡萄,倒是开了胃口,皇上一高兴,不但赏了吴二老爷不少东西,还升了他的官。 吴二老爷高兴得不行,他这几年一直想再往上走走,可是却一直不能如愿。如今心愿得成,当下给了吴清荣一万两银子,让他的朋友明年继续提供葡萄。 吴清荣说完,又拿出了一沓子银票,“这算是你卖葡萄的报酬。” “啊!这——”李叶都要觉得烧手了,刚才一万两,这又是一万两,要知道,村子里上好的良田也才三两银子一亩。“这也太多了!” “不多,不多,这几年我父亲花了也有三四万两银子了,也没能升一升,一万两银子,便宜他了。” 李叶有些冏,怎么这样说自己父亲。 “那这样——”李叶接过了银票,又拿出了两千两,加上刚才那两千两,一共四千两,“这些给你。按咱们以前说好的,二八分,你要是再不收,我可就生气了。” “生气了怎么样,打我一顿吗?”吴清荣腆着脸凑上前说道。 李叶往后躲了躲,“我说你怎么这么喜欢被人打啊?喜欢被打的话,干嘛不去边关杀敌报国啊!” “杀敌?”吴清荣愣了愣,“也是,西狄最近大举来犯,皇上已经派静王去了。” “你还真去啊?” “哎!”吴清荣摇了摇头,“我一届书生,去了能做什么?再说了老太爷也不让啊。” 李叶不管他去不去打仗,只把那四千两银子放在了桌上,“银子你收着。亲兄弟还明算帐呢,说好了二八分,就二八分,不然以后我也不敢让你给我卖葡萄了。” 说完,李叶站起来,就要走。 吴清荣忙站起来说,“还有一件事,忘了跟你说了。” “什么事?” “我跟知县说过了,因为献葡萄有功,你种葡萄的那块地算是义田了,永不交赋的,过几天,我让人把地契给你送去。” 这可是个大喜事儿,“真的?太好了!写的是我爹的名字吗?用不用他来签字画押?” “写的是你的名字。” “什么?我的名字?不是说女子不能单独成户吗?”李叶诧异道。 吴清荣又得意起来了,“我是谁啊?我说行就行。你以前不是担心嫁到别的村,就不能种你的葡萄了吗,我叫知县给你单独立了一户。那片葡萄园以后就是你一个人的,即使你嫁到京城去,那地也是你的。” 李叶这下是真高兴,对吴清荣千恩万谢的。本来她不打算在吴家吃饭的,后来吴清荣一再挽留,她就留下来吃了饭,还喝了一点葡萄酒。后来吴清荣派人送李叶回去时,她都有点儿醉了。 虽说知道是吴三爷请的,可都快日头落山了女儿才回来,又喝了酒,李老实也不高兴了:“一个闺女家,去别人家还喝酒!怎么一点轻重都不知!” 李叶今天高兴,听了父亲的话也不恼,只是笑了笑,去厢房叫了正用功读书的李善地,还有善时,都到了堂屋。 李叶郑重地说:“吴三爷今天叫我去,把卖葡萄和葡萄酒的钱都给我了。一共五千两。” 二万两银子,李叶还给了吴清荣四千两,还剩一万六千两。李叶一是怕这么多银子,吓着他们,第二,她也是有些私心,想给自己留些后路。照这个样子,她以后很可能找不到合心意的夫君。 “五千两!”李老实和王氏全都低呼一声,这个数字把他们吓到了,五千两银子都能买将近二千亩地了,就连高家,也才有一千来亩地。 “真的有这么多?”李老实嘴唇都有些颤抖了,“你不是说着玩的吧?” 李叶也不多话,只从袖子里把那五千两银票拿了出来。 李老实拿起来,看了半天,揉了揉眼睛,这才相信了。 李老实用手摩挲着银票,又递给王氏和李善地看,王氏不识字,却是看着银票直笑。李善地高兴地看了看,又将银票递给了李叶,“小叶,这钱还是你收着吧。” 李老实也说道:“对,小叶,你拿着吧,都是你挣的。” 家里人这么一说,倒让李叶有些汗颜了,她将银票又递给了李老实,“爹,还是你拿着吧。你是一家之主。” 李老实却是摇着手不拿,“这么多银子,要是丢了可怎么好!还是你拿着吧,咱们家的事儿,你说了算。不过,明日能不能去县上换一百两现银,我放到枕头底下,睡觉也踏实。” 王氏却是瞪了丈夫一眼,“换那么多干嘛?万一有贼人可怎么好,我看换二十两也就行了。” 李叶听了又是心醉又是好笑。她让父亲尽管收着,不用担心,李老实却是执意不肯。李叶只好把银票又收起来了,不过也跟家人商量好了,出了正月,就翻盖家里的房子,一家人先住到葡萄园去。 第二日,李叶让哥哥陪着,去县上换了些现银,买了几匹料子,准备给家人一人做两身新衣裳,又给母亲买了两件首饰,给哥哥弟弟买了笔墨纸砚等物,今年善时也九岁了,也该开始读书了。 买好了这些后,又去了凉皮店里。 这两年,两个表哥把凉皮店打理的井井有条,帐目也做得清清楚楚的,每年虽说赚得不算多,可也帮了李叶不少忙,如今李叶有钱了,就准备把这凉皮店送给两个表哥,主要是店面是租的,这店说白了也不值多少钱。 将这事儿说了后,两位表哥自然是千恩万谢的。只是后来这事儿传到了李叶大姑的耳中,她却是心中不平了。 大姑寻思着,李叶一定是赚了很多钱,把这凉皮店看不在眼里了,就送给两个表哥了。可是那两个人是李叶的舅舅家,自己是她的姑姑家,只给舅舅家送东西,姑姑家反倒是忘了,这也太偏心了! 她本来一心想让自己儿子娶李叶,可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大便宜没占上,小/便宜占一些也行。 于是大姑就跑到了自己的妹妹,李叶二姑家,想攒做她跟自己一起去找李叶,跟她论论理,给了舅舅家东西,姑姑家也不能少了。 第29章 大姑 大姑去找二姑,二姑却是不愿意去,低着头,只说道:“那是小叶的东西,她愿意给谁就给谁。” 大姑气得直骂二姑没出息、傻冒,可二姑执意不去,大姑只好自己去了。 大姑来的这天,正是正月十五元宵节,李家的人都在。 上一次经高标透露,李家人都知道了大姑做的龌龊事,她来了以后,李善地真想拿棍子打她一顿,可是亲戚里道的,她又是长辈,只能忍了又忍,白了她一眼,进屋看书去了。 李家人都当大姑是隐形人一样,谁都不理她,只有善时跑到她跟前,指着她说:“大姑,你是个坏人,你快走,不要来我家。” 大姑生气地瞪了善时一眼,说道:“老实,你也不管管孩子,今年都九岁了,也不小了,有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吗?” 李叶凉凉地说道:“有些人做出的那些事啊,根本就不配做长辈。善时说的只不过是事实而已。” 大姑看到李叶就像看到了一尊财神爷,虽然心里有气,脸上却是立马堆起了笑,“小叶啊,你说你这闺女咋就这么能干呢?这肯定是咱们老李家上辈子积了德,你说是不是啊?” 李叶笑着不说话,倒要看看她要说什么。 大姑看李叶脸上带笑,胆子也大了,说道:“你说咱李家积的德,这福是不是也该李家人享啊?” “你到底想说什么?” “小叶啊,这凉皮店平白地就给了你两个舅舅家,那大姑家你准备给点儿什么呀?” 她可真敢想,李叶气极反笑,看着大姑,缓缓说道:“我准备给你两棍子,你看怎么样?” “你!你……”大姑气得跳了起来,“你敢,你来打啊!” 李善地在屋里听了,腾地站了起来,顺手拿起屋角放着的扬谷子的木锨走了出来,厉声说道:“你故意破坏小叶的名声,我还没跟你算账呢,如今竟然还敢找来要东要西的,你当我真不敢打你啊!” 说着上前就要去打,李老实忙上前拦住儿子,“善地,不能啊,她再怎么说也是你大姑啊!” 李善地气得眼都红了,“我不管,今天我一定要打她,不然她还以为我们家好欺负呢。” 大姑看李善地像是要来真的,吓得噌地一下子跑到了门外,想走又不甘心,就坐到了地上,拍着腿大喊,“哎哟——不得了啊——我侄子要打死我啊!” 她这一喊,左邻右舍都出来看热闹了。 大姑一看人多了,也不怕了,她就不信李善地敢当着这么多人打自己的姑姑,“哎哟——我不过就是说了两句凉皮店不能随便送人,我也是为李家好啊,我的好侄子和好侄女就要打我啊——哎呀,好好的家业,都让人补贴了娘家了啊!爹啊,娘啊,你们在地下看着,也闭不了眼啊!” 人们一听,就议论了起来。 “凉皮店送人了?送谁了?” “送给她娘舅,王家了呗。我听人说,她舅舅逢人就说,他外甥女又聪慧,又能干,又大方,都快夸到天上去了。” “哎,我听说啊,李叶的葡萄酒卖了很多钱,凉皮店这种小生意,人家看不上眼了。” “啥,葡萄酒卖了很多钱?也没见她卖啊?”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听说全卖给了一个贵公子,就是做葡萄酒那天,到葡萄园买葡萄的那个。” 一时间,有眼红的,有觉得大姑无理取闹的,还有人断言,李家如今有钱了,跟高家的亲事,十有八/九就能成。 门口的人议论纷纷,越聚越多,李善地虽气,可也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去打自己的大姑,王氏上前去劝,倒是被她骂了一顿不要脸,只知贴补娘家。 李叶也是气极了,站在门口,朗声说道:“各位乡邻,我大姑求亲不成,就暗中诋毁我的名声。当日我家穷饿之时,一粒米都不肯借,如今看我家日子好过了一点,就要来平白地占便宜,大家说这样的人,该不该打?” 众人一听,也是指指点点,说李家大姑未免做得太过了。 李叶又冲着大姑说,“今日这话说到这儿了,我李叶明确告诉你,想从我这里拿钱,一个子儿都没有!” 说完,冲围观的众人拱了拱手,直接把大门一关,回家包饺子去了,只留了大姑在那儿干嚎。 只是李叶刚舀了一瓢面,就听外面大门响了起来,大姑喊着:“谁败坏你名声了,今天你不说清楚,我就不走了。” 李叶一阵头疼,遇到泼妇,真是没法子啊! 李老实一个劲儿地叹气,李善地气得拿了木锹要出去,被王氏死死地拉住了。 这时,外面大姑的声音突然停了,然后又响起了一阵敲门声,一个男人的声音叫道:“李叶姑娘家是这儿吗?” 李善地开门一看,是两个衙役,顿时唬了一跳,不知他们找李叶有什么事。 大姑却是一脸辛灾乐祸,以为李叶犯了什么事儿。 官差老爷来找,这可不是小事,还没散去的众人,也都好奇地看着。 “两位差爷,我妹妹就是李叶,不知两位差爷找她有何事?”李善地上前行了礼,把两人往家里让。 两名衙役一听这里确实是李叶家,又看门口围了一圈人,那个妇人明显就是在闹事,就上前拿铁链往大姑脖子上一套,“哪里来的泼妇,敢在李姑娘家门口闹事,带到县里关起来。” 沉甸甸的铁链套在了脖子里,大姑一下子傻了眼,一听说要带到县里坐牢,吓得腿肚子都软了,急忙叫道:“小叶,善地,我是你们的大姑啊,你们看奶奶的面,帮我求求这两位差爷,放过我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这时李叶也出来了,两位衙役忙上前见礼,那恭敬劲儿,不知道的还以为李叶是他们的上司呢。 李叶让两位衙役进屋说话,衙役就将大姑锁在了大门外,大姑早吓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把脸上的粉都冲成了一条条白道子,却是又不敢大声地哭,只站在门口悽悽惶惶的抽泣。 进屋后,李叶给两位衙役献了茶,两位衙役连说不敢,恭敬的态度弄得李老实和李善地心里也发慌。 衙役将地契和给李叶单开的户头都拿了出来,说道:“三爷吩咐了,我们老爷一刻不停地就替姑娘办好了,您看看。” 李叶高兴地接过来看了看,又跟父亲和哥哥说了义田的事,李老实这时已经惊得嘴张得大开,都合不拢了。 义田!李家竟然有义田了!李老实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他使劲掐了掐自己的腿,很疼,难道是真的?! 全县只有吴府有一块义田,还是当年吴家的祖先跟着皇上打天下有功,才得了一块。 如今李家一介平民,前两年还穷得卖女儿的人家,竟然有了一块义田! 李叶不明白父亲和哥哥干嘛这么激动,却听得门外又有敲门声,原来是村长带着另两名衙役来了。原来今日共来了四名衙役,兵分两路,两个来李家,另两个去通知村长去了。 村长见了李叶,激动得简直都要老泪纵横了,一个劲儿地夸李叶给李家人长脸,还非要让李老实做李家的族长。 李叶替父亲拒绝了。父亲本就是老实木讷之人,那里做得了族长。 走时,李叶送了四位衙役还有村长一人一葫芦葡萄酒,到门口时,只见大姑委顿在地上,如一滩肉泥一般,脖子里带着铁链,浑身都哆嗦着。 一个衙役上前拉了她,骂道:“你这泼妇,竟敢骂李姑娘,别说我们,就是大老爷见了李姑娘还要客气两句呢,真是不知死活,走,带到县上先打几十板子再说。” 一边又满脸堆笑地冲李叶说:“李姑娘,这人我们带到县上,替您好好审一审,看还做过什么坏事没。” 大姑一听,吓得噗通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带着哭音求告道:“小叶,求求你,跟几位差爷说说,放过我吧。就是不看在我是你大姑的份儿上,总要看在你死去的奶奶的份儿上。小叶……” 大姑见李叶不说话,转过来又求李老实,“老实,你就眼睁睁地看着大姐去坐牢吗?你快跟小叶说说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李老实拉了拉李叶,“小叶,我看算了吧。” 李叶也就是想吓唬吓唬她,没真想让她坐牢。要知道古代一个妇人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坐牢,都相当于要了她的命,大姑虽然讨厌,但罪不至死。 李叶就说,“算了,都是自家人,也没什么大事。” 衙役本就是为讨好李叶,见李叶发话,自然就将大姑放了。 大姑转圈作了一遍揖,如过街老鼠一样,一溜烟儿走了。 第二日,李家的葡萄园成了义田的事儿就传遍了村子,人们羡慕之余,也是啧啧称奇。这时,高家求亲的人也上门来了。 其实李善地早就跟高标说了,李叶不同意,可高标认为李叶是生他的气,所以才故意这样说的。 今日高父叫媒人上李家提亲,高标很高兴,也不出门了,专门守在家中等消息。 别人家提亲,都是媒人上门,高家却是不同,是媒人和高奶奶一起来的。 原来,高奶奶要向李家提出一个要求,媒人觉得太过分了,说不出口,高奶奶就自告奋勇,跟着媒人一起来了。 第30章 被劫 李老实和王氏见高家人来求亲,心中很是高兴。虽说如今李家有了钱,也有了义田,可是这十里八乡的,还是高标的人品、家世最好。 李叶一看高奶奶金氏昂着头,眼高于顶的样儿,心里一阵反感。 李老实和王氏与媒人寒暄时,李叶一直站在一旁,只怕李老实会答应婚事,虽然她已经跟父亲说过与高标不合适了。 金氏一看李叶站在一旁不走,嘴一撇,鄙视道:“哟,真是小门小户的,没一点规矩,没见过谁家说亲,大姑娘家在一旁听的。” 李老实脸一红,跟李叶说:“小叶,要不你先去厢房去吧。” 李叶却是对金氏的嘲讽浑不在意,大大方方地说道:“高奶奶说的是,我们这样的人家,的确是不讲究这些的,不过,也是爹娘疼我,准许我自己选夫婿。” 媒人一看双方一开口就互不客气,简直有些针尖对麦芒之势,忙开口打起了圆场,不然她这媒也没法儿做了。 媒人开口提了亲事,李老实满脸喜色,说道:“承蒙高老爷看得起,我们商量一下再答复。” 一般女家这样说,多半是答应亲事了,只是为了显示女方的矜持,才说要商量一下的。 李叶一听急了,金氏也急了。 李叶刚要开口说话,却被金氏抢先了一步。 “等一下,我还有一个条件。” 众人都望向金氏,媒婆杨婆子却是低下了头,李叶直觉金氏提出的条件肯定是十分过分的。 金氏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冲着李叶说道:“听说你卖葡萄酒赚了不少钱,你要是想嫁进我们高家,至少要带三千两银子的嫁妆。” “啊?!”李老实一时惊讶,竟然叫了出来。自古以来,这说亲都是女家冲男家要聘礼,从来没听说过向女家要嫁妆的,并且还狮子大开口,要这么多。 虽说钱都是小叶挣的,她带走也是应该的,可是被未来亲家亲口讨要,任谁心里都不舒服。要是以前,李老实没准儿就忍了,可如今李家有了义田,他觉得自己也是有身份地位的人了,当下就有些不高兴。 李叶却是笑了,“高奶奶,我自带嫁妆,嫁到你家后,还得拿出小媳妇的样子,任劳任怨地伺候你们一家人吧?对了,还得能生儿子是吧。” “那是当然。”金氏用高高在上的嘴脸,看了李叶一眼,觉得李叶这句话总算是说到点子上了。她要是真做到了她说的这些,到时如果没有合适的官家女子,不休她也行。 “您想得可真是美啊!”李叶直想冲她脸上唾一口,“我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上赶着去给人做奴才?您是不是以为我傻啊?” “你!”金氏这才听出来李叶刚才的话是反讽,顿时跳起脚来,“别以为你有了几个钱,身价就高了,如此不敬长辈,永远也别想进我们高家的门。” “好像谁愿意嫁似的。”李叶懒得跟她啰嗦,站起来,朗声说道:“送客。” 金氏本来以为高家来提亲,她做为未来的婆婆,李叶肯定得千恩万谢地捧着、奉承着她,没想到却被李叶赶了出来,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一边走一边骂李叶不识抬举,以后也嫁不着好人家。 这些日子一来,李叶真是觉得不厌其烦,提亲的就没几个好的,想了一想,干脆叫了媒人一声,“杨婶儿,我准备招赘一个上门女婿,麻烦您以后给看着点儿,只要人好就行,家里穷富不论。” 被金氏这样一闹,杨婆子这个做媒人的也有些不好意思,听了李叶的话,当下就“哎”了一声,答应了下来。 等人都走了,李老实才问李叶,“小叶,你真打算招上门女婿啊?” 李叶看了看父亲,李家有两个儿子,招上门女婿是自己一时冲动说的,也不知父亲愿不愿意。不过,她现在有了自己的户头,父亲如果不答应,她就出去单过,也没什么。 “是啊,我想过了,还是招个上门女婿好。我一向受不得人的气,要是以后的婆婆是高奶奶这样的,日子肯定过不下去。还不如招一个好,反正我也能养起他。” 李老实只是刚才听了有些惊讶,如今听女儿这样说,也觉得挺好,反正他这个女儿比几个儿子都强。以后有她撑门户,李家一定会越过越好,当下也很是赞同。 自从李叶说了招上门女婿后,给她提亲的也不少,可是却没有合心意的。 村里人都认为当上门女婿是非常丢人的人事儿,肯给人家当上门女婿的人,好的自然就更少了。 一晃半年过去,再有一个多月就是秋闱了。李河村离京城并不远,骑马的话,也就一天半的路程。李善地打算与高标一起出发。 那次高家提亲不成后,高标来找过李叶几次,说不用带嫁妆,还说母亲只是一时糊涂,劝李叶不要放在心上,等成了亲就好了。 李叶婉言拒绝了,说自己现在只想招上门女婿。高标很遗憾,不过与李善地的关系倒是又恢复如初了。 夏末的风微微转凉之时,李善地与高标雇好了马车,向京城出发了。李叶本来觉得进京赶考的书生都是带着书童的,就想雇一个十四五岁的小男孩,跟着哥哥一起去,也好有个照应。 不过李善地拒绝了。他以前天天面朝黄土背朝天,在地里干活,如今不过是到京城考试而已,哪里用得着书童。 李善地走后没几日,进了宫的妹妹李杏竟然回来了,并且还带着一个年轻女子。 那是一个漆黑的夜晚,天上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李家人都已经躺下睡了,葡萄园门口却传来了一阵狗叫声。 李家在村子里的房子已经翻盖好了,但正值葡萄园里忙,就没有搬回去。李叶在葡萄园门口养了两只狗,晚上好看门。 李老实听了,怕有人趁黑偷葡萄,忙披了衣裳,提了一个气死风油灯,出门去看。 没想到走到门口,却看到二女儿李杏穿着一件青布衣裳,头上罩着青布帕子,胸前抱了一个包袱,浑身湿透地站在那里,身后还跟着一个女人,打扮也差不多。 李老实吓了一跳,二女儿不是进宫了吗,怎么会如此打扮地回家来,这三更半夜的,不会是鬼吧?这个念头一起,李老实立时就起了一身白毛汗,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连声音也带着颤:“你……你是什么人?” “爹,我是杏儿,您的二女儿啊,您不认得我了?” 李杏一边说,一边上前一步。 人离得近了,李老实就着油灯一看,有影子,顿时放了心,“杏儿,你怎么回来了?” “爹,咱们进屋说吧。我好冷。” “好,好。”李老实提着灯在头前带路,领着李杏进了葡萄园。 李叶与王氏也都听到了动静,披上衣裳起来了。看见李杏回来,都很是惊讶。 李叶介绍说,跟她一起回来的女子与她一起在宫里当差,名字叫小清。 李叶看她们浑身都淋湿/了,赶紧给她们找了干净衣裳换了,这才问李杏怎么会这时候回来。 李杏说太子薨了,她们这些宫女用不了这么多,就放了一批出来。到县里时,天已经快黑了,她因为急着回家,就冒雨赶了回来。 “啊!太子薨了?”李叶很是诧异,因为官府并没有贴出告示来。一般太子、太后这类的人死了,都会出告示,然后民间禁止嫁娶一月的。 难道是有什么内情?可惜如今吴清荣也不在,不然的话,还能跟他打听打听。 今年过年时,李叶挤兑吴清荣怎么不去打仗后,他还真去了,并且还是瞒着吴家老太爷偷跑的。 “是的,太子薨了,上面怕造成混乱,消息暂时还没放出来。”跟李杏一起回来的小清说道。 “哦,这样啊。”李叶也没多想,反正朝廷的事儿,她一个平民百姓也管不着。 李家一家人倒是都很高兴,本来以为至少也得再有七八年,李杏才能放出来,没想到这么快就回来了。 王氏高高兴兴地给李杏和清儿铺好了床,一色的新棉花。 夜色深沉而静谧,葡萄园里静悄悄地。半夜时分,睡得正沉的李叶隐隐约约好像听到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等她清醒过来的时候,脖子里已经架上了两把明晃晃的利剑! 那些人身上都穿着甲胄,看起来秩序井然,一点儿也不像打家劫舍的土匪,李叶强压着自己的恐惧,颤着声儿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那人却是视李叶如无物,理都不理她,只朝她身后之人使了一个眼色。李叶只觉后颈一痛,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第31章 恩人 李叶挣开眼时,正坐在一辆颠簸的马车上。 她双手被紧紧地捆在身后,背靠着车厢,坐在硬硬的车板上,颠得浑身疼痛,胃也一阵阵难受,后颈处更是火烧火燎地疼,李叶都怀疑自己的脖子快要断了。 马车两侧的帘子是掀开的,也许是根本没有帘子,外面的凉风吹来,李叶打了一个哆嗦。 雨已经停了,有惨淡的星光照进来,李叶看清了车里还有两个人,依稀像是妹妹李杏和今晚跟她一起回来的小清。两人都沉沉地昏睡着,身子随着马车的颠簸,时不时地磕到车厢壁上。 李叶蹭到了妹妹身边,在她耳旁悄悄地喊,“杏儿,杏儿。” 叫了几声,李杏慢慢地睁开了眼。李叶怕她惊叫,忙轻轻地“嘘”了一声。 没想到李杏年纪虽小,眼中也露出了害怕的神情,但行动做派却很镇定,像是早就料到会如此似的。 李杏看了看一旁的小清,问李叶:“姐姐,怎么你也被抓了?” 这句话隐含的意思是,这些人本来不该抓李叶的。只是李叶只顾着紧张,思量怎么逃跑了,并没有留意。 父母和弟弟怎么样了,李叶不知道,可这车里捆着三个年轻女子,李叶觉得这帮人一定是抓了她们去卖,或者抓到山上…… 李叶决定,就是拼死也要逃出去。 “杏儿,咱们背对着背,试试看能不能解开绳子。” 努力了半天,李叶终于帮李杏解开了绳子,李杏又给李叶解开了。 李杏去帮小清解绳子时,李叶在心中迅速地思量怎么逃走。 直接跳车肯定是不行的,李叶虽然看不到后面,但也听到外面马蹄声声,车轮阵阵,这应该是一队人,而不是单个儿的土匪强盗。 李叶从车窗向外看了看,车子正行驶在一条乡间小路上,旁边都是种着庄稼的田地。 如果跳下去的话,肯定会被发现的,即使侥幸没被发现,从奔跑的马车上跳下去,也极有可能会摔断腿脚。 古代又不能打电话报警,如果摔断了腿,接下来就全凭运气了。遇上好人还好,要是遇上坏人,也不比被土匪抓/住强多少。 李叶心中火急火燎的,一会儿要是到了土匪窝,就更不好逃了。 马车继续在夜色中行进,突然耳边传来一阵尖利的叫声,把李叶吓得差点跳起来。声音太尖利了,又离得这么近。 是刚刚醒过来的小清叫的,李杏下意识地去捂她的嘴,可是已经晚了。 这下更不可能跑了,李叶有些颓然地坐在车厢里,等着人来。 果然两个骑马的男子跟了上来,却只是看了看她们三人,就一人一边跟在车旁,并没有呵斥或是再把她们捆起来。 看来这些人很是大意,李叶觉得自己还是有机会逃跑的。 可惜没等她想出法子来,马车就停了。她们三个被拽下车来,带进了一个大院子,关进了一间屋子里。 李叶拿眼一看,觉得有些奇怪,这屋子里的摆设倒像是富家小姐的闺房,一点儿也不像土匪窝。 难道土匪现在都这么高端了吗? 没一会儿工夫,外面来了两个人,一个人说:“头儿,有三个年经女人,弟兄们分不清是哪两个,就都抓了回来。” “嗯,叫个婆子来认一下。” “多出来的那个怎么办?放回去吗?” “杀了吧。”声音平淡冷漠,仿佛在说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平常无奇。 李叶这下也有些明白了,这些人是要抓自己的妹妹还有那个李清,因为手下人分不清,就顺带着将她也抓来了。 而她,就要因此而丧命,做了无辜的炮灰。 等那两人出了门,李叶问李杏道:“杏儿,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些人为什么要抓你们?” 李杏一下子啜泣起来,拉着李叶的手说道:“姐姐,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没想到会这样……”她看了看清儿,“娘娘如今已是太子良娣,又有了太子的骨肉,谁知端王谋反,太子薨逝,我们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娘娘她实在走不动了……姐,我原想着回家看看家人,明日就走的,可没想到这么快……没想到竟然连累了你,我对不住你……” 原来是宫延政变,李叶觉得自己也够倒霉的,好好的在家种葡萄,竟然还能摊上这种事儿! 那刚才抓她们的人应该就是官府的人了,甚至是皇帝的御前禁卫,看来自己是逃脱无望了。 很快,两个禁卫带着一个婆子来了,李叶被挑了出来。 两个禁卫将李叶捆了,扔到了马车上,一边抱怨,“这三更半夜的,叫我们去办这事儿,就不能等到天亮吗?困死了。” 另一个道:“这不天也快亮了,等办好了差事,正好回来吃饭,也不错啊。” 两个人唠唠叨叨,将马车赶到了一片小树林边。两人将李叶从车里拉了出来,也懒得往林子深处走,像拖麻袋似地把李叶拖进林子边,拿出刀来就要杀。 李叶在车上的时候,一直想要解开绳子逃跑,奈何这一次捆得特别紧,并且还是手脚都捆住了,怎么也解不开。 如今李叶被人扯着,立时被地上的石子、树枝等物磨出了血痕,疼得她直吸气。看到刀就要砍下来了,李叶只心中的恐惧胀/大起来,像血一样笼罩在眼前,情急之下大喊一声,“等等!我有话说。” 那人倒是停了手,“怎么,还想留点儿遗言?” “大哥,求求你们把我放了吧,我可以给你们银子。”怕两人以为自己是穷人,没有钱,李叶赶紧说,“我这衣裳里缝着一千两银票,你们要是嫌少,我还可以回家给你们拿。” 两人对望了一眼,脸上露出了喜色。就在李叶以为有门时,一个人就道:“等杀了她,这一千两银子咱们分了就是了。要是放了她,这事儿传出去,我们的脑袋也就该掉了。” 另一个人点了点头,举刀又要来砍。 李叶心中也不知是愤懑还是害怕,她大声喊道:“喂,好歹给我解开绳子再杀吧?这样捆的跟猪似的,到了阴间也不好受啊!不看别的,你们还不看那一千两银子的面儿吗?” “你真有银子?” “当然,你解开绳子,我就给你拿。” 禁卫想着反正李叶也跑不了,银票还是先拿到手里好,不然要是被血染了的话,怕银铺不认。于是上前把捆着李叶的绳子解开了。 “银子呢?” 李叶慢腾腾地将衣角的针线拆开,拿出了一张银票。 一个禁卫接过来,另一个打了火石去照。 李叶趁机扭身就往路上跑,马车就停在路边,只要上了马车就有可能逃掉。 李叶上了马车,在马屁/股上狠狠地击了一掌,马儿受惊,一下子狂奔起来,那两个禁卫在后面跟着,一边跑一边喊,奈何却是越离越远。 李叶看着后面的两个人成了两个小点儿,暗暗地松了一口气,总算是逃出来了。 谁知她气儿还没喘匀,就见迎面来了一队人马。 这时天已有些亮了,借着晨光的微曦,李叶看到对方有二十来号人,明盔亮甲的,跟刚才劫持自己的人穿的一模一样。 完了!李叶想掉转马头,可是那马那里听她的话,被她一折腾,反而跑得更快了。 马车马上就要冲上去了,一个侍卫模样的人闪出来,一跃而起,上前抓了马缰绳,用力一顿,那马仰头一声嘶吼,竟然硬生生停住了。 前有狼,后有虎。李叶咕噜一下子爬下了马车,就想往路旁的田地里跑。 “李叶,是你吗?” 这声音听起来怎么有些耳熟?李叶不由得回头一看,只见那人面如冠玉,站在火把下,带了盔甲,那通身的气派更是慑人,倒像是自己曾经救过的那人。 那人知道李叶的名字,李叶当时却没问他是谁。李叶一阵狂喜,在这种要命的时候,见到自己曾经救过的人,并且他看起来好像还是小头目,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惊喜的吗? “你是……真的是你吗?” “是我,”那人大步走到了李叶跟前,“姑娘这是怎么了?怎么半夜在路上奔跑?” 正说话间,那两个追李叶的禁卫也到了。见了这些人,唬得一跳,忙上前跪下道:“不知荣大人驾到,小的们多有冲撞。” 被唤做荣大人的冷哼了一声,指着李叶问是怎么回事。 两位禁卫说了后,荣大人一看那人皱了一下眉头,立马就呵斥道:“抓错了人就杀掉了事,你们平日都是这样当差的吗?拉下去军法处置!” 两个侍卫真是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啊,以往遇到这种涉及皇家的事儿,不都是一律灭口的嘛,“大人,大人,饶过小的吧,小的们也是奉命行/事啊!” 早有人上前把他两人拖了下去。 那人冲荣大人说道:“我要送这位姑娘回家,你先去将乐县吧。” “那——让人都跟着你?” “不用,有四个人就够了。”那人一边说,一边请李叶坐了马车,他骑了马,跟在车旁护送她回家。 坐在车里,李叶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只是,她还不知道自己的恩人叫什么名字呢,就轻声说道:“多谢恩人相救,敢问恩人高姓大名?” 那人沉默了一下,说道:“在下程无尤,现在禁军营领职。” 第32章 求娶 李叶逃了一条命,又想起妹妹李杏还被关着。虽说自己今日之祸是受她所累,可也正如她所说,她不是故意的。她今年才十三岁,想事情肯定不周全,她的主子看起来也不是能担当的人,李叶实在不忍心妹妹小小年纪就丧命。 她决定探探程无尤的口风,看能不能将妹妹救出来,即使救不出来,照应一下也是好的。按说妹妹只是个丫头,太子倒了,要死也轮不到她吧。 程无尤只说他在禁军营领职,并没有说是什么官职,李叶也不知这事他能不能办,就小心翼翼地问道:“程大人,我妹妹还在他们手里。她只是个丫头,也不知会被定什么罪,您能不能帮着照看照看?” 程无尤只听说是那女人和她的丫头到李叶家借宿,所以李叶才被误抓来的,没想到那丫头竟然是李叶的妹妹。他稍稍愣了一下,点了点头,说道:“我回去就打听打听,看能不能周旋。不过你放心,她既然只是个丫头,性命还是能保得住的。” 李叶感激地谢了又谢,程无尤却只说了声:“不必。” 李叶看他不想多说话,也就住了嘴。折腾了一夜,加上如今被救安全了,李叶的精神一下子放松了下来,竟然靠着车厢睡了过去。 程无尤悄悄吩咐车夫赶慢一点儿。等到马车到达李家的葡萄园时,天已经大亮了。 李家家中大乱,李老实与王氏正捶胸顿足地哭着,村长还有一些与李家关系比较近的本家人围着,商量怎么去报官,怎么去找人。 看到李叶回来,并且是由五个穿盔带甲的男子送回来时,都惊得目瞪口呆。 王氏扑了上来,拉住李叶通身上下打量了一番,哭道:“小叶,你没事吧?是什么人把你劫走的?你妹妹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李叶怕妹妹的事会给家中带来灾祸,忙截住母亲的话道:“妹妹不是进宫了吗?娘你是急疯了吧。” 一边说,一边使劲掐了母亲的手一下。 王氏愣了愣,虽不明白女儿如此说是何意,却也没再说话。 李叶看自己家中一片狼籍,想说自己昨夜只是出去会友去了,可大家都长着眼睛呢,只好冲众乡亲说道:“多谢各位相帮,我家昨晚遭劫了,我也被贼人绑了去,好在半路上遇到了这位大人,将我救了下来。” 程无尤冷冷地扫视了众人一眼,并没有说话,可众人不知为何,瞬时就感觉一种无形的压力笼来,只觉冷汗都要出来了,见李家没事,安慰了几句就都走了。 李老实张罗着给程无尤等人倒茶,却是发现早上光顾着着急了,根本就没有烧热水。程无尤见状阻拦道:“不用忙了。”又转头冲四名士兵说:“你们先到外面守着。” 程无尤转过头来,却见王氏拉了李叶到一旁,悄悄地问她杏儿到底怎么样了。李叶也不好说的太清楚,只说是因为宫里的一些事情,暂时还不能回来,她托了程大人帮忙。 王氏又问李叶有没有被那个什么,有没有被坏了身子。 李叶摇了摇头,说:“那倒没有,只是丢了一千两银子。” 王氏听了,松了口气,随即又自言自语道:“虽说是保住了清白,可是被劫走了一夜,说出来谁信啊!还有杏儿也不知如何,我可怜的女儿们,怎么都这么命苦啊!” 她们说话的声音极小,但程无尤身怀功夫,耳力异于常人,把她们的话一字一句都清清楚楚地听到了耳中。 李老实请程无尤上座,又喊王氏快去做饭,好招待恩人。 程无尤却是冲李老实一抱拳,说道:“李——李叔,在下有个不情之请,如有冒犯,还请见谅。” “恩人,您说,您说。”李老实忙不跌地说着,身子不由地弯了下去。对方既是官爷,又是李家的恩人,李老实只觉得在他面前有一种诚惶诚恐的感觉。 “我名叫程无尤,父母双亡,在京城略有薄产。我现下在禁军领职,因有公干来将乐县,不想遇到了李姑娘,对她一见钟情,我年已二十,还末曾娶妻,想求娶李姑娘为妻。” 看李老实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嘴角哆嗦着,却是不说话,程无尤沉吟了一下,说:“我也知道自己求亲不合规矩,只是我还有公干,来不及现找媒人,还请李叔见谅。” 李叶在一旁听了,也有些呆,对自己一见钟情?咱们这是第二次见面了好吧。想了想母亲刚才的话,难道是他以为我没人要了,可怜我? 李老实终于回过味儿来了,高兴地连连搓手,“程公子,那个,您客气了,您能看上我们这样的人家,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至于媒人之礼,以后再补也是一样。” 李老实从来没想到自己的女儿也能嫁个当官的。并且女儿嫁给救她的恩人的话,也就堵住了村里人的嘴。 李叶一听,父亲这是马上就答应了?忙上前说道:“程大人,您的好意我很是感激,只是京城太远了,我还要在家种葡萄呢。” 远嫁京城,困在一个小院子里,围着男人转,没准儿以后还得斗小妾,斗通房的,还是算了吧,她开温泉山庄的理想还没实现呢。 程无尤看了李叶一眼,李叶总觉得他在瞪自己。 “李姑娘想种葡萄的话,在下在京城郊外也有一块地,地正中也有一眼温泉水,姑娘想种多少就种多少。要是怕远,见不到亲人的话,我可以给岳父在京城置办一处院子。” 啥?这种叫上岳父了?李叶恶寒,“那个,那个……”我不想嫁当官儿的,不想开启宅斗模式,我只想在家好好地种田啊。 李老实在一旁急了,“小叶,京城离咱家也不算远,再说了,你看程公子对你多好,这些都想到了。” 李叶她刚想说话,程无尤却是开口了,冲着李老实,“时候不早了,我得赶回将乐县了,至于亲事,”程无尤看了看李叶,“我看也不必急着回绝,你好好想想,三日后我再来。” 说完,起身告辞。 李家人忙起身相送,程无尤走到门口,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看了看李叶,说:“我程无尤以后绝不会纳妾,请李姑娘放心。” “啊?”…… 李叶张大了嘴,程无尤却是快步走了出去,带上人走了。 原来那天在草棚里,自己跟他说的话他还记得啊。李叶的心悸动了一下。 怎么看程无尤的条件配自己,都算是太好了。长相不用说,简直是面如冠玉,玉树临风,家世嘛,听起来也算有钱,并且还无父无母,以后不用担心婆媳关系,他还保证不纳妾,虽说男人的誓言不一定做准儿,可起码他现在愿意承诺。 如果不是要远稼京城,李叶就想着同意了。 程无尤一走,李老实和王氏轮番地在李叶耳边说程无尤如何如何好,要她赶紧答应亲事。李叶听得耳朵里都要生茧了,有些不耐烦地说:“谁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没准儿他在京中早有娘子了呢?” “不可能,他说了娶你为妻的,又不是要做妾。”李老实对李叶诋毁恩人很是不满。 李叶其实也就是一说,她也觉得程无尤应该不是那样的人。 王氏在一旁说:“要不,咱们到京城里打听打听?” “咱们京城里又没有认识的人,到那里去打听?”李老实道。 “好了,先把家里收拾收拾吧,他不是三天后再来吗?慢慢儿考虑一下再说。”李叶说完,去整理被翻乱的房子去了。 第二日,天气晴和,刚刚因为下了一场雨凉下来的天气又热了起来。李家一家人刚吃完了早饭,就听到外面传来了一阵狗吠声。 原来是媒婆杨婶来了。 她这一次给李叶说的是一个县上的衙役,说是前年刚刚死了媳妇,有一儿一女,愿意入赘到李家来。 李老实一听,满心的不高兴,自己女儿这么能干,又才十六岁,干嘛找个死了老婆的啊,就说道:“多谢杨大姐好意,现如今我女儿还没心思考虑成亲的事。” “我知道,”杨婶一脸同情地说,“年轻闺女家,被人劫走了整整一个晚上,叫谁也没心思。可是,这事儿可不能等,过了这个村儿可就没有这个店儿了。这个可是县里的差爷,虽说死过老婆,可是他武功特别好,并且还愿意入赘,以后你们李家有了这样的姑爷,看谁还敢欺负?” 李老实心想,我马上就有在御前当差的官老爷女婿了,怎么会看上一个死了老婆的衙役,就回绝道:“这事儿以后再说吧。” 杨婶看没有可能,很不高兴地走了,一边走还一边装做无意地嘟囔着:“哎,好好的姑娘,被人毁了清白,以后那里还嫁得出去哟。” 李叶听了,也是心凉,难道自己就真的到这个地步了吗?只因为被劫了一次,就只能配离异带孩儿男? 要是这样的话,还不如一辈子不嫁人呢,可是她也明白,如果自己不嫁人的话,很可能善时和善地也不好娶媳妇。 第33章 成亲 对于与程无尤成亲的事,李叶有些心动了。毕竟一辈子单身,并不是她的初衷。她也希望有一个能一生相伴的人,在她感觉累的时候,有个肩膀可以靠一靠。 下午时分,大姑竟然来了。这还是自从那次以后她第一次上门。 上一次,在李叶家门口,被衙役拴了一次铁链,大姑就老实了,从来不敢再惹李叶。 李叶想着毕竟是亲戚,就不冷不热地让她进门。 大姑却是只站在门口说,“大姑就不进去了,大姑就是想来跟你说,杨婆子给你说的那个人,千万不要答应,他原先的媳妇就是被他打死的。真要是招他做了上门女婿,只怕咱们李家人命都难保,这李家的家财都得落到他手里。” 大姑虽然总盘算着沾李叶的光,可她也明白,娘家兴旺,她就是沾不到光,说出去也有面子,如果娘家的家产落入了外人的手里,她可就什么也落不着了。 李叶虽不知大姑所说是否属实,不过,反正她也不想跟丧偶的衙役成亲,当人家的后妈,就说了声:“知道了,谢过大姑。” 这一天晚上,李叶躺在坑上,怎么也睡不着。天气晴朗,窗外的夜空挂满了星星,一闪一闪的,像眼睛在眨啊眨。 秋天的夜风吹过,窗户纸哗哗地轻响,李叶想,快到冬天了,这窗户纸也该换新的了。 可是,等等! 好像不是夜风啊……窗户嘟嘟做响,是敲击声!难道是小偷?李叶一下子坐了起来,顺手拿起了放在枕头下面的匕首。 “李姑娘,李姑娘!”来人在外面轻轻地叫了两声。 “你是谁?”李叶不由得向后缩了缩,撑紧了手中的匕首。 “程无尤,有两句话想跟你说。” 原来是程无尤,李叶松了一口气,放下匕首,摸了摸/胸口,一颗心依然咚咚地狂跳着。 这大半夜的,他来做什么?李叶披了件衣裳,走到窗前,一推开窗户,凉风就呼地吹了进来,“有什么话,说吧。” 程无尤看了看李叶,暗淡的星光下,她的脸仿佛晕染了一层薄薄的光晕一般,显得格外柔和美丽。头发披散着,小小的脸,让人心生怜惜。 “你穿得太少了,别冻着了,还是进屋去说吧。” “我不冷,你有什么话,快说吧。”虽说以前跟他在一个草棚里待过,可那时他受了伤,情况特殊,如今大晚上的,两个人孤男寡女的,还是隔着窗户说比较好。 程无尤见李叶不让他进去,微顿了一下,说:“是你妹妹的事,她虽说只是个宫女,也没有牵扯什么别的事情,但私自出宫犯了大错,放出来是不可能,我找人疏通了一下,安排她在宫里清冷所在做宫女,以后再想法子放出来。” 李叶听了,有些失望,不过却也放心了。只要人还活着就行,以后总有机会出来的。 “谢谢程大人。”李叶隔着窗户敛衽一拜。 “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客气。”程无尤脸色淡淡的。 李叶“哦”了一声,觉得有些尴尬。其实这事儿他白天来说也行,即便是没时间,派个人来传个话也行啊,何必大晚上的,偷偷跑到她窗外说呢?感觉倒像是花园私会似的,不对,是葡园私会。 “想什么呢?脸都红了。” “啊……”脸红了吗?李叶摸了摸脸,其实大半夜的,根本看不见好吗? “嗯,”程无尤轻咳了一声,“其实我是想起了你那天晚上的话。两棵站在一起的树,说得很好!两个人互相信任,互相支撑,这才是夫妻之道。” 程无尤突然向前一步,轻轻地纵身一跃,就从窗户外面跳了进来。李叶吓得向后退了一步,“你干什么?” “我希望可以做一棵树,站在你身旁的树,不知姑娘可愿意?” 他说这话时,眼睛里有一种别样的情绪,俊美无俦的脸上有着莫名的孤独,眼中饱含诚意,让李叶的心毫无预警地咚咚地跳了起来。 大帅哥的脸配上如此深情而又忧郁的表情,实在是让人招架不住啊。 李叶嗫嚅着,都想点头答应了,却还是低下了头,没有说话。心思纷乱地想着:这是古代,自由恋爱大概是不可能了,那选一个合适的人试一试,也未尝不可。 程无尤看了看李叶,没有说话,却是快速地伸手帮她理了一下被夜风吹乱的额发。在李叶吃惊抬头时,向后一跃,从窗口纵了出去,“明日我带媒人来提亲。” 一句话随风飘远,叶看着空空的窗外,愣了半天,才关好窗户,躺回到坑上,却是再也睡不着了。 第二天,程无尤派了媒婆来,李叶答应了亲事。她终究还是动了心,程无尤条件很好,也很有诚意,再加上两人互相救过对方,以后就算是过不到一块儿去,要和离的话,应该也不会闹得太难看。 李叶答应了亲事,程无尤的俊脸上也带了一丝喜色。对成亲的日子,他有些着急,说自己已经二十岁了,年纪不小了,想定到下个月。不过李叶说自己还要收葡萄、做葡萄酒,下个月正是忙的时候。最后双方商定,亲事定在了两个月之后。 半月后,李善地回来了。说是感觉考的还行,不过中不中还得等放榜。因为放榜还有一些日子,他记挂着家里,就先回来了。 又半个月后,李家正在收葡萄之时,葡萄园外面突然响起了一阵清脆的锣声。那些人一边敲,一边大声地喊着:“恭喜李善地老爷高中第十二名举人!恭喜李善地老爷高中举人!” “善地,你中啦!”李家一家人高兴地几乎要跳起来,雇来干活的人们也纷纷放下手里的活计,去外面看热闹的。 报喜之人都穿着大红镶黑边的衣裳,后面还跟着许多李河村的村民,一个个也兴奋的很。 “咱们村儿今年竟然一下子中了两个举人,真是百年不遇的奇事啊。” “可不是嘛,高大/爷中了也就罢了,这善地中了,我们老李家以后在朝中也有人了!” “什么善地,以后要叫老爷了!” 众人嘻嘻哈哈的,有看热闹的,也有跑来帮忙的。李叶忙拿出了钱,请人去买菜、割肉,又开了去年酿的葡萄酒招待报喜之人。 一天中,贺喜之人不断,就连县太爷还有吴家都派了人来。 李家一家人都高高兴兴地,村人都羡慕地说李家如今可谓是双喜临门。 初冬时分,李家葡萄园里的葡萄都收了,葡萄酒也都做好了的时候,迎娶李叶的花轿也来了。 因为路途远,程家的花轿是昨晚就到达了将乐县,今日一早直接从县里来的。迎新的队伍扎着红色的绸子,敲锣打鼓来到李家时,李叶只觉得心慌得不行。 以后就要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去生活了,虽说她比这个时代的新娘子强一点儿,至少她见过新郎的面,可还是心中忐忑的很。 哥哥善地背她上轿时,她真想揭开盖头,说自己不嫁了。可她知道自己不能这么任性,这个时候反悔,不就是胡闹吗。 上了花轿后,鞭炮齐鸣,吹鼓手们吹起了喜庆的调子,在双河村转了一圈之后,又换了马车,这才正始上路了。 马车很宽大,垫的垫子也很厚实、柔软,李叶一坐下,顿时舒服得嘘了口气,刚才在轿上,她被颠得头都晕了。 李叶刚想揭开盖头,一双温暖的大手就握住了她的手,然后,她的盖头也被掀开了。 一张俊秀的脸庞出现在了李叶面前。 这人以后就是自己的夫君了,李叶顿时脸有些红,问道:“你不是骑马吗?怎么也上来了?” “坐车不累。”程无尤一边拉着李叶的手,一边盯着她看,好像她脸上有花儿一样。 李叶被他看得又是脸红又是尴尬,就没话找话地说:“我爹娘他们都还好吧?” 本来当地的风俗是,女儿成亲的时候,父母是不能跟到夫家去的,可是程无尤说他无父无母,希望李叶的父母能看着他们成礼。再者,他身为皇宫禁卫,经常要在宫中值守,家中只留下李叶一人,怕她孤单,如果有娘家人在,他也能放心一些。所以在成亲前半月,程无尤就已经给李老实一家在京城置办了一所宅子,要他们一起到京城去住。 能去京城住,李老实很是高兴,当下就答应了。不过李叶觉得不能平白的收程无尤的房子,坚持要给他钱,程无尤推辞了半天,见李叶执意要给,也就收了。 只是一处两进的院子,就要五千两银子,李叶心想,这京城可真是寸土寸金啊。 “你放心,爹娘他们都在后面的马车上。”程无尤开口说道。 李叶这才回过神来,将手从他手中抽了出来,说:“我有些累了,想闭一会儿眼。”昨天从半夜就起来梳头、绞脸、化妆,她早就累坏了。 “那你靠在我肩上睡一会儿吧。”马车虽特意选的大一些的,可也躺不下一成年人。 “不用了,不用了。”李叶红着脸连连摇手,靠到车厢壁上闭上了眼。 第34章 成亲 二 一开始,李叶还小心翼翼地,可因为太累了,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程无尤看着李叶像小鸡啄米似的脑袋,无奈地摇了摇头,坐到了她身旁,随着马车的颠簸,李叶的头很快就顺势倒在了他的肩上。 中午,一众人等在驿站用饭时,来了几个骑快马之人找程无尤,说是京城有要事,程无尤只得安排了可靠之人跟着迎娶李叶的车队,自己则骑马先行一步,回京去了。 头一天傍晚住在驿站不提,却说第二日因为赶时辰,几乎都没有歇脚,到第二日傍晚时分,终于赶到了京城。 程无尤穿着大红新郎服在城门外迎接。进城后,程无尤又进了马车内,拉了李叶的手,问她累不累。 赶了两天路,李路累得浑身都要散架了,不过程无尤拉着她的手,让她浑身不自在,虽然这手很温和宽厚。她悄悄地抽/出了手,低头说了声不累。 “不累就好,我还怕你太累,今晚没法洞房呢。” 李叶有些惊讶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又迅速地低下了头,脸上火一样地烧了起来。心中又是纳闷又是害羞,这看起来温文尔雅的人,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这么流氓? 看李叶羞涩地低下了头,程无尤也就没再逗她。车厢里气氛有些尴尬,好在,车子很快就到了。 到胡同口时,程无尤下了车,又骑在马上,将李叶迎到了宅门前。 程无尤的宅子不大,只有三进,却是离皇宫很近。程无尤说,他就是为了当差方便,才买了这里。 院门外张灯结彩,早已装备好的下人们一见花轿来了,立马放起了鞭炮。程无尤掀开车帘,将已盖好红盖头的李叶拦腰抱了起来。 被抱起的一瞬间,李叶差点儿惊呼出声。 不是两个人拉着一根红绸子一起走进去吗?怎么变成抱了?也许是京城风俗不同?这个时候,李叶也没法置疑,只能安静地伏在程无尤的臂弯中,由着他抱进了门。 进屋后,程无尤才将李叶放了下来。李叶盖着盖头,也看不清人,只知有人将一根红绸子递到了她手中,在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的赞礼声中拜完了堂,就被程无尤拉了手,带进了房中。 程无尤本不是京城人,只因他父亲做了一个小小的京官,才搬来京城的。只是后来父母因病双双故去,只留下了他一人在京,一个亲眷也无,所以外面只有几个他同在禁卫军的兄弟来贺喜。来闹洞房的更是一个人也没有。 虽然这样看起来不热闹,不过,李叶倒是松了口气。 程无尤进来后,就接过婆子递过来的称杆,挑开了李叶的盖头。在红红的龙凤烛下,他细地打量着她的模样。 两个小丫头端进来两个缠丝盘子,一个里面放了各色点心,另一个放了酒壶和酒杯。 婆子一边说着吉利话,一边请他们夫妇饮交杯酒。 两盏浸过桂花的合欢酒在喜烛的红光中闪着晶莹的光晕,程无尤的目光紧紧地盯着李叶,别含深意的样子。 李叶被他看得心都跳起来了,后来的撒帐、吃丸子、结发等仪式几乎是浑浑噩噩地过来的。 程无尤出去招待宾客了,母亲王氏才又进来,与李叶说了半天洞房时的事儿。王氏倒是有一本书,不过那书也不知传了几代了,画面黑乎乎地,又破又旧,这让李叶觉得待会儿那事就跟下地狱一样,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其实,最主要的是,跟一个只见过三四次面,几乎还是陌生人的男子做那种事儿,李叶感觉有些承受不住。想起刚才喝交杯酒时,程无尤的目光,李叶心里就更慌了。 要是程无尤被灌醉了就好了,李叶满怀希望地侧耳听着外面的喝酒声,笑闹声,只盼他能晚一些回来。 可惜,也不知是不是宾客少的缘故,程无尤很快就回来了,并且双目晶亮有神,神采奕奕,哪有一点喝醉的迹象? 刚才李叶已经卸了钗鬟,洗好了澡,换好了衣裳。这会儿见他进来,有些慌乱地安排丫头们伺候他沐浴。 程无尤却是走到李叶面前,看了看她刚刚洗过的,如花瓣一般的娇颜,直到她脸上泛起了一阵如桃花一样的粉红,这才说了句:“娘子,等着我。” 李叶惊慌地抬头,他却已经转身出去了。 李叶坐在桌子旁,拿了一本书,故做镇定地看着。 程无尤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李叶黑亮的长发如一匹光滑柔顺的丝绸一般披在身后,低着头,侧脸被喜烛的红光映照着,如罩了一圈光晕一样,越发显得眉目如画,看书的神情又是那样安宁祥和。程无尤顿时觉得心中如被击中一般,酸酸地,甜甜地。 这酸,就如同他受伤被她救了的那个晚上,她细心地为他煮了一碗猪肝小米粥,告诉他虽然不好吃但是能补血时一样。 这甜,就如同那日/他在微曦的晨光中见到她狼狈逃跑时一样。 程无尤一步步向李叶走来。李叶看到了地上的烛影,将书向怀中一抱,慌乱地站了起来,“你,你洗好了?” “嗯,娘子,天色不早,我们歇息吧。” “呃,那个,那个,”李叶抱着书向后退了好几步,终于忐忑地提了一个要求:“那个,我们能不能先不那个,等过一段日子,互相了解一下再……” “那个,”程无尤挑了挑眉,“哪个?” 明明就是故意的,李叶抱着书,仿佛这书能保护她似的,“你,你心中自然明白的。” 程无尤哈哈一笑,又看了看李叶,见她神情拧捏,脸都快烧成一块大红布了,遂正色道:“娘子是认真的?” 李叶强迫自己平静下来,抬头看了他一眼,说:“我知道新婚之夜提出这样的要求有些强人所难,可是我们才见过几面而已,我只是想再熟悉一下,这样,这样,”李叶横了一下心,飞快地说道:“这样我们的第一次,肯定更美好。” 程无尤上前拉了李叶的手,李叶虽有些慌乱,还是任由他拉着。 “好,娘子,我都听你的。”程无尤一边说,手上一用力,将李叶拉入了怀中,紧紧地抱住:“可是,今日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娘子总得给为夫一点甜头吧。” 说着低头堵住了李叶的唇。 李叶只觉一股清新的男子气息袭来,唇上也几如触电一般,浑身一阵酥/麻,手里拿着的书“啪”地一声,掉到了地上。 一开始,他还是温柔的,很快就狂热起来,直吻得李叶头昏沉沉的,快要喘不上气来了,才松开了她。 程无尤看着李叶酡/红的脸蛋,忍不住又亲了两下,这才暗哑地开口:“那今晚/娘子在床/上睡,我在榻上睡。” 李叶羞红着脸低着头“哼”了一声。 这一声“哼”从骨子里透着一种娇/媚,程无尤不由得又抱住了李叶,李叶吓得使劲推他,程无尤这才放开了她。 李叶急忙后退两步,逃上了床,本来还想客气一下,让他睡床的,这下,连话也没敢说,就放下帐子,躺下来装挺尸了。 程无尤轻笑一声,也躺在了榻上。 躺下后,程无尤又有一搭没一搭地问李叶,丫头们伺候尽不尽心,饭菜合不合口味。 李叶支吾两声,就装作睡着了,不再理他。 第二日一早,两人起来后,丫环们端着脸盆伺候着洗脸。李叶十分不习惯,坚持自己洗了,头却是让丫头给梳的。以前在村子里,她都是很简单地梳个辫子,还真不会梳这种样式复杂的头型。 丫环梳得很好看,配上金步摇,李叶从镜子里看了看,觉得自己也可以步入美女一列了。 程无尤父母都不在了,李叶也不用去敬茶,本以为要祭奠一下什么的,结果程无尤说父母的灵柩都运回老家了,以后回了老家再说。 吃完早饭,程无尤说要带李叶去看一下他在京城郊外那块儿地,以后李叶也好种自己想种的东西。 李叶正怕两人在家中无事,不免又厮/磨在一起,听了他这话,自然欣然同意。 程无尤吩咐了人去套车,然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将下人们都支了出去,走到床头。 床头的墙上挂着一幅线条流畅的奔马图,程无尤一拉卷轴上的绳子,那画就缓缓地卷了起来,露出了里面的暗格,暗格中放着一个描金填漆的楠木盒子。 程无尤拿出盒子,又掏出一把钥匙打开后,递给了李叶。 李叶看了看,里面放着房契两张、地契一张、银票若干。李叶不知他是什么意思,就顺手盖上,又递给了他。 程无尤却是不接,“娘子,这是我的全部家产,都交给你。” “啊!”李叶本以为他只是让自己看看,没想到他要让自己收着,忙说:“不用,不用,你自己收着吧。” 程无尤笑着摸了摸李叶的头,“娘子,以后我的就是你的。娶了媳妇,当然要把家当交给娘子保管了。” 第35章 自由 李叶推辞几次,程无尤却是执意要给,后来更是直接将钥匙塞进了她手中,然后拉了她的手,走到那幅画前,“来,我教你怎么放。” 要说不感动是假的,李叶心中也有些动容,她虽然不缺钱,可是一个男人把他的全部家财都交给你,自然说明他心里是有你的,是想疼着你宠着你的。 只是才见过几面而已,他怎么就这么信任自己呢。李叶看了看手中的钥匙,笑着对程无尤说:“你就不怕我卷了你的钱跑了吗?” 看着李叶笑面如花,程无尤不由得伸出手捏了捏她的鼻子:“你可以试试。”看看能否逃出我的手心儿。 李叶将钥匙收了起来,程无尤拉了她的手出去,二人坐车去郊外。 马车出了胡同,没过一会儿,街上就热闹起来。李叶还没见过京城的热闹景象呢,就伸手想掀开帘子看看。 不想却是被程无尤拦住了,“眼下京城里不太平,娘子还是不要抛头露面为好。” 京城现下不太平?是因为太子的事吗?李叶猜测着,说:“咱们小老百姓,没事儿吧?我就掀一条小/缝。” 程无尤却是笑着握住了李叶的手,“过一阵子,我带你上街好好玩儿。” 他是禁卫军,许是平日看的多了,有些职业病吧。不能看外面,李叶虽说有些扫兴,但也没放在心上。 两人一路随意闲谈,说李叶以前种葡萄的事儿,谈如今在京城这块儿地上种什么,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一下车,李叶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被眼前的美景震撼了。 眼前是一带连绵的山峰,周围是一望无际的平展的土地。那山其实是三四座,连绵在一起,山上苍松翠柏,还有其他各色树种。如今已是初冬,都如此氤氲巍峨,气象俨然,李叶无法想象,要是到了春天,各色山花盛开,鸟雀啾啾,这里该有多美。 周围的田里大多都种着麦子,今秋的新麦苗都已经出了土,青青的,一直绵延到天尽头。 程无尤的那块地约有300多亩,却是没种庄稼,全部都种着桃树。而另一边则有大块的土地被围栏拦了起来,里面杂草丛生,一色树木、庄稼全无。 程无尤说那是皇家的猎场,还包括一座山。“你可要小心一些,千万不要进那围栏里,不然的话……” “好,我知道了。”李叶明白,在京城这种地方,一不小心就会闯入什么不该去的地方,惹到什么贵人,她自然会小心行/事的。 程无尤却是以为这话扫了李叶的兴,就说:“过一阵子我有了工夫,带你到山上玩儿,荣兴寺的素斋做得很好。” “好啊。”李叶笑道。 看园子的是两个五十来岁的老夫妇,见了李叶,纳头就拜,弄得李叶还怪不好意思的,自己这么年轻,受两个老人的大礼,她忙上前扶起二人。 程无尤倒是坦然的很,交待两人以后有事都听李叶的,然后又带李叶去看园子里的温泉。 温泉有三四个泉眼,并不算大,但水挺热的,李叶伸手进去,顿时觉得暖乎乎的,不禁感叹道:“要是这里有个屋子,能泡泡温泉多好。” 她早就想弄个温泉池子,可是以前在家总是忙,一直都没顾上。 “好。”程无尤也将手伸进温泉中,在水中拉住了李叶的手。 李叶愣了一下,什么“好”啊?她发现他好像特别喜欢拉她的手。 李叶问他:“你怎么种了这么多桃树啊?” “因为有温泉,春天桃花开得格外早,一大/片一大/片的,多美。”程无尤看了看李叶,“不过,种上葡萄也很好,以后就有葡萄酒喝了。听说今年过年时京城的葡萄酒是豪门新宠,我还没喝过呢。” “你想喝葡萄酒,我叫人回家去运几坛来就是了。”李叶笑着看了程无尤一眼,说道。 “那就谢过娘子了,”程无尤又拉了李叶的手,“明日我就叫人来砍了这些树,你好种葡萄。” “别,”李叶忙摆手道:“种桃树也挺好,以后收了桃花我可以开个胭脂店啊。” “好,都听你的。” 第二日,程无尤当了一天值,第三日上午陪李叶回了门,后来几天每天都当值,有时晚上也不回来。 只要他在家,两人就一起看书,说说话什么的。李叶觉得,她与程无尤两人似乎相处的十分融洽,没有一丝矛盾,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这种情况有些不真实。 日子不紧不慢地过着,虽说外面还不太冷,但屋子里已烧上了地龙,李叶只穿着夹袄,还觉得有些热。她有些心烦的将书放下,走到了窗前,外面院子里只有落光了叶子的,光秃秃的树。 程无尤走那天交待说,太子谋反,这一阵子京城里很乱,叫李叶好好在家呆着。他还说端王平息了叛乱,不日就要登基,所以他要在宫中值守,大概要十来天才能回来。等新皇登基后,京里太平了,就带李叶去逛街散心。 如今十天过去了,程无尤还没有回来,李叶每日都在家宅着,觉得自己都要发霉了。 昨日,李叶隐隐听到外面炮声大作,赵婆子说那是新皇登基了,还双手合什,说了句:“阿弥陀佛,以后日子就太平了。” 既然日子太平了,李叶就想出去转转,看看有没有合适的胭脂铺子,盘一个下来。她转身出了里屋,想到外面柜子里拿一件厚一点儿的衣裳换上。 丫头春明正坐在外头屋里绣花,见李叶出来,忙站起来问:“奶奶可是要喝茶?还是要吃点心?” 李叶静默了一下,这有丫环的日子,还真不适应,你一有动静,就有人问你干嘛。“我换件衣裳,出去一趟。” “奶奶要到院子里去吗?如今外面风可凉了。”春明一边说,一边麻利地拿出一件烟红色遍地金镶边织锦袄,一件月白色散绣小梅花棉裙。 李叶换上了,照了照镜子,虽然行动不太方便,但是挺好看的。李叶冲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笑,“叫人套车,我出去一趟。” “是,奶奶。”春明应了一声,出去叫人套车。 李叶几乎是迫不急待地往外走,到了院子里,先吸了一口气,虽然凉,却清新的很。 不想,李叶出大门的时候却是被拦住了。 守门的上前行了个礼,说是爷吩咐了,没有他陪着,不让奶奶出门。 什么?不让出门?难道自己在这个家里并不是什么女主人,而是被软禁的囚犯吗? 李叶有些生气,问春明这是怎么回事。春明也是一头雾水,“爷只吩咐我好生伺候奶奶,并没有说过别的。” 李叶与守门的争辩了半天,甚至拿出了所谓的主子的派头,可那几个守门的却是只有一句话,爷说不行。 李叶只得作罢,气呼呼地回了屋,和衣躺在了床/上,越想越觉得后悔。自己对程无尤的所有了解全都来自于他本人所说,嫁到京城后,也是完全没有任何社交活动,如同一个被禁闭在豪华院落中的犯人一样。 春明端了一杯茶来,“奶奶你喝口茶吧?”见李叶不说话,又安慰道:“爷也是担心奶奶,怕奶奶出去遇到坏人。” 李叶“嗯”了一声,将春明打发出去了。 第二天晚间,程无尤回来了。李叶没有像往常一样站起来迎他,而是坐着没动。 赵婆子问:“爷,可是要备饭?” 程无尤摆了摆手,表示自己吃过了,然后就坐在了李叶身旁,笑着问:“听说你昨日想要出门?” 见李叶冷着脸不说话,他又往李叶身边凑了凑,“都是下人们不知变通,我说的是前一阵子不太平,谁知他们会错意了,才拦了你。” “是吗?”李叶回过头来,目光霍霍,“那就是说,我以后可以出门了?” 程无尤见李叶态度变/软,就趁机拉了她的手,“那是自然。明日/你想去哪儿逛?我陪娘子出门。” 李叶抽/出了手,“不用了,我明日不想出去。以后再说吧。”现在她一门心思倒不在出门上了,她只想试一试,自己还有没有自由。 程无尤有些尴尬,却也没说什么。晚间二人依然像往常一样,闲聊几句,一个在床/上,一个在榻上睡了。 第二日程无尤到底还是有事,没有在家陪李叶。 李叶又叫/春明去备车,这一次守门的果然没有再拦。 出了门,李叶兴奋地掀起了车帘,看着外面热闹的人群。京城太大了,李叶不知到哪里逛,又想着有一阵子没回娘家了,就想回去看看,顺便问问大哥知不知道哪里卖胭脂的铺子多。 程无尤给李家买的宅子离得不远,只隔了两条街。还没走到李家宅子前,李叶就看到了走在路上的李善地,还有高标。 李叶见了高标倒是没什么,高标却是红了一下脸,不过还是大方地跟李叶打了招呼,说自己是来京城应春闱的。 李善地和高标认识不少同年的学子,经常出去逛,对京城也算熟悉了,听了李叶的话后,直接就带她到了西宁街。 李叶看街面上女子也不少,就下了车,只见茶店、酒馆、书铺、绸缎庄等各色铺子,人来人往的,十分热闹。 几个人走走停停,逛了一会儿,就见到了一个胭脂铺子。 李叶带了春明进去,李善地和高标见店铺里都是女子,就站在了门口等着。 李叶对胭脂香粉什么的是一点了解也没有,就一边听着掌柜的介绍,一边随意问了一些问题,刚选了两种香粉,还没付银子,就听外面喧闹了起来,像是出了什么事。 李叶往门口一看,只见四五个人将哥哥和高标团团围了起来。 其中一个拿扇子,穿着紫衣的人神色得意地说:“你们两个不是能耐吗?敢在诗会上抢本爷的风头!这里可是没有什么世子爷给你们撑腰,看小爷怎么收拾你们。” 这纯属无妄之灾啊,李善地向前一步,抱了抱拳,“林公子,在诗会上我们只是按规矩做诗而已,并没有抢您的风光啊。” “你一个乡下来的穷鬼,名次比我还靠前,不是抢风头是什么?”林公子一瞪眼,吩咐随从们,“给我打!” 主人发话了,那四个随从捏着拳头就逼了上来。 李叶一看,人家人多,哥哥肯定吃亏啊,就指了指一旁停着的马车,喊道:“哥,快上马车,快跑啊!” “哟,哪儿来这么一个标致的小姐啊?”林公子一看李叶,就嘻嘻笑着拦住了她。 李善地一看急了,一边喊着:“小叶,你快上车走吧,不用管我们。”一边拼命与那四个随从厮打。 高标也疯了似地拳打脚踢,却是毫无章法,反被人打了好多下。 春明忙护着李叶往马车那儿跑,可有那个林公子拦着,那里跑得了。 正在李叶着急之时,三个黑衣人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动作干净利落,三下两下,就将林公子还有他的随从打得都躺到了地上哼哼。 李叶与李善地、高标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三个男衣人,那黑衣人却是弯腰向李叶抱了抱拳,转身飞快地消失在了人群中。 这是什么人啊?简直比急时雨还及时。 第36章 难道是外室 看着倏忽而来,又倏忽而去的黑衣人,李叶的心情有些复杂。遇到麻烦有人来救当然好,可是这么快,这么迅速,那就只有两种可能了,一是机缘巧合,正好有侠客遇到了,二就是她是被人监视、跟踪着的。 就今天的形势来看,还是第二种的可能性比较大,而监视她的人能有谁,八成就是那个不让她出门的夫君。 李叶说不上来是个什么心情,只能拍了拍胸口,说了句今日运气真好,就急忙去看哥哥他们怎么样了。 李善地与高标只是受了些皮外伤,没什么大事儿,李叶跟他们一起回了李家。 回家后,李善地与高标自然与李老实夫妇撒了个谎,说是马惊了,二人掉下来摔的。李老实叫婆子去请了个大夫,给二人上了药,王氏也跟小丫头一起做好了午饭。 其实程无尤给李家买宅子时安排了丫环、婆子、守门的,共六个人,可是李老实和王氏操劳惯了,说用不着下人,想要都打发了,还是在李叶的劝阻下,才留了一个小丫头,还有一个管打扫、浆洗的婆子。 一家人吃过了饭,高标就告辞回他的租处去了。 李叶与王氏坐在一起闲话家常,王氏一个劲儿的抱怨每天闲着没事儿干,浑身都不得劲,还说李叶在京城的地里有了活儿,她就和李老实一起去干活去。 正说着,就听窗外一人笑哈哈地说,“奶奶真是有福不会享,每天闲着还不好?” 王氏听了,忙笑着站起来迎,“孙家嫂子过来啦,快进屋来坐。” 只见门帘一掀,进来一个五十来岁的婆子,穿着家常青色镶枣红边斜襟袄,笑得满脸褶子,许是外面风凉,冻得脸颊红红的,看起来很是喜感。 孙婆子一进来,就把挎在手上的篮子放到了桌子上,叫王氏挑选。 李叶一看,里面都是针头钱脑、手绢荷包之类的,还有几个铜顶针、铜簪子,知道这是个走街穿巷卖针线的,看这样子应该是经常来,与母亲很熟。 王氏在一边挑选,婆子却是打量了李叶一眼,笑道:“哟,这就是姑奶奶吧?看这通身的气派,比那些大家的小姐还强呢。李奶奶你可真有福气,大爷是举人,姑奶奶嫁得又好,等明年大爷中了状元,姑奶奶再给你抱个大胖外孙,以后奶奶你睡觉都能乐醒哟!” 王氏挑了一络白线,一络黑线,还有一个顶针,听了这话乐呵呵地刚要接话,就见小丫头进来说,姑爷来了。 李叶刚才听那婆子说什么大胖外孙,一抬头看到程无尤进来,也不知他听到没有,脸上一下子染上了些薄红。 刚才的话,程无尤也听到了。本来他听到呈报,知道李叶在外面遇到了高标,还险些被人占便宜,心里有些气,这时看李叶微红了脸,一副小女儿的情态,心又一下子柔软起来。 程无尤上前与王氏见了礼,转头跟李叶说:“你回娘家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我也好叫人备些礼物。” 李叶想起了他可能派人监视自己的事儿了,只是在母亲面前,也不好表现出来,只说道:“我本来今日没打算回来,只是在路上遇到了哥哥,就顺便回来看看。” 王氏忙不跌地叫小丫头倒茶,又招呼程无尤坐。 程无尤却是站着没动,只说道:“我今日特意与人换了班,想陪娘子出去散散心。以后有空再来坐。” 女儿不过才回来一会儿,女婿就跑来接,还特意要带女儿出去散心,想必是小两口感情好。王氏越看女婿越满意,高兴地催李叶赶紧收拾收拾起身。 那卖针线的婆子却是看了程无尤好几眼,啧啧地赞叹着,凑到李叶跟前说,“哎哟,姑爷长得真俊秀,我老婆子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如此齐整的人物,姑奶奶以后可千万不能跟姑爷斗嘴生气啊。” 李叶囧了个囧,程无尤是长得不错,可长得好跟生气有关系吗?不过她还是站起来,与程无尤一起出了门。 李善地在书房也听到动静出来了,与程无尤又寒暄了两句。李叶夫妇二人才告辞出门。 坐在车上,李叶也没有转弯抹角地试探,而是直接问程无尤,那三个黑衣人可是他派去的。 程无尤没想到李叶一下子就怀疑到他了,静默了一下,说道:“不是我派去的。最近新皇刚刚登基,怕京城有人闹事,所以布置了许多暗卫,车夫当时见情况紧急,就给这些人发了暗号。你知道我在禁卫军当差,有些时候,到底是便利些。” “哦,是这样吗?我还以为你安排人监视我呢。”他的解释倒也说得过去。 “监视你做什么?”程无尤捏了捏李叶的鼻子,“你又不是图谋造反的王公大臣。” “哎哟,疼,你轻点儿。”李叶捂了鼻子抱怨。 “我都没用劲儿你就疼啦?那要是上午在胭脂店门口,没有暗卫来帮忙,就算是你不被调戏,被人拉扯一下,岂不是更疼?”程无尤说着沉下脸来,“以后不要单独出门,等我回来陪你一起去。” 李叶听了,心里说不上来的别扭,自己以前也算是风风火火的女强人,带着全家致富,如今到了程无尤这儿,倒像是个限制行为能力的儿童了,“那只不过是个意外而已。我看京城里挺太平的,街上女子多的很,难道都是丈夫陪着的?” “听话,你是一个女人家,生得又美,抛头露面不好,那些街上的女子都是些个什么人?你怎么能跟她们比?” 李叶有些无语,她以后还要种地、开店呢,难道每天缩在家里看天吗?她倒是不想跟程无尤吵,但是一旦这次自己退让了,那以后就真要窝在那三进宅院里发霉了。 李叶决定用缓兵之计,“那这样吧,以后你在家时,你陪我出去,你不在时,我就找我哥陪着出去。” 谁知程无尤却是把脸一沉,“回娘家也是一样,也得我陪着你。”那个高标可是经常出入李家,他还曾向李叶求过亲呢。 回娘家都不让回了?李叶也生气了,“你什么意思?我是你养的小狗吗?你想怎样就怎样?” 程无尤拉了李叶的手,哄道:“瞎说什么?我这不也是为了你好,怕你在外面受欺负。” 李叶心想,她以前在县里也经常受吴清荣欺负呢,可是后来不也成朋友了?要是怕出门遇事,就不出门,那日子也没法儿过了。 李叶冷着脸问:“我只想问一句,我以后能不能自由出门?” “不行。”程无尤不容置疑地说道。 “好,好!”李叶气得掀开车帘,就要下车,却发现已经到家门口了。 程无尤不发一言,拦腰抱了她就往院里走。李叶挣扎了几下挣扎不开,也不想在下人们面前闹,只好任由他抱进了屋中。 看着抱着进屋的两位主子,赵婆子笑着,悄声跟春明说,“你看爷对奶奶多好。” 春明点了点头,羡慕道:“奶奶真有福气,爷这样的人物,对奶奶又这样好。” 赵婆子点了点春明的额头,“小丫头眼气啦?你生得也不赖,好好伺候奶奶,没准以后奶奶生产时,就让爷将你收房了。” 这话说得春明一下子闹了个大红脸,“婶子你乱说什么!奶奶说过了,不许爷纳妾的。” “什么?奶奶竟然说这种话?”赵婆子暗暗摇头,奶奶到底是乡下来的,太小家子气了,男人那有不沾腥的。 春明抬了抬头,“奶奶说是成亲以前就说好的,所以婶子你以后可千万别乱说了,不然的话,奶奶肯定就要发卖我了。” 二人见小两口抱着进了屋,自然也不去跟前添堵,所以只在下面小声说话。 却说程无尤抱着李叶进了屋,一放下她,李叶就飞快地走到窗户边的小机子上坐下,不理程无尤。 程无尤也坐在桌旁,不说话。 李叶心中翻来腾去,后悔自己不该草率地答应嫁给程无尤。那时也不知是被那个打死老婆的衙役恶心到了,还是被程无尤那天晚上的话感动了,在对他毫无了解的情况下竟然答应嫁给了他。 好在,两人还没有成为真正的夫妻,倒不如和离了的好。她还依然回双河村去种葡萄去,日子虽苦,心里却是快乐的,自由自在的,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李叶越想,越觉得这个决定对,京城的生活根本就不适合她。 她回头看了看程无尤,只见他目光霍霍,正盯着她看,见她回头,勾唇一笑,“你想吃什么?我叫她们做。” 李叶怕自己冲动之下做出错误的决定,就说了声,“什么都行。”然后就站了起来,“我到书房去看会儿书。” 晚上吃完饭,丫头们收拾了碗碟下去了。李叶也终于做出了决定,跟程无尤提出了和离。 “和离?”程无尤一听,气得头上青筋都要爆出来似的,“就因为不让你单独出门,就要跟我和离?” “婚礼花了多少钱,我可以还给你。”李叶觉得自己不能叫人家吃亏,怎么说也是自己反悔,造成/人家的损失了。 呵呵,程无尤气急反笑,“我在乎那点儿钱?” “那你想怎样?……你说吧。”李叶看他生气的样子,有些害怕,但还是大着胆子说道。 程无尤捏了捏拳头,深吸了口气,说道:“你先冷静冷静。想回娘家也行,明日我叫人送你过去。” 说完,一甩袖子出去了。 李叶听到他在外面吩咐春明等人,好生伺候奶奶,他回宫值夜去了。 晚上,李叶躺在温暖的被窝中,听着窗外飒飒的寒风,思来想去,一会儿觉得程无尤这是古代男子的通病,不喜欢自己的妻子抛头露面,一会儿又觉得他这是控制欲太强了,跟着他过,以后就跟被拴起来的囚犯一样。 明日回娘家也好,先探探爹娘的口风,看他们喜欢在村子里住,还是在京城住。一起回去最好,就是他们不愿意回去,自己在家种葡萄也养得起他们在京城的开销。 第二日,程无尤果然安排了马车送李叶。李叶试探着说自己想先去胭脂铺看看,车夫却说爷吩咐了,不能去别处。 李叶的心一阵凉。 到了李家门口,李叶拿了程无尤提前准备好的礼物进了门。 王氏吃惊地问:“小叶,怎么昨日刚回来,今日又回来?是不是跟姑爷吵架了?” “哪有,”李叶勉强笑笑,“他说昨日来的匆忙,没有带礼物过来,所以今日补了一份。” 李叶说着,指了指手中的礼物。 王氏这才笑了,“姑爷真是太客气了。都是一家人,讲究这些做什么。” 李叶问爹和哥哥呢,王氏说李老实出去逛去了,李善地去参加文会了。 李叶一边看王氏做针线,一边旁敲侧击,问她村里好还是京城好。 王氏一会儿说村里好,一会儿又说京城也不错。弄得李叶都不知她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两人正说着话,昨日那个卖针线的孙婆子又来了。 这次王氏说不需要什么东西,孙婆子也不在意,放下筐子,絮絮叨叨地跟王氏说起她在外面听说的八卦事儿。 “哎哟,你们胡同口那家,奶奶知道吧?就是那个年轻的小娘子。” 王氏想了想,说:“没见过,只看见过她家的丫头出来买花。” “那个小娘子是一个云州富商娶的两头大。那小娘子长得细皮嫩/肉的,俊得很,富商专门给她置办了一处院子,三四房家人,这不,昨日我去,说是有喜了,还赏了我两个钱呢。” 王氏有些懵懂,问道:“什么是两头大?” “哎哟,奶奶您不常出去走动,自然是不知道。这两头大就是在两个地方,各娶一房娘子,两个都算大房。就说这个云州富商吧,在京城有一房,在云州也有一房。为得就是不管回乡进货,还是在京城卖货,都能有个知疼知热的人。” 李叶听了,心中却是有一瞬间的愣神。 程无尤只说自己在宫里当差,连官职是什么都至今没有告诉自己,他的家人,自己也是一个也没见过。即便是父母双亡之人,也总会有个亲眷吧? 难道?……自己是他养在外面的外室? 婆子说完了胡同口的两头大,又看着李叶说,“要说,还是姑奶奶有福气,找的丈夫真是千里挑一,又有官身,长得又俊,对姑奶奶又是温柔小意的。听说这房子还是姑爷给买的?” 王氏听了,自觉也脸上有光,“房子是姑爷买的,不过我家丫头非要给钱,其实也算是我家买的。不过姑爷过后又拿钱给我们买了两个铺子。” 王氏说得高兴,一下子说漏了嘴,一惊之下,赶紧看了李叶一眼。却见李叶已经沉下脸来了。 “哎哟,瞧这姑爷,真真是比亲儿子都强啊。”婆子羡慕得直拍大/腿。“那像我那女婿,总想从我老婆子手里刮点儿什么。” 等婆子走后,李叶就问王氏怎么回事。却原来李叶把买房子的钱给了程无尤,他却转身买了两间铺子送给了李老实,还嘱咐他们别告诉李叶。谁知王氏一高兴说秃噜了。 第37章 寺中打老虎 听到母亲说程无尤给买了铺子,李叶心里的火一下子就上来了,“我赚的钱还不够你们花吗?你们还要收他的钱!你们这是把我卖了,知道吗?” 她很失望,不管是父母还是外人都觉得她嫁给程无尤是高攀了,虽然她自己并没有这种感觉,可是听了心里也是不舒服。本以为她不占他的便宜,别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谁知父母却背着自己收了他的铺子。呵呵,他就是因此才笃定自己是他的所有物,什么都得听他的,让出门就出门,不让出门就得在家老实呆着的吧。 王氏见女儿生气,也着了慌,忙说道:“是姑爷非要给的。我们是你的爹娘,怎么会舍得卖你。你要是不同意,我这就去找你爹,让他把铺子还给姑爷。” “好,那娘去找爹回来吧。”李叶说道。都打算和离了,钱财上的事儿当然得弄清楚。 平日在家,有什么事儿都是李叶拿主意,如今见女儿如此说,王氏虽有些舍不得,可也很是听从,“娘这就叫五嫂子去找,只是你爹只说出去转转,也不知逛到哪儿了,一时半会可能找不回来。” 李叶看娘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叹了口气,“算了,等爹午时回来再说吧。”反正程无尤最早也得晚上才会回来,也许忙起来几天都不回家也不一定。 谁知快吃午饭时,程无尤竟然来了。 王氏见程无尤追女儿追得这么紧,高兴得眼都笑成了一条缝,“姑爷先坐会儿,我出去看看饭菜。”走到门口又回头嘱咐李叶,“小叶,记得给姑爷倒茶。” 等王氏出去了,程无尤坐到李叶旁边,就想去拉她的手。 李叶一躲,却是没躲开,被他紧紧地拉住了,“娘子,别生气了,是我昨日说错了话,以后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去多久就去多久。” 李叶狐疑地看了程无尤一眼,这么快就改变作法了?两人观念不同,以后这种事儿肯定还会有很多,李叶想,索性都说清楚了才好。 “你还是再好好想想吧。我以后不可能做一个待在家里,每日围着院子转的女人。这一阵子只是刚到京城,前一阵子时局又乱,如今定下来后,我肯定会经常出门的。” 程无尤抓了李叶的手指摆弄,笑着问:“好啊,那娘子跟为夫说说,你打算经常出门做什么?卖胭脂水粉?” “很多事情要做呀。过一阵子,我打算在温泉边弄一个大棚,种点儿菜,还想盘个胭脂铺子,学学怎么做胭脂水粉。我还想弄一块儿地,看能不能改良一下麦种,不过这要等明年了。” “娘子这么多要做的事儿啊,这样挺好。对了,我刚刚叫管家给你盘下了一家胭脂铺子,得空儿了我陪你去看看。” “你不反对我出去了?”李叶还是不太相信,他转变的也太快了些吧。 程无尤握着李叶的手,脸上带着一丝焦急地看着李叶的眼睛,“娘子,昨日我只是心里太急了,才说出了那样欠妥的话。昨晚我想过了,把你关在家里,虽然安全,但你也就不是你了。” 这下李叶倒是茫然了,她一门心思想要和离,过自由自在的小日子,可是程无尤这么快就承认错误了,还帮她盘了一个胭脂铺子,现如今叫她再提和离的话,她自个儿都觉得说不出口了。 “好了,娘子,”程无尤见李叶不语,摸了摸她的头,宠溺地说道:“一会儿我带你出去吃饭,云阳楼的菜做得很好。下午我们到荣兴寺去玩,跟我们一起去的还有禁军统领荣大人和他的夫人。荣大人你也见过的,就是那次在将乐县,跟我在一起的。” 荣大人,李叶想了起来,就是当时自己给了那两个禁卫兵一千两银票,然后趁机逃跑时遇到的,当时他就站在程无尤旁边,还是他将两个禁卫兵抓起来的,后来那一千两银票也是他给送回来的。说起来,他也算是李叶的恩人呢。 竟然带自己见他的同僚和夫人,李叶思量着,难道自己的猜疑错了,自己并不是程无尤养在外面的外室? 李叶思绪很是混乱,当时听了婆子的话,觉得自己的情形真的很像是外室,可是又想着程无尤真要养外室的话,早在将乐县就直接说了,怎么会费尽心思骗自己成亲? 李叶点了点头,也好,见见他的同僚夫人,可以趁机打听一些他的事情,以后跟别的家眷们有了联系,是不是外室自然就明白了,他总不能让两房家眷都跟人交往。 王氏听二人说要出去吃饭,连连说好,高兴地打发女儿女婿走了。 云阳楼座落在京城东部,楼上的雅间很是别致,推开窗户,就能看到一塘荷花,可惜如今是冬天,池子里只剩了一塘枯荷。不过那一池荷藕却是物尽其用,清炒嫩藕虽简单,却是十分美味;荷叶莲子羹颜色翠碧,入口滑爽,李叶一下子喝了两小碗。 其他的菜虽样子精致,味道倒是平平。二人吃完了饭,就坐了车直奔荣兴寺了。程无尤说,晚上在寺里住一晚,明早起来正好看日出。 到了寺里,荣大人夫妇已经在偏殿等着了。见程无尤和李叶过来,荣大人忙站起来迎。 程无尤快步上前,拍了拍荣大人的肩膀,叫了声“荣兄。” 荣大人豪爽地笑道:“程兄,你们可算是来了,我娘子一直急着见尊夫人呢。” 程无尤拉了李叶的手,介绍说:“这是我娘子,娘家姓李。” 丽夫人站在荣大人身后,一副小媳妇儿的样子。荣大人回头叫道:“孙氏,你好生招呼程夫人,她初来京城,许多事情都不熟悉。” 孙氏应了一声,就走到李叶面前,先福了一福,才笑着说道:“见过妹妹。” 李叶也忙福了一福,叫了声孙夫人。 孙氏又笑,“夫人二字可不敢当,妹妹叫我姐姐就行了。”说完回头看了一眼丈夫,又对李叶说:“叫他们爷们在这儿说话,咱们姐妹到后面院子里去玩一会儿吧,那里有一树梅花,因为挨着温泉,竟是快要开花了。” 李叶说了声好,正要与孙氏一起出去,却被程无尤叫住了。 程无尤想叫人给李叶拿个披肩,可是今日为了清静,竟然一个人都没有带来,只好自己出去,到马车里拿了一个玉色绣折枝梅花镶白色狐狸毛披风,递给了李叶,“外面冷,别冻着了。” 李叶接过来披上,与孙氏一起出去。 一到院子里,孙氏就艳羡道:“程大人对妹妹可真好,那像我家爷,大概连我穿的是什么颜色儿的衣裳都没注意。” 孙氏说完,正好小丫头拿了一个披风过来,孙氏披上了。李叶笑了笑,说:“姐姐取笑了。” 孙氏嘴上不满,心中却也是高兴的。荣大人也有两房小妾姨娘,这一次上山来,没带她们任何一个,倒是带了她,这已经让她觉得自己占了上风。至于李叶嘛,毕竟是新婚夫妇,格外恩爱一些也是有的,只是男人那有长久的。 李叶看那树腊梅果然含苞待放,很是稀奇。腊梅虽然耐寒,但一般都是快过年时开花,如今刚入冬就开放,倒也少见。李叶走过去看了看,只见树下有一口井,井口飘着飘渺的白雾,看来就是孙氏所说的那口温泉井了。 孙氏也跟着走了过去,与李叶一边赏花,一边随意闲谈。 李叶有意刺探,问荣大人与程无尤是何时认识的。孙氏说以前两家人是邻居,从小就认识,后来程家父母相继去世,程无尤为免睹物思人,就换了现在的住处,不过两人的关系却一直是好的。 李叶又问了一些别的事,却是毫无破绽。期间,孙氏还邀请李叶五天后到她家去,说是她婆婆荣老夫人的生辰。 李叶很痛快地答应了。多接触一些人,就不会什么事都被蒙在鼓里了。 两人正在闲聊着,却见一个小丫头踩着小碎步,几乎是跑着过来了,满脸的兴奋神色。 孙氏见了,脸一沉,斥道:“什么事慌慌张张的,总是跟没骨头的伞似的,撑都撑不起来!” 小丫头停下了脚步,看起来并不害怕的样子,想是被骂惯了,回说:“夫人,刚才奴婢们在寺后面看到一个铁笼子,里面关着一只老虎。听说是山下的猎户们合力捉的,要寺里的和尚们念念经,消除它的罪业,然后再杀。听说那老虎最近吃了好几个上山的人呢。” “哦,是吗?”孙氏一听,也有些感兴趣,毕竟真正的老虎,大家都没有见过。 李叶却是觉得奇怪,不明白那些人怎么想的,就问道:“既然要杀,为什么还要给老虎念经?”她还以为给老虎念经是要感化它,然后放它到深山里去呢。 小丫头快嘴快舌地回道:“这是怕它死了后化为恶虎鬼呀,念了经它死后就安生地托生去了。” 孙氏问李叶,“妹妹,我们去看看吧?我还没见过真老虎呢。” 李叶点了点头,她虽然见过老虎,可那动物园里的老虎一个个懒洋洋的,不是趴那睡觉,就是在围栏里如闲庭信步一样,对游人视若无睹,哪里有森林之王的气势。 不过野生的大老虎,也不知安全不安全,李叶问道:“那笼子结实吗?” 小丫头噗嗤一下笑了,“当然结实了,刚才我们就在那儿看呢。” 几个人从小院的角门出去去看老虎,孙氏又吩咐小丫头,“去跟爷说一声,看他要不要看老虎。” 一路走来,只见寺里香火袅袅,却是一个游人也没有。李叶估摸着程无尤大概是把寺包下了,她问孙氏,“怎么不见别的香客?” 孙氏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鄙视,“咱们这样的人家,来之前自然要提前打好招呼,摒除闲杂人等了。” “那咱们一会去寺里上个香吧?”李叶与程无尤到了寺里后,就直接奔偏殿去了,她都没去正寺看呢。 “好啊。” 两人一边说着,很快就到了寺后一个几乎是荒废了的院子。 只见挨着院墙的一角,放着一个铁笼子,一只老虎趴在里面,见有人来,动作敏捷地站了起来,却是被笼子撞了头,那老虎发怒,发出了一声震天的吼声。 吓得李叶和孙氏不由地后退了一步。 李叶只觉自己的腿都有些软,这森林之王的气势真是比那关在动物园中的老虎强了一百倍不止。 那老虎一边大吼,一边拿四个爪子使劲地抓铁笼,铁爪与铁笼摩擦的声音,铁笼与铁锁的碰撞声,哐啷哐啷的,让人直觉得那铁笼马上就要散架似的。 李叶吓得拉了拉孙氏,“咱们还是走吧。万一老虎出来怎么办?” 孙氏也有些怕,不过她看李叶害怕的样儿,自觉就想要露一露,遂强撑着说,“怕什么,有笼子呢。” 小丫头也说,“没事,没事儿,我们再往前走走吧。” 小丫头往前走了两步,李叶却是向后退了一步。 谁知小丫头的话刚落,那笼子不知怎么的竟然开了,老虎又发出了一声震天的吼声,磨了磨牙,身子一纵,就从笼子里跃了出来。 众人吓得惊声尖叫,扭头拼命往外跑,可那里跑得过老虎。那老虎一纵,就窜了过来,将跑在最后面的小丫头按在了爪下。 老虎张嘴就咬,小丫头立时吓得直想昏死过去。 正在这时,只见一团黑影嗖地一下子,直扑老虎面门。那老虎一下子被蒙住了头,急得一边疯狂地甩脑袋,一边大声吼叫。 却原来是程无尤和荣大人来了。程无尤见情况紧急,将自己身上的披风扯下来扔了过去。 程无尤快步走过来,先拉住李叶看了看,确信她没有受伤,这才哈哈一笑,说道:“想要虎皮吗?看为夫给你打来。” 说完,也不等李叶回答,就纵身一跃,到了院子中间。 院中,荣大人已经跟老虎打起来了。刚才被老虎按住的小丫头倒也机灵,早连滚带爬地跑到了李叶她们那儿。 那老虎已经将披风甩下来了,身形敏捷,吼声震天,虽然身上带着伤,却是一点儿也不落下风。 程无尤和荣大人赤手空拳,与老虎周旋了一阵,虽说没有受伤,但一时半会儿也奈何不了老虎。 李丽心中着急,怕时间久了他们支撑不住。 突然她想起自己随身带着的匕首了。这匕首还是那次她救了程无尤后,程无尤留给她的。自从被劫以后,她就随身带着了。 李叶抽出匕首,喊道:“我这儿有匕首。” 其实程无尤身上也带着兵器,只是他想要完整一些的老虎皮,所以不想用兵器。 程无尤与荣大人加紧攻势,打得老虎直喘粗气,行动也不那么灵活了。 李叶见程无尤不说话,也不敢把匕首扔过去,万一伤不了老虎,再伤着人可就坏了。 孙夫人已经躲到院子外面去了,隔着院墙叫李叶,“妹妹快走。” 李叶担心程无尤,并不理孙氏,只站在那儿急得团团转。 好在没一会功夫,程无尤和荣大人两人就将老虎摁在了地上,打得口吐白沫,终于不动弹了。 程无尤走了过来,李叶见他身上的衣裳被老虎抓破了好几处,衣裳上血迹斑斑,也不知是老虎的血,还是他的血,有些胆颤心惊地问:“你,你没事儿吧?” 程无尤看李叶吓得不轻,想上前去抱她,可看了看自己一身的血迹,就笑了笑说:“我没能有什么事儿?看把你吓得。” 一行人回到偏殿,程无尤和荣大人包扎伤口,李叶和孙夫人等在外面。等忙活完也到吃晚饭的时候了。 李叶与程无尤回了提前预定好的屋子里,知客僧已经上好了饭菜。程无尤说自己受了伤,手不方便动,要李叶喂他吃。 李叶见他胳膊上,胸口上都缠着白布,也不知伤口深不深,只好端起碗来,一口一口地喂他。 李叶是稍微觉得有些别扭,程无尤却是高兴得很,看李叶的眼神都带着柔情,倒是吃了不少。 吃完程无尤还说,“娘子喂的饭就是好吃,要是娘子天天喂我才好。” 闹得李叶一个大红脸,将碗一放,“再说我以后再也不喂你了。” “好,好,不说。下次我喂娘子。” 两人吃过了饭,小和尚来收了碗碟,程无尤就说累了,要睡觉。 往常两人都是分开睡的,一个睡床一个睡榻,可是这里却是只有一张床。李叶看了看,皱了皱眉头,“你先睡吧。我再坐会儿。” 程无尤眼神明亮,看着李叶,“你坐着干吗?又没有书看。今日你也吓得不轻,早点儿睡吧。” 看李叶不说话,程无尤又说:“你要是不放心我,就在床中间放个被子。” 被人戳破心思,李叶有些尴尬地说:“我不是那个意思。”其实程无尤一直很君子。只成亲那天晚上亲了她一次,后来最多也就是拉拉手。 第38章 寺中过夜 寺庙里的房子并没有烧地龙,只在屋子中间放了个碳盆,虽说也不算太冷,可是在地上打地铺肯定是不行的,这要睡一夜,非得冻坏了不可。 李叶磨蹭了半天,终于上了床。她将自己的被子搬得离程无尤远了一些,才铺好躺下。 一躺下,李叶就闭着眼,默默地做着心理建设:就自当是在火车上,两人是对面的铺位,中间是过道…… 可是—— 火车上怎么会有如此炙热的眼神?炙热得她闭着眼睛都感觉到了。 一睁眼,就对上了一张笑脸,神情中带着满足、得意,还有一丝丝……乞求? 李叶的心咯噔一下,就像是被击中了一般。 只怪程无尤长得也太好了,那神采流转的眉眼,既俊美深情,还带着一种小男孩儿求糖吃的萌劲儿。让李叶的心又酥又痒,又心疼,又愧疚,竟然感觉自己不与他过夫妻生活很对不住他。 李叶几乎是强逼着自己扭头不再看他,硬着声音说:“笑什么笑,快睡吧,休息好了伤才好的快。” “可是,娘子,我睡不着,咱们说会儿话吧。” “说什么?” “娘子对我的考察也该结束了吧?怎么样,我还算合格吧?”程无尤一边说,一边向李叶身边蹭了蹭。 李叶有些慌乱,“没,还没有。” 程无尤听了,静默了一会儿,忽然轻哼了一声,“哎呀,娘子,我胸口疼,你帮我看看,是不是伤口裂开了?” 李叶看他神情痛苦,不似做伪,忙凑过去看,却是被程无尤一下子拥入了怀中。 李叶心一慌,挣扎起来,碰到了程无尤的伤口。 程无尤呲牙咧嘴地喊疼,却是不肯放开李叶。“娘子,我只是想抱抱你,别动了,别动了,疼!” 清新的男子气息,混合着药味,还有他的呼痛声,李叶的心寸寸退让。 今日与荣夫人的谈话,让李叶打消了疑虑,她是程无尤明媒正娶的妻子,并不是什么外室,而他今日赤手打虎的英姿,还有他刚刚的笑脸,温暖的怀抱,无一不让李叶沦陷。 她不再挣扎,任由他抱着。 程无尤见李叶低着头,小鸟依人般地伏在自己胸口,不由的心中一荡,低下头吻住了她。 李叶被他亲的头晕沉沉的,身子不由得都软了…… 这一夜,屋外寒风凛冽,屋内却是春风缱绻。 冬日的阳光红彤彤的,虽然没有什么热力,但照在脸上一样耀眼,李叶就是被这阳光晃醒的。 身子如被大车压过一般,浑身酸疼,提醒着李叶,昨晚她由一个少女变成了一个少妇。昨夜也不知怎么了,反正半推半就地就与他成了事儿。如今她觉得都没脸见人了,只好有些懊恼地又闭上了眼。 却是一下子落入了一个温暖宽厚的怀抱。“醒了?身子还疼吗?嗯?”程无尤一边说,一边摸了摸李叶的脸,“你饿不饿?我叫人送吃的过来。” 李叶脸更红了,有些装死地将脸埋进被子里不说话。 程无尤见了,只觉她撒娇的小样子可爱极了,忍不住哈哈大笑,然后将她抱得更紧,大手也在她身上游走着,“好,好,咱们再接着睡。” 李叶也觉出了他的身体变化,吓得一下子跳了起来,却是忘了自己没穿衣服。看到他眼里炙热的欲/火,李叶吓得裹着自己的被子滚到了一旁。 程无尤伸出结实的长胳膊,一下子又将李叶捞进了怀中,在她耳边吐气道:“往哪儿跑?”说着,又要去亲她。 李叶吓得赶紧捂住了嘴,死命地摇头,嘴里含糊说着:“不要了,疼。” 程无尤拿手点了点李叶的额头,笑道:“逗你玩儿呢,快起来吧。都快午时了。” 二人这才起床吃饭。 容大人夫妇早上已经走了,李叶与程无尤又在寺里玩儿了半天,到了申时才坐车回家。 走到山脚下时,夕阳如火,映照着或高或低的树木,一望无际的麦田,一片瑰丽景象。李叶见路旁有一个亭子,亭子旁有一茅屋,屋前挑着一个青色布帘,上写一个大大的“茶”字,就跟程无尤说:“咱们下去喝口茶吧,我口有些渴。” “咱们车上带了茶,我给你倒。”说着,程无尤拿起茶壶给李叶倒了一杯。 李叶一头黑线,她当然知道车里有茶水,“呃,我只是想下去看看风景。……顺便喝茶。” 这个茶亭不是他安排的行程,程无尤怕有危险,但是看李叶一脸向往地看着外面,心中一荡,上前拉了她的手说:“好,那我们去亭子里坐一下。” 二人进了亭子,茶博士上了茶。大概是快到晚饭时间了,亭子里还有茅屋前的木桌上,一个客人也没有,倒是清静得很。 李叶一边喝茶,一边欣赏着落日的美景。 正在这时,茶铺后面出来一人,年约六十来岁,身着灰棕色万寿团福子棉袍,手中拿着龙头拐杖,身后还跟着两个着青衫的小厮。 那人虽年岁不小,步伐却是矫健,一边往亭子里走,一边说,“我还没说要走,怎么茶博士就把茶收了?” 亭子不大,只放了两个茶桌,李叶看还有空位,也没在意。 谁知那老头一抬头,看到了程无尤,激动得似乎胡子都要颤抖起来了,他向前一步,曲膝就要下跪,嘴里还喊着:“皇上……” 早在老头抬头的那一刻,程无尤就站了起来,快步上前就把那人架住了,“王大人,您也来喝茶?” 王大人愣了一下,看了看程无尤的脸色,呐呐地回答,“喝茶,喝茶。” 李叶在一旁有些愣神儿,这位王大人刚才叫程无尤什么?皇上? 只听程无尤说:“天不早了,王大人是不是也该回家用饭了?” “是不早了,那……下官告辞了。”王大人拱了拱手,像逃命似的,叫随从赶了车走了。 等那王大人走后,程无尤又走回桌边坐了下来,气定神闲,像是没有这回事儿一样。 李叶却是各种想法在心中翻了几个转了。他竟然是皇上?不可能吧?昨晚,他与她那个,好几次都弄不成,找不对地方,李叶觉得他也是第一次,心里还暗暗甜蜜了一把。要是皇上的话,三宫六院的,不可能是第一次吧。再说了,皇上要是看上了自己,下道旨意要进宫不就得了,干嘛费这么大劲儿,明媒正娶的,伪装平常小夫妻?还处处顺着她?可要说他不是皇上,那王大人看起来也不像是瞎子啊。 李叶拿手指了程无尤,“你,你……” 程无尤看着李叶,目光笃定地摇了摇头,“我不是。” 看李叶一副不相信的神情,程无尤拉了她的手,轻轻一扯,让她坐在了自己腿上,凑到她耳边说:“我是皇上的暗卫,也是他的……替身。” “替身?”李叶看了看程无尤,不知是该相信他,还是不相信他。 “对,替身。朝中知道此事的,只有我最好的朋友,禁卫军统领荣泰之。”程无尤露出了一丝忧伤,“我就像是一个影子一样,无法正当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程无尤将自己的脸紧贴着李叶的脸,蹭了蹭,“你,你……不会嫌弃我吧?” 我都不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何谈嫌弃啊?李叶呵呵一笑,“怎么会呢。这有什么可嫌弃的。” “娘子不嫌弃我就好,我们回家吧。” 李叶也无心再看什么美景了,乖乖地被程无尤拉着,回了家。 从那以后,程无尤像是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一回家就粘着李叶。虽说他有时晚上值夜,不能回家,可只要他回来,每夜都能把李叶折腾个散架。 李叶开始种起了大棚菜,程无尤对李叶也是百依百顺,看起来日子过得既甜蜜又充实,可是李叶心中始终扎着一根刺,那就是程无尤的身份。 李叶也知道,出了王大人那种事,不管程无尤是皇帝,还是皇帝的暗卫,皇帝都会知道这件事、处理这件事,所以李叶也不抱多大希望,不过她还是托了哥哥打听那位王大人。 李善地只是个初到京城的举人,又不在官场混,所以打听了将近一个月,才得到了确切的消息。 “那位王大人在翰林院编书,都快一个月没回家了。小叶,你打听他干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上次去荣兴寺,我们不小心冲撞了他,怕他报复,就打听一下,他是什么官。” 李善地一听,笑着说,“你就放心吧,这位大人风评很好,从没听说有什么仗势欺人的事。” “好,那我就放心了。”李叶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中午在这儿吃饭吧。” 李善地却是站了起来,“不了,我是怕你着急,一有了消息就来告诉你了。我与高标他们还有个聚会,我先走了。” 李善地走后,李叶坐在桌边,捧了一本书,却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没一会儿,小丫头春明进来,说是荣二奶奶派人送请帖来了。 李叶放下书,叫人进来。 很快孙婆子带着一个穿杏黄色掐牙背心,天青色袄裙的伶俐小丫头进来了。那小丫头给李叶行了礼,递上了请柬,这才说明了来意。 原来是荣大人的哥哥喜得麟儿,请李叶过去吃满月酒。 上一次荣老太太过寿,李叶去了,荣二奶奶只向人介绍她是自己的朋友,那些人也知她不是什么重要人物,所以多不理她,不过荣二奶奶一直很照顾她,那天她也听了不少八卦,虽说没什么用,到底也知道了几位夫人小姐。 李叶虽不太想去,但还是答应了。因为只有融入了上层社会,才能更好的开展她的事业,卖胭脂,卖葡萄酒,大棚菜。还有,就是才能知道程无尤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是假的,总有露出破绽的时候。 荣府的满月宴搞得并不算大,但人也不少,后花园里夫人、小姐们三五成群,有赏花的,有喝茶的。李叶也找了两个看起来和善、好说话的搭上了话。 李叶说自己是一个小官的媳妇,初来京城,因与荣二奶奶有些交情,所以才来参加满月宴。这两位果然是比较和善,不但没有看不起李叶,还向她传授怎么治家、管下人的小窍门。 三个人正谈得欢,容二奶奶过来了,说是有人想见李叶。 李叶跟着容二奶奶一边走,一边问,“是谁要见我呀?”她在京城里并没有认识的人啊。 “是,是皇后娘娘,我们快走,别让娘娘等急了。” 第39章 被绑架 啊,皇后娘娘?李叶狐疑地停下了脚步,“皇后娘娘见我做什么?” 容二奶奶暗暗地撇了撇嘴,真是乡下丫头,一点儿见识都没有。皇后要见是多大的荣耀啊,平常人想见还见不上呢,她竟然还要追究皇后为什么见她。要不是丈夫说她夫君程无尤是皇上心腹,以后前途无量,她才懒得结交她呢。 容二奶奶回头一笑,“皇后听说妹妹会做葡萄酒,觉得很是新鲜,就想见见你。妹妹不必紧张,皇后娘娘一向很随和的。” 哦,原来是这样,李叶松了一口气,刚才听到皇后两字时,她的心猛烈地跳了一下,还以为程无尤真是皇帝,人家正主找上门来了呢。 李叶跟容二奶奶一路往正堂走,就见各管事的、婆子丫头们神色庄重,流水般地往正堂送东西。 原来容府做满月宴,哪里曾想到皇后会来。也是巧了,皇后今日回娘家省亲,听她姐姐裴大奶奶说要来,也就跟着一起来了,说是正好出来散散心。 虽说只是顺便来的,可也让容府倍感荣耀。皇后是皇上潜龙时的原配夫人,虽说至今没有诞下皇子或皇女,可皇上还是对她宠爱有加,不但封了她父亲梁大人为太师,还许她可以随时回娘家。 如今听说皇后到来,容府自然是尽着好东西往皇后跟前摆,其中就有这葡萄酒。皇后别的东西都没吃,却是尝了一口葡萄酒,夸说味道很好。容二奶奶一时卖弄,就说这做葡萄酒之人是她的朋友,今日也来了。 皇后听说这人还是个女子,很是稀罕,就随口说要见一见。 这些事儿,容二奶奶自然也没有对李叶说,只是又简单地与她说了说见了皇后时怎么磕头,说话时注意什么。 两人很快就到了正堂。只见皇后端坐在正中,容老太太,还有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陪着,想就是皇后的妹妹裴大奶奶了。 李叶按容二奶奶说的,上前磕头行礼。皇后果真很和蔼,笑着叫人看座。 李叶与容二奶奶在下首坐下,皇后问了一些怎么做葡萄酒的事儿,李叶简单地一一答了。皇后又问李叶:“听说你的夫君也是皇宫的禁卫,是什么官职,叫个什么名字?” “回娘娘,民女的夫君名叫程无尤,是皇宫的暗卫。”李叶按容二奶奶说的注意事项,规矩地回答道。 皇后看李叶那规规矩矩的样子,笑道:“咱们都是女人家,这又是在宫外,不必如此拘礼。抬起头来让本宫看看。” 李叶一抬头,也没敢仔细看皇后的脸,只觉她浑身穿得彩绣辉煌的,很是贵气。 “程无尤,本宫也是听说过的。”皇后打量了李叶一叶,“长得可真好,又会做葡萄酒,与夫君一夫一妻的过小日子,倒叫本宫都羡慕了。” 一听皇后也说知道程无尤,李叶一下子消除了所有的疑虑,笑着回道:“皇后娘娘才是真正有福气呢,与陛下伉俪情深,母仪天下,岂是我等民间女子所能比拟的。” 皇后呵呵一笑,不知怎么的,李叶觉得身上一冷,这正堂的火盆好像是少了点儿? “你还真会说话,与本宫倒是投缘。”皇后一边说,一边搭上了身旁宫女的手,站了起来,“本宫还想与你多说会儿话。只是,也是时候该回了。” 容老太太一听,这么好的巴结皇后的机会,当然不能错过了,忙给二儿媳施了个眼色。 容二奶奶会意,笑道:“那我与李家妹妹一起送送皇后娘娘可好?” 皇后微笑道:“那自然是好。” 李叶只好跟着站起来,与容二奶奶一起走在皇后身后。出屋门,下台阶,院子里已有好几乘青呢镶金边的小轿等着了。 一行人上了小轿,由粗使婆子抬到了二门口,又换马车。 李叶本以为送到此地也就行了,谁知皇后上了车后,又向李叶招手,“上来一起坐,送本宫到大门口。” 容二奶奶一看皇后如此喜欢李叶,忙上前拉了李叶,“咱们一起再送送娘娘。” 李叶无法,只得与容二奶奶一起上了车。好在皇后的车很是宽敞,即便坐了四个人,依然不显挤。 因为车上地方小,也不好分什么主次座,三人就对面坐下了。一个粗粗壮壮的宫女给她们倒了茶。 李叶有些奇怪,刚才站在皇后身后的两个宫女都是容长身子,娇娇弱弱的,怎么车里这宫女如此孔武有力的模样,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大门与二门并没多远,那宫女倒完茶的工夫,也就到了。容府大门洞开,容老爷等人在门口恭恭敬敬地站着。 李叶只听得外面的太监与容老爷客气了两句,马车就又要启动了。 李叶一看,忙道:“娘娘,请稍等一下,我与容二奶奶好下去。” 皇后笑道:“不急,不急,门口这么多男人,你们下去也不好。不如随我到我娘家去玩一会子,我再让人送你们回去。” 李叶直觉不对,这皇后干嘛老拉着自己不放啊,先是送到二门,又要送到大门,这下又要去她娘家,看起来倒像是挖了个坑,要等自己跳进去,然后活埋了啊。 “谢娘娘盛情,只是我有些内急,就不去了,下次有机会一定去贵府拜访。”李叶本就坐在门口,说着就一下子站起身来,想掀帘子往下跳。 谁知那粗壮宫女一扬手,一块帕子嗖地一下子盖到了李叶脸上,一阵异香袭来,李叶一下子软在了车座上。容二奶奶吓得刚要尖叫出声,早被那粗壮宫女捂了嘴,然后抽出一块帕子来,照样炮制,容二奶奶也倒在了车座上。 李叶是被冻醒的,也不知外面是黑夜,还是这屋子的门窗都被特意蒙起来了,反正眼前一片漆黑。李叶动了动手脚,发现自己并没有被绑起来。她心中一喜,摸向自己腰间,却是发现随身带着的匕首不见了。 李叶伸伸手摸了摸四周,全都是石头,看样子大概是个石头屋子。外面隐约传来一阵阵的水流声,这是哪儿?如果还在京城的话,那可能就是南郊的苍翠山了,那山下有一条大江,据说地形很是险峻。 李叶正在默默地判断地形和形势,就听边上一女子叫了起来,“这是哪里啊!皇后娘娘,您放过我吧!我没做过什么对不住您的事儿啊!” 语声凄厉,但也听得出来是容二奶奶的声音。原来不是自己一个人,李叶轻轻地问了声:“二奶奶?是你吗?” “是李叶吗?”容二奶奶听屋里还有人,像是找到了依靠,忙循声靠了过来,“皇后娘娘干嘛把咱们关在这儿啊?” “我也不知道。”李叶顿了一下,“你确信那是皇后娘娘?不会是别人假冒的吧?”身为皇后,看谁不顺眼,直接抓起来呗,搞什么绑架啊! 第40章 山顶石屋 李叶顿了一下,“你确信那是皇后娘娘?不会是别人假冒的吧?”身为皇后,看谁不顺眼,直接抓起来就是了,搞什么绑架啊! “当然,当然是皇后娘娘了!”听李叶质疑,容二奶奶顿觉自己的智商被侮辱了,大声说道,“肯定是我们刚才那句话说的不对,得罪娘娘了。” 容二奶奶停下来想了一下,在黑暗中指着李叶,“对了,肯定是你非要下车,惹恼了娘娘!” “切!”李叶觉得容二奶奶没带脑子,亏她还是大宅门里混出来的,“我下不下车,咱们都得被弄到这儿,你没看到人家什么都准备好了吗?哎,要是我动作再快点儿,跳下了车,就没这回事儿了。” “不可能,肯定是因为你得罪了皇后娘娘,害得我也受牵连。”容二奶奶一边说,一边嘤嘤地哭了起来。 因为我得罪了皇后娘娘?李叶心想,我今日才第一次见皇后,就算是说错了话,最多用宫里常用的法子,掌嘴啊,打板子啊什么的,可是皇后却选择了绑架,偷偷摸摸的,显然是不想让人知道。 这是为什么? 难道…… 程无尤真的是皇上??!! 李叶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也不知是被雷的,还是被气的,亦或是被恶心的?她不由得想起了程无尤的面庞,俊美而真诚,笃定地对自己说,他是皇帝的替身…… 李叶在黑暗中摇了摇头,也不知是不相信程无尤会是皇帝,还是不相信自己会遇到这样的大骗子。 容二奶奶还在哭,李叶劝道:“别哭了。天黑了我们不回去,他们肯定会找来的。” 容二奶奶听了,抽噎了两声,说:“找也没有用,皇后娘娘不放人的话,谁敢说什么。”说完,想起了什么,突然又大哭起来,“我一个大户人家的奶奶,被绑在外面过了夜,名声就全毁了!啊!我没法儿活了呀!” 容二奶奶一边说一边站起来,晃晃悠悠地往石墙那边走,“倒不如现在死了干净!”说着就要往墙上撞。 李叶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隐隐绰绰看见,忙上前抱住她,“容二奶奶,你可别这样。” 容二奶奶眼泪簌簌地往下落,滴到了李叶的手上,“可是坏了名声,我可怎么活?” “怎么就坏了名声了?你是被皇后带走的,又不是被土匪绑走的。只要你活着回了容府,就是莫大的荣耀,你想啊,被皇后留下过了夜,多难得、多荣耀!难道皇后还会对人说,她绑架了你吗?” “哦……那倒也是啊。”容二奶奶听李叶这么一说,立时停了泪,又高兴起来,“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嗯,要活着,一定要活着。……可是,他们会来救咱们吗?” 李叶当然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来救。 如果程无尤不是皇帝,皇后知道自己抓错了人,只怕会干脆将人杀了,免得传出去丢脸。如果程无尤真的是皇帝,他会为了一个养在外面的外室,与一宫之主皇后翻脸吗? 李叶自己都觉得不可能,可是她还是肯定地对容二奶奶说,“一定会有人来救咱们的。” 黑暗似乎格外漫长,二人一开始还在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话,后来实在是困,就挤在一起靠着墙根睡着了。 初升的太阳发出柔和的红光,映红了初冬平静的江面。刚过了小雪节气,江面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几个贪玩的小孩子想到冰上去玩,被一个早起起来拾粪的老头拦住了。 “可不敢啊,这才冻了一层皮儿,下去就上不来了。你们别看上面平展展的,底下水流的急着呢。” “三大爷,我们没想下去,就是想试试看这冰结了多厚了。”几个小孩吐了吐舌头,嘻笑着跑了。 三大爷抬头向江对岸望去,那是一片如刀削一般的悬崖,崖顶上的石头屋子映在初日的红光中。听说山对面就是京城,可是他一辈子也没有去过。 山顶上,石屋中。 石门发出一阵沉重的开启声,随即一道日光射了进来,照在了李叶的脸上。 李叶睁开眼,看到的就是一脸狰狞的皇后,在两个粗壮宫女的陪同下,正一步步地走过来。 “皇后娘娘?”李叶直起了身子。 容二奶奶与李叶是背靠着背的,李叶一动,她也醒了过来。 一看到皇后,容二奶奶激动地哭求了起来,“娘娘——娘娘,我们要是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您只管打我们、骂我们,只是求您让我们回家吧,我的向儿要是看不到娘,不知会怎么哭呢。” 容二奶奶一厢哭,一厢说,一边还想往皇后身边扑,大概是想要去抱她的腿。 皇后厌恶地皱了皱眉。那两个粗壮的宫女上前来,一人一个,将李叶与容二奶奶绑了个结实,然后扔到了地上。 李叶一声不吭,她知道现在说什么也没有用,皇后既然绑了她们,自是不会轻易放人的。 皇后上前踢了踢李叶,嘲讽道:“你竟然真的不知道他是皇上?” 皇后也不知穿的什么鞋,踢得李叶小腿一阵钻心地疼,李叶气道:“我一个种地的,哪里认识什么皇上?皇后娘娘认错人了吧?” “还嘴硬,那天王大人都看到皇上带你去游山了。别以为把王大人关进翰林院写书,就没人知道了。”皇后越想越气,皇上从没带她出去玩儿过,却带这蠢民妇去游山,“难道你不光蠢,还聋吗?没听到王大人喊万岁?昨日竟然还敢到本宫面前卖弄!” 说着,皇后又上前去踢了李叶两脚。李叶被她踢得腿疼,然而心里的疼却比身上的疼更疼一百倍。程无尤果然是骗自己的,他真的是皇上,把自己当个小玩意养在宫外,自己竟然还以为他人好、心好,还想着跟他过一辈子,生两个孩子…… 李叶眼泪差点儿流下来,却是硬生生忍住了,只是眼圈却是红了。 容二奶奶听了皇后的话,一脸的惊讶,张大了嘴,半天合不拢,过了一会儿,才呐呐说道:“程无尤不是皇上的替身吗?我家爷说过的。” 皇后哈哈大笑,脸上神情狰狞,跟疯了似的,“替身?亏他想得出来!真要是替身的话,皇帝怎么会让他出现在世人面前?也就骗骗你们这些没见过世面的蠢妇!” 皇后一边说,脸上露出了奇异的笑容,冲后面的两个宫女说:“去外面选两个丑鄙粗壮的兵士进来,好好伺候伺候两位夫人。等他来了……哈哈哈,脸色一定会很好看。” 听了这话,容二奶奶吓坏了,一边扭动挣扎着,一边哭喊,“皇后娘娘,不关我的事啊,求娘娘放过我吧。” 李叶此时也是心如死灰,既恨程无尤撒下漫天大谎来欺骗自己,又恨他堂堂皇帝竟然保护不了自己。也许,压根就没想保护? 皇后看了看容二奶奶,“容二家的,你也别怨本宫,本宫本没想拉你进来的,可是你非要跟着,本宫也是无法。” 皇后说完,不再理她们二人,径自走到门口,朝站在外面的两个兵士一挥手。 两个兵士进来,厚重的石门又关上了。石屋门的左上角有一个小小的洞口,此时阳光正好射了进来,照在李叶与容二奶奶的脸上。 两个士兵慢慢地逼过来,脚步沉重,李叶觉得他们的脚好像是跺在了自己的心上。 “两位大哥,求求你们放过我们吧!我可是皇上爱的人,”李叶说的时候,自己的心都疼了一下,程无尤爱自己吗?估计也就是觉得新鲜,想试试老百姓怎么过日子,所以才养了自己玩吧,不过她还是忍着恶心说道:“你们要是伤害了我,皇上一定不会饶过你们的,就连你们的亲人也得受牵连。” 那两个兵士脚步顿了顿,其实这道理他们何尝不懂,可是夹在皇上与皇后之间,怎么也是个死,倒不如先痛快痛快,这两个夫人可都算是个美人。 一个士兵说:“对不住了,我们也是奉命行事。”说完,两人上前,一人抱了一个,一边在身上乱摸,一边就去解她们绑腿的绳子。 容二奶奶嘤嘤地哭着,又不敢大声喊,怕外面的人听到丢脸。 李叶却是攥紧了手中的一块小石头,这是她昨晚在地上摸了半天才找到的,准备一会儿瞧准时机,给那兵士一下子,能毁他一只眼睛就更好了。 正在这时,石门外传来了一个粗哑低沉的男人声音:“住手!” 两个兵士听了,愣了一下,却是缓缓地放了手。 石门又重新打开了,一个约五十来岁的男子走了进来,穿着盔甲,手中拿了一把大刀,阔步向前,一副老当益壮的样子。 两个兵士吓得赶紧上前两步,单膝跪地行礼,“梁大人,我们还没将两位夫人怎么样。” 梁大人却是一言不发,上前“噗、噗”两刀,将两个兵士捅了个透心凉,抽出刀来,在鞋底上抹了抹,冷声冲身后的亲兵说:“扔到江里。” 很快有人上前来,将两具尸首拖了出去,接着又来了几个人,将地上的血迹清理了。 李叶与容二奶奶看得心惊肉跳,不知那刀下之鬼下一个会不会是自己。都不由得向后蹭了蹭,贴住了墙。容二奶奶更是吓得牙齿都打起站来。 这时,皇后也跟了进来,埋怨道:“爹,你做什么?” “我做什么?我倒是要问问你要做什么?”梁大人将大刀在地上一顿,刀上的铁环晃啷啷直响。“你已经是皇后了,还有什么不满?” “皇后!哈哈哈!皇后?”皇后大笑两声,“爹,您知道我这皇后是怎么做的吗?他早就知道我是太子的人,从来就没有碰过我!” “那又怎么样?那你也是皇后。太子已经死了,你收收心,多收拢收拢皇上的心,只要生出个龙子来,我们梁家依然是一门荣耀。” “收拢,怎么收拢?原先你让我收拢太子的心,帮太子成就大业。如今太子虽死,可他的遗腹子还在,只要起兵,推倒成泽,拥立太子之子为帝,爹,您就是太上皇啊!” “胡闹,太子在的时候,都没有斗过当今皇上,如今就凭你我,还想造反?你当皇上为什么封你爹我为太师?不就是给个虚衔,好架空我吗?本来我们梁家还能过几年安稳日子,如今你这一闹,全完了。”梁大人说脸色灰败,黯然说道:“昨晚皇上已经把梁府踏平了,我安排在各处的暗线也被荡平了。” “什么?!!”皇后大惊失色,“怎么,怎么会这么快?” 梁大人神情落寞地看了看女儿,“只怪我当初错压了太子。哎,看来我梁家这一次是难逃活命了,我如今只求皇上能给梁家留一条根,守着祖坟也就是了。” 梁世斌明白,皇上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人。要是现在把李叶她们放了,兴许皇上还能给梁家留个后,不然,只怕祖坟也得被掘了,他梁世斌可不想做梁家的大罪人,所以他才匆匆赶来,制止了皇后。 听了父亲的话,皇后如同被抽掉了筋骨一样,站都要站不稳了。“梁家要完了?梁家要完了?” 梁世斌不再理皇后,只叫两个宫女上前给李叶与容二奶奶松了绑,带着她们出了石屋。 刚一出去,李叶就被耀眼的阳光晃了一下眼,稍待了一会儿,她才看清了眼前的状况。 她和容二奶奶一人被一个宫女拿刀抵着脖子,站在高山上的一块平台上,后面是滔滔的江水,前面是漫山遍野,如海一般明盔亮甲的兵士,程无尤就站在最前面。 他穿着明黄的战袍,披着盔甲,头上的红樱被阳光渡上了一层金边。看到李叶出来时,他的眼中闪过了一丝焦虑和心疼,很快就平静下来了。 第41章 掉落悬崖 李叶看程无尤站在万兵丛中,容色平静,一副睥睨天下的模样,心中又是恨又是气,直想大声问他,到底是皇帝还是替身,可是不知为什么,眼中却不由得流下了眼泪。 李叶在心中暗暗地唾弃自己,哭什么哭?他以后再也不是你李叶的丈夫了,他已经成了一个地位的象征,象征着至高无上的皇权。如果这次侥幸逃脱,她也不准备跟他过了。她无法想像自己关在宫中,每天唯一要做的事儿就是与一群环肥燕瘦的女人争一个男人,互相之间勾心斗角,整日担心被人陷害。 她只是一个种地的小农妇,只想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靠自己的双手过上好日子。 李叶扭过了头,不再看成为了皇帝的程无尤。 看李叶流泪,皇帝又是心疼又是愧疚,眼神一沉,开口道:“梁世斌,还不快快将人放了!” 梁世斌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回头看了一眼女儿,见她直挺挺地站着,就冲身后的人一摆手,两个兵士上前,将皇后反扭了手,摁在了地上。 皇后一边挣扎,一边大声喊叫起来:“爹——你做什么?” 梁世斌不理皇后,郑重地对着皇帝三拜九叩后,开口道:“罪臣梁世斌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说着,老泪纵横,“罪臣知道自己罪不可恕,只所以还不敢放两位夫人,也只是想求皇上听老臣说几句话而已。” 成泽扬了扬下巴:“说。” “谢皇上!”梁世斌抹了一把眼泪,“罪臣以前是曾追随过太子,只怪罪臣没有出他的狼子野心,这才帮他做了一些事。陛下肃清大乱登基以后,臣就再也没有做过什么了。今日之事也只是皇后娘娘太在意圣上您了,才一时起了妒忌之心,做下了错事。老臣不求皇上饶恕,只求能饶了我那两个犬子的命,过往的一切事情都是我做的,与他们并不相干。” 梁世斌说完,又回头看了一眼皇后,咬牙说道:“至于皇后娘娘,随皇上怎么处置,罪臣决无二话。” 梁世斌这一番话说完,皇帝还没有回答,皇后却是气得大骂道:“我一个堂堂的皇后,只不过抓了一个小丫头,又没怎么样她,抄我的家,灭我的门不算,还要让我去死!”皇后说着,冲站在她前面的李叶吐了口唾沫,“呸!她就这么金贵?” 成泽不理皇后,只斥责梁世斌道:“梁世斌,你当朕是糊涂的昏君吗?光是一条谋反的大罪就够灭你梁家九族了,如今还敢劫持人质,威胁朕!” 梁世斌将头一低,说道:“臣不敢。” 皇帝看了一直低垂着脑袋的李叶一眼,她脖子上的刀寒光闪闪,好似随时会割破她柔弱的颈项一般,他心中急躁,恨不得能立马救了她,将她紧紧地抱在怀中,永远也不放手。 程无尤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梁世斌,恨不得将梁家的祖坟都掘了,敢劫持他的人!可是,如今的情形,又不能将他逼得太急。不过,梁世斌提的条件也不能痛快地完全答应,不然的话,他必会怀疑自己的诚意,疑心以后秋后算帐。 李叶等了半天,也没有听到皇帝回答,心中绝望之极,原来他在乎的也不过就是皇家的威严和脸面,至于她一个普普通通的民女的性命,又有什么当紧的? 程无尤在心中迅速地判断着梁世斌的底线,说道:“朕念你梁家三世老臣,特赦你二个幼孙之罪,延你梁氏一门血脉,准其回乡守护祖坟。” 梁世斌一听,正合他当初的设想,至于刚才给两个儿子求饶,只不过是漫天要价罢了,皇帝要是真答应了,他倒是会害怕皇帝只是一时被逼,以后就算不翻脸不认帐,也会派秘探暗中刺杀。如今说只饶过他的两个幼孙,这倒是真的了。 梁世斌当下匍匐在地,高声喊道:“谢万岁饶过臣的两个孙儿,谢万岁隆恩!”他的声音很大,简直有若洪钟,几乎半个山的武将、兵士都听到了。如此一来,金口玉言的,以后皇帝也不好反悔。 梁世斌说完,就冲抓着李叶与容二奶奶的宫女挥了挥手,叫她们放人。 这些人都是梁世斌这些年精心培养出来的死士,如今见主子与皇帝谈妥了条件,知道自己的死期也要到了,有些黯然地松开了手。 扭着皇后胳膊的那两个人也一起松开了。 却是没想到他们刚一松手,皇后就一下子扑到了站在自己身前的李叶的身上,抓着她滚到了悬崖边上! 皇后拿一把镶了宝石的匕首抵在了李叶的脖子上。 那把匕首正是以前李叶救了程无尤,他走时留给她的那把。是皇后抓了李叶后,从她身上搜出来的。 程无尤见了,一时间又怒又怕,这把匕首可是削铁如泥的宝刃!他刚刚不由自主迈出去的腿一僵,又停了下来。 皇后可不是梁世斌,她如今已没了任何理智可言,程无尤放柔声音哄道:“小筠,你父亲只说让我处置你,可是你我是结发的夫妻,我又怎么忍心处置你呢。快把她放了。你忘了,你是六宫之主,要是想罚她,尽可随意罚她,如今做如此模样,岂不叫人笑话!” 皇后呵呵冷笑,那声音如同是从黑暗的地狱里,极寒的冰水里浸出来的一般,“成泽,我们还是夫妻吗?” 皇后语气不善,程无尤还是点了点头,“当然。” “你骗傻子呢!你当天下的女人都像这个蠢妇一般吗?”皇后说着,一揪李叶,那匕首在李叶的脖子上一条浅痕,立时有一丝鲜红的血滴流了下来,滴到了锁骨处。 而李叶却是一副呆呆的样子,也不知是吓傻了,还是……不知为什么,程无尤总觉得李样的样子像是心已经死了似的,脸色灰败,眼神空洞。 程无尤心疼得好像有人在里面揪似的,急得直想上前去把皇后碎尸万段,可是却只能忍着,只皱了一下眉。 皇后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算是太子的高级细作。少女时期,就与太子有了暧昧,本想着以后嫁给太子,就是做不了正妃,也能作个侧妃,以后太子登基,她生下皇子,凭她梁家的势力,以后做皇后都是可能的。 当时梁世斌对这事儿也是乐见其成的,可惜先皇却将她许给了当时的端王成泽,也就是程无尤。 新婚之夜,她就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了同房,后来更是听从太子的安排,偷偷给成泽下了一种罕见的慢性毒/药。幸好有高人相救,不然成泽早就一命呜呼了。 成泽也不是傻子,查来查去,自然也查明了是自己的王妃梁筠所做,并且她还做了不止这一件事。 只是成泽当时考虑着太子势大,如果上报给父皇的话,只怕父皇会以为他故意陷害太子,如果暗中除去梁筠的话,一是梁家必会找事,二也是怕太子会借机做文章。所以思虑过后,成泽还是按兵不动,自当不知道,倒是利用她给太子传了好几次假信息,后来太子都怀疑梁筠已经反水了。 成泽登基后,肃清了不少太子的旧部,但梁家虽也帮太子做过不少事,但一直是隐藏在暗处的。他一登基,就抄了自己岳父的家,即使证据确凿,也难免会惹人非议。加上皇后一直筹谋着,让她父亲拥立太子之子为帝,成泽就想索性等皇后与梁家露出尾巴来再抓。没想到皇后竟然将主意打到了李叶的身上,劫持了她,逼自己的父亲梁世斌造反。 皇后看着皇帝暗中焦急,却又无计可施的样子,只觉痛快极了。她可不傻,如今到了这步田地,皇帝就是说的再好,她也难逃一死。就算是当时赦免了她,以后也会让她人不知鬼不觉地消失。 “看着自己爱的人死在面前,心里一定很难受吧。哈哈——”皇后疯狂地一拉李叶,半只脚都悬在了空处,“还有让你难受的呢,刚才在石屋里,你的心肝宝贝伺候得两位兵士舒服极了,可惜我爹把他们杀了,不然……” “你胡说什么?!”梁世斌怒极,恨不得自己从来没有生过这个女儿,他好不容易求来的,给梁家留条后的事儿,叫皇后这一句话全毁了。 皇后似是胜利的士兵,拿眼风扫了扫成泽,还有自己的父亲,如鬼魅一般地嗬嗬笑着,拉着李叶向后一倒,掉进了万丈深渊! 成泽看情况不对,纵身上前,伸手急抓,却是只扯住了李叶的一片衣角,“刺啦”一声,如同人的心一样,碎了…… 第42章 被救 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心心念念,恨不得捧在手心里的人掉入了悬崖,而他只能徒劳地看着雾气腾腾的江面,成泽不由得眼前一黑,险些一头栽下去。 容泰之急忙上前扶住了他,“皇上……保重龙体……” 成泽扭过头来,眼晴都泛上了丝丝血红,低吼道:“快派人下去找!” 说完,自己先急步如飞地往山下赶。 呆呆站在山顶的梁世斌一看闹成了这样,索性把眼一闭,也跟着跳了下去。事到如今,皇上震怒,要是被抓起来关到牢里,只怕想痛快一死都难,倒不如跳下去,还能得个痛快。 一时间,他的那些部下也纷纷跟随,跳下悬崖。当然也有动作慢,被抓住的。 不提负责的官员在山上抓人,却说成泽亲自带着人在江边及下游一带不眠不休地找了三天,却是既没有打捞到李叶的尸体,也没有得到任何消息。 成泽心急如焚,每日里,他既急切地盼望得到李叶的消息,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又怕听到李叶的消息,怕自己会看到一具冰冷的尸体。 皇帝熬得两眼发青,形容枯槁,早朝也连着三天不上了。 如此冰冷的河里,别说是三天了,就是一两个时辰也挨不过去啊!众人都觉得没了生还的希望,可是谁也不敢劝皇帝。 到了第五天,成泽也知道再在江里搜寻是没有希望了,却又想着,也许她被人救了呢,于是他又在下游沿江几百里派出暗探,探寻李叶的消息。 这泗江江面很宽,每年冬天都是只靠近两岸的水域结冰,河道中间因为流水急,是不结冰的。所以即使是冬天,走水路运输的,打渔的船只也不少。 却说李叶在掉落途中被一棵斜伸出来的树挂了一下,分散了一些冲力,但掉到江里后,江水太冷,虽然她会游泳,可支持了没一会儿,就连累带冷,昏了过去,随水流向下游。 等她再一次醒来时,是躺在一艘小船的狭窄船舱里的。四周空气潮湿,船舱狭小低矮,李叶的个子并不高,可坐起来的时候也要稍微低一点儿头,才不至于碰到船舱顶。 船上并没有火盆,冻得李叶嘴唇都发紫了,浑身止不住地打着哆嗦。 李叶掀开被子,发现自己身上的衣裳还是潮的,摸了一下青布被子,也是潮湿的。 李叶翻身下床,脚一挨地,差点儿摔倒,只觉浑身酸软,一点力气都没有。慌乱中,将床边小桌上的一个装水的葫芦打翻了。 李叶急忙扶正了,好在有塞子,水并没有洒出来。不过外面的人听到了动静,进来了。 已是黄昏时分,太阳已经落山了,船舱里光线暗淡,来人又是背着光的,李叶只看出来人是个身材不高的男子,倒有些像瘦小的孩子。 “你醒啦!”来人很是惊喜,声音稚气里带着些沙哑,果然是处于变声期的小男孩。 “是,是你……救了我吗?”李叶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声音嘶哑,喉咙疼得像是有人在拿刀片拉一样。 “不是,是我家大爷救的你。当时你都快没气儿了,我家大爷叫我将你肚子里的水控出去后,给你灌了一大碗姜汤,你才缓过来,只是却一直不醒,晚上还发起了烧。大爷说要是有个丫头,能给你换身干净衣裳就好了,可惜这一带连村子都没有,找人都没法儿找。” 那小厮说起话来,跟竹筒倒豆子似的,吧啦吧啦的,不过李叶也听了个大概,怪不得自己身上和被子里全是潮湿的呢。 “你家主人呢?还有,今日是什么日子了?” “我家主人在外面,说是男女授受不亲,怕坏了姑娘名声,他就不进来了。”小厮说到此,顿了一下,脸上有些不高兴,“我家大爷自从救了你,每晚都在船舱外面睡,这都两天了,都冻病了。 小厮刚说完,外面就传来了一声喷嚏声,一个男子的声音传来,“双寿,别乱说,还不快去熬药。” 那叫双寿的小厮调皮地吐了一下舌头,响亮地答应了一声:“是,大爷。”然后又说声对李叶说,“多亏大爷带了不少药,不然,你这条小命还不一定能捡得回来呢。” 说完,就出了船舱,到外面烧火熬药去了。 李叶站起来,稳了稳身形,这才慢慢地走了出去。 只见江面辽阔,船行在江上,如一片枯叶漂在水上似的。一青衣男子负手而立,站在船头。 李叶福了一福,道:“恩公在上,受小女子一拜。” 那人回身还礼道:“外面风大,姑娘身子还未好,还是进舱里去吧。” “听双寿说,公子也身体有恙,还是一起进去吧。至于名声……我一个被丈夫抛弃之人,如同枯木一般,那里还讲究什么名声?” 那人沉吟了一下,说了一声“也罢”,就一起进了舱中。 其实他也有些抗不住了,他已经把最厚的衣裳都穿上了,可还是冷。不过他是一个正直到迂腐之人,怕被救的姑娘醒来,看到他一个大男人也在舱里,会再一次投江,所以就一直忍着。 他想着双寿虽说今年也十五了,但到底是个下人,看那姑娘的穿戴也是有钱人家的,情急之时,小童在一旁照料,倒也说的过去。 虽说大恩不言谢,但进舱之后,李叶还是再三向他表示了谢意。然后又说道:“小妇人名叫李叶,因被丈夫抛弃,心灰意冷跳入江中,没想到被公子所救。不知公子尊姓大名?以后但凡公子有用得着我李叶的地方,我一定尽我所能,尽一丝绵薄之力。” 那人拱了拱手道:“只是举手之劳,姑娘不必在意。在下名叫宋问德,欲往苏南清阳县去。” 宋问德顿了一下,又说着道:“姑娘,我问过船家了,明日午时就能到一个大一些的集镇。不知姑娘打算去哪里?在下可以帮姑娘雇船或者马车。” “那个,”李叶在心里迅速地思量着,这个宋问德看起来是个正直善良之人,倒不如跟他到苏南,然后自己再租个住处,重操卖凉皮的旧业,“我正好也想去清阳,不知能不能跟公子一起?我可以出船费的。” 李叶身上带着一些银票和碎银子,虽然在水里都泡湿了,银票肯定是不能用了,但刚才她摸了摸,银子还在荷包里,大约也有个一二十两,还有,她头上那些首饰虽然都掉到河里了,但耳朵上的坠子,手上的金丝镯子都还在,也能值些钱。 听李叶说到船资,宋问德不高兴了,“在姑娘眼里,在下就是那种图人钱财的人吗?些须一些船资,在下还是能出的起的。在下只是觉得姑娘与我一个大男人在一个船上有些不妥,以前姑娘昏迷着,也还罢了,如今醒了,还是避一避的好。” 李叶一看,要被赶下船了,忙道歉道:“对不起,是我说错话了。我也只是不知怎么表达谢意,所以……万望您不要计较。要是被公子赶下了船,外面的人见我一个孤身女子,起了歹意,我还是个死。俗话说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只求公子能带我在船上,名声什么的,我早就不在乎了。”李叶顿了一下,见宋问德的脸色转缓,又说道:“要是公子怕夫人怪罪,我以后可以扮成男子,只要到了清阳,我自会自谋生路,不会连累公子的。” 听李叶如此一说,宋问德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答应了李叶跟着一起走。 李叶的个子与小厮双寿差不多,就跟他借了一身衣裳换上,扮做了一个童子,倒也很像。 双寿看着李叶直笑,还说:“我就这一身新衣裳,还是过年时做的,一直不舍得穿,如今倒叫你沾了便宜。” “等到了岸上,我给你重新买一身。”李叶爽快地说道。 “那太好了,我可以自个儿挑吗?” “当然。” 宋问德听了,却是皱起了眉头,斥道:“双寿,不许跟李姑……明叶闹,她一个人不容易。穿了你的衣裳,我再给你添就是了。” 明叶是李叶的化名。只因她扮做了小厮,再叫李叶不太好,有个化名才像是个小童。 双寿听了,吐了吐舌头,到舱外去了。 第二日早上,他们雇的那小船有一处裂了一条缝,有些进水,船主人要在码头上找人修理。宋问德只好结了船资,又重新雇了一条船。 一路上,三人中舟中无事,经常说话谈天。 李叶知道了宋问德是一个京城小官,只因耿直直言,得罪了上司,被贬官到苏南清阳县做一个小小的县丞。 宋问德没想到李叶虽是一个妇人家,知道的东西却很是广泛,几乎什么都能谈上一些,并且她性情爽朗,还穿着男装,这让宋问德经常忘了她是个女人的事。 李叶做饭也好吃,自从她到了船上,双寿的手和胃都得到了解放,也绝口不提跟李叶要衣裳的事儿了。 一路上有时顺风,有时逆风,时快时慢,将将走了二十来天,才到了清阳县。 宋问德到县里报道,李叶本想自己去找住处,不过三人在路上也混熟了,宋问德担心李叶一个人去找房子会受人骗,就让双寿陪她一起去。 李叶本来想着要是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就先找个客栈住两天。不过也许是否极泰来吧,今日她运气特别好,一上午的时间,就找了一个离县衙不远的小独院儿,又清静,价钱也合适。双寿帮着她收拾好了,才回县衙找主人去了。 第43章 遇到故人 李叶又重操旧业,卖起了凉皮。 荷包里的银子李叶去银铺称了称,足足有二十三两五钱,正好够她租房、租小店、置办家伙事儿用。 李叶自从来到清阳县就扮做男装。本来她还怕有人认出来,不过这苏南人身材小,皮肤好的男子也不少,李叶扮成男的,虽说不像大人,倒像是十四五的小男孩,所以并没有惹人怀疑。再加上她的凉皮做的好吃,价格公道,最主要的是,她还是本县新来的县丞的朋友,所以生意做得很是顺当,并没有人敢来寻事。 宋问德并没有带着家眷,独自一人来到这陌生的地方,也倍感孤独,所以经常来找李叶说说话,顺便光顾一下她的生意。 宋问德每次吃了凉皮都要给钱,可李叶那里会收他的钱,一来二去的,宋问德竟然就不来了。 没想到他真是正直到执拗的地步,李叶只好托双寿与他说了,以后吃了东西收钱,不过都记到帐上,等到年底一起算,宋问德这才又经常来。 一晃三个多月过去了,马上就要过年了。街上明显比往日热闹了不少,买年画的,买头花儿的,买鞭炮的,买肉等各色年货的人群熙熙攘攘的。 逛街的人多了,李叶的生意自然也好了不少,中午的时候都忙不过来,双寿也跑过来帮忙。 到了午后申时时分,店里没了客人,李叶这才闲了下来。见双寿累得够呛,李叶出去买了只鸭子,打了一角酒,又做了两个小菜犒劳他。 菜刚摆上桌,就见宋问德低垂着头进来了,神情沮丧。李叶忙给他加了筷子,倒了一杯酒,问道:“宋大哥,怎么了?是有什么案子不顺利吗?” 宋问德坐下先端起酒来,一口喝了下去,才皱着眉头叹了口气,“哎!你说县令大人这不是故意与我过不去嘛!前两天有个打自己亲生父亲的逆子,我判了杖八十,徒一年。谁知那逆子不服,又托人到吴县令跟前说情。吴县令他……他竟然……” 宋问德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吴县令他怎么了?收受贿赂,把人放了?”李叶猜测道。 宋问德放下酒杯,脸上神情有些古怪:“贿赂倒不曾听说收,只是,他竟然说,说打的好!” “啊!”儿子打父亲,还说打的好,这个县令也太“特行独立”了吧。这还是在古代啊,李叶想。 宋问德一拍桌子:“你说,怎么会有吴知县这种人?我宋问德虽说因得罪上司被贬官到了这清阳县,可也不能放任这种人乱来,一会儿我就给上面写折子去!” “宋大人好兴致啊,到这儿来编排本县了!还要上折子告本官。” 门帘一掀,一个身穿七品官服的人进来了。李叶抬头一看,傻呆呆站在原地,张着嘴都合不拢。 这不是吴清荣吗?他不是投军去了吗,怎么做了清阳县的知县? 吴清荣一进来,看到扮做男装的李叶,也是一愣。 其实他早就听说县里开了一家凉皮店,这让他想起了李叶,本想着来尝尝的,后来又听人说,卖凉皮的小子是宋县丞养在外面的相好,吴清荣就很是反感。 这宋县丞也是的,来上任不带夫人,不带孩子,倒是不忘了带上养着的兔儿爷。因为这,吴清荣一直也没有来过这新开的凉皮店。今日是正好走到这儿了,就想着进来看看,没想到正好听到宋问德在自己背后嚼舌。 “你,你,你是李叶?……”吴清荣瞪大了眼睛问道。虽说觉得不可能,可眼前之人分明就是李叶,就算她穿了男装,他也一眼就能认出来。 “吴清荣?”李叶往前走了一步,高兴地问:“你怎么在这儿?” “还真是你!还真是你!”吴清荣高兴地向前,想要去拉李叶的手,却是被宋问德拦住了。 “男女授受不亲,吴大人请自重。” 吴清荣看了一眼宋问德,又看了看李叶,有些狐疑:听说李叶嫁到了京城,这个宋问德正好是从京城来的,难道就是他?可两人是夫妻的话,为何不住在一起,倒叫李叶扮成男子,在外面租房卖凉皮? “你是她什么人?管的着么?”吴清荣一瞪眼。 “我是……我是她朋友。” “朋友?我跟她做朋友的时候,你还不知在哪个犄角旮旯里蹲着呢。” 眼看两人快要吵起来了,李叶忙上前劝住了,又对吴清荣说:“吴三爷,宋大哥是我的救命恩人呢。” “什么?你叫他大哥,叫我三爷?”吴清荣一听就火了,“他是你恩人,我们还是朋友,还是合伙人呢。” 吴清荣说完,才反应了过来,担心地问:“救命恩人?小叶,你怎么了?在京城遇到事儿了?” 李叶让吴清荣坐下,给他添了酒杯,碗筷,这才大概说了一下自己的事,当然,隐瞒了程无尤是皇帝的事。只说是他是个富家公子,骗自己说是娶为妻子,其实是养做了外室,后来正房夫人找人掳了她去,把她推入了江中,幸被宋问德所救。 “个直娘贼!”吴清荣一拍桌子,把酒都震洒了,“叫老子看见他,一刀宰了他!” 李叶有些吃惊地看着吴清荣,他以前虽然喜欢欺负人,但从来都是温文尔雅的,从来没有说过如此粗鲁的话。 宋问德却是暗暗地摇了摇头,有些头疼,摊上这么个武夫上司,可真是倒霉。 吴清荣见李叶吃惊地看他,也意识到自己说话太粗鲁了,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解释道:“那个,在军中混了几年,说顺嘴了。” 李叶笑了笑,说:“倒是比以前豪爽了。” 说完,又想起宋问德与吴清荣不和的事来,既然她与两人都是朋友,总得给他们撮合撮合,看能不能和好。于是就问:“听说有人打自己的父亲,你还说该打?” 吴清荣一听,又瞪大了眼,将酒杯一放:“你知道他为什么打他爹吗?听完你也得说该打!” 宋问德听了,不服气地反驳道:“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就是父亲再怎么着,儿子也不能打。” 吴清荣也不理他,跟李叶说道:“那人叫吴二牛,嗯,跟我是本家。他爹在外面与一个寡妇相好,把家里的钱都拿去给那寡妇使,这钱还都是吴二牛起早摸黑磨豆腐挣的。他爹在家里打媳妇骂孩子不说,还把他娘藏起来的私房钱偷了,愣是活活把他娘气死了。这样的爹简直畜生不如,难道不该打吗?” 李叶听了,点了点头:“如果真是这样,打他都是轻的。” 这回轮到宋问德瞪大眼睛了,他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李叶:“怎么你也这样说?百善孝为先,做父亲的即便是不对,也不能打啊。” “这种父亲你觉得说他两句顶事儿吗?”李叶撇了撇嘴,“宋大哥,父慈子孝,只有父亲慈,子孙才会孝啊。” 宋问德一听这话,就梗起了脖子:“不要乱说,儿子的命都是父亲给的,父亲拿他点儿钱难道不应该吗?” “可是父亲气死了母亲,相当于是杀母仇人,这个么说?” “那也不能打自己的父亲!”宋问德有些生气了,站起来就要走。 李叶也后悔了,干嘛跟他争执这些啊,她忙上前拦住宋问德:“好了,好了,咱们不说这些了。先吃饭吧。” 宋问德最后虽然留下了,可也闹了个不欢而散。 第二日过午,吴清荣又来了。 见了李叶后,就从袖中拿出了一个黑黑的,也不知是什么木头做的盒子递给她:“这是我在西狄那边得的,送给你。” 李叶以为是什么异域风情的小物体,就接了过来,打开一看,只见里面铺着金丝绒布,布上躺着一块艳红如鸡冠一般的玉佩,质地温润,光泽如漆。李叶虽不懂玉,可也听说过一句:“玉如挂红,价值连城”。不用想也知道,这红玉是极为珍贵的。 “这个太贵重了,我不能要。”李叶说着,将那盒子盖上,又递给吴清荣。 吴清荣却是不接,“有什么贵重的,不就是一块石头吗?给你你就拿着。” “不行,不行。”李叶直接塞到了吴清荣的手里,“这么贵重的东西,放在我这儿,肯定会招贼。” 吴清荣一想,这倒也是。李叶一个女人家,一个人住一个院儿……吴清荣越想越不安:“是啊,你一个女人家,自己住怎么行?这样吧,今晚我就搬到你那儿,给你看门。” “啊?”李叶没想到自己只是不收玉佩,怎么说着说着,他还要连人一起送来呢。 “你住我那儿?给我看门儿?”李叶吓得直摇头,“尊夫人知道了,还不得打死我。” 没想到吴清荣听了,有些黯然:“夫人?我如今哪里还有夫人?只不过是一个没人要的鳏夫罢了。” 却原来吴家因为一直追随太子,替太子做过许多事,并且吴清荣的妹妹还是太子良娣。新皇登基后,自然被清算,虽说没有被抄家,可门中子弟不是被罢官,就是被降职,眼见着是衰落下去了。 就连吴清荣也受了牵连,他本来就是举人出身,加上在边关从军,立了不少战功,不说飞黄腾达吧,肯定也是前途无量,可就因为他是吴家人,就只被选到清阳,做了一个小小的知县。 吴家出了事儿,高标却是考中了举人,高家立马觉得自己儿子有一个给人做妾的妹妹,名声不好听,再说也怕受吴家牵连,就提出要接回女儿。 吴清荣问了高姨娘,高姨娘也愿意,他也不当什么,就答应了。谁知高姨娘走了没多久,吴清荣的夫人吴三奶奶也回了娘家,没过几天,就要与他和离。 吴清荣当时是仰天大笑,心想吴家还没败完呢,他吴清荣好赖也还是个小官呢,都迫不及待地要离开他,也罢,反正也一直没有生养孩儿,和离就和离吧。 就这样,吴清荣就成了一个鳏夫。 李叶听了也有些唏嘘,想起因为吴清荣的妹妹,自己还被抓了,差点儿没命呢。 李叶也就安慰了吴清荣几句,什么你长得一表人才,又是举人,又能打仗,文武双全的,以后肯定能娶一房好妻子的之类的话。 谁知吴清荣听了,双眼发亮地看着李叶,问:“你真这样认为?” “那当然了。”李叶怕他受了打击,心情郁闷,拍着胸脯说道。 “反正我也是鳏夫了,你也算是寡妇了,要不,咱们俩在一块过吧。” “啥?!!”李叶有些接受不了吴清荣的神思维,怎么自己安慰个人,还把自己搭进去了? 第44章 追求 “别逗了,呵呵。”李叶干笑了两声,“咱俩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吴清荣大步向前,几乎将李叶逼到墙角,“你以前说不做小妾,还不许丈夫纳妾,那时候我做不到。可是如今,这些我都能做到。我娶过妻子,你也嫁过人,咱俩以前又是朋友,互相之间也有话说,以后做了夫妻,必定是伉俪情深,恩恩爱爱的,你说多合适。” 李叶承认,吴清荣说的有些道理。可是人的感情不是由外在条件决定的,就算两人条件相当,她对吴清荣也从来没有男女方面的想法。 何况,虽然被程无尤骗了,李叶以后也决计不会再跟他了,可是那毕竟是跟她一起生活过的男子。他大晚上跑到葡萄园来向她求亲,说愿意做她身旁的一棵树时的模样;成亲后,她说先不同床,他痛快地答应了却每晚隐忍的样子;还有他在荣兴寺打虎,两人在寺中的第一次;还有那天在悬崖上,他的样貌神情,每一样都像是刻在她脑海中了,每每在午夜梦回中浮现。 想到这些,李叶有些黯然神伤:“吴三哥,我这辈子不打算嫁人了,自己一个人过日子多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去那里就去那里。” 吴清荣嘴角一挑:“怎么?他先是骗了你,做为男人后来又护不住你,致使你险些丧命,这种男人,你还要替他守着呀?” “我这不是要替他守,我只是选择了一种独身的过日子的方式,跟他无关。” “跟我成了亲,你依然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去那里就去那里,我一切都依你。你想想,你不光没有失去自由,并且还多了一个人关心你,怎么看你也是稳赚不赔呀。” 这个吴清荣还真是的,不管李叶怎么说,他都有的说。李叶心中烦乱,也不想跟他费口舌了,索性快刀斩乱麻,冷了脸说道:“不管你怎么说,总之我是死了心以后再不嫁人了,你要是再说,我就不在清阳县待着了,到别处一样可以卖凉皮。” 吴清荣看李叶真是铁了心了,心里有些难过,不过他还是不甘心。 以前他有妻有妾,李叶不愿意跟他也就罢了,如今他们两人男未婚女未嫁,并且老天爷都将她送到他面前了,他要是再错过她,只怕会后悔终生。 吴清荣心头一转,有了主意,既然李叶暂时心灰意冷,那他就温水煮青蛙,俗话说烈女怕郎缠,日子长了,她必然就心软了。 吴清荣打定了主意,就向后退了两步,笑了笑,说:“我就是提议一下,你不答应也就算了,何必说不在清阳县待这种话呢?不过……”吴清荣顿了一下,一脸委屈的样子,伸手指了李叶道:“你要是什么时候又想嫁人了,可得第一个考虑我啊!好赖咱们也算是老朋友不是?” 李叶看吴清宋不再相逼,心下一松,笑了笑说:“好,等我想嫁人的时候,必定第一个考虑你。” 表面上,李叶与吴清荣算是达成了默契。从此以后吴清荣也不再提这事,不过他几乎每天都到李叶的店里来,帮她干活,陪她闲聊,时不时地还给她送些不值钱的小礼物。 这分明就是追求的姿势嘛,李叶心里有些烦,可又不知怎么开口跟吴清荣说。让他少来,他当面笑呵呵地答应了,可第二天雷打不动地又来了,李叶总不能把他赶出去吧。小礼物不收,他就走的时候随手放到桌子上,有时也就是一捧野花,再追上去还给他也不值当的。 李叶本来想着忍了,日子长了,他看没戏,没准也就放弃了。谁知吴清荣越来越变本加厉,下午还经常跟到李叶家里,帮她扫地,劈柴,说自己在县衙里没人给做饭,赖着不走。 有一次李叶将他关在门外,不给他开门,他竟然叫了衙役来,说是有小偷进了李叶家,他要进去查看。弄得李叶十分无语,终于决定找宋问德,让他替她劝劝吴清荣。 谁知李叶还没开口,宋问德倒是劝起李叶来:“李叶啊,我看你还是嫁给吴大人吧,吴大人多好的人啊。” 这倒让李叶吃惊了:“宋大哥,你不是最讨厌吴知县吗?怎么今日倒说起他的好话来了?” 宋问德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了头:“其实……吴大人是个很好的人。我以前那不是刚来,还不清楚他的为人嘛。” 原来宋问德开始以为吴清荣只是一界武夫,有些轻视他。后来与吴清荣共事多了,也经常一起讲经论道,谈论学问,才发现吴清荣所知很是渊博,后来知道吴清荣也是举人出身,来清阳县也算是被贬,宋问德更是起了惺惺相惜之情,俩人关系倒是越来越好了。 “我也知道吴大哥人很好,可是我是打算一辈子不成亲的,所以……请宋大哥劝劝他,不要再在我身上浪费时日了,赶紧找一个好姑娘成家才是正经的。” “你难道真打算替那个人守节啊?”宋问德看了看李叶,有些脸红,总觉得他一个大男人家,与李叶说这种事有些不好意思,“虽然我宋问德一向主张女子不事二夫的,可是,你这个不一样,你只是受骗做了那个人的外室,这个不算的。” 李叶头有些疼,本来想找宋问德解决问题的,谁知道倒是又多了一个劝自己的人。“算了,宋大哥,还是我跟他说吧。” 第二日,李叶专门整了几个小菜,又出去买了酒肉,请吴清荣到自己家里去坐坐。 平日到李家那儿,她都是冷着脸,今日竟然主动邀请,难道是想通了,准备答应亲事了? 吴清荣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平日不怎么注意穿着的他,换了好几身衣裳都不满意,最后还是双寿帮他挑了一身雨过天青色菱锦锦袍,配深蓝色竹叶暗纹宽腰带。 吴清荣满面春风,还特意带上了那块红玉,准备送给李叶。谁知没喝两杯酒,李叶的一番话却是像是一桶冰水一样,将他火热的心浇了个透心凉。 “以后,你还是少来我这里吧。”李叶低着头,也不看吴清荣,只是自顾说着,“其实我上次没跟你说清楚,那个骗娶我做外室的人,其实是当今皇上。那个挟持我,将我推下河的人,就是皇后娘娘。当时她也一起掉下去了,也不知是死是活。” 吴清荣听了,像是被卡住了喉咙一样,张了张嘴,却是说不出话来。 李叶又接着说:“虽然皇帝不要我了,可是做为皇帝,他不要的女人,必然是不能嫁给别人的。虽说他并不知道我在清阳县,可也保不齐万一哪天知道了,只怕我们都要倒霉。所以,你以后还是少来我这儿,也不要再提一起过日子的事儿了。” 吴清荣这时才反应了过来,呵呵笑了两声,声音却如干枯的树皮似的:“不可能,我不相信,皇帝怎么会在外面养外宅?” 李叶也知这事荒诞,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地说了一遍,说完叹了口气道:“要说,这事儿还是你妹妹引起的呢。” 妹妹从宫中逃跑,又被抓回,这事儿吴清荣是知道的。前几个月,上面下了邸报,皇后及梁太师谋反,梁家满门抄斩,诛灭九族。这些事跟李叶说的都能对上。李叶再聪慧,也只是一个后宅的妇人,这些事儿如果不是亲身经历,又怎么可能编造出来呢? 吴清荣不想相信,可是却不得不信。 皇帝的女人,就是失宠了,也只有三条路可走:死、打入冷宫、出家为尼,改嫁他人?那是不可能的。 吴清荣站了起来,袖子将酒杯打翻了,洒了一桌子,也浑然不觉。 李叶有些担心地看了看他:“你要做什么?” “我还能做什么?回县衙。”吴清荣眼圈都有些红了,直直地看了李叶一眼,失魂落魄地走了出去。 从那以后,吴清荣消沉了一阵子,两个多月都没有去看李叶。不过后来,也许是想通了,慢慢地又时不时地到李叶的凉皮店去,只是再不像以前一样殷勤,跟李叶真正地跟朋友一样相处了。 李叶这才松了口气。 在清阳县,有县令与县丞做朋友,李叶的凉皮店买卖也不错,日子倒也过的清闲自在。 一晃眼,一年半过去了。如今正是初春,柳树刚刚发芽,李叶坐在自家院子里一丛嫩黄的迎春花旁看书。 本来李叶去年一年卖凉皮赚了一些钱,想着今年开了春儿,租几亩地,种点儿粮食,看能不能开发点良种什么的。谁知吴清荣过年时到京里述职,听到了一个消息,说是皇帝秘密成立了一个光明司,派出了无数暗探,只为找一个人。 吴清荣说没准是在找李轩。可李叶却觉得不可能,皇帝三宫六院,有的是女人,没准他连李叶的样子都忘了,怎么会专门派人找她。 吴清荣很正色地问李叶,想不想回京城,回皇帝身边。李叶当然不想,她又不是傻子,当然不想回去。 吴清荣就执意要李叶关了凉皮店,每天待在家里不出门。李叶知道他是好意,再说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真的被皇帝找到,带回宫里,那就完了,所以李叶也就听了他的话,将凉皮店关了。 李叶将书放在了一旁的石桌上,站起来伸了伸懒腰,觉得自己都要发霉了。这都半个月了,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 第45章 躲不过 在家中闲了半个月,李叶觉得自己都要发霉了,她决定出门一趟,就是招个两个学徒看着店也好,总比每天天无所事事,坐吃山空强。 即便是程无尤真的还在找她,她也不能躲一辈子吧,她总是要过日子的。 只是李叶刚刚收拾好准备出门,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门外有人咚咚地敲门,接着就传来吴清荣焦急的声音,“明叶,快开门!” 平日吴清荣都是叫李叶小叶的,这次竟然叫起了她的化名,李叶不禁有些担心,难道真是出事儿了? 李叶刚将门打开了一条缝,吴清荣就挤了进来,反手又迅速地将门关上了。 “快收拾一下,我送你到乡下张员外的庄子上住两天。” 他进来也不说明情况,上来就是兜头兜脑的一句话,李叶有些不明所以地问:“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吴清荣只是将李叶往里面推:“快去收拾东西,一边收拾我一边跟你说。” 李叶看吴清荣这么着急,也就赶紧进屋收拾细软,将银两和当季的衣物收拾了一个包袱。 吴清荣一边手忙脚乱地帮李叶收拾,一边喘着粗气说:“刚才李捕头报告,说这两天县里来了两个人,鬼鬼祟祟地,到处打听一个叫李叶的女人。虽说你如今扮做了男子,只怕也瞒不住。我已经准备了马车,你还是赶紧到乡下去躲一阵子吧。” 就这样,李叶在吴清荣的安排下,到了乡下。这是县中富户张员外的一处庄子,吴清荣做为一个知县,借住一下还是没问题的。 第二天宋问德听说李叶到乡下散心去了,虽然有些不高兴她走的时候没跟自己说一声,但还是担心她一个人住在庄子上不安全,就派了双寿过去陪她。 在乡下过了半月有余,打听李叶的人也早就不见了,吴清荣觉得这一次总算是躲过去了,就叫上了宋问德,买了一些点心吃食什么的,想到庄子上玩儿一天,然后就接李叶回来。 庄子正中有一个大大的水塘,四周水田纵横,阡陌青青。到处都是各色不知名的小花,柳枝低垂,绿绿的柔条随风摇摆,一派春日风光。 李叶身着男装,与吴清荣、宋问德还有双寿四个人坐在水塘边的小亭子里,一边吃着小零嘴儿,一边钓鱼。 吴清荣今日高兴,谈天说地,嘴里的话就没有断过。宋问德也受了轻松气氛的感染,破天荒地说了一个笑话。双寿觉得一点儿也不好笑,可还是给主人面子,哈哈大笑,李叶与吴清荣都看着他,他瞪了眼说:“你们怎么不笑?真好笑,笑死我了。” 李叶与吴清荣看他样子倒是可笑,也一起笑了起来。 亭子里笑声朗朗,四个人的心虽不在钓鱼上,可一上午也钓了两三条。拿去给庄子上的四喜婶子,给了她几百个钱,请她帮忙做了,另外再做几个小菜。 菜熟饭好,几个人刚刚围坐在亭子里的小桌旁,就听远处传来了一阵阵隆隆的马蹄声,一眨眼的工夫,就见一队人马,也不知有多少人,只看的到头,却看不到尾,从那边大路上过来了。 吴清荣噌地一下子站了起来,急道:“不好,小叶快走!” 宋问德虽然也很诧异,这乡野山村怎么会来这么多人马,可他不知道原因,一把拉住了吴清荣,说道:“怕什么,就算是强盗,你我作为清阳县的父母官,也不能临阵脱逃。” 正说话的工夫,最前头那匹马已经奔驶到了亭子边上。 李叶仰起头一看,枣红色的高头大马,上面坐着一人,青色绣暗纹锦衣,衣带束腰,显得肩宽腰窄,头上束了一顶白色玉冠,英俊的脸上隐隐泛着胡茬,眼窝底下有些黑,眼神却明亮之极,整个人英俊、霸气,却是带着一股凌厉的怒气。 正是程无尤。 他有些瘦了。李叶有些鄙视自己,这时候竟然还注意到他瘦了,她低下了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心咚咚咚直跳,也不知是害怕,还是生气,只觉心里乱轰轰的,快要失去思考的能力了。 吴清荣虽然不认识皇帝,可看这气势,也明白了,却是只当不知道,坐着不说话。 宋问德不明所以,站起来质问:“大胆,你们是什么人?竟敢在此乱闯!” 皇帝也不答话,拿马鞭一指,下令道:“都给我抓起来。” 宋问德一看来人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忙拉了一下吴清荣的衣裳,悄悄说:“你会武功,我掩护你,你赶紧回县衙调兵来。” 吴清荣有些黯然:“眼前之人就是皇上,调兵来是要造反吗?” “什么,皇上?!!”宋问德觉得吴清荣神经错乱了,“你在逗我?皇上怎么可能会来这里?” 两人话还没有说完,早有兵士上前将他们绑了。 叫人将吴清荣等人带了下去,亭子里只留下了李叶一人。 程无尤翻身下马,走到亭里里坐下,看了看桌上的菜,说道:“日子过得还不错嘛。” 他的语气很轻松,可是李叶却是莫名地从中听出了阴狠。刚才程无尤下令时并没有说绑谁不绑谁,所以她也被绑起来了。 李叶想着自己曾经受到的侮辱和委屈,还有被扔下江中所受的苦楚,这些都是因为他,可是她却不能打他骂他,甚至连离开他都不能自个儿做主,眼泪一下子夺眶而出。她不想让他看到自己流泪,可是双手被绑,无法试泪,她只好把脸扭到了一边。 第46章 跟朕回宫 程无尤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他沉着脸走到李叶面前,伸手替她试泪。手下温润滑腻的触感让他的心一下子活了过来。 程无尤低下头,凑到李叶耳边,低沉地说道:“看来你还没有忘了我。……御医说受伤的人有可能忘了以前的人和事。” 说完,他好像是很遗憾李叶没有忘了他似的,叹了口气,突然用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朕急的什么似的,怕你已经……葬身江底……期盼着你能被人所救,又担心你受伤,担心你在外面受苦,怕你受人欺负。”程无尤抚摸着李叶光滑的粉颈,语气一寒,“谁知你竟然……竟然偷偷在外面会情郎!” 说着手上一用力,李叶的脸立马憋得通红。她有些绝望的闭上了眼睛,自己怎么瞎了眼,找了这样一个“如意郎君”!先是骗自己做了外室,后又因为他差点儿死了。好不容易在外面过了两天舒心日子,他偏不放过。本来就是他的错,他却绝口不提,反而都成了她的不是。这就是帝王,唯我独尊,呵呵…… 程无尤一看李叶脸色变成了紫红色,光嫩的脸上挂着两滴清泪,心中一疼,立马又放开了手,将她抱在了怀中。自己这是干什么?好不容易找到了她,这要是掐死了,还不得心疼死。不就是与男人一起喝酒么,他一个堂堂帝王,胸怀天下,有什么不能忍的。 空气一下子涌了进来,李叶激烈地咳嗽了起来。程无尤在她背上轻抚,帮她顺气,好容易才平静了下来。 李叶瞪着眼睛,恨恨地斥道:“放开我!” 程无尤看着李叶气鼓鼓的小模样,刚才看到她身着男装,与三个男人一起喝酒的怒气竟然一下子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燥热之气自下腹涌起,直冲脑门。他一挥手,将那一桌子菜哐啷啷一声,全部扫到了地上,将李叶往桌子上一压,一手捏住她下巴,凶狠地亲了下去。 李叶一想起他在宫里不知有多少女人,这张嘴不知亲过多少张樱唇,只觉反胃之极。她想躲开,可是下巴被他掐着,身子被绑着,丝毫都动不了。只能被动地承受。 程无尤像是一只恶狼,要将她吞入腹中一样,李叶只觉自己的舌头都要被他吸掉了,空气都被他夺走了,头晕晕的,如同浮在棉花团中似的。 就在她快要窒息时,他终于放开了她,将她抱在怀里,一边慢慢地给她解绳子,一边又在她脸上轻轻地啄了两口:“小没良心的,也不知道回京城找我。” 李叶把头一扭,“你是谁?我为什么要去找你!” 程无尤咬了咬牙,恨恨道:“我是谁,我是你夫君!” “我的夫君是程无尤,你不是他,你是皇帝。”绳子解开了,李叶拼命挣扎,想要离开他的怀抱,“放开我!放开我!” 可是程无尤的手臂如铁铸一般,哪里撼得动! “程无尤是我的化名,我并没有骗你。把你放在宫外,只是想以后娶你做皇后。”皇帝将李叶抱在怀里,放柔了声音说道,“我刚刚登基,朝廷和后宫都没有理清,又不想将你放在村子里受委屈,所以才想了个折中的办法,这样还可以体会一下平民夫妻的日子。也是怪我,没想到梁氏竟然会那样疯狂,让你受苦了,朕向你陪不是。你记住了,我的真名叫成泽。当然,你要高兴叫程无尤也行,都随你。” 程无尤说着,将李叶拦腰抱起,“走,跟朕回宫。” 李叶看着程无尤的眼睛,很认真地问:“你都忘了吗?以前我说过的话?” “什么话?” “我不给人做妾,我的夫君也不许纳妾。”李叶讽刺地轻笑一声,“还是你以为你是皇帝,就可以不管我是怎样想的,为所欲为了?” 程无尤一听,脸色也变了,“你什么意思?难道还真是想与那个姓吴的双宿双|飞?我这就叫人去砍了他的头。” “你!”李叶气急,可也不能因为自己一句话,就叫吴清荣丧命啊! “这世上尚未娶妻,以后也不会纳妾的男子多了,你杀的完吗?” 李叶怕激怒了他,连累无辜之人,又放软了声音说:“我是乡野女子,不适合皇宫的生活,就不随你回宫了。你要不喜我在外抛头露面,我可以找一处尼庵,青灯古佛了此一生。” “你!……我就这么不让你待见?宁愿出家也不跟我回宫?”皇帝的脸有些狰狞,“想离开我?如今你哥哥中了进士,已经进了翰林院,你是想让他进大牢?你父母刚刚过了两天好日子,你是想让他们陪你下黄泉?” 竟然拿权势压人,真是卑鄙无耻!李叶现在恨不得当初不要救他,让他死在葡萄园里才好。 见李叶不语,程无尤这才抱了她出了亭子。 刚才程无尤进了亭子,早有机灵的太监用黄幛子将这一带围住了。 如今出来,见外面乌泱泱的侍卫、兵士,李叶有些不好意思,将脸埋进了程无尤的怀里。 程无尤抱着李叶,快步如飞,上了停在外面的马车。 一到车里,李叶就挣脱了程无尤,远远地坐在了一边。 程无尤这次倒没说什么,只是自顾自地倒了一杯茶,问李叶:“渴了吗?喝杯茶吧。” 见李叶不理他,也不着恼。反正人已经找到了,也不急在这一时,逼急了反倒不好。 一路无话,很快就到了清阳县城。 程无尤是秘密来的,再加上县令和县丞都被抓了,自然也没人接待。 程无尤将帘子掀开了一条缝,对人吩咐了一句,很快李叶就见吴清荣和宋问德、双寿被推了出来,松了绑,一个官员模样的人对他们说了几句话。 吴清荣朝车这边看了看,程无尤迅速将帘子放下。“咱们走吧。朕不会把他们怎么样的,你也不许再惦记着他们。” 要是杀了这个吴清荣,李叶估计会想他一辈子,程无尤才不会做那种傻事。 李叶知道这是程无尤在向她示好,这个时候,她自然顺从地点了点头。这是她与程无尤之间的事,她不想牵连别人。 马车继续上路,很快就到了苏南府。程无尤带着李叶住进了一个园子。 这是一个典型的江南园林式宅院,里面十步一景,亭台楼阁,风光秀丽,时时还有鸟啼在枝间啼鸣。 即使李叶心情低落,到了这里,心情也清爽了一些。只可惜她还没怎么欣赏,就被程无尤抱进了屋里。 程无尤跟饿了半辈子似的,将李叶从黄昏时分一直折腾到了鸡鸣时分。 李叶昏沉沉地睡了,程无尤却依然兴奋。把她手上的布条解了下来,看上面都有些淤青了,拿来药膏小心地涂上。然后又叫人打来了热水,亲自给李叶清理了下面,这才抱着她一起睡了。 第二日午时已过,李叶才醒了过来。只觉浑身酸疼,连嘴里舌头都是疼的,头也昏沉沉的,像是得了重感冒一样。她用手一撑床,想要坐起来,却发现手腕处一阵疼痛,立时又想起了昨晚,她不愿意,拼命挣扎,手一下子打在了程无尤脸上。 程无尤脸色变幻,最后抽出腰带,将她的手捆在了床头…… 程无尤正坐在桌旁批奏章,见李叶醒来,嘴角轻扬,笑着走了过来:“饿了吧,我这就叫人上菜。” 李叶看他那一脸春风得意的模样,心里又是羞又是气,拿起枕头就砸了过去。却是手腕又酸又疼,根本使不上力。 枕头不痛不痒地砸在程无尤身上,程无尤也不在意,抱住枕头,坐到李叶身旁,笑道:“娘子,昨晚多有得罪了。你要是气不过,吃过午饭,换你得罪我可好?” “你!无耻!”李叶红了脸,扭过头不看他。 程无尤看着她娇羞的样子,心里又痒痒起来,知她正恼着呢,再说昨日自己也太孟浪了些,再不节制怕她受不住,只好将枕头放下,叫人进来伺候李叶沐浴更衣。 程无尤选择的是陆路,一开始走的并不快,一路游山玩水。当然几乎每天晚都不会放过李叶。李叶也是无法,打又打不过他,跑又跑不了,只好安慰自己找了一个技术好的帅哥免费陪玩陪|睡。可是,有她这样自己被玩的这么惨的吗?经常早晨起来迷迷糊糊,就是出去看景,也不得消停,被他占尽便宜。 快到京城时,好像是出了什么事,程无尤带了些人骑快马先回去了,李叶这才松了口气,好容易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她说自己头疼,叫马车走慢一些。 可是马车走得再慢,京城也总会到的。到了那里,不但有程无尤,还有一皇宫的女人,等着跟她斗呢。李叶真的头疼起来,想要逃跑,可是程无尤的人看得她如铜墙铁壁一般。 自从他走后,两个会武功的粗壮嬷嬷每天都与李叶一起,寸步不离。 第47章 见家人 还没等李叶绞尽脑汁地想出什么逃跑的办法,京城就已经到了。 其实就算是真有办法跑,李叶也不敢跑,毕竟自己的父母兄弟的小命都在程无尤的手里攥着呢。 程无尤亲自到城门外接的李叶。 坐在马车里,程无尤温柔地笑着,问李叶累不累。李叶不由自主地向后躲了躲,怕他又要在车上动手动脚。 看了李叶的动作,程无尤有些不悦,“过来。”他命令道。 李叶下意识地往他跟前坐了坐。也不知是他当皇帝久了,还是怎么的,李叶觉得他威势日重,他说的话,李叶心中是不想听的,可是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就听从了。就像见了猫的老鼠一样,身子都不听使唤。 程无尤这才笑了,将李叶搂在怀里,摸了摸她乌黑光滑的发鬓,说:“我们先回宫歇息一下,明日再召你的父母兄弟进宫相见。” 歇息?一般程无尤一说歇息,李叶保准歇息不了。她忙不跌地摇头:“我不要歇息!” 程无尤看着李叶逐渐变红的脸颊,知道她想歪了,好笑地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逗弄她道:“哦,那娘子是想活动活动?” 李叶如同被蝎子蜇了一般,差点儿跳起来:“你找别人活动去吧,我可不要活动,我坐车坐得快累死了。” 听到李叶让他去找别人,程无尤又不高兴了,沉默了一下,捧了她的脸,凝视着她的眼睛,沉声说道:“找别人?你想让我去找谁?” “三宫六院,那么多人,你爱找谁找谁!”李叶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想转过脸去,却是被他牢牢地固定住了,只好将眼珠转到一旁,不去看他。 程无尤轻笑一声,“吃醋了?就你醋劲儿大。” …… 李叶很想翻白眼,你醋劲儿不大,让我与别的男子相亲相爱去啊。 “好了,不逗你了。”程无尤放开李叶的脸,抱她坐到腿上,“宫里只有二个妃子,二个贵人,都是梁氏在的时候替朕选的。不过,朕的皇宫对她们来说,也就是个生活好一点儿的尼姑庵罢了,你完全不必在意她们。”说着,又捏了捏李叶的鼻子,“这下放心了吧,你就安安心心的等着做你的皇后就是了。' 李叶没说话,她还能怎样?不管她愿不愿意,她都得进宫。至于皇帝临不临幸别的女子,也只能看他高兴了。甚至她的命运,也全都捏在程无尤的手里,他可以将她捧上天,也能把她碾成齑粉。她安心不安心又有什么要紧? 程无尤安排李叶住进了凤仪宫的偏殿。进门的时候,程无尤拉了她的手,指了指正殿说:“等咱们大婚时再住正殿,再说,现如今也没布置好。” 说着程无尤向身后一招手,一个圆脸大眼睛的太监和一个容长身子的宫女走上前来,规规矩矩地跪下磕了头,回话道:“奴才吴永瑞。” “奴婢文秀。” “恭请娘娘金安。” 程无尤指了这二人对李叶说:“你要是有什么想法,或是想要添置什么,就跟他们说。这是以后咱们住的地方,你想怎么布置就怎么布置。”说着又对吴永瑞和文秀道:“以后好生伺候娘娘。” 两人齐声应是。 程无尤拉着李叶,脸色满足地进了偏殿。 文秀已经叫人备好了热水。李叶坐了这么多天车,累得浑身都僵硬了,就老实不客气地进了后面净房。只见那木盆跟个小游泳池一般大,热气腾腾的,上面还漂着鲜艳的花瓣。李叶也顾不上感叹皇宫生活奢华,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解了一身的疲乏。 换了柔软丝滑的居家衣服出来,本以为程无尤肯定又得是一阵折腾,没想到他竟然不在。 文秀小心观察着李叶的脸色,见她有些惊讶,忙回道:“皇上请娘娘好好歇息,他晚饭时再过来。” 李叶放了心,美美地睡了一下午。 第二日一早,李叶的家人,母亲王氏,儿媳赵氏,妹妹李杏,就连父亲李老实、哥哥李善地、弟弟李善时也都破例来了。 王氏一见李叶,上前拉了就哭,“我苦命的儿啊……” 却是被李老实一把扯了回来,小声斥道:“在家里是怎么交待你的!” 王氏忙擦了眼泪,向后退了几步,与李家人一起,给李叶行大礼参拜。 李叶急忙伸手去拉,可是这么多人,那里拉得过来。 李叶有些尴尬:“爹,娘,你们这是做什么!” 李老实道:“在宫外,公公们特意交待了的。你马上就是皇后娘娘了,以后要先讲君臣之仪,然后才是父女之情。” 王氏看着李叶,想上前去拉她的手,却又有些不敢,嗫嚅着说:“娘还以为你……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李叶拉了母亲和妹妹坐到床边,又看了看站在母亲身后的赵氏,笑着说:“这位想必就是嫂嫂了,快坐,快坐。” 说着,宫女搬了一个绣墩放在了床前,赵氏推辞了一下,这才小心翼翼地坐下了。 在回京的路上,程无尤已经将李家的基本情况跟李叶说了。李善地考取了第三名探花,娶了工部赵大人家的二女儿。李杏放出了宫,上个月也定了亲,马上就要嫁人了。 李叶与家人聊了一会儿家常,李老实就带着两个儿子走了,毕竟外男不好在宫里太长时间,能见一面已是格外开恩了。 赵氏打量着李叶,只见她肤白如雪,眼睛大大的,眼珠漆黑闪亮,眼角稍向上挑,显得格外有神采,行动说话爽朗大方,内里透着气派。不由得暗暗称奇,没想到农家也能养出这样的女儿来。 当初父亲将她许给李善地时,她心里是不大愿意的。赵家虽说官不大,但到底是书香门第,而李善地就算是考中了的探花,也是泥腿子出身,何况听说李家妹妹如今还留在村中种葡萄,养活李家一家人。 可是父亲说这是皇上的意思,她也只能嫁了。好在婚后发现李善地人长得俊秀,对她也温柔有加,李家一家人都是老实人,婆婆也好伺候。赵氏这才放下了心中的不平,与李善地一心一意地过起日子来。 后来小姑子出宫回家,虽说有些难缠,不过很快也要出嫁了,要说赵氏还有什么不顺心的,也就是回娘家的时候,在别的嫁得好的姐妹们面前,有些没面子。 谁知晴天一声霹雳,好比天上掉下了一个大金元宝,不,是一座金山,连过年都不曾回来过的李家大姑娘竟然要做皇后了!赵氏刚听丈夫说时,以为他是在开玩笑,一个村姑,怎么会做皇后?简直就是八杆子打不着。 可是如今她就坐在了皇宫里,坐在未来皇后的面前,简直跟做梦一样。 王氏拉了大女儿的手,也是如同做梦一样,没想到自己的大女儿真的没有死,还要做皇后了。 李叶出事后的第三天,有官家的人将李老实与李善地叫了去。他们回来后,告诉王氏李叶出事了,掉到江里了,而王氏一直非常满意的大女婿竟然就是皇帝。当时王氏嘴张的大大,半天合不上,这怎么可能,不管是女儿掉到江里,还是女婿是皇帝,这两件事就像两个大锤一样,将她砸懵了,这怎么可能! 后来,皇帝给李家换了住处,还把李家人召到宫里一次,叫他们不要往外说李叶的事,只说她在老家种葡萄。后来大儿子娶了媳妇,二女儿也回来了,日子好过了,可王氏一想起李叶,心里就难受。大女儿在李家受了一辈子苦,好容易日子好过了,竟然就这么去了。这么长时间了,人是不可能找回来了,王氏给她点了长明灯,保佑她下辈子能投个好胎。 前几日,皇帝派人来说找到李叶了,让李家准备嫁女。王氏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高兴得眼泪都流出来了,一个劲地念老天保佑。 王氏拉了李叶的手,因儿媳还在跟前,王氏也不好谈论李叶在外面的事,只说叫她好好伺候皇上,不要耍脾气,惹皇上生气。然后又说起了李杏,说她本来定好下个月出嫁的,因李叶回来,皇帝定了下个月举行大典,家里忙不过来,李杏的事儿就再推后几个月。 李杏可算是找到了说话的口子,拉着王氏说:“娘,我不想这么早嫁人,我要多陪姐姐一些日子。我们姐妹从小分离,好不容易团聚了,一定要住在一起,好好叙叙姐妹情。” 李杏定的亲是城东吴家。吴家二个儿子,李杏定的是老二吴成翰。吴父在兵部做一个从六品小官,而吴成翰跟着父亲混,连个品都没有。李杏一百个不愿意,可是父亲说了,以李家的家世,能找一个这样的就不错了。 李杏不甘心,为什么哥哥就可以由皇上出面,娶一个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而到她就不行了?她想去求皇上,可是根本连宫都进不了,央求哥哥去说,哥哥也不愿意。后来她只好委委屈屈地同意嫁了。 可是如今大姐回来了,又要做皇后了,她才不要嫁给那个没品的吴成翰呢。 第48章 淑妃 李叶想到李杏小小年纪就被卖到吴家做丫环,后来又跟着吴家小姐进宫做宫女,这才回家没多久,就又要嫁人,去伺候丈夫公婆,不由地一阵心疼,摸了摸她的头发道:“好,那你今日就留下来,今晚跟我一起睡,我们姐妹好好说说话。” 王氏一听,吓得赶紧说:“这可使不得,使不得,皇上会怪罪的。” “娘,没事。”李叶笑了笑。这样,她晚上就不用陪程无尤折腾了。 “这,这怎么行呢!”王氏嘟囔着。 “娘,您就放心吧。我说行就行。” 李杏高兴地拉了李叶的衣襟说:“姐姐真好。” 赵氏是个机灵人,怕她们母女三人有体己话要说,就站起来道:“娘娘,我喝水有些多了,想要去方便一下。” 李叶点了点头,叫人带赵氏出去上净房。赵氏方便完后,说宫里景色美,又在外面坐了一会儿才回来。 王氏见儿媳出去了,这才问了些李叶在外面的事儿,李叶自然是捡着高兴的说了些。 中午程无尤没有回来,只是派人添了几个好菜。李叶招待母亲与嫂子、妹妹吃过饭,王氏就带着赵氏出宫去了,留下李杏陪着李叶。 午后姐妹俩小憩了一会儿,起来后也没什么事儿,就想着去外面御花园走走。 掌事宫女文秀和太监吴永瑞准备了软轿、熏炉、茶水、点心、纸伞、披肩、团扇等物事,由二十多个太监宫女捧着,跟在后面随时伺候。 李叶一看,都有些傻眼了。她只是去御花园走走而已,用得着这么大阵仗吗? 她摆了摆手:“用不着这些,我们就随便走走。” “是。” 文秀与吴永瑞躬身应了,却是依然随侍一旁,抬软轿的,捧东西的,在后面站了两列,一溜排开,静静地候着。 李叶有些无奈,只好不理他们,拉了李杏的手,出了殿门。 李杏以前在宫里当过宫女,去御花园的路还是认得的。 她一路高高地昂着头,只觉扬眉吐气得很。以前她是宫中最卑微的小宫女,如今却成了皇后的亲妹妹,这要是遇到了以前的小姐妹,还不得羡慕死她们。 凤仪宫离御花园很近,没一盏茶的工夫,就到了。正是春天,花园里柳丝低垂,各种名贵的花木争奇斗艳,忙碌的蜂儿和美丽的蝴蝶也来凑热闹,到处嗡嗡地飞着。 李叶与李杏一边走一边说话,可是身后一大堆人亦步亦趋地跟着,李叶觉得浑身别扭,就向文秀招了招手,笑眯眯地问道:“是皇上叫你们跟踪我,监视着我的吧?这是主子的命令,我理解你们,可是,能不能请你们离得稍微远一点儿?” 文秀一听这话,吓得额头上的汗都要下来了,急忙跪在了地上,后面的一群人一看,也都跪了下来。文秀咚咚地在地上磕了几个头,才颤着声音说:“娘娘您误会了,皇上他并没有叫奴婢们看着您,皇上只是吩咐奴婢要好好伺候您。您要是不喜欢奴婢们离得太近,我们,我们就离远一点儿。” 李叶看她磕得额头都有些青了,心中也有些不忍,不过还是冷着脸道:“别让我看到你们。” “是。” 文秀站起来,带着那一群人迅速后退,一直退到了远远地,几乎看不到的地方。 李叶这才觉得心里舒畅了些,拉了李杏,说:“咱们到那边的木芙蓉树下坐一会儿吧。” 李杏点点头,二人到树下的小石登子上坐下了。刚才还高高兴兴,一会儿说这朵花好看,一会儿又去追蝴蝶的李杏突然就沉默下来了。 “杏儿,怎么了?” “姐,我对不起你。”李杏抬起头,两眼泪汪汪的,“我那时候小,不懂事,带了废太子的人回去,连累得你也被抓了。” “我当是什么呢,没什么的。要不是这样,我还遇不到你姐夫呢。”李叶说完,又想起好好的一个程无尤,一下子就变成了皇帝,不禁苦笑了一声,“你那时候不也没地方去吗。” “真的,姐姐不怪我?”李杏破涕为笑,拉了李叶的手说,“这些年来,我一直寝食难安,这下我就放心了。” 其实程无尤与李叶成亲的时候,已经登基为帝了,可是他还是说李杏与废太子有牵连,很难救出宫来,只能安排她做个小宫女。估计是李杏在宫里以前见过他,所以他才不让李杏出宫,怕自己身份被揭穿吧。李叶想到这里,既觉得有些对不住李杏,又有些恼程无尤,又不好说什么,只好转移话题道:“好了,不说这些了,如今你也快嫁人了,想要什么?姐姐给你置办。” 李杏就等李叶这句话呢,立马又低了头嘤嘤地哭了两声,哽咽道:“姐,我,我不想嫁到吴家,嫁给那个吴成翰。” “他家怎么了?是人不好,还是……”李叶问。 李杏这么些年在宫里,早就学会了察言观色。那天听母亲说,姐姐被皇上找到的时候,还不太愿意回来,嫌宫里憋闷得慌,就知道姐姐是那种不喜欢攀高枝儿的所谓清高人士。要是她说嫌弃吴家的家世,姐姐肯定不会给她做主,没准还会因此将姐妹之情淡了。 李杏想了想,一脸委屈地说:“吴家母亲脾气不好,听说经常给吴大奶奶难堪。我怕……伺候不好婆婆。可是爹娘说,只要我勤快一点儿,少说话,多干活就没事儿。可我,我还是怕……” 李叶听了一阵心疼。妹妹以前做丫环,做宫女,总是做伺候人的活,肯定经常被欺负,这好不容易回家过了几天好日子,又要落到一个恶婆婆手里,在这种以夫为天,三从四德的时代,这简直能要了命。李叶想了一下说,“要不,我再跟爹娘商量一下?顺便叫人再好好打听一下,吴家的为人到底如何。” “太好了,谢谢大姐。”李杏抿嘴一笑,抱了李叶的胳膊摇晃,“从小就是大姐对我最好了。” 两人正说着话,突然身后传来了一阵尖细的呵斥声:“你们是什么人?怎么跑到御花园来了!见了我们淑妃娘娘竟然敢不拜! 李叶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只见树后的小路上站了一个穿粉紫色薄纱衣裙的女子,身后跟了两个小太监,四个宫女。那太监双手还插着腰,想必刚才这一声就是他喊的。 李叶心想,你们从我们背后过来,难道我还能长后眼不成?分明就是要找茬。 李叶仔细打量了一下那位淑妃娘娘,只见她眼睛细细长长的,虽不大,却透着一股精明劲儿,皮肤白白的,樱桃小口,乌黑的头发梳成了精致的斜髻,插着一支镶红宝累金丝凤鸟展翅步摇。 倒是个美人。只是美人再美,李叶也无法高兴起来。这还没正式进宫,程无尤的后宫粉黛就来找麻烦了,亏程无尤还叫她不用理她们就行了。 只是这种时候,不想理也得理,李叶不想跟这位淑妃闹起来,就一蹲身,福了一下:“见过淑妃娘娘。” 说完,拉了李杏的手就要走。 这位淑妃本是程无尤的丫环,一心想要向上爬,奈何程无尤对她们这些丫环都是冷冷淡淡的。梁筠嫁给程无后,她就一心投到了梁氏的手下,后来梁氏果然将自己的一个陪嫁丫头馨香还有她开了脸,放在了程无尤的房里。虽然程无尤依然没理过她们,可是月例银子多了,她也很开心。后来程无尤做了皇帝,梁氏做了皇后,而她也封了昭仪,那么多太监宫女伺候着。她高兴极了,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一个下人还能做了后妃,当主子。 谁知后来皇后竟然造反了。皇后的陪嫁丫头馨香已经封了妃,出了这事儿后,就被贬为答应,打入了冷宫。在别人眼里,她也算是皇后党,她每日提心吊胆,却没想到不仅没有被贬,皇帝还升了她的位份,封她做了淑妃。 以前皇帝专宠皇后一人,后宫妃嫔连皇帝的面都见不到,这次皇后没了,皇帝又封她做了淑妃,她觉得自己受宠的日子到了,谁知她左等右等,眼都望穿了,还是连皇帝的衣角都没有摸到过。 前两天听说皇帝又要迎娶新皇后了,她心里这个不平啊!皇帝怎么从来就没有看过她一眼呢?以前在他房里,他不看,成了通房丫头,他毫不在意,进宫后,虽说封了昭仪,升了妃位,可是有什么用?她连皇帝的面也见不到了。 以前她觉得是自己出身太低,可是听说这个新皇后出身也不怎么样,还在家种过地呢。以前皇后家世显赫,她虽不平,也觉得应当应份,现在突然出了一个新皇后,她心中的不甘就像发了酵的馒头面一样,成倍地胀大起来。 看到后花园坐着的这两个女子,都穿着外头人穿的衣裳,头上、身上的首饰钗鬟也是普普通通,一看就不是宫里人,大概是那宫妃子的家人。 淑妃心中火气大的很,既然外面的人没规矩,她就教教她们规矩。如今皇后没有进宫,她还算是宫里最“受宠”的,还可以横着走两天。 “站住!本宫叫你们走了吗?没规矩!”淑妃冷冷地发话。 李叶回身,笑着问道:“不知娘娘还有什么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