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霜侠剑传》 第一回 温柔乡不作佳丽梦 其时,正值桂花烂漫,鸟鸣嘤嘤佳节。南国之地素来富饶,自隋炀帝开河道以来,大运河浩浩荡荡,自北而南,过沧州、郑州、开封、常州至余杭,滔滔江水,浪花翻腾,夜夜不休。古往今来,后人对那有名暴君开河之利弊,褒贬不一,不过依运河而居的府第,自是繁华似锦,商肆鱼列。 江苏省常州府南门大街,青石板沿路铺开,好似蛟龙一般直延伸到红墙宅第前,方才折儿向北。这建构宏伟宅第,一扇朱红大门正对着大路,门上铸焊着六十七颗小碗般大,闪闪发光的铜钉,一块金字大匾横于门梁,上书“金刀雄风”四个大字。宅第前左右各置一青铜麒麟,面目狰狞,张牙舞爪,说不出的威风气魄!在右首青铜麒麟后,一个花岗岩石台上竖着一棵朱红油漆大杆。三丈高的大杆上,一面蓝锦缎旗上绣着一把黄澄澄的金刀,金刀上三寸之处,又用金丝线绣着‘金刀镖局’四个大字,金刀、大字迎风飘扬,着实气概非凡! 沿着大门走进,大厅左右两边各陈列着七张花纹袅袅的紫檀木座椅,正中一张香案上设着一些祭天拜地的供盘和插着大红烛的金黄烛台。香案上首一副威风凛凛的猛虎下山图,上裱着金刀凌云四个大字,笔力虬劲,似如斧凿。大厅中,十多个青衣淡衫的丫鬟忙出忙进,手中都盛满瓜果、蜜饯之类的甜点。管家洁衣红面,叉着腰在旁不住的催促道:“快点,快点,马上就是申时了,你们磨蹭什么?都不想过中秋节了么?都给我快一点,要是天黑之前弄不好,老爷怪罪下来,你们担着责任吗?”那些丫鬟只是一昧的低着头搬,并不搭话。不敢顶嘴。 倏尔,一个锦袍玉带的老者虎步从内堂走了出来,只见他头上戴着束发金冠,冠上嵌着一颗拇指大小般的墨黑珍珠,穿着一件紫色添纹长袍,一部半黑半白的胡须垂在胸前,身材高大,虎背熊腰,年纪虽然已老迈,却仍是满面红光,迥光熠熠。他向那管家招了招手,问道:“老李,少爷怎么不见在家中啊?” 李管家一看到正是主子杨洪磊杨老爷子,顿时收敛了刚刚的得意之色,躬身回道:“老爷,现在时辰还早,你先在园中歇歇,我看小少爷定是年少贪玩,还在街上看新鲜呢!不碍事,不碍事,玩累了自然就回来了。”杨老爷叹了几声,摇了摇头,骂道:“这个小畜生,这中秋佳节不在家中侍奉父母,却在外面鬼混,这成何体统!唉!罢了罢了,可不要又给我闯下什么祸事。”李管家只是一昧满脸堆欢的道:“小少爷生性聪颖,爱打抱不平,正有老爷遗风,将来定也是一个大人物,现下只是年少,老爷不用担心。”杨老爷大袖一挥的气说道:“我有他这年纪早就名满江南,后来闯东北战西南,一手开创金刀镖局,哪一件事不是轰天动地?他倒好,生来就锦衣华食,长大了也不知为我分忧,终日游手好闲,真是家门不幸啊!”说着慢慢走进后院去,随口说道:“可以去叫夫人了,准备开饭。” 李管家见主子走了,派了一个丫鬟去请夫人,接着又是一阵催促。 夜色的帷幔渐渐拉了下来,常州处处灯火辉煌,大街上车水马龙,红灯笼四处悬挂,彩灯一排排顺江而下,年轻的女子们和风流俊年都在河岸边唱歌跳舞,吟诗对词。金刀镖局晚上更是灯火熠熠,烟花绚烂。 突然,街市一阵喧闹,只见十余骑人马快马抢路而来。当先一人十六七岁年纪,白衣锦裤,发髻结束着紫金丝带,腰系黄色缀玉腰带,生得俊鼻俏耳,肤色白净,风流异常;夹着高头大马,扬鞭呼呼。在其后面追随的十多人都是清一色的劲装蓝色服饰,个个肌肉虬结,甚是剽健。不时到了金刀镖局大门,那白衣少年将手一挥,已把手中马鞭扔给看门仆人,夺门进去,直把看门的仆人吓得不住后退。待得奔进马房,两个男丁早已循声早至,把红马牵进马棚,急忙的说道:“少爷,老爷等了很久了,再迟可能要发火了。”这少年正是金刀镖局当家杨洪磊的独生子杨煜。 杨煜听说爹爹要发火了,很是害怕,厉声喝道:“你这小厮怎么现在才说?早早的时候你干什么去了,不是早吩咐你,爹爹叫我,赶紧跑来通知!你耳朵都长到哪去了?”说完扬起白净巴掌便要狠抽下去。那男丁着实吓坏了,赶紧双手捂着头,‘妈呀、妈呀’的直叫。满脸委屈的说道:“少爷你每次骑马游玩,不奔出个几十里,哪肯回来!就算回来,这到处是人,小的那也找不到啊。”杨煜厉声道:“还敢顶嘴?看我不抽死你。”旁边一个同行的汉子说道:“少爷惩戒这浑球事小,老爷发火事大啊!依小的看,少爷还是赶紧去见老爷,这糊涂家伙回来再收拾不晚。” 杨煜一想不错,翻下马背,直往花园跑去。杨洪磊因为儿子晚归,正在花园发火,吓得仆人们个个胆战心惊,幸好杨煜母亲对他很是疼宠,事事迁就,总在一旁替他说话。杨煜走进花园,看着母亲在旁,心便稍宽了一些,他母亲向他使了个眼色。杨煜忙奔到父亲前跪拜了下去,祝道:“孩儿祝爹爹年年中秋虎威依旧!祝娘亲身体康健!” 他母亲忙扶了起来,说道:“真懂事,我儿真懂事!”杨洪磊厉声惧色道:“谁让你起来了?给我好好的跪着,来人把我马鞭拿来,今天定要好好教训教训你,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到处游手好闲!” 杨煜直吓得又跪了下去,连连向母亲使眼色求救。他母亲素来疼他,怎会忍心让他蹭破一点皮?于是柔声劝道:“难得今天大好日子,老爷你大发雷霆,岂不是让街坊邻居笑话?快入座吧,现在正是月满,难得的佳期。”杨洪磊一向不愿违逆夫人,只得叹道:“夫人,你再骄纵这小畜生,他终有一天会惹祸上身的。”杨夫人说道:“儿子年纪还小,现在不懂事,骄纵是骄纵了些,以后好好调教便是了,也不定是急于今晚呐。”杨洪磊道:“罢了罢了,今天我先发你一马,从明天后,你敢跨出府门一步,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坐下吃饭吧。”杨煜一向最怕父亲,今晚得逃,哪还敢顾及往后的日子,慌忙规规矩矩的坐下,连大气也不敢喘。 少时,丫鬟们开始上菜,满桌的鸡鸭鹅鱼、精致甜点等物。杨煜一早就外出,早就饿得难受,细细一看满桌都是自己喜爱之食,瓜果不计,除了‘贵妃出浴’、‘瑶池侍女’、‘花菇鸭掌’、‘七彩牛柳’、‘浮梅香珠’、‘绿萍鱼唇’六味菜外,特别是自己钟爱之物‘春丝鸳鸯织就飞’,此汤色以碧绿为凋,以鸳鸯、龙虾混熬只取汁水为汤底,再重新蒸、炸鸳鸯、龙虾加以调料,如此反复多次,在精心整合为一汤食,如此一来此菜甚是难做,自然而兼色香味俱全。杨煜此时哪还能顾忌别人什么想法?狼吞虎咽的大吃起来。一家人一下词正严色,一下欢声笑语,直到子时,这才整治杯盘,准备各自回屋。 突然,一片乌云魑魅魍魉般遮天蔽月,本来撒银般的大地,一下坠入阴沉沉的幽渊。桂花的香气被阴风一吹,支离破碎,每人心中莫名的忐忑不安起来,竟连呼吸也觉得刺喉。倏忽,后院马厩里一声悲嘶,直叫得人人心惊胆战,犹如鬼魅索命,无常抓魂。一个年纪稍幼的小丫鬟情不自禁地捂着耳朵,尖声喊叫了出来。杨洪磊大手一挥喝道:“住嘴,大惊小怪的瞎叫什么!难不成金刀镖局还有害怕的吗?” 杨煜素来胆大,当即说道:“待孩儿前去马厩看看。”说完拔腿就跑。杨洪磊一声断喝:“给我站住!谁也不许乱动!给我滚回来!”杨煜见父亲面色凝重,自也不敢怠慢,慢慢走到父母身边。倏尔,呜呜啊啊的怪叫声又从马厩传来,这次却直如哭丧。一些胆小的丫鬟吓得全身哆嗦。一个虬髯大汉气喘吁吁的从后院跑来,脸色慌张,牙齿打颤。杨洪磊看见是八方镖师之一的胡镖师。当即问道:“胡兄弟何事如此惊慌?”那胡镖师牙齿咬得吱吱作响,禀道:“总镖头,马厩里的马匹全部……全部……”杨洪磊喝问道:“全部怎样?你倒是说啊!”胡镖头道:“还是你亲自去看看吧。”杨洪磊哼了一声,留下两个镖头保护夫人,带着众人往后院马厩走去。 刚到大门石阶,一股血腥味冲鼻而来。众人快步走进,几个女丫鬟‘妈呀’的大叫了出来。胆大一点儿的掉头就跑,胆小点儿的双眼一翻晕了过去。杨煜看着眼前的情景,也不禁吓得张口结舌。有五匹马肚破肠流,满地的肚肠、鲜血;有五匹被活生生剥了皮,鲜血淋漓,三匹失血过多,躺在地下呼呼喘气,两匹仍突自站着,全身颤抖,每一抖身上的鲜血便‘嘀嗒、嘀嗒’滴在地上,无比诡异、恐怖。另有五匹却直挺挺、慢悠悠地吃着草,一点事儿都没发生。杨洪磊双目发直,顺手从一个仆人手中接过一柄短刀,唰的飞掷而出,割断了五匹活马的缰绳,大喝一声,声震屋宇,一掌拍在马厩的柱子上,哗啦一响,马厩应声倒塌。五匹活马甚是雄健,眼见屋倒,前腿如飞,后腿一蹬,跳出了马厩。谁知刚出马厩四腿一软,五匹马都瘫软下去,如烂泥一滩,竟已毙命!杨洪磊忙俯身察看,吩咐仆人取刀解尸,众人不禁面面相觑,五匹马俱已筋骨尽断,主脊骨断为数十节,小一点的骨头竟已为齑粉。 杨洪磊虽然纵横江湖大半生,也不禁为之色变,喃喃道:“‘挫骨扬灰’难道是她?”突然,前院如鬼如魅的叫声又想起,前院的男仆丫鬟们推推挤挤,蜂拥向着马厩跑来。李管家吓得魂不附体,扑通一下摔在杨洪磊面前,连滚带爬的道:“老爷前院有怨鬼索命,救命啊,救命啊!”杨洪磊一把将他揪起,忙道:“你见到什么了?”李管家心有余悸,结巴道:“莲花……湖里……荡……荡……明月。”杨洪磊喝道:“莲花湖里荡明月?什么乱七八糟!”李管家又呻吟出几声细微的声音:“死人……死人……血字……血字……”双眼一翻,神智模糊,就此晕了过去。 杨洪磊听完,忙带着随从赶到前院,只见一个男仆浑身鲜血被短刀悬钉在墙壁上,头上墙壁写着——莲花湖里荡明月七个血字。杨洪磊提气一跃,将男仆抱下。忽然,东厢房又是一声怪喊,众人情不自禁的也啊的一声惊呼。杨洪磊高声道:“大家不用怕,跟我来。”快步向着东厢房跑去,刚到便见一个丫鬟披头散发被櫈脚悬钉在墙壁上,头上依旧有鲜血字迹——瑶池佳人凝肤脂。众人刚要将丫鬟尸体放下,西厢房里乌鸦般的叫声又响起。 杨洪磊喝道:“欺人太甚。”一声长啸,身形一晃,大袖鼓风,飘然而出,一纵上了屋顶,如鹰隼捕猎,啸声刚至,已落在西厢房屋顶,四下一顾,足下使千斤坠功夫,踩破屋脊,落入堂中。又见一名丫鬟被钉在墙上,头顶写着——红菱扶水鸳鸯戏。杨洪磊暴怒已极,一跃飞上屋顶,但见紫色长袍忽来忽去,又一起身落在花园的大枫树上,站在树冠之上,双眼发光,向四周逼视。突然,惊呼:“煜儿小心。”忙闪身而下。 第一回 温柔乡不作佳丽梦 二 杨煜正取了兵器在四周全神戒备,突听父亲惊喊,茫然不解。忽然后颈一凉,后脑风池穴一痛,忙将随身长剑依形圆转,一招‘玉带缠身’向来人攻去。谁知眼见灰影一闪,却扑了个空! 杨洪磊虽然人在半空,但呼呼两掌向着灰影拍去,势急如电,声势惊人。灰影眼看不及躲避,回身也是隔空两掌,啪啪两响后,银光一闪,一把细如牛毛的银针向着秦洪磊激射而去。杨洪磊眼看己方人众,不敢躲避,除下紫色长袍,展了开来,运成屏障,尽数将银针收了去,再想追击而上,灰影已飘过墙头,留下一句阴恻恻“看看你宝贝儿子吧”,继而一个男仆啊的一声飞了进来。杨洪磊一看是看门的陈六,已然气绝身亡,一支白缨细针带着一张纸笺钉在胸口。杨洪磊担心银针上喂有剧毒,取出帕子,包着银针轻轻拔起,打开纸笺一看,上面写着——罗带同结到老时。 杨煜正待上前询问,突然头里一股阴劲冲脑,阴寒之劲从风池穴循足少阳胆经脉,进入头之各部,及外走阳维脉,经哑门穴窜到督脉,一路至大椎、陶道、灵台、至阳、中枢、悬枢、命门、也有时过带脉、冲脉,又窜进任脉。阴劲所到之处,便如刀砍剑锵,啊的一声痛呼,眼前一白,晕了过去。 杨洪磊于人影最后的话茫然不解,此时见爱子晕倒方才大惊,忙回身搭脉察看,不禁倒抽凉气,吩咐手下镖头、趟子手严查府邸,又交代了一批人保护杨煜的母亲——莫婉玉,其余众人围成圆圈而坐,以防万一。抱起杨煜直往卧室跑去。 杨洪磊将杨煜放在床上,解开发髻丝带,除下外衣鞋袜。一看风池穴,穴位上一小红点,像蚊虫叮咬过一般。忙让门外巡视的镖师将夫人莫婉玉请来。 莫婉玉知晓爱子重伤,正自赶来,推门而进,眼见丈夫脸如白纸,儿子肤如青霜,眼泪一咕噜儿落了下来。急急问道:“师兄,煜儿怎样了?” 杨洪磊长叹一声,眼望窗外,思绪已飞,回忆起十余年之前,结拜兄弟秦寻风与莫婉玉同宗姐妹莫婉言的痴缘。喃喃道:“‘追情神针’”。 莫婉玉一听‘追情神针’情急之下,啊的一声晕了过去,杨洪磊忙帮他推宫过血,理气活脉。莫婉玉悠悠醒来,两行清泪潸潸,痛哭道:“冤孽啊!冤孽啊!师兄,煜儿还有救吗?我们一定不能让煜儿出事,否则怎对得起秦大哥!” 杨洪磊摇摇头,道:“‘追情神针’循脉而游,化实质为阴气,一旦阴气窜入七经八脉,散入肺腑,阴毒根深蒂固,便是大罗神仙也难起死回生了。” 莫婉玉姗姗走到杨煜床边,看着他淡蓝色的脸颊,实是中毒已深,翕泪道:“煜儿,是娘不好,娘对不起你,也对不起秦大哥。”俯身往杨煜风池穴吸去。 杨洪磊惊道:“师妹,不可鲁莽。”手一伸,连点莫婉玉肩井、大椎两穴。莫婉玉要穴被点,全身动弹不得,只是一味哀求道:“师哥,煜儿虽不是我两亲生,但从小看着他长大。我怎么忍心让他……让他重伤不治。” 杨洪磊叹道:“师妹你随我一生奔波,我怎么忍心眼看你身受荼毒呢!孽缘啊!孽缘啊!罢了!罢了!”将莫婉玉扶到桌上靠着,自己抱起杨煜,往风池穴便吸去。哪知嘴唇刚触及穴位,一股阴森之气直逼脑门。幸而仗着自己几十年的内功修为强行吸毒,虽然时时会有滞碍,但依旧能凭借内功吸取毒液。如此运功不缀,一盏茶时分,已觉银针已除,四肢、头脑里的毒素已经清除干净。正待加运功力,发觉杨煜体内毒素被真气引导,已入肺腑,虬根盘结,去毒得先化去莫婉言的真气,而自己功力已发挥到极致,始终也只是与莫婉言旗鼓相当,势难再行,只得罢手收功,解开莫婉**位,静坐运气回神。 杨煜初时一片混沌。随着体内毒液的渐渐减少,慢慢的恢复了一点儿神智,看物浑浑噩噩,似乎看到父亲面目惨白,脸上挂满汗珠,母亲在一旁照料。杨煜还不知自己为什么躺在床上,想要挣扎起,全身又一丝力气也没有,想开口说话,刚吸气,胸腹一阵疼痛,呼吸受阻,又晕了过去。 杨洪磊略调息了一会儿,睁眼起身,对莫婉玉哀道:“师妹,煜儿毒入脏腑,中毒已深,恐怕回天乏术了。” 莫婉玉呜咽道:“我命苦的煜儿啊!不……不……师哥,你一定要想办法救救煜儿啊!他是无辜的,再说他又怎能死在自己亲娘手上呢!我俩地下也无颜面见秦大哥呐!” 杨洪磊沉思一下,说道:“也许上得武当,请道阳真人设法医治,或许还有几分希望。” 莫婉玉急道:“事不宜迟,得赶快上武当山。” 杨洪磊道:“如今就怕……就怕……” 莫婉玉道:“师哥是怕言妹阻拦。” 杨洪磊道:“言妹一直认为秦大哥有负于她,转情为恨,积怨已深。定是绝不罢手!” 莫婉玉道:“可是煜儿是她亲生儿子啊!她总不至于连自己儿子也放过吧。” 杨洪磊道:“师妹你糊涂啊!当年秦大哥与林姑娘婚礼,言妹突然出现,弃婴而走,秦大哥退婚追去,却已不及,最后终于思念成疾,郁郁而终。临走时不得已才将煜儿托付给我们夫妻两。可这些事,言妹一直在外,并不知晓,否则又怎会下如此重手?眼看这次言妹来势汹汹,恐怕不大开杀戒,定不罢休呐!” 莫婉玉道:“咱们与她说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难道她也不放手吗?” 杨洪磊摇头道:“言妹性情急躁刚烈,你又不是不知,她倘若愿见我们夫妻两,又怎会惹下今天事端?” 莫婉玉道:“那还不赶快将煜儿送往武当山,事不宜迟,现在就起程。” 杨洪磊道:“言妹本能一举杀了煜儿,为何只将他伤成重伤,难道夫人至今还不清楚?” 莫婉玉吃惊道:“难道言妹忌惮师哥金刀威名,故意伤了煜儿让你医治,好大损功力,这样她便能轻而易举的灭我们镖局?” 杨洪磊道:“正是这样,我看言妹算准时辰,不久便杀上门来了。” 莫婉玉惊道:“那如何是好?” 杨洪磊道:“要保全煜儿,我有一计,不妨一试。等一下师妹你不妨这样……”杨洪磊将计策一一说给莫婉玉听。 莫婉玉听完,不禁痛哭了起来,道:“师哥,非要如此吗?可你如今功力大损,我怕……我怕……” 杨洪磊道:“师妹,为了煜儿,为了秦大哥,为了言妹日后不后悔,也不得不这样了。再说我现在虽然功力大损,但要保全自己,也还绰绰有余,师妹自不用担心。” 莫婉玉依靠在杨洪磊的肩上呜呜的痛哭,杨洪磊道:“好了,师妹,马上就是卯时了,你赶快带着煜儿按计划行事吧!” 莫婉玉看看杨煜,又看看杨洪磊,哭了一阵,这才起身抱着杨煜含泪看着杨洪磊,一咬牙转身告别。 天空乌云已过,中秋之夜的圆月似一潭静水,向四周撒着惨白的网。远方的山崖嶙峋嵯峨,一股忧闷的气息,逼得人难以喘息。乌鸦开始哀鸣,夜蛾不时纷飞。 卯时,金刀镖局突然人声鼎沸,火光熠熠,杨洪磊一声令下,众镖头、趟子手、男仆、丫鬟齐点火烧屋。顷刻间,金刀镖局火舌吞吐,烟雾霭霭,众人清一色着装,纷纷从四面八方跑出。 杨洪磊眼看一生积蓄瞬间将化为虚有,青烟袅袅,火势越来越大,正欲转身出门,正堂房顶上一人喝道:“杨老贼,难道这样你便能逃出我的手掌心吗?你看这都是谁!” 杨洪磊抬头看去,烟雾之中,一中年美妇,身着灰衫,娥眉淡扫,双眼精光烁烁,似笑非笑,两行清泪垂与脸颊,认得出正是莫婉言。正心道:“来得好快啊!”顺着她手指一看脚旁,不禁大为着急,莫婉玉和杨煜正卧在她脚旁。忙道:“言妹,十余年不见,别来无恙吧!” 莫婉言道:“好得很呐!一人潜心修炼,虽是孤苦伶仃了点,但得想今日大仇即将得报,十余年的孤苦那是不值一提了。” 杨洪磊听她说得怨毒已深,想来这十余年定也不好过,暗自摇头,道:“言妹,事已过十余年,你又何必执着伤怀?” 莫婉言仇道:“少废话,秦寻风那负心人呢?让他出来受死!又何必躲躲藏藏!” 杨洪磊叹道:“言妹,秦大哥没有负你,而且,现今他已……他已不在人世了。” 莫婉言惊道:“什么?他死了?他死了!他真的死了!”说完神情飘忽,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下来。 杨洪磊道:“秦大哥在十六年前一直寻你,但始终没有下落,日日寡欢,终于含恨而眠,与世永绝。” 莫婉言又道:“林小如那贱女人呢?秦寻风死了,她难道也死了不成?!” 杨洪磊道:“不错,秦大哥当日追你而去,林姑娘受辱而终。” 莫婉言突然哭道:“什么!那贱女人也死了!死的好啊!都死了,都死了!剩我一人在这世上孤苦伶仃,他们双宿双飞!好得很啊!”哭完,哈哈大笑起来,对着杨洪磊道:“你说谎!他们怎么这样容易死,怎么可能!”又继续道:“快快说来,否则你金刀镖局鸡犬不宁!” 杨洪磊道:“言妹,过去的都过去了,你这又是何必?你看这是什么!”从包袱里取出一个灵位,上面写着:秦氏寻风之灵位。 莫婉言怒道:“够了!少拿这些个劳什子来糊弄。看来不给你点厉害尝尝,你是不肯说的了!” 莫婉言积怨太深,无论如何也不肯放手,起腿一脚,将莫婉玉踢了下来。杨洪磊见她立马发难,早有准备,飞身而起,稳稳接住莫婉玉,还未及落地,头顶阴风以至,忙抽出一手,硬接了一掌,只感觉全身像落入了大冰窖一样,寒彻入骨。所幸杨洪磊一生大战小战数之不尽,暗想:莫婉言接下来必有更加凌厉的后招,自己单凭一手不足以抵抗。轻轻一送,将莫婉玉横横推向自己红马背上,这马甚俱灵性,见女主人飞了过来,噔噔几下接在背上。 果然,只见莫婉言双掌翻飞,从杨洪磊后背拍来。杨洪磊早料到有此一着,身随念转,转身便是一记‘浪子回头’。双掌一交,各自后退三步。莫婉言原以为杨洪磊运大量功替杨煜治伤,定然已是元气大伤,谁知仍然如此了得。当下再也不敢大意,双手左右一错,右手从左手下方斜引而上,直击杨洪磊下颚。杨洪磊曾经听江湖相传,近年来莫婉言苦练一门‘绝情掌’绝技,歹毒阴狠,人人谈之色变。自也不敢大意,双掌一圆,使出平生绝技‘惊鸿掌’紧手门户。 莫婉言日日思情,终而花一十五年创出‘绝情掌’掌法,掌法之中寄予怨毒,招招威力无穷,式式阴狠毒辣;平素行走江湖惩戒负心之人,往往‘绝情掌’一出,无不成掌下亡魂。今日用之对付杨洪磊,倒也不敢大意,出手便是全力,第一式‘断雨残云’直拿杨洪磊下颚。杨洪磊见她五指箕张,直取下颚,左掌一引,右掌推出。谁知莫婉言招式如此怪异,明明被引开的右手,突然反抓,拿住了杨洪磊手腕,左手斜掌便劈了下来。尽管杨洪磊一生大战小战无数,也不免险象环生,仓促之际闪身躲过一击。只听唰的一声响,外袍子已被撕裂了长长的口子。吓得杨洪磊嘴唇发颤,暗惊:“倘若刚刚慢了一点点,恐怕就不仅仅是袍子裂口,而是开膛破肚之祸了!” 莫婉言见一招得手,哪肯作罢,右手毫不松懈,左手直削杨洪磊脑袋,杨洪磊忙起手招架,刚一接触,只觉掌缘麻木,头皮被她手指一划,也火辣辣的烧灼般疼痛。莫婉言此番倒也不再下手,后退开几步,五指打开,手掌放着一片头皮,上边掂着有头发血丝。自然,是杨洪磊头发。 莫婉言将头皮拈在手中,阴森森道:“杨老头,今日说出秦寻风和那贱人踪迹,念往日情分可饶你一家不死,否则便剜你的心脏。” 杨洪磊叹道:“言妹,秦大哥确实早已去世,为何你还如此执迷不悟?回头是岸啊!” 莫婉言大怒:“至今你还骗我!去死吧!”说完,灰影一闪,如风如电,发掌击向杨洪磊。 杨洪磊此时见她身影飘飘,双掌似实而虚,比之刚才两招,更有甚者,心下气馁,以前暗道言妹伤煜儿志在损我功力,现在才知,言妹看往日情分,才手下留情,至于损不损我功力,那是毫无区别而言。心念刚闪,莫婉言已经双掌将自己罩住,眼见逃无可逃,躲无可躲,正闭目待死。突然一口热血喷到脸上,睁眼一看,不禁悲痛欲绝。 第一回 温柔乡不作佳丽梦 三 原来,莫婉玉被妹妹莫婉言点穴扣住,一直静心冲穴,可惜,莫婉言此时功力强她太多,冲了这么长时间,终于双腿渐渐能动,但一运内力,仍感气息呆滞。直到听闻双方对话,吓得睁眼一看,只见杨洪磊头皮被撕了一大块,鲜血淋漓,又见莫婉言飘身再上,杨洪磊实已命在顷刻,当下也不及细想,飞身过去硬替他接了一掌。 莫婉言出手狠辣,绝无余地。双手一出,莫婉玉只感觉全身一痛,继而轻飘飘的,再无力气睁眼。 杨洪磊见妻子莫婉玉替他挨了一掌,全身经脉寸断,当场身亡。痛道:“师妹,师妹,你这是何苦!你这是何苦啊!” 莫婉言亲手将姐姐莫婉玉打死,心中也不免隐隐然不安,可想起近十余年所受之苦,马上硬起心肠,喝问道:“杨洪磊,再不说出秦寻风与那贱人行踪,你便是下一个!” 杨洪磊心神大乱,几十年夫妻一起生活,幸福场景,一下如潮而涌,哪将她的话听在耳里,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声悲凄哀伤,喊道:“师妹,师妹。”喊声刚毕,气血翻涌,终于僵硬不动,气绝身亡。 莫婉言突见杨洪磊夫妻二人,瞬间双双而亡,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心神难免开始恍惚,一下回思与秦寻风的花前月下,吟诗作词的恩爱场景,一时又回忆起与莫婉玉儿时的无忧无虑生活,时而回忆起近十多年来四处漂泊的孤苦生活,正是百感交集,脑里一片浑噩。长长凄凉地喊叫了一声,正欲飞身再找寻秦寻风的下落。突然,听到“娘,娘!爹爹,爹爹!”细如蚊声的叫喊。回身一看,只见杨煜脸色苍白,双眼含泪,似醒似睡,正在叫喊父母。 莫婉言初见杨煜时,双眼一红,起了杀心,但刚举手,略一思索,暗想:“秦寻风这负心人本就行踪不定,知道他踪迹的人定也少乎其少,他既然决意躲避开我,哪还能有更多人知道他隐藏的地点?举天之下,杨洪磊、莫婉玉已死,恐怕再想要找到他,只有着落在这臭小子身上了。” 念已及此,拦腰将杨煜抱起,几个起落,出了金刀镖局。莫婉言虽然武艺高强,但素知‘金刀镖局’在常州一带地位显赫,不能小觑。‘金刀镖局’总局设在常州,另外还设有八个分局,分驻东、南、西、北、东南、东北、西南、西北八方,共有镖师、趟子手、家丁合计数百人。莫婉言心计颇深,趁杨洪磊夫妇毫无准备之时,攻其不备,否则杨洪磊一声令下,堂堂数百人齐聚而来,她便武艺再高强数倍,那也定然枉然。此时,金刀镖局总局除杨洪磊夫妇外,武功高强的首推北方分号的胡镖头,以及在总局承担联络各方的钱镖头、朱镖头。虽然三人合上也万万不是莫婉言对手,但莫婉言想杨洪磊不同寻常,亲朋好友甚多,万一与三人纠缠上,帮手越来越多,那可棘手。当下,出了镖局,抱着杨煜跑进小巷胡同。 胡、钱、朱三位镖头,眼看杨洪磊夫妇气绝身亡,杨煜又被奸人所掳,当下首推颇为机智的钱镖头为代理镖头,发号施令。钱镖头叹道:“杨总镖头平素待我们如兄弟一般,无论如何,我们也要帮他把少镖头抢回来,一心辅佐,重振声威。” 胡镖头道:“奶奶的浑球!钱大哥你说吧,应该怎么办,兄弟们都听你的。” 朱镖头也咬牙切齿道:“对,钱大哥你说吧,该怎么做?” 钱镖头知道事情轻重缓急,当即当仁不让,朗声说道:“兄弟们,杨总镖头平素对咱们情深义重,现如今他遇难了,咱们定要帮他把少镖头给完完整整的救回来。你们说对不对?” 金刀镖局现如今在场的趟子手还有二十人,家丁跑了十余个,剩下七八个对杨洪磊忠心耿耿的,丫鬟更是早就脚底抹油,跑了个精光,如此一来,共计三十人左右。但留下的,具是血气方刚的好汉,众人听钱镖头说完,纷纷喊道:“救回少镖头,救回少镖头……” 钱镖头摆手示意安静,复又朗声说道:“接下来,暂由鄙人发号施令,同心协力,再振雄风。”接着道:“胡镖头,劳你立即星夜赶回北方分局,联络东北分局,带领人马,从北面阻拦奸人。”胡镖头应声答应,当即告辞而去。钱镖头又道:“朱镖头,劳你立即向各方镖局发出信号,强阻歼敌。第二,尽快联系总镖头的亲朋好友,一起剁了敌人。”朱镖头应声而去。钱镖头对剩下的诸人道:“余下弟兄,随我一起去找那奸人,替杨总镖头报仇雪恨,救回少镖头。”众人当即一路追赶上去。 杨煜中‘追情神针’以来,心智迷迷糊糊,虽得杨洪磊以深厚内力吸出四肢毒素,但脏腑之中,阴毒已根深蒂固,无法拔除。一直浑浑噩噩,忽醒忽晕,心中依稀模糊记得依父亲之计,母亲与自己藏于地下暗阁,待父亲下令遣散分局镖头、趟子手、家仆,纵火烧府,父亲便随着众人四处逃走。那时,仇家定会误认母亲与自己也在当中,四下追杀。家中镖头、趟子手、家仆何止数十人之多?何况其中不乏好手。母亲与自己等仇家走后,便可直上武当,求医救命。谁知母亲和自己刚刚进入暗阁,灰影一闪,母亲叫了一声哎哟,似乎被灰影偷袭点了穴。接着自己也被点了穴,父亲输入的真气不得运转,马上又晕了过去。待得点的穴位时久,渐渐被体内父亲真气冲开,模糊看见母亲毙于掌下,父亲气急而亡。心下悲痛,想冲上去与来敌拼个同归于尽,可惜身衰力竭,始终动弹不得,直急得大喊‘娘、娘’、‘爹爹、爹爹’,但连声音也叫不大声,最终好像是仇人拦腰将自己抱起,一路奔跑,眼前模模糊糊的房屋、树木,向后跑去。虽然记恨仇人拼命挣扎,但丝毫力气也没有,后来胸腹一痛,又天旋地转的晕了。 就这样浑浑噩噩不知多少时候,感觉体内阴毒像潮水一样汹涌袭来,虽然心智模糊,但也能感受到,四肢百骸似有千万把刀剑嗖嗖刮骨一般,每一次呼吸,心肺都像被成千上万支银针戳刺一样,痛得想要大声叫唤,可又哪叫得出声音! 这样,痛了不知多久。杨煜感觉似乎谁把类似药丸一样的东西喂他吃了,这药丸入口即化,一股花香沁人心脾。随着药力,体内马上有一股暖气从气海升起,过神阙、中庭、玉堂等要穴,散入四肢百骸,胸中阴毒也渐渐舒缓,终于缓缓睁开眼睛。 杨煜刚睁眼起身,发现自己躺在断崖之上。时又已至傍晚,天空一排大雁徐徐而飞,不时呜咽悲泣。远方山巘连连,暮霭沉沉。往崖下一看,云雾萦绕,深不见底,实不知其几千万丈。崖边藤蔓丛生,像千万条巨蟒倒挂。 “喂!臭小子,观赏够了没有?我可没有时间陪你干耗!”莫婉言道。 原来莫婉言见杨煜四肢抖擞,嘴唇发紫,知道是寒毒发作。她素知自己‘追情神针’的寒毒厉害,担心他熬不过去,就此死去。心想,臭小子死了倒也没有什么,但他若死去,从此难以再找到秦寻风复仇,忙将一枚药丸给他服下,暂时控制他体内的毒素。 杨煜听言,觉得声音熟悉,但是谁又记不起来。回头一看,见说话之人是一个灰衣中年妇人,马上回想起这声音衣服,正是大仇人。杀母逼父之仇汹涌而起,目眦尽裂,也不管对方武艺强自己太多,挥拳便迎头打去。可惜,阴毒虽然暂时被制,可全身依然毫无力气可言,眼见便要打中,莫婉言一抬手,便将他摔出一丈,额头正好撞在碎石之上,一道鲜血涓涓而流。 杨煜气急,不理伤势,起身又奋力踢去。莫婉言仍是手一挥,便将他又摔开丈余。这一次却是面部着地,摔得他鼻青脸肿。可杨煜毫不放弃,起身虽已是摇摇晃晃,仍然举拳打去,打不着便张嘴咬去。可是莫婉言何等功夫,哪能让他靠近?轻轻松松便将他又摔了开。杨煜摇摇坠坠,起身又待再上。莫婉言心想:“这臭小子骨头倒还挺硬,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非得把他打死不可。”趁他又拼命之际,出手点了他云门穴、曲泉穴等穴位,要他口不能言,手脚不能动。 杨煜气得原本苍白的脸涨红得紫紫的,可手脚动弹不了,连想骂都是不能,只好心中暗自诅咒。莫婉言森严骂道:“臭小子,你最好识相一点,再发疯,我就杀了你。” 杨煜现在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牙齿暗自咬得格格响,斜眼冷视。莫婉言也不加颜色,解开他的哑穴,冷冷问道:“秦寻风在哪?告诉我,可以饶你一条狗命!” 杨煜哑穴已解,随即破口大骂:“妖女人,你杀了我吧!否则我定将你碎尸万段。” 莫婉言啪的给了他一个耳光,喝道:“嘴还挺硬!” 杨煜给他打得头晕目眩,但仍是咬牙切齿的骂道:“妖婆,有朝一日,我吃你的肉,喝你的血!” 莫婉言又啪啪左右各给了他一个耳光,叱道:“臭小子,你究竟是说还是不说?” 杨煜满口鲜血,怒目直视,丝毫不畏惧,骂道:“妖婆,小爷知道,但就是不说给你这蛇蝎心肠的妖妇。有什么毒招尽管使出来,小爷我等着呢!” 莫婉言怒气上冲,嘎啦一声,手起手落,便折断了杨煜的右臂。逼问道:“你说是不说?只要再敢说一个不字,便再折断你右腿。” 杨煜被折断了右臂,痛得啊的一声大喊,但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如何肯说!刚张嘴说了一个不字,嘎啦一声,右腿又被折断。疼痛刚作,便晕了过去。 过了一盏茶时间,杨煜终于悠悠醒转。见莫婉言坐在身旁盯着自己发呆,一下深情款款的样子,一下又咬牙切齿的神态。骂道:“妖妇,还有更加歹毒的吗?小爷我还没尝够呢!” 莫婉言不知其实杨煜便是秦寻风独生爱子。这些年她闯荡江湖,从没听说秦寻风有子,故误认为,杨煜真是‘金刀镖局’的少爷。刚刚想接着逼问杨煜,谁知他眉宇之间竟像足了昔年的秦寻风。因此,一眼难罢,流露出了深藏内心的爱恨情仇。此时,被杨煜一喝骂,方才惊醒,不觉脸现红晕。但随即便又恢复到冷漠,刚想接着逼问,突然,听见左面崖边有异动,喝道:“无耻鼠辈,藏头露尾,算什么好汉?” ; 第二回 身似浮萍雨折枝 一 杨煜正茫然间,忽有一个男子飘然现身。杨煜一看,该男子四十来岁,手持长剑,修身长立,脸如冠玉,青衫飘飘,温文儒雅,不禁大喜,叫道:“许叔叔,快救我!这恶女人杀了我爹爹妈妈!快杀了她!”来人确是杨洪磊交好的‘江南四友’之一,人称‘风雅剑’的许孟景。 许孟景看了杨煜一眼,微笑道:“贤侄莫急,有叔叔在,自然为你找回公道。”向莫婉言轻轻一揖,问道:“你便是人人谈之色变的‘五绝仙子’?”‘五绝仙子’是江湖中人因莫婉言性情而定的,所谓五绝,乃无情者必杀、多情者必杀、痴情者必杀、轻薄者必杀、钟情者必杀。 莫婉言冷冷道:“是有怎样?既然你知我名,还不快滚!阻我复仇者一样该杀!” 许孟景微微一笑道:“平素听闻‘五绝仙子’心狠手辣,手下从不放活口,想不到今日却劝人不要送死。看来我倒是道听途说了!”说完又哈哈笑了几声。 莫婉言虽然绝情绝性,但刚刚杀了杨洪磊、莫婉玉两夫妻,往事时而浮上心口,也难免郁郁不安,因此喝道:“今日杀人已足。还不快滚?” 许孟景哈哈笑道:“要‘五绝仙子’一天之内劝我活命两次,就算死,也值得含笑九泉了。” 莫婉言听他似乎没有要走之意,怒道:“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走还是不走?” 许孟景不管她是否发怒,笑道:“走定要走,但不知能不能如愿走。” 莫婉言哦道:“怎样才算如愿走?” 许孟景道:“替故人洗冤,帮故人救子。” 莫婉言一听,也哈哈冷笑了几声,道:“平素我‘五绝仙子’手下从不留人,看来今天一样如此。”又哈哈笑了几声,说是笑,又不似笑,说似哭,也不像哭。笑完,一掌便向许孟景打来。 许孟景素知这魔头出手毫不留情,今日一见,果不其然;又见她掌势凌厉,自不敢大意,青衣飘飘,向上一跃,让开掌势,寒光一闪,长剑已经直指莫婉言脑门。莫婉言初时见他温文儒雅,料想一招足已取他性命,谁知这文雅之人轻而易举便让了掌势,又见长剑已经直指脑门,势若长虹,不禁一惊,忙轻身一闪让开。许孟景平素多有听闻她的行事,知她不仅仅心狠手辣,而且武艺非凡,一招‘天外飞虹’既已抢得先机,哪还肯放手?剑尖一抖连点莫婉言肩贞、肩井、神堂、天宗、魄户五处穴位。每次点穴,都似是画一朵凌雪而傲的梅花,看似轻描淡写,实是许孟景武艺之精华。 二十年前,许孟景除学剑法外,一心还痴迷作画。两物可说是他生命,但学而不专,终难成就。其师再而告之,可他终是难放其一,惹怒了师傅,放之出门。许孟景离开山门之后,心灰意懒,也曾想过舍却画画,专心练剑,或专心画画,舍却练剑,但还是不能放下任何一个喜好。离开山门后的他,也不愿再去重新拜师,到处游览名山大川,想作画之时,便作画,想练剑之时便练剑,甚而一边练剑一边作画,如此随意练了五年,渐渐觉得剑中有画之境界,画中有剑之灵动。后来又得遇高人指点,终于将作画与剑法合二为一,开创出一套世间少有的剑法。之后,许孟景鱼和熊掌俱已兼得,后来十五年,日日沉迷于这套剑法,名声也随之越来越响。现今他四十余岁,这套剑法倒也浸润了十五年之功。 莫婉言见他剑法灵动,招式匪夷所思,再也不敢小觑,闪身让了开来,双掌一晃,‘绝情掌’如鬼如魅,穿插在剑势之中。许孟景长剑忽而轻描淡写,忽而重涂浓墨,莫婉言‘绝情掌’虽然毒辣异常,一时倒也不敢轻易进招。许孟景这一路剑法,暗藏画意,对于许孟景来说,每次动剑都是享受,一旦使了开来,往往如痴如醉,皴、点、勾、染滔滔不绝,一时长剑轻柔,一时刚性雄浑,点的时候,圆、扁、秃、尖、粗、细、老、嫩、横、斜、平、直;擦的时候,干湿皆备,剑韧侧锋扫擦,实已尽情尽兴。 莫婉言年轻之时,琴棋书画无一不通。初时,许孟景招招怪异,故而不敢贸然,但数十招早过,渐渐觉得许孟景的剑招似很熟悉,又观察了几招,终于明白,许孟景正仿作李思训的《江帆楼阁图》。又看准后,确实无误,知他接下来便是画有勾无皴的山石,左臂一振,右臂回挽,正是‘绝情掌’第三式‘抱残守缺’。此时许孟景正剑势凝重,轻灵不足,正好被莫婉言将剑招锁住。莫婉言眼见得逞,那还放手,左臂已连打许孟景右手的天泉穴、曲泽穴、内关穴,右胸天池穴。 许孟景这路剑法,多以进攻为妙,防守为劣。眼看‘五绝仙子’莫婉言奥妙的点穴手法无从拆解,只得弃剑防胸。谁知这招‘抱残守缺’招中有招,莫婉言竟然中宫直进,许孟景躲无可躲,只得强运内力护住心脉,硬挨了她一掌,向后退了几步,喉头一甜,哇的吐出了一口鲜血,看来内脏仍然受了重伤。 莫婉言本不欲杀他,但一番打斗,杀念渐盛,二者许孟景武功高强,今日若放走他,他日武林之中又多了一个强敌。于是,举掌正待劈下。山崖边突然传来一阵‘许四弟、许四弟’的叫唤声,声音回荡山谷,直震得莫婉言耳膜发痛。 许孟景听见声音,大喜不已,忙回道:“琴大哥,我在这儿,快,快,莫放走了女魔头。” 莫婉言听许孟景称那叫唤之人为琴大哥,不禁暗叫糟糕,低呤道:“江南四友,琴阳。”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许孟景,问道:“你便是江南四友的许孟景?” 许孟景内脏受损,再加上刚刚大声呼喊琴阳,内息更乱,暗想恐怕今日命丧于此了,又回了回忆近二十年与剑画的快乐时光,想想死则死矣,当下便不畏惧,微笑道:“正是在下,你待怎样?” 莫婉言道:“好得很!好得很呐!留你性命与那琴阳捎信,就告诉他,屡次坏我大事,终有一日,我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说完,哈哈一笑,顺手抄起杨煜,几个起落,已下断崖。杨煜素知‘江南四友’之能,本来暗想许孟景定能救他脱离魔掌,没想到这女魔头武功竟高出许孟景,许孟景不仅没有将自己救出,反而中了一掌,身受重伤。现今又被女魔头控制,手脚皆不能动弹,口不能言,一肚子窝囊气,也只得憋着。自从下断崖以后,莫婉言斜斜提着他,晚上挑一些小路走,等小路到了尽头,便直接从山林里横冲直闯,到了白天,莫婉言抓了一些野兔或山雀,烧烤了来吃,杨煜自然不吃她打回来的东西,虽然肚子饿得咕咕直叫,也忍着,毫不示逊。莫婉言也不强求,将烤好的野兔、山雀扔到他面前,解了穴道,便在一旁吃东西,吃完便闭目养神。杨煜本来,自穴道解后想冲上去与她同归于尽,但右臂右腿皆已折断,报仇可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当下也只得一瘸一拐的去找了一些树枝,将手脚固定好,恶狠狠的盯着莫婉言,可说是睚眦俱裂。莫婉言缓缓睁开眼睛,说道:“小子,我解了你的穴,手脚能动了,难道你就不想杀我报仇了么?还是被我打怕了?” 杨煜恨恨的道:“父母之仇不共戴天!这点小苦小爷我还受得了,魔女你睡觉最好小心一点,小爷我定杀你报仇!” 莫婉言哈哈笑道:“我‘五绝仙子’杀人无数,难道想杀我的人还少了吗?凭你小子,谅你也没有这能耐!” 杨煜怒道:“魔头,总有一天我定会手刃你,替我父母报仇!” 莫婉言道:“待我办好事后,再来慢慢折磨你!我劝你现在还是省省力气,切莫惹怒与我,否则这路上,零碎苦头定不会少了你的。” 杨煜本来想站起身来和她拼命,可刚一起身,手脚突然一阵冰凉,渐渐麻木,接着手脚上的寒气逐渐向五脏六腑聚集。杨煜只感觉五脏六腑渐凉,暗叫不好,看来寒毒又发作了。果然寒气瞬间流遍全身,四肢发起抖来,内脏更是直如刀绞,连喊叫的气力都不能。后来,寒气逐渐又下移到丹田,一下又从丹田回至内府,随着寒气的游走,杨煜就如受到铁梭刮骨一般疼痛。终于支持不住,晕了过去。 他也不知晕了多久,直到一阵暖气在体内游走一圈,杨煜才悠悠醒来。睁眼一看,正躺在一条小河边,已经不是晕倒的那个森林。 现刚入秋,杨煜见往昔一簇簇绿草,草尖已经枯黄低垂,一些沿河开的野花花瓣已干瘪的粘在叶上;对面一排杨树正萧萧落叶,地上铺起了很厚的一层黄叶;几只小鸟,叽叽喳喳的跳上跳下。河里的小洲中有两只长腿鹬正耳鬓厮磨的啄食。突然,噗、噗两声,两只长腿鹬直挺挺的扑倒在水洲上,扭曲了几下,便僵死不动。 杨煜转身一看,见莫婉言脸露冷笑,杨煜不禁气往上冲,怒道:“你做什么?” 莫婉言道:“钟情者必杀!你难道不知么?” 杨煜道:“可他们是鸟啊!连鸟也不放过!他们也招惹你了么?” 莫婉言哈哈道:“凡是钟情者,皆该杀!别说鸟,就是鱼虫也照样杀之绝之。” 杨煜怒道:“女魔头,像你这般蛇蝎心肠,定会不得善终!” 莫婉言咬牙切齿道:“少和我提仁义道德!秦寻风就是仁义吗?” 杨煜也哈哈笑道:“别说秦伯伯已死多年,就算他没死,你这样的歹毒,他定也不会回心转意的!” 莫婉言听后,大怒,举起手掌便要劈下去。突然冷笑了几声,说道:“我倒要看看你有多懂人情仁义。”接着又道:“过去将那两只鸟捡过回来,吃了它们,我便放你一马。” 杨煜气道:“女魔头,这般歹毒的事,我杨煜断然不会做,你杀了我吧。”说完,眼一闭,待死。 莫婉言道:“好,挺有骨气的,我倒想看看是你的骨气硬,还是我的手段灵。”说完,挥指连点杨煜穴位,杨煜待回过神来,已经摔倒在地。 莫婉言一个起落,已将两只长腿鹬捡回来,喝道:“小子,张嘴吃了它,我便饶你不死!” 杨煜气鼓鼓道:“魔头,杀了我吧!休想让我和你一般行尸走肉!” 莫婉言道:“敬酒不吃吃罚酒!”手一扭,硬生生的一只长腿鹬的头颈拗断,点了杨煜的穴,使他口不能闭。一股鲜血兹兹的流进杨煜口中,杨煜拼命挣扎,可哪动得了分毫!只能闻到一股腥味冲鼻,其他的模糊一片。 莫婉言哈哈大笑,强迫他喝干一只鹬的血,又拗断另一只,也强迫他喝了。喝干了血,把肉烤熟,一片一片的撕了,硬塞进他口中。等喂完了他,方才解开他的穴位,自己拿着鹬肉慢慢品尝。 杨煜手脚刚获释,忙到河边干呕,可怎么也呕吐不出来。此时他已怒到极点,顺手抄起一个大碗口大小的石头,向莫婉言头顶砸去。可莫婉言武功多高,哪能让他轻易砸中?一闪身已经抓住他后颈,用力一摔,摔进了河里。虽然河水刚及腰身,但被莫婉言头下脚上扔进河里,二来,他手脚刚被折断,咕咕咕的喝了几大口水,方才露出头来,谁知好不容易露出头,脚下无力,被水一冲又摔倒在河里,又喝了几口,才爬将上来,不住的喘气,咳嗽。 杨煜一边咳嗽,一边大骂道:“魔头,我……我……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莫婉言懒得和他浪费口舌,一下又将他斜斜提起,顺着河道直走。杨煜被她斜斜提着,甚是难受。放眼望去,河水曲曲折折,婉婉转转,向东而流,水里浮萍依水而流,忽而东,忽而西,身世浮沉全不由己。杨煜看着看着难免与自身联系,昔日前自己还是常州的公子哥,呼风唤雨,无所不能,可现在,自己被人控制,任由摆布,与浮萍相比,可不是一般的任之傀儡! ; 第二回 身似浮萍雨折枝 二 这样在河道上走了两日,莫婉言眼看天色不早,便提着杨煜到一棵河柳下休息;解开了杨煜的穴,自行去河里抓鱼吃,烤好也是一般的将熟鱼扔到杨煜身边,再也不管他吃与否,自己便在一旁吃了起来。杨煜满腔恨意,哪能吃她的东西?可是已经两天没有进食,肚子也早饿得咕咕直叫。莫婉言听见,一脸轻蔑,冷笑几声,便闭目运功。 杨煜也不理她,只得起身看看四周有什么东西可以充饥。现在才刚入秋不久,花草树木虽然已初见凋残,可是也正是农收之际。放眼远看,满山的矮树杂草,突然杨煜眼前一亮,看到对面山坡上有一片玉米地,硕实累累,当下狂喜,一瘸一拐的向着对面山坡走去。 刚开始几天,杨煜也曾想过先逃出魔头手心,再请高人出面整治她,可想到父母的惨状,一心只想亲手手刃于她,心里暗暗发誓:“大丈夫报仇十年不晚,虽然现在我万万不是她对手,可只要我勤练武功,总有一天可以杀她替父母报仇,就算这辈子都不是她对手,最多也就是死而已。大丈夫死则死矣,有何惧怕!”想通此节,逃走的念头便打消了。 杨煜在山下找了一根粗枝,撑着慢慢向玉米地爬上去。废了好大一会儿劲,才掰了三个玉米棒子下得山来,生火烤了,闻着香喷喷的熟玉米,狼吞虎咽的大吃起来。 在柳树下过了一晚,第二天清晨,杨煜腿已经能靠木棒拄着慢慢行走。莫婉言倒也不再急急赶路,便没有斜斜提着他,任由他一瘸一拐的自己走。走到中午时分,太阳高悬,两人在河边喝了一点儿水,突然听见有人在对岸一边垂钓,一边呤道:“白芷汀寒立鹭鸶,草风轻剪浪花时。烟幕幕,日迟迟,香引芙蓉惹钓丝。” 莫婉言见呤词人,五十岁左右,灰袍布衣,花白头发,鼻梁高挺,皱纹累累,一络山羊胡须也是花白,正在悠然自得的垂钓。当下也不在意。杨煜听着呤词人口音熟悉,抬头一看,欣喜若狂,大喊道:“高伯伯,高伯伯。侄儿在这。侄儿在这。” 莫婉言早听闻杨洪磊与‘江南四友’私交甚好,前几日打发了老四许孟景,听杨煜叫对面之人‘高伯伯’,暗想此人便是‘江南四友’老三,江湖人称‘大手笔’的高跃。见他远来在此垂钓,其意已明了。当下冷笑问道:“对面可是‘大手笔’高先生?” 高跃只是用心垂钓,并不答话。 莫婉言又道:“不知先生远来垂钓,所谓何意?” 高跃慢慢放下手中鱼竿,突然哇哇放声痛苦起来,哭了好一会儿,醒了醒鼻涕,又大声哭道:“杨老弟啊!杨老弟啊!你为何不等哥哥同行,一路黄泉,把酒言欢。” 莫婉言见他疯疯癫癫,暗自准备,手中已经扣了一把‘追情神针’,略见异动,便要发针。 高跃哭得眼泪鼻涕糊涂一团,好不伤心,惹得杨煜也跟着大哭起来。突然,高跃从腰间取出一支毛笔,一纵身,待要跃河过来。 莫婉言哪能让他轻易过来?手一扬,白光点点,十余枚‘追情神针’激射而出,分别射他上中下三路。高跃此时身在半空,脚下毫无借力之处,眼看就要中针。急得杨煜大叫:“小心”。就在这间不容发之际,高跃双腿一搭,互相借力,又纵高一丈,躲过银针,轻飘飘落到岸上。 杨煜高兴道:“高伯伯你没事吧?” 高跃将手一摆,说道:“贤侄莫怕,待我收拾了这魔头,替杨老弟报仇后,再与你善后。你暂且离远一点。” 杨煜深知高跃武艺犹在许孟景之上,当下也不多说,慢慢的退后几步,到了柳树下观看。 高跃见杨煜退开,不再多说,毛笔横摆,便向莫婉言打去。莫婉言见他刚刚借纵之术,极是高明,不敢怠慢,一出手便是‘绝情掌’。 高跃以毛笔为武器,原因和许孟景一样,同时痴迷于两物,最终只得合二为一,但高跃内力修为高出许孟景很多,一生喜好四处行侠,实战经验也多于许孟景,在江湖上‘江南四友’名头中也最响亮。而出名绝技《裴将军帖》自也是人人皆晓。 高跃素来嫉恶如仇,最重义气,与杨洪磊志同道合,自引杨洪磊为弟,现兄弟已逝,悲痛不已,一出手便是绝招《裴将军帖》。 高莫二人一接上手,便打得难解难分,高跃一路笔法,雄姿英发,气势磅礴,神龙变化,尤其是写到“战马若龙虎,腾陵何壮哉!”更是豪气鼓荡,雄浑激发,锐不可当之势。 莫婉言见高跃笔力竟已如此,不禁难免为之胆怯。本来她的‘绝情掌’招招诡秘难测,就算与高跃这样的高手对战,也可说旗鼓相当,不失为一绝。但偏偏眼前之人,正义禀然,大袖挥毫,越打越觉不顺,渐渐的处于下风。 杨煜在一旁观看,也不禁为高跃之气所摄,只见高跃一支毛笔,横挥竖画,斜勾夺魄,招招如神龙游舞,变化万千。而看莫婉言现在只有招架之功,哪有还击之力!心下不禁暗喜。 莫婉言越来越是害怕,被逼得气也难喘。正在苦无计策之时,看见杨煜正幸灾乐祸的在一旁。左手用尽全力推了一掌,右手扣住一把‘绝情神针’唰的向杨煜射去。高跃正打得兴起,忽被她掌力一逼,噔噔的退了两步,又见莫婉言一把银针向杨煜射去,大叫不好忙闪身前去相救。谁知刚替杨煜解了围,背上仿佛被蚊虫叮咬一痛,情知不妙,仓促之际回身打了一掌,果然莫婉言正挥掌拍来。这下两人拍了一个正着,各自向后退了一丈。 莫婉言哈哈笑道:“高先生,承让了!哈哈……” 高跃本欲再上,但稍稍运气,马上背上传来一阵麻痒,接着便是冰凉,开始时背上凉,接下来胸腹也跟着冰凉起来。高跃闯荡江湖,经验极足,小有不对,马上知道自己中了剧毒。忙坐下,抱元守一,阻止寒毒循着经脉游走。 莫婉言见自己计策奏效,大喜,未免他日纠缠,忙走上前举掌便打了下去。杨煜吓得大叫:“高伯伯,小心。” 莫婉言眼见就要将高跃毙于掌下,突然噗的一声响,莫婉言啊的一声痛呼,提气一纵,跃开了三丈。 杨煜在旁看得清楚,飞来之物乃是一枚棋子。略一回思,高兴叫道:“南宫伯伯,南宫伯伯,你在哪儿?” 话音刚落,只见一个蓬头老汉,六十余岁,衣衫褴褛,可双眼却是炯光熠熠,此人正是‘江南四友’排名第二的‘神算子’南宫傲。 莫婉言被棋子打中手腕,虽然她掌力精强,但也疼痛异常。心下不禁骇然,来人手劲之强,眼里之准,当真了得。更加惊奇的是自己闯荡江湖多年,竟没有听说过有这样一号人物,当下也只得按兵不动,先看清来人何意再说。 南宫傲虽然在江湖上得享‘江南四友’及‘神算子’美誉,但平时一心醉于棋道,深居简出,精研棋道,所以听过他大名的人着实不少,但亲眼所见之人却是少之又少了。 杨煜见到南宫傲亲身前来,哭诉道:“南宫伯伯,这魔头杀了我爹妈,伤了许叔叔,暗算高伯伯。快杀了她,莫放她逃走。” 南宫傲噢的一声,转身向莫婉言道:“你便是‘五绝仙子’,老丈听闻你心狠手辣,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啊!” 莫婉言正待询问她是何人,所谓何意。岂知还未开口,噗的一声,一枚棋子已经迎面打来,劲风夹声,势急异常。若是平时,这样面对面对莫婉言发射暗器,她便是顺手接住,反打回去。可是南宫傲激射出的棋子,岂是其它暗器所能相比!莫婉言一听来势所带的声响,就知难以抵挡,更别说信手接住;心念刚动,忙矮身相避。 谁知南宫傲善于棋道,心思更比别人缜密,第一子还未发出,已算定对方将会退于哪个方位,于是第二子便跟着噗的一声,直打莫婉言腰间,虽说是两子发射分前后,实则同是一般打到。 莫婉言眼见不好,只得往上一跃。南宫傲早已算准她有此一着,噗的一声,发棋直取莫婉言神阙穴。莫婉言身在半空,无从借力,只得鼓足全身功力向上一跃,如此一跃,看似简单,实则她毕生功力之所聚。但南宫傲手发激石何等迅速,莫婉言虽然避过了神阙要穴,但伏兔穴上难免被打中,只觉一痛,身体迅速落了下来。 南宫傲正欲扣棋再发,莫婉言忽然道:“且慢。” 南宫傲自知现在取她性命,犹如囊中取物,便道:“有什么遗言交代,你说吧!” 莫婉言不惧反而哈哈笑道:“你先看看高先生再说吧!” 南宫傲不知她想耍什么花样,转身一看,不觉大惊。原来他刚到之时,已看到高跃中了剧毒。但高跃已经运气调息,额头汗珠滚滚,气色却不太坏,料想也不会太严重。谁知才刚过了一瞬间,他却已是脸色铁青,脖子上青筋暴露。确是中毒已深,再不服解药,恐怕凶多吉少。 南宫傲暗想当下之计,恐怕得先将解药弄到手,向莫婉言道:“快交出解药,否则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莫婉言仰天哈哈一笑,说道:“‘五绝仙子’杀人无数,厡该死无葬身之地,何况今日有高先生陪葬,可说是死得值了!” 南宫傲暗想:“魔头狡猾,硬要玉石俱焚。看来只好先将她除了,再搜解药。”心下打定主意,一枚棋子正要激发。 莫婉言在一旁察言观色,见他突然脸露杀机,忙道:“且慢!你可知我这‘追情神针’分为九种,每一种毒性大异。我知你打什么算盘,可是普天之下唯有我才知道他所中的是什么剧毒,倘若用错了,那是毒上加毒,当场毙命。”说完从怀里取出九包不同颜色的药粉,以示刚刚她所言非虚。 南宫傲略一沉凝,道:“你待怎样?” 莫婉言道:“一命换一命,怎样?” 南宫傲心想现在也别无他法,只得道:“行,交出解药,饶你不死。” 莫婉言道:“一言为定?” 南宫傲道:“男子汉大丈夫,自然一言为定。” 莫婉言道:“好,我就暂且信你。”说完将其中一包黄色药粉扔了过去。 南宫傲顺手接着,忙让高跃服下,见服下后没有异状,对说道:“多行不义必自毙!今日放你,他日倘若再撞到我手里,定不轻饶。”转身又仔细的察看高跃伤势。突然,南宫傲身后,嗡嗡嗡的几声,忙侧身相避,接着啊的一声惊呼。南宫傲一看,莫婉言又已将杨煜抓住,几个起落,消失在密丛中。心下大怒,这女魔头真是卑鄙异常,自己放她一条生路,她却仍然不知好歹,倘若再有机会撞到,非先诛之而后快! 杨煜恼恨莫婉言杀他父母,计害高跃,打伤许孟景,因此一路上破口大骂。莫婉言倒也坦然,一般不与他计较,但有的时候心情不好,提起杨煜一摔就是几丈远,往往把杨煜摔得鼻青脸肿。 走了几天,一天晚上,忽然下起秋雨,莫婉言找了一处破败的荒庙。杨煜独自在一旁生了火堆,看着残旧的破窗,蛛丝在风中抖动,窗外秋雨绵绵而下,一株梧桐树在雨中任其淋打,树上枯枝被雨水打落,随着流水,缓缓而去,心下不禁悲痛,黯然神伤。 ; 第三回 凄婉一曲空悠悠 一 莫婉言带着杨煜一路往北而走,走走停停,不觉已是九月十四。杨煜腿脚已经养了一月,已恢复如初。这一日,他被莫婉言逼着走在一条山道上,两边山崖嵯峨,道中一股凉风轻轻徐来。杨煜本来一路上绝不和莫婉言说一句话,可越走越迷茫,问道:“魔头,你究竟要带我到哪?” 莫婉言道:“别废话!与你无关!” 杨煜不禁心下大气,既然此事与他无关,为何非要拉他日夜赶路,饱受风霜。但也不愿与魔头争执,就此无言,跟在后面慢悠悠的走。 两人又走了大半个时辰,眼见前面山坳处有一间农舍,鸡鸣狗吠,炊烟袅袅,围着菜畦缓缓消散。一个佝偻老农夫正拿着锄头耕作。突然莫婉言冷冷道:“走,过去看看。” 杨煜冷眼以对,哼了一声,走在前面。看着老农夫衣衫陈旧,半挽裤腿,一张麻子脸也难遮住脸上皱纹,想是生活贫苦,不禁心有怜悯之意,正想客气的上前寒暄。突然莫婉言纵身上前,一把揪住老汉的胳膊,咔嚓一声,扭断了。直痛得老汉哎哟的大叫了出来。 杨煜平素喜欢抱打不平,最恨之事莫过于欺负老幼。不禁大怒,也顾不得是不是莫婉言的对手,握紧拳头,便打过去。莫婉言右手抓着老汉,竟不回头,飞腿一脚,正中杨煜下颚。杨煜被她踢得翻倒在地,但一个嘟噜翻起身来,又打将过去。莫婉言不愿与他纠缠,左手一探,从他拳头下蹿了过去,五指连颤,点了他穴道,令他动弹不得,做声不能。 莫婉言狡狯的看了他一眼,回头逼问那老汉:“这里可已是山东境地?” 那老汉敦厚老实,好端端的在地里干活,哪能知道忽然被人扭断了一条胳膊。早吓坏了,结巴道:“是,是……这里已是……哎哟……山东境地。” 莫婉言又问道:“那这离断情崖还有多远?” 老汉哎哟哎哟的直叫,忙答道:“不远,再过前面两个山头就是断情崖了。” 莫婉言微笑道:“很好,很好。”突然扬起手掌,啪的打在老汉头顶,顿时,老汉头骨碎裂,双眼鼓出,口中鲜血狂喷,已然毙命。 莫婉言杀了老汉方才解开杨煜被点的穴道,杨煜被点之穴刚解,忙俯下身去探老汉的鼻息,确已身亡,不觉手脚发抖。杨煜亲眼见到莫婉言如此狠毒的举动,哪能不怒?回头怒道:“魔头,他耕作务农,碍你何事,你何必杀他?” 莫婉言头也不转,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毫不回答,向那农舍走去。杨煜当下也理不得老汉,赶快往屋里跑去,倘若莫婉言又要对他家人下毒手,须当无论如何也救他性命。 杨煜刚进屋内,看到一个老媪正忙活着替莫婉言斟茶,而莫婉言手中捏着一枚‘绝情神针’,脸现怒色,不禁大惊。忙走过去一把将她拉在身后,怒目看着莫婉言。 莫婉言也不理他,看着残窗冷笑。 可怜那老媪还不知祸已天降,慈祥的看了看杨煜,笑呤呤赞道:“好一个孩子,生的这般俊。”又拉杨煜坐下,自个儿去斟茶倒水。杨煜见她手脚已不灵活,手指头斟茶时突自颤抖,委实可怜。又斜眼瞧了莫婉言一眼,见她还没有动静,甚是紧张。 老媪对杨煜笑道:“我那老伴,真是老糊涂了,家里来了客人,也不来打声招呼。贵人可不要介意。” 杨煜想起她的老伴,心中不禁难受,但也只得微笑道:“婆婆不必介怀,不必介怀。” 老媪又道:“听两位口音不像是本地人,是外地人吧?” 杨煜道:“晚辈常州人士,冒昧打扰婆婆,还望恕罪。” 老媪道:“这是哪里话?贵人瞧得起我们穷人,那就是给我们脸上贴金了。” 杨煜正想客气,莫婉言忽道:“‘相思一夜情多少,地角天涯未是长。’从此世间便只你孤独一人,还留你何用!” 杨煜听言大惊,忙站起身来,挡住老媪。但最终还是迟了一步,唰一声响,莫婉言‘绝情神针’已从老媪眼睛贯入脑里,当场气绝。 杨煜怒发冲冠,啊的一声大喊,发掌便劈向莫婉言头颅。莫婉言侧身一脚,将他踢开,他又挥拳直上,同样,莫婉言轻描淡写便将他打倒在地。 杨煜趴在地上,眼里流出了泪水,怒道:“魔头,你滥杀无辜,终有一日,定会遭报应的!” 莫婉言冷眼以对,说道:“你再废话,我就杀了你!” 杨煜此时哪还顾得了性命,起身便要与她拼命。莫婉言五指箕张,一把抓住他的心脏,冷冷道:“臭小子,想死还不容易吗?要不是我留你还有用,早让你去见你爹娘了!”说完,手一送,将他推开,走出去,抓了一只鸡杀了,在灶上烤熟,自个儿吃了。 杨煜哪有心思吃东西,将二老抬出去,找了个隐秘的地方埋了。手中一把把泥土掩上之时,内心心乱如麻,想到这两位老人可说是枉死,但尚有自己将他们尸体掩埋,然而,父母的尸身不知可有人善后。想着想着,情不自禁的哭了起来。 杨煜忙活了这大半天,眼看夕阳西下,半边天被染得如血一样鲜红,秋意萧瑟,更增彷徨、怅惘之感。老农夫家的几只小鸡,叽叽喳喳的在院里嬉戏。杨煜想到:“小鸡啊小鸡,你们不知母亲已亡,尚能群游嬉戏。想我一个堂堂男儿,弑父杀母的仇人就在眼前,却不能动她分毫。你们也算得幸运了!” 夜幕很快落了下来,凉风渐盛。杨煜不愿与莫婉言同屋,就躺在老农夫妇的坟头休息。虫声唧唧,鸟声呜咽,看着星石流动,残月苍白,内心一片茫然。 突然,莫婉言走了出来,冷冷道:“臭小子,算时日,你的寒毒应该也快发作了吧!” 杨煜闭着双眼,恍如不闻。 莫婉言又道:“留着你还有用处,可别提前死了,误我的事,且将这药丸服下。” 杨煜仍是充耳不闻,静静躺着。 莫婉言道:“好啊!看来苦头还挺硬朗!”说完,双手一张,把杨煜拎了起来,问道:“你吃还是不吃?” 杨煜仍是大眼不睁,小口不张。 莫婉言冷笑道:“别以为我拿你没办法!”双手托着杨煜双颚一捏,喳一响,将他双颚硬生生扭脱臼了。右手一弹,一枚药丸直入杨煜喉中,接着,啪的一耳光脆响,顺势又将他双颚接好。脱骨、送药、接骨,只是一瞬间,手脚确实快得难以置信。 杨煜气得脸色惨白,可也无可奈何,唯有怒目以对。 杨煜在坟头半眯着眼,想着以前的琐事,回忆一家三口的幸福日子,慢慢的便沉睡了。第二天早晨醒来,薄薄的秋霜掩在泛黄的叶片上,朝阳一缕缕洒下,整个农舍便跳动着淡红的星点。 莫婉言也起的大早,来到坟头,说道:“走吧,再迟便来不及了。”杨煜不回答,俯下身子,恭恭敬敬的向已故世的两位老人家磕了三个响头。说道:“两位老人家平生疾苦,素不与人结仇,待人和善,今日不幸遇到恶魔,枉自归天。小子身在近旁,却无力回天。他日若有机会,必当为你二老报仇雪恨,已祭亡灵。” 莫婉言一旁听着,也不愤怒,只是冷笑。心里盘算着,等我找到秦寻风的下落,那时便送你去与他们相会。 莫杨二人依昨日老丈指点之路,一路向着断情崖走去。这断情崖在山东以东,崖高万丈,崖上终年浓雾蔼蔼,森林茂密,鸟鸣嘤嘤,多千年古藤崖下放眼一望,尽是雾气缭绕,也不知崖下是何等样光景。 莫杨二人依着指点走,过了一个山头,远远看到一座巍峨大山,直立天地之间,宏伟壮丽,虽已是初秋,但仍掩不了其磅礴气势,那会让人有一点儿秋意。山的东面,透过薄雾依稀能看到一处断壁,实是鬼斧神工,该断壁将大山劈为两段,切口处,两边山崖各有一条飞瀑玉龙倒挂。 莫婉言看着大山被硬生生切开,分离。虽然咫尺对望,但终是不能相聚,心中惆怅,痴痴吟道:“‘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长相思,摧心肝。’为何世间多薄情,老天爷也是如此绝情绝意?” 两人遥遥看了一盏茶时分,莫婉言指着断崖道:“走,上崖!”杨煜年少风流,虽然近日受尽人间苦难,但见此奇景,也难免心动,真想上去一观。当下不说话,一路朝着山崖走去。 这断崖看似很近,实则仍有一段距离,再者上崖的山路陡峭,一般没有樵夫或寻常百姓上去,隐隐约约的路影,弯弯曲曲的蜿蜒而上。二人上去倒也费了一番功夫。 待得上了断情崖,莫婉言四周仔仔细细的观察着地势,环境。杨煜便找了一个大石头坐下,悠闲的欣赏着这奇山异水,良景佳境。其时,艳阳高照,飞瀑流泉,水光四溢,崖下依旧烟雾漫漫,偶尔有啾啾鸟叫声,从崖下传了上来;纵眼远望,别是一般辽阔,山峦连绵,青峰耸立,草树淡黄阵阵,却似荒漠万里。杨煜被这奇景吸引得目瞪口呆。莫婉言却是丝毫不为之所动,仍是仔仔细细的观察着。 突然,莫婉言冷笑几声后,转身在身后三丈的草丛边看了一下,又从怀中取出三枚‘绝情神针’倒插进去。杨煜一看,暗想:“不知这魔头又要害什么人了,到时可要帮他一把,免得中了这毒计。”莫婉言一切设计就绪,便找了一个大石坐下运功休息。杨煜见她闭眼休息,便在一旁逍遥自在的玩赏风景。 渐渐地太阳西斜,飞瀑里反射着太阳鲜红的光,远处山峰处的薄雾边缘上镶上了一层猩红。 突然,莫婉言站起身来,纵声道:“‘五绝仙子’前来赴约,众位现身吧!” 果然,杨煜低头一看,上崖的路上,只见青光霍霍,五个男子押着一个女子,向着崖上飞奔而来。杨煜见六人步伐轻盈,衣袂飘飘,一看就知必是好手。莫婉言向杨煜说道:“臭小子,待会儿可别怪我没提醒你,要命的躲到一边去。” 杨煜料想此事必不简单,看这阵势一架难免,也不知来者究是何人,当下不多言,走到一个巨石后,矮身察看。 那六人来得好快,转眼就已经上得崖来。杨煜细细打量,那五个男子其中四个较为年轻,约莫二十五六岁左右年纪,样貌均是俊朗,另一个皱纹摺叠,一双眼精光闪烁,却有七十岁年纪模样,但都穿着青色的衣裤,人人手持利剑,剑的形状也是一般无异,剑身宽厚,剑刃薄而短。杨煜虽然还未涉足江湖,但平时在家耳濡目染,听说过这是江湖上极富名气的大派——泰山派的兵器。心下暗想:“难道这魔头竟敢与泰山派结上梁子?” 只听莫婉言道:“五位泰山派的高人,‘五绝仙子’已按约来此,不知我的独门秘笈可就此归还?” 杨煜虽然料到来人是泰山派的,但事实大白,仍不免一惊。 来的五人中年纪大的辈分较高,走前一步说道:“老丈泰山派邱梧,率本门二代弟子黄尧、薛灿、林荣、林逍前来拜会。” 莫婉言心下大惊:“想不到此老者竟是泰山四长老之一的‘道真剑’邱梧,另外四位想必便是泰山二代弟子中最突出的‘泰山四杰’了。看来泰山派对此事十分看重。” 杨煜更加惊得合不拢嘴,想道:“原来竟是江湖盛传的‘道真剑’和‘泰山四杰’。听闻早年‘道真剑’邱梧独战长白山一派,大战一天一夜,挫败长白山一派高手无数,最后连长白山掌门人也被其快剑所摄,最终含恨退出江湖,而长白山一派不久便也解散,在江湖上从此除名。‘泰山四杰’作为泰山派新一辈,四人俱是得授泰山派绝技,在江湖上那也是响当当的人物。今日若是女魔头与他们为敌,胜败可不好说了。” ; 第三回 凄婉一曲空悠悠 二 莫婉言道:“原来是邱前辈和‘泰山四杰’,今日小女子得见,实是幸何如之!” 邱梧道:“不敢!今日能见上一面江湖上盛传的‘五绝仙子’老丈可也荣幸得紧!” 莫婉言道:“‘五绝仙子’在邱老前辈面前,那是不足挂齿。邱老前辈又何必过谦?” ‘泰山四杰’之中薛灿武功最差,性子却最急,平时仗着泰山派威名,和自己武艺,渺天下英雄如无物,朗声喝道:“‘五绝魔女’泰山派在此,你说吧,你门人伤我派弟子,该当如何?” 莫婉言道::“我弟子伤你门人,你们尽管抓去,可为何强占我‘绝情掌’秘笈?” 薛灿怒道:“你平日害人无数,不过就是仗着这门‘绝情掌’的狠辣功夫,想我泰山派为武林正派,斩妖除魔理所应当。岂有将秘笈再给你危害武林的道理!” 莫婉言道:“如此说来你们是不打算归还的了?泰山派名头虽大,但若要欺负我弱女子,我五绝倒也没有怕过。” 薛灿性急气傲,那容得了旁人稍微一点无理!怒道:“大胆魔女,不怕我泰山派,那便是瞧不起我泰山派了。” 莫婉言见今日泰山派派高手前来,早已料到他们绝不会将秘笈轻易归还,一场大战,那是在所难免了。说道:“听阁下的意思,那是要仗你泰山威名,强夺秘笈。我看你们是不是也打算将我也杀了,好立威名!” 薛灿道:“不错!魔女拿命来!”话刚说完,青光一闪,挺剑便向莫婉言刺来。 莫婉言行走江湖,人见人怕,哪有人如此无礼!当下一战难免,左手便去夺他兵刃。薛灿平素无礼狂妄,倒也不是全托泰山派的威名,功夫确实也有其自大之处。见他青光斜划,紧接着剑尖上挑,直刺莫婉言咽喉。莫婉言冷笑道:“这样的功夫,也敢在我面前班门弄斧!”看准剑势,右手屈指便向着剑刃弹去,这下若是弹实了,非得将薛灿长剑弹断不可。谁知薛灿中途直刺突然改为横削,眼看就要将她手指削了下来,正暗自得意这招‘飞燕横波’,莫婉言却已右手收回,左手横削他脑袋。薛灿此时避无可避,叫道:“糟糕!”慌忙提剑上撩,是一招泰山派的救命招式‘铁索贯天’。莫婉言见他这一招似是笨拙,但招中藏招,不敢轻易冒进,收手冷笑。 黄尧、林荣、林逍三杰,见莫婉言出手狠辣,招式怪异,再也不敢小觑,纷纷挺剑前去帮忙。莫婉言冷笑道:“四个乳臭味干的小鬼,一起上来送死吧!” 黄尧剑刃一颤,一招‘灵蛇吐信’刺她小腹;林荣便剑锋横带,划她脖颈;林逍纵身而起,剑尖点她头顶;薛灿也趁势就地一滚,攻她下盘。莫婉言见其他三位出手稳准狠兼备,比之薛灿较为高明。当下不敢大意,见招拆招。只见剑光闪耀,‘泰山四杰’十余招已过,可也不能占得丝毫上风。 ‘泰山四杰’之中,薛灿武功最差,性格最急躁,傲慢;黄尧擅长轻功;林荣武功在四人之中最高,却没有计谋指挥之才;林逍武功虽次于林荣,但头脑灵活,反应极快,颇有结阵指挥的才能。 林逍见莫婉言武功深不可测,若是一对一的单打,己方除了师叔邱梧,其他必定不是她对手。当下喊道:“结阵。”四人皆是快速无论的攻了一招,然后分站四方,剑尖直指,将莫婉言围在核心。 林逍见四人已站定,喊道:“飞剑。”随之将手中利剑飞掷而出,其余三人也是一般将手中利剑飞掷,只是所刺方位有所变化。莫婉言见长剑飞掷而来,顺其自然便伸手去接,可万万没想到,其余三把也是同一距离飞掷而来,接了这一把,势必被其余三把剑所伤,忙收手上跃,躲开飞剑。‘泰山四杰’这飞剑早已练得纯熟,伸手将对面师兄弟飞过来的长剑接住,马上又快速无论的飞掷而出。如此反复,已经结成一道剑网。莫婉言见飞剑此去彼来,往复不断,一时也不能将剑阵破了,只得上跳下跃,虽然不能破了剑阵,但保全自身倒也可得。 莫婉言此时但求保身,飞剑一时倒也伤害她不得。但心中一直忌惮还未出手的‘道真剑’邱梧。其实,现在邱梧若不是自顾身份,待她上跃躲避长剑之时,一枚暗器,便能结果了她性命。但邱梧已是江湖成名数十年的前辈,如何肯乘机偷袭。可就算这样,在莫婉言心中也难免忐忑不安,心中早已开始算计,必须破了此阵。于是在纵跳之时,细细观察。忽然莫婉言心生一计,‘泰山四杰’每次掷剑,自己尚有余力向前蹿进半丈。待得飞剑又来,便斜斜向上跳,落下来之时便接近薛灿半丈。待第二次飞剑又至,再次纵身一跃,已然接近薛灿一丈。林逍见莫婉言有意逐渐接近薛灿,已然猜到她的算计。心下想着,当下剑阵既不能伤她,若再飞掷两次,她势必已经抢到薛灿近前,待她乘隙伤了薛灿,那时别说困住她,恐怕局势顿转。林逍反应极快,做事果断,心下打定主意,说道:“换剑阵,用‘四象剑阵’。” 泰山派长剑除掌门之外,其余人人相同,‘泰山四杰’分别抓住飞掷之剑,都与自己的剑长短、大小、轻重一般无异,持剑便将‘飞剑阵’换为‘四象剑阵’。 泰山‘四象剑阵’是泰山派剑阵之中最富威力的阵法。泰山派创派祖师天一道人,穷晚年之力,最终传出这一套剑阵,后来又经第五代掌门崇真道人,崇真道人是武林百年一遇的武学奇才,‘四象剑阵’在他手中又多加变化,可谓阵法之中凝聚了泰山派数百年武学精髓,名气可与昆仑的‘两仪剑阵’,华山的‘紫阳剑阵’,甚至与少林的‘罗汉阵’,武当的‘七星阵’也不遑多让。 只见林逍、林荣、黄尧、薛灿分站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四人长剑遥相呼应,此去彼来。林逍长剑直指莫婉言脖颈处的云门穴,林荣则直刺她神阙穴,黄尧直刺她肩井穴,薛灿直刺她肺俞穴。四剑同出,互相补充,好比一个高手一剑同时刺向四个穴位。莫婉言见四剑凌厉,忙闪身让开。林逍四人互相穿插了一次,又非别从四个方位刺来。莫婉言被逼得连连倒退,暗道:“泰山派‘四象剑阵’果然名不虚传。”见此情势,知道再也无法取巧,双臂一振,‘绝情掌’呼呼两下向武功最弱的薛灿打出。薛灿身在阵中,倒也不再鲁莽,闪身让开,可‘绝情掌’何等威力?虽然禁被掌风一带,脚下也不禁一个踉跄。莫婉言知道,要破此阵须得先打倒一人,见薛灿踉跄了一下,紧跟上去,呼啦一掌,想将他推倒。可林逍哪给她机会,紧跟上去,长剑一送,向莫婉言后腰间刺来。莫婉言一掌还未拍实,忙收掌护住腰间,心下大惊不已。 杨煜躲在一旁观看,只觉得眼花缭乱,剑去掌来,对‘泰山四杰’钦佩之极,然而对莫婉言也不得不十分佩服。心下想着:“莫婉言这妖妇武功果然厉害。倘若是我在这剑阵之中,恐怕一个回合,便中剑身亡。”再看另一个还未出手的泰山名宿,只见他站在一旁,神定气闲的观战,不时捋捋胡须面带微笑,不时又轻声叹气,似是说‘泰山四杰’仍然功夫不到家一样。 堪堪几十回合打完,莫婉言越来越慌,见对方剑招往来反复,层出不穷,不知还有多少绝招没用。但最担心的还是那邱梧,此人成名数十年,武功那是不用说。若再和‘泰山四杰’纠缠,一会儿真力也差不多了,待邱梧再帮手,自己可说是必定惨败了。心里做着计算,啪一掌将林荣逼开,右掌接着去打黄尧,但后背左上部位便露出破绽。薛灿见莫婉言突然露出破绽,大喜之下,长剑一吐,直刺她左上背。林逍大惊,忙呼道:“不可鲁莽,是奸计。”可最终还是迟了一步。只见薛灿长剑一吐,将要刺到时,莫婉言突然回身挥掌,薛灿偷袭本来大喜,见她挥掌打来,暗叫:“糟糕。”忙抽身闪开,可哪还来得及,一掌被打在右肩上,长剑拿捏不稳,唰的飞了出去。莫婉言见计谋得逞,紧跟上去,作势一掌便要将他脑门拍碎。林逍、林荣、黄尧眼看不妙忙挺剑上去相救,这样‘四象剑阵’便破了。莫婉言早有此算计,放弃薛灿,回身两掌,分别打伤林荣、黄尧,忙又抽身闪开,躲过林逍的快剑,伸手入怀,扣了一枚‘追情神针’嗖的向林逍射去,林逍躲避不及,正中右肩。 杨煜看着莫婉言用计,让‘泰山四杰’忽然一下败下阵来,心中不爽,直骂:“贼婆娘真卑鄙!” 一旁迟迟未出手的邱梧终于纵身向前,挡住已受伤的‘泰山四杰’,防止莫婉言再下毒手。莫婉言见他身形一闪,便挡在面前,也不禁为之气夺,暗道:“‘道真剑’果然名不虚传!” 邱梧见莫婉言行事卑鄙毒辣,喝道:“魔女,休得在泰山派面前放肆,待老丈来会会你!”他是武林成名数十年的前辈,见莫婉言不用兵器,自己也不愿意讨兵器的便宜,顺手便将宝剑唰的插进身旁的大石内,直没至鞘,说道:“看我泰山派‘齐阳掌’会会你‘绝情掌’。” 莫婉言早听过‘齐阳掌’威名,当下不敢怠慢,双手一错,右掌从左掌下穿过,‘绝情掌’第一式‘断雨残云’强拿邱梧喉咙。邱梧见她招式奇诡,掌中藏勾,右掌自上而下,还了一招‘烈红日下’。双掌不快不慢,刚好相交,莫婉言被震得噔噔的倒退两步,而邱梧仍然如岳对峙,屹立不摇。一招下来,莫婉言只感觉气血翻腾,已知自己内力实不足与之抗衡,当下只得变换招式,身形晃动,右掌一吐,向邱梧左肩拍去,邱梧见她吃过刚刚的苦头,但现下右掌又实实拍来,料定必有后着,右掌便从中拦截,左掌平平打出,这一招‘烟锁名岱’守中带攻,是‘齐阳掌’中了不起的招式。果然莫婉言这‘绝情掌’第二式‘玉残珠帘’,右掌实为虚,左掌紧跟着便拍向邱梧右胸,刚好又硬碰硬的与邱梧对了一掌。这下,莫婉言直觉胸口气血翻腾,忙抽身闪开一丈。但邱梧已吃定内力胜她,不容她闪开休息,脚步一晃,又已发掌打她右肩。莫婉言气力不定,不敢与之硬碰,只好身形连晃,躲避他连珠价一般的掌力。 杨煜一旁看着,惊得合不拢嘴,想起自己刚刚还担心这老丈年事已高,恐怕不是莫婉言对手,谁知出手便是这般雷霆万钧,势若惊鸿,想想自己的幼稚,不禁哑然失笑。 另外一旁的还有‘泰山四杰’,四人平素都知道这师叔武功奇高,但极少见他动手,看来下山之前,掌门人已料定对手厉害,方才请老师叔下山出手;又想,平日里我们‘泰山四杰’自逞泰山武学早已得窥,现今才知原来我们还差的早呢! 邱梧大掌飘飘,眼看再过得五六招,定能将莫婉言打伤,当下更是加重掌力。莫婉言此时全身已笼罩在邱梧掌力之下,被逼的汗珠滚滚,又接了几招,丹田之气已经难以运行,后来连喘气也困难起来,心下暗道:“再过得几掌,恐怕将要丧生掌底了。”可也没有办法,在如此掌力之下,被逼得连连倒退,而邱梧振作精神,一掌接着一掌逼近,丝毫不放松。 杨煜在一旁看得暗喜,想到近几日来,莫婉言杀他父母的大仇,对他所施加的凌辱,真恨不得邱梧一掌将她打下悬崖,从此结果了魔头的性命。正看得兴高,忽然,草丛中有几点光点在莫婉言脚旁闪出,杨煜这才想起那是莫婉言设的奸计,草丛里面倒插着三枚‘绝情神针’。眼看邱梧提起脚进逼,即将踏上毒针,也不及细想,忙起身叫道:“小心地上毒针!”本来叫得及时,但邱梧一来不知毒计,二来打得正是激烈,还不知是怎么一回事,左脚底便觉得一痛,接着疼痛感消失,一阵麻痒的异感,从脚底传了上来。 莫婉言见邱梧踩中银针,也不忙逼近,闪身让开,哈哈大笑道:“邱前辈你已经中了我‘绝情神针’,我劝你还是坐着运功逼毒吧!” 邱梧刚刚正在激战之中,手上脚上何等力道,这下踩了上去,毒针从脚底直刺到脚背。邱梧本来打算仗着内力深厚,料想毒性一时不会发作,待收拾了莫婉言之后,再运功祛毒。谁知毒性如此霸道,刚刚中毒,左脚已经麻痒难当,想再起脚,已然不能;只得坐倒,除去鞋袜,一看不禁大惊。整只脚片刻之间已经全黑,脚踝之处,一条黑线似毒蛇一般向上游走。邱梧当下也顾不得大敌当前,忙拔去毒针,连点了上巨虚穴、足三里穴、梁丘穴、伏兔穴等穴位,阻止毒气上蹿;又合上眼睛,潜运内力逼毒。 ; 第三回 凄婉一曲空悠悠 三 ‘泰山四杰’见师叔被奸计所伤,忙挺剑在前阻敌,以助邱梧运功逼毒。莫婉言见邱梧只坐下运功片刻,便有毒汁从伤口处渗出,心下也暗赞:“‘道真剑’果然了得。如若不是用计,后果可想而知。”又想到:“他内力深厚,不用将毒汁全部逼出,已经可以再与我角斗。现在不杀了他,只怕我便难善后事了。” 想到此处,举掌便向‘泰山四杰’打去。林逍等人如何不知凶险,如果挺不到师叔将毒汁逼出,那么五人性命便葬送在这‘断情崖’了。于是各挺剑迎敌。‘泰山四杰’已经各自受伤不轻,想要护住邱梧,剑阵已经不能结合,再加之伤势,实在难以抵挡莫婉言。莫婉言施展开‘绝情掌’,左右开弓,在四人利剑之中穿插来去,只要有谁稍稍露出破绽,便被她打伤。如此三十于招过后,薛灿左腿胫骨折断,黄尧下颚已经脱臼,林荣左肩中了一掌,林逍胸口因护邱梧,硬中了一掌,终于支持不住倒在了地下。其他三人也是摇摇晃晃,站持不定。 莫婉言正欲抢身再进,一鼓作气杀了四人,再收拾邱梧。突然,杨煜从大石后一跃而出,言辞义正道:“魔头休要逞强,若不是你毒计在先,你又有何本事接邱前辈三招?” 莫婉言见杨煜突然一跃而出,说道:“臭小子,你在我面前装什么大英雄大豪杰?快点滚开,否则连你一块杀了!” 杨煜从小听武林各门派如何行侠仗义,急人危难,早对他们钦佩之极。今日又得见邱梧显现高深武功,更使之神往,加之从小崇拜父亲杨洪磊江湖救急等等侠义行径,倒也是早有一番古道热肠。面对莫婉言的恐吓,丝毫不惧怕,说道:“大丈夫死则死矣,我怎能眼睁睁看你荼毒武林同胞。” 莫婉言哈哈笑道:“小兔崽子,真是不知深浅,不懂人心。难道世上真有那麽多有情有义的人么?” 杨煜道:“你蛇蝎心肠,注定是孤独终老。其他人可不一样。” 莫婉言环视‘泰山四杰’一周,冷笑道:“哦,真是这样吗?!”又忽对‘泰山四杰’道:“你们四人平素自称英雄侠义,今日我可以放你们一码。快,谁替我杀了这小子,我便饶了他性命。” 薛灿虽然为人鲁莽,但侠义之心不失,怒道:“妖妇,你也不想想我‘泰山四杰’是何等样人物,这位小英雄挺身相帮,我们岂能受你威胁相害于他。” 莫婉言斜眼冷视道:“很好很好,算你有骨气!”说完飞身一掌,正中薛灿脑门,薛灿脑浆迸裂,当场气绝。莫婉言又接着喝道:“杀是不杀?” 林荣抢前一步道:“杀就杀,何必多言?”话还未说完,心脏已中一掌,闷哼一声,也气绝在这‘断情崖’。 黄尧眼看平日一起出生入死的师兄弟都毙于掌下,吓得双腿发抖,冷汗直流。终于发一声喊“我不想死。”挺剑便向杨煜杀来。杨煜真不敢相信,平素极俱美名的‘泰山四杰’竟然如此脓包。眼见长剑已经刺到腰间,忙闪身让开。心下庆幸,好在平素练功不缀,否则刚才这一剑,真得被他取了性命。黄尧此时已然杀心大起,长剑一收一带,将杨煜围在剑光之中。杨煜一身武功得自家授,虽然‘金刀镖局’在武林中颇具盛名,但终究是走镖,极少与武林各大门派交往。以武功而言,走镖绰绰有余,但与江湖门派计较长短,终是不能,再加上杨煜虽然平素练功不缀,但玩心太重,很难专一用功。 杨煜还不过十招,就已是险象环生,还好黄尧有伤在身,否则,他恐怕还挨不到十招,便已经身首异处。黄尧眼见便要得手,突然后心一痛,双眼凸出,哇的一口鲜血吐出,艰难的转身一看,见林逍正手握半截剑,其余部分已穿进自己背脊。黄尧怒目看着林逍,心有不甘,缓缓伸出五指,想要去抓他脸庞,但一口气提不上来,软软的倒了下去。莫婉言在一旁哈哈哈大笑不止。 杨煜死中得逃,见突起变故,心想:“到底名门正派,忠义之士居多。”拱手一揖,说道:“多谢兄台!”谁知林逍突然剑尖直挑,幸亏杨煜反应快,忙仰头避过,可林逍倒剑反划,眼看就要将杨煜开膛破肚。杨煜被吓得啊的一声大叫出声,就在这命在顷刻之时,‘铮、铮、铮……’地响起几声,杨煜刚听到声音,突然就一阵头晕,林逍本来要将杨煜送命的手也随着声音软软地垂下来。紧接着,‘铮、铮’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杨煜虽然头晕眼花,但已经听出来,传来之声正是琴声。 琴声初时悠悠扬扬,美轮美奂,杨煜、莫婉言、邱梧、林逍四人被它瞬间带入了遐想世界:忽而,天高云淡,峰峦巍峨,山高水远;忽而鸟鸣啁啾,雨打梨花;一时,又是绿水人家绕,雏燕低回;一时黄沙万里,金戈铁马。随着遐想,四人倦意阵阵,渐渐的闭上了双眼。 莫婉言突然惊道:“‘玄音摄心曲’”忙运内功聚集精神,与琴声相抗。邱梧也知‘玄音摄心曲’的厉害,也不及顾虑毒汁,忙收摄心神。杨煜、林逍虽然也觉得不妥,但内力太差,定力不足,虽然尽力不听琴声,但声音还是很自然的传入耳中。琴声初始时悠悠扬扬,杨煜和林逍还觉得甚是舒畅,但后来,铮铮之声越来越响,不禁渐觉头昏脑涨,气血翻腾。杨煜在四人中内力最差,眼看就要把持不住,心神大乱。但琴声突然停止,一个身材高大,黄衫短葛,发须洁白,面容清癯的老者,手抱古迹斑斑的木琴,看年纪应该是七十岁左右。 杨煜见到所来之人如亲人一般,走上前去扑入怀中,大哭了起来。这短短几日中,杨煜所经历的困苦,真是无法形容。皮肉之苦也还罢了,父母双亡,人生境地落差万丈,实为折磨最甚。这一哭,如泣如诉,伤心之极。黄衫老者轻轻地拍着杨煜的肩膀,温声安慰道:“好孩子,好孩子不用伤心。琴伯伯在这,没有人再能欺负得了你。”来人便是名满江湖的‘江南四友’老大‘琴音剑’琴阳。 杨煜父母双亡,对亲人的思念之情,对亲情的渴望之情愈盛。琴阳温声相慰,更增思念之感,杨煜呜呜的大哭不休,直至双眼通红,抽咽仍还不止。琴阳安慰了一下杨煜:“好了孩子,待琴伯伯帮你找回公道。” 琴阳走前一步,向邱梧作揖道:“江南琴阳得见泰山‘道真剑’,幸何如之!” 邱梧对‘江南四友’早有耳闻,刚刚琴阳‘玄音摄心曲’的本事,更令他不得不佩服。于是也艰难撑起双手,抱拳微笑还揖道:“‘江南四友’果然不同凡响!老丈晚年得以相识,真是有幸之至啊!” 琴阳笑道:“邱大哥不必客气。”又微笑着走到邱梧身后,一掌抵住他后心。邱梧知道琴阳正运内力帮他去毒,便也随之运功。两人具是当世高手,二人同运内力逼毒,只见毒素开始之时滚滚而出,后来随着毒液的稀少,血液更是如小流一般涓涓而来。待得邱梧脚底鲜血从黑色变为紫色,再变为红色,琴阳方才收掌。邱梧脚底毒素已经清除干净,穿上鞋袜,起身向琴阳再次谢道:“琴兄仗义相帮,有劳有劳。” 琴阳道:“区区小事,举手之劳,邱兄何必挂怀。”继而走到莫婉言面前怒道:“魔女我已放你几次生路,为何仍旧这般死性不改,屡次枉杀无辜。” 莫婉言十五年前枉自滥杀无辜用以练‘绝情掌’,有一次在洛阳下手,正好被在洛阳会友的琴阳遇到。琴阳见她年纪尚且正值芳龄,练如此狠毒的武功,后害无穷,便出手制止了她,并劝她尽早弃了这恶毒功夫,又将身上的一卷‘冰清素心曲’曲谱送她,嘱咐她好好运用,对她身心皆有好处。莫婉言苦于琴阳武功强她太多,只好拿着‘冰清素心曲’离开。五年后,莫婉言日以继夜的勤练‘绝情掌’,武功大进。终于难忍秦寻风与林小如双宿双栖,寻上正在金刀镖局做客的秦寻风。秦寻风见她突然出现,如何又高兴,又惊惧。忙上前解释,可惜莫婉言性格执拗偏激,偏偏认为秦寻风花言巧语,不愿相信,甚而终于大打出手,那时她的‘绝情掌’初成,杨洪磊、秦寻风二人联手可与她周旋。随后琴阳也到金刀镖局做客,与秦寻风研讨琴理,又碰巧遇上,便以‘玄音摄心曲’伤了她心脉。莫婉言无奈只得含恨离去。 莫婉言道:“真是山不转水转,今日又落你手,你待怎样?” 琴阳看在往日秦寻风的份上,不愿就此结束了她的性命,可就这样放过她,恐怕以后还会有更多的人命丧她手。于是说道:“秦大侠与我交情甚深,老夫不愿就此杀了你,可要放过你却也没那么容易!只有废了你武功,从此愿你走向正途。”眼看就要举掌废去莫婉言武功,突然琴阳一口鲜血喷出,而邱梧正作收掌势。 琴阳转身看着这位名满江湖的大侠‘道真剑’,苦笑道:“好一招‘齐阳问天’呐!老夫这算是领教了,算是领教了!” 偷袭琴阳之人正是泰山派‘道真剑’邱梧。杨煜见邱梧突然出手偷袭琴阳,真是满脑雾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又见琴阳脚步踉跄,转眼便要倒下,忙跑上去伸手扶住。 邱梧笑呤呤的道:“果然有‘琴音剑’风范,挨了老夫一掌,至今还能站着,整个武林恐怕也没有几人了。哈哈,哈哈……” 邱梧‘齐阳掌’何等威力,最后一招‘齐阳问天’更是势不可挡。琴阳挨了一掌,内脏皆已受损,只是靠深厚内力苦苦硬撑着罢了。杨煜见邱梧如此行径,怒道:“你这老匹夫,为何恩将仇报?” 邱梧听了恩将仇报四字,双眼充血,面目狰狞,杨煜见他模样,心下也莫名害怕。果然邱梧呼呼两掌打来,杨煜只想保住琴阳,伸手便去格挡,琴阳见来势凶险,若杨煜挡得实了,双臂非折断不可,忙一把将他扯开,避开了掌力。杨煜还不知刚刚凶险,邱梧又一掌打了过来,琴阳仍是抓了杨煜躲开,但躲得五六掌,两人已经身在断崖边,邱梧早看清楚琴阳与杨煜所处之地,鼓足真气,呼啦一掌打出去,好让琴杨二人躲无可躲,逼下山崖。 ; 第三回 凄婉一曲空悠悠 四 琴阳气得面无血色,眼看后退无路,前进不能,只好将杨煜拦在身后,踏足前进一步,右手单掌呼的打出,左手长琴拄地,希望能借此全力,支持住一掌。可惜,琴阳受伤实在太重,右掌力道不及平时五成,被邱梧如此全力的一掌,推得向后滑去,杨煜只觉脚下一空,知道已落断崖,大叫不好,可身体已经直墜下去。未落时杨煜在后,琴阳在前,所以落下时琴阳在上,杨煜在下。琴阳知道身落断崖,无力回天,无可奈何,长叹了一口气,翻身将杨煜硬生生的拉在他身上。杨煜当然知道,琴阳这是打算牺牲自己救他小命。杨煜哪里愿意,也想争下,让琴阳在上。可琴阳虽然身受重伤,力气却仍大得出奇,牢牢抓住他,面带微笑,安详慈祥,向下唰唰的落去。 杨煜耳旁风声鼓鼓,断情崖常年浓雾锁闭,杨煜双眼之中尽是白茫茫的雾气,虽然身体成坠落之势,但却像是腾云驾雾一般。杨煜想到:“如此虚无缥缈的感觉,难道我竟然已经死了?可是以前听人说起过,人死的时候,特别难受。如今却又这般舒坦,看来人们的话,也不尽实。对了,像泰山派这样名声的大派,手下弟子却是这般的卑鄙龌龊,看来人世真如莫婉言那妖妇所说的。”又向下滑落一阵,这断情崖也还真是挺高,杨煜降着、落着又想到:“不,我还没死,琴伯伯还在我身下呢!不过落了这么久,还没有落地,看来只是时间罢了,早晚我都会摔成一团烂泥。”突然杨煜感觉脸部,手背,臂膀,大腿小腿,火辣辣的疼痛,同时又听到噼噼啪啪的树枝折断声,继而便是喳喳的断裂声,而自己同时也全身疼痛非常,比之刚刚火辣辣的疼痛感,又超出许多。待嘭的一声巨响,杨煜喉头一甜,吐了一口血,继而颠簸了几下,便晕了过去。 杨煜不知昏厥了多长时间,迷迷糊糊感觉到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在摸他的脸,开始时想是花草的骨朵之类,后来惊觉这毛茸茸的东西里有很硬趾甲,还以为是自己死后,无常鬼来索魂,吓得坐起身来,随口一声妈呀的大喊。忙睁眼一看,只见一只小猴子唧唧喳喳的后退,想来这小猴子定也被他吓得魂不附体,不禁哑然失笑。杨煜也顾不得小猴子,环眼四顾,四周皆是悬崖峭壁,阳光不能直接投射下来,但从高处山壁的光线看来,应该又已是过了一天。壁上长着一些常青藤和矮小的蕨类植物,壁下有几小丛灌木。自己旁边是一个水潭,有水流从北面注入,但水流极小,是从石缝中挤出来的。其它的什么东西都没有。 杨煜想起刚刚的生死一线,笑道:“毕竟老天爷保佑。”突然大叫一声不好,想起了琴阳,忙四下细顾,哪有他的身影。吓得杨煜一下站起,可小腿、腰、左肋的剧痛感,使他马上又坐倒了下去。杨煜尝试着动了动受伤的部位,腰还能动,但左肋骨和左腿动不了,看来是折断了几根肋骨,小腿骨更是别说动,已然变形扭曲了。 杨煜顾不得自己伤势,随便将小腿骨位置扶正,用半截腰带和几根树枝胡乱的固定了一下,其它伤势便再也顾不得,顺手找了一根木棒,看断口还是新的,料想应该是自己摔下来时打折的。当下拄着木棒寻找琴阳。可是,四周的草丛,灌木后都找了个遍,还是不见琴阳的踪迹。索性一咬牙,扔了木棒,潜下水去。原来这水潭面积虽小,但却颇深,游下了快一丈,仍还是看不见底。杨煜在水中睁大眼睛找琴阳,可连他衣角都没有。他从小在江南长大,水性精熟,眼看视力能见到的地方没有,想再深入一点,看看潭底如何。但越往下游,水的浮力便越强,杨煜又是受伤之身,哪还能潜到底!终于试了几次,行不通,而气也开始闷滞,只好放弃,浮出水面,爬到潭边躺下仰着头休息。 突然,一滴水珠落到杨煜脸上。杨煜以为是寻常雨水,也不在意,顺手便抹去,接着一点水珠又落在他脸上,杨煜不禁好奇,高处山峰阳光明媚,怎么这潭底竟然下起雨来了。谁知杨煜用手擦下来一看,这水珠哪是雨水,颜色鲜红,竟是血! 杨煜忙撑起身来,抬头一看,头顶山壁上因藤蔓丛生,互相纠缠,居然自然建成了一个平台一样的藤蔓台子,上面还生长着许多杂草,正有血从上面滴下来。杨煜退后几步,向上看去,这一惊非小!原来透过藤蔓叶片,杨煜隐隐约约看到一片黄色的衣角。“莫非琴伯伯被拦在上面了?”杨煜想着。当下也不管琴阳到底在不在上面,只要有一丝希望都绝不会放过。于是杨煜四处查看,有没有办法能上去,可是山壁陡峭,竟没有可以立足的地方,没有办法直接从山壁上去。再看藤蔓虽然扭扭曲曲的沿着山壁上去,但伸手拉扯便断折,看来都是一些纤细且脆的藤叶,无法吃得住大力。 杨煜正急得四处乱蹿,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突然,飞来一颗小石子打在杨煜后脑勺上。杨煜抬头一看,原来是刚刚那只小猴子报复他,杨煜见是它捉弄自己,也不在意,继续想办法救琴阳。谁知又有一颗石子打来,杨煜抬头看见那只猴子,正在对面一块大石上搔首弄姿,显摆本事。杨煜这下被它打得有点疼痛,可实在没有时间和它瞎胡闹,继续转身去扯藤蔓。他刚刚转头,一颗石子又打了过来。杨煜知道猴性,早有准备,忽然转身一把接住,对着猴子笑了笑,便将接住的石子打过去。他不愿无辜伤害它,只是打在它近旁的石头上。谁知这猴子不知好歹,还以为杨煜打它不中,高兴的叫了几声,捡了一颗石子,又打过来。杨煜伸手接住,气不打一处来,向着猴子虚打一下,那猴子果然被吓得跳了起来,杨煜看准,一下打了过去,正打在猴子红红的猴腚上。其实杨煜也没用多大力,但猴子一来性燥,二来矫情,居然支支吾吾的大叫起来,好似哭得很伤心一般;接着从大石上一跳,跳上了一个石阶,从石阶上抽出一条悬空,长长的粗藤蔓,扯着藤蔓一纵,竟而从水潭上空滑了过去,跳在杨煜头顶的草台上,叽叽喳喳的叫喊,似是叫阵一样。杨煜无意得罪了这样一个‘人物’,心下也颇感好笑,又在潭边抓了一把烂泥,啪的打去。烂泥溅得小猴子满身都是,小猴子气得手舞足蹈,扯着藤蔓几个起落,从一个石缝里钻过去了,只留下一根藤蔓摇摇晃晃的垂在空中。 杨煜赶跑了猴子,心中虽然暗笑,但终归琴阳生死未卜,心里难免难受。忽然,脑中灵光一闪,看着那条晃悠悠的粗藤蔓,心生一计。杨煜忙找一枝有枝桠的树枝,走上大石,将藤蔓带过来,又爬上了刚刚小猴子起跳的石阶。爬石阶时,由于伤势,颇感吃力,但凭着毅力,终于还是上了石阶。杨煜用力拉了拉藤蔓,这根藤蔓种类不同于其他,甚是牢固,应该能受得了杨煜的拉扯。杨煜看好对面草台位置,用力便划了过去,不偏不正,刚好到草台时,一松手放开藤蔓,落在草台上面。 杨煜急忙一看,上面躺着的人果真是琴阳,但琴阳上面还有一人,手中握着一把长剑,心窝中剑受伤,鲜血突自慢慢地嗒嗒的滴着,却是‘泰山四杰’中的林逍。杨煜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已经气如游丝,回想林逍为了苟活,妄图杀害自己,而自己却惨遭横祸,真是多行不义必自毙。杨煜当下也顾不得林逍,将琴阳翻过面来一探,所幸尚有一丝微弱的呼吸。杨煜既高兴又欣慰,赶忙用林逍的长剑割断了粗藤,将琴阳周身缠绕,慢慢的从草台上放下去。自己顾不了那麽多,扑通一声,跳进水潭里。杨煜已经下过水潭,了解水的深度,比起慢慢攀岩下去,忍受伤势折磨,还不如跳进水潭,即安全又舒坦得多。 杨煜跳进水潭,立刻浮了上来,细细查看琴阳的伤势如何。琴阳还未落下来时,已经身受重伤,落下来后又经受了这么大的冲击,胸口处还好一点,背上却是伤痕累累,其中有两条大伤口,鲜血淋漓,如若不及时医治,恐怕命不久矣!但身在崖底,别说良医,就算药材也无处寻找。忽然,杨煜念头一转,伸手进琴阳怀中摸索,果然,找到了一个小布囊,打开一看,有一本琴曲,几两碎银,火镰、火刀,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小瓷瓶和一个黑玉一样的瓶子。 杨煜将琴曲和碎银、火镰、火刀重新收好放进琴阳怀中,揭去瓷瓶的盖子,一股芳香扑鼻而来。杨煜料想琴阳一生从不用毒,必是疗伤圣药,大喜之下,忙将里面的粉末倒了一点出来,涂在琴阳的背脊上。果然,此药极具效果,伤口鲜血逐渐凝聚。杨煜又将琴阳身上血渍用潭水洗干净,将他背到对面大石上放下,转身抬头看一下林逍,见林逍竟然小手拇指动了一下。杨煜暗道:“你这恶人,今日的结果,全是你咎由自取。小爷我就算是菩萨心肠,也不会救你,免得日后祸害江湖。”接着转过身来,将琴阳的疗伤药涂了一点在自己的伤痕上面,药粉刚刚触及皮肤,便是一阵清凉之意,初时火辣的疼痛感完全消失了。可惜,杨煜不敢过多使用,看着琴阳遍体鳞伤,也不知这药够不够用,忙收好放入怀中。随即又想起,还有一个那个黑玉瓶子没有打开,也不知里面是什么东西,眼下最缺的便是疗伤药,如果是药物之类的东西,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杨煜兴冲冲的打开黑玉瓶子,哪料到一股奇臭的味道冲鼻而来,杨煜被熏得几欲作呕,眼睛也被气味刺激得睁不开眼,连打了好几个喷嚏,这才消停。杨煜揉了揉眼睛,心道:“这是什么东西,竟然这般奇臭。看来是剧毒无比,我看还是少碰为妙。”既然用不着,杨煜便随手扔在石边。 这时,林逍突然哼了一声,想是伤势剧痛。杨煜看了一眼,虽然恻隐之心也想帮他一把。但最终还是忍住了。谁知杨煜还未回头,林逍又哼出了一声。杨煜天生侠骨心肠,性格温厚,转念一想:“佛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说不定我救了他之后,他从此向善,那倒是善缘一件。”终于难以见死不救,打算救他一命。 杨煜虽然想救林逍,可横荡过草台的藤蔓已经被割断,剩下的藤蔓距地两丈来高,况且是悬在水潭正上空,再也没有办法过去。杨煜只得仰头说道:“林逍,本来我打算救你一命,可老天爷意思如此,我也没有办法。要怪就只能怪你心术不正,作恶而至。”突然杨煜看到水潭中有东西漂浮着,仔细一看,原来是琴阳古迹斑斑的木琴,心生一计,暗道:“林逍啊林逍,想不到你手段卑鄙,人品卑劣,但老天依旧眷顾你。” ; 第三回 凄婉一曲空悠悠 五 杨煜将琴打捞上来,将琴弦拆下,把一端绑在石上,另一端做成一个活圆,向草台上面凸出的石壁扔去,待圆套进凸石,杨煜一紧琴弦,圆套便牢牢地绑在了另一端。这样一个斜斜向上的天桥已经搭成,若是平素,杨煜再不济也能踩着琴弦凌空过去,但现在他的小腿和左肋受伤颇重,无法做到。杨煜想了想,只好除下衣服包裹好手掌,带上割断的藤蔓,慢慢的顺着琴弦悬空吊过去。虽然非常吃力,但慢慢的,一步一步的走,很快就到了草台上面。弦套是套在草台上面一点地方,杨煜眼看位置差不多时,手一松,落到了草台上。杨煜此时全身也没有几处是完好无损的,这下落下,牵动伤势,痛得他大声叫了出来。 杨煜随便的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伤势,便用断藤将林逍慢慢放了下来,见他脸色惨白,解开衣衫一看,胸口处有两寸宽的剑伤。杨煜看了看他的伤势,心下咋舌:“这样重的伤,竟然没有结果他的性命,也算他福大命大了。”救则救矣。杨煜既然决定救他性命,也不在乎过去种种。当下将他衣衫脱下,弄水把他身上血污洗干净,将为琴阳疗伤的药给他涂上。 杨煜忙活了半天,饥饿交加,可丝毫办法也没有。眼看天就要黑了,找了一些年久干枯掉下来的干柴,在石头后面搭起一个柴火,用琴阳的火镰点着。等火点着后,杨煜又将琴阳、林逍二人背到火旁,并将身上外套脱了下来,给琴阳披上,围着柴火一同取暖。 天终于暗了下来,杨煜仰靠着石头,看着秋日的星空更加辽远,明亮、深邃。在他的眼里,蓝蓝的夜空,秋日的繁星像夜晚的江南湖泊,月白星稀,清风荡漾,波纹縠绉,一浪浪慢慢消失在岸边的花叶上。而眼前,篝火孤独,未来迷茫。 杨煜想着想着心里难受,开始暗骂莫婉言,若不是这女魔头,害得他家破人亡,他又怎会如此落魄。杨煜一边想着从前的似锦年月,一边骂莫婉言,渐渐的,倦意袭来,今日也实在累得够呛,便闭上眼睛睡着了。 第二天早晨,杨煜被一阵咳嗽声吵醒。起来一看,琴阳正在吐血,每吐一次,便是一阵咳嗽。杨煜慌忙扶起他,关心道:“琴伯伯你怎么样?伤好一点儿没有?” 琴阳吐了许多血,脸色死灰,双眼虽然仍是闭着的,但神智终于醒了过来,咳嗽着道:“孩子,琴伯伯没事。你可好么?” 杨煜忙道:“我很好,我很好。琴伯伯你吐了这许多血,身体受得了吗?” 琴阳摇头苦笑,慢慢才说道:“煜儿,你帮琴伯伯把怀里的布囊取出来。” 杨煜打开过那布囊,知道里边有药品之类的东西,忙伸手入怀,替琴阳把布囊取了出来,交给琴阳。琴阳接过布囊,将里面的东西取出来,瓷瓶、曲谱、火镰、碎银都摆放在地下。琴阳又伸手到布囊里找了找,确定已经没有其它物什,叹道:“罢了,天意如此呐!” 杨煜问道:“琴伯伯,你找什么东西?” 琴阳道:“一个黑玉瓶子,里面有疗伤妙药。哎!可惜了!看来跌下来的时候,不小心弄丢了。” 杨煜听了之下,脸不禁红了起来,忙从大石边重新将黑玉瓶子捡回来,给琴阳道:“琴伯伯,你要的是不是这个?” 琴阳接过瓶子,微笑道:“对,就是它。里面有我炼制的药‘墨脂起灵胶’,味道虽然寒碜了点,但效果却是甚好。” 杨煜听了又喜又羞,喜的是多了一瓶灵丹妙药,羞的是自己不识货,差点将它糟蹋了。杨煜问道:“琴伯伯,这药能治好你的伤么?” 琴阳微笑道:“傻孩子,琴伯伯受的是内伤,这药虽好,却是治疗外伤的。” 杨煜不禁好奇道:“那琴伯伯你要这药做什么?” 琴阳道:“给他。”手指着林逍。 杨煜急道:“不可以,这坏家伙和打伤你的邱梧老头是一伙的。” 琴阳笑道:“男儿大丈夫,就应该心胸宽广。何况还是救人一命何乐而不为呢!” 杨煜道:“那你的伤怎么办呢?” 琴阳微笑的摇摇头道:“我伤在内腑,筋脉已经大损,是治不好的了。孩子,将药给他吧!”说完又大口大口的吐血。 杨煜大惊,忙用衣服把琴阳脸上吐上的血擦拭干净。看着琴阳脸色苍白之极,吐完血,便喘息不断。杨煜很是伤心,扶着他睡下,将外套给他盖好。琴阳躺下后,又吩咐道:“快将‘墨脂起灵胶’给他敷上,否则纵使是仙丹灵药也没用了。” 杨煜本来极不愿将如此疗伤妙药给林逍,但琴阳再三吩咐,他不便拂逆琴阳的意思,只好将‘墨脂起灵胶’给林逍敷上。林逍果然已经快断气了,杨煜见他确实也可怜之极,于心不忍,敷好药后,又找了一些枯柴衰草给他垫上。 突然,天边一片乌云遮了过来,杨煜听见山谷里呼呼风声,接着便是一阵电闪雷鸣,许多枯树叶细树枝被风吹了下来。渐渐的,一星星雨点零零落落的打了下来。 杨煜暗暗心焦,这雨下的可真不是时候。此时琴阳病重,林逍刚刚把‘墨脂起灵胶’敷好,偏偏这个谷底又没有避风遮雨的地方。雨越来越大,琴阳急急叫唤道:“煜儿,快将林逍遮好,他不能淋到雨,否则必死无疑。” 杨煜现在哪还顾及得了林逍,脱下内衣就去遮琴阳。琴阳微微一笑,说道:“好孩子,为了一个命不久矣的糟老头,何必呢?我就算多活一时三刻,终究是要死去的。将衣服给林逍遮上吧。希望老夫一番心意没有白费,终有一日他能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 杨煜极不愿为了林逍而让琴阳淋雨,何况琴阳现在也是病重垂危。琴阳摇摇头道:“孩子,君子急人危难!快将他遮好。” 杨煜无论琴阳说什么,心中都是一千万个不愿意。琴阳忽然喊道:“煜儿,你将我扶坐起身来。” 杨煜不知他要做什么,说道:“琴伯伯,你重伤在身,还是躺着吧。” 琴阳仍是坚持,杨煜无奈,只得将他扶坐起身。琴阳又道:“将我怀里的曲谱取出打开。” 杨煜不解道:“琴伯伯,已经下雨了,曲谱打开就被雨水淋坏了。” 琴阳继续说道:“取出打开。”说完话,杨煜突然觉得琴阳瞬间虚弱了太多,原本英气勃勃的白发,失去了光泽,脸色铁青,双眼已经没有丝毫光彩,深深的陷了下去,仿佛能见到面皮底下的高凸起的眼骨。杨煜看得心里极是难过,眼泪哗哗的流下来。现在心里只想无论琴阳再说什么,赴汤蹈火,也要做到。于是杨煜伸手将琴阳怀里的曲谱取出打开。 琴阳不再说话,将身上杨煜的衣衫和自己的衣衫都脱了,交给杨煜,身上伤痕累累,鲜血淋漓。杨煜把衣服接过,再也忍不住,终于大声哭了起来,走到林逍身边,把衣服用树枝撑起来,替他遮雨。 琴阳终于缓缓的说道:“煜儿,把琴弦取下来给我。” 琴阳的琴弦被杨煜拆下来当成天桥,这才救了林逍一命。当下杨煜更不多说,忙上大石,将琴弦取了下来,交给琴阳。 琴阳双目紧紧地闭着,手中攥着琴弦,一根根的修理着。杨煜知他对此琴极是钟爱,当下也不打扰。倏尔,琴阳终于又把琴修好,缓缓的把曲谱摊开。 乌云越来越浓,雨越下越大,琴阳赤裸着上身,白须飘飘,缓缓的拨动着琴弦,凉凉的雨丝,落在古琴上面。随着琴弦的拨动,琴阳慢慢合上双眼,悠悠而弹。琴音曲调凄婉,黯然神伤。杨煜在一旁听着,任凭风吹雨打,也丝毫不能影响。他满耳凝听着琴阳琴音的音符,只觉得人生的离合悲欢,随曲而出。甚而琴阳在雨中弹奏,他也忘了。 幽幽深谷,到处飘零着的是琴音。雨越下越大,终于催起了一场白雾。琴音在白雾中传去,随着雨水不断地升腾。渐渐的,琴阳白须已经被雨水络成一条,一股极细的水流顺着流下。而琴弦,将雨水挑起,纷纷扬扬。终于,琴音越来越小,终于,琴音断断续续,终于,琴音不再响起。 杨煜回过神来,忙上前一看,见琴阳已经垂危到无力拨动琴弦,但手指仍还凌空滑动,兀自凯奏不停,急急喊道:“琴伯伯,琴伯伯……”但是琴阳僵直的手终于停在琴弦上,没有回答。杨煜发颤着手伸到他的鼻前,一探,琴阳已经没有了气息。 杨煜悲痛的大叫:“琴伯伯,琴伯伯,琴伯伯……”但琴阳已经随着琴音消失在这幽幽深谷,无论他怎样的叫喊,无论他怎样痛哭,无论他怎样的悲痛,琴阳始终是不能再听到了。整个幽谷,瞬间只剩下哭声,雨声,不曾残留的琴声。 ; 第三回 凄婉一曲空悠悠 六 这场秋雨没有持续多长时间,两个时辰后,天空又转回了原来的湛蓝。秋雨过后,杨煜抬头向上看去,衰黄的草叶更显颓败。杨煜拆去了用衣服搭起来的遮雨蓬,把琴阳的衣衫给琴阳穿上,在这个面积不大的地方,挖了一个坑将之埋葬了。掩上土后,杨煜在一旁又挖开一个小坑,将琴阳的古琴埋在他的身旁。埋好古琴,杨煜在琴阳坟前跪了下去,噔噔的磕头,说道:“琴伯伯都是煜儿不好,累你葬身谷底,若不是为了煜儿,你又怎么会不远万里的追到此处,琴伯伯的大恩大德煜儿只有来生再报了。琴伯伯你一生义薄云天,却给泰山派的邱梧所害,这沽名钓誉的糟老头,终有一日,孩儿定要揭穿他的假面目,为你报仇雪恨。”想到这里,杨煜不禁又想到这深谷不知有几千丈,就事实而言自己还真不知如何出去。就算有朝一日出去了,邱梧武功这般高强,自己就算再练十年八年,也必定不是他对手。再如果自己真能将他杀了,琴伯伯会开心吗?他对林逍不也坦然原谅了? 杨煜在琴阳坟前怔怔出神,突然林逍啊的大声叫唤出来。杨煜忙回头一看,吓了一惊,原来又是那只猴子来捣乱了。只见那只小猴,扯住林逍的衣衫,一个劲儿的蹦,带动了林逍的伤口。林逍自从杨煜给他敷上‘墨脂起灵胶’后,伤势已然大转。只是他受伤太重,一直昏迷着,直到此时伤口剧痛,方才醒来,但终究是太过虚弱,叫了一声后,又晕睡过去。 杨煜看着极是好笑,心道:“林逍啊林逍!你多行不义,今日连这猴儿也来欺负你,你却是毫无抵抗之力。”但笑话归笑话,杨煜怕猴儿几个蹦跶送了他性命,忙去帮他驱赶小猴子。 这只小猴常年在这山谷里面,居然不怕生!无论杨煜怎样大声喝吒,他始终不放,反而越来越使劲,左蹦右跳,林逍被它弄得不断喊叫出声。杨煜这下再也不敢耍闹,顺手抓起一枚小石子,看准打去,又打在它的红腚上。小猴子痛得吱吱乱叫,终于放开前脚捂住屁股,一个劲儿的转圈。杨煜大笑道:“小猢狲,我抓住你的罩门了。我看你还是乖乖的听话,否则我专打你屁股,包你成为猴子中屁股最红的。哈哈……” 这只小猴脾性偏偏倔强,不肯服输,被打怒后,跳到一边山崖上,从藤蔓中取出许多小石子,一个子儿,一个子儿的扔下来打杨煜。杨煜不觉好气,一边闪躲,一边笑骂道:“好一个孽畜,我还说怎敢得罪小爷,原来是有备而战啊!”闪着闪着也觉得无味,索性抓了几个石头,和猴子对攻起来。只是打的时候不用劲,随便虚晃恐吓罢了!有的时候也用力,不过没有对准猴身,啪一下打在小猴子脚边,石屑纷飞,吓得小猴子抱头抱脑,缩手缩脚。 杨煜打得越来越是兴奋,小猴子藏着的石子终归有限,而杨煜在地下可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打得不亦乐乎!渐渐地,小猴子终于招架不住,扒开藤蔓,一咕噜钻了进去,躲了起来。 杨煜见小猴子来时威风凛凛,走时狼狈猥琐,铩羽而归,不禁大笑了一阵,重新回来帮林逍把衣衫穿好。突然,杨煜丹田一股寒气传了上来,杨煜情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寒颤。接着,寒气开始顺着丹田之气上窜,过中极、关元、气海、神阙、膻中、天突,至承浆而止。杨煜暗叫不妙,看来是体内‘追情神针’寒毒发作。果然,寒气重新又回到督脉中,过百会穴、风府穴、陶道穴、灵台穴、至阳穴。杨煜此时没有莫婉言给他药丸,寒气见长,身体越感痛楚。杨煜身受寒毒侵蚀之苦,渐渐四肢百骸如银针穿骨之痛,后来身体开始痉挛,扭成一团。终于,当寒气又过百会穴时,难以抵挡苦楚,晕倒在地。 杨煜以前寒毒发作,莫婉言都给他服食药丸,但给他的药丸终究不能起根除寒毒的效果,反而将毒素每次累加。现在杨煜体内毒素已经到了无可复加的地步,所受痛苦也是之前的数倍。杨煜当寒毒再次来袭,毒性威猛,暗呼:“吾小命休矣!”又想起父母之仇、琴阳之仇,今生是无法得报了,其他‘江南三友’之恩,看来也只有来世再回报了。又想起林逍,不禁感叹道:“林逍啊林逍,原本以为你能捡回一条小命,可是你偏生仰仗我这半死人,看来你也命不久矣了!”又感叹道:“想我杨煜虽然无名小卒,但今日却与林逍这等人品的人共生死,同坟冢,真是难以言语。”“可世间的事就是这样不可捉摸,琴伯伯何等样人物,最终不过也只和我这等小人物共穴。”想着想着,便失去了知觉。 也不知这次晕了多长时间,待得杨煜再次醒转,缓缓睁眼一看,又已是太阳初升。杨煜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还能撑过一日,然而体内寒毒已然消沉,也不知以后会不会再次发作,下次什么时候发作,自己还能活多久,这些他都无从而知。 突然,水潭里扑通一声响。杨煜转身回头一看,正好看清是一尾青色长鱼,也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但杨煜已是大喜,从落崖开始,他都半粒米未进,早不知何时肚子就咕咕直叫了。只是以前下水潭没有看到有青鱼在里面,否则早就抓来填饱肚子,琴阳也不会临终前连半点饭食也没有进。 杨煜赶紧起身,用林逍的长剑来抓鱼。杨煜从小在江南长大,江南水产丰富,抓鱼对于他来讲轻车熟路。他来到潭边,看到那尾青鱼正在朝他方向游来,看准方位,唰的一剑,刺穿鱼身,挑了上来。杨煜一看,这尾青鱼遍体暗青色,上面零星点点的散布着一些黑点,鱼头成梭型,足有一尺长短,就是不够肥壮。杨煜觉得一条不够,想要再抓一条,可等了很久,水潭依然光滑如镜,再也没有鱼影。 杨煜此时饥肠辘辘,哪还能嫌弃肉多肉少?架起一堆柴火,便将鱼放上,烤着来吃。杨煜没想到,这鱼虽然肉少,但味道却是极佳。很快的杨煜便吃了大半条,正吃得畅快,突然想起林逍,心道:“救人须得救到底,何况答应了琴伯伯。”便把剩下的鱼喂给林逍吃了。 杨煜吃了这鱼,虽然连半饱都没有,但精神气力也增加许多。倏尔,杨煜觉得体内有一团热气,缓缓在丹田里游动,全身极是舒服,就像体内寒毒发作,莫婉言给他服下药丸一般舒畅。可惜没持续多少时间,热气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忽然,一个石子朝他面门打来,杨煜闪身一看,原来又是那只小猴子。杨煜气骂道:“小猢狲休要纠缠不清,信不信我把你抓来生吃了,将你脑髓做成猴脑粥。” 那只小猴子每次被他打屁股,也是极其恼怒。抓起一个石子,便打过来,接着一跃,跳了下来,站在他面前,趾高气昂,显是不将他放在眼里。杨煜笑道:“嘿嘿,踢馆都踢到门上来了。” 小猴子此时气得毛发都倒竖起来,忽然一下挺直身板站了起来。杨煜一看,不禁好笑道:“我劝你还是规规矩矩的趴着好,否则摔坏了,可别又来恼我。” 谁知小猴子双腿下压成马步模样,左右手抱圆,抬头挺胸。杨煜一看不禁咋舌,这动作分明是一招武功招式。杨煜好奇心大起,有心要试探,前腿一踢。小猴子极是灵敏,站起的双脚往他腿上一搭,借力跳了起来,唰的一抓,往他头上抓来。杨煜大惊,被他抓上,虽不至于受什么重伤,但鲜血淋漓自是难免,匆忙之际,身子一矮,倒跌下去,躲过了一击。还未待起身,万万没想到,小猴子空中滴溜溜一个旋转,反身就是一抓。杨煜脸上一阵火辣,用手一抹,满手都是鲜血,心下大怒。 此时小猴子已经跳到旁边的大石上,手舞足蹈,欢喜已极。杨煜起身来,破口大骂:“好你个猢狲!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是当我给你挠痒痒了!” 杨煜通过这几日的修养,身体相较以前已经多有好转。当下气急,跳到大石旁,伸手便擒去。这是他家传的擒拿手法,平素对付地痞流氓,百发百中,从未失过手。哪想小猴子又重演刚才绝技,双脚一撑一跳,接着反身便抓过来。杨煜刚吃过这招苦头,心下早有打算,待它抓过来之际,忽然回手,擒拿手一出,正好与小猴子的爪子碰个正着。杨煜反手一扭,毕竟对手只是一只小猴子,力量上不能与之对抗。杨煜紧紧扭住小猴子的爪,用力一甩,‘嘭’的一声,把小猴子甩出两丈,重重的摔倒在地。杨煜此时正值气恼,下手颇重。小猴子支支吾吾,咿咿呀呀的被摔得怪叫,半天爬不起身。 杨煜心本善良,看着它在地下痛苦的挣扎,心里突然地难受,感觉十分过意不去。忙跑过去,俯身一看,不禁吓了一跳。因为刚刚自己用力过猛,小猴子背部被一块尖石割开了一条口子,鲜血从猴毛里渗了出来。杨煜赶紧替它察看伤势。伤口成一个锥形,旁边有淤青,锥心很深,鲜血哗哗的流了出来。 杨煜心下不安,暗自骂道:“杨煜啊杨煜!枉你自称君子正义!这只小猴子只不过是顽皮,你怎么能当真呢?这下可如何是好?”当下也不迟疑,忙将琴阳留下的疗伤圣药‘墨脂起灵胶’给它治伤。 俗话都说猴子见不得血,这只小猴子伤口处涂上‘墨脂起灵胶’,鲜血立止。可小猴子依旧支支吾吾的乱吼乱叫。杨煜无可奈何,只得连连道歉:“猴兄对不起,真对不起!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千万不要往心里去啊。”边说边想,也不知它能不能听懂,如果听不懂,那不是白费力气嘛!但没有办法,只得接着道歉。直到过了一个时辰,‘墨脂起灵胶’药效发挥到极致,小猴子觉得伤口不再剧烈疼痛。突然,一个轱辘爬起,几个纵跃,从藤蔓里钻了进去。 杨煜料想猴子伤口不小,但‘墨脂起灵胶’何等良药,料来必无大碍,心里也得以释怀,只是摇头微笑。 时间匆匆过了五日。杨煜身体外伤好得差不多了,只是莫婉言的‘追情神针’毒性又发作了两次,奇怪的是,本该更加猛恶的毒性,这次却舒缓得多。杨煜也不知是何原因,开始想难不成老天怜他父母双亡,举目无亲,故对他多施恩惠。后来越想越奇怪,以前发作都没有这种现象,又仔细想了想。忽然想起,这五日当中,吃了许多水潭里的青鱼。难道这种青鱼能解‘追情神针’的寒毒?杨煜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难道自己真有这等幸运?想着想着,眼看午时,肚腹开始饥饿,起身又去抓鱼。 杨煜刚到水潭边,看到一个岩石下有青影闪动,心下大喜,看来今日又能吃他个畅快淋漓了。突然,‘啵’的一声,青影一闪既没。杨煜近这五六日,都是靠抓鱼充饥,知道这种青鱼胆小多疑,只要一次惊吓,便躲得无影无踪,终日不敢露面。所以,杨煜第一次落进水潭,早把这些胆小如鼠的家伙吓得四处逃躲,之后潜进水潭,自然什么东西都看不到。 杨煜知道今日又得挨饿,正想气冲冲抬头大骂。却看到一只毛嘴毛脸的猴子叽叽喳喳的大叫,正是前几日受伤的小猴。杨煜不禁心下转怒为喜,看到这只赖皮猴兄安然无恙,心下也舒坦得多。杨煜当即微笑着道:“小猴子伤痊愈了吧?” 那只小猴子仍旧叽叽喳喳的叫。杨煜心道:“不会伤好了,来报仇吧!这只猴子今后没完没了的骚扰,那可不好惹!”于是忙道歉道:“猴兄,上次失手害得你受伤,在下可真过意不去,当下给你赔礼。” 小猴子仍旧不回答,手舞足蹈的喳喳叫,神情很着急。杨煜看不懂也听不懂猴语,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急得小猴子上下乱跳,最后一跃跳到他面前,揪着他的衣服不放。杨煜傻傻看着,不知它要做什么,虽然知道它也听不懂自己在说些什么,但依然硬着头皮问道:“你是要我的衣服吗?你是猴子,要衣服做啥用?”但小猴子急急拉扯他的衣服,杨煜无奈,心下只得道:“给就给吧,算作赔礼了。”当下将衣服脱下递给他,半气半笑的说道:“你这猴子真是小气,赔礼还得要搭上礼品。不过等你玩烦了,可要记得还我。” 小猴子接过外套便扔在地上。杨煜这下急了,骂道:“猴孙!须得懂礼,可没有你这样侮辱人的。”杨煜捡起衣服穿上,转身就走。谁知小猴子更是着急,跑过来拉着杨煜的手不放,一边叽叽喳喳的叫,一边指着刚刚它钻进来的藤蔓丛。 杨煜略有领悟,问道:“你是要我从那里出去?”怕它听不懂自己说话,也用手指了指藤蔓丛。小猴子果然看懂了,兴奋的咯噔咯噔的往藤蔓丛跳去。杨煜看着它手脚并用,只要稍微有个凸出的石块,便能借力上跳,灵活之极。没多长时间,小猴子已经站在藤蔓丛边,对着他大叫。杨煜羞愧道:“猴兄,我可没有你这本事。没有绳索是上不去的。” 小猴子头一钻,身一缩,已经进了藤蔓丛。杨煜不知它要做什么,在下面喊道:“小猴子,小猴子……”可是小猴子依旧没有踪影。过了好一会儿,一条棕色尾巴从藤蔓里面露了出来,接着是红腚,接着是猴腰,直到最后又露出了一个猴脑袋。杨煜一看大喜,忙叫道:“小猴子你去哪了?我上不去。” 小猴子抓了抓脑袋,将一根树藤扔了下来。杨煜捡起一看,愁眉道:“小猴子你得帮我把另一头系在你头顶的凸石上面,我才能上来。”小猴子不管,只是招摇着手,让他上去。杨煜沉思一下,喜道:“有了。”接着把树藤的一端扔上去,让小猴子接住。杨煜用手指了指上方,果然小猴子抬头看了一眼。杨煜大喜不已,忙将手中的树藤慢慢打结。正在兴奋,抬头一看,遂又失望。原来小猴子仍是没有看懂他的意思,跟着他在手中打结。 杨煜气骂道:“你这小气鬼,怎么就那么笨呢!”就在这一瞬间,杨煜看到一丈处有一根垂下的枯藤。杨煜拿着树藤的另一端,举起手,慢慢地打结。不放心笨猴子能不能看懂,抬头一看,喜出望外,果然小猴子正在它头上的凸石上面打结。杨煜眼看差不多,用力往下一拉,小猴子手中的树藤已经牢牢系稳。杨煜也不耽搁,揪着树藤便往上爬。 杨煜虽然不懂精深的轻身功夫,但一般的挪揄纵跳之术杨洪磊早已教过。杨煜没有费多大力气便上到藤蔓处。小猴子更是不敢耽误,嗖一下钻了进去。杨煜看着奇怪,用手探了探,原来自己所处位置是一个垭口,只是常年藤蔓丛生,像大瀑布一般将垭口遮住了。杨煜正看得出神。突然,小猴子在藤蔓外面大叫,似乎是很着急。当下也顾不得神奇之作,便从藤蔓丛中穿了过去。 杨煜穿藤蔓‘瀑布’过去,不禁眼前一亮。眼睛里是另外一番天地。杨煜眼前,四面是高山合围的小盆地,一条小河从盆地中央横过;此时已是深秋时节,高木森森,落叶萧萧,一片金黄;近处树上结满黄澄澄的野果,随着清风带来一阵果香;一群野山羊,漫山遍野的奔跑。 杨煜不觉愤愤称奇,哪想到就在转身之间,竟然能有如此风景。忽然,跑出七八丈的小猴子又跑回来扯他衣服。杨煜笑道:“原来你是要我来享福来了,心情大好,竟然忘了恩人。在下多谢,多谢。” 那只猴子大声叫唤,似是着急异常。杨煜看出它心焦着急,就不再多问,跟着它走,看看是什么情况。下垭口的时候,小猴子轻车熟路的跑跳,杨煜不能像它那样跑跑跳跳,一路下来,可着实费了不少力气。小猴子在前面带路,看杨煜跟不上,便停下等他一会儿,等杨煜到它身旁,也不等杨煜休息一下,拔腿就跑。杨煜跑得汗流浃背,又不知是什么事,一边跑,一边问:“小猴子什么事你倒是说啊!”又边跑边笑,它可能早就说了,只是我听不懂而已。 小猴子带着他穿过盆地中央,爬上一个小山脊,方才停住了脚。杨煜好不容易才跟上他,上得山脊,四肢已然无力,酸软在地。小猴子发一声喊叫,像箭一样往山下冲去。杨煜鼓足力气才坐直身子,往山下一看,不禁大为着急。满山遍野的大小猴子,叽叽喳喳,翻上跳下,看得他合不上嘴,心下直嘀咕:“难道它想拉我加入猴伙?这可万万不能,每天吵也得给它们吵死。”接着又想:“不好,难道它还记恨于我,找了这许多帮手来报复!”想到这里,惊慌失措,马上翻身,准备逃跑。 ; 第四回 前人白霜后人继 一 正当杨煜转身之际,已经有四五只大猴子摸了上来,没有跑出多远,力尽筋疲的杨煜便被它们七手八脚的捕获了。杨煜大惊,暗想:“这么多的猴子猴孙,我算是在劫难逃了。”破口便大骂:“你这遭瘟神的死猴子。”“小气鬼!”“我还救了你,也算对你有恩吧?你……你……你恩将仇报。你不得好死!”正在杨煜气愤之时,几只大猴子拉着他飞也似的往山下跑。待得杨煜被拉到山下,本来凌乱的猴群马上站得整整齐齐,虽然树上地下都有,但已经没有翻腾滚打,规规矩矩的站好,一点声音都没有。 杨煜觉得奇怪,环顾四周,已然看清楚阵势。原来,虽然满山遍野上百只猴子,但猴毛色泽颜色各不相同,与带他来的小猴子一样的毛色偏棕色,其它的色泽略微显红。猴子们已颜色不同而分站两边,棕色的猴群数量多,但个头小。红色的猴群则是个头大,却数量少。两边皱眉龇牙,已成对峙。杨煜思绪一转,立马想到为什么小猴子千方百计的拉他来这里,原来不是报恩,也不是复仇,却是拉帮手来了。 但杨煜哪能轻举妄动?当即站在猴群中一动不动。 突然,红色的猴群中一只全身赤红,四肢健壮的大猴子发一声喊。红色的猴群便像点燃火的战车一样冲进棕色猴群。刚进入猴群,便浩浩荡荡的开起战来。 杨煜站在一旁看着,此时,拉他入伙的小猴子也站在他身旁,对着他大叫,似是催他出手相助。 杨煜既然早已打算了两不相帮,无论小猴子怎样叫唤始终都不愿出手,站在一旁静观。小猴子终于忍不住,对着他大叫了一声,似是骂他,继而一个翻身便加入战团。杨煜对它的叫骂,也微笑不语。 双方猴群很快打得火热朝天。杨煜看得出来,若论单对单的对打,棕色猴群相差甚远,但它们既然占了数量便宜,有的两只棕色猴子对一只红色猴子,有的三只甚而四只对一只红猴子,因此在身体条件差了很大一截的情况下,仍然能与之相持不下。 待双方打了约莫半个时辰,棕色猴群毕竟身体较差,渐渐体力不支,已有败象。红色猴群趁此机会,慢慢地压了过来。 天色向晚。一抹斜阳映得山间小河像血一样长流。野山羊不知跑到了何处,只有几只獾子在矮树丛里缩头缩脑。风越来越大,落叶越来越多。猴群的呐喊,渐渐地变成了凄厉的惨叫,山雀被吓得一溜烟飞走了。 杨煜在一旁看着战事,从刚开始的置身事外逐渐为棕色猴群担忧。两群猴子已经打了快两个时辰,现在红色猴群已经处在上风。而棕色猴群,因体力实在难以支持,一边打一边退,狼狈至极。 突然,棕色猴群里一只稍大的猴子发一声命令,所有的棕色猴子都往一旁的树上爬去。倏忽之间,棕色猴子已经全部上树,居高临下的与正往树上爬的红色猴子对打。 杨煜眼看棕色猴子体小轻便,在树上灵活轻捷,占尽地势,忍不住叫了一声好,暗道:“好聪明的猴子!”可时局仅仅保持了一盏茶时间,树上的红色猴子越来越多。这些红猴子不禁身体健硕,下手也较为毒辣。在地面之时倒还罢了,上得树去,抓住棕色小猴子便用尽全力往地上砸。随着上树的红猴子越来越多,地上躺着的棕猴子便迅速增加。 刚刚发号上树命令的棕猴子一看不妙,马上招呼棕色猴子下树,否则就算最后多坚持了一时半会儿,难免全军重伤。但安全下得树来的棕色猴子只有二三十只。发号施令的猴子又指挥剩余的残军败将。这些没受伤的猴子看来都是它们的精英,命令一下,集体蹲马守腰。杨煜一看,正是小猴子与他对打时所用招式,不禁兴趣大起,在一旁仔细观察。双方很快便又交上锋,果然红色猴子第一轮冲锋众猴子皆受了伤退开,第二轮同样吃了大亏。红猴子里面的发号施令者大怒,急急转圈,随着一声大叫,众红色猴子六七十只像浪潮一样卷去。棕色猴子本来数量较多,现在数量急剧减少,显然已经不能与红猴子较量。此时战况是两只红猴子对一只棕猴子,就算棕猴子打伤一只红猴子,另外一只趁机便把它们按倒在地。 倏尔,红猴子已经将棕色猴子全部制服,按倒在地。杨煜看着棕色猴子被按倒在地,心里莫名的难受。红猴子里刚刚发号施令的猴子慢慢趾高气扬的走出,一脚踏在向杨煜求救的那只小猴子脑袋上。小猴子被它踩得唧唧大叫,四肢乱抓,可前后脚均被制住,根本无济于事。杨煜看得心下不忍,暗道:“好你个孽畜,这般欺负弱小!” 突然,杨煜飞起一脚,‘鸳鸯连环’将那只欺负弱小的红猴子踢了跟斗,抓住小猴子的两只红猴子也被踢开,顺手一抱,将小猴子抱起。杨煜一看,小猴子被踏得嘴角裂开,满嘴鲜血,不禁气往上冲。忙将它放到身后的草坪上休息。 被他踢倒的猴子大怒,发一声喊,身旁的五六只红猴子张牙舞爪的向他扑来。杨煜已知这算是惹上猴窝了,反正难已独善其身,不如打个痛快,救个彻底。但看了半天的阵仗,知道这群红猴子虽然不如棕猴灵活,力气可不小,若被五六只合围,确实棘手。当下不敢鲁莽大意,俯身捡了条树藤,当做兵器使用。 红猴子来得好快,五六只分开扑上,将杨煜围在核心。杨煜虽然年轻识浅,武艺平凡。但比起这些猴子总是有很大差距。只见他急急舞着手中树藤,扑上来的猴子均被打得嗷嗷叫,向一旁推开。有了这根树藤,杨煜鼓足力气,横冲直闯,吓得红猴子们一下乱了手脚,纷纷退开。被他救下的小猴子倒也真聪明,看得红猴子惧怕杨煜手中树藤,纷纷退开。便不顾伤势,躲在杨煜身后,只要有机会便将同伴拉起救出。杨煜看它如此聪颖,不住叫好。一人一猴配合得越来越亲密。 正当‘两人’打得正欢,红猴子里一只猴子支支吾吾叫了两声。红猴子们便退到旁边,不再直接与杨煜交锋。接着纷纷跳进树林,不多时,又蜂拥一般出来。 杨煜看着这些出来的猴子,心里大惊。原本空手而去,现在却每只猴子抓着一根藤条。接着红猴子拉着藤条上树下地,噗噗乱跳,杨煜初时不解,后来想明白,吓得脸色发白。原来,红猴子拉着藤条乱窜,看似杂乱无章,其实随着藤条的数量增多,杨煜已经渐渐被藤条所围。杨煜既然已经识破诡计,忙挥动手中藤条,打算先脱身再说。但为时已晚,身旁红猴子快速翻跳,杨煜手中藤条渐渐的已不能挥动。正在焦急,杨煜暗想:“就算你们再聪明,始终只是孽畜。我就不信脱不了身。”既然手中树藤已经派不上用场,杨煜索性将树藤扔了。 一只被杨煜树藤打过的红猴子刚刚跳过他身旁,一瞥眼,见他手中树藤已经没有,心下不再惧怕,大吠一声,扑了上来。杨煜见它发狠扑上,心下暗喜,其实杨煜丢掉树藤就是为了钓鱼上钩。杨煜左手呼的伸出,一把抓住它扑上来的前脚,一扭,喳的一声,将它前脚扭脱骨。其它的红猴子见他赤手空拳,惧怕之心也消了许多,纷纷丢了藤条,扑上报仇。杨煜见众猴子已经丢掉藤条,顾虑消失大半,但红猴子数量不少,如果不移动战,等它们像涨潮一般压过来,到时候定然十分棘手。于是杨煜放开已经制服的红猴子,矮身一滚,滚出已经半圆的藤条网。 这些猴子现在哪能惧他!纷纷扑上,或用爪抓,或用嘴咬。杨煜便展开向父亲所学武艺,左右开弓,将七十二路小擒拿手使开,用爪抓他的猴子,便扭脱它们骨节,用嘴咬的便扭脱它们下颚。一时之间,地上已经躺着七八只红猴子,其它红猴子也吓得躲开。 正当杨煜打得兴起,突然,胸腹一股寒气升起,杨煜冷不丁的打了个寒噤,暗想道:“不好!莫不是寒毒竟然现在发作!”环眼四周,这些红猴子虽然暂时惧怕于他,不敢再扑上。但仍然绕着他四周游走,似是等待时机。 杨煜苦受寒毒折磨,自然了解毒性,虽然近日寒毒不知怎么毒性弱了一点,但要是发作起来,也不是自己所能抵挡得了,那时,晕眩是在所难免的。杨煜看着这些已经被自己打得兽性狂发的猴子,心中不寒而栗,暗思:“只要自己倒下,那时自己只能任由它们扒皮食肉。看来必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毒性发作得甚快,杨煜觉得手脚已经开始冰冷,不禁冷汗长流。又暗暗打算:“看来必须马上解决红猴子,否则稍有怠慢,自己必然不幸!”杨煜仔细注意着红猴子的一举一动,准备趁自己尚未昏迷给它们狠狠一击,吓退了开去。可是这些红猴子围绕着,一时半会儿也解决不了。正感迷茫之际,杨煜突然看出,发号施令的那只红猴站在一旁,没有与其它猴子围攻他。心生一计,擒贼先擒王。打定主意,连跳两纵,越过猴圈,便向发令猴子抓去。那只猴子也不是省油的灯,见他抓来,一个跳跃让开,便向树上爬去。其它猴子见他抓发令猴,也纷纷攘攘向他攻来。杨煜不敢再拖慢,对其它猴子不管不顾,捡了一条树藤,便向那发令猴抽去。发令猴头一缩,双腿一跳,揪住一根树枝,向高处爬去。杨煜眼看树藤再也无法打到它,索性也爬上树去。其它红猴子跟在他后面,也急急赶去救助。杨煜实在没有时间恋战,现在胸腹已经略感阴寒,呼吸渐渐不畅。上得树去,便直接向发令猴扑去。可惜,猴子在树上,就像鱼儿在水中一样,只见它接连跳跃,杨煜不禁抓不到它,反而越隔越远。杨煜这下急了,双腿已经开始抽筋,手也开始发抖,不知如何可好。 突然,一个石子从树下向发令猴打了上来,杨煜低头一看,正是那只棕色猴子,见他抓不到,从树下帮他忙。杨煜灵光一闪,在树上抓不到它,只有赶它下树。于是伸手入怀,像找一件称手的暗器。可只有琴阳给他的瓷瓶和‘墨脂起灵胶’,当下也顾不了那么多,揣好‘墨脂起灵胶’,便将瓷瓶对准发令猴的脑袋打过去,这下杨煜发了狠,用了全身的力气,咯噔一下,打得发令猴一个跟斗从树上栽了下来。杨煜见发令猴摔了下来,忙躲开已经跟上来的其它猴子,一跃下树。发令猴已经被他打懵在地,爬不起来。杨煜跳下树来,性命攸关也顾不得善心,飞起一脚,便将他踢飞开两三丈。这下可把发令猴踢断了两三根肋骨,倒在地上哼唧半天爬不起来。 果然其它猴子见发令猴被打垮,发一声喊,跳下树来,搀扶着它,嚷声扰扰的逃走。杨煜见它们逃走,心底大喜,犹如赦免。接着,一下滚倒,四肢开始抽搐,胸腹直绞,疼得他青筋暴露,汗如雨下,不多时便晕了过去。 待得杨煜悠悠醒转,已经天色全黑。四周寂静一片,杨煜抬头看着满天星陨,闪亮不断,一颗流星拖着绿绿的尾巴留下一条消殒的弧线。一弯月亮高高悬着。杨煜撑起身子,手脚均是酸痛,站不起身来。 突然,那只棕色小猴子从草丛里钻了出来,一下跳到他怀里,亲密无比。杨煜笑道:“小猴啊小猴!今日我可差一点就死在你手里了。怎样?帮了你们大忙,有什么报酬没有啊?” 小猴子也不知能不能听懂他的话,翻身跳进草丛,拿出了一个黄澄澄的果子,递给杨煜。杨煜接了过来,凑近一闻,浓郁的果香惹得他唾涎欲流。杨煜累了一天,饥肠辘辘,当下也不客气,张嘴便吃。一边吃还一边向小猴子打趣道:“怎么就一个水果呀!我可是拼了命为你抗敌啊!也不给支鸡腿尝尝,瞧你这小气样!” 小猴子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只是一直围着他大叫,时时又跳到他肩上端坐好,不停的挠他头发。一人一猴便耍闹起来,直到深夜,杨煜便和小猴子一起爬到树上,找了个枝桠,睡在上面休息。 直到第二天清晨,随着野山羊的咩咩声,杨煜睡眼惺忪的睁开眼睛,起身一看,小猴子不知何时已经走了。杨煜觉得无味,大喊道:“小猴子你在哪儿?”“喂!”“小猴子你在哪?” 不多时,树林里树枝摇摆,随即一片咿咿呀呀的叫吵声,杨煜一看,树林里来了二三十只猴子,每只猴子都采一个野果,纷纷向他跑来。昨夜陪他一起玩耍的那只小猴子首当其冲,将采得的野果给他。其它猴子也将手中野果递给他,一时之间,杨煜看着这些千奇百怪却散发着浓浓香味的野果,真不知该当如何!想道:“虽然绝大多数的野果都没见过,也不知有毒没有。”可转念一想,这些猴子世世代代生活在这毫无人烟的山里,对这山里的一草一木熟悉之际。何况总不至于拒绝别人一片热诚。于是,接过几个野果,便大吃起来。 杨煜吃完野果,和这些猴子戏耍了一会儿,忽然想起水潭边的林逍,忙带了几个野果过去给他食用,顺道帮他检查一下伤势。林逍伤得挺重,没这么容易复原。本来杨煜打算把他弄过去先和猴子们一起生活,以后再作打算。但怕他牵动伤势,只好作罢。 ; 第四回 前人白霜后人继 二 杨煜每天和小猴子们生活在一起,白天出来与猴子们一起活动,晚上又回水潭给林逍野果,照顾伤势。但总是吃野果,杨煜倒是无所谓,只是林逍身体可熬不了。后来,杨煜开始抓野山羊,用火烤熟,给林逍吃。果然,林逍吃了野山羊,身体恢复得越来越快。如此过了一月,林逍已经清醒,剑伤也结了疤,但为免伤势复发,仍还不敢过多运动,每天都躺着。 这一天,杨煜又与小猴子一起出来捕羊,走了离水潭大概十里地的地方,好不容易才抓了一只。小猴子突然揪着他衣服摇晃。杨煜通过这一个月时间,逐渐对小猴子越来越了解。见它揪着衣服不放,料定必有事情。于是找了几条树藤,牢牢将捕得的山羊栓稳在树上,矮下身子,问道:“怎么?有事吗?” 小猴子只是一边唧唧叫着,一边招呼他快跑。等杨煜跟不上了,便又停下等着他,接着又是一阵快跑。一人一猴大约跑了将近一个时辰,来到一座小山脊上。小猴子便不再跑,只是绕着一堆枯草藤转,杨煜环顾四周,见只有一些杂草,和几株矮树,许多荆棘丛,另外别无他物。可小猴子到得这里明显表现兴奋异常,杨煜只得仔细观察。 突然,杨煜见有个山洞,不禁喜出望外。这几日他和林逍虽然解决了食物问题,但住处仍还依石而卧。随着日子渐渐入冬,天气越来越冷。白天还好一点,晚上的时候,狂风呼啸,气温迅速转凉。杨煜早就想找一处安身之所,突见一个山洞,自然高兴。这个山洞看样子是自然形成的,洞口长满枯草藤,将洞口遮得严实,若不注意,谁会发现这里竟然隐藏着一个山洞! 杨煜赶紧扯断草藤,想看看这个山洞有多深,里面面积有多宽大,适不适合人居住。但往里面一看,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杨煜从怀中取出火镰火刀,用枯草做了一个火把,点燃照明,矮身走了进去。杨煜进去一看,不禁大为吃惊。山洞里居然陈列着两张石凳,一张石桌,另还有一张石机,上面放着一个砚台,一支毛笔和发了霉的宣纸,其它地方井井有条摆置着的竟是铜盆瓷碗诸类。杨煜越看越奇,打着火把将山洞看了个遍。发现原来山洞里还有一个卧室,杨煜情不自禁的走了进去,里面放着一张石床,还有女人梳妆用的镜台。杨煜心道:“莫非这里竟然有人居住过!看这镜台是个女性了。”杨煜仔细的察看,发现这些生活用具都铺满了灰尘,看来主人早已经没在这里居住了。 杨煜得了这样一个洞府,心中大喜,忙到洞外找了一些树枝将灰尘扫干净,又把碗筷杯盘拿到小河里洗干净。第二天,杨煜便把林逍从水潭里拉上来,两人从此住进了山洞。 时间过得很快,匆匆又是一个月过去。北国提前进入严冬,杨煜所在山谷草木衰败,天空已经开始飘着细小的雪粒。随着时间的推移,林逍的伤已经痊愈。杨煜原本以为自己救了他性命,他会有所改变,哪知林逍不仅不知感恩图报,反而以怨报德,每天对杨煜拳打脚踢,若不是他还需要杨煜替他找食物,杨煜恐怕早已经被他杀害。 这一天清晨,洞外下着雪,天气异常寒冷。林逍一脚将杨煜踢出洞外,骂道:“小贱种,再找不到衣物让我御寒,我就杀了你。” 杨煜被他踢倒在地,心中气愤,爬起来,冲上去,举拳便打。可惜,此时他面对的是‘泰山四杰’,可不是那些红猴子。林逍身形一闪,让了开去,顺着身势,抽剑在手,唰的一声,剑刃直透杨煜左臂。随着剑刃的抽出,鲜血哗啦啦的流了出来,痛得杨煜大声叫骂。林逍又是一脚踢在他下颚,将他踢飞了两丈有余,笑说道:“小孽种,还想还手!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和老子作对。” 杨煜好不容易才爬起身来,怒目看着林逍。林逍道:“快去给老子找衣物食物,否则老子要是饿急了,冻坏了,就杀了每天和你在一起的猴子,吃它们的肉,用它们的皮做衣服。” 杨煜知道此人心狠手辣,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为了那些无辜猴子只好硬着头皮去找食物和衣服。 杨煜翻过小山,那只小猴子叽叽喳喳的在他对面的树上翻腾,玩得极是欢跃。杨煜忙招手叫唤它下来。原来杨煜经过林逍上一次杀他保命的事情,也不是完全没有做准备。他害怕林逍豺狼之心,在林逍伤口正在愈合之际,便没有再给他上‘墨脂起灵胶’,以防自己不测。可是这么上等的疗伤药,要是揣在自己怀里,早晚要被林逍给拿去占为己有。因此杨煜趁着出来找食物的时候,便找了一小截树枝,将树枝中间挖空,从黑玉瓶子里取出药膏放了大半进树枝里,又做了一个瓶塞。本来想把这药藏到一个隐秘的地方,但想了想对这里地形地貌不熟悉,弄丢了可惜。于是便从身上衣服抽出一根细线,把‘墨脂起灵胶’给挂在小猴子脖子上。 小猴子见杨煜招它,几个起落便来到他身边。这小猴子很俱灵性,见杨煜左臂鲜血长流,支支吾吾的蹦跳,拉扯杨煜的裤腿。杨煜不久前父母双亡,琴阳也随即死去,现如今其他‘江南三友’也不知下落如何,真可谓是举目无亲,身边偏又有林逍这种卑鄙小人,左右顾盼无情,正是孤苦伶仃,寂寞奈何。幸而这些日子,小猴子陪着他一起找食物,玩闹,生活才有那么一点儿乐趣。 杨煜见小猴子关心的表情,心下极是感动,右手伸出抚摸着小猴的头,轻轻顺着毛。杨煜回想林逍真恨得咬牙切齿,暗想:“当初要不是琴伯伯定要救你这狗命,我才懒得理你。”但很快又想到:“如果不是琴伯伯我真的就能见死不救吗?”“哎!杨煜啊杨煜!你性格犹豫,心肠软弱,真活该被人接二连三的欺辱。” 杨煜想了一会儿,从小猴脖子上取下‘墨脂起灵胶’涂在左臂伤口上,又从身上扯下一块布,把伤口包裹好,收起药膏重新给小猴戴上。伤口处理好,带着小猴便去找食物。可是现在漫山遍野已经开始积了薄薄的雪层,路面很滑,想要徒手捕野山羊这种大型一点动物,实是困难之极。他在山上抓了一天,只抓到一只小野兔,眼看天色将晚,不敢再外面逗留,否则一个不小心滑下山去,那可不得了,只得拿着野兔回山洞去。 林逍见他迟迟未归,早等得不耐烦,又见他只提着一只瘦小的野兔回来,不禁勃然大怒,啪啪便是两个耳刮子。杨煜气得胸膛都快要炸开,偏偏打他不过,只得骂道:“林逍你这小人,枉我琴伯伯救你性命,如今你这行径,真是猪狗不如!” 林逍起脚将他踢倒,冷笑了几声道:“哼!若不是琴阳多管闲事,救了邱梧那老杂毛。他又怎会害怕名誉扫地,要将我们都灭口,我又怎会身受重伤,差点死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现在我不杀你,对你已经够客气了。” 杨煜更加气愤了,骂道:“枉你们自称什么名门正派侠义君子!琴伯伯义薄云天却反遭其害,我看你们还不如猪狗畜生。” 林逍哈哈笑道:“我们闯江湖的,哪一个不是爱声誉胜于性命!琴阳救邱梧那老杂毛,不是也想从此‘江南四友’盖过我们泰山派么!什么义薄云天?简直就是狗屁!” 杨煜怒道:“怎么会?琴伯伯行侠江湖,素来仁义。这是你们这群偷蒙拐骗的小人度君子之腹。” 林逍突然脸色变得煞白,对杨煜吼道:“偷蒙拐骗?我偷蒙拐骗?小犊子我告诉你什么才叫偷蒙拐骗!”林逍又冷静了一下道:“对!琴阳素来正义,对我确实有恩。但有恩又怎样?最后还不是又夺走我最爱惜的东西!” 杨煜不相信琴阳夺走他什么东西,道:“怎么可能?琴伯伯还需抢夺你的东西?” 林逍突然不说话了,似是在回忆什么往事。杨煜素来敬重琴阳,绝不相信他会抢夺别人爱惜的东西,更加不允许别人给他抹黑,忙追问道:“你倒是说啊!琴伯伯怎会瞧上你的东西?我看是你污蔑!” 林逍突然又呵呵笑了起来,可笑声凄惨,只听得杨煜毛骨悚然。林逍终于说话了,只见他一下坐倒在石櫈上,双眼怔怔出神,慢慢说道:“七年前,我师傅突然收到他结义兄长‘门罗刀’张子和的书信,信上说他仇家结集一群关外武士上门报仇,形势极为险峻。师傅急忙命令我们泰山派上下六七十人众下山去救他结义兄长全家。我们接到师傅命令,披星戴月的赶往河南开封府张家,可是终究晚了一步。贼人已经将张家灭了门。” 杨煜听得出奇,暗想这和琴伯伯有什么关系,但最终没有问出来。只听林逍接着又说道:“我们看着张家到处尸横遍野,知道不妙,四处寻找活口,可他仇人下手何等毒辣,竟连张子和两岁的孙子也遭荼害,更别说大人了。我们眼看场景惨烈,只好捎了书信报给师傅。我们都知道张子和与师傅感情深重,便打算将张家上下三十余口尸体火化。那时火焰烧的正旺盛,突然有一个血淋淋的女尸动了一下。大家刚开始以为尸变,吓得纷纷逃跑。那时我年轻气盛,更别说这些鬼神之说,当下拔剑在手便打算和尸体动手。可是这尸体动了一下便不再动了,当时我觉得时机正好,正欲一剑刺下去。就在这时候,尸体突然嘤的哭了一声,我吓得手脚马上便冰凉起来,剑也拿不稳,呛啷啷的一声掉在了地下。我马上转身就欲逃跑,也顾不得什么男儿气概!可当我转身之时,那尸体竟然说话了,说得极细。我哪里管得了她说什么东西,又要走之际,只听到:“别……杀……我!别杀我!求求你……别杀我!”我一听就觉得不对,她可能不是尸变,而是活人。于是我壮壮胆,捡起掉在地上的剑,俯身颤着手去探她鼻息。果然她尚有一口气在,我终于去了胆怯之心。赶紧将其他师兄弟叫回来,设法救下了这个女人,并把她带去泰山拜见师傅。” 林逍顿了顿,唉了一声,续道:“真是后悔!我怎么那么糊涂,让她去见我师傅呢!要是那时便带着她远走高飞可不是好。” 杨煜此时尚有余气,说道:“不把她带去见你师傅,难不成你还打算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林逍怒道:“我与箐儿情投意合,那又有什么见不得的事了?”跟着又说道:“今日我就把事情告诉你,看看谁才是卑鄙下流!” 林逍接着回忆道:“那天我们众师兄弟带着箐儿一同拜见师父。师父知道事情原委把大家都骂了个遍,唯独对我另眼嘉奖,还夸我够胆识,够机灵。为此事还特意传授了我一招‘飞燕捋帘’,这是本门‘无极剑’的高招,自古以来只有掌门人才有资格练。我当时高兴得快哭了,一心只记得师父的大恩大德。自从师父传授了我那招‘飞燕捋帘’,我每日里拼命练剑法。如此过了一月有余,箐儿的伤势也已经痊愈。其实,我救她那天已经替她察看过伤势,她伤得并不严重,虽然全身染满鲜血,但按伤口推断,那些血大多数并不是她自己的,究竟是谁的,那倒不可而知了。箐儿伤势好了之后,师父仍然不许她四处乱走,直等到万万全全好了,才允许她在泰山派游览,并告诉她,箐儿在泰山派就得像在河南开封一样,因为这里就是她的家。箐儿为此很是感动,我也被师父的为人所折服。 有一天我在后山练剑练得正起兴,突然有人从我后面伸手偷袭,我练得正是忘物,本能之下,倒转剑身,正是师父教我的‘飞燕捋帘’,那人武功不差,但哪里躲得了这精妙剑招,眼看长剑就要贯胸而过,吓得她啊的一声大叫。我听到叫声一看,也吃了大惊。原来偷袭我的人竟然是箐儿!原来箐儿后来知道是我救了她,因此来道谢。” 杨煜知道他剑法高超,料想这姑娘最终还是得死于非命。插口问道:“怎么?你刚救活了她,不会又失手将她杀了吧?” ; 第四回 前人白霜后人继 三 林逍显然没有听到他问话,但表情突然变得温柔幸福,继续说道:“那时候我刚进泰山派时日不长,如此精妙的剑法还未能融汇贯通,眼看长剑就要伤到箐儿,忙拼命收剑,可是已然不及,最终仍刺到了她小腹。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箐儿备受师父宠爱,就连师父的亲生女儿也有所不及。这件事让师父知道那可如何是好!我赶紧去查看她伤势,幸好,那时我武艺低微,这一招‘飞燕捋帘’又是极为高深,练了个半残不破,因此,箐儿才免于横祸。但却也伤的不轻,出了许多血,我吓也吓得要命。可是箐儿却毫不在意,取出师父给她的外伤灵药,撒上伤口,用手帕包好。不怒反而笑嘻嘻的道:“林师兄,对不起,打扰你练剑了。” 瞬间我就懵了,只是痴痴呆呆的胡乱说了一气,不住道歉。箐儿欢心的笑了笑,将手中的药塞到我手里,说道:“林师兄,你天天练剑,难免有碰撞,这瓶外伤药给你用吧。”我真不知如何是好,傻里傻气的便接过了药。”说着林逍从怀中掏出一个紫色瓷瓶,杨煜料想当时那箐儿给他的便是此药了。他看着林逍痴痴的看着药瓶,流露出伤感的神情。杨煜被气氛感染,没有再说话。一时之间,整个山洞变得很安静,只有羊油燃烧时的噼噼啪啪声。 倏尔,林逍又回过神来,继续说道:“给了我药之后她就慢慢的转身走了,走了几步突然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正好那时我也抬头看她,两人眼光不经意碰到了一起,我看见她红着脸,羞答答的便转身走了,再也没有回头。那时我什么都不懂,见她走了,便又专心练剑。之后的日子里,箐儿每天都来后山找我,给我送点心,有的时候见我衣服脏了,便替我洗干净。我们天天在一起,开始的时候我有点害怕,害怕师父知道让箐儿帮我做这些下人的活,但随着时间流转,我渐渐不再害怕,反而害怕有一天我再也见不到箐儿了。于是有一天,箐儿让我停下来休息一下,我便收剑接过箐儿为我备的茶水,随即问道:“箐儿,你会不会有一天不理我了?”箐儿被我问得莫名其妙,但马上就很开心的说道:“不会!我要每天帮林师兄泡茶、做吃的呢!”我听了之后不知怎么很是开心。 箐儿与我就这样秘密交往了一段时间。第二年春天,泰山后山开满了鲜艳的桃花,一阵清风过后,桃花瓣就像从天而降的仙女一样,缓缓飘着,缓缓飘着……箐儿一见盛开的桃花,很是开心,跟着桃花飘去的方向,一边唱歌,一边跳舞。 我在旁却完全没有看桃花多姿的体态,只是一心一意的盯着箐儿,白嫩的肌肤,弯弯的柳眉,一颦一笑,都是那么迷人,在我心里,其实再也没有什么能比箐儿漂亮了。 等到箐儿玩累了,就依靠在我身旁,突然箐儿问了一个问题,吓了我一跳,她问道:“林师兄我们结婚吧?” 我愣了好半天,没想到箐儿会这样问我。我惊诧急了,半响没有说话。箐儿见我不说话,以为我不愿意,生气了,坐着大哭起来。其实在我心底,早将箐儿当作娘子,只是一时太高兴,结巴说不出话来了。我见箐儿生气,忙说道:“我愿意,我愿意……” 箐儿马上就破涕为笑了,当下我将她抱起,在桃花林中高兴得来回奔跑,直到再也跑不动。后来我与箐儿便将此事告诉师父,师父也很替我们开心,我两实在是等不及了,就求师父把结婚良辰选在第二天。师父笑道:“小兔崽子!就你心急?箐儿在我心里就像自家闺女一样,我可不愿就这么草率的把婚事办了!” 我一听就急了,红着脸求道:“师父你放心,待我取了箐儿一定好好对她,绝不辜负你厚望。” 师父点了点头,没有马上答应我,向箐儿问道:“箐儿你怎么看呐?” 箐儿本来很是害羞,但终身大事面前绝不含糊,终于红着脸说道:“箐儿既然答应了林师兄,做林师兄的妻子。就应该一切听林师兄安排才对。” 师父哈哈大笑起来,摇头笑道:“当真是女大不中留啊!也罢,早让你成家,也了了你父亲的一桩心事。”接着又道:“只是这么仓促结婚,我可拿不出什么奇珍异宝来作嫁妆啊。”我与箐儿只想结婚,什么嫁妆根本没放在心上。见师父答应了,很高兴的道谢,就等第二天的良辰美景。 好不容易第二天,我与箐儿起了个大早。谁知泰山派到处张灯结彩,师父把我们叫过去,递给箐儿一个锦盒,说是泰山派最上好的宝玉,又递给我一本武功秘笈,师父让我好好修炼,他日必成大器。” 杨煜听到这里对这位泰山派掌门行事极俱好感。忍不住插口道:“你师父待你可真好……” 突然林逍眼露凶光,恶狠狠骂道:“好个屁!他就是一个披着人皮的畜生,伪君子!只懂护短,枉为一代宗师!” 杨煜不明就里,问道:“难道有什么变故?” 林逍再也难忍心中怨恨,在微弱的羊油灯光下,露出森然的牙齿,要的吱吱作响,接着说道:“就在我与箐儿拜堂成亲之时,突然有一个偏偏公子模样的人跑进大厅。那人真是无礼极了,虽然看到我们正在拜堂,却肆无忌惮的大喊:“爹爹,爹爹……”我本来气急了,但原来这人却是师父的独生子,因为七八岁时便在外面学艺,很少回泰山派,我又入门较晚,因此不认识他。 师父见他行事莽撞,也隐隐然有气,喝道:“坤儿休得无礼,快给你林师兄道喜。” 我一听师父叫他坤儿,想到以前有个师兄和我说起过,师父有一个独生爱子在太行山学艺,名字叫做莫宇坤。又听他入厅大喊‘爹爹’,随即知道他便是师父的独生爱子。想起师父对我夫妻俩的恩惠,我又怎能因这么一点事儿和他计较。可是这人太也不礼貌,随手便揭去了箐儿的红盖头,笑道:“什么林师兄没见过!见见新娘子还可以。”这新娘的盖头只有新郎才可以揭,休得箐儿脸红通通的。我也心中气急。 但师父跑过来便打了他一耳光,骂他不仅没有学好,反而越来越不争气。他被打了一耳光,气得一脚踢翻了一张圆桌,恶狠狠的看了看我和箐儿一眼,便从后堂走去。 那天是我大喜日子,很快我便将那事忘了,与师兄弟们一起斗酒,直到深夜。迷迷糊糊的走回洞房。”说到这里,林逍脸色也变了,变得煞白,牙齿将嘴唇咬破。一滴泪水,啪的从眼里掉出来。杨煜不敢打岔,接着又听他道:“我进去一看,却看到……却看到箐儿她……箐儿她一丝不挂躺在床上流泪,却是被奸污了。我吓得手脚哆嗦,忙扶她起来,问她怎么了。可箐儿始终都不说话,只是流泪。我马上想起莫宇坤,定是他这畜生做的好事!我十分痛苦,抄起剑,便去找他,势要杀了他,但无论怎么找都找不到。后来我连师父的房间也去找,却连师父也不在。没有办法,我只得回去照顾箐儿。谁知当我刚到箐儿窗前的时候,却碰到师父提着一把血淋淋的剑出来。我还道师父杀了莫宇坤来给我们道歉,刚想上去向师父诉苦,但见师父有点慌张,不禁起了疑心,忙躲在假山后面。等师父走后,我快速跑进去一看,连箐儿也不见。这下我可慌了张,一颗心扑通扑通的乱跳,难道箐儿走了,我一直在泰山找,可怎么也找不到。直到,第二天清晨,师父叫我过去,他对我说箐儿有一祖母有事,所以顾不得大婚,前去探访。我见师父眼神闪烁不定,知道他说谎,又想起昨晚他提着剑从箐儿房里出来,箐儿定然已经给他杀了。” 杨煜听到这里,情不自禁的啊的叫了出来。 林逍又恨恨的道:“莫起梧为了保住他儿子的声誉,竟然将箐儿给杀了。你说,他还是对我真的好么?” 杨煜听了他悲惨的事迹,被他这样一问,还真不知如何回答是好。只得说道:“可人也有真君子啊!琴伯伯就是真君子,你不应该知恩不报。” 林逍凄恻的哈哈笑道:“莫起梧不也是人们眼中的真君子吗!可事实呢?自从箐儿死后,我便发誓,不再相信任何君子。”杨煜还想争辩,可林逍回忆了往事,心情激动,突然将他从洞里踢飞了出来。 杨煜听了这段故事,对林逍少了一些厌恶之情。被他踢出洞外,也无可奈何,只得在洞口架起一个火堆,将野兔烤熟,送了一半进去。可是林逍伤心已极,没有丝毫食欲,杨煜只得将半只烤熟的野兔放在石桌上。自己出得洞来,烤火取暖,不愿此时去打扰林逍。 第二天清早,雪下得越来越大。杨煜睁眼一看,漫山遍野白雪皑皑,前几日还露出头来的草尖,已经完全给大雪淹没。四处荆棘丛像小山包一样,白白的,一座连着一座。 林逍突然走出洞口,对杨煜道:“快去抓一点食物来,昨晚的野兔肉冷了。” 杨煜看着这茫茫白雪,说道:“等雪再小一点,现在平日里走的路径恐怕被雪覆盖了,现在去找,恐怕出事。早饭我就不吃了,你把那野兔肉烤热对付一下吧。” 林逍哼的一声,伸手将他提了起来,扔出一丈,勃然大怒道:“少跟老子讨价还价,再不去,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杨煜摔得满口冷冰冰的白雪,气愤愤的道:“你师父对不起你,又不是全天下人对不起你,更不是我对不起你。你凶什么凶?” 杨煜揭他伤疤,林逍更加怒了,跳过去便是一脚。杨煜也挺生气,便打算和他拼了命得了,当下也不再闪躲,左手伤还未好,只得右手还招。看得林逍飞脚将至,杨煜看准机会,五指一张,去扭他脚踝。林逍见杨煜所使乃是‘七十二路小擒拿手’,这是武学的基础,林逍在入泰山派时,是带艺学武,那时‘七十二路小擒拿手’便已经学得精熟,拆解之法,自是轻车熟路。林逍瞅准杨煜右手刚触到他脚踝的时候,突然收腿,硬生生的拉回,接着左掌向他脸上打去。只听得啪的一声脆响,杨煜的脸颊瞬间便高肿了起来。这下林逍下手极重,杨煜被打得七荤八素。 但杨煜既然下了狠心,丝毫不怕剧痛,起脚便向林逍小腹踢去。林逍冷笑了声,道:“还是让我来教教你什么是‘擒拿手’。”话刚止,已经用手扣住他脚踝。 林逍喝道:“去还是不去?”手上劲力加了一分。 杨煜痛得汗珠直滚,但咬牙撑着,道:“不去,打死也……也不去。” 林逍又加重了劲力,杨煜仍是倔强的道:“不去,打死也不去。” 无论林逍加多少劲力,杨煜始终坚持。林逍眼看就要将他脚踝扭脱,暗思:“如果扭伤了他,那时自己还非得去找食物,这荒山野岭,真不好找。”索性就放开杨煜的脚踝。正感无计可施,突然,那只小猴子从雪地上跑了过来。 杨煜暗叫不好,果然林逍横过剑身,便将小猴子压倒在地。杨煜急急叫道:“你要做什么?” 林逍道:“做什么?难道你还不知吗?” 杨煜不能眼睁睁看着小猴受迫害,只得气愤道:“放了它,我去。” 林逍放开小猴,哈哈笑道:“早这样,你也少吃点苦头。还不快滚!” 杨煜斜眼怒目,带着小猴便去为林逍找食物。 谁知天不作美,风雪越来越大。杨煜带着小猴子在山上慢慢摸索着被雪盖住的路径,可风雪如此大,四方都是皑皑白雪,别无他物,哪里还能找到平素走惯了的路。杨煜看着情景不妙,但林逍用小猴子性命相要挟,只得用一根树枝慢慢探着路。在这大风雪下,杨煜每走一步都是胆战心惊,只要一个不留神,便有可能坠入深渊。 ; 第四回 前人白霜后人继 四 杨煜和小猴子找了半天,始终都没有找到出没的野山羊或者獾子等物,竟连野兔也没有一只。杨煜心里暗骂:“这种鸟天气,怎么可能会有动物出来觅食。”但就这样两手空空回去,肯定讨不了好。只得硬着头皮继续找。又找了一个多时辰,杨煜抬起头一看,暗叫不好!原来此时漫山遍野的大雪,杨煜已经不知道胡乱闯到了哪里。但隐隐然觉得身旁山石,甚是陌生。直起身子环顾四周,确实已经迷路。在这样的天气下,杨煜对这山又极不熟悉,迷路是很棘手的事。杨煜赶紧回头想找来时的脚印,可除了近一点儿的脚印,其它已经被雪花覆盖。杨煜只得硬着头皮,往前走,看看能否找到高一点儿的山峰,上去观察地形。 又走了半个多时辰。前面大石旁有几株正盛开的梅花,红艳艳的花瓣在风雪之中显得更加娇艳。杨煜顶着风雪观赏了一会儿,小猴子突然爬到了梅枝上,摇得梅花纷纷扬扬落下,好看煞人。杨煜哈哈笑道:“再大力一点,那才叫漂亮。”就在这时,突然梅枝喳的一声断了,杨煜叫道:“小心!”忙走上前去拉住小猴。可惜,杨煜觉得腿下一空,深知不妙,啊的一声拉着小猴掉了下去。 幸而,杨煜跌下来的地方并不高,可说是虚惊一场,但杨煜却也吓得够呛,好半天才舒缓过心情。杨煜镇定后,觉得奇怪,明明刚刚眼前是一片白雪皑皑的空地,怎会无缘无故跌落了下来。于是,杨煜抬头一看,不禁哑然,原来自己方才看到的空地只不过是一丛长得极为茂盛的草藤,只是被雪盖得严严实实,自己误以为是地面。杨煜暗自嘲笑了一下,看看四周有没有上去的路。刚刚跌落的地方离他有两丈多高,如果没有绳索,是很难爬上去的。 倏尔,小猴子在杨煜身后叫了起来,杨煜转身一看,小猴子围着一堆草丛又叫又跳。杨煜过去一看,依稀能看到草丛后有一个山洞。杨煜赶紧用手把草丛给拔了,发现这洞口甚小,一人进去恐怕都很吃力,完全不能与之前发现的那个宽大。小猴子性急,一缩身子,便跑了进去。杨煜不知里面情况,害怕有什么危险,忙唤道:“小猴子,小猴子,快出来,里面危险。”可小猴子始终都没有出来。 等了一会儿,小猴子还是没有出来。杨煜开始担心起来,正打算对着洞口再喊,谁知小猴子一轱辘儿跑出来了。杨煜见它安然无恙很是开心,但随即吃了一惊,原来小猴子正拿着一把匕首把玩。杨煜赶忙接过匕首,用雪擦拭干净,只见这把匕首长有五寸,寒光外吐,甚是锋利。杨煜叹道:“果是上等利器。”但随即一想,这利器必是人才所有,怎会在这洞中,难道这洞有古怪。 杨煜想了想,始终茫无头绪。最后鼓足勇气,打算进去瞧瞧,里面究竟是啥物什!可惜洞口太小,杨煜便用匕首去削大一点,哪知道匕首刚碰到,洞口便有一大块脱落。杨煜用手一摸,原来这洞口不下,只是年长日久,洞口处的苔藓横生,将洞口慢慢遮住。杨煜鼓了鼓力气,哗啦一掌。果然苔藓脱落,露出了山洞口的原貌。 杨煜也不忙进去,在外面扫开积雪,找了许多未被雪浸湿的枯草,临时扎了一个火把,点燃后,带着小猴子慢慢摸进去。等进得洞去,发现洞口旁竟然有羊油火把,杨煜赶紧将火把点燃。随着羊油火把越烧越旺,洞里面的情景也逐渐显现出来。 杨煜四周一看,已然断定这里也是人所居住过的地方。与前一个山洞一样,四处灰尘蔼蔼,看来许久没有人迹了。不同之处是,这个洞里只布置了一个石桌,上面有一些杯盘,壁角放着一些用来照明的羊油火把,其余便什么也没有,竟连石凳也没有一座。洞内空荡荡的,与前一个比较那是相差甚远。 杨煜取下羊油火把,四处翻腾,看看会不会也有一个卧室或是其他房间,但四周除了墙壁,就是墙壁。就在杨煜颇为灰心之际,突然不经意间瞥见后墙壁上弯弯扭扭,似乎刻有文字。当下凑近火把,果然墙壁上密密麻麻的刻满了文字。只是年代久远,灰尘积厚,能看到的只是残缺不全的笔画。杨煜见得这些文字,很是好奇,忙又出洞来找些白雪枯草进洞去,把墙壁擦得干干净净。 随即凑眼一看,只见一排排正楷小文,仔细一读,见写得:逝者如斯,岁月如流。堪堪八十年景如一日,然虚白发髯。悲乎!今已耄耋痴者,回首世事百态,追矣、晚焉!夫勤武崇文半生耗尽,视红颜如薄雾,看功名于尘土。终而落得郁郁寡人,不与人为亲,举世难挽。悲乎!灯烛将尽,堪破妙学,意无敌于天下,然输尽縠绉,实无颜面再与天下英雄共较长短。故,于山墙之上,刻尽一生所学,望有缘者能借此妙学,施展妙用,上告天地,下恤人民。此殆尽之时,望后学以之为镜,戒其贪念,早回头勒马,不致枉于世间,悔恨难追!顾凯之留字。 杨煜读了半响,心道:“原来这些个字竟是一个年长者遗书。”不禁肃然起敬,觉得自己胡乱探知别人秘事,极为不妥。但随之又想道:“书上并未言明要他亲者才能读诵,何况他自己也说了,举世无亲。对了,他说有缘人,我无意发现这山洞,有缘人不就是我吗?”想通此节,又想到,刻文说这山墙上尽留他武学妙用,不知真假。 四处擦了一下,果然现出许多文字和图画。杨煜吐了吐舌头,心道:“果真有武功秘笈。”杨煜自幼爱武,忽见这许多秘笈一下真不知如何是好。一会儿暗想:“可不知他这武功秘笈管不管用?要是不管用学了也是白学,浪费时间。”“不对,不对。能无敌于天下的那还能有假!”但又想道:“如果这是假秘笈那可怎么办?岂不是要把我练成残废不可!”……众多心思,此去彼来。杨煜最后下定决心,先看一下秘笈再做打算,反正练不练在己,没人能够强求。 杨煜火把刚照到秘笈,突然,手一抖,火把掉在了地下。随即,寒毒又开始发作。杨煜一跤摔倒,这几日寒毒随着天气渐冷,发作频繁,杨煜想去抓青鱼来舒缓寒毒,哪想到进冬以来,青鱼早已踪迹难觅。近日,寒毒发作凶恶,每次杨煜都感性命不保,幸而,最终都相安无事。但杨煜深知自己恐怕难以渡过这个冬季。这也是他不想花费时间来学墙壁上秘笈的原因。他想着,何不趁此时生命未果,悠哉的渡几日平凡日子,因此对于林逍的恶行,他也渐渐释怀。否则依他倔强的脾性,又怎能任由林逍摆布? 杨煜瘫倒在地,手脚已经不能再动,胸腹之间充斥着的寒气,快要把他五脏六腑冲破,这是以前从所未有的迹象。杨煜深知寒毒确已到了极致,心道:“看来不用再到深冬,今日我便要死在这里。”接着又想到:“我终日受这寒毒侵蚀,痛不欲生。也许死了还舒服一点。至于世间花花世界,我父母已亡,举目无亲,又有什么好留念的呢!”想到此处,杨煜已经放弃了挣扎,慢慢合眼,等待死亡的讯息。 但是,就在杨煜合眼之际,无意之中看到山墙上的一行小字,上面写着‘疗伤篇’三个字。杨煜继续看下去,见写道:吾于五十岁时,于汉水一战。独立抵抗中原八大门派高手,大战一天一夜,终于退敌。然身受重伤,命悬一线。幸得经书于比丘山,每日勤修苦练,终于伤势痊愈,武艺亦大进。 接下来写的便是修炼之法。杨煜一路看下来,不禁暗自苦笑。原来,墙壁上所刻疗伤之法,随眼一瞥,便有二三十种之多。杨煜想到:“这么多的疗伤之法,也亏得顾前辈都能记住。不过可惜啊可惜!我这伤势不是剑伤,也不是掌力所致,而是亦针亦毒的怪诊。想不到至死之时,仍被戏谑一番。”但人性皆是如此,明知不可为,却偏偏而为之。杨煜虽然不强求活命,但有一丝希望,仍不得已继续向下看着。 突然,杨煜看到一个疗伤法门——导气归虚。仔细一看,上刻种种引气充盈,散气于外的法门。杨煜心想,自己所中之毒,正是阴气所致。不知将这股极阴之气散出体外,是否就能解毒。但莫婉言这毒的厉害之处就在于实虚兼备。杨煜此时阴毒更加肆虐横行,深受荼毒,苦不堪言。心道:“反正一死,痛死不如练死。大丈夫有何惧之!” 当下,便按照墙壁上的疗伤之法,将全身真气凝聚于丹田。可是刚一运走真气,全身剧痛起来。杨煜也不害怕,咬牙撑着。杨煜依着壁上所指,由中极穴开始导引体内寒气,再由神阙穴、建里穴、中庭穴、膻中穴、至玉堂穴。又从玉堂穴引至极泉、青灵、少海、灵道、神门于少冲穴,集气冲之。杨煜毕竟年轻识浅,于内功之道浅薄之极。按壁上所指,应该有真气外泄之象。但杨煜费尽气力,只有几滴汗液慢慢渗出,杨煜便累得筋疲力竭,可益处马上就显现出来。杨煜觉得方才胸腹间快欲破体而出的寒气舒缓了许多。心下暗喜:“莫不成,还真顶上用处了。”当下躺着休息了一阵,渐渐手脚有了知觉,便慢慢爬起,打坐继续练习。 接下来的导气之法走的是督脉,杨煜虽然内功不深,但基础穴位自来熟知。见前功奏效,便不耽搁,依着壁上所刻开始从命门、悬枢、脊中、至阳、灵台一路到陶道而转至风门天池、天泉、曲泽、内关、中冲而出。也是仅仅滴出几滴汗液。 走完督脉,杨煜体内痛苦大消,已能体会到洞壁上的导气之法甚是了得。杨煜尝试着起身,捡起燃烧殆尽的火把,走出洞门一看,不禁暗叫糟糕。原来,杨煜练功入神,一时忘记了时辰,外面天色已然全黑。杨煜借着洞外雪光反射的微亮,别说是找寻路径,就连咫尺之间的梅花也仅能隐隐约约看到一些黑色的枝影。杨煜心道:“回去是不可能的了。只有在这洞里过得一晚,明天再找回去的路。”之后又想道:“林逍还在苦苦等自己给他送上美食。”不禁暗笑。但随之又想道:“明天回去林逍的一顿毒打看来是在所难免。”“不如从此在这里居住不是挺好!”“万一林逍气急,出来四处寻我,误打误撞找到这藏满武学典籍的山洞,那可如何是好?”想来想去,觉得回去掩人耳目是在所难免了,至于被毒打成什么模样,那得看林逍如何为之了。杨煜打定主意在这山洞偷得一日之闲,故重又回到山洞,在壁角拾起一根火把点燃,眼看‘疗伤篇’妙用无穷,接着索性就开始从头看来。 杨煜走马观花般看了个大概,心下惊诧,壁上所刻竟然包含了不少于百种的武功密学。上面所刻掌法、拳法、腿法已有三十余种。其余便是各类刀、枪、剑、戟、斧、钺、勾、叉、长鞭、九节鞭、棍法、判官笔、诸般暗器等等武艺,应有尽有。杨煜不禁咋舌:“这么多的武学,顾前辈是怎样全练会的哪!假如换做是我,恐怕看也得看不少时日,更别说精通二字!” 杨煜接着往下面看,看到一篇内功修为时,难免紧张起来。自古以来,武林之中于内功一截极为重视。而每一门派内功自也各有不同,因此事关胜负、千秋之数,各大门派对之极为看重。杨煜知道,中原八大门派至今群领武林,便是各自有各自的内功之法所致。他修习的是父亲传给他的内功秘奥,应当属于福建‘断刀门’的内功之法。虽然也曾响亮一时,但与八大门派相比,实难望其项背。 ; 第四回 前人白霜后人继 五 杨煜生于武林,对武林之中内功偷学大忌自是熟谙。但好奇心起,心道:“这里有这许多内功秘笈,何不趁此机会一览各门派秘笈,我倒要看看,是否吹嘘。”但随之又觉得不妥,心道:“我杨煜堂堂‘金刀镖局’少镖主,岂能做这辱没祖宗的丑事!”思之再三,决定就看一眼,看完后定然不学,那不就没事。 当杨煜飞快看完一遍后,发现这许多字原来只有一种内功。杨煜随即又想到顾前辈在‘疗伤篇’时已经言明,与八大门派对敌。想来这顾前辈不是八大门派的人物,那么他又是何许高人?跟着又想:“既然顾前辈不是八大门派的人,又遗留有缘人一说,按理应该是能修炼的。对,我千难万险到得此处,又阴差阳错找到这里,不就是有缘人么!”“这秘笈定然能学。”杨煜几番思量,觉得壁上武学能练习,便仔细看看究竟是什么内功,顾前辈只学了一种,便不再修炼其它内功法门。 杨煜细心一看,了解到这内功叫‘白霜诀’。这名目杨煜自然不知,从没听晓。杨煜接着看去,后面所刻小楷文为‘白霜诀’秘笈总纲,只道:气为之先,身之外物,俱为我可用。气为之先,神之外物,皆我驱使。修行无有,而外其形骸。方且与造物者为人,而游乎天地之一气。敛之明镜,散之有方。吾气之为二,阴阳和合。功七重,俱以之为本。 杨煜一一看了下来,隐约有所理解,‘白霜诀’共计七层,以气为之,讲究聚散之法,运用之术。再看将下去,便是具体的修习方法。故振作精神细看,只见刻得:白霜之情,绵绵而婉。习之心空神明,用之气由心走。时景静寂,不可耳为,不可物视,不可口语。然,修者心地澄明,身外无物,方可习之。 接下来便是第一层,讲的是聚气之法。杨煜想着难得偷闲一日,又甚是好奇,不如练它一练。于是,将第一层刻文,仔细背了下来,打坐入定,便依法而练。随即杨煜发现,此聚气之法比之家传另有辟径。好奇心更加大盛。于是小心翼翼的开始圆转真气,在丹田之中。接着便依法而为,将四肢百骸之中的真气,渐渐混为一股,正如刻文所说,以露水而凝,似积雪初释,溪成河,河为江,江入海,绵延而进。杨煜记得刻文是这样解释:人之体态,聚气万罗,百骸之中天之所有。聚体内之气,人之躯化混沌为苑囿,故能聚体外之气。 杨煜依言而为,渐渐心神空明,任由所聚真气在体内循路游荡。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辰,小猴子唧唧的吵叫起来。杨煜闻声分神,体内之气突然散于四肢百骸,再无踪影。杨煜睁眼一看,原来天色已然大亮,洞口射进一团积雪折射的白光。杨煜方才醒悟,原来自己不知不觉竟然已经修习了一晚。当下担心林逍果真等不及,出来寻找,那可坏了大事。忙带着小猴出去,找了一些垂下来的草藤做了一根绳索,用来上梅花边上的坑。 风雪仍是漫天飞舞,杨煜虽然一晚未睡,但精神奕奕,不仅没有困倦之感,反而颇为欶爽。但风雪过大,想要回去,却也不是那么容易。后来风雪竟然大起,纷纷扬扬,杨煜四顾只是茫茫白雪,实不易行走。无可奈何,只得又回到山洞。杨煜食不果腹,很是饥饿,偏偏山洞中什么都没有。杨煜暗自担心起来:“看这大雪下的阵势,不知何时才停。假如接连下得个五六天,我看不用林逍找上门,饿便也饿死了。” 回到山洞后,杨煜一直很担忧被困在这无水无粮的山洞之中。可是,无论杨煜怎样想方设法,始终都没有合适的法子回到林逍所住的山洞。屋漏偏逢连夜雨,杨煜一心想着吃点食物,肚腹就越咕咕直叫。杨煜实在受不了,便坐下接着用功。如此修习了一个白昼,杨煜缓缓睁开眼,见已是黑夜。肚腹饿得实在难受,便叫小猴打算夜间出去碰碰运气,看看会不会碰上夜间出来觅食的獾子或獐子。 待得杨煜出了山洞,竟然发现风雪已经小了许多。在白雪的反射下,原本已经黑了的夜,能隐隐约约看到头上盛开的梅花。杨煜带着小猴爬了上去,一阵梅香扑鼻而来。雪白的荒野,静寂的山谷,梅花绽放,香味四溢。杨煜原本烦躁的心,也不免澄净。 突然,一个黑影向箭一样从身旁跑过。杨煜趁着雪光一看,只见一只毛绒绒獾子迅速从三尺旁跑了过去,大喜不已,暗喜道:“果然,这几日的大风雪,许多动物都到洞中躲了起来。眼看风雪渐止,便都出来觅食。看来今晚能饱餐一顿了!” 杨煜赶紧跟着獾子留下的脚印追赶过去。好在雪已经很小,不能马上便将獾子的脚印盖住。杨煜也不着急,心想:“夜间在这雪地上追赶,实在不宜,最好寻到它的窝,到时候说不定还能给它包个圆。左右顺着脚印追,总会找到。”因此便招呼小猴,慢慢一路跟去。 那只獾子跑得挺急,看来是为了躲避同它一样出来觅食的动物。杨煜跟着它很快便翻过了一个山岭,杨煜心想:“这样追下去,真不知还有多少路要走!要是又迷路路,那可不好!”正欲在前面五丈的大石旁下手,突然,獾子消失在大石边。 杨煜眼看到手的肥肉突然没了,这下可甚是着急。忙赶到石边,一看脚印没了。杨煜暗想,这獾子不能凭空消失,定然是躲了起来。好在石头边上有一棵大树,树盖已经完完全全被大雪掩没,树枝上面依附着许多枯藤。杨煜追了这许久,怎肯轻言放弃!忍着剑伤,爬上树去,折了几根树枝,又扯了许多树藤,临时做了一把火把。四处照明搜索后,发现大石后竟然有一个大洞。杨煜猜想,这定然是獾子藏身的窝,于是将小猴无意取得的匕首握在手中,凭着火把的光亮,进了洞口。 杨煜进洞后一照,不禁哑然,里面是一个天然的山洞,虽然刚好仅有一人的高度,但甚是宽敞,火把的光竟然不能照得全景。前面光线不能照射到的地方,黑呼呼的一团,不知还有多深。杨煜攥了攥手中的匕首,拿着火把,慢慢摸索进去。大概走进去有十丈深度,山洞仍还是无穷无尽的往里面延伸。杨煜一路小心翼翼过来,正在为山洞困惑之时,一只毛绒绒的东西一个机灵往洞外跑。杨煜知道是刚才那只獾子,哪能这么容易让它脱身?弯腰便是一匕首插去。可惜,这獾子甚是机敏,眼看外逃无路,便叽的一声叫,往里面跑去。杨煜过来时,发现山洞越来越窄,现在虽然仍还能容两人并肩行走,但已远远不如刚进时那么宽敞。眼见獾子又向里面跑去,心里计算着,如果这山洞果真越往里面越狭窄,那只要再逼近十丈左右,必然这洞只能容一人行走,那时,将身子堵在路上,任由你獾子如何狡猾,也定然难逃。于是又慢慢弓腰,走进去,以便防止獾子突然从脚边溜出去,不能及时弯腰抓获。 随着杨煜逼进,果然洞穴已经较为狭窄。杨煜攥紧手中匕首,准备给那只獾子雷霆一击。谁知头突然撞了一下,杨煜照火把一看,大惊不已,原来里面的路头顶越来越矮,已经慢慢的折而往下。而那只獾子也不敢再往里走,停在了面前,弓腰曲背,作势直冲出去。杨煜哪管路势,连被撞得隐隐作痛的头也不顾上。握紧匕首,等着獾子扑过来。突然,獾子发了一声尖叫,一跃而起,拼命的冲过来。杨煜还不及反应,便已经到了眼前。匆忙之际,竟把手中火把顺着折而往下的路掉了下去。杨煜无可奈何,只得凭借刚刚记忆,顺着獾子扑来的方向,便一匕首刺去。只听得噗的一声响,接着唧唧的响声,匕首已经全部没入獾子体内。杨煜害怕獾子再纵起而逃,拔出匕首,接着又刺了几下,直到獾子连叫声也没有。 杨煜甚是兴奋,提起捕获的獾子便去捡落下去的火把。火把仍旧噗噗啦啦的燃烧,没有熄灭。杨煜捡起火把一照,不禁冷汗直流。终于知道为什么獾子到了这里望而止步。杨煜四周竟然是森森白骨。 随着火把的照将过去,杨煜看到了这小凹的路上,横七竖八的堆着许多白骨。杨煜突然见到这些白骨,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照着火把四处一晃,除了人的骷髅,便是各种兵器,刀枪斧钺具有。除此之外,还有不少大小动物的尸骨。 杨煜虽然惊悚,但稍作镇定后,随手捡起一把宝剑一看,剑身极长,刃薄如翼,知道是中原八大门派之一的华山派所用宝剑。这下更是吃惊不已,仔细看来,确实是华山派所用兵器,又看至剑柄时,只见上刻‘林枫’二字,但‘林枫’此人倒是没听说过,当下也不在意这两个字是人名还是宝剑的名目。 接着杨煜又捡起几把宝剑来看,竟然不只是华山派有剑在此,除此外还有衡山、嵩山、武当、少林、昆仑、崆峒,泰山一派的宝剑自也在内。杨煜看了剑刃中空的衡山派兵器,上刻狄秋;剑刃浑圆的嵩山,上刻道白;其余有的是有名目的,也有绝大多数是没有名目。杨煜对这些称呼,毫不知晓。心下思索:“看来这些都是中原各大门派的人物,可不知为何全部葬身此处!” 杨煜见这些人的骸骨,没有丝毫线索,便去细细查看那些动物的尸骨。可正在此时,他用树枝和草藤做的火把已经燃烧殆尽,噼啪的火焰声越来越小,光照所及的范围也逐渐缩小。杨煜暗想:“看这样情景,想必是激烈的打斗过,以至这些人全部枉死在这。在这不见天日的环境下打斗比拼,定有不少火把在此。”于是杨煜翻开那些人的尸骨,果然找到了许多火把,当即点燃。 等杨煜再去看那些动物的尸体时,发现这些动物骸骨呈黑色,竟然是中毒而死。杨煜立即转身再去细细查看那些尸骨时,果然所有的尸体都有中毒迹象。杨煜疑惑很久,究竟是什么让这些名震天下的武林大派丧身在此! 杨煜站在原地勘察,已经没有任何线索。他回想着,来时的路上自己很小心谨慎,没有可疑的地方。如今若想道破这里所发生的一切的原因,看来只有继续顺着这条路往下走去。 杨煜不知前景如何,不敢怠慢,顺手拿了一把华山派的剑,便顺着洞里的小路走下去。 小路刚开始慢慢向下,后来杨煜渐渐感觉到小路又在蜿蜒而上,如此反复两次,仍还不见尽头。杨煜心道:“真不知还有多长!” 终于,过了将近一个时辰,本来寂静的路旁,有了点儿声音。杨煜显得更为紧张,紧紧握住长剑。后来声音逐渐清晰起来,杨煜一听,竟然是淙淙水流的声音。杨煜加快脚步,待又转过一个大弯,惊得合不上嘴。这个山洞里流着的果真是一条暗河! 杨煜走进河旁,只见河水清澈,像一条白绸绵绵向东而流。杨煜初次见这种山腹暗流,十分惊诧。情不自禁便顺着河流走。又走了大概一盏茶时分,河流的声音势若奔马,隆隆之声在这山腹之中回响。杨煜凑前一看,只见:山腹上似乎是破开一个大口,一个大瀑布从口子里奔腾而下,直如玉龙升腾之势,捣得四下水珠翻滚,玉碎珠残。在瀑布下,因为被大水冲击,已经形成了一个水潭。 杨煜走到水潭边,脚下忽然咔喳一声响,低头一看,双腿一软,差点跌倒,原来不经意踩到到是一具尸骨。杨煜重新平静这突如其来的事故,看到被自己踩断了一根肋骨的尸骨,忙退后一步,对着尸骨连连致歉。杨煜闭上双眼,虔诚的闭上双眼跪下磕头,心里默念:“小儿无知,无意亵渎你骨骸。万望见谅。”等他睁眼时,发现尸骨旁竟然刻了一些字,只是有深有浅,歪歪扭扭,颇为不雅。杨煜当即用火把照去,只见刻道:正派武林猥琐鼠辈,暗算施毒妄称君子。奸计不成反遭其害,天之公道疏而不漏。顾恺之留。 ; 第四回 前人白霜后人继 六 杨煜这一惊非小,看来这竟是山洞里留下奇功的顾恺之!杨煜回想前一日如不是老先生留下的疗伤之法,恐怕自己早已赴身黄泉,想来老先生对他倒有救命之恩! 杨煜已知他并非武林正派之士,暂时也顾不得他是什么身份,当下替他收敛了尸骨,在潭水便草草葬了。等杨煜葬了顾恺之,心里奇怪:“此处路已经绝了,不通外世,顾老先生为何跑到此处方才毙命?种种迹象足以表明,顾老先生生前与中原各门派展开过激烈打斗,似是中原正派武林以毒暗算,终而却毒害了自己。但顾老先生走时,为何不往外面走,反而跑到了此处?”“难道这里竟然别有蹊跷?”“亦或是这里能通往外面?” 杨煜立即四处察看,但却是没有路径通往别处。四周查看一下,只有水潭没有查看过,杨煜既然已到此处,定是不到水落石出,不罢休!触手一摸,虽是冬天,这条山瀑喷出的水竟是温温的,杨煜不再迟疑,扑通一下跳进水潭,便往下游去,依着水性极佳,在水潭里四处摸索,可除了山壁别无他物。杨煜不甘心,只得浮出水面深吸了一口气,不再四处探寻,直往潭底游去。随着潜水的深度逐渐下去,水潭里的光线没有越来越昏暗,反而亮了起来。杨煜在水下暗喜:“果然另有出路!”杨煜循着光线很快便找到了出口,翻身一穿插,过了出口,便往上游去。待得杨煜浮出水面,呼呼喘气之时,一看周遭环境,随即怔住。 杨煜抬头看到的是悬崖峭壁,藤蔓横生的草台,水潭边有一条小流从石缝中挤出,有一个大石,大石旁有一座坟冢。竟是杨煜初次落下的水潭!杨煜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睛,可无论揉了多少次,事实终究是事实。 杨煜爬上水潭,四周打探,心道:“其它景物就算有相像之处,但琴伯伯的坟墓,是我亲手挖的,这不能凑巧。”于是走到琴阳坟前,恭敬的磕了几个头。来的时候,他在那些尸体旁找了一根绳索,把小猴拴在了山腹里的水潭边,料来相安无事。正好趁着机会去会会林逍。 杨煜出来抓獾子时,天色黑了没有多久。但此时,天色已经逐渐转亮,看来杨煜在山腹中停停留留,竟已折腾了一晚。杨煜对于此处到林逍处的山洞的路,走得多了,颇为熟知。辨明方向后,花了一个时辰,便到了洞外。探脑一看,洞里居然没有人。突然一把长剑搭在杨煜脖颈处,杨煜回头一看,来人长衫覆雪,面容憔悴,却是林逍。 林逍眼见杨煜整晚不归,暗想莫不是坠崖身亡了。于是也不再等他,便出去自己狩猎。但大风雪下,哪还能有动物出来觅食?静狩了整整几个时辰,依然毫无所获,只得回来。哪知刚到洞边,便见杨煜鬼鬼祟祟的探头探脑,便轻身走过去,搭剑将其制服。 林逍实已怒极,起脚便将杨煜踢了一个跟斗。喝道:“一日一夜,你去了哪儿?存心想要饿死我是不是?” 杨煜早已做好回来林逍必施以颜色的心理准备,自然也想了诸多借口,故意装作委屈回道:“落崖了,晕了过去,现在才找回来。” 林逍见他有气无力,身上衣衫褴褛,又是在这大风雪下,倒也相信他半成。又问道:“食物呢?找到没有。” 杨煜本来抓了一只獾子,但过水潭时带着颇为不便,于是扔到山腹里的水潭边上。但其实在杨煜内心深处,倒不想把獾子轻易的交给林逍。慢慢从地上爬起,抖了抖身上的雪,道:“一路上没有动物出没,没找到。” 林逍冷冷道:“没找到?没找到!”一脚便把杨煜复又踢到,狠狠道:“找不到你回来作甚?”“要是再找不到,别想给我回到洞中。现下雪已经小了不少,你赶快去给我找来,否则留你何用!” 杨煜被他这一脚踢得全身酸痛,只好强忍怒气,慢慢爬起,去替林逍找食物。杨煜过这山洞之后,一切猎食便是由他一人担当。以武而论,自是远不如林逍,但抓动物,除了身手矫捷外,还需对动物习性了如指掌。不久,杨煜便在山头发现了野山羊的踪迹,但想起林逍的可恶,不愿去抓野山羊,反而用外衫,搭了一个捕鸟的陷阱。也不多抓,抓到一只小山雀后,便优哉游哉的回去交给林逍。林逍自然大怒,但也对他没有办法,无论如何打骂,杨煜都是一般说法,愣是说这一带没有动物。林逍饿了一天一夜,将就着烤了来吃,但山雀肉少饥瘦,实在不能解决问题。越想越恼火,将杨煜撵出了山洞。说道:“你给我听清楚了,哪一天抓到野山羊让爷饱餐一顿,爷便让你回来避避风雪。抓一只可住得一天,抓两只可住得两天,一直都抓不到的话,那就别回来!” 杨煜被他赶出来,不仅不恼怒,反而正中下怀。出得山洞后,找了几个野山果,摸回水潭边,潜水回到山腹里。 杨煜潜回来,那只小猴子一见他便叽叽喳喳直叫,杨煜笑着将怀里的山果给它,问道:“小猴子,饿坏了吧?”遂将系在小猴子身上的绳索解了。 看着它吃得甚是香甜,自己也难以忍受,忙起火,将獾子烤熟,大吃大嚼,这一顿,可吃得他痛快淋漓,甚是欢畅。杨煜吃饱后,带着小猴重又回到藏满秘笈的山洞。练了两个时辰的疗伤篇,感到全身上下无一处不是舒服清爽。后来渐觉困倦,便随便找了个地睡了一觉。待第二醒来,吃了点吃剩的獾子肉,继续练‘白霜诀’的第一层聚气法门。到了下午,便潜回林逍的洞处,把准备好的山雀给他。果然林逍又是一顿好打,将其赶出山洞。如此持续了一个月,杨煜寒毒竟然再也没有发作,料想是痊愈了。对顾恺之的崇敬之意更加深了一层,便专心练‘白霜诀’上面的内功。空余之际,便挑了一些山壁上的武功胡乱练一下。 时间匆匆,忽忽一年过去,杨煜辗转在两个山洞之间。为了不让林逍起疑,除了冬季,其余时候只好中规中矩的给他抓野山羊和其它大一点的动物。林逍每日里,吃完便睡,睡醒便吃,过得倒也悠哉,便没有过分为难杨煜。可杨煜为了让林逍赶他出洞,时时故意恶作剧。要不在烤熟的肉食上撒一泡尿,要不故意在里面放砂石,有的时候,故意不抓动物,有的时候抓到了,又故意放脱,总而言之,一年之中,如他所愿,倒也没有在林逍的山洞中过了几日。 这一年初冬,杨煜又到山洞中练习‘白霜诀’,此时他已练到第二层的导气之法。等回到林逍居住的洞时,林逍双眼充血,怒不可遏,喝道:“为什么每次都只能抓到山雀,难不成只剩山雀了吗?”原来杨煜依旧,每逢天气寒冷,便只给林逍抓一两只山雀搪塞。 杨煜故作无可奈何之状,回道:“天气渐冷,确实没有大一点的动物出没。” 林逍更加怒了,顺手便给他一巴掌,指着角落道:“没有大一点儿的动物,你看那是什么!” 杨煜被他打得脸上火辣辣的,顺着林逍所指方向看去。原来林逍接连吃了十几日的小山雀,终于难忍,出洞去四处查看,竟发现刚刚初冬之际,许多动物都没有入冬,仍还在照常出没,顺手便逮了一只野山羊回来,质问杨煜。 杨煜知道事已暴露,看来被其爆打一顿,是在所难免了。于是不再狡辩,任由林逍处置。 林逍发现被他耍了这许久,怒气填膺,一掌便照着他左肋打了过来。杨煜本想他随便处罚自己一下,并不愿格挡。但看来势,林逍这掌,势带劲风,当真是要打得他肋骨断折。杨煜急忙之中,右手横穿,望从中途,将其掌力截下,谁知林逍出掌颇为精微,从他右手上滑了过去,杨煜见情势不妙,但已来不及闪避,唯有呼吸一口,将近日所凝真气,按第二层导气之法,护住左肋。只听嘭一声闷响,杨煜退后了几步,林逍也定住不动。 杨煜硬接了一掌后,按理应该倒地嚎啕,谁知竟一点事儿也没有,这结果连杨煜本身也难以相信,心下不停思考:“难不成这‘白霜诀’果真有如此威力?!”林逍更是吃惊不小,方才一掌打在杨煜身上,便如极中山壁,震的全身突然一阵气血翻腾,掌缘发烫。不由暗思:“难不成这小子有鬼附身?”但这全然不通。接着又想:“这十几日具是吃一些山雀,难不成饿得打人的力气也没有?”但随即想到自己虽然饥饿,可平时精神气力,却是丝毫不差的,也说不通。“是了,自从下得这倒霉的鬼地方后,每日里消沉度日,到将武功给搁下了。”想到此节倒是颇有道理。 杨煜学了‘白霜诀’的第一层聚气之法,虽然尚且时浅,但内力已经极为充沛,再由第二层导气之法所引导,将全身真气迅速归结起来,引至左肋,与林逍这等掌力相抗,那是游刃有余了。 自来武林中人忌讳练武不勤,碌碌终生。林逍既已断定自己伤不了杨煜是因为自己搁下了武功,当务之急便是潜心修炼,哪顾得上杨煜,说道:“从此以后,你每日给我抓一只野山羊,但只能放在洞外,没我同意,不得擅自进来,否则便杀了你!”杨煜故作委屈,问道:“不让我进洞,那我在哪里休息?”林逍道:“自己想办法,不过记住,进来一步便杀了你!” 林逍把杨煜赶出山洞,自行修习。杨煜正是求之不得,又见初次使用奇功,竟有这等威力,被林逍赶出后,忙回穿过山腹,回到秘笈山洞,将山洞里里外外打扫干净,仔仔细细的勤奋练习‘白霜诀’。 杨煜继续修习‘白霜诀’第二层,半年后终于开始修习第三层‘凝气之法’。凝气之法比之第一层‘聚气之法’,第二层‘导气之法’更为精妙,但同时也更为危险,修炼者必须在毫无人迹鸟兽之地,潜心修炼,否则稍有打扰,导致真气乱窜,走火入魔,轻者四肢残废,重者当场毙命。杨煜不敢怠慢,把小猴送回猴群,保证身旁别无他物,没有一丝滋扰,方才静心修习。 这一天,杨煜引着真气自关冲、阳池、天井、天髎回至丹田,又从少商、鱼迹、太渊、尺泽、中府、云门回至丹田,手少阳三焦经和手太阴肺经二脉已通,接着过了一月,手太阳和足少阳又已冲破玄关,接下来三个月便七经八脉俱通。但任督二脉却不能随心所欲自由运转。 按照林逍吩咐,杨煜回去抓了一头山猪,放在洞外便走。却突然听见林逍唰唰的剑声,猜想林逍必是在练剑。泰山剑法在武林之中久负盛名,好奇心下,便躲在洞门外窥视。只见林逍舞着一团剑光,势如疾风骤雨,泼风降霜,快得杨煜眼花缭乱。杨煜见他一招接着一招,此落彼长,一剑快似一剑,不见尽头,心下暗赞:“泰山派剑法果有独到之秘,这般快剑,我是万万敌不过的。”看了一会儿,忙回去,害怕若是被林逍发现,恐怕真要死在他剑下。 ; 第四回 前人白霜后人继 七 杨煜回到洞中,看了林逍的剑术后,对剑术之道忽生倾慕。他所在的山洞中,剑法自不下于十种,杨煜仔仔细细的端详,究竟应该学哪一种剑法比较适合。但种种剑法皆有妙用,可谓是琳琅满目!杨煜竟然不知如何选择了。正在杨煜踌躇难决之时,突然,发现所有的剑法列完之后,有许多密密麻麻的小字。因为字刻得非常小,若不是他无意之间触手碰到,感觉异样,绝不会注意到上面竟还有秘笈。杨煜心道:“顾前辈将这秘笈刻得如此之小,看来必有深意。难不成这秘笈竟比其他所有秘笈更为重要?” 杨煜照着火把,由于字太小,细如蚊脚,山洞虽有火把照光,但仍然太昏暗,根本不能看清。杨煜只好将新鲜的獾子血泼到上面,除下外衣,把上面的刻文用血印下来。杨煜拿出洞外一看,发现果是一套剑法。而且上面除了刻有文字,居然还有不少图画。杨煜聚精会神的看后,刻文最前模模糊糊的写着:后者习之‘白霜剑法’须得循序渐进,配合‘白霜诀’内功,方可修习。图文之关键,不能漠视,须依法而为,导气归剑,万不能任意而为,以成祸灾。杨煜观后,心下窃喜:“原来这‘白霜剑法’须得以‘白霜诀’内功为根基,这可不是好!但不知我这初习之人,能不能修习。”接着往下面看去,写到:‘白霜剑法’以气而运,气之所至,剑之任意。唯‘白霜诀’所能共之,其余内功万不可轻试,修习‘白霜诀’未过三层者,休得习练。谨记、谨记! 杨煜读到这里暗叫糟糕:“我仅仅修完二层,三层‘凝气之法’尚未融汇贯通。那是不可练习了。”目前还不能修习‘白霜剑法’,杨煜颇感失落,只得胡乱找了几种剑法,又从山腹里挑选了一把剑,每种剑法练得几式,但心中依旧想着‘白霜剑法’,每天晚上勤修苦练‘白霜诀’希望可以突破玄关,早日得练‘白霜剑法’。 春去秋来,绿荫欲流的盛夏转而变冷,随着霜降时节,落叶开始在山谷间飘飘扬扬,纷纷而舞,花草开始凋敝,已是初秋之节。杨煜运着内息,一股浑沛之气从中极、关元、巨阙、中庭、玉堂冉冉升腾,复又将命门、至阳、灵台、百会之气缓缓凝聚,终于,二脉之间原本闭塞之处,似有内息如滴水般慢慢互相渗透。过得几月,二脉已经从滴水般的渗透转为一股灵动之气,互相纠缠流窜。再过得几月,二脉气息,势如黄河,奔腾而涌,七经八脉流转已经豁达圆润。 杨煜满意的微笑,心道:“终于将这第三玄关冲破,打通了任督二脉。接下来终于可得去练习那‘白霜剑法’了!” 杨煜自从通了‘白霜诀’第三层,手中之剑,竟被他一抖而断。当下回到山腹重新去找一把合适的宝剑。进了山腹,随手捡起长剑,具是一抖而断,料想必是年代久远,兵器已经腐如朽木,不禁苦闷:“没有一口上好的利剑,这‘白霜剑法’也无从而为啊!”就在这惆怅难解之时,杨煜回想起山壁上的秘笈刻文。刻文刻得中规之极,法度森严,但细微之处仍不免痕迹,料想必定是利剑所刻。心道:“这些个破铜烂铁不足已刻文凿字,此间必有利器。”但在周遭找了个遍,依旧一无所获,只得回到山洞。 杨煜寻剑一无所获,只得继续修炼‘白霜诀’第四层‘护气之法’。刻文言道:学之不温,气必散之。故,千家道法,习之一日存之一时。然,其理非不可违。白霜之气,如晚之霓裳,月中桂影,任之涣散,岂不糟蹋方物。故,习之护气之门,势如江河灌海,积土化岳。杨煜依言而为,不敢有半分疏怠。 初春乍来,莺语绵绵,新柳抽芽,那衰黄的落叶下,一抹新绿悄悄抬头。杨煜依‘护气之法’将真气收敛。漫步走出山洞,在山脊之间来回悠闲。看着那燕子衔着泥沙从河上轻捷掠过,闻着那花香四溢,心情为之舒畅。 当下,杨煜折了一截枯枝,依兴舞起那‘白霜剑法’,棒影点点,削、刺、划、撩式式绵绵而进。突然,喳的一声响,木棒应声而折为两截。杨煜为此大是气恼,将手中剩下的半截枯枝嗖的一下往头顶的一块断崖上掷去,棒夹劲风,呼啸而去,噗啦一声插进了悬着的断崖中,竟然插没进去三分之二。 杨煜也没想到自己随意一下,竟然有如此力道。原来这些时日,杨煜日夜修习‘白霜诀’,内力早已充沛非凡,举手投足之间,便显现出来。这段时间,他从未与人交手,自然不知,他无意之间已是练就了足以笑傲群雄的功夫。平素练的剑,定当也不是年久腐败,而是他不善于巧用真力,用力过猛,摧折而至。 杨煜既然发现疑问,当即回到洞中,查看典籍。随着刻文的讲解,杨煜不禁暗自洋洋得意。于是,杨煜从刻文中段,学了那真气的驾驭之法,便又回到山腹,找寻宝剑。果然,现在这些宝剑在他手中,已不是朽败之物。但杨煜随手拿起一把,便都是中原各大门派之物。心想:“我既不是八大门派中人,何必用他门派之物!要是他日出去在江湖上行走,被人误认为是威名远播的大门大派门人,那可尴尬得紧!”杨煜千挑万选,终于从一个尸骨上拔下一把长剑,眼看色泽灰暗,没有丝毫寒光之气,剑身厚实,更别提灵动之态。杨煜一眼便看出并非中原各门派之物,虽刚中下怀,但这样一把毫无特异的剑,市场随便可得,杨煜实不想带出去。但转念一想:“差是差了那么一点儿,但总比狐假虎威、旁托他人来得舒服。”于是,拿了剑便走。 杨煜出得山腹,漫不经心的举剑一看,不禁哑然,原来自己拿在手中的长剑尚未拔出鞘。初时,眼见长剑贯入人胸,便自以为是剑身了。杨煜心道:“从顾恺之留言之中判断,想必,此物非八大派之物,难不成竟是顾前辈之物?” 杨煜拿着这位武学大家的佩剑,手难免颤颤作抖。待他慢慢将剑身拔出,暖阳下,宛如一泓秋水,缓缓从山间流出。剑身明净欲透,剑刃暗藏寒光,确是一把世上难求的好剑。剑柄由于污垢混染,不辨色彩。杨煜轻轻擦拭干净,显现出原来的黑泽润色。剑柄浅浅上刻‘恨水’二字。杨煜喃喃道:“‘恨水’、‘恨水’……好得很呐!好得很呐!” 杨煜再难压制内心欢悦之情,提起‘恨水’剑,依法而动,瞬间,随着气息而转,寒剑吐芒,身旁的花叶纷纷被他带动而舞,红的、橙的、白的、蓝的、紫的、花瓣飘起落下,落下复又飘起,宛如一阵五彩纷呈的春风,縠绉了世间所有的颜色,在山间舞动。杨煜沉静在如此美轮美奂,甘畅淋漓的氛围之中,更是如痴如醉,醺醺然飘忽。 杨煜自从寻得‘恨水’剑,每日里白昼练‘白霜剑法’,夜间修习‘白霜诀’。这一日,杨煜正在修习‘白霜诀’的第五层,突然感到气血翻腾,再也没法练下去,便提起恨水剑出得山洞。看着漫山遍野山花烂漫,空气清新怡人。回首一想,时间竟已经匆匆过去了五年之久。杨煜站在山顶上,想起五年前,父母与自己在一起的种种时光,幸福之情由心而起。但随即便想到‘五绝仙子’灭门之祸,欺辱之恨,突然怒发冲冠,一声长啸,只听得声如龙呤虎啸,不停在山间拍打回荡,吓得野山羊挤挤挨挨逃命,摄得惊鸟推推搡搡冲天而起。 杨煜父母之仇,纠结内心实已根深蒂固,但困在这山谷里,与世隔绝,种种无力的矛盾心情,偏偏不得释然,杨煜恩仇并蓄,实始终苦苦撑持。随着长啸之声渐息,杨煜矛盾郁结的心情便舒畅了许多。突然,那只许久没见的小猴子叽叽喳喳的从山脚跑了上来。杨煜见它长大了许多,自从开始修习第三层内功以来,一人一猴很少见面。杨煜看它直如好友,几个起落便到了小猴子身边。小猴子见到他也是高兴之极,翻跟斗,围着他来回跳。欢跃了一阵子,小猴拉着他衣服下摆扯了扯,杨煜知它定然是有什么要事了,便跟着它过河、翻山越岭。跑了大概一个时辰,方才停住脚。 小猴子似乎很兴奋,跳上杨煜的肩膀,不停的挠他头发。杨煜环顾四周,只见身旁藤蔓横生,在这初春时节,更是粗壮,宛如一条绿色巨蟒,从头顶断崖,循着断崖直上,连着上面连绵起伏的山峰,竟有数十丈之长,委实颇为奇壮。此外别无他物,眼见平平无奇,问道:“怎么了小猴子?这里是有好吃的野果吗?”小猴子突然跳上藤蔓丛,只见它前脚一拉,后脚一蹬,便向上攀去,很快,小猴子爬上了五六丈,站住往下大叫。 杨煜灵光一闪,心下喜道:“原来小猴是想帮我出去这山谷!”杨煜虽然在山谷之中每日修习武功,可仍是怀念外面的世界,一想到说不定能依着这藤蔓出去,一颗心扑通扑通的直跳。杨煜此时‘白霜诀’已修至五层最后,虽还未曾突破五层玄关,但内力已经着实了得,身轻如燕。只见他一手揪着藤蔓试了试牢固性,手上一用劲力,双腿一跃,几次下来,便到了小猴子身下。小猴子见他跟上来,快速的爬上去,杨煜初时跟在它后面,但两个回合下来,已经将小猴子甩在身后。杨煜手拉住藤蔓,脚在凸出的石块上一借力,便想离弦之箭,嗖的向上爬上去两丈之余。如此攀爬,半个时辰,杨煜已经爬到了藤蔓尽头。 藤蔓尽头是悬崖,杨煜翻身而上,抬头一看,不禁失望之极,原来悬崖上面,巍峨的山顶还较远,而这悬崖又生的怪,竟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离最近的山腰,也有七八丈。杨煜怔在原地,小猴突然递给他一个红色野果,杨煜此时才知道,猴类终究是猴类,怎会这么轻易便懂他心声!这小猴看来是无意之间上得此处,发现了殷红野果,叫上他来一起享用的了。杨煜苦笑了笑,接过野果便大嚼起来,但究是什么味,却没有味觉。 杨煜站在悬崖上看着对面的山腰上突生出来的一棵松树发呆,突然计从心来,从悬崖到对面山腰,只不过是七八丈,悬崖上的藤蔓如此之长,说不定竟能凭此过去。但杨煜又不敢轻易尝试,若是割断了藤蔓作为绳索,终能上去还好,如是不能,哪便只有困死在这悬崖上了。 杨煜踟蹰许久,徘徊难决。突然,背后凉风袭来,杨煜急忙矮身让过,一看,竟是林逍。原来杨煜这些时日给他送东西吃,林逍发现杨煜脚步越来越轻捷,呼吸很是均匀,显是内力大增。可几次逼问下,杨煜始终挨打不说,无可奈何之下,只好跟踪查探。但杨煜早有防备,几个起落便无影无踪,他只好将心思放在小猴身上。这许多猴子在一起生活,林逍无意之间发现,这些猴子居然会一些粗陋的武功招式,不禁更为生疑,难不成杨煜果真有什么奇遇。因此每日里躲躲藏藏,只是跟踪小猴,看看杨煜到底是耍什么花样。这一日,他突见小猴兴奋异常,便知有事,悄悄跟在其后。 其实小猴会一些粗浅的武功招式,是因为这里曾经住过一个武学大家顾恺之。这顾恺之每日里练习武艺,竟不料被这些猴子给偷学了去,可惜,它们学得似是而非,否则,恐怕整个武林都要颠覆过来了。这些林逍不知,杨煜虽然学了顾恺之的武艺,但也时常想起,小猴子的武功路数究是怎样学来?虽是好奇,但小猴口不能言,便也没有去关注它们这些‘偷学之辈’。 ; 第四回 前人白霜后人继 八 林逍在这山谷里,憋足了气。恨恨道:“小贼!想瞒着我,独自出去吗?” 杨煜苦笑了笑,摇摇头说道:“你看吧!” 林逍一看,头上再也无法上去,对面也有七八丈距离,别说过去,就算过去了,也不知情况,凶险未定。但他始终相信杨煜定有法子,于是逼问道:“小爷我在这里困够了,我劝你还是规规矩矩的把法子讲出来,否则老子出不去,便让你死在这陪我!” 杨煜笑了笑,说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你逼我也没有办法。” 林逍哪能如此轻易相信他,说道:“看来不给你一点颜色瞧瞧,你是不肯说的了?” 林逍急着出去,不愿多说,一拳对着杨煜面门打去。杨煜不闪不避,依着所学的一招掌法,待拳到面门不过盈寸之时,方才发掌横切林逍左臂。林逍拳到中途,见他截掌过来,已经收势不及,左臂一麻,便软软垂下。林逍心道:“这小子,果然有点门道。”于是便不再鲁莽,右手将剑拔出,舞出剑光向杨煜刺去。两三年前,杨煜对泰山剑法极是推崇,但自学得‘白霜剑法’后,对泰山剑法许多破绽之处,越看越明了。虽然林逍疾风骤雨一般刺来,但杨煜双脚不动,剑不出鞘,只是拿着剑鞘见刺便封,见削便格。林逍刺了十余招,见杨煜仍是轻而易举的便接住,越打越心惊,暗道:“看这小子剑法精微奥妙,挡架之间不失厘毫。有这造诣恐怕是数十年之功,为何以前从没见他显现过,甚至由我欺辱,也不尽力还手?” 杨煜此时武功早已胜出林逍百倍,但内心一来平和善良,二来对林逍遭遇也甚是同情。因此虽然举手投足便能杀了林逍,但仍然留着他性命,希望终有一日,他能回头是岸。 林逍越来越是急躁,杨煜不愿与他多有纠缠,内息圆转,‘白霜诀’内力显现出来,从腹至臂,从臂至指,从指至剑鞘,咔嚓一声,林逍手中的剑刚搭上他的剑鞘,便被一股巨力折为两段。杨煜不欲伤他,发功即收,但也余力不衰,震得林逍手中剑柄也拿捏不稳,呛啷掉在地上。 林逍虎口震裂,鲜血迸出,满脸狐疑,无法也不相信,眼前这个初生牛犊,竟有这般能耐!杨煜震断林逍的剑后,便及时收手,万没料到,余力竟也有这般威力,心下不禁暗自得意,想想以前被林逍打得鼻青眼肿,也无从还手,现下眼前这个泰山四杰却万分不及自己。 杨煜瞬时收敛了得意之色,四周看了一下,对林逍道:“我倒有一法,可不知能不能成功。尚且凶险极大,不知你可愿意一试。” 林逍睚眦欲裂,道:“可恶!被你耍了这许久,竟然不知。我林逍眼拙,怪不了别人。”接着又说道:“试就试。有什么不敢!” 杨煜笑而不语,过了半响才道:“我看过那边山腰也不过是七八丈,我们找些藤蔓便能荡过去,但不知那边环境如何,因此十分危险。” 林逍哈哈笑道:“枉你身怀绝世武功,还须借计来杀我。姓杨的,要杀便杀,我林逍可不是傻子!” 杨煜心想:“于其在这人烟绝迹之地活上一辈子,还不如放手一搏。而且父母之仇尚未得报,我又怎能在此虚度时光。”打定主意,过去一试。又想道:“林逍自然是要走的,但小猴子带在身边吗?假如我得幸出去,必去找莫婉言报仇,实是凶险无比。我看它在这山间过得快乐悠闲的日子,比随我风餐露宿好得多了。” 杨煜唤过小猴,轻轻地用手帮它梳了一下毛,说道:“猴子啊猴子。我杨煜亏有你相伴,这些日子少了许多寂寞,眼下我便要出去办事,就在此分道扬镳吧!”也不知这小猴子听没听懂,挨着杨煜磨头擦耳,甚是亲切。杨煜又道:“走吧!如果我杨煜大仇得报,定来接你出去玩耍几天。”说完,杨煜指着崖下,说了声,下去吧。这小猴子便头一缩,抓着藤蔓往下离去。杨煜看着这个昔日的朋友,真有许多不舍,眼看猴子差崖底还有三丈距离,便回头去察看对面的松树。谁知,林逍发疯一样,捡起地下半截短剑,向那藤蔓砍去。杨煜忙道:“住手!”伸手过去拦,可终是慢了一步。杨煜情急之下,一掌将林逍推倒在地,低头一看,那只小猴紧紧抓着藤蔓,左右摇晃。但猴子终是灵敏之极,继续抓着藤蔓下了一丈,便双腿一蹬,跃到了边上的山上,左一跳,右一蹦,很快便下了山去。 杨煜见它没受伤,对林逍怒道:“你怎么这般狠心肠,枉你男子汉大丈夫,竟连一只猴子也容不得!” 林逍哈哈道:“我只求与你同归于尽,其它的阿猫阿狗管它作甚!” 杨煜怒道:“我究竟有什么对你不起,叫你如此恨我?” 林逍道:“若不是琴阳你两多事,我会有今天吗?” 杨煜道:“琴伯伯义薄云天,有什么做错了?别以为你师父对你不起,全天下人便都有负于你。” 林逍道:“那又怎样?我偏偏就是看你们这些伪君子不舒服。想杀我来吧!”说完,情知不敌杨煜,索性将头一抬,闭上眼等死。 杨煜已经怒极,真欲举掌便打死他,但事已至此,也无可奈何。只得哼了一声,便过去看那藤蔓。一看之下,大为吃惊。藤蔓被林逍尽力一砍之下,断了七八分,现在,想要依托藤蔓下去,已是不能。现在的情势,只有涉险过对面山腰,爬上去。如果别无危险,便能重新回到世间,如若不能,那便是粉身碎骨之祸了。 杨煜心道:“于其困死在这断崖,不如冒险一试。”于是将尚未割断藤蔓扯断,气沉丹田,用力将这五六百斤重的藤蔓提了上来。杨煜将藤蔓割下十丈左右,在头上做了一个套,看准松树的枝干,奋力扔了过去套稳后,又把这头系绑在一个大石上,用力拉了拉,甚是牢固。回头对林逍道:“为今之计,下是下不去了,只有过去看看,走一步算一步吧!”林逍被他一掌震得气血翻腾,回道:“你走前面,我不信你有这好心。” 杨煜见他小人之心渡君子之腹,只好苦笑当先过去。杨煜深吸了一口气,轻轻跃起落在藤蔓上,慢慢走将过去。走到中途,见脚下万丈深渊,不禁冷汗直流。为了不分心神,努力不看下面,回头一看,暗叫一声糟了!杨煜回头只见林逍复又捡起那半截短剑,正作势去割藤蔓。杨煜无奈之下,只得提气跃回。谁知林逍见来不及割断藤蔓,竟抢在尽头,见他过来,呼的一掌,便朝他双腿打去。杨煜内息暗自游转,一跃而起,避开了掌势。林逍久混江湖,极具经验,左手不停摇晃藤蔓,右手中的半截短剑当作暗器,一催劲力,向他脖颈射去。杨煜暗惊,脚下虚晃不定,落错半寸,那便是尸骨无存。只好在未落之际,复又提气,双腿一搭借力,又蹿高三尺,脚尖一抖,将林逍掷上来的断剑,反踢了回去。若是平时,他这脚尖一抖之力,那是如何威力!可惜,杨煜身在半空,复又跃起,真气无法传至脚下,这回射之力便小得甚多了。林逍见断剑回射势微,顺手一带,去划那藤蔓。此时,杨煜尚在悬崖半空,又不能做俯冲之势,以掌力打伤他。情势危急,刻不容缓,杨煜只得冒险拔出插在腰间的‘恨水剑’,将内息之气下沉,果然身体如大石一般急坠而下,待到林逍头顶半尺,突然一剑刺去,左手同时一把向林逍抓去。林逍没有想到他下降竟会如此之快,仓促让开了剑锋,但不料杨煜右手剑乃是虚招,左手一下抓住他衣襟,一带而下。杨煜抓得林逍在手,重量增加,已经被林逍割得快断的藤蔓喳一声断了。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杨煜一手提着林逍,一手快速抓住藤蔓的另一头,向对面山腰荡去。 林逍积怨已深,对世上侠义极为反感,在这生死存亡之际,仍不回头勒马,杨煜和他荡在半空之时,他仍紧紧拽着杨煜往下拖。杨煜又被他弄得猝不及防,手一滑,未能抓住他的手,只抓到衣袖,唰的一声,衣袖破为两截,林逍啊的一声落下了深渊。杨煜荡过山腰,一把抓住山腰上的野草丛,听到林逍啊啊的声音一直传上来。终于,声音再也没有响起。 杨煜吊在半山腰,眼见林逍已不可挽救,长叹一声:“林逍啊林逍,你又何必……”突然,喳喳之声响起,杨煜忙抬头一看,见是松树枝干快要折断,忙提起上蹿,终于仗着内力深厚,爬到了松树上。抬头看着巍峨的山顶,杨煜休息了一会儿,便慢慢爬将上去。总算是上天怜人,山腰上草丛极富,杨煜每逢抓到一处草丛,便能借力上跃三丈。这样累得杨煜双臂发酸,终于爬上了山顶,离开了山谷,回到了尘世。 第五回 惊鸿一剑梨花飞 一 杨煜自那‘断情崖’谷底出来,精疲力尽,躺在山顶便沉沉睡去。直到第二日早晨,杨煜方才醒来,用溪水洗干净脸面,精神为之一爽。看着山间野花点缀,鸟飞鸟落,竟比之山谷,另有一番味道。站在山顶四顾一周,辨明自己正处在‘断情崖’后山山巅。杨煜便拿着‘恨水剑’依着走兽的路径下得山来。 下山后,杨煜找了一家百姓借宿一宿,便循着官道漫无目的走。杨煜本想出来便去找莫婉言报仇,但莫婉言竟是销声匿迹,始终都打听不到她的消息。杨煜暗想:“五年前,琴伯伯与我坠崖,之后这毒妇便不知行踪。山东乃是泰山派地盘,她与泰山派梁子不小,定是折回南方去了。”杨煜便一路从山东折往江苏。山东与江苏相隔不远,但也非旦夕间便能走到。杨煜正思索着,到哪里去借得一匹马,以备上路。突然五六骑枣骝马,呼啸而来,挨着杨煜身边而过。杨煜差点被马撞到,骑马之人更是头也不回的扬鞭呼呼,急忙赶路。杨煜不禁怒极,破口骂道:“大白天的,哪有你们这样赶路的?” 突然,最后那匹马背上飞掷过一个金灿灿的暗器,在阳光下极为耀眼。杨煜见这些人马上功夫十分了不起,知道都是一些会武之人。待那暗器打过来时,更是势带劲风,杨煜顺手一抄,接在手里,分量竟然不小,杨煜一看,不禁咋舌,竟是一个金元宝!初时,杨煜家何尝不是家财万贯,一个金元宝倒是没放在眼里。但杨煜见这伙人出手大方,以为撞上了自己,随手便是一个金元宝的药费,看来身家不小。杨煜笑着摇摇头,想想自己以前何尝又不是如此! 杨煜走了半响,终于来到市集,看着自己五年的衣衫,实在不成体面,于是拿着那人给的金元宝去买了套衣衫,洗换之后,依旧是白净俏鼻,粉脸小生模样。杨煜来到客栈,要了一间上房,点了几个小菜,烫了一壶酒。自斟自饮,好不惬意。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喧闹。杨煜内力浑厚,耳聪目明,听到是有十余匹快马抢道而来。又过得一杯酒下肚,十余匹快马已经到了客栈门口。 店小二见有客人来到,满脸堆欢,走上前去拉马相迎。当先下马之人,塞了一块碎银给店小二,说道:“爷们急着赶路,快上好酒好菜。这马儿也得给我喂得腰圆。快去准备吧!” 店小二得了赏银,甚是高兴,忙道:“一定一定,客官先到里面吃足喝饱,这马儿就交给我了。” 那人不再啰嗦,带着众人便走了进来。杨煜目光一扫,来人共计十一人数,二三十岁年纪,个个步履稳健,显是练家子。又看了会,见其中有五六个人背影很是熟悉,想起便是出手豪绰的给了自己药金的那几人。杨煜见他们来去匆匆,当下不动声色,在一旁喝酒吃菜,凝神静听。 其中一个鼠须胡模样的人向那头一个下马的人道:“樊大哥,你说四十天后那邱长老胜得过‘江南四友’吗?” 杨煜一听到江南四友,不禁一震。四人是他父亲生前好友,在他被莫婉言挟持时,曾一度相救他,为此,琴阳还丧生谷底。只是不知那邱长老是什么人物。听这些人话里,似乎是这邱长老要与江南四友较量什么。 又听那樊大哥道:“邱长老乃是泰山名宿,武功自不在话下。至于那‘江南四友’嘛,名声倒是不错,只是很少见他们动手。听人说弄文舞墨倒是极有一手,武功的话,我看八成沽名钓誉。” 鼠须胡又说:“以我之见,倒也差不多。‘道真剑’邱梧的名头,那可不是胡吹的。我看啊,那江南四友是玩……完了。”他故意将那玩子拖得老长,等他说完,其余众人哈哈笑了起来。 杨煜听这些人谈及‘道真剑’邱梧,心头为之一震,暗道:“这老头果然没死。”又听得辱及江南四友,心里甚是隐隐作怒。但想弄清原委,为免打草惊蛇,便也强忍下去。 又有一人说道:“众兄弟可不要太小瞧了那江南四友,我可是听说了,四人弄文舞墨不假,但确有一番能耐。尤其是那老三高跃,那可是嗷嗷叫的功夫。” 杨煜听忽有一人大赞江南四友,对这人倒是颇有好感。 此时一个叽声叽气的人又问道:“对了大哥,要是他们打起来,我们十三鹰是帮泰山派还是江南四友?” 樊大哥喝道:“瞧你就这出息!难不成我们非得替别人做买卖啊?” 那鼠须胡吃惊道:“莫不是樊大哥另有一番打算?” 樊大哥四周看了一圈,见没什么要紧人,压低声音说道:“到时候弟兄们来个隔岸观火。我们等他们打得两败俱伤时,兄弟们一举而上,灭了泰山、江南四友两伙。那从今以后,咱们十三鹰还不声名鹊起!”其余众人直听得馋涎长流,不停的用衣袖抹干。 杨煜凝神听后,颇为好笑。暗想:“你十三鹰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竟想着一吞泰山、江南四友。真是不知好歹!” 那十一人打着如意算盘,心里美滋滋的,吃起饭来,大是有味口。待吃好饭后,樊老大还没有从陶醉中走出来,将一锭黄金拍在桌上,朗声说道:“今天在座各位的酒钱,十三鹰请了!”客栈一时间,欢呼起来。客栈欢呼了一阵,樊老大等十一人大笑出去,上马便是一阵鞭扬,风尘滚滚而去。 杨煜既已知道江南四友有麻烦在身,当即不忙找莫婉言报仇,定要去帮手不可。慢慢吃喝了一阵,心道:“这帮蠢材做事高调,要跟踪不难。”待得盘空盏停,才一路跟了上去。果不其然,十一人一路上吵吵嚷嚷,很是容易打听。到得晚上,一伙人架起火,买了头牛,在破庙里大吃大喝,杨煜悄悄已经跟上。既已经跟了上去,杨煜便停下歇脚。为了不暴露行踪,杨煜摸过破庙,向后面的山岗走去。一来较为不易暴露行踪,二来在山岗之上,能俯视全景,便于监视。 突然,杨煜脚下一个磕绊,差点一跟斗栽去,幸好杨煜内力深湛,忙气沉丹田,稳住身子。低头一看,好不诧异,原来自己磕绊到的不是他物,竟是一人。这时,月白明了。杨煜在月光下,见那人胸腹忽起忽落,便如睡着一般。杨煜低头去细探,见他中等身材,发须银白,虽然月光清淡,脸色依稀可见红润之色。 杨煜暗想:“定是附近好酒的老头,喝醉了酒,便躺这睡着了。”见他睡得突自甘熟,不想打扰他,便欲轻轻过去。可是这老头偏偏横睡在小路中央,路旁具是荆棘丛,无法过去。杨煜无奈只得推了推他肩膀,让他让道。谁知,这老头睡得太沉,无论杨煜怎样推他,他都始终昏昏欲睡,渐渐呼噜声开始大作。杨煜摇头微笑,向他拜了一揖,说道:“老先生,晚辈又要事上岗,可否借路一让?” 这老头呼呼的睡着,哪里理他。杨煜又说了几遍,见他仍是无动于衷,只得拜了一揖,便欲抬腿往他身上跨过去。谁知刚起脚,伏兔穴上一痛,杨煜忙将脚收回来。杨煜知道是这老头在这故弄玄虚,虽然伏兔穴中了暗算,但也不过是小小一麻,过后便没事了。当下杨煜也不气恼,彬彬有礼道:“晚辈无礼之举,多有得罪。既然前辈没有睡着,请前辈移尊几步,待晚辈过去,自是感激。” 可无论杨煜怎样央求,这老头就是不让路,反而呼声越作越大。杨煜无可奈何只得说道:“既然前辈如此,那晚辈便在这等你醒转便是。”这老头说也奇怪,无论杨煜怎样软磨硬泡,就是不搭理他。杨煜急着观察十三鹰下落,不能与之纠缠。等了良久,见老头仍是不肯让步,只得再迈过去,礼节什么再也顾不得。 就在杨煜起腿时,一丝凉风,又往他环跳穴上袭来,杨煜吃了一次亏,那还能再上当。足尖外踢,瞬间,凉风又往梁丘穴打来,杨煜左足上撩,跟着便是扫叶腿法,将老头硬逼了起来。 这老头跳起身来,哈哈一笑,说道:“打扰老子睡觉,还敢放肆。瞧我不好好收拾你。” 月光下,老头睡眼惺忪,但说教训便教训,于这将醒未醒之际,便呼的一拳,打向杨煜面门。杨煜在‘断情崖’下山洞中,得闲之际也学了一些拳掌功夫。此时见这老头当面一拳打来,也不慌忙,拳蓄劲风,对准打来的拳头便硬碰上去。这老头被他一拳震得后退了两步。老头咦了一声,复又举拳砸去,这手下得挺重,杨煜往后一撤,让了开去,谁知这老头甚是不简单,刺啦啦便是紧跟着打过来五拳,五拳力道各不相同,有柔有刚,有的刚中带柔,有的柔中藏刚,且分打杨煜不同部位。杨煜可不知这式‘五行拳’中的‘百花齐放’是老头的绝学,要敌手接得了刚拳接不住柔劲。杨煜洞中所学,不过闲聊之际胡乱学得几招,消遣时间,实是有限。见老头拳风各异,当下也不知如何拆解,嘭嘭嘭嘭嘭便是五拳打去,每拳出了五成力道。老头子本以为方才五拳定能制服了眼前这年轻人,谁知他这五拳回打过来如此强劲,若是不收劲回荡,给他打中任何一拳,那他这把老骨头便给拆了。好在他多年精研‘五行拳’,收放自如,凝力回撤,挡在了杨煜打过来的五拳上。拳风刚至,老头便知不好,他万万没想到,杨煜这拳劲汹涌至斯,他的五拳根本不能与之抗衡,只好一跃让开,但饶是他见机得快,仍被杨煜拳风带到了左肩,左肩便是一阵炙烤般疼痛。老头此招过后,已知眼前这年轻人内力充沛之极,自己断然不是对手。便不再发招。 ; 第五回 惊鸿一剑梨花飞 二 突然,这老头哈哈一笑,说道:“我睡三年今日得遇少年英侠,真是自愧不如哪。不错,不错,挺厉害的……” 杨煜虽然赢了这场没来由的架,但礼数不敢忘却,拱手行礼,说道:“晚辈杨煜,见过前辈。今晚得罪,还望老前辈海涵!” 老头眯虚着眼,笑说道:“什么老前辈老后辈的!小老儿名叫睡三年。你直称那便是了。” 杨煜忙道:“那可不敢,不知前辈名讳,晚辈也好记得,他日邂逅相遇,拜访之时,不至无礼。” 睡三年笑道:“刚刚不是说过我叫睡三年么!你这娃儿,年纪不大,倒还挺健忘。” 杨煜奇道:“睡三年?前辈你名是睡三年?” 睡三年道:“睡三年就是睡三年!这有什么质疑的?” 杨煜第一次听说,世间竟有如此奇怪的名字!但当着睡三年的面又不好笑话,只得莞尔问道:“月上柳梢,不知前辈在这可有什么事,如果晚辈能尽一点微薄之力,定当尽力而为。” 睡三年呵呵笑道:“村野匹夫,睡个安稳觉,哪能有事!”接着又好奇问道:“倒是你这孩子,大晚上不睡觉,来这山岗做啥事?” 杨煜尴尬万分,总不能说上来监视别人,只好结巴说道:“晚辈,夜里……失眠,出来……嗯……出来走走。” 睡三年笑话道:“夜里失眠?你失眠走到这山岗上来了!哎!看你闪烁其词,不愿说算了!” 杨煜更加尴尬,红着脸向着破庙指了指。睡三年一看破庙里火光熠熠,笑道:“上来探视人来了吧?” 杨煜点了点头。睡三年问道:“所为何事?下面都是一些什么人?” 杨煜道:“只是一些喽啰,但对在下却颇为重要。” 睡三年哦一声道:“这样啊!那你去做你的事吧!我还得接着睡。” 杨煜见他衣衫褴褛,貌似乞丐,取出一些用剩的银两,递给睡三年道:“前辈初春时节,晚上天凉,我这有一些银两,你拿去先凑合着找个客栈睡一觉吧。” 睡三年叹了口气,说道:“天下人不知我心,见你相貌堂堂,武功不凡,谁知一样拘泥不化!睡觉是多悠哉的事,在你们看来却又那么复杂。我在这就一定不能睡个好觉么?” 杨煜倒给他问得张口结舌,心想:“这老前辈武功不弱,行为可也真奇特得紧!”只好收回银两,呆在原地发呆。 睡三年奇道:“你这孩子是怎么回事?傻愣在这干嘛?我还得睡觉,快去做你该做的事,别妨碍我。” 杨煜见睡三年倒头说睡就睡,不再多说,只得拜了一揖,告辞上山岗去。找了一个大石靠着,闭目运功休息。 第二天一早,十三鹰又开始大吵大嚷的赶路。杨煜见他们仍是如此嚣张,便不再急赶,找了一家酒店,打尖后,才慢慢跟上去。如此跟了十天,已到了河南开封地界。 河南开封历史文化沉淀深厚,民情淳朴,古城悠久,素有‘七朝古都’之称,又有‘北方水城’之美誉,城内湖泊纵横。杨煜进得开封城,找了一家‘朝陽楼’酒楼坐下,酒楼分为两层,对面是‘赏秋亭’,四周环水,一条长廊将‘朝陽楼’与‘赏秋亭’连在一起。杨煜在楼上饮酒观景,一方面则小心注意身旁动静。 ‘朝陽楼’今日挤满了客人。杨煜见这些人多携带兵器,个个样貌剽悍,应该均是武林人物。看着这些龙蛇混杂的众人,敌友不明,杨煜不禁颇为担心。 只见又进来一人,穿得锦衣华裤,面色红润,把玩着两个金蛋,一副富商模样打扮。这富商打扮之人,来头似乎不小,刚进得酒楼,便有几个精悍之人,站起抱拳,笑呵呵道:“朱员外也来了!” 这朱员外也呵呵笑道:“陈老弟,多年不见,风采依旧呐!” 姓陈的笑说道:“兄弟我生来就是劳碌命,哪能与朱老兄相比啊!” 朱员外道:“陈兄弟日理万机,哪能和我们这些虚度光阴的相提并论啊!”说完,哈哈哈的大笑起来。 待着朱员外坐定,其余认识他的人,纷纷过来敬酒。就在朱员外得意之时,忽然,有一个懒洋洋娇怯怯的声音说道:“猪肚子,肥肠子,不过是仰仗泰山派混出了点名堂,有什么得意的!”这话虽然说得极轻,酒店又吵得厉害,但每个人具是听在耳里,都惊得一愣。 朱员外更是气急,将手中的杯子啪的摔碎在地,站起身来,逼视四周,喝道:“哪个鼠辈在这胡言乱语?”但四周忽然静悄悄地,没人回答。 那姓陈的颇为圆滑,忙解道:“朱兄名声在外,也不必与小人斗气,来来,咱们接着喝。” 谁知又有声音说道:“无耻,不要脸。明明看上人家二十六路‘夺命枪法’,还在这里阳奉阴违,真是好不要脸!” 姓陈的名叫陈三招,武艺一般,人缘却因为他为人圆滑,结识了不少。陈三招一心想在江湖上混出点名堂,但哪能那么简单,所以一心暗中觊觎朱员外的家传‘夺命枪法’,可惜朱员外武功高出他许多,一直以来恨得他牙痒痒。 陈三招忽听有人道破他的心思,既惊诧又尴尬,当着朱员外的面,不禁面红耳赤。急得他站起身来,四处察看。见仍是没人说话,只好青紫着脸坐下。突然,朱员外手中金蛋呼的向楼顶打上去。这去势好不急劲,喤啷一声破顶而出。随着瓦片纷飞,一个小姑娘飞身而下。众人见她十八九岁年纪,身着雪白轻衫,蛾眉秀眼,唇白齿皓,肤如凝脂,突见,这么多人定眼看着她,脸上引出一丝红晕,更是显得美艳无双。 朱员外本来极为生气,但见这样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也不便动手。过了一响方才问道:“小姑娘,你是何人,为何出语伤人?” 这美貌的姑娘,一双黑溜溜的眼睛转了几转,粗声粗气的答道:“没有啊!你哪只眼睛抓住我出语伤人了?” 这倒把朱员外问倒了,朱员外只是听出用语伤人之人在楼上,便掷蛋逼她下来。说起亲眼看到,那确实没有亲眼看到。只得说道:“老夫是听出来的。” 美貌姑娘又粗声粗气的问道:“声音可是我这样?”刚刚恶语数落朱陈二人的声音娇柔甜蜜,确不是她这黄牛一般的声音。但众人都知,她这样美貌之人,怎会是这般声音,准是她假装胡闹的,均是摇头莞尔不语。 陈三招见原来是个美貌姑娘,当下不放在眼里。喝道:“小姑娘,休得无礼胡扯,明人不做暗事,快招了吧!” 这姑娘用手在脸上一刮羞,说道:“对啊对啊!明人不做暗事,你还是招了吧。” 陈三招怒极:“我招什么招?我又没有暗里出语伤人。” 小姑娘又道:“对啊!你都是暗里伤人!哪会只动嘴皮子。再说,要是你动嘴皮子就能杀人的话,你也定早学了那‘夺命枪法’。是不是啊?” 陈三招听她又提此事,不禁大急,连忙喝道:“休要胡说!” 陈三招怕她嘴快,接着又将自己心事说出来,那时朱员外听得多了,难免怀疑,于是,冲上前去,便是一记‘单拳开路’。众人见陈三招忽然对这娇滴滴的姑娘动手,都是摇头暗叹,不以为然。又怕他出手得重,打伤了这姑娘,又都凝神观战,有的抹拳擦掌,竟有上去相助这姑娘之意。杨煜举着杯,也不急喝,看着二人。 陈三招出拳甚快,眼看就要将这美貌姑娘打塌了鼻梁。在众呼声中,这姑娘却轻轻手一挥,格了开去。陈三招甚感意外,接着又是一拳‘直捣黄龙’打她胸部。这姑娘身一闪让了开去,骂道:“不要脸!”众人接着更是一阵唏嘘。陈三招这招‘直捣黄龙’本就是专打上身,招式倒也不错,只是对女人却有猥亵之嫌,但也没法,红着脸又是一式‘枯藤绕路’。这姑娘突然格格娇笑起来,说道:“三招已过,你再也没招了吧?”原来,这陈三招一生所学就三式武功,认识他的人,往往以这取笑他,才给了他这名。他为人深沉圆滑,倒也不计较,如此一来,叫着叫着,人们只知道他叫陈三招,原名到有一大半人不知道。 果然,陈三招三招已过,不再有新招出现,接着又是那‘单拳开路’和‘枯藤绕路’,至于那第二招众目睽睽之下倒也不便再用。美貌姑娘格格笑声中,不停数落他如何暗中觊觎,如何趁人不备,如何偷鸡摸狗。说得陈三招心急如焚,可又偏偏制服不了她。待数落完了,美貌姑娘笑道:“好了,不逗你了!来来去去就这三招,一点不好玩。”说完,脚下一晃,让了开去,便要下楼。 朱员外突然喝道:“小姑娘请留步。” 这姑娘回过头来说道:“朱大员外,别小姑娘长小姑娘短。本人名叫黄莺。” 朱员外道:“黄姑娘,方才所说之事可当真?” 黄莺道:“当真不当真关我何事,又不是要偷强我的武功。”说完又要下楼。 朱员外道:“黄姑娘,这事可大可小,莫不可儿戏!还请姑娘如实说来。” 黄莺忽然愁着脸转过身来,说道:“本姑娘不愿说,便是不愿说。你爱信不信,别再烦我!”说完便走。 朱员外见她足已下楼,手中另一颗金蛋飞掷出去,打在她面前的楼梯上,咔一声,楼梯板木折了一根,跟着金蛋飞势未摔,咔咔两声,又折断了两块。黄莺被他逼了回来。 朱员外冷冷道:“黄姑娘你这是戏弄老夫吗?” 黄莺道:“戏弄便戏弄了,你待怎样?惹我急了,叫我爹爹一把火烧了你府邸。”众人听她这一说,都暗叫不好。这朱员外在此名望极高,居然有人敢说将他府邸烧毁,这可不是自讨苦吃嘛!又担心,任你美貌顽皮,这话说出来,恐怕再也没人能救得了你了。 朱员外哼了一声道:“好大的口气,我倒要瞧瞧你爹爹是怎样烧毁我的府邸。”抓起一条櫈子,便向黄莺打去。 这朱员外是河南开封‘神枪门’掌门,年轻时在泰山派学艺,后来父亲归天,便告辞下山,接掌神枪门门户,可谓是身兼两家之长。櫈子虽然体大,但他这一扔,就像扔一只筷子一样,去势快急。黄莺见櫈子来势凶急,不敢硬接,忙闪身让开。朱员外虽然身宽体胖,但行动极为敏捷,只见他黄色衣衫一闪,便已到了黄莺面前,一招‘顺水推舟’向黄莺肩头推去。黄莺吓得啊的一声叫,连忙躲开。朱员外身随体转,一招‘浪外孤鸿’,接着便是‘勾手’,径拿黄莺手腕。黄莺被他‘顺水推舟’、‘浪外孤鸿’逼得连连倒退,手腕一软,被他抓住,直如铁环一样死死套住,再也挣不脱。 ; 第五回 惊鸿一剑梨花飞 三 朱员外笑说道:“看你这野丫头还敢不敢造次。”话刚说完,黄莺左手一抖,已经将藏于袖中的短剑拿捏在手,青光一闪,划向朱员外右肩。朱员外大步后退了开去,狂吼一声,竟空手夺她手中短剑。黄莺年轻美貌,内力不足,但剑法却是不凡。只见她左右各开两剑,剑走轻灵,同时攻朱员外左肩和右肩。朱员外倒也不敢大意,后退一步,抓起圆桌一挡,随即将圆桌往外推去。黄莺一跃而起,半空挽起一个剑花,指向朱员外心口。朱员外不管她什么招式,只是一味抓起桌櫈便打过去,一时间,连投掷了四张桌子,两条櫈子。黄莺在他投掷过来的桌櫈中穿插游走,倒也互相伤害不了。朱员外又丢出一张桌子,心想:“这鬼丫头剑法倒也不弱,再斗下去,已过五十招,纵然赢了她脸上也太无光。”于是,朱员外抓起桌子,咔嚓一声扭下桌脚,随手将桌面扔将过去,接着拿起桌脚,使出‘夺命枪法’,与黄莺对攻。 杨煜在一旁观战,见朱员外一条桌脚使得极为严谨,刺、绕、锁、缠招招精妙。果然,数招一过,黄莺已经渐落下风。朱员外眼见上风之势,更是威猛,一招‘苍龙出海’直取黄莺咽喉。这下招式固然精妙,力度又甚是威猛,眼看黄莺便要丧生在他手底,众人都哎哟的一声叫了出来。 突然,一个鸡腿飞掷过来,刚好打在朱员外的桌脚上面。朱员外手上一震,櫈脚飞了开去。原来,杨煜一旁观战,眼见黄莺形势危险,苍忙之际,随手将手中的鸡腿打过去,荡开了櫈脚。黄莺命在顷刻,吓得脸色也白了。 朱员外惊愕的转身一看,见是一个风度翩翩的年轻人,白衣白裤,生得俊鼻俏耳,倒像个花旦。于是,喝道:“你是何人,胆管朱爷的事?” 杨煜拱手道:“朱员外成名已久,如此欺负后生晚辈,恐怕不妥吧?何况还是女儿身?” 朱员外被他问得面红耳赤,又不能狡辩,默不作语。杨煜虽然不得不救黄莺,但害怕打草惊蛇,不愿再逗留,与黄莺问道:“黄姑娘,在下有事,先行一步。保重!” 黄莺方才吓得花容失色,喏喏道:“请……请先请!哦……哦,不,公子帮我打架,定要好好报偿。还请公子随我去见我爹爹,我让他好好赏你。” 杨煜微笑道:“举手之劳,不敢妄念,这就请了!”转身就走。 黄莺忙道:“公子慢走。”跟着追上去。 突然,杨煜察觉劲风朝后脑打来,回身接住,原来是朱员外拧断的桌腿。紧跟着,朱员外喝道:“哪来的毛头小子?说走就走,不把我放在眼里吗” 杨煜道:“在下不敢!” 朱员外早恨他多管闲事,那容他解释,跟上去便是一拳。杨煜本不愿和他动手,但朱员外拳势凶猛,像跟他有什么生死大仇一般,心下不禁也微怒,起心教训教训这飞扬跋扈的员外。见他拳来,不急不慢,头偏两寸,朱员外这一拳便打了个空。朱员外一拳落空,左掌便向他左肩拍来,正是对黄莺的那招‘顺水推舟’。杨煜见他故招重施,当即凝气与肩,不挡不架,硬生生用肩接了。朱员外一掌打在他身上,左手突然一阵疼痛,就像打中山石一样。杨煜手脚不动,右肩外送,将朱员外推出一丈方才站定。朱员外气得嗷嗷直叫,抢过家丁手中的银枪,一枪刺向杨煜胸膛。杨煜眼疾手快,稳稳抓住枪头,手上劲力一施,将枪头拗弯了过去。这手神功一显示,朱员外吃惊得呆了,但总不能在这么多英雄好汉面前认怂,回收枪头,竟是一路勾法,只见他忽而‘夺命枪法’,忽而勾法,打得有模有样。但杨煜与他差距实在太大,无论他怎样变换招式,杨煜轻轻一掌,便将他枪法勾路打乱。拆得七八招时,只听杨煜叫了声:“小心。”等朱员外反应过来,手中银枪已经被他抢了过去。 朱员外脸色发青。杨煜走上前道:“得罪。”将手中的银枪还给他。朱员外接过,吓得啊的一声喊了出来,原来在杨煜手握银枪之处,圆圆的枪柄,竟被他捏上五个指印。朱员外这银枪,乃是纯钢打造,比之坚铁那是又硬了几分。杨煜居然轻描淡写的便捏上五个指印,这等内力实是可怕。朱员外盯着五个指印,半天不动。杨煜不愿过分,转身下楼。 杨煜下得‘朝陽楼’来,四处闲逛。好在这开封之地,甚是富庶,有很多他在江南没有见过的事物。他信步走着,心情倒也不坏。忽然,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杨煜回头一看,来人雪白衣衫,面色红润,眉头微蹙,却是刚刚救得的黄莺。当即问道:“原来是黄姑娘,不知你可有什么事?” 黄莺笑道:“说过要报答你,便是要报答你。难不成本姑娘还欺骗你不成?” 杨煜笑道:“在下说过了,姑娘不用客气。” 黄莺气道:“你是瞧不起我咯?还是以为我爹爹给不起你好东西?” 杨煜忙解释道:“你爹爹定有许多奇珍异宝,只是在下功劳甚微,不敢向令尊索要他物,” 黄莺道:“你认识我爹爹么?” 杨煜道心想:“你我都是第一次遇到,又怎会认识你爹爹?”说道:“不认识。” 黄莺追问道:“那你怎会知道我爹爹有不少奇珍异物?” 杨煜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心道:“你这姑娘好不奇怪!” 黄莺突然怒道:“我原以为你帮我是出于侠义,原来也是觊觎我爹爹的宝物。你和那陈三招又有什么分别!” 杨煜被她莫名其妙的数落,只得委屈道:“我觊觎你爹爹的宝物?这话可从何说起?” 黄莺愁着眉想了想,突然啪的打了杨煜一耳光。说道:“哦,我知道了,你定是拿了我爹爹好处,爹爹让你来保护我是吧?” 杨煜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她莫名其妙的打了一耳光,心下不禁有气,骂道:“你这姑娘好不无礼!我好心救你,你居然恩将仇报!” 黄莺道:“打你,我就打你!谁叫你看我危险了才来救我,你可知我被惊吓了?” 杨煜好不生气,说道:“早知这样,我就眼睁睁看你被打死才好。” 黄莺突然嘤的一声哭了起来,说道:“你敢骂我!瞧我不告诉爹爹,把你得的宝物收回去。” 杨煜道:“我拿了你爹爹什么宝物?真是不知所云!”哼了一声转身就走。只听到黄莺在后面大吵大闹。 杨煜本来心情极佳,被黄莺一闹,什么山景水色也没心情去欣赏了,找了家客栈,用了些饭菜便睡下。 直到深夜,房上沙沙的声音响起。杨煜惊醒,躺在床上静听。忽而听到‘咕咕、咕咕’的叫声,接着旁边房里三人跃窗而出。杨煜怕此事与江南四友有关,亦或是朱员外在捣鬼,于是悄悄起身,推开窗户,翻出去紧跟着三人。杨煜在后,看到前面三人一直跟着‘咕咕、咕咕’声走。如此跟了一个时辰,已经走出了开封城,来到一座小山上,三人才站住,四周环视了一遍。杨煜找了处草丛躲好,看看他们玩什么花样。 过了一会儿,那咕咕声不再响起,从树林后走出来一人,光线太暗,杨煜看不清他面貌,只见他身材瘦高,手中拿着一个钢钩,在月光下隐隐闪光。只听得,跟来的那三人中一个粗嗓子问道:“韩大哥,你叫我们出来,莫非事情有变动?” 韩大哥道:“那倒没有!江南四友杀是一定要杀,只不过要先解决我们内鬼。”杨煜一听果然是和江南四友有关,于是更加小心,摒息而听。 那三人似乎很是惊诧,那粗嗓门说道:“那怎么会?我兄弟三人那都是受尽了琴阳那老贼的苦的。又怎么会帮他们呢?” 韩大哥道:“邱长老也是这般想法,才请三位出手相帮。但你们其中一人着实让邱长老失望。怎样?是自己承认,还是我动手逼问啊?” 三人具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十分惊诧。突然韩大哥左手一挥,手中钢钩突出去勾拿粗嗓门旁边之人。这一勾,既快且狠。被他勾拿那人,身材甚小,但反应快极,眼见钢勾向脖颈勾了过来,一个矮身,便即让开。他后退三步道:“不错,是我谢仁通风报信。张大哥、张二哥,琴前辈仗义仁侠,高风亮节,不可害他啊!两个好兄弟好好想想,十年前,咱们三人做的错事还少了吗?如若不是琴前辈胸襟宽阔,我们就算死一百次那也是远远不够的呐!” 张大哥哼了一声说道:“谢仁,枉我们兄弟二人待你如亲兄弟一般,真没想到你竟然出卖我们。琴阳真有你说的那么好?你可不要忘了,就是他逼着我们三人远走荒漠,十年了,老子既然回来,就打算找他报仇雪恨。” 张二哥平时与谢仁关系要好,劝说道:“谢兄弟,这十余年荒漠生活难道你还没有过够吗?若是你现在认错,我替你向邱长老求情,保你没事。” 谢仁笑了笑道:“谢某再不济也不会出卖恩人。十年前我坏事做绝,幸得琴前辈点化,才不至于每晚被恶梦惊醒。要我出卖他,那是万万不能的。” 杨煜在一旁躲着偷听,见四人忽起变故,心中暗暗计算:“这谢仁虽然不知琴伯伯已经早死,但终究也算得上是一个知恩图报之人,定要设法救他。其余几人多半是邱梧请来暗算许叔叔等三人的,既然留下是祸胎,倒不如早些替许叔叔他们解决了。”接着又想:“邱梧这老东西,暗算琴伯伯在先,现今又来找许叔叔他们麻烦,既已经约定比武,还暗中邀人加害,真是丢尽了中原八大门派的脸面。” 又听张大哥冷冷问道:“当真作走狗吗?” 谢仁禀然道:“我谢仁宁愿背上出卖朋友之名,也绝不愿恩将仇报。两位哥哥我劝你们还是尽早回头是岸啊!韩源你坏事做尽,与邱梧早晚必得报应。” 张大哥道:“如此说来,今日我太白双雄与你恩断义绝。谁要是挡我报仇,我便杀了他,绝不手软。”接着大喝一声:“看招。”轻轻一跃,衣衫鼓满风,像老鹰一样,向谢仁扑去。 ; 第五回 惊鸿一剑梨花飞 四 这太白双雄大哥张耀,小弟张顺,原是太行山一带的成名人物,但生性残忍,滥杀无辜。十年前被琴阳勒令同谢仁一伙共驱到西北荒漠,从今不准再踏入中原。直指今时,方才受邱梧之邀,重回中原报仇雪恨。 张耀自被驱至荒漠,十年来每日勤修苦练,武功大有长进。只见他一把抓来,五指指向谢仁胸口鸠尾、膻中、玉堂三穴。谢仁这些年来虽然潜心归善,极少用武,但功夫却是没落下许多。见张耀五指抓来,双臂一振,通臂长拳,呼呼有声,一拳嘭的一声打去。张耀的‘幽云正十八路抓法’一式一式抓出,或抓他头面,或抓他胸口和下身,招招凌厉阴狠。但谢仁终不是庸者,双拳大开大合,攻守兼备,与张耀打得个不分上下。两人瞬息间,已各出了二十招,张耀手指催劲,似钢叉铁凿,但终不能伤得谢仁。眼见便是再过得五六十招,也未必就能战得下谢仁,向张顺使了个眼色。张顺本不愿与谢仁动手,但事已至此,也由不得他,朗声说道:“谢兄弟,对不起了。”话说完,也是一跃,到得谢仁背后,便向他后脑抓过去,指带劲风,正是‘幽云反十八路抓法’。这‘幽云十八路抓法’分为正反两路,招式繁复,极难练就。太白双雄开始时正反双休,但终究极难练成,最后只好兄弟二人分开而练,张耀练正抓法,主要攻击正面和左腰左肋;张顺便练的是反抓法,主要攻击后面和右侧。现下,两兄弟合身而上,‘幽云十八路抓法’威力大增。张氏兄弟一前一后,一左一右,无论是进攻还是防守,都极为严密。还未过十招,谢仁已经差点儿惨遭毒手。 又过得二十招,谢仁终于难敌太白双雄的正反幽云抓法。渐渐不支,终于又硬挺过五招,张耀十指齐刷刷抓向他双眼,谢仁侧身一避,左肩被张耀五指带中,噗的一声,左肩皮肉连同衣衫被撕下好大一块,鲜血瞬间蘸染满左肩。张耀一抓得逞,继而再向他头顶抓落,眼看谢仁已不及躲避,便要弊于指下,突然,手指一痛,忙缩了回来。 原来,杨煜眼见谢仁凶险万分,跃出相救,已然不及,只得双指夹住怀中一枚碎银,看准张耀手腕,发力打将过去。张耀一看,原是个俊美青年,心下大怒,撂下谢仁不管,张指抓向杨煜。杨煜拳脚功夫虽学了不少,但具是半吊子,对付朱员外方才半斤八两,此时面对的太白双雄又岂是朱员外可比!杨煜不敢与之拳脚拆解,拿着恨水剑,虽然剑不出鞘,但第一式便是‘白霜剑法’的起手式‘剑指蒹葭’。张耀狠狠抓向杨煜头顶,眼看离头皮仅有三寸,杨煜剑尖斜指,往上一送,剑鞘快捷无论的从张耀臂弯处擦肤掠过。张耀心下大惊,要知道,此时杨煜剑刃尚未出鞘,否则,他这臂膀恐怕就只剩下半截了,但饶是如此,杨煜‘白霜诀’内功隐隐传于剑鞘之上,如此轻轻一擦,张耀也感炽热疼痛。 张顺与谢仁单打独斗,两人一来过去交情极佳,二来谢仁左肩受伤,功力相若。二人虽也打得难解难分,但下手突自各有分寸。张耀第一招便遇险,惊诧之余,戾气稍减,定了定神,又左右开弓,左手抓正上身,右手横扫正下半身。他这式‘无常索命’精髓在于上下齐施,如得张顺‘幽云十八路反抓法’从敌后同施,那么敌人便避无可避,饶是单人使出此招,也着实厉害非常。杨煜见他抓来,上下受制,剑鞘横摆,一招‘横流秋波’,平平送出,此时,张耀虽然上下同施,但难免洞庭中开,杨煜横剑而出,剑比之手足较长,张耀还未碰到杨煜衣衫,胸口已经结结实实的中了一剑。只听一声闷响,张耀喉头一甜,哇的吐出一口鲜血,双腿顿时酸软,晕了过去。 韩源素知张耀之能,没想到在这俊俏年少之人手下,不过三招便受伤昏晕,钢钩左摆,径勾拿杨煜脖颈。杨煜头一偏开,起脚便踢向他小腹,谁知这人武功不弱,原本横勾的钩式硬硬下拉,竟来取杨煜踢他的小腿。杨煜暗叫一声好家伙!接着仍是那招‘秋波横流’向他胸腹戳去。韩源刚见杨煜使用这一招时,在旁细思,如今杨煜又故技重施,心里暗道:“小混球也忒无礼,故技重施,瞧不起我么!”钢勾斜飘而上,勾向杨煜右手手腕,心想杨煜撒剑不可。谁知杨煜剑到中途,忽然急转而下,刚好剑鞘与他手中钢勾相撞。韩源虎口迸裂,钢钩唰的荡飞出了五丈远。韩源本来极为剽悍,即使手中钢钩被荡飞,仍想空手再上。谁知他刚运气,一口鲜血哇的喷出,竟然就此死去。原来杨煜知他甘为邱梧所买,竟痴心妄想暗中暗算江南四友,心中极为愤恨,在剑鞘与他钢钩相撞之际,暗送七成‘白霜诀’内功到剑鞘上,这‘白霜诀’内功浑厚猛烈,内功传到,相撞之下,韩源便心肺受损,就此不治。 杨煜一出手便料理了两位高手,心中既喜且惊,喜的是自己终于练就了一身本领,终于可以为父母报仇,惊的是初次使用白霜神功,竟有这般功效!杨煜转身去看那张顺和谢仁,两人仍旧重情重义,互相不下杀手,对张顺倒也有一丝敬意。于是,杨煜在地上摸起一块小石,看准张顺手腕,发石打去。张顺手腕一痛,就此举不起来,谢仁趁机闪开,抚住左肩伤口站定。 张顺见杨煜出手便伤了三人,但丝毫不惧,喝道:“你是何人,为何干预我们私事?” 杨煜道:“在下金刀镖局杨煜,江南四友乃是我爹爹的至交好友,即是在下父辈,怎可容得你们暗中残害!” 张顺眼见冤家路窄,必难活命,长叹一声,说道:“即是江南四友后人,我也不必废话。要杀就爽爽快快的动手吧!”说完,眼睛一闭,打算就此毙命。 谢仁突然双膝跪地,为张顺求情道:“杨少侠手下留情。张顺虽然意欲加害江南四友诸侠,但却还未伤得任何一人。还望杨少侠看在谢某极力保全诸侠的分上,饶过张顺。” 杨煜方才眼见张顺极为义气,颇有好感,再有谢仁相求,便不打算杀了他。忙伸手扶起谢仁道:“谢前辈,杨煜不过晚辈,你怎能这样?何况你力保我各位叔伯,杨煜感激不尽。你说不杀那就不杀,这有何难处!” 谢仁道:“多谢杨少侠心宽仁厚,谢某感激不尽。” 杨煜转眼对张顺道:“十年前我听说琴伯伯早将你们兄弟二人赶到荒漠,以免再害无辜,为何今日又重返中原之地,做这下流之事?” 张顺道:“琴阳十年前确实赶走我们,我们念他侠义,到也曾答应不再回入中原。但今时已不同往日,我们又何必遵守诺言!” 杨煜道:“今时已不同往日?此话怎讲?” 张顺愤然道:“十年前,我兄弟二人诚服琴阳仁侠厚德,才答应就此不再踏入中原。哼哼,今日他所做的这些卑鄙事,我兄弟二人深感不耻,故回来向他讨个说法。这又怎样?” 杨煜听他侮辱琴阳卑鄙,剑鞘一伸,搭在他肩上,手上用劲,将他压跪在地,喝道:“什么卑鄙事?你倒说来听听。” 张顺用力上抬,可是肩上竟像有泰山压顶之力,任他怎样用劲,始终站不起身来,说道:“你武艺高强,我张顺折在你手里,无话可说。要杀便杀,若要我恭维琴阳,那可就别痴心妄想了。” 杨煜怒道:“你口口声声说琴伯伯卑鄙龌龊,有什么证据?” 张顺哈哈笑道:“现今整个武林谁不知道,琴阳残害武林同道,恩将仇报,这还不算卑鄙龌龊吗?” 杨煜更加疑惑了,问道:“琴伯伯残害哪一个武林同道,又对谁恩将仇报了?” 张顺道:“泰山四杰不是武林同道么?邱长老救他性命,他反倒打伤邱长老,这不是恩将仇报吗?” 在断情崖那日杨煜也在场,张顺所说,完全颠倒黑白。薛灿和林荣是死于莫婉言之手,黄尧是死于林逍之手,林逍虽然死于自己之手,可那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至于琴阳对邱梧恩将仇报,那更是荒唐之极,事实颠倒。于是杨煜问道:“你这话是听谁说的?” 张顺道:“泰山派邱长老幸免于难,那还有假吗?” 那日杨煜坠崖之前还剩三人,分别是邱梧、莫婉言、林逍。但林逍后来也惨遭毒手,那么就只剩下邱梧与莫婉言。听张顺口气,杨煜问道:“难不成这话竟是邱梧那老贼说的?” 张顺道:“邱长老创荡江湖多年,名声地位极高,那还能有假吗?” 杨煜听果是邱梧到处散播谣言,剑鞘缓缓缩回,让张顺站起身,说道:“邱梧之言不尽真实,那日我也在场,当能给琴伯伯作证。如若不信,等一月后,邱梧那厮现身,我与他当面对质,真相定能大白。”叹了口气又说道:“你们兄弟走吧。” 张顺见他说得极为中肯,也不搭话,向谢仁拱手作别,过去拉起张耀,便向东而去。 谢仁疑惑的看着杨煜,隔了良久,方才说道:“杨少侠,在下有一事不知当问不当问?” 杨煜微笑道:“谢前辈有话不妨直说。” 谢仁叹道:“邱梧那人心胸狭窄,他的话我可一直没有相信,但其他武林同道念他泰山长老之尊,恐怕相信的人委实不少。现在武林中人到处寻找琴大侠,硬要他出面给个说法。那泰山派更是气势汹汹,要琴大侠血债血偿。现今,不知琴大侠身在何处,能不能在一月后现身,也把这事给交代清楚,免得江湖仇杀,生灵涂炭呐。” 杨煜也正想把事情来龙去脉讲给他听,但说来话长,只得道:“谢前辈美意,晚辈替琴伯伯道谢了。只是事情颇为繁琐,不如到我那客栈之中,细谈如何?” 谢仁道:“如此最好。如此最好。”他久历江湖,经验丰富,心思又极为缜密。于是用那韩源的钢钩挖了一个小坑,将韩源埋了,又在上面散些杂草树叶。当真是就如没松过土一般。 杨煜见他处事如此谨慎,暗觉惭愧。一路引着谢仁到得客栈,要了壶酒,和几碟小菜,边喝酒,边把五年前断情崖的事给说了,至于自己怎样学得武功,那便能省就省。只听得谢仁狂怒拍桌,桌上的酒水,小菜被拍得四处乱溅。向杨煜道:“杨少侠,我看那邱梧为保名誉,不会轻易罢手。虽然琴大侠已经归天,但他极有可能斩草除根,趁机广邀武林人士,一举灭了江南四友。不知你可有什么法子?” 杨煜初出茅庐,此事事关重大,实不知该当如何为之,便道:“晚辈年轻识浅,正要向前辈讨教。” 谢仁谦逊道:“谢某只不过是虚长几岁,那又是什么前辈了!杨少侠武功高强,仁义为怀,谢某愧不敢当!” 杨煜笑道:“谢前辈言重了!晚辈真心向前辈讨教,前辈可万万不要在推辞了。” 谢仁心想事关重大,便说道:“杨少侠言过了。不过依在下愚见,现如今首要是保全江南四友诸侠,以防不测。至于那一月后的决斗,只要杨少侠及时到场,说明事情原委,揭露邱梧歹毒心肠,我看众武林同道,定会秉公而办。杨少侠,你看如何?” 杨煜听他一语中的,忙道:“谢前辈高见甚是!只是现下不知我那三位叔伯正在何处?” 谢仁道:“江南诸侠正在赶往开封途中,昨夜我收到他们来信,现如今应该是到太原了。” 杨煜急道:“书信上说,一路上可顺利吗?” 谢仁道:“杨少侠大可放心,一来三位大侠武艺高强,二来,我早一路安排好,省去了许多麻烦。虽仍有一些小麻烦,但不足畏惧!” 杨煜感激道:“如此多谢谢前辈了。”举起手中的酒杯,敬了一杯。 谢仁道:“这是在下应该做的,杨少侠不必客气。” 杨煜想了想,谢仁交情颇广,说道:“谢前辈,在下有一事相求,不知可行。” 谢仁道:“那有何不可?杨少侠但说无妨。” 杨煜道:“为今之计,我看三位叔伯安全最为紧要,谢前辈面广识多,不知可替在下前去太原接应三位叔伯。我返回山东,察看泰山派动静。不知可否?” 谢仁笑道:“我看也如此甚好。只不过杨少侠你千万要小心,泰山派成名已久,江湖上朋友众多,可别泄露了行踪,为人所害。” 杨煜道:“多谢前辈指点。在下一定铭记于心。” 谢仁道:“那事不宜迟,咱们明早便即动身。”杨煜应了声好。当晚又各喝了几杯,便各子回房休息,第二天一早,天还未亮,谢仁来向杨煜道了别,便一路向太原赶去。 杨煜见谢仁已经动身起程,也忙梳洗洗漱完,吃了点饭菜,便折回山东泰山。杨煜用剩下的银两,买了匹白马,脚力不错,不一时便来到了岩镇。杨煜见日已黄昏,像在镇上找家客栈歇脚,苦于这几日花钱如流水,身上所剩银两已经捉襟见肘。正感彷徨无计,忽然心生一计,暗自笑道:“说不得今日得做一次绿林大盗了。”当下杨煜不动声色,在镇上走了一圈,打听到镇上居然民生疾苦,一个富甲商人都没有,一问才知道,原来这小镇上自从来了个谯七爷,占山为王,打家劫舍,坏事做尽,附近的商贾能搬走的早都搬得远远的。杨煜心下笑道:“看来我不禁是做绿林道了,还得做起官老爷,来个扫奸除寇,开仓放粮。” ; 第五回 惊鸿一剑梨花飞 五 杨煜既已打定主意,当晚问清路径,便一人单骑冲上谯七爷所在山寨,准备去搅他个天翻地覆。谁知,杨煜刚到山脚,便见谯七爷山寨火光冲天,不禁心里疑惑,加快脚程,冲上山寨去。一看,只见五六十草寇喽啰,正围着一个白衣少女激斗甚烈。杨煜定睛一看,那少女正是黄莺,不禁更为纳罕:“她来做什么?” 此时,只听一个喽啰头坐在虎皮椅上,大声喝骂:“哪来的小娘们,敢在这里放肆。兄弟们手脚都给我利索点,谁要是抓到她给我做小老婆,这山寨二当家的交椅便给他了。”杨煜见他容貌,满脸痘坑,身材矮小,正是打听所描述的谯七爷。 众喽啰听他悬赏,眼睛都红了,刀枪棍棒齐施,下手更加狠了许多。又听那谯七爷骂道:“李九,你那厮给我小心点,下这么重手干嘛?刮花了她的脸,瞧我不好好收拾你!”那李九被他这一喝骂,手脚一滞,被黄莺一脚踢中下巴,捂着下颚便嗷嗷叫退了出来。其余喽啰具是奋力激斗。 杨煜见黄莺虽然以寡敌众,但不落下风,她身旁围上去的喽啰不一会儿已有十几人中她手中短剑。杨煜见她手中短剑青光霍霍,倒也凌厉,站在一旁看好戏。黄莺在激斗之余,环眼四顾,看到杨煜骑着白马在旁看戏,不禁心中有气,骂道:“小子,你傻站着干嘛?快来帮忙啊!” 杨煜微笑不语,只是双手一搭,仍是站着看戏。黄莺见他不管不顾,气急骂道:“你这小子,再不帮手,我便让爹爹不给你宝物。” 杨煜一听,心想:“这姑娘仍还以为我是觊觎宝物,真是不知好歹。”又想起前天当众打了他一耳光,心里余气未消,有心要教训教训这无礼姑娘。只见杨煜双腿在马上一夹,飞身而起,从众喽啰头上踩过去,剑鞘微扬处,便有四五个喽啰被他打飞。黄莺见他出手大是不凡,边打边喝彩。杨煜手起手落,提了喽啰便扔,就像是掷西瓜一样,不时便将黄莺身旁的喽啰掷出人群。黄莺喜道:“这就对了嘛,我让爹爹给你更大的好处。”谁知话刚说完,杨煜伸指一探,连点了她云门、气户、缺盆几处穴道。黄莺被点中后,身不能动,忙喝道:“你干嘛点我穴道?” 杨煜嘻嘻笑道:“不干嘛,就是眼红这二当家的交椅。” 黄莺骂道:“混蛋!什么二当家?” 杨煜笑道:“等等你不就知道了吗?”杨煜突然将黄莺抱起,送到谯七爷面前,说道:“七爷,我已将这小妞抓住,是不是也能做个二当家的?” 谯七爷刚起始见他举手投足间便打退了众山寨兄弟,武艺之高从所未见,正害怕他与自己为难,听他这样一说,倒是瞧上自己山寨二当家交椅,如此一来,山寨实力可强了不少,心里也宽心了许多,又见他抓住美人给自己做老婆,心里着实高兴。忙笑呵呵道:“小兄弟有这本领,当然做得、做得,只是不知小兄弟叫什么名啊?” 杨煜拱手报上自己名字:“在下杨煜。” 谯七爷道:“杨兄弟,哦哦,不对,杨二当家,你加入我们山寨好得很呐!来来,众兄弟鼓掌欢迎二当家。”他一声令下,众山寨喽啰欢心鼓舞,齐声大叫二当家。一时间,有的说:“大当家洪福齐天。”有的说:“二当家武功盖世。”也有的说:“山寨得了二当家后,别说小小地方官,就算是朝廷倾力围剿,那也不算什么了。”更有的说:“什么围剿不围剿,只要大当家和二当家一声令下,踏平朝廷那也不过是眨眼般轻松事了。”……马屁拍得连连响。杨煜听着听着快要忍不住笑起来。 杨煜实在听不下去这些马屁精的吹捧功夫,手一摆,朗声说道:“谢谢众位兄弟!”慢慢将黄莺送到谯七爷身旁。 谯七爷看着这如花似玉的美人,竟忍不住口水直流,慢慢将头凑近看个仔细。黄莺万万没想到,杨煜竟然将她送给谯七爷,气得差点晕过去。可惜,她能晕过去倒好,眼看谯七爷那张痘坑脸正慢慢凑近,口水已经流了一些在自己的白衣上,几欲作呕,偏偏身不动,吓得嘤的一声哭了起来。这下可把杨煜吓到了,心想这刁蛮姑娘任性好强,万不料竟大哭起来,越哭越伤心。杨煜暗叫不好,这下可把祸事闯大了。又见谯七爷赞道:“哭好,哭好。哎哟,我的美人,笑起来好看,哭起来也是这般惹人爱啊。”谯七爷见黄莺满脸泪水,顺着乳脂般白净的脸蛋滑落,娇美胜过雨打梨花,竟忍不住凑口想亲上去。杨煜知道,已不能再取闹了,否则这姑娘非得杀了他不可。在谯七爷嘴巴快要触及黄莺脸蛋的时候,猛力一脚揣在谯七爷的臀上,谯七爷就像离弦之箭,嗖的一声飞了开去。杨煜又忙伸指解开黄莺的穴道,谁知黄莺啪的又赏了他一个清脆的耳光。杨煜骂道:“你干嘛?又无缘无故打人!” 黄莺仍然大哭,骂道:“大坏蛋。看我不杀了你!”短剑一递,瞄准杨煜胸口刺来。她哪能这般轻易便伤得了杨煜,只见杨煜脚步移动,已经闪身在她后面,轻轻拍了一下她肩膀。黄莺吃了一惊,虽知武功较他相距甚远,但侮辱了她,怎能这样轻易放过。黄莺手中短剑一绕,一招‘绕指柔’作势要将他开膛破肚。杨煜见她下手丝毫不留情面,忙横剑挡开,双足一错,平平后退了七八步距离,站定说道:“黄姑娘,在下不过开个玩笑,你又何必这般拼命?” 黄莺擦了擦脸上的眼泪,骂道:“小贼子,竟敢轻薄与我。少废话,看剑。”一剑射出,跟着疾步而上,在剑刃还离杨煜半尺之时,抓住剑柄,剑刃上挑,来切杨煜右手手臂。杨煜见她这剑确实精微,赞道:“好剑法!”手一挥,臂含劲力,将黄莺剑势逼开三寸,剑刃贴着衣服而过,却伤不得他皮肉。黄莺刚刚这一剑乃是她武功之绝艺,那不知被杨煜轻描淡写便化解开,心下虽然怒气未消,但也生了惧意,收剑哭道:“你欺负我!我告诉爹爹去!” 杨煜见她收剑大哭,满脸泪水,很是伤心,回想一下,自己确实做得太过,忙道歉道:“对不起,对不起。我向你道歉。”说着拱手作揖连连道歉。 黄莺哪能这般轻易原谅,越哭越伤心,直说:“我不要你道歉,刚才哪只手点我的穴?” 杨煜不知她要做什么,慢慢伸出左手,道:“这只。” 黄莺哭道:“给我剁下来。快,给我剁下来。” 杨煜惊得啊的一声,嘀咕道:“剁下来?你也太残忍了吧!” 黄莺哭问道:“你剁不剁?” 杨煜道迟疑道:“不剁。” 正在这时,那被杨煜踢飞出去的谯七爷慢慢爬回来,踢了身边一个喽啰一脚,骂道:“有什么好看?见我摔倒,也不来搀扶一下?” 原来那些喽啰突见二当家为何一脚踢飞大当家,不知何故,又与这压寨夫人打了起来。打打停停,吵吵骂骂,好不热闹。竟忘记了大当家还扑倒在地。 杨煜见谯七爷过来,心下一喜,暗道:“说不得今日得利用你来向黄姑娘道歉了。”又说道:“黄姑娘,其实是这糟老头侮辱的你。看我将他擒来向你赔罪。”说话之间,手一伸,一把向谯七爷耳朵揪去。谯七爷见他复又打来,忙道:“二当家你疯了?兄弟们快上啊!”几个反应稍快一点的喽啰,挤上前去挡住谯七爷。可杨煜双手左右一拨,几人纷纷被摔开。只听得谯七爷一声大喊,耳朵已经被杨煜揪在手里。杨煜揪着他耳朵,走过来向黄莺道:“黄姑娘,这恶贼已经抓到,你要如何处置?” 黄莺走近谯七爷面前,噼里啪啦的打了他十几个耳光。谯七爷原本痘坑的麻脸,被她打得肿起很高,竟看不清痘坑了。杨煜看着这个倒霉的替死鬼,心里暗笑,又怕黄莺尚未解气,问道:“不知黄姑娘还有何吩咐没有?” 黄莺厉声道:“他刚刚看我的眼神好无礼,替我将他眼珠挖出来。” 杨煜上山寨来,本只打算教训教训这帮鱼肉乡里的匪徒,顺便捞点路钱,无缘无故伤人性命,残人肢体,倒没想过。灵机一动,食中两指作势便要插下去,手指离谯七爷眼珠一寸时突然停了下来。谯七爷被他吓得啊的一声惨叫,晕了过去。杨煜看着黄莺笑了笑。黄莺问道:“做什么不挖他眼珠出来,你停下来做什么?” 杨煜嘻嘻笑道:“我觉得这样对姑娘甚是不妥。” 黄莺疑问道:“你挖他眼珠关我什么事?我会有何不妥?” 杨煜道:“黄姑娘你想,插瞎他眼睛,他还能看得见东西吗?” 黄莺气道:“我就是要他看不见东西,谁叫他如此无礼!” 杨煜又道:“看不见东西,以后自然也看不到美貌的姑娘了,对不对?” 黄莺道:“对啊!你这不是废话嘛!” 杨煜继续问道:“那这家伙最后看到的美貌姑娘是谁?” 黄莺看看四周,就只有她一人是女儿身,不禁小脸一红。问道:“是我,那又怎样?” 杨煜道:“就是如此,在下才觉得弄瞎他眼睛甚是不妥。”接着又道:“黄姑娘你想一想,这丑八怪今后再也看不到美貌姑娘,自不会胡思乱想。而你是他最后看到最美貌的姑娘,要是弄瞎了,他以后不想其他姑娘,日日夜夜挂念着你,这可不是甚是不妥吗?” 黄莺疑惑的看着杨煜,觉得这话倒也有几分道理。在转眼看谯七爷,身矮足短,皮肤黝黑,一张麻子脸肿的高高的,一想他日夜思念着自己,浑身都起鸡皮疙瘩,几欲作呕。忙道:“慢,慢……我看还是……还是别弄瞎他得了。那依你之见怎么处置他较好?” 杨煜低头沉思了一下,向左一看,见隐隐然有一个大水塘。笑道:“要惩治这家伙,我倒有一个法子。” 黄莺红着脸道:“你这法子灵不灵?他不会……不会日夜想着我吧?”说完脸变得更加红了。 杨煜哈哈笑道:“不会,不会。我包管他今后只要一想起你来,便吓得手脚哆嗦,绝不会念你不忘。” 黄莺忽然也笑道:“如此最好,如此最好。你有什么法儿?快说来听听。” 杨煜转身对众喽啰喝道:“哪里有绳索,给我找一根来。否则小爷生气了,将你们通通杀死喂鱼。” 这些小喽啰,被他横冲直闯的打怕了,见他要惩治大当家,也没有谁敢出头相救。再被杨煜这一吓,一个胆子更小的,忙跑到马棚里找出一条绳索来,交给杨煜。杨煜绳索一挥,圈住了一张两丈外的木桌,手一收,木桌被他平稳的拉了过来。杨煜将谯七爷放到木桌上,用绳子把谯七爷与木桌捆绑起来,四肢分别绑定在木桌的四条腿上,平平向左一送,木桌连同谯七爷平平稳稳的落到了水塘里。哗啦一声响,木桌潜到水面下,吓得几个情深义重的喽啰惊叫:“大当家,大当家。”不一会儿,噗的木桌连同谯七爷又浮出了水面,谯七爷在水下这样一蘸,醒了过来,感觉自己起起伏伏的吓得怪叫。可叫不得几声,哇哇的吃了几口水,沉了下去。不一会木桌托着他又升出水面。也是这木桌作祟,不重不轻,浮力不大不小,谯七爷才这样沉沉浮浮,不断的浮出又落下。偏偏他又被绑得像个乌龟,这样忽而探头,忽而缩脑,可不就是滚翻倒的乌龟模样。只看得黄莺哈哈大笑,指着手一个劲喊:“大乌龟,大乌龟……” 杨煜也笑了个不停,对黄莺道:“黄姑娘,我这法儿可还行吗?” 黄莺一面喊乌龟,一面笑道:“很好,很好,这样才好玩。” 杨煜笑了半天,觉得时间也差不多了,对众喽啰道:“在让他浸足一个时辰,你们便可捞他上来。若是早捞得半分钟,看我不把你们一个个都变成乌龟。”众喽啰齐声称是。杨煜又说道:“今后你们山寨便解散了,搜刮来的民脂民膏,也给我退发回去,今后要一心从善,否则定不饶恕你们。可听清楚了吗?” 众喽啰忙道:“是,是明早便将东西送回去。杨少侠放心……放心。” 杨煜见这些喽啰也都吓怕了,又见黄莺正笑声连连,不断取笑谯七爷,杨煜笑了笑,径往大当家的房里去,取得几十两白银,便拍马下山。杨煜下山后,找到客栈用了些饭菜,睡了一宿。杨煜闹了一晚上,甚感疲倦,合眼便沉沉睡去,直到第二日太阳初升,杨煜方才起身上路。 ; 第五回 惊鸿一剑梨花飞 六 杨煜夹着白马,一路烟尘滚滚,不久便到了凤霞山。凤霞山仍属河南地界,山高峰奇,浓荫蔽日。旁晚时分,晚霞散锦。早有传言,凤霞山的晚霞乃是王母娘娘的衣袂垂下人间来的,才会这般旖旎动人。杨煜策马徐徐而行,看着山顶的晚霞如霓裳一般风情,不禁为之心神荡漾。就在杨煜如痴如醉,心旷神怡之际,突然,一枚银针从后脑激射而来。杨煜听风声有异,剑鞘一封,将银针稳稳接住在剑鞘上。只听身后一个女子格格娇笑道:“真是好功夫。不用手也能将我锦衣针接住,还能接得这样稳,真是不错。” 杨煜听声音极熟,勒马转身一看,一身白衣如雪,肤似雪花梨苞,原来竟是黄莺。杨煜吃惊道:“黄姑娘?” 黄莺嘟了一下嘴巴,笑道:“怎么?见不得我么?一脸吃惊样。” 杨煜道:“那倒没有,只是不知黄姑娘找我有什么事?” 黄莺道:“没事就不能找你吗?” 杨煜笑了笑说道:“那倒没有。只是这荒郊野岭的,你一个大姑娘家,到处乱跑,在下觉得大为不妥。姑娘还是小心为是。” 黄莺道:“我到处乱跑怎么了?我爹爹请了你这等功夫的人保护我,我还能有什么好怕的。” 杨煜见她还误以为自己是她爹爹请来的保镖,澄清道:“第一,我并非受谁所托前来保护你。第二,就算我是前来保护你的,你也不能随心所欲,为所欲为。毕竟江湖这样大,我杨煜又算得了什么呢!” 黄莺好生疑惑,问道:“你果真不是我爹爹请的保镖?” 杨煜微笑着摇摇头。黄莺想了想昨夜之事,暗想:“这小子如果真是爹爹请的保镖,肯定不敢那样戏弄我。”想到杨煜不是她爹爹请的保镖,心中大喜,说道:“好吧,我相信你。那你这是要去哪里?” 杨煜道:“山东。”黄莺笑了笑道:“那我跟你一起上路。” 杨煜这几日见她行事乖张,自己要去做的事,又非常危险,忙道:“不可。黄姑娘还是自己走吧。” 黄莺气道:“为什么?你不愿意和我一起走么?” 杨煜道:“这一路我只身一人本觉得孤独寂寞,但我要去所做之事十分危险。我看黄姑娘还是独自起程要好。” 黄莺又格格娇笑道:“枉你武艺极高,却这么不懂行情。” 杨煜奇道:“黄姑娘这话作何解释?在下可真听不懂了。” 黄莺笑道:“别黄姑娘长,黄姑娘短的叫了。” 杨煜问道:“那该如何称呼?” 黄莺道:“开始我报的是假名,那是骗朱员外玩的。我正奇怪我爹爹派来的人,怎么会连我名字都不知道,一直黄姑娘。” 杨煜心想:“这姑娘倒真有趣得紧。连名字也想着耍别人玩。”黄莺见他不说话,忍不住问道:“难道你不想知道我的真实名字吗?” 杨煜笑道:“正想请问姑娘芳名。” 黄莺道:“我叫林雪儿,可大家都叫我雪儿。你帮我打了两次架,逗我开心,可也惹过我一次,我大人不计小人过,你也叫我雪儿得了。” 杨煜心道:“你还打了我两耳光这事怎么不提!不过雪儿?这名字起得确实不错,正是人如其名。”说道:“雪儿,这名字真好听。” 林雪儿笑道:“我名字已经说给你听了,算是好朋友了吧?” 杨煜被她问得楞了一下,只得道:“算,算。” 林雪儿笑道:“那既然是好朋友,我们一起上路总行了吧?” 杨煜被她弄得哭笑不得,但依旧摇头道:“那可真不行!说什么也不能和你同行。” 林雪儿急道:“那又为什么?你也太不够朋友了吧?” 杨煜道:“不是我不够朋友,只是此次前行,多有不便。你还是自己上路吧!” 林雪儿道:“我不管,反正我就要和你一起前行。” 杨煜见她如此纠缠,终究不是办法。说不定她走后又暗自跟踪自己,那做事可就大大不妙了,为今之计,也只得带上她,免得多惹麻烦。便同林雪儿道:“想要跟我一起赶路也未尝不可,只是一路上,你必须得听我的。怎么样?做得到吗?” 林雪儿笑道:“成交。听你的就是。”林雪儿说完跑进树林,牵了一匹白马出来,对着杨煜笑了笑,两人并鞍而行。 不一日,快到山东地界。杨煜对林雪儿道:“雪儿,等到了山东,我们就要分开,各走各的了。” 林雪儿道:“为什么?不是说好一起走的嘛。” 杨煜道:“不瞒你说,我此次前来山东,又要事要办,可不能再陪你了。” 林雪儿奇道:“什么要事非得单独行动?” 杨煜道:“事关重大,你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林雪儿想了想:“你不会是泰山派的人吧?” 杨煜忽听她说起泰山派,心里一惊,试探着道:“不是,为何突然这样问?” 林雪儿道:“不是就好,我真担心你是泰山派的。泰山派人最坏了。我一点都不喜欢。” 杨煜道:“这又为何?” 林雪儿道:“泰山派邀约江湖上所谓的名门正派,要与江南四友为敌。爹爹说,江南四友还行,那泰山派嘛,可就不怎样了。爹爹还说了,要是真打起来,他非得帮江南四友打这场架不可。” 杨煜听她说,她爹爹竟要帮江南四友打架,那可不就是盟友?于是急急问道:“雪儿,不知令尊是哪一位?武功可高强吗?” 林雪儿道:“我爹爹就是‘阎王老子’。” 杨煜一听,还以为她又说笑,便没有接着问下去。隔了一会儿,林雪儿忽道:“杨大哥,我见你刚刚我提到泰山派时,神色不定。你和他们认识吗?” 杨煜摇头道:“不认识。” 林雪儿眼珠一转,说道:“那你一定是认识江南四友,对吗?” 杨煜不料,竟被她看出,也不用遮掩,说道:“对,我认识江南四友。” 林雪儿道:“杨大哥,那你会不会帮江南四友?” 杨煜心想事关重大,可不能完全对她和盘托出,便没有回答。林雪儿蹙眉道:“要是杨大哥肯帮江南四友那就好了。” 杨煜问道:“为什么?” 林雪儿说道:“杨大哥武功这样高强,再加上爹爹,肯定打得泰山派落花流水。” 杨煜道:“雪儿,你爹爹究竟是谁?他武功怎样?” 林雪儿气道:“爹爹他名讳我不是已经讲给你听过了吗?他武功很高的,只不过与你相比,可能要稍微差一点点。” 杨煜笑道:“我武功真有这么高吗?” 林雪儿忽然哀求道:“杨大哥,要是双方打起架来,你帮我爹爹打一架好不好?” 杨煜道:“你爹爹武功不是很高吗?” 林雪儿道:“我是怕泰山派人多势众,合力欺负爹爹。” 杨煜哦了一声,忽道:“你在凤霞山等我,该不会就是求我帮你爹爹打架吧?” 林雪儿红着脸点点头,说道:“爹爹他武功虽然高强,但一来年事已高,二来……二来,我怕爹爹与中原八大门派都打起来,八大门派人多势众,所以……所以……” 杨煜插口道:“所以你就偷偷跑出来,找帮手来了?” 林雪儿摇摇头道:“我不是来找帮手,爹爹的朋友也很多的。我是偷偷来察看泰山派有没有背地里下黑手。” 杨煜心想,这姑娘倒也真是天真可爱,转念一想,反正大家对付的都是泰山派,那也没什么好隐瞒了。说道:“雪儿,要是你爹爹帮江南四友,我定然助他一臂之力。” 林雪儿开心笑道:“真的吗?真的吗?” 杨煜点了点头,说道:“既是如此,你随我一起上路吧,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林雪儿笑道:“果然不出我所料,杨大哥你果然也是来暗中跟踪泰山派的,对不对?” 杨煜手指在嘴唇便嘘了一声,小声道:“已经到山东了,已是泰山派的势力,以后可不准再乱说话!” 林雪儿很会心的笑了笑,对着他做了一个鬼脸。杨煜见她天真烂漫,微微一笑。第二天两人并鞍来到山东一个小镇——开原镇。杨煜本想接着赶路,但怕林雪儿几日赶路身体受不了,便下马找了家客栈住下。这家客栈环境倒也不错,室内陈设别具一格。傍晚,两人点了酒菜在左首的小桌上,正谈笑风生,忽听,外面马嘶人嚷,不一会儿进来了许多人。杨煜见每个人步履轻捷,都是身怀武功之人。尤其是前面的两个老者,身高体长,一身青衣,具是七八十岁上下,但鹤发童颜,精神奕奕。林雪儿对杨煜道:“杨大哥,共有三十人。”杨煜点点头,没有回答,并招呼林雪儿尽量不要说话。 那伙人坐进来后,这小小的客栈,瞬间挤满了。客栈老板满脸笑容,不住催酒保上茶送水。其中一个老者说道:“詹师兄,刚刚收到莫师兄的密信,他们也到小镇了。你看我们是不是前去会合?” 另一个老者捋了捋长须,点头道:“昊师弟所言不错。确有许多事该和他商量。莫师兄现今在哪?” 这两人正是山东一剑门的门主詹远宪及他的师弟昊天部。只听昊天部道:“在镇西的飞云客栈。” 詹远宪嗯了一声,说道:“吩咐弟子们吃快一点,随我两前去拜会莫掌门。” 杨煜一听到拜会莫掌门,心想难不成泰山派已经出发。又想了想那晚谢仁和他说离比武时间仅有十五日,推算一下,说不定还真是泰山派的掌门莫起梧到了。当即杨林二人默不出声,把饭吃完,上去房间里,林雪儿问道:“杨大哥是不是泰山派也到这镇上了?” 杨煜点头道:“如果所料不错,我看应该就是他们。” 林雪儿道:“那可怎么办?今儿那些人看样子当是去帮他们的。” 杨煜未入江湖,对于江湖上的能人,所知不多。问道:“雪儿,你可知那两个老者是什么来路?” 林雪儿想了想说道:“这二人我从未见过。不知是什么来路。” 杨煜嗯一声道:“事到如今,今晚我只得去看看,他们究竟是哪路人马。” 林雪儿一听,想来极是好玩,说道:“我也去。” 杨煜笑道:“我看那两人步履轻捷,内力该当不凡。你去做什么?这不是胡闹嘛!” 林雪儿吵嚷道:“我不管,我不管,我就要去。反正有你照顾我,谅他们也伤害不得我分毫。” 杨煜道:“此次敌情不明,不可贸然行动。你还是乖乖在这里等我较为妥当。” 林雪儿见他主意一决,嘟着嘴坐在桌边生闷气。杨煜虽不愿惹她生气,但此次行动,颇为棘手。如果单是自己孤身一人,那就算事情败露,想走,料他人多势众,也定然拦不住自己。带上林雪儿行事那可就有诸多不便了。于是,也顾不得搭理她,等到夜深,推开窗户,飞身前往镇西。 ; 第五回 惊鸿一剑梨花飞 七 杨煜提气疾奔,镇西离他们客栈三十余里路,他内力充沛,脚程甚快,不时,便到了镇西。那飞云客栈是全镇最好的客栈,打听很是容易。杨煜来到飞云客栈外面,见夜深油灯已经全部熄灭,便一跃,从围墙上翻过去。一看,东面似乎仍有灯光闪耀。当即飞身过去,此时他那‘白霜诀’内力显现得更加明显。杨煜虽然在屋顶起起落落,却没有发出任何一丝细微的声音。杨煜来到有灯光的那屋顶上,轻轻取下一块瓦片,凑眼一看。果然,傍晚遇到的那两个老者正与一个花白头发的老者围桌而坐,正在谈话那两个所遇老者便是昊天部和詹远宪。仔细一听,詹远宪道:“莫师兄此言甚是,但不知邱师兄现在何处?” 那莫师兄道:“邱师弟为防江南四友耍花招,已经赶路前去了。到时自会前来与詹师兄会面。” 昊天部问道:“那江南四友有何本事,邱师兄这样做也太瞧得起他们四人了。”杨煜心想这人姓莫该当是泰山派掌门莫起梧了。 又听詹远宪道:“昊师弟你都几十岁人了,怎么还那么不懂行情?这江南四友明知不是泰山派的对手,可为何还这么大张旗鼓的约定?我看邱师兄一定是有什么发现了。” 莫起梧道:“不瞒两位,那江南四友平日里名气不大,但现今看来,四人确实不简单啊。” 詹远宪哦的一声,疑问道:“如何不简单?” 莫起梧摇头道:“说来又是武林不幸呐!我和邱师弟现在怀疑他们是魔教中人。” 那昊天部似乎吃惊了一下,问道:“如何有这种说法?” 莫起梧道:“本来近年来,武林平静了不少。但自从泰山派与那江南四友约定比武后,许多多年不见的魔教魔头纷纷现身。看来是江南四友请来的帮手,也因此,邱师弟才赶路前去照看。” 詹昊二人哦了一声,不约而同道:“看来这江南四友果真是有不同寻常身份。此次邀约倒大意不得。” 杨煜正听到关键处,突然,一个白影慢慢摸近,杨煜在屋顶看得真切,暗叫:“不好,这丫头忒也鲁莽。”所来之人正是林雪儿。这林雪儿天生活泼好玩,好奇心十足。一听说哪里有什么异常,那是非到场一看不可。如今这泰山派密会,别说一般的好奇吸引,更与她父亲性命相关,就算是龙潭虎穴,她也定然前来探个究竟。 林雪儿没有杨煜的功夫那么好,不敢轻易跳上屋顶去像杨煜那样偷听,只好蹑手蹑脚的慢慢矮身走到窗户边,手指蘸了点口水,轻轻的将窗户纸捅破一个小洞,凑眼往里一看,见屋中端坐着三人,其中二人便是傍晚所遇到那两人,另外一人,却不知是谁。只听那人笑说道:“詹兄此番前来,不知又要到哪去逍遥快活啊?” 那姓詹的道:“在哪玩,不是一样么?这山东还能少得了名山大川吗?” 林雪儿自是听了个似是而非,不明所以。杨煜却吓得冷汗直流,原来在屋顶上,看到那姓昊的用手指沾了点茶水,在桌上写着“窗外有人偷听,待我抓来”几个字,那姓詹的写到“稍安勿躁”。莫起梧最为机警,停下刚才的商量,随口便问了问姓詹的几句家常。三人确已深知窗外的林雪儿。此时,林雪儿尚且蒙在鼓里,倒也不觉危险处境,而杨煜却是看得胆破心惊。莫詹昊三人一边嘴上闲聊,一边不动声色的用手指沾水讨论,杨煜看得心焦,只见那姓昊的写到“现在还停留,一定是奸细,不会错。”那姓詹的点了点头,写到“既然他们如此下流,我看出手不妨。”莫起梧点了点头,写到“此时关系重大,务必一招除去,免留祸患。” 林雪儿在窗外听得乱七八糟,心道:“不会是我找错了吧。”饶是她胆大妄为,也觉得还是先退出去,再作打算甚好。哪知,她刚刚退了一步,只听里面一人叫道:“小贼,哪里逃?”接着人未出窗,一剑便透过窗纸,直刺林雪儿咽喉。这一下,宛如兔起鹘落,一条青光闪烁,剑尖便已经到了眼前。林雪儿吓得啊的一声,竟忘记了躲避,闭上眼只待剑尖穿喉。就在这间不容发之际,嘡一声,林雪儿忽觉自己被什么拉了一把,睁眼一看,喜极而泣,来人正是在屋顶早做好救人准备的杨煜。杨煜见昊天部动手极快,只见青光一闪,便向窗外刺去,不敢稍作迟缓,在昊天部长剑尚未及咽喉之际,拔剑在手,挡了开去。杨煜见昊天部剑势身法均快,知是一流好手,一把拉开林雪儿,力贯恨水剑,挡开之时,令昊天部为之劲力所荡,不至于第二剑便跟进。果然,昊天部被他一挡,手中长剑乱颤,险些离手,不禁暗赞:“好功夫。”待稍作调气,一剑挑往杨煜手寸,剑法之高,剑势之快,眼力之准,杨煜自练就奇功以来,从所未遇。杨煜后退三步避开,推开林雪儿,剑刃直挑,却是瞄准昊天部咽喉所去。昊天部见他足不移步,便后退三步,轻描淡写化去了自己剑招,接着淋漓无比的一剑直刺自己咽喉,确实了得,吼道:“小贼徒,看招。”只见他身形不住变幻,手中长剑更是星光点点,忽而指向杨煜左臂,忽而指向右手手腕,忽而直抢杨煜咽喉,瞬间,竟连攻十二招。杨煜见他剑术造诣不凡,也有心想要验证自己这几年所学,一路‘白霜剑法’第一式‘剑指蒹葭’,攻向昊天部。白霜剑法三十式,共计三千二百零五招。平均每一式有一百多招,这第一式‘剑指蒹葭’是三十式里面招数最少的,仅有五十六招,但却不失白霜剑法的精妙绝艺,每一招仍有七八个变化。杨煜学这‘白霜剑法’饶是日夜苦练,几年心思,却也只练就了二十式,剩下的十式记得五式,但这五式却从未练过。 昊天部见杨煜青剑一闪,一条青光宛若闪电一般,向自己袭来,眼看无从拆解,只得就地一滚,让了开去。杨煜见白霜剑法具有如此威力,心下大喜,接着便是第一式第二招‘白露凝霜’。此招一出,只见一片白色剑影扫向地面,昊天部完全被剑光笼罩起来,再难挣脱。杨煜不欲伤他性命,想趁机点他穴道,刚伸出手,突然一个水杯呼的打向杨煜手腕,杨煜只得收手。接着一柄长剑从窗内游出,像一条毒蛇一般,绕着杨煜不放,剑尖更是不停的寻龙点穴,直将杨煜迫开五步。杨煜一看原来是那姓詹的老者,又见他剑术甚高,方才虽只刹那之间,他却已经连连进攻了十三招。其实,詹远宪更是惊诧,眼前之人正值年少,相貌俊美,竟能从他手底最为得意的‘潇雨十三剑’中得脱,别说是他这般年纪轻轻的,就算是成名已久的剑客,那也是很少有之事。不禁起疑问道:“小兄弟好本事,不知尊姓大名?师承何处?” 杨煜气他刚刚每剑均是置人于死地,笑笑说道:“我姓杨名煜,师承何处嘛,在下可也不得知之。”又问道:“那你是何人?武功倒也不赖,又师承何处啊?” 詹远宪哈哈哈笑道:“好无礼的小儿!我乃一剑门门主詹远宪,想活命的快乖乖束手就擒,否则可别说我詹某人欺负你们小辈。” 杨煜一听一剑门门主,心里震惊了一下,心道:“原来是一剑门门主,难怪剑法如此高超。”这一剑门在中原武林名声地位甚高,除八大门派外,能与之比肩的仅有巨鲸帮、海沙帮、云南五毒教、四川青城派、还有一个新兴起的崇火门,寥寥几个门派。杨煜心道:“这一剑门不同凡响,他们帮助泰山派,可说是涨了不少泰山派的力量。”又想“看来此次泰山派与三位叔伯的比武约定,影响甚广。而这种情况更是棘手。泰山派名列中原八大门派,本就江湖朋友众多,再加上这些江湖上的其它大派做帮手,三位叔伯可说是必败无疑。” 杨煜越想越害怕,恐怕这次比武将会与中原各大门派为敌。那时中原群雄毕至,而己方却人单势孤,纵使他真有通天入地的本事,恐怕最终也落得个化为齑粉。但事已至此,也不由得他。杨煜瞧眼下之事还是尽快退开为是,自己要走,谅这三人也拦不住,但林雪儿想要全身而退,那可千难万难了。想到此处,振作精神,说道:“原来是一剑门门主詹前辈,晚辈失敬。” ; 第五回 惊鸿一剑梨花飞 八 詹远宪哼了一声,道:“阁下深夜室外偷听,未免大失君子风度吧?” 杨煜脸上一红,无可奈何只得辩道:“我早些年听说一剑门乃武林正派,今不想却在密室与人商量歹计,詹门主就不怕堕了一剑门威风吗?” 詹远宪怒道:“无耻小儿,胡说八道什么?我与莫掌门商量什么歹计了?” 杨煜笑了笑问道:“泰山派与江南四友约会商事对不对?” 詹远宪道:“不错,那又怎样?” 杨煜道:“此事与你一剑门何干?要你在这暗中使计?” 詹远宪哼了一声道:“别说我们中原正派武林同气连枝,就凭他江南四友暗中勾结魔教,我们也定会将他尽快除去。这可说不上什么暗中使计。” 林雪儿听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詹远宪、昊天部、莫起梧三人见她美目流盼,虽是黑夜,但依稀看来肤白胜雪,薄唇皓齿,确是一个美貌的小姑娘。詹远宪见她听完自己话后笑出声来,不禁心头有气,冷冷问道:“小姑娘,何事惹得你如此好笑?” 林雪儿方才被吓得半死,此时见杨煜现身,安心得多。这天真烂漫的小姑娘,刚从剑下捡回命,马上又天不怕地不怕的笑道:“我笑你,你脸皮太厚了。”又接着笑道:“人家江南四友光明正大的来赴约,你们自称什么正派的什么东西,暗中商议奸计,还好意思说人家与人暗中勾结。哎哟!笑死我了,这么大年纪了还睁着眼瞎说,这难道不好笑吗?” 詹远宪眉毛上扬,骂道:“好一对伶牙俐齿的狗男女。看样你们是江南四友的人咯?” 杨煜喝道:“詹门主,你也算是武林中响当当的人物,怎能这般嘴里不干不净的!” 詹远宪冷笑道:“深更半夜的孤男寡女独处,不是狗男女是什么?” 杨煜怒道:“你……你……”可是倒也真无言可驳。林雪儿更是被他说得耳根子都红了,害羞得低下头。 昊天部笑道:“开始我还道江南四友有什么了不起,原来找个帮衬的也是这般男盗女娼的狗贼。哈哈……哈哈……” 杨煜再难忍受,喝道:“在下尊重阁下是武林前辈,但请你自重身份,否则,可别怪我无理。” 昊天部方才被杨煜一招之间便逼得打滚逃命,心里一来有气,二来他也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人物,此事传将出去,那他老脸将往哪搁。如此一来,他是定然不会轻易放走杨煜和林雪儿了。只听他说道:“无理?你打算怎样无理?” 林雪儿气说道:“就像刚刚逼得你狗吃屎一样无理。” 昊天部气得嗷嗷叫,长剑一伸,一招‘电连南山’刺向林雪儿咽喉,林雪儿吓得倒退几步。杨煜知他武功虽然不及詹远宪,但也不弱,林雪儿万万不是对手,于是恨水剑从中一拦,接了过来。昊天部道:“好小子,就等你了。”一柄长剑舞得密不透风,心道:“凭你小子有多大能耐,也绝不能攻进我尺许。”杨煜见他剑光舞作一团,确实厉害,当下运转内息,手中恨水剑一条青光从中直刺过去。只听嘡的一声清响,半截断剑飞向上空,正是昊天部手中长剑从中折断。 詹远宪冷冷道:“好小子,内力竟然如此深厚。”身形一闪,剑走偏锋,连削杨煜左肩、肚腹、右臂、左肋。杨煜知他剑法凌厉,一味躲闪,不是长久之计。正在这时,詹远宪长剑又已经绕道后背,杨煜趁此时机,反转剑刃,一招‘长水溯洄’抢攻了过去。这白霜剑法的特点是一招得机,接下来的招式便是层出不穷,绝不滞缓。詹远宪被杨煜‘长水溯洄’逼得只能收剑防守,哪知杨煜一招得机,接下来数招均是顺势递接过来,招与招之间绝无间隙,一招刚毕一招又起,宛若长江黄河一气贯穿,连绵不绝。詹远宪只见眼前剑光晃动,忽而直刺咽喉,忽而直剖肚腹,虽知如此下去不是长宜之计,但想要从这连绵而进的剑网之中找出破绽,那又如此容易。 只见杨煜剑诀飞舞,剑尖如穿花蝴蝶,来回闪烁,剑刃却浑似青龙蹈海,左右翻腾。堪堪三十余招后,詹远宪已经完完全全的被封死在剑光之下,此时杨煜若想要取他性命,便如囊中探物,随手可得。但杨煜心存善念,念他一门之主,虽有可恨之处,但不至于将他就此杀了。饶是如此,詹远宪已被吓得脸色铁青,汗珠滚滚。突然,杨煜喝一声‘着’,一剑斜刺里穿过去,剑刃顺着詹远宪手腕而过,噗一声,将詹远宪长袍腰扣割断,随即收剑。 詹远宪被他一剑割伤手腕,伤势不重,倒没甚大碍。但长袍腰扣被割断,一件长袍披披闪闪颇为不雅。想他江湖上如此盛名人物,今日却受此侮辱,气得面色苍白,瞪眼吹胡。 杨煜一揖道:“晚辈得罪。”接着还剑入鞘,对林雪儿道:“雪儿,我们走。” 林雪儿见杨煜割断詹远宪长袍,詹远宪正自气闷,哪能放过如此良机,讽刺于他。向杨煜问道:“杨大哥刚刚你这一剑,叫什么名堂?说给雪儿听听嘛。” 杨煜道:“‘轻履薄霜’怎么了?” 林雪儿噗嗤一声笑道:“杨大哥,我们给它改改名好不好?” 杨煜奇怪道:“为什么要改名?这不是挺好嘛!” 林雪儿笑道:“我看这招啊叫‘丢盔弃甲’。哦,不,应该是‘披衫弃甲’。嗯,不对,我看是‘割袍断义’难不成詹大侠要与泰山派决裂吗?虽然这袍割得不伦不类,但也勉强算你弃暗投明了。对不对杨大哥?” 杨煜听她出言讥刺詹远宪,虽暗暗好笑,但詹远宪怎么说都是一派掌门,硬憋着暗笑。詹远宪听林雪儿如此讽刺,实是汗颜无地。忽然举剑往脖颈抹去,这一下发生得太快,杨煜本想阻止,但惊吓之余,竟不知如何是好,啊的一声叫出来。就在这时,眼看詹远宪便要血溅当场,忽然呛啷一声,一个水杯正打在詹远宪的剑刃上,长剑随之飞起。“詹师兄,你这是何必?”莫起梧走出房门道。 林雪儿笑道:“就是嘛。人家用水杯打飞你长剑,你也不用寻死啊。真是小气鬼,不老气鬼。” 莫起梧一直在房内观战,素来了解詹远宪一剑门绝技,初时暗想詹远宪剑术造诣极高,这两个小毛孩根本不是他对手,自己一旁看戏就成,哪知杨煜年纪轻轻,武功居然如此之高,真是大出意外,一旁看他剑法,细细推敲门派和破解之法。直到詹远宪受辱,举剑自杀,命在顷刻,顺手将手中水杯打去,弹开剑锋。虽然弹开长剑,但莫起梧心里突自惊诧,其实,若不是此时詹远宪心态失落,以致心神恍惚,哪能如此轻易便将他手中长剑弹飞! 詹远宪叹了口气,神色哀伤,说道:“莫师兄,今天我詹远宪枉自一门之主,被小儿戏耍,实无颜面对列代门主啊。你又何必救我?” 林雪儿抢答道:“对呀。你这不是让他无颜面对列祖列宗嘛!” 杨煜赶紧喝止道:“雪儿休再胡说!”对詹远宪又一揖道:“詹门主,晚辈不过是仗着年轻体壮,你又何必这般!” 莫起梧哼了一声道:“仗着年轻体壮,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有多年轻体壮。”话刚说完,凭空一掌,打向杨煜。杨煜感到一阵掌力从面门袭来,将林雪儿推开,也是凭空一掌打出去。噗噗两响,两掌掌力相撞。继而莫起梧飞身入屋,在屋内滴溜溜的一个转身,便如燕子抄水,接着脚尖在桌上一点,正点在桌上的剑柄顶端。长剑便如弓弩激射一般,嗖的射向杨煜,同时,莫起梧翻身急转,追向激射出的长剑,长剑在他动身前便激射而出,速度又甚快,可长剑还未碰及杨煜,莫起梧已经赶上,又是凭空一掌,打在剑柄上。此时,莫起梧长剑更加劲急,竟伴着嗡嗡的破空声,射向杨煜。杨煜见莫起梧竟然如此了得,林逍与他相比,那是相去太远了。 嗡嗡破空之声来得太快,杨煜不及躲避,只得看准飞剑来势,力贯右臂,恨水剑剑尖上挑,铛的一声响,将莫起梧飞剑挑了开去。莫起梧见他果然身手不凡,身未落地,抓住杨煜挑起的长剑,双腿互相借力,展开泰山派最上乘的‘无极剑法’。莫起梧虽然身在半空,但似乎丝毫没有影响。一手无极剑法,甚是凌厉,比之詹远宪的‘潇雨十三剑’那是更加厉害得多了。只见莫起梧手中长剑晃动,剑尖更是吞吐伸缩不定,虽然身在半空只是刹那之间,但竟已连攻了杨煜二十余招,犹有胜者,每招刺、挑、划、封杨煜身上不下三处大穴。再过得两招,杨煜大椎、肩井、风门三处穴位被剑势封住,危险之极。杨煜暗暗吃惊:“好一个泰山派掌门,果不愧一代宗主。”此时三处大穴被制,只要一个疏忽,杨煜随时可能丧命,情急之下,杨煜只得倒地一滚,躲了开去。 ; 第五回 惊鸿一剑梨花飞 九 莫起梧乃一派掌门之尊,杨煜不过是初生牛犊,按江湖规矩,两人动手那是非礼而为。莫起梧见杨煜狼狈滚开,冷笑道:“怎样?你还是年轻力壮吗?” 杨煜起身作揖笑道:“果不愧是泰山派掌门人,剑法果然超凡入圣,晚辈受益。”又转身对林雪儿道:“雪儿我们走。”拉着林雪儿便往外走。 杨煜刚刚转身,莫起梧喝道:“大胆!我让你们走了吗?”剑身一吐,刺向杨煜后背。 杨煜听风辩位,忙闪身让开,道:“莫掌门,你这是何故?” 莫起梧道:“何故?这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吗?” 杨煜道:“是,是。晚辈无礼,还望前辈见谅。” 林雪儿忽见杨煜对莫起梧很是客气,心里气恼,说道:“老头子你还待怎样?我杨大哥看你年纪不小了,故意让着你,你还不知足吗?” 莫起梧哦一声道:“那老夫还真想见识见识你的手段。”寒光一闪,又向杨煜攻过去。杨煜暗暗叫苦,心里直骂:“雪儿你这姑娘忒也不知好歹,莫起梧武艺超凡,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吗?就算是我能打赢他,那也是几百招之外。要是他纠缠着我不放,詹远宪和昊天部两人趁机要杀你,那可是易如反掌。” 杨煜一边暗思脱困之计,一边躲闪莫起梧精妙剑招。眼见莫起梧剑法越来越快,剑身传出来的内力,不停加重。知道莫起梧已起杀心,百忙之中,连连向林雪儿使眼色,希望她能明白眼前危急,尽早逃命。谁知,林雪儿越看越起兴致,边看边骂:“我说老头子,你太也不知羞耻。竟然从杨大哥背后偷袭。枉你自称一派掌门。”莫起梧只充耳不闻,连刺杨煜天井、云门、气户三处。杨煜无可奈何,只得挺剑抢攻,也是一般连刺莫起梧乳中、梁门、天枢三处穴位。莫起梧冷笑道:“臭小子,终于肯出手了?今天非得教训教训你这小犊子!” 两人数招甫毕,林雪儿喝彩道:“杨大哥加油,打死这老怪物。加油!”杨煜斜眼一看,见林雪儿双颊红晕,笑语连连,心下苦笑:“你这小女子,可真是胆大包天呐!”顺道又察看詹昊二人,詹远宪仍是神魂迷离,心不在焉。看到昊天部时,暗叫不好。只见昊天部握住长剑,睥睨地盯着林雪儿,剑尖斜指,身体微侧,看似稀松平常,神定气闲。实际只要他轻身一纵,来到林雪儿身旁,林雪儿便随时有性命危险。可惜,杨煜虽然已经识破昊天部,林雪儿却是懵懵懂懂,还兀自为杨煜加油。 杨煜眼看情势危险,急急向莫起梧递进三招后,往后一跃,退到离林雪儿一丈左右的地方,这样一来,便能提防昊天部。莫起梧被他三剑逼开,复又重新攻了过来。杨煜恨水剑一摆,一招‘横渡秋波’,剑锋虚虚邈邈,飘忽不定的横将过去。莫起梧见他此招甚是奥妙,但如此虚忽的招式,一般都是暗藏后着,更加厉害的便是后来居上,虚招还未使老,一招实招便从中而生。莫起梧仗着多年经验,也是一般剑锋横扫,料来无论杨煜此招是虚是实,定然能迎刃而解。只听得啪的一声闷响,莫起梧手中长剑断为两截。 原来杨煜的‘白霜剑法’不同于其他剑法。一般剑法者,次者,有虚有实,上品者,便是虚实相生。然‘白霜剑法’另辟蹊径,虚招是实,实招是虚,没有虚实之分。所以对修炼者内力要求甚高,这也是为什么杨煜初时只能勤修内力,而未能练‘白霜剑法’的原因。要对‘白霜剑法’成功驾驭,除非身负绝顶内力,否则便是空有虚招。 杨煜与莫起梧这一下交手,虽然两人内力具是深厚,但杨煜的‘白霜诀’更加悠长流远,浑厚朴实。莫起梧虽然在两剑相交瞬间,觉察出杨煜这招不分虚实,迅速将内力传到剑刃上,希望仰仗自己数十年修为,震伤对方。哪知杨煜内力如此深厚,双力方才互相抵触,便如潮水一般压将过来。幸亏莫起梧久经江湖,见机得快,眼见杨煜内力猛压过来,忙引导自身内力折断长剑。如此一来,杨煜内力便从断剑而隔。否则莫起梧必受重伤不可。但饶是如此,莫起梧仍感内息絮乱之象。 杨煜眼见一招得手,收剑笑道:“承让!晚辈告辞。”刚转身,莫起梧喝道:“好小子,再试试我的‘齐阳掌’。”一掌打将过来。杨煜忙回身一剑隔开。就在此时,昊天部看出泰山掌门人也非杨煜对手,眼看机会稍纵即逝,终于顾不得江湖规矩,脚步一动,长剑直抵林雪儿后心尺许,林雪儿竟还不知命在顷刻,兀自大声喝彩助威。 杨煜手舞利剑,剑光将自己遮挡起来,尽管莫起梧‘齐阳掌’如何威猛,始终抢不近身。杨煜始终盯着昊天部,怕他突施暗算,果不其然,见他终于难忍出手,利剑相距林雪儿后背不过尺许。杨煜知形势危急,一剑将莫起梧逼开,双腿急蹬,回身反剑已赶在昊天部之前,这下好在之前已经震断了昊天部的利剑,此时昊天部手中只是半截短剑,否则林雪儿恐怕轻伤在所难免。昊天部见他突然迂回,着实吃惊,暗道:“这小子真是邪了门了!”杨煜此时已顾不得辈分之礼,心想:“你自己不顾身份,可别怪我了。”恨水剑唰唰两剑,分刺天井、阳池二穴。他这两剑,虽说必分先后,可昊天部看来便如两剑同至一般,手腕一痛,断剑当的一声落地。 莫起梧见昊天部难躲杨煜这两剑,叫道:“不好。”眼见要救昊天部已然不及,只好赶紧发掌打向杨煜左肩。他欲攻敌之不得不防,好让昊天部及时脱身。可杨煜出剑如此之快,也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他双掌还未拍出,昊天部已经中剑。杨煜微感左首劲风袭来,刺中昊天部后,不敢再进一步逼迫,顺势横摆,剑尖直指莫起梧手掌。莫起梧见他剑法竟然精妙至斯,掌势已然完全被封,若要接着再上,手掌便要自己送到杨煜剑上。莫起梧终是一代宗师,发掌既急且猛,然一瞬之间,便即中途收掌,可说对齐阳掌收发自如!杨煜见他见机如此之快,掌力如此之纯,心下也不禁暗赞一声。杨煜见莫起梧收掌闪身让开,终于心里落下了一块大石。突然,林雪儿啊的一声叫了出来。杨煜忙回身一看,着实惊惧,他万万没有想到,原本呆立如木的詹远宪竟会突发猛招攻向他后背。杨煜不及细想,心知詹远宪比之昊天部那是又高明了不少,只得反手一剑,欲将詹远宪逼退。可詹远宪竟似发了疯,不闪不避,挺胸直进,就在众人都惊诧之时,噗一声响,恨水剑已经穿胸而过,可詹远宪一时尚未气绝,胸膛依旧挺直前进,直没至柄,长剑兀自向杨煜直刺过来。杨煜也被他吓得呆住了,忘了躲避,直到手臂被他断剑带上一痛,仍还尚未知觉。 莫起梧旧历江湖,眼看杨煜被詹远宪震慑住,后背洞门大开,破绽毕露,左掌重重一推,右掌继而轻轻一送,双掌打向杨煜后背,双掌一阴一阳,一刚一柔已是莫起梧‘齐阳掌’的精髓之作。杨煜因詹远宪为己自戕,一时心神不定,尚未知莫起梧已经发难。眼看杨煜便要命丧莫起梧之手,突然,林雪儿飞身跑了过来,喊道:“杨大哥小……心……”继而林雪儿便如一个断线风筝,轻飘飘的飞起,直到飘出三丈外,雪白的衣衫方才嘭的一声落地。 待得杨煜听到喊声从恍惚中惊醒,林雪儿已经躺在地上。原来林雪儿突见莫起梧发掌打向杨煜,杨煜已然不及抵挡,遂飞身而上,替他挨下了这两掌。杨煜见林雪儿重伤倒地,忙从詹远宪胸膛拔出宝剑,挥剑向莫起梧攻过去,此时,杨煜发了狠,‘白霜剑法’所得精髓具施展开来,恨水剑化作一条长龙,凌云壮志之势,不乏虬盘矫健之美。只见杨煜唰唰唰唰的四剑齐发,分刺莫起梧天突、璇玑、玉堂、膻中四穴。这四个穴位极为重要,任有一个被刺,那便是丧命之祸。莫起梧一门之尊,如何不知!可眼下手中无兵刃,光靠一双肉掌,想要抵住杨煜如此迅疾的四剑,那是万万不能,只得向后急退五步,以此躲过剑势。可他万万没想到,杨煜这一式乃是‘白霜剑法’第十五式第三十八招的‘过洲溯流’,要旨在于剑势看似穷途,却偏偏又连绵而进数招,要敌手躲过前面四招,误认为使剑者发招已毕,突然趁势急上,攻敌不备。此招就好像一条长河浩荡而流,突然遇到沙洲便一分为二,分路而流,此招便也一般,不同之处那便是不是一剑分为两剑,而是四剑分为八剑,便如流彩溢金,纷呈多姿。 杨煜见莫起梧躲开首发四剑,剑尖一颤,分为八条长虹,齐向莫起梧攻去。这八招虽说是穷途后发,可就威力而言,比之前四剑犹有过之,不无不及。莫起梧哪里料得到末端竟有奇花,方觉眼前一花,左手一痛,小指和无名指已被杨煜斩断。 杨煜不知林雪儿伤势如何,当下不敢多耽搁,恨水剑四下一扬,防住后心,一跃来到林雪儿身旁,也顾不得察看伤势,抱起林雪儿双脚一蹬,上了屋顶后,调转气息,东越西纵,不一会儿便出了客栈。 ; 第六回 佳人梦呓语垂泪 一 杨煜抱着林雪儿一路狂奔,出了小镇,也不辨方向,径往山林里飞走。好在杨煜内力醇厚,不时便跑出二十里路,翻过一个山脊后,料想就算他泰山派人多势众,也未必便能一时找到。杨煜将林雪儿放躺在一块大岩石上,忙察看她的伤势。 杨煜刚将林雪儿放托,一看脸色,心下好不惊惧。原本肤如凝脂的林雪儿,此时,面色枯黄,尚未清醒。杨煜忙扶起林雪儿靠着自己肩膀,依着山洞中所学的疗伤篇,右手扶正林雪儿身子,左手抵住她后心,慢慢的将真气传入林雪儿体内。杨煜一面传输真气,一面心中回思疗伤篇注:“掌伤之病,尤为难为。冷兵之伤,犹有药石止血化瘀,而掌力所伤,腐朽乃心肺经脉,故甚为难断。然,妙法非为不可求……一流高手所施掌力,威猛者,首疗续筋接脉,然,终须一流高手,微授以真气,冲脉祛淤。切记,万不可首发过猛,否则二力相冲,心脉俱焚,无可回天……” 杨煜此时虽心急如焚,可按疗伤篇所云,也只得慢慢导引真气。眼看两个时辰过去,杨煜收了真气,再度察看林雪儿伤情。见她秀眉深蹙,面色依旧尚无好转迹象。只得再扶起她,继续传输真气。杨煜此时,内功深厚,如此慢慢悠悠的传送,对他来说,毫无疲惫之感。如此不间断的输送真气,终于林雪儿嘤的一声哭了出来。 杨煜撤了功,睁眼一看,原来不知不觉竟已是清晨。杨煜见林雪儿终于醒转,脸色苍白,嘴唇干涸,虽然仍是病容弱态,但比之昨晚那枯黄之色,是好得多了,遂心中焦急之感稍缓,伸手搭在林雪儿脉搏之上,探了一下她的脉息。 林雪儿双眼噏泪,慢启枯唇,悠悠问道:“杨大哥,我是不是要死了?” 杨煜见她此时病容,心里歉意甚深,暗骂自己:“杨煜啊杨煜!你一时疏忽,竟累得这单纯烂漫的姑娘身受如此重伤,真是该死。”可也只能微笑着答道:“傻雪儿!你不过是受了点轻伤,又怎会死呢?” 林雪儿不相信的道:“杨大哥你别骗我,我知道我就要死了。” 杨煜道:“不会的,有杨大哥在你身边,你不会有事的。” 林雪儿突然哭道:“我好害怕!杨大哥,你说假如我死了,我还能不能和你一起去打山贼,一起和爹爹挖草药?” 杨煜心里难受之极,竟忍不住一颗眼泪掉了下来。说道:“雪儿不会死的,待你好了之后,杨大哥还带你去打山寨,将他们一个一个都绑好手脚放在水里做乌龟。” 林雪儿本欲大笑,但身体虚弱,加之全身疼痛,只得微微地笑问道:“杨大哥你说那谯七爷还泡在水里没有?” 杨煜抹去眼泪,强笑道:“肯定还泡在水里的,等你身子好些,我便与你一起去找他,再捉弄他一次,好不好?”等了一下,林雪儿没有答话,杨煜大惊,忙探脉息,察觉林雪儿脉息一下虚弱了许多。 林雪儿身体实在太过虚弱,说了这许久的话,便悠悠睡着了。杨煜任凭她睡着,左手轻轻扶正她身子,右手便抵住她后心,重振精神,一股纯正的真气慢慢传入林雪儿体内。这下,杨煜更加不敢松弛,一输内力,便到了夜晚方才停手休息,然而林雪儿也稍作精神,靠在杨煜肩上双眼盯着天空。 此夜天气甚好,虽是黑夜,然而柔风清扬,不觉寒冷。两人坐在石上,享受着空山寂寂,欣赏着天空繁星朗朗,月流银光。 林雪儿突然问道:“杨大哥你可知夜晚为何有这么多星星?” 杨煜笑道:“我儿时听妈妈说过,天上的星星和地上的人是同样多的数目的。地上有多少人天上便有多少星星。” 林雪儿奇怪道:“这天上的星星和人又有什么关系了?” 杨煜道:“有关系啊!以前妈妈说天上的星星就是地上的人,每个人都有一颗代表着他的星星在天空闪烁。” 林雪儿微笑着道:“那杨大哥你看我的星星在哪里?你指给我看好不好。” 杨煜看着满天繁星,真不知该选那一颗好,看着林雪儿憔悴的面容,灵机一动,手指天空,哄她道:“雪儿,你的星星就是那颗!” 林雪儿急切的顺着杨煜所指方向看去,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杨大哥骗人,那是月亮!” 杨煜道:“我哪有骗你,我看这漫天的星星都没有月亮漂亮,就像地上没有谁比雪儿漂亮一样。” 雪儿道:“杨大哥你真好!陪雪儿打架,陪雪儿赶路,还陪雪儿数星星,哄雪儿开心。” 杨煜道:“要是雪儿乐意我陪,我便一直陪着雪儿。” 林雪儿道:“真的?杨大哥不骗人?” 杨煜笑道:“杨大哥自然说真的,又怎会骗你!” 林雪儿傻傻的笑了起来,笑了一阵,神色慢慢变成忧伤,终于哭了嘤嘤地起来。 杨煜急切关心道:“怎么?是不是伤势发作了,又疼起来了么?” 林雪儿哭道:“可惜雪儿命不长了,否则要是一辈子陪在杨大哥和爹爹身旁,你说那可有多好?” 杨煜输了整天的真气,其实何尝不知,每次给林雪儿输送真气,无论输多少真气,耗多少心血,始终只能支持片刻,随即真气便烟消云散,石沉大海了。按疗伤篇所述:“过重伤患者,乃上天之意,人体真气已不挽矣!”看来林雪儿真是上天之意,回天乏术了。可林雪儿之伤实因救杨煜所致,杨煜又怎会轻言放弃! 杨煜道:“雪儿别胡思乱想了,闭上眼静养身子重要。” 林雪儿娇嗔道:“我不,我要好好看着天上的星星,我怕明早他们便没了,我也没了。” 杨煜心痛如焚,不愿拂逆林雪儿意愿,一手搂着林雪儿,一手抵住她后心,将真气传入林雪儿体内。 林雪儿道:“杨大哥我知道我就快不行了,你别再为我耗内力了。” 杨煜眼泪缓缓滴下,说道:“雪儿不用担心我,我内力深厚,这点真气不算什么。好了,你想看星星月亮杨大哥便陪你。” 林雪儿感到杨煜的内力缓缓输入体内,虽然不多,但全身舒畅了不少。两人坐在石上,一起看着星空,满天的星石不住闪烁,忽而一颗流星拖着蓝色的尾巴在两人眼前消隐,划到了别的国度。终于林雪儿感觉全身暖洋洋的极是舒坦,缓缓的靠着杨煜,不时便熟睡了。 杨煜了解林雪儿病情,不敢疏忽片刻,任由林雪儿柔软的身子靠着他肩,整夜不间断的给她输真气。又过了一夜,鸟鸣声中,林雪儿睁开眼,看着红红的日出缓缓升起。抬头一看,见杨煜闭上双眼,额头汗珠滚滚,却兀自仍给自己输送内力。忍不住柔声道:“杨大哥,雪儿好饿。” 杨煜听她说话,慢慢睁开眼,见又已是清晨,撤了输送真气的手,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歉疚道:“杨大哥真是糊涂,忘了雪儿已经很久没吃东西了。”当下给她号脉,见虽然仍是若有若无,但自己真气应该能维持三个时辰左右。遂将林雪儿抱起靠在石岩上,说道:“雪儿你在这休息片刻,我去给你找点东西吃。马上便回来。” 林雪儿越加苍白的脸微笑道:“杨大哥去吧,我自个儿等你。” 杨煜不敢耽搁,展开轻功,飘进树林,不时便找了几个香甜的野果,待得又在草丛里抓了一只野兔,忙赶回来,将野果全给林雪儿。杨煜笑道:“雪儿先吃着野果,再等一下,杨大哥给你烤野兔吃。” 林雪儿拿着野果,微笑道:“不碍事,杨大哥去烤吧。” 杨煜怕饿着林雪儿,当下不再迟缓,忙架火烤肉。杨煜在断情崖底生活五年之久,这五年之中多吃烤食,烤肉对他来说倒是轻车熟路。待杨煜将烤好的野兔肉拿给林雪儿时,发现林雪儿拿着野果痴痴看着他微笑。杨煜微笑道:“雪儿,为什么不吃果子?不好吃么?” 林雪儿道:“我等杨大哥一起吃。” 杨煜看着她又渐渐转枯黄的脸色,心疼的轻轻捏了她鼻子一下,将烤肉扯下一条腿给她。可林雪儿拿着烤肉并不吃,杨煜拿着另一只兔腿在她眼前摇晃,笑道:“雪儿快吃呀,杨大哥和你一起吃便是。” 林雪儿哧的笑了起来,说道:“杨大哥其实我不饿,我是看杨大哥这两日太辛苦,所以让你去找点吃的好补充体力。” 杨煜更加感动,说道:“雪儿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替我挨了这一掌,现下受伤的可就是我了。”这几句话说出来真诚已极,林雪儿笑道:“我的傻杨大哥,你受伤了我可没这本事照顾你。”接着两人笑语连连。 杨煜不愿林雪儿过度劳累,和她说了一会儿话后,便让她枕着自己手臂睡觉。杨煜趁机暗思:“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我的真气只能维持雪儿一阵体力,只要稍慢,雪儿便随时有生命危险。”又想:“再过得一月,便是三月十五,三位叔伯的赴约之日,可如何是好。”突然想到:“那时候定会有许多名人到场,说不定便有医术高明之人。对,我看还是赶快去河南开封‘赏秋亭’,说不好三位叔伯有法子救雪儿。” 杨煜既已打定主意,心想早去一日有一日之好处。当下背起林雪儿,往河南开封赶去。这一路若是轻装快马倒也容易,但杨煜怕遇到泰山派和一剑门的人,尤其是一剑门,詹远宪刚刚死于他手,一剑门定然四处找他。于是杨煜避开宽敞明畅的大路,挑了一条小路,辨明方向,背着林雪儿走着,一会儿山间,一会儿荆棘,十分难走。 第六回 佳人梦呓语垂泪 二 杨煜背着林雪儿赶了五天路,找了一家农舍打听,终于进入了河南境内。杨煜与农舍要了一点食物和清水给林雪儿。可林雪儿这几日病情加重,无论杨煜输送多少真气给她,都无济于事,只是一味的吃什么就吐什么。林雪儿半眯着眼道:“杨大哥雪儿不想吃,你自个儿吃吧。” 杨煜心酸道:“雪儿,杨大哥真没用,真是没用!” 林雪儿微弱的说道:“杨大哥……别这样说,要不是你,恐怕我……恐怕我早就去见阎王了。阎王……我爹爹就叫活阎王,他定能救我,杨大哥我想爹爹了。” 杨煜此时也管不了她爹爹是否真叫活阎王,安慰道:“好的,雪儿想爹爹,杨大哥便带你去找爹爹。” 杨煜此时那还能吃得下东西,喝了一点清水后,把食物和盛水的瓷碗还给农舍,道谢后便背着林雪儿继续赶路。 又过了两天,杨煜背着林雪儿来到了一个山谷中。此时,尚值浓春,山谷之中山花点缀,一片叶绿花红,沿着野路铺开,芳香之味招引着蝴蝶上下飞舞,红色的、白色的、花的,便像花瓣一样纷扬起落。林雪儿趴在杨煜背上,轻声说道:“杨大哥,待雪儿死后,你每年都给雪儿找许多花儿放在坟头,给我看好不好。” 杨煜含泪道:“不会的,雪儿不会有事的。”当下心里急躁,背着林雪儿快跑起来,这一奔跑,便如离弦之箭,林雪儿耳畔生风,见山水不断后退,而杨煜的后背也越发热气,知道杨煜又催发内力,但要阻止杨煜却又不能,只得姗姗扬起雪藕一样的手臂,将杨煜额头上的汗珠擦抹干净。 这样快速的奔跑,杨煜的内力显得更加透彻,一奔三十里路,又时上山,有时越涧,而林雪儿在他背上,却是如平路一般无异,绝无半分颠簸。 杨煜背着林雪儿埋头狂奔,后来越发伤感,竟不管方向与否,只是飞奔而去。林雪儿怕他伤了身子,叫道:“杨大哥,你休息一下……休息一下吧!”杨煜此时情绪塞郁,只盼一直跑下去,跑到林雪儿就此死了,他也累死在这无穷无尽的路途上。林雪儿渐感杨煜后背由温热变炽热,怕他真伤了身子。急急叫道:“杨大哥,杨大哥,你休息一下……雪儿求你休息一下。”可杨煜那能住脚,越发急速。终于,林雪儿急得嘤嘤的哭了起来,杨煜方才停步,扶她靠着自己,温声问道:“怎么?又疼了吗?” 林雪儿摇摇头,突然一下搂住杨煜脖颈,大哭起来。杨煜看着她日渐消瘦的面颊,完全失去了初见时的那份纯真靓丽。不由得心神黯然,终于啊的一声长啸,直冲天际。啸声似万马奔腾,震得山间鸟群惊起,野兽乱窜。 突然,“你嚎什么嚎,知不知道影响了我赏玩风景。”一个骂声叫起。杨煜抬头一看,见是一个风度翩翩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又见他手摇折扇,折扇上画着一副‘百鸟朝凤’图,甚俱雅兴! 杨煜此时心绪纠结,任是谁都不会给以好颜色,哼了一声道:“你身体健康,四下游山玩水,这般闲情逸致当然无牵无挂,又怎会了解我的心思。” 中年男子喝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一对半死不活的短命鸳鸯。好吧,看你命苦,就此放过你。但最好就识相一点,别再给我没事就乱嚷,破坏爷的雅兴。” 杨煜听他骂雪儿与自己是短命鸳鸯,气道:“给我闭上你的臭嘴。我想嚷就嚷,你管得着么?” 中年男子也心里有气,心想好好的一番赏景逸致被这两人扫兴,教训道:“好一个臭小子,脾气还蛮大的。” 杨煜伸手理了理林雪儿嘴角的头发,冷冷道:“我脾气大又怎样?” 中年男子道:“脾气大就让我替你消消火。”说完,一巴掌向杨煜脸上打去。杨煜不想理会他,剑鞘上挑,鞘端直指他手掌少府穴。中年男子见他年纪轻轻,识穴却准确无比,收掌冷笑道:“哦。我还道为何脾气这般大,原来是懂的一点儿粗浅功夫的。” 中年男子说完,突然手里折扇往杨煜额头砸下,左手往右斜打过来,心想:“料你小子躲得了性命,却躲不过巴掌。”杨煜此时有林雪儿靠着他,不敢妄自起身,牵动了她伤势。又见这偏偏男子出手不凡,只得剑鞘上挑,对准他喉咙点去。这一下看似笨拙,实是精妙,中年男子手中折扇比之杨煜剑鞘短了许多,倘若中年男子折扇不转,那么剑鞘便会先戳中他咽喉。中年男子如何不知厉害,只得收扇,但左手仍旧打将过去。杨煜见他收扇,手稍动,露出一半剑身,向下拉了过去。中年男子倘若硬要打他这一巴掌,手掌回收时,必然自行送到他剑锋上,那时这只手掌便算没了。中年男子见他剑术高超,微微吃惊,收掌撤开,说道:“好小子!你放稳当这小姑娘,再来与我动手不迟,我可不愿占着便宜。” 杨煜深知他武艺了得,也不敢这么坐着就和他动手,万一一个失误,牵动林雪儿伤势,那可追悔莫及。杨煜遂将林雪儿扶坐稳,温声道:“雪儿等一下,待我收拾了这家伙,再带你上路。” 中年男子道:“别婆婆妈妈了,快来吧!” 杨煜此时正想找一个人来出出气,大步走过去,说道:“来吧!” 中年男子笑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你先出手吧!” 杨煜也不管那么多,挺着剑鞘便砸下去,中年男子闪身让开,折扇一晃,径点他极泉、青灵、少海三穴。杨煜哪能这么容易便着了他的当,剑鞘一个圆转,便将三穴给牢牢挡住,任凭中年男子点穴功夫如何了得,却也攻不进来。中年男子喝一声好,继而偏进半尺,连点杨煜不容、承满、梁门三穴。杨煜见他每次出手便是连点三穴,打穴功夫变幻莫测,也不禁叫了一声好功夫。当下,‘白霜剑法’第四式第十七招‘溯洄挽留’将自身穴位护住后,剑鞘又挺而直进,直如中宫。这一招守中带攻,亦是精妙无方。中年男子被他一剑迫开,心下惊异道:“这不是本教的不传剑法么!”当下,为探虚实,展开轻功,围着杨煜一阵疾风鼓点般袭过去。只见到中年男子直戳下关穴,斜点缺盆穴,横扫气户、华盖、云门三穴,甚是了得。杨煜见他不禁打穴功夫了得,轻功也甚佳,不敢怠慢,剑刃青光一闪,如秋水泓流,阳光下更具珍品。杨煜见中年男子点穴手法多样,当下剑刃一颤,挽出七团剑花,飞龙走凤一般使将出来,忽而银河挂天,忽而紫藤扶摇,一时玉龙升腾,一时彩凤振翼,一面涌流激荡,一面窈窕绵长,终于七彩均落,纷扬无方,正是‘白霜剑法’第十八式二十九招‘七彩流溢’。中年男子瞬息便被他笼至剑光之下,又见他手中青剑如水,眼看就要命丧当场,不禁叫道:“教主饶命,属下有眼不识泰山。” 杨煜本来也不会就此伤他性命,只是要打他一顿出出气,谁料到他竟突然求饶,不禁一愕住手。 中年男子又跪下拜道:“属下任逍遥拜见教主,教主万福金安。” 杨煜更加惊愕,糊涂了一阵,心想:“难不成这人竟被我吓傻了。”疑惑的看了一眼,任逍遥禀道:“属下乃‘三闲六艺’三闲中的游子任逍遥,参见教主来迟,还望赎罪!” 杨煜见他说得极为认真,不像弄假装疯,正不知如何是好。林雪儿突然喊道:“任叔叔……你是任叔叔?” 杨煜见林雪儿神情喜悦,走去扶住她问道:“雪儿你认识他么?” 林雪儿喃喃道:“扶摇直上三万里,举足世间任逍遥。” 任逍遥见她病容累累,年纪不过十七八岁样子,疑惑道:“小姑娘你怎么知道我这句诗?” 林雪儿笑道:“任叔叔你难道忘记雪儿了么?” 任逍遥奇怪之极,走进细看了一番,期期艾艾问道:“你不会是臭郎中的宝贝女儿林雪儿……雪儿吧?” 林雪儿微笑道:“侄女雪儿见过任叔叔,只是雪儿有病在身,不能施礼,还望任叔叔不责怪。” 任逍遥哈哈一笑,说道:“不责怪,不责怪……话说回来,你几时见任叔叔施礼了?” 林雪儿也随之一笑,可刚笑了一声,伤势便受牵连,痛得啊的一声。杨煜忙问道:“怎么了?又疼了么?” 林雪儿慧心的点了点头。任逍遥看她脸色极为难看,一搭脉象,双眉紧蹙,喃喃说道:“泰山‘齐阳掌’!” 杨煜见他一搭脉象便说出林雪儿所中之伤,急急问道:“怎么?前辈识得这‘齐阳掌’力吗?” 任逍遥却双膝跪地,埋头答道:“属下该死!可希望教主念我为救故人之女,容我多活一月,一月之后,属下自当了断,不敢叨扰教主费心。” 杨煜又急又气,心想:“你这人也真是奇怪,无缘无故叫我什么教主!就算我真是什么教主,我也不会无缘无故便杀了你。”当下说道:“我杀你作甚?我是问你这‘齐阳掌’该当如何医治?” 任逍遥仍旧跪着,又伸手去搭了搭林雪儿手腕脉搏,凝思了一会儿轻声细语说道:“‘易筋经’,看来只有‘易筋经’了!”当即回报:“禀告教主,雪儿所受之伤,心脉脏腑俱已受创。恐怕只有少林寺的易筋经能救她性命。” 杨煜也不管他称呼自己什么,问道:“少林易筋经?” 任逍遥道:“是的,属下听闻少林易筋经乃是少林的不传之秘,也是少林的最高内功武学。依属下愚见,我看说不定能治好雪儿姑娘的内伤。” 杨煜道:“好了,谢了。”抱起林雪儿就欲往少林寺赶去。 任逍遥急叫道:“教主且慢。” 杨煜问道:“还有什么问题吗?” 任逍遥道:“禀教主,那易筋经是少林寺的不传之秘,教主打算如何着手?” 杨煜奇道:“去求少林寺的大和尚们啊?不然怎么办?” 任逍遥听他居然打算去求少林派,心里有些不爽,虽然鉴于教主之尊,终于还是说将出来,他说道:“属下认为这样极为不妥。还请教主三思啊!” 杨煜问道:“怎样不妥?” 任逍遥突然豪气凌云,说道:“教主乃一教之尊,怎么可以去求那些和尚呢?这样可不是说我们白霜教不如那些和尚的少林寺啦!” 杨煜虽不知白霜教是什么教派,但也问道:“那该怎么办?” 任逍遥道:“依属下之见,教主既然想要救雪儿姑娘,还是召集本教人马,那时,咱们众兄弟随你一同前去,逼着他们交出易筋经,我看谅他们也不敢不交。这样既能救雪儿姑娘,又能杀杀武林正派的锐气,保住我们白霜教的名声,不是一石二鸟吗?” 杨煜听他意思,竟想去挑了少林,吃惊道:“不可,不可,万万不可。” 任逍遥奇道:“为何不可?” 杨煜道:“那少林派向来是武林泰山,武功高强之辈数也数不清,贸然去找他们麻烦,这不是自己找罪受嘛!二来,那少林寺是佛门清净修行之所,又怎能轻易去挑了它呢!” 任逍遥道:“我教兄弟上千人众,还会怕了他少林不成!何况就单算好手也未必便不如他少林寺了。” 杨煜心下好笑:“就算你白霜教人马再多,好手再旺,可关我什么事!”当下摇头不语,背起林雪儿就要走。 突然,任逍遥折扇顶住自己膻中穴,说道:“要是教主执意要去求少林派,属下不能同去效力,唯有一死已报教恩了!” 杨煜忙道:“万万不可,你这是作甚?” 任逍遥道:“教规如山,如今属下不能随同教主,唯有一死。” ; 第六回 佳人梦呓语垂泪 三 杨煜暗想:“这人肯定脑子有问题!”当下也不作理会。可刚踏上一步,任逍遥折扇一送,这膻中穴是人体要穴,一旦重击,必然送命。眼看任逍遥就要毙命,杨煜忙起腿一脚,将他手中折扇踢飞,惊道:“前辈何苦如此?” 任逍遥沮丧道:“于其日后让同道笑话,还不如现在便死了得了。” 杨煜疑惑道:“我去求少林派,干你何事?” 任逍遥道:“教主代表全教,怎会不干我事?” 杨煜苦笑道:“可我不是你们教主啊?” 任逍遥道:“什么?教主万万不可开这玩笑!教主之职又怎是闹着玩的!” 杨煜道:“你口口声声说我是你们教主,以前我们见过面吗?” 任逍遥道:“并不相识。” 杨煜又道:“那你怎么口口声声说我是你们教主?” 任逍遥道:“教主手中所使用兵器可是恨水剑?” 杨煜见他居然识得这把宝剑,回道:“正是恨水剑!” 任逍遥又道:“教主刚才所使可是‘白霜剑法’?” 杨煜奇道:“是啊!你怎会识得此剑和剑法?” 任逍遥笑道:“本教的法器和本教至高无上的剑法,凡本教弟子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杨煜在断情崖底巧得此剑和剑法,可与他解释又说来话长,一时三刻哪能讲得清楚。眼下之事倒是极为棘手,林雪儿须得赶快送往少林,而自己强行一走,这任逍遥必然自杀。杨煜思考了一下,见他忠心耿耿的样子,突然想了一计,向任逍遥道:“好吧!我答应你不去求那少林和尚。” 任逍遥喜道:“真的?那可真是本教之福了!” 杨煜又道:“可雪儿必须马上救治。我倒是有一个法子,不知可行?” 任逍遥笑道:“教主高论,肯定行得通!” 杨煜道:“我看这样,我带着雪儿先去少室山,你去召集本教人马,马上赶往少室山来。你看怎样?” 任逍遥道:“雪儿伤势极重,早走一步却是甚妥。” 杨煜假装迟疑,又道:“可我手里还有一件极为重要的事!又怕给耽搁了。” 任逍遥道:“教主有何要事交给属下去办理得了。” 杨煜喜道:“你可知再过得二十天江南四友与泰山派的约定?” 任逍遥点点头道:“禀教主,属下正是为此事前来。” 杨煜喜道:“哦!真是这样!那可再好不过了!” 任逍遥迷惑道:“不知教主想让手下去做什么?” 杨煜道:“江南四友人人豪气凌云,皆是一等一的好汉。可是被那‘道真剑’邱梧所诬害,眼看赴约时辰便至,你可否去找些好手前去帮忙,待得事定后,在与一干好汉同上少林?” 任逍遥见教主虽然年轻,但已懂大局为重,甚是高兴,回道:“属下得令!马上赶往开封,待大事已定,再前去同教主会合,强取易筋经。” 杨煜心下喜道:“如此一来可好!医治雪儿所需时日不短,正怕耽搁了江南四友的约会,这时既有任逍遥这等好手前去帮忙,心里可真放心了不少。”对说道:“如此你快去吧!莫要耽搁了时日。” 任逍遥道:“是!属下谨领教主法令!”又对林雪儿道:“对不起了好侄女!任叔叔要先去办要紧事,待办好事后,定赶来少林替你找寻治伤法子。” 林雪儿笑道:“没事,任叔叔你去做事吧!雪儿有杨大哥陪着,没事的。” 任逍遥看了看杨煜,又瞅了瞅林雪儿,心想:“一个年少俊才,一个如花似玉,正是绝配呐!”心想再赖着不走,也太不识象,对杨煜辞道:“教主那属下先行一步了。” 杨煜正盼他快走,只是不好开口,于是道:“快去吧!我等你们在少林见。” 任逍遥道:“是!”转身展开轻功,向着开封方向,飞奔而去。杨煜见他轻身功夫甚是了得,‘派’他去帮助江南四友,心里又安心了许多。 杨煜既然得知少林易筋经能救林雪儿,当即辨清方向,不再像方才那样狂奔,找准少室山的方位,背着林雪儿走去。走了大概两三个时辰,二人到了威尔镇,杨煜见这样背着林雪儿赶路,终不是办法,因此也顾不得遇上对头,买了一匹快马,林雪儿伤重骑不了马,杨煜便去买了一辆马车,让林雪儿在车里休息,自己则赶着马车前往少室山。 少室山隶属嵩山,同与开封在河南境内。杨煜为了尽量不与敌交锋,故意绕开开封,又仗着内力深厚,日夜不疲的赶路,三天后,两人已经换了两匹马,但却一路平静。 突然,林雪儿在车内叫道:“杨大哥,杨大哥……” 杨煜放下缆绳,由马自己走着,进入车内,见她脸色日渐枯黄,心下难过,温言问道:“雪儿,没事吧?” 林雪儿强振精神,笑道:“杨大哥累了这么长时间,进来歇歇吧!” 杨煜道:“不用,杨大哥不碍事。” 林雪儿道:“杨大哥说谎,你看你眼圈都黑了。” 杨煜笑道:“真没事。雪儿你快躺下休息吧。” 林雪儿想了想道:“杨大哥你能不能为我做一件事?” 杨煜笑道:“能啊!别说一件,就是一百件杨大哥也愿意。” 林雪儿高兴道:“我要杨大哥讲故事给我听。” 杨煜笑道:“这可暂时不行,我还得赶车。” 林雪儿假装气道:“你看你现在没赶车,这车不也是好好走着的嘛!” 杨煜被她纠缠的没有办法,只得道:“那行!不过只能说半个时辰。” 林雪儿微笑着点了点头。杨煜问道:“那你想听什么故事?” 林雪儿想了一会儿道:“就说说你是怎样练成这么高明的武功吧!” 杨煜笑了笑道:“从刚开始家遭巨变,到如何找到那个山洞,一一说来。可刚要说到山谷里的奇遇时,疲劳之感使他慢慢合上眼睛。” 林雪儿见他睡着了,轻轻的整理了一下他的衣衫,温心道:“杨大哥这几日你太累了,好好休息一下吧。” 杨煜这几日却为太过劳累,即便内力深厚,这一觉直睡到第二天太阳初升。杨煜睡眼惺忪的睁眼一看,林雪儿兀自睡得香甜,杨煜轻轻搭了一下她腕脉,脉象又虚弱了几分。低头叹了一口气,出了车厢,赶着正在路边停住吃草的马,又开始赶路。直到时值正午,迎面赶来了十余匹快马,擦车而过。杨煜见他们个个身带兵器,虽然早已经饶过开封,但为免闪失,见他们过来将要照面之时,故意低头不看。 ; 第六回 佳人梦呓语垂泪 四 那十余匹快马呼呼而过,待转过了山坳,杨煜已经看不到他们,方才放心,继续赶路。突然,那十余匹马又重新折回,追赶了上来。尘土扬起,已将杨煜团团围住。 其中一个独眼的黑肤大汉嚷道:“臭小子快下车,爷们问你话。” 杨煜不知他们是哪路人马,下车来问道:“不知阁下有何事相询?” 独眼的黑肤大汉喝道:“身上可有值钱的物什?” 杨煜心下暗笑:“原来是一群拦路打劫的山贼!”微笑着摇头道:“没有。” 那大汉举着单刀在日头下晃了晃,又说道:“当真没有?可不要让爷们找出来,否则的话……嘿嘿……” 杨煜害怕他们打扰了林雪儿,无奈之下,只得取出随身携带的五两白银,扔将过去道:“只有这些了,给兄弟们喝茶吧!” 那大汉接过银子,一刀砍在杨煜驾车的马头上,啵的一声,马头被他硬生生的砍了下来。大汉举起沾满鲜血的大刀指着杨煜道:“怎么样?怕不怕?” 杨煜心里虽然心里气极,但怕打草惊蛇,只得强行忍住,点了点头说道:“怕!挺怕的!” 独眼大汉狡狯的道:“害怕了,那就有什么给我都拿出来,别给我藏着掖着。小心下一次砍的就是你的脑袋。” 杨煜没好气道:“真没有了。盘缠都给你了。” 独眼大汉看看遮了门帘的车间,对杨煜道:“给我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东西。” 杨煜摇头道:“真的好汉,里面什么都没有。” 杨煜说话之际,一个独臂喽啰走来拉住杨煜便往外扯,挑起车帘一看,喜道:“大哥,是一个美貌的小娘子。” 独眼大汉哈哈笑道:“哦!美貌娘子?你可看准了?那可是天价啊!” 独臂喽啰高兴道:“皮肤这般雪亮,不会看错,不会看错。”此时林雪儿也被他们惊醒,刚睁开眼,就见一个断臂的猥琐笑脸,无比吓人,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此时杨煜已经怒不可遏,忍无可忍,心想这种败类真是死一万次也闲不够。杨煜当即走前一步,一把揪住独臂人后领,往后一扔,将他摔出了七八丈,撞在一棵大树上,当场毙命。独眼汉子也是巨怒,大刀一晃,凶狠地砍将下来,作势便要将杨煜脑袋削下一半。杨煜看准大刀来势,一提手便将大刀拿在手里,用力一扯,夺了过来。独眼大汉见苗头不好,哪还敢赤手空拳的搏斗,转身跑出三步,大声惊喝道:“兄弟们上啊!谁杀了他,车上的小妞便给他了!” 剩下的十个喽啰,突然齐声吆喝,屈指作哨,纷纷杀了过来。杨煜喝道:“来得正好。”恨水剑也不拔出,左手拿着独眼大汉的大刀扑上身去,只见他在人群中,刀光剑影中,忽蹿忽上,瞬间便砍死了六人。剩下的四个喽啰,哪还顾得了小妞小妮子,一个劲儿四处逃命。杨煜顾忌林雪儿,不好四处追杀,看准独眼大汉的坐骑,大刀一送,噗嗤一声,大刀飞插进马臀,痛得那马不分路径,带着独眼大汉径往荆棘林里面狂奔,不时,林里传出一阵叫痛声:“哎呀妈呀!痛死我了,这是什么鬼东西,刺死爷了……哎哟!……刺死了……”直到声音远去,逐渐消失。杨煜哈哈笑道:“叫你们这群土匪好好长长记性!哈哈……” 杨煜爽朗的笑了一阵,忙进车去看林雪儿,见她双眼垂泪,面容更加憔悴,急急问道:“雪儿没事吧?” 林雪儿抽泣了两声,一把抱住杨煜道:“杨大哥雪儿害怕,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杨煜见她楚楚可怜,微笑道:“这个自然。杨大哥怎会不管你?” 两人聊了一阵,杨煜怕这几日赶路,林雪儿消耗过快,便在车内替她输送真气,直到太阳偏西,林雪儿睡着,杨煜方才驾车赶路。 直到第二天傍晚时,杨煜驾着车已来到尚缘镇,眼前离嵩山少林已百余里路。杨煜暗想:“眼下已是少林地境,一般偷鸡摸狗之辈,哪还敢在此造势!”遂将林雪儿从车内抱下,找了一家客栈投宿。杨煜为了照顾林雪儿,也管不了什么道德伦理纲常,只要了一间上房,便叫店小二送些酒肉吃食。不料店小二陪笑道:“对不起客官,这百里外便是少林寺,酒肉这可……这可……” 杨煜见他期期艾艾,笑道:“这可……这可……什么,你倒是说啊!又有什么难言之隐。” 店小二陪笑道:“是这样,我们这小地方平素没少得少林高僧好处,所以这方圆百里地界内,人人戒杀念,这里的人都是吃素不吃荤的。还望客官见谅!” 杨煜平日里也曾听说,少林派惠及天下,不仅武艺上在武林中举足轻重,更难得的是在以德服人,教化众生。如此听店小二一说,那是所言非虚了,当下赔礼:“在下疏忽,真是失礼之极!那就随便上一些素菜得了。” 店小二见他器宇不凡,却又如此知书达理,心想:“这客官人真好!不像其余那些仅是衣着光鲜的人可比。”当下,不好多言叨扰,忙下楼去张罗饭食。 少时,饭菜已经上桌,杨煜陪着林雪儿吃了一点,林雪儿便再也吃不下。杨煜见她身体日渐消糜,心里计量:“明日非赶到少林寺不可,这样拖下去,终不是办法。”又想:“少林易筋经乃是少林不传之密,我人微言轻,又怎能借到手!莫不是非得强硬抢夺不成?但少林寺卧虎藏龙,那又那么容易得手!就算能抢到,我杨煜堂堂男儿,岂不是要做强盗马贼!”这样胡思乱想了一阵。 林雪儿见他暗自出神,眼看便到少林寺,推敲出他心思,说道:“杨大哥明日我们便到少林寺了是么?” 杨煜怕她担心,笑道:“是啊!明日以后,雪儿便能和以前一般了。” 林雪儿静默了一阵,忽道:“杨大哥明日答应我一件事成吗?” 杨煜笑道:“雪儿说,只要杨大哥能做到,便是赴汤蹈火也成。” 林雪儿嫣然一笑,说道:“我知道杨大哥最好,可我不要杨大哥为我赴汤蹈火。”接着又道:“明日假若少林寺那些个老和尚不愿救我,杨大哥千万不可勉强。答应我成吗?” 杨煜见她神色关切,知道是为自己担心,原本犹豫的心坚定了下来,心想:“杨煜啊杨煜!雪儿是为你受伤,如今对你又关怀备至,你怎可还顾及什么身份名声,这些浮云虚头?” 杨煜正想着想着,突然,客栈楼下传上来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人声嘈杂。杨煜招呼林雪儿睡好,独自摸出屋来观看。杨煜刚到楼梯转角处,便听一人喝问道:“你果真瞧清楚那粉脸小生在这家客栈了?” 楼下一人骂道:“弟子确定那小子正和小妞在这客栈温存。” ; 第六回 佳人梦呓语垂泪 五 杨煜一听后一个声音,听来极是熟悉,心下略想,随即想起便是前一日被马带到荆棘丛中的独眼汉子。当下探头一看,果真是他,只不过全身上下裹满了白布,想是受伤不轻。另一人在他身旁,长得高大威猛,翘天眉毛。他身旁居然还有两个光头,手持齐眉棍,钢筋铄骨,一看便是练家好手。另外还有一些手持各种兵刃的喽啰,其余不相干的客人,吓得匆匆忙忙往店外跑。 只听那翘天眉毛道:“好!既然在这里那便好办!你们去把他们搜出来。”杨煜见他们足有二十三人之多,这样一间一间的搜,早晚得被搜出,若是叫上林雪儿一起越窗而逃,一来自己不愿,二来林雪儿需要好将休息。于是,杨煜心想:“与其让你们搜出来,男子汉大丈夫还不如直接出来面对,看看你们究竟能把我怎样!” 杨煜既已打定主意,便大大方方走将出来。笑道:“这不是早些时候的落马而逃嘛!” 独眼汉子见他居然自己走出来,想起他武艺甚强,吓得一哆嗦躲在翘天眉身后,轻声道:“就是这小子,杀了我们六个弟兄。” 翘天眉见他年纪尚轻,脸如冠玉,一副小生模样,鄙夷地看了独眼汉子一眼,喷的吐了口唾沫,骂道:“你还真给我丢脸!就这小子也收拾不了?” 独眼汉子心有余悸,凑近翘天眉说道:“师父,这小子可不是省油的灯呐。” 啪一声,独眼汉子被翘天眉扇一巴掌。翘天眉骂道:“就你小子这点出息!”又对杨煜骂道:“小鬼头,多的我也不说,识象的你还是乖乖跪地求饶,免得我下手太重。” 哪知杨煜根本没理会他,对两位光头问道:“敢问两位可是出家人?” 年纪稍大的光头道:“施主所言不错,和尚我正是少林寺的僧人,法号虚有,这是我师弟虚无。”指着另一个和尚说道。 杨煜心想:“少林寺乃佛门净地,你们怎会和强盗拉扯上关系!难不成少林寺也徒有虚名?”转念一想:“问一下不就水落石出了?”当下问道:“不知两位师傅此番意欲何事?” 虚有指着翘天眉说道:“这位是我俗家师兄陈远,小僧听师兄所言道,有恶人意欲滋扰少林,所以与师弟虚无前来看个究竟。” 杨煜心想:“难不成少林寺竟然已知我欲上少林抢经?不应该啊,这事知道的也就任逍遥和雪儿我两。”不知怎地,心里居然有一丝不安。于是又说道:“哦,少林寺名满天下,竟会有人如此大胆?”心下又想:“我不就是这般大胆狂徒么!” 虚有道:“施主谬赞了,少林寺会些个三脚猫功夫那是不假,但合寺上下终是诵经念佛为要,谈不上什么名满天下。” 陈远见他两说得没完没了,打断虚有道:“虚有师弟,切莫再唠叨。师门事重,待我们将他擒住,交给罗汉堂处置便是。” 虚有嗯了一声道:“师兄所言甚是,少林危难,确为首要。” 陈远向杨煜哼了一声,指着独眼龙向杨煜喝问道:“你便是杀我兄弟又打伤他们的凶手?” 杨煜见赖无可赖,便道:“这群畜生欺压良善,横多钱财,难不成不该教训吗?” 陈远骂道:“你算什么东西?我的人是你想杀便能杀的吗?” 杨煜见他咄咄逼人,心下有气,说道:“难不成你的人就能为所欲为了?” 陈远怒道:“小杂碎!还敢出言不逊,看我好将你收拾了。”说完煣身直上,左拳横举,右拳直冲,正是少林的‘伏虎拳法’。杨煜见他动手,出招凶猛,恨水剑鞘一点,点向他肩膀肩井穴、臂弯尺泽穴。陈远冷笑道:“果然有三脚猫功夫,看招!”呼呼两拳,左手一拳打向杨煜右肩,右手一拳打向杨煜胸口,乃是一招‘罗汉摄虎’威力甚大。杨煜见他拳法虽然质朴,但威力甚猛,心想:“少林功夫,果然名不虚传。”闪身让开,想要看他还有什么精妙招式。 陈远呼呼呼的连打了七八招,竟连杨煜的衣袂也没有碰到一块,心下即惊且怒,一个转身后,下马沉桥,如岳而峙,已变为更具威力的‘罗汉拳法’。只见他一路罗汉拳,‘降龙凌天’、‘长眉奔发’、‘睡罗汉侧身’、‘伏虎如山’……一百八十式‘罗汉拳法’已打至四十三式‘灵山礼佛’,可对杨煜依旧没有丝毫伤害。陈远手下毕至,哪能让自己出丑,突然左拳右爪,双式向杨煜打去。虚有见他使用狠招,忙道:“师兄不可!”可已经为时尚晚,眼见右爪将要把杨煜挖心掏肺,哪知杨煜剑鞘一摆,剑把斜挑,趁着剑鞘的横摆将爪力隔开,剑把一挑,直顶在陈远喉咙。这一下不仅反转局面,而且陈远立遭凶险,众人不禁都啊的叫出声。哪知杨煜剑把刚碰触陈远喉咙,便凝式不发,让陈远留住了性命。 虚有赞道:“施主好功夫。多谢手下留情。” 杨煜收剑笑道:“少林功夫名满天下,过不虚传。” 就在此时,刚刚逃得性命的陈远心存嫉恨,顺道接过一把戒刀,扑啦啦砍向杨煜后背。虚有忙道:“师兄住手,不可妄为!” 杨煜听得后背生风,闪开喝道:“我已饶你性命,休得再纠缠。” 陈远在众手下丢尽脸面,哪能轻易饶他,当下不管不顾,戒刀横次里向杨煜砍来。杨煜实不愿与少林接上梁子,何况此时尚有要事需求少林易筋经。见他砍将过来,只是躲避。陈远见他一味躲避,并不进招,心里怒气更增,骂道:“小贼徒!不进招是看不起我少林的‘伏魔刀法’吗?”又刀光一闪,砍了过来。瞬间,陈远刀光霍霍,已经连砍了十七刀,越打性发,一刀过去,刀光隐然化作五条,是‘伏魔刀法’中的‘伏魔穷途’。杨煜眼见刀式淋漓,不好再行躲避,只好抽出恨水剑,力贯剑刃,硬生挡架,只听得嘡一声,陈远戒刀应声而断,半截刀片飞起半空,继而直坠下来,在众人啊的惊叫声中,噗一声从陈远头顶直插而下。 ; 第六回 佳人梦呓语垂泪 六 众人见陈远倒地痉挛,抽搐一阵,便就此不动。他的手下见他突然死于非命,吓得一个个落荒而逃,只剩得虚有虚无两师兄弟。虚有忙将过去,一探陈远脉息,已然毙命,只得摇头口宣佛号:“阿弥陀佛。”继而转身对杨煜道:“杨施主,事已至此,小僧不能不管,陈师兄既然是误死你手,还望施主随我一同前去拜见罗汉堂首座。” 杨煜也不愿杀害少林子弟,但终究是杀了,心想:“如此一来,少林定然不肯与我甘休,我看还是先走为妙。”说道:“方才一事,两位师傅是亲眼所见,错不在杨煜。” 虚有道:“施主放心,我师兄弟二人一定会如实禀报。事不宜迟,还请施主就此走吧!” 杨煜拱手道:“既然二位师父会如实禀报,那杨煜先行道谢。不过随同你们一起上少林的话,恕在下有事在身,不便随同。” 虚有道:“出家之人本方便他人,但此事终归人命,还望杨施主不要让我二人为难才好?” 杨煜道:“那好吧!我这就随二位师父走一趟。你们暂且等一下,待我收拾行囊,便与你们上少林明辨事实。” 虚有微笑道:“多谢杨施主成全。我两就在此间候你。” 杨煜拱手上楼进屋,轻声叫唤醒林雪儿,抱着她从后窗一跃而出,往附近的小山包跑去。林雪儿睡梦中,被他叫醒,还不知所为何事,问道:“杨大哥,怎么了?” 杨煜叹了口气道:“本以为上得少林,求经不难,现下有些麻烦,看来只有乘夜色摸进去了,强抢也罢,暗偷也罢!也只有这样了。” 林雪儿现已气息奄奄,杨煜顾不得那么多,又说道:“雪儿,事不宜迟,现下我们就动身前去少林。”当下背起林雪儿,借着月色,夤夜赶往少林。 杨煜一路狂奔,待到得第二天傍晚,两人已到少室山下。杨煜观察得甚是仔细,见少室山下僧侣居然明察暗访,想是正在提防什么人。杨煜暗叫不好:“看来那虚有虚无已然回寺,将陈云之死禀报上去了。这阵式难不成就为了捉拿我和雪儿吗?” 杨煜不敢在少室山下多做逗留,见哨子太多,怕打草惊蛇,背起林雪儿绕道往少室山后山爬上去。待得杨林二人来到少室山后山的山崖上。杨煜举目眺望,见少林寺正处下方。杨煜见少林寺庙宇座座,碑林森森,香火云烟缭绕,许多部古松古柏茂盛舒展,一阵平和梵音徐徐从寺里传上来,无不心胸舒坦,朗朗心绪明净平和。 杨煜观察了一阵,又见寺庙里人来人往,似是在准备什么,又见寺庙四门八方分别有手持兵器的武僧把守,守卫异常森严。杨煜暗思:“看来我们行踪已然暴露,这般守卫,我待如何进去才好!” 杨煜不敢轻举妄动,在山崖上过得一夜,直到次日早晨,一阵喧闹将杨煜吵醒。杨煜凝神细听,听道山下有人喧闹道:“快快……别让狗贼跑了。”“不好,狗贼人众,首座你看如何是好?” 杨煜听到“快快……别让狗贼跑了。”这一句,着实吓了一跳,暗想少林寺果真是名不虚传,我行踪还是暴露了。可又听到“不好,狗贼人众,首座你看如何是好?”又甚是不解,我明明才不过两人,又怎会人多势众呢?”于是趴在大石后向寺里张去,突见少林寺四面着火,火势吐舌喷雾,烧得极大,手里情不自禁紧握宝剑,向下瞧个仔细。 此时见少室山下正撤回了所有暗哨,赶回寺里。这些僧侣来得好快,应该都是少林武僧,杨煜一眼看去当有五六十人众。这批僧侣只是一个劲儿往回敢,眼看已到寺外五百米距离的山道上,一条白烟忽然窜起,杨煜突然啊的叫道:“不好!有埋伏!”话刚说完,只见百余白衣人众突从山道两旁杀将出来,将六十武僧围在了山道中段,这百余人甚是聪明,虽然人数上已占便宜,但不肯与武僧短兵相接,只是拉弦搭箭,嗖嗖的百十只箭齐向武僧射去。众武僧一来山道狭窄,不宜闪身躲避,二来这群人杀得突然,方才交上手,便损失惨重,受伤的竟已过半,眼看再来得几个轮回箭攻,这六十武僧便被全部射杀,但突施暗算的众人不再放箭,纷纷操起武器,围着这剩下的二三十人一轮急攻。寺内哨探看到寺外武僧被困,立即报禀罗汉堂首座,带领五十人众赶出寺门,前来救援。方才出得寺门三百米距离,一条黑烟又从树林里窜起,瞬时,叫喊之声大作,又有百余黑衣人突然窜出,将前来救援的五十武僧围将起来,也是一来便是一番飞箭,待射得剩下十余人时,便百余人合上刀枪剑戟的乱打。 杨煜眼见少林僧众一个个倒下,心里暗惊:“好一个围点打援的计量,可不知是伙什么人物,竟敢攻打少林!”又想“可不知少林寺这些和尚接下来如何是好。” 果然,哨探见情势不妙,忙又跑进大殿,待得半盏茶时间,寺里警钟咚咚响起,不时罗汉堂、戒律院两处僧侣毕至,纷纷抢出救援。这下共出两百人,一来人众,二来有了准备,两百人分作两组,前一百人冲散三百米处黑衣人众之敌,直往五百米处白衣人众抢去,后一百人便与三百米处黑衣敌人交锋。杨煜在山崖上看得清楚,此番少林群僧带了盾牌,挡住弓箭,损失不大,一凑近敌人,便短兵相接,初时那群人还能抵挡一阵子,但少林群僧习练有素,虽然是满山打成一团,但杨煜从高眺望,不仅叹道:“少林寺这些和尚果真了得!”只见两三个僧人无意之间分为一个小队,分别背靠背的作战,这样一来各人只需防备正前方敌人,后顾之忧完全不用理会,自会有人前来补充抵挡。为时不到一盏茶时间,黑衣人已经势溃难当,渐渐向白衣人众靠去,靠过去虽只有两百米路程,但少林僧人哪能让他们如此轻易得逞,几番急攻,又将他们逼了回来。待得半个时辰,百余白衣人也即将溃败,眼见都要被少林僧人捕获。突然寺里的警钟声又咚咚的响起,群僧面面相觑,喊道:“寺内危急,快撤回寺内,保护佛邸。” ; 第六回 佳人梦呓语垂泪 七 杨煜听他们喊得急迫,转眼去瞧那少林佛殿,惊道:“哎哟,不好,少林寺又遭奸计。”只见得一百蓝衣人从东面强攻入少林,一百紫衣人从南面直攻入少林,一百黄衣人从西面正杀将过去,一百红衣人从北面也是一般直攻。杨煜见这些人加上山道上的足有六七百人,势力极大,不禁为少林寺暗自担忧。 少林警钟声咚咚的越来越急,渐渐四方来敌也向大殿聚拢。杨煜在高处看得清楚,大殿中随即走出五个身着袈裟的老和尚,一帮少林僧人齐聚在他们身旁。 此时,林雪儿也被喧嚷之声吵醒,迷迷糊糊问道:“杨大哥,是不是少林寺的和尚发现我们了?” 杨煜微笑道:“雪儿别担心,发现咱们哪能这般容易!不过看情况少林应该是遇到麻烦了!” 林雪儿哦了一声,见杨煜怔怔出神,微笑道:“杨大哥你想去帮少林派打架是不是?” 杨煜道:“没有啊,我只是担心这群来路不明的人杀进寺里抢去了易筋经那可糟了。” 林雪儿勉强微微一笑,说道:“好了,我的傻哥哥。你想去帮忙,便去吧。” 杨煜见少林寺突然溃败,心里莫名其妙的难受,若不是为了林雪儿,恐怕早就出手相助了。林雪儿与他相处这些日子,早对他了解透彻,知他见到不平之事,往往非得插手不可。杨煜见林雪儿道破他心事,笑道:“雪儿,那你在这里再睡一下,我下去看看就回来。” 林雪儿点头道:“没事,杨大哥你去吧!” 杨煜事不宜迟,抄起恨水剑,飞驰下山崖,见来犯之敌甚众,只好趁其不备,掳了一个白衣人,将他的外套除下穿上,混在人群中,往少林寺大殿进去。不时,五六百人在少林寺大殿与少林和尚对峙起来。只见一个身着袈裟,白须白发,脸色红润的老僧走出僧众,双手合十道:“贫僧少林罗汉堂首座无相和尚,不知众人前来骚扰少林所为何事?”这一句话鼓动内力说将出来,声若洪钟,虽然人声嘈杂,但无一人没有听清楚,瞬间便各自静默不语。杨煜暗自惊叹想:“这老和尚好深厚的内功呐!” 突然,一个声音也是远远传来,传到之时众人耳朵似针刺一般疼痛,只听那声音道:“少林寺武林泰斗,果然不虚!若是其他门派,恐怕早已鸡犬不留了。哈哈……”这声音传将过来,在各人耳中似是四面八方都在呐喊一般,内力深厚一点的耳鸣心跳,内力稍差的,恐怕在给他说得几句,便就此耳聋了,更别说分清楚声音所来的方向。杨煜内力深厚,听那人鼓动内力发声,凝神一辩,心里不觉惊慌起来,情不自禁的往刚刚与林雪儿呆过的那山崖张去。 无相道:“多谢施主谬赞,施主前来少林做客,少林寺合寺上下理当倒履相迎。但施主此番胡乱施为,当是什么道理?还请施主说个明白!”这几句话说得平缓之极,然而内力充沛,声音虽没有山崖上传来的暴戾横肆之气,但在众人听来,另有一番平和冲正之气,亦不输前者。果然,山崖那边厢又哈哈两声,似雷鸣洪泄之声,听他笑道:“少林罗汉堂首座,内力果真好生了得呐!走吧兄弟们,下去料理了,还得赶去开封看热闹。”说完,又哈哈笑了两声。 杨煜听后面这人鼓动内力说话,气息丝毫不乱,恐怕亦不亚于前面说话之人。只听前面那人狂言道:“好的。走吧兄弟们,灭了这武林泰斗少林,看他们正派武林还敢趾高气扬么!” 少林寺众僧之中也不乏好手,武功修为高一点儿的也已听出说话之人躲在后山山崖附近,听他们刚刚扬言竟似是要来灭了少林。要知少林寺领袖武林几百年,自达摩祖师传下七十二绝技,一直称雄武林数百年。平素他人提起少林那是人人崇敬,今听这些人言语,似是不把少林完全当作一回事,好像便是那任它宰刮的砧上之鱼一般,众僧情不自禁的抬头看向山崖,而那些身穿彩色衣衫的众人,却都是整衣垂首,纹丝不动,杨煜混在人群里,从他们神色中看得出来,这些人中大多都表现尊崇和慌惧,也不禁抬头往山崖看去。只见山崖上七个人像七只大鸟一样,往大殿飞来,更妙的是每只大鸟颜色各不相同,杨煜一看,分别是一个黑的、黄的、蓝的、紫的、红的和两个白的。他们来得好快,不时便进了寺庙,轻描淡写的踢翻在钟楼上的两个撞钟僧,落脚在大殿外的钟楼上。杨煜此时看得清楚,两个白衣人,一个被横抱着,仔细一看暗叫:“不好,我忒也大意!”原来被横抱之人便是留在山崖重伤的林雪儿。 杨煜见他们方才显露的身手,料定所来六人个个武艺非凡,而且林雪儿在他们手中,心下不禁暗自计量着下一步该当如何! 少林僧众见所来之人太过无礼,既然到得近前,竟不前来拜见无相,依然傲慢自大,少林罗汉堂首座在少林寺位高尊崇,岂能任他们这样无礼,一个小和尚道:“大胆贼人,枉杀我少林子弟在先,如今在我诸位首座面前仍不前来拜见,澄清事情原委,藐视众位首座,你们究竟是何人?竟敢如此张狂嚣张!” 钟楼上的那红衣人笑道:“少林寺的诸位首座!要我凌耀拜见,好大的官位啊!哈哈……”其余五个身着彩色外衫的也跟着笑起来。那出身喝骂之人是无相的弟子——戒嗔,见他们如此藐视少林,本就难抑心中怒火,又一眼看得分明,其中一个白衣人,长发及腰,肌肤如雪,确是一个女人,不禁更为恼怒道:“大胆贼人,少林向来从不接待女客,你这是做甚?” 那抱着林雪儿的白衣人哈哈一笑,将林雪儿轻轻放下靠着栏杆,笑问道:“真有这规矩?这是为何?”少林寺不接待女客,那是自古以来的规矩,但别说江湖人士,就是寻常百姓家,也知道这个规矩。 ; 第六回 佳人梦呓语垂泪 八 戒嗔见他明知故问,没好气道:“少林佛门重地,自然是不准!” 白衣人故作疑虑,问道:“小和尚,我问你可知什么是众生啊?” 戒嗔道:“佛告罗陀,于色染着缠绵,名曰众生;于受、想、行、识染着缠绵,名曰众生,怎地?” 白衣人又道:“可分老幼尊卑男女?” 戒嗔道:“一视同仁,自然不分。” 白衣人又道:“那这位姑娘是在众生范围以内了,对吗?” 戒嗔道:“不错,确是如此。” 白衣人哈哈笑道:“你们佛门不是讲什么众生平等,讲什么佛门永开吗?为何女子便不能进你少林寺了?你是轻贱她们还是怎样啊?” 戒嗔被他问得支支吾吾,答不上来,红着脸看向无相。白衣人旁又有一个紫衣人哈哈笑道:“张兄此言差矣!依兄弟看来,少林不接女客,恐怕另有原因呐!” 戒嗔见他又要出言,怕多半是恶伤少林名誉,怒道:“佛门重地,休得胡言!” 紫衣人笑道:“小和尚先别动怒!待我问你何为佛门八戒?” 戒嗔明知答出何为佛门八戒,恐怕又是同上一般惹得非议,哼一声道:“佛门八戒干你等何事?” 紫衣人道:“我看小和尚是怕惹上八戒中的第三戒淫戒吧?” 戒嗔怒道:“休要胡言乱语扰我佛门清净!” 紫衣人又道:“不准女流进寺,不就是怕你们这些个和尚把持不住嘛!小和尚见到漂亮女流你也把持不住吧?” 戒嗔怒极,好贼子竟敢欺我少林如此!双膝一弯,轻轻松松便跃上钟楼,左手抱拳护胸,右手横扫,是少林罗汉拳中的一招‘佛陀扫叶’向紫衣人扫去。无相急道:“戒嗔切莫动手!”但已然不及,紫衣人见这小和尚一拳之中,拳势猛烈,暗赞“不错!”左手既不架挡,双脚也不移动,待得拳到面门之际,右手忽出勾住戒嗔扫过来的右手,往后一带,这一着大出戒嗔意料之外。往日里,戒嗔与同门师兄弟拆这招罗汉拳极是纯熟,往往都是对方左手直切挡架,右掌一招‘惊鸿起’将对方逼换他招。可这人左手不动,反是右手出招,却又是往后带,这般拆解之法,那是从所未见了。当下,戒嗔依旧往昔,右手横扫收回,左拳突出击向紫衣人,这一招便是‘佛陀扫叶’的后招‘盘龙宇腾’,可拳到中途,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后飘去,拳未及紫衣人肚腹,便向后撤了,暗叫了一声不好。紫衣人笑呤呤道:“着”顺道一脚将戒嗔踢下钟楼。紫衣人这一脚力道奇大,戒嗔肚腹剧痛落地,随后又向后往无相滑去。 无相见戒嗔吃了苦头滑向自己,脚尖在他肩头轻轻一顶,便即定住了戒嗔身子。这一下脚尖定身,在众人看来似是平常之极,但紫衣人却暗自叫道:“好厉害的老和尚啊!”对他这轻描淡写的举动大是钦佩。原来紫衣人踢落戒嗔不是那么简单,紫衣人为了显摆本事,这一脚落在戒嗔身上那是三分力道,而最厉害的却是余后的七分后力,初时料想,就算你老和尚多大本事,也难料到这余劲之力竟如此之大。然无相接住这一脚,也是大为吃惊,若不是他脚尖刚碰触戒嗔便发现有异,遂使将平生绝技将他接住,否则定然上当不可。 无相双手合十道:“施主好身手,老和尚终日念经礼佛,倒成井底之蛙,不知几位施主高姓大名?” 紫衣人道:“老和尚不必过谦,你也挺厉害的!我们高姓大名不敢当,小名小姓倒也还有,我是王紫逸,黑衣的是陈莫白,白衣的是陈非何,红衣的是万子阳,黄衣的是黄梦龙,蓝衣的便是蓝天傲。”杨煜见他一一介绍,心里笑道:“这些个人名字儿取得真是妙极了,那黑衣黑碳脸不直说自己黑,转着弯儿说什么莫白,白衣白脸的又说什么非黑,真是有趣呐!” 无相听他介绍完,吃了一惊,说道:“原来是白霜教的众位朋友驾临陛寺,有失远迎呐!”此言一出,不禁少林年长的群僧,就连杨煜也暗自吃惊,心道:“原来这伙人和任逍遥那厮是一伙的了。” 王紫逸哈哈笑道:“若不是陈大哥神机妙算,攻进这寺里来,老和尚你真会远迎么?”又道:“出家人不打诳语,老和尚又何必假惺惺呢?” 无相合十道:“阿弥陀佛,施主既然言明,老和尚也正好要问,施主几位为何无缘无故攻我少林?杀害我少林子弟?” 王紫逸道:“素说少林乃是中原武林头脑,我教的宏图伟业想必你是知道的吧?” 无相道:“花非花,雾非雾,名望皆是虚有,施主还是早日回头的是好!” 陈莫白哼了一声道:“素来胜者为王,老和尚我劝你还是束手就擒,乖乖服从我白霜教,免得涂炭生灵,也违背你佛门慈心。” 无相摇头道:“本来老和尚已是方外之人,但少林寺百年基业,倒也不是老和尚一个人说的算。老和尚又岂能擅自做主呢!” 陈莫白冷冷道:“那是不愿意了?” 无相道:“恕难从命!” 陈莫白道:“那可别怪我心狠手辣了!”说完大手一挥,百余黑衣人挺起刀剑便要上前进攻。 突然,少林寺一个老和尚慢慢走出来,叫道:“且慢!”众人见他面色蜡黄,瘦骨嶙峋,一副病容,但声音洪亮,自有一番威严,少林弟子对之更现尊敬之意。此人正是少林戒律院首座无观大师。 陈莫白见他身披袈裟,面黄肌瘦,病容累累,笑道:“怎么?你投降了是吧?向来识时务者为俊杰,老和尚倒也不致糊涂。” 无观表情严肃,摇头道:“我看施主还是想清楚为好,与少林为敌真的就那么容易吗?” 陈莫白呵呵冷笑,说道:“看来真要让你们这些和尚见识见识我的手段了!”又向黑衣人发布号令“上,给我将这些秃子杀得片甲不留。” 无观怒极,喝道:“大胆,欺人太甚!”大踏步上前,一把抓住一个正挺刀而来的黑衣人,往身后栏杆上一摔,顿时,摔断几根肋骨在地不起。又见无观大师红色袈裟像一团红云一般,来回在黑衣人群中,只听哎哟之声大作,瞬时便有七八名黑衣人倒地,陈莫白哼道:“我倒要瞧瞧你少林功夫是不是真那么厉害!”接着大喝道:“结阵!”话音刚毕,只见黑衣涌动,来回穿插,片刻之间,无观便被围在中心。 ; 第六回 佳人梦呓语垂泪 九 杨煜在外,看得黑衣翻涌,中心红红一点正是无观大师,又见得这八十一名黑衣人渐渐分为九组小队,里外三层,每层三组,每组九人,但每组依旧首尾相连,呈三角之状,紧紧将无观围在核心,忽地最里三组尖刀齐出,二十七道白光从不同方位齐向无观砍来。无观嘿的一声笑,除下项中佛珠,劲力混之,犹如兵器一般向砍来的尖刀打去。无观身为少林戒律院首座,内力修为岂是一般,敌方虽说是尖刀,但若被他佛珠打实了,非一一折断不可。眼看二十七把尖刀就要被无观佛珠打断,忽然二十七人变实为虚,收刀守住门户,中间三组反而蓄势而发,又是二十七把长枪从缝中捅来。一时之间,杨煜见枪头红缨点点,无观那佛珠的旋砸之势,瞬间失去了效果,不禁暗叫一声:“糟糕!”众僧也随之叫道:“不好!” 就在这间不容发之际,无观的少林绝艺方才展现出来。无观眼见佛珠项圈势难一一挡开长枪,索性戴回佛珠,左右手齐探,牢牢抓住刺过来的两柄长枪,双手随即在长枪上一捺,借势上跳出半丈,眼见就能跳出三角阵,谁知众僧还未开口叫好,中三组又收回长枪,改为后三组手中二十七把飞刀齐出。这一下凶险,吓得众僧惊叫连连,竟连杨煜也忘情大声呼坏!无观自己也没料到这群黑衣人的阵法竟有此厉害之处,眼见避无可避,只得重又除下项珠,将要害之处守得密不透风,但小腿、大腿、左肩、右肋、后背皆受了刀伤。 这些在场和尚当中,唯有无相见多识广,他见此阵法,三组循环而攻,环环紧扣,惊道:“无观师弟小心,此乃三才阵!” 三才阵取之‘天、地、人’为‘三才’。其进攻阵型小而疏散,前后重叠,既能充分发挥各自力量,又能减少损耗,往往前队纠缠,后队杀伤,可谓长江叠浪,前浪甫平,后浪又至,又时时前后浪涛毕至,实为厉害非常。 无观受伤落地,三才阵法又变,前队二十七人尖刀又砍将过来,确为惊险,但无观既已得知所陷阵法名目,倒也瞧出了一些端倪,又见尖刀砍来,当下不再迟疑,闪身向左半尺,果然二十七把尖刀所砍位置,虽可说密不透风,但终究落下了这个空缺,让无观闪身过来,躲过了一劫。 无相见这些人下手狠毒,毫不留情,气愤道:“难不成我堂堂少林竟敌不过你的三才阵吗?”又令道:“罗汉堂弟子听令,结罗汉阵,擒了这群狂妄之徒!” 罗汉堂一百零八名弟子听首座下令,纷纷手拿兵器而上,三十六人手拿齐眉棍,三十六人手提戒刀,三十六人手拿伏魔铲,只见得齐眉棍僧远打近扑,不时,便冲进了敌方三才阵里面。这些罗汉堂武僧,是少林最具实力的僧人,每人武艺均是不凡。待得第一阵冲进三才阵,第二阵武僧持着伏魔铲与三才阵里的长枪对上,第三阵手悬戒刀,刀光熠熠,将三才阵的飞刀组逼开。 杨煜看得清楚,赞道:“好厉害的罗汉阵啊!不仅阵与阵衔接变幻莫测,论单兵而战,实力也不容小觑。”心下随即担心,若是赶走了这群白霜教众人,自己若是只身一人陷入此阵,恐怕想要脱身不难,但破阵逼药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了!心里难免为林雪儿又担心起来。 杨煜分心这一瞬之间,罗汉阵凭着人人武艺高强,已将黑衣人的三才阵冲乱,眼看三才阵便要土崩瓦解,王紫逸喝道:“紫金堂给我上!”八十一名身穿紫衣人齐声呼喝而上。杨煜见他们左右穿插,看似杂乱,但精微之处确有阵法,倏尔,待八十一名紫衣人站定,杨煜在外已看得出来,他们所使阵法与方才黑衣人一般无异。杨煜又看得一会儿,暗道:“不好!”原来黑衣人见紫衣人上来助阵,原本零零散散的阵法慢慢向紫衣人靠去,少林罗汉僧虽说厉害,但这群黑衣人都是结伴而退,再加上紫衣队从旁不停扰袭,很快,黑衣人众退回紫衣人众身旁,再过得一会儿,杨煜眼前紫色溢流,黑色浮动,只见眼前黑色、紫色、灰色三色不停游走,已然看不出阵法奥妙凶险,只得看向无相大师,见他脸上变化来辨明凶恶。 杨煜见无相倏尔喜悦,倏尔担忧,料想这场较阵看来是平分秋色了。突然,无相哈哈笑了起来,上前一步道:“无观师弟,变普陀阵。” 此时无观正在阵中与罗汉僧共同抗敌,忽听无相师兄喊道变普陀阵,当下形势凶险,容不得他细想,只见他身子一跃,在半空之际喊道:“普陀阵!”一声。杨煜对阵法全然不能明白,少林普陀阵更是从未听说过,只觉眼前灰影上蹿下跳,瞬间叠起三组,每组三层,下层五人手持戒刀,中层三人手举齐眉棍,上层一人手拿伏魔铲,共计每一组九人之众,四组三十六人。又有三十六人快速奔跑,迅速化为六个小圈,分别将叠起的六组围住,剩下三十六人则成三角状,立于圈外。待得这些僧人普陀阵完毕,无观发令道:“‘罗汉下山’”众僧喝声震天,齐向对方的三才阵冲去,此时三才阵虽然又增一倍人数,但众罗汉堂武僧结阵成圆,互为补充,一交上锋,打了个难解难分。 杨煜见少林群僧阵法奥妙,瞬息便将战局拉为平手,又听无相在阵外叫道:“‘斩龙首’”。杨煜一看阵法,无观高高跃起,手中佛珠便似刀刃一样向三才阵阵首打去,此番他有一百零八名罗汉堂武僧护住,已消后顾之忧,只见他佛珠打将下去,遂将三才阵斩为两段,普陀阵群僧见隙而上,硬将三才阵拆开。杨煜看得心驰神摇,见一盏茶时分,三才阵已有三十余名受伤退出战阵,再过得一盏茶时间已伤了七十多人,眼看这二百余人就要生生困住,忽然王紫逸道:“撤阵!”众人纷纷逃回。 ; 第六回 佳人梦呓语垂泪 十 无相笑说道:“施主还是尽早放下屠刀吧!” 王紫逸笑道:“少林罗汉阵法果真名不虚传!不知七十二绝技是不是浪得虚名啊!” 无相本以为赢了这场阵法,这伙人该当不再小觑少林,就此罢手,下的山去,谁知他们竟然如此难缠,皱眉道:“施主这又是何必呢!” 王紫逸道:“何不何必!接招再说!”话刚完,飞身下楼,一爪往无相面门打去,势带阴风,去势甚为迅疾。无相退后一步让过,只见王紫逸左手往他右膝矮身一探,右手指钩勾住无相左手手肘,冷笑道:“怎样?天下武功博大精深,不是你少林一派独大吧?” 无相两条白须微微一颤,爽朗的哈哈一笑,突然喝了一声:“脱手!”随着他喝声一起,随即左手手肘便如游鱼一般滑脱出来,王紫逸一怔,更加大怒,佛殿门前只见他双手成勾,嗖嗖的连出了二十余招,众人此时见无相也出得十九招,两人平分秋色,竟打了个不相伯仲。但杨煜看得清楚,王紫逸每招每式均是全力以赴,而无相则是势打六分,留劲四分,两人孰优孰劣,在杨煜看来自是心里明晓! 王紫逸越打越是心惊肉跳,眼看自己迅疾无伦出了九十三招,但无相依旧轻描淡写的拆解,从始至终都是防守两招方才出得一招,如此算来无相仅出手四十余招。突然,王紫逸暴喝一声,双手手指忽伸忽缩,每次抓去都伴着炒栗子一样的噼啪声。众人见他指力如此强劲,尽皆为之暗自称赞。但纵是如此,杨煜更加赞赏无相,只见他黄色僧衣被王紫逸指力带动飘舞,但他每次出手收招总是一般气定神闲。随着炒栗声大作,王紫逸的玄天指力已经发挥到极处,众人只能见他食中二指弯作钩状,浑不见他每次出招来路去势究是如何! 杨煜见王紫逸指力惊人,确是一名好手,又看得几招,见他双手互错,五指齐张,左手抓向无相的大椎、风门、肺腧三穴,右手抓向无相气海、关元、水道、中极四穴,端的是厉害无比!杨煜边看边想破解之法,若是这一招对自己攻来,我待如何对付。又见无相右手手腕上拐,左手一招少林七十二绝技中的‘佛陀惠世’,此招左手向下微撒,便如普济世人,乃是七十二绝技中的第七种绝技‘礼佛掌’。果然王紫逸这招‘阴风七叟钓寒梅’最为厉害的乃是右手这一路,如今无相‘礼佛掌’一路撒下去,掌力所及,早将王紫逸右手封住。旁观众人再不济的也看得明白,只待无相一掌撒下,恐怕在他如此大力的掌势下,王紫逸这右手是万难保住了。 陈莫白见王紫逸形势危急,急道:“老和尚住手!接我几招试试!”说完已然飘身下楼,往无相后心一掌打去。无相佛心慈悲,原无伤害王紫逸之心,见陈莫白掌往后心打来,嘿的一声笑道:“施主切莫担心,老和尚自会手留余情。”拍撒下去的掌突变,一把抓住王紫逸手腕,往后一送,将王紫逸摔出两丈,又不回首观势,一招‘礼佛掌’中的‘回头是岸’往后一拍。陈莫白直觉劲风袭面,一股纯沛已极的掌力催来,不敢硬接,手往地上一拍借力,突纵起一丈,落到王紫逸身旁。 无相笑道:“施主,高下已判,我看尔等扰我少林此事,需众位留寺做客,待我方丈师兄归来,再一一与众位详谈如何?” 谁知咚咚的两声钟响,只见钟楼上,陈非何一把扯断悬吊着鸣钟的绳索,铜钟咚的一声落在楼上,震得钟楼上灰尘簌簌而落,杨煜抬头一看,见陈非何冷眼环视,扔下半截绳索,居然弯下腰去将铜钟慢慢抬起,随着他一声断喝,铜钟已高举至头。许多少林和尚惊得合不拢嘴巴,也有一些骂道:“大胆狂徒,这钟你怎能随意摆弄?快放下!”但陈非何充耳不闻,双手高举铜钟,竟而一步步慢慢从楼上走下来!杨煜见他举着这六百余斤的铜钟,步法虽慢,但脚步并无一丝凌乱,也情不自禁的暗赞:“这人长得面如粉饰,可气力却这般大!” 随着陈非何一步步下楼,钟楼的木梯一根根发出喳喳的痛苦呻吟,待得陈非何走下楼来,众人眼光齐向木梯看去,具是惊愕,一排木梯牢固的上面均留下半寸深的脚印,材质稍差的已被踩得拦腰折断。陈非何走下钟楼,慢慢走到无相对面,冷道:“谁说就此结束!我还没有会你少林绝技呢!”说完,双手一撑,将六百多斤重大钟向无相扔将过去。这一下,可吓坏了旁人,无相虽然童颜鹤发,但毕竟年事已高,如何还能接得住这六百余斤巨物,都惊得啊的一声叫了出来。眼看这老和尚便要被大钟压得四肢不全,突然,两人异口同声大声说道:“师伯快让开,待弟子来接!”此言一出,在场七八百人尽皆哗然,都想就算你二人天生神力,这铜钟本身重量加上飞坠力道,怎么也有八百来斤,如何能上去接!杨煜也吃惊向那两人看去,这二人不是旁人,正是之前在客栈照过面的虚有、虚无。 他二人下山去找杨煜一来辨明事情原委,二来探听杨煜身份,本想带着杨煜上少林寺来禀明因果,可不曾想二人在客栈里等了许久,竟不见杨煜下楼,苦等到了夜晚后,想起寺里前些日子收到密报,近日有一些猖狂之徒将要前来少林滋扰。虚有虚无二人商量了一番,终于上楼去催促杨煜,但竟然万没料到杨煜早已经跑了许久。他二人前思后顾,只得先回寺里再作禀明,谁知两人刚进少室山,竟不见了巡山的弟子,两人忙往寺里赶,到得上少林山道之时,见山道上躺着许多少林弟子,两人心系少林寺安危,吓得魂不附体,快步敢到佛殿,看到罗汉堂首座无相、戒律院首座无观等人尚无重伤,心里稍慰,但随即看到陈非何手举大钟,扔向无相,遂不顾生死安危,两人一起上前举手去托大钟。 ; 第六回 佳人梦呓语垂泪 十一 他二人虽然武艺不错,但如此重的大钟,又如何接得住,若是被压实了,两人非得当场送命!无相也万没想到他二人竟抢身过来,当即喝止道:“虚有虚无快快退下!”但为时已晚,眼看大钟就到头顶,只好一手将虚有虚无推开,另一只手向上一托,稳稳将重于八百来斤的大钟放在殿前。此番一来,众人皆是喝彩,陈非何手托手送大钟,已是了不起之极,但比起无相单手的举重若轻,那是逊了一筹!其实无相也暗自欣喜,心想若如从前以真力相接,这般轻而易举的接住,恐怕真是千难万难,好在这些年每日里练功不缀,尤其自学了少林不外传之密,内功精进不小,又依上面的武学之道,化凝重为飘逸,终而拦回了这场子! 陈非何见他年老力竭之态,竟仍有如此大力,不由得他不佩服!但这样一来,心中的狂傲之气更加盛硕,有心要与这老家伙一较长短。当下陈非何不再迟疑,扯去两条袖子,上前弯腰抱起数百斤的大钟顶部,向无相摔将过去。只见他收腰拔背,双臂如龙,居然将这口大钟当做武器使用。 一时之间,大殿前众人均是摒息而观,见那铜钟通体乌青,被陈非何舞得急了,倒像一块薄纱一样的余影。杨煜和无观、虚有虚无等僧人,见他勇猛至斯,都不由得暗为无相担忧。只听到大钟口吃饱风时的嗡嗡声大作,殿前的几百人纷纷向后退开,生怕一个不小心被大钟的边擦上一点儿,恐怕得身残不治,若是撞得实了,那非得骨碎筋断,立时毙命不可! 无相见陈非何如此凶悍,再也不敢小觑,又见大钟不断挨近自己,若是上前强抢,恐非自己所能,只得避其锋芒,四处游走躲让。陈非何越打越勇,巨钟被他抱在臂弯里,横冲直撞,少顷,虽然无相仗着轻功了得,陈非何虽然勇猛,倒也伤不了他,但陈非何舞着巨钟,到得少林僧众旁,便有不少少林僧人被他巨钟撞得脑浆迸裂。无相见他心狠手辣,若再多做躲避,非得再搭上一些僧人,只得翻身越过陈非何,一个箭步,来到殿前供人们礼佛敬香的香鼎旁,左手手臂一拦,抓稳大鼎坐脚,将大鼎举将起来,对着陈非何已打到自己后心的大钟撞了上去。钟重六七百斤,鼎至少也有五百斤之数,这两个合计起来超于千斤之物,撞到一起。众人只听得‘铛’的一声巨响,直觉声音刺耳,随即心惊肉跳。杨煜见两人方才直撞击一下,又振臂铛的一声抨击!内力稍差一点的,实在难以忍受如此刮骨刺耳的声音,索性捂着耳朵,但突自难掩钟鼎的合击声,直震得啊啊大叫! 无相与陈非何如此拼比气力,无相胜于内功深湛,陈非何优于盛年强壮加之天生神力,可说二十下重击后难分胜负!待得二人如此强力的拼至三十次后,陈非何暗生惧意。他一生仗着一身气力不知打败了多少好手,万没料到,竟难敌眼前这个七旬老人,又觉无相大鼎撞击过来,一次比一次强力,而自己却慢慢手酸脚软,只得狂吼一声,将全身气力凝结起来,奋力碰上去。如此一来,是要这最后一着来决胜负了。杨煜在一旁观察的仔细,看两人到了胜负关键,这一着定然非同小可,忙将双手捂住耳朵,调转内息。果然,就在此时,巨钟和大鼎嘭的一声撞在一起,随即烟尘弥漫。众人都被震得耳聋发聩,一阵血液翻涌。待得恢复一看,陈非何巨钟已经撞碎,然而无相的大鼎却丝毫未损。无相银发萧然,额头汗珠滚滚,陈非何原本白净的脸颊似是蒙上了一层薄灰。两人都是一般站立不动,互相对视着。 陈莫白关心兄弟,脚尖一点,过去扶住陈非何。无观也是一般过去扶住无相。陈莫白急急叫道:“兄弟没事吧?” 陈非何静默了一会儿,突然哈哈笑道:“少林易筋经内功果然非同小可!哈哈……” 无相举起微微发颤的双手合十道:“施主天生神力!老衲也十分佩服!” 杨煜看得出来,陈非何巨钟已碎,然无相大鼎却丝毫未损,高下自然明了,但待无相说话,听他内息已然受损,按理应该已有内伤,心里不禁迷惑,如此内力相抗,输的一方自然受伤不浅,赢的当无要紧。但听两人说话之声,陈非何却无大碍,无相反而受了内伤,其中是何道理,真是难以琢磨。正在此时,红衣万子阳、黄衣黄梦龙、蓝衣蓝天傲俱已下得钟楼,站在己方前面与少林群僧对峙。 杨煜见万子阳等人下来钟楼,此时林雪儿身边尚无人手,关心林雪儿伤势,时不可待,一纵身上去钟楼,将倚在钟楼栏杆上的林雪儿抱起。杨煜见她气息奄奄,脸上也起了不少麸皮,嘴唇干枯,心里莫名难受。忙搭脉替她诊断后,盘膝坐下,将体内真气缓缓输送给她救命。 楼下众人本来又待再战,忽见这少年举止怪异,都抬头向他张望。陈非何更是惊惧,路上时他已帮林雪儿号过脉,见她内伤难治,自己内力远不足替她疗伤。而杨煜年且尚轻,居然搭脉便治,莫不成他真有如此能力,又见他身穿本教白衣,当是自己手下才对,偏偏又从未见过,心下不禁起疑,但强敌在前,也顾不了那许多。 万子阳幽幽道:“无相大师果不愧少林高僧,不知再与在下过得几招如何?” 无观见他们欲以车轮战,骂道:“枉你们男儿,好不要脸!” 万子阳哈哈笑道:“听无观大师所言,大师是要亲自来教训在下了?”无观刚刚鲁莽闯入三才阵,已然受伤,虽不及无相那样内息受损,但也伤得终究不轻,但他生性冲动,被万子阳言语一激,马上挽袖愤慨道:“是有怎样?害怕了你不成么?” 万子阳笑道:“如此说来,在下倒要请教请教了。”双掌一挺,便要上前邀斗。忽然,有人大声道:“你们车轮战少林高僧,赢了也不光彩!”声音洪亮,盖住了众人的喧闹之声。 万子阳一看说话之人,正是莫名其妙上钟楼去替林雪儿治伤的奇怪少年。又见他身穿白霜教教服,却直言指责他们,好不没大没小!万子阳脸色铁青,怒道:“你说什么?” 杨煜替林雪儿输送了一会儿真气,缓缓站起说道:“晚辈见那无相大师招招相让,尽管是生死决绝之时,仍还舍己让人,众位前辈是武林高人,怎可再与少林危难?” 万子阳怒道:“小儿休要胡言乱语!适才两番比试,哪有相让之说?” 只见杨煜脚尖一点,已然飘然而落在众人面前,身手极是高明。又听他向王紫逸问道:“王前辈,你方才与无相大师交手时,第六十九招‘鹰临深涧’是如何施法?然而无相大师的第三十二招‘弥勒迎客’又是如何施法?” ; 第七回 恨水剑气震少林 一 王紫逸听他年纪轻轻,但随口便说出自己的武功路数,心下大惊,又如他所说,细细回想方才的‘鹰临深涧’和无相的‘弥勒迎客’两招。谁知不想还罢,这一想可真是冷汗如雨。原来‘鹰临深涧’时王紫逸身在半空,双爪互错,急爪对手脑门,可谓毒辣阴狠。而无相的‘弥勒迎客’却是笑容可掬,右手伸出,在佛家而言是接人入门之礼,但在武功路数上来说,伸出去右手却是直指对方胸口神阙穴。这神阙穴最是要紧不过,如若被无相右手打实了,王紫逸非得当场丢了性命! 杨煜又道:“这只是其一。”又对陈非何道:“陈前辈你与无相大师最后那拼力感觉怎样?是不是初时气息难转,险些呕血晕眩,然后又忽生爽朗,气息也随即圆转?” 陈非何方才正有杨煜所说症状,原以为无相年老力衰,最后关键之时力竭气散。此时听杨煜一说,倒像是无相故意相让了,疑问道:“你怎知道这些?那又是何故?” 杨煜道:“原本晚辈也想不通,无相大师内力如此深厚,怎会突然受伤。后来又经晚辈细想,原因看来只有一个,那就是无相大师后来收回自己的内力,相让与你。” 陈非何仔细想了想,越来越觉得杨煜所言大是有礼,不禁向无相看去,见他眼含柔光,面容慈祥。陈非何上前一步问道:“敢问无相大师,这少年所言可属实?” 无相微笑道:“出家人慈悲为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但盼施主早些堪破红尘位望,回头是岸呐!” 陈非何听他如此说来,确是如此了,心里难免沮丧,但他生性豪爽,道:“看来此事真是如此!”又道:“好吧!无相大师,我念你一代高僧,今日留你性命,快快下山去另投他寺吧!” 无相哈哈笑道:“老衲多谢施主盛情!可佛本众生,佛本万土,在哪老和尚不是一样念经礼佛吗?” 陈非何道:“大师如此说来是不肯走的了?” 无相道:“僧本无家,万物皆是一等,施主又何苦执着呢?” 陈非何叹道:“我姓陈的眼高气傲,从不接受旁人半点恩惠,如今却欠了你一条性命。”说完突然伸手往自己天灵盖拍去,这一下变化忽起,众人都是猝不及防,哪来得及相救。无相也惊道:“施主不可如此!” 就在陈非何命在顷刻之间,杨煜手中两块碎银打出,随着‘嗡嗡’的破空之声,连打了陈非何大椎穴、天井穴使之动弹不得。杨煜上前说道:“比武过招,输赢原本正常,陈前辈又为何非要如此!” 陈非何只是闭目,不再搭话。杨煜又道:“晚辈看今日双方互有伤亡,不如就此了事,少生杀戮。你们看这般如何?” 无相慈悲心肠,听杨煜提议少杀生,正合心意,心里高兴,上前说道:“施主菩萨心肠,老和尚又怎会有异议。”又对无观道:“无观师弟,你看此事如此了结可妥?” 无观见这些人上寺来大肆捣乱,打死打伤不少少林弟子,本来怒极,但一来本是出家之人,心中又怎能牵仇挂恨;二来敌方人众力强,看来就算再打得一仗,少林寺未必便能讨得便宜。于是合十说道:“愿听师兄意见!” 杨煜见少林寺已无异议,向王紫逸、万子阳等人问道:“众位前辈认为如何?” 王紫逸、万子阳等人眼看少林此时正是势单力孤,怎会如此轻易放手,尚且众人具是领命而来,就算众人对无相大师钦佩之极,也无可奈何,实难从命。万子阳道:“无相大师果不愧一代高僧,这里没有人再会与他为难,至于放弃少林寺可万万做不到!” 杨煜急道:“这是为何?” 万子阳怒道:“这是我教之事,你这小儿为免太过管事了!” 杨煜又道:“不是在下好事。少林寺高手如云,再行动手,恐怕死伤无数,还望万前辈三思!” 万子阳道:“就算死伤无数,也不干你何事!若再多说,小心你的狗命!” 杨煜叹道:“既然众位前辈如此,在下只好狂妄,定要阻止而等了!” 万子阳哼了一声,怒道:“我倒要看看你何等本事,竟然大言不惭,看你待怎样阻止!”话刚完,发掌便向杨煜打去。 这万子阳在白霜教名声极大,尤其掌法精微,内力深湛,更为教中人称赞!杨煜见他双掌齐至,遂将恨水剑往地上一插,剑身三分之一入地。待他露了这一手,少林群僧尽皆哗然。原来大殿前的石板虽不及山道上的青石板坚硬,石板下又是土壤,但表层的石块却比起寻常石板坚硬得多。杨煜这般轻而易举的将剑连鞘插入地下,丝毫不费工夫,真是从所未见! 杨煜见万子阳掌法精微,徒手而对,虽没把握,但要想化解这场硝烟,非叫他们心服不可。当下杨煜不再多想,心下打定主意,就像前些日子对睡三年一样,不论对方出招怎样奥妙无方,自己总是凝力一掌。待万子阳双掌已到胸前,右掌方才凝力而发。只听得嘭的一声巨响,杨煜的单掌已与万子阳双掌交上。杨煜如岳而峙,纹丝不动。此时内力雄浑之至,浑沛的一股大力在三掌交接之时,向万子阳扑去。万子阳虽然掌力甚是了得,但终究难与杨煜的‘白霜诀’内功相抗,被杨煜一掌震退五步,方才拿桩稳住。杨煜微笑道:“前辈定要指教,在下也只好遵命。但如若我赢了,万前辈可不能再为难少林,可行?” 万子阳接了他一掌,虽然后退五步卸了杨煜掌力,但内脏巨震,气息居然已然凌乱,再也不敢小瞧眼前这个眉清目秀的少年。万子阳内力自也不弱,稍稍一停,待得内息圆转,便血脉气息恢复如常,当即飞身而上,使出绝技‘大拓碑掌法’,只见他一掌接着一掌,毫不间隙,连打出了七八掌。而杨煜也是一般,单掌凝力而发,一掌对一掌,也是七八掌打将出去。万子阳知道杨煜内力深厚,不敢八掌都打实,待掌风将要接触之时,便转向或是另起他掌。 ; 第七回 恨水剑气震少林 二 众人见杨煜与万子阳隔空互攻了八招,但没有一招是接实了的。无相、无观、王紫逸等人更是知道,八招已过,杨煜掌法的精妙处显然不及万子阳,但内力却是高出万子阳许多。杨煜、万子阳两人又拆了十招,万子阳也发现,杨煜根本不懂深奥掌法,心里顿时放心得多。如此一来,万子阳原本凝重雄浑的掌法,变为轻捷灵动的掌法。这样一来,杨煜只见四处掌影飘飞,再难像以往一样一掌应对一掌,仗着内力深厚,倒可抵御一时。但万子阳这路‘落雪掌法’,招式繁密,虽不及‘大拓碑掌法’雷霆威力,但变化万千,杨煜对上确实难敌。 杨煜再过得五招,发现掌影越来越密集,恐怕再难抵住十招,便要中掌。此时,万子阳‘落雪掌法’方才使到三十二招,杨煜终于再难支持,正欲拔剑对付,忽见左首无相微笑点头,继而在那边出拳踢脚。杨煜看得几招,识得两招‘睡罗汉侧身’、‘降龙凌天’是见陈远使过的少林罗汉拳。杨煜顿时醒悟,无相大师在旁教他拳法,以便迎敌。杨煜见当代高僧无相教拳,精神为之一振,展开轻功一边躲万子阳的‘落雪掌’,一边学少林的‘罗汉拳’。无相见杨煜内力深厚,料想脚力不差,万子阳一时之间奈何不了他,索性教拳自也不急,慢慢将一套‘罗汉拳’使将出来,好让杨煜看个仔细! 杨煜本身爱武如命,从学得‘白霜诀’后,心智更加澄明,而少林‘罗汉拳’招式朴实简易,杨煜虽在激斗之中,倒也能边打边学。待无相微笑着试练了三十招罗汉拳后,无相便收拳凝立,对着杨煜慈祥的点点头。杨煜见无相收拳,奔躲一阵后,回忆一遍刚刚无相所教的招式,试想无误,转身对着正赶上来的万子阳便是一招‘睡罗汉侧身’,已疾走之势,忽然肘击万子阳胸膛。万子阳没料到疾奔之下的杨煜说停就停,虽见他左手手肘直击而来,但自己依然收势不住,只得临时用一招‘大拓碑掌’硬接这一着。肘与掌接,万子阳被杨煜浑厚内力逼退七步方才稳住。 杨煜立身向万子阳笑道:“晚辈初学咋练少林绝技,若有什么地方使得不对,只能怪晚辈愚蠢,可不是少林功夫不济。” 万子阳心想,方才一肘只是巧合,就算你本事通天,又怎能在这片刻之间便能学得少林精深功夫,心里倒也不惧,说道:“好,我倒要看看你这毛孩子有何本领?”说完,仍是一招‘落雪掌’里的‘雪飘四方’向杨煜笼罩过去。 杨煜见他掌影绰绰,难见虚实,不想不顾,一招刚学来的少林罗汉拳‘罗汉探手’,往万子阳腰间打去。万子阳见杨煜无从化解自己招式,索性不顾自身安危,硬来拼个两败俱伤。本来万子阳能一掌打中他左肩,但自身不免也要被杨煜打中,万子阳心中忌惮杨煜内力修为,哪肯轻易以身试险?身子一侧,让了开去,继而左掌横摆,右掌前摊,一招‘落红飞千’拍向杨煜正胸的膻中、中庭、鸠尾、玉堂四穴。杨煜见他掌法难测,故技重施,一招‘罗汉赠施’向万子阳左肩打去。 这‘罗汉增施’一招,出自伏虎罗汉以自己的饭食每日相赠饿虎的典故,杨煜自然不知,但万子阳却是识得,见他已这招来对付自己,似是转着弯儿骂自己是饿虎,而他心慈仁善的来馈赠,心里怒气勃发,骂道:“小贼,好生狂妄,我需要你的施舍吗?”接着便是呼呼呼……十二掌。少林罗汉拳是少林寺神功绝技基础,兼收刚柔。杨煜虽然初学,又只学得三十招之多,但这三十招均是无相看万子阳的‘落雪掌’而特教的,可说是每一招都能克制万子阳,加之杨煜以‘白霜诀’雄浑内力催动,这短短的三十招罗汉拳使将出来,威力已然甚大。 又拆得将近二十余招,杨煜见万子阳的‘落雪掌’,飘逸有余,而沉稳不足。杨煜一招‘罗汉过江’,左手拳直出,右手拳护腰,招式严谨,法度森严,正是万子阳‘落雪绽梅’的克心,此招一出,不禁白霜教人众,就连少林不少罗汉拳精湛者也是大为佩服。杨煜一招抢得先机,哪肯让万子阳再有翻身机会,跟着便是‘拗手’‘骆驼扳’、‘罗汉挎袋’三招,将万子阳谢谢背在身上,待要用劲甩将出去,劲力横移,将万子阳轻轻送出。万子阳这种一流好手,哪不知杨煜顾全他面子,没将他摔倒在地,否则依杨煜如此深厚的内力,这一摔,恐怕万子阳非要摔断筋骨! 万子阳退在一旁,黯然道:“英雄出少年,佩服!佩服!” 杨煜对着无相笑道:“是少林神功无双,晚辈不敢狂妄!” 如此一来,白霜教众只有黄梦龙、蓝天傲二人没有没有出过手。黄梦龙走前一步,拱手道:“阁下少年英雄,姓黄的不知可否请教?” 杨煜见他与蓝天傲手中均握宝剑,料想二人必是使剑好手,倒也不是他狂妄自大,眼前这几人均是傲气铮骨的汉子,若不能使他们心服口服,恐怕这次调停势难顺利,当即拱手作揖,道:“前辈严重,晚辈不才,不知可否一人与两位作个比试?” 此言一出,众人尽皆哗然一片,原来黄梦龙、蓝天傲两人在六人之中,年龄最大,而剑术也是早成名三十年之久的方家,如是平时,别说胜得其中一人已是艰难,只要能在他两剑下走过二十招的,也算是江湖上一名了不起的人物了。杨煜此言一出,便有不少人骂道:“嘿!小孩子!这可不是过家家玩!你还是尽快去找个好玩的地方耍闹吧!”“你这小贼徒,怎这么不知好歹?还不赶快赔礼道歉,二位护教看你年轻识浅,便放了你!”也有的粗俗汉子,骂得极不入耳! 黄梦龙自出道以来,也是从未遭人如此小觑,不禁怒发冲冠,冷道:“孩子!见好就收,不要太过!” 杨煜既然横心帮助少林,就要帮到底,又道:“还望两位前辈不吝赐教!” ; 第七回 恨水剑气震少林 三 蓝天傲性格最为桀骜,见杨煜不过二十年纪,竟敢当众如此侮辱他,向黄梦龙道:“黄师兄,既然这青年瞧不起我两,我两也不必倚老卖老不应战了,我看这样,你我各出十招,如不能胜过他,便算他赢怎样?” 黄梦龙点头道:“如此也好!” 杨煜见他二人已答应应战,虽不知他两武功究是如何,但料想应该不比前面几人差,当下脚尖嗖一下顶住插在地上的恨水剑剑柄之上,恨水剑连着剑鞘应声而出。杨煜向黄蓝二人拱手道:“请!” 蓝天傲冷笑道:“请!”一把青钢剑已然出手。而黄梦龙站在一旁,微笑观战,并不出手,看来对蓝天傲剑法极有信心! 蓝天傲剑法凝重、轻盈兼具,独成一家。杨煜见青光一闪,蓝天傲宝剑已然到了胸前,迅疾之势委实非同小可。杨煜不愿出剑伤人,于是剑不出鞘,便与蓝天傲拆解了五招。蓝天傲见他不拔剑出鞘,误认为杨煜傲气小觑于他,收剑道:“前五招我尚未使上七成,我劝你还是拔剑出鞘吧!” 杨煜拱手道:“前辈不吝赐教,晚辈怎敢出剑伤人。”说得诚恳已极。 哪知蓝天傲更加气愤,喝道:“出剑伤人?我倒要看看你是怎样出剑伤人的!” 此番再斗,蓝天傲有心要收拾一下眼前这个猖狂小生,出剑再不留余地。只见他右手持剑,左手中指轻轻一弹剑刃,发出悦耳的嗡嗡声。蓝天傲弹指甫毕,剑刃颤颤,伴着嗡嗡之声,刺向杨煜。杨煜见他剑刃颤动,虚实不定,不敢贸然接招,只是剑鞘画圆,将自己护得密不透风。蓝天傲见杨煜不上当,心里暗骂:“好狡猾的小贼,竟不上当!”接着,一手三招泼风快剑,企图从杨煜的守护圈内攻进去。但杨煜守卫何等森严?如何让他如此轻而易举便攻进来。这时蓝天傲方才惊惧,想起起初的十招之约,真是太过狂妄自大! 余观旁人更是吃惊,黄梦龙素来佩服蓝天傲剑法一绝,与之相比绝不逊色半分,眼看匆匆便是八招,毫不留神之际,十招之约已然难赢。无相惊惧的是,蓝天傲的剑法方才起始五招,无相已经看出,蓝天傲剑法确实厉害端的,而本来毫无拳脚的杨煜,却能举重若轻便接了下来,虽然杨煜此时一招未出,尽是防守,但已经极不容易了! 黄梦龙这时见蓝天傲十招绝对难赢,也顾不得前辈高人身份,拿稳剑诀,剑花一挽,便从旁向杨煜刺来。蓝天傲自知凭借自己一人之力再难赢得杨煜,脸上微红,便没有阻止黄梦龙。但这样一来,便真是二人合斗杨煜一人了。 黄梦龙、蓝天傲两人,平日里互相推崇对方剑法,又是多年的至交好友,平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对对方的剑法长短,心里最是明晓。黄梦龙心里明白,蓝天傲剑法虽俱凝重、轻捷。但往往难于合二为一,此时,蓝天傲的快剑,便是灵动有余,刚猛不足。因此从旁一剑直刺杨煜左胁,走的便是纯钢一路的剑法。 杨煜见黄梦龙终于难忍出剑,剑法刚猛威迅,确实厉害。再也不敢托大,只是防守,遂一招‘秋波横流’将蓝天傲逼开,回身又是一剑‘长水溯洄’,挡住黄梦龙。黄蓝二人见杨煜出手不凡,哪里还敢狂妄,黄梦龙的‘龙呤剑法’,剑势如龙倒海,蓝天傲的‘秋风剑法’宛如惊鸿。两人一刚一柔,一稳一逸,纷纷向杨煜刺去。黄梦龙剑法恢宏,连刺杨煜风门、肺腧、肩井、大椎四穴,蓝天傲便剑走轻灵,连挑委中、合阳、委阳三穴。杨煜见他二人刚柔并济,剑法高超,恨水剑扬起,便是‘烟笼伊人’力压蓝天傲,又是一剑‘白露凝霜’相抗黄梦龙。三人剑来剑往,堪堪已过三十招,按黄梦龙、蓝天傲二人所言,杨煜已经获胜,但此时,三人剑法难解难分,谁还顾得上什么二十招的约定。黄梦龙、蓝天傲更是加急剑法,丝毫不敢疏忽,更别说分心应战!一旁的白霜教众、少林弟子,遇上如此绚烂夺目的剑法,自也脑海空明,只图三人多拆得几招,一饱眼福! 随着黄梦龙和蓝天傲加急攻势,杨煜不再疏怠,心想早时打败他二人,便早时帮少林脱险,林雪儿也可早时获救。只见杨煜发一声喊,突然剑光绰约,倏忽之间,纷纷向两人各递九剑,随即杨煜便收剑后退。只见黄梦龙、蓝天傲脸如死灰,汗珠涔涔而下。黄梦龙拱手道:“黄某已然认输,阁下待要如何处置悉听尊便!”紧跟着,蓝天傲也是一般说法。 原来,杨煜刚刚这各递九剑,均是剑鞘鞘尖碰到两人便即收回。他二人心知肚明,若是杨煜乘机内力一吐,他二人必然已受重伤。当然,在场的高手如陈非何、陈莫白、万子阳、王紫逸、无相、无观等人,自是看得分明,结果也是了然于胸。但武艺较差之辈,尚且潋滟未足,便莫名其妙的撤剑认输,真是好生不解! 杨煜收剑作揖道:“晚辈侥幸赢得两位,还望两位前辈见谅!” 万子阳、王紫逸等人面面相觑,如此一来,白霜教里的好手是全然输局了,接下来是该知趣认输而走,还是挺将上来拼个你死我活,倒也该当斟酌!于是六人走到一起商议,约莫一盏茶时分,王紫逸走前道:“这位少侠,不是我等死拼纠缠,今日我六人折在少林,是我等技不如人,你待怎样处置,我六人绝不皱眉!但我教中尚有一件大事,须得灭了少林,待成事之后,自当会给少侠交代!”言下之意便是仍要为难少林寺。 杨煜不解道:“少林寺众位高僧德高望重,你们又何苦要苦苦相逼?” 王紫逸道:“此间事由,乃我教之事,恕难说明。” 杨煜沉思了一会儿道:“如此说来,今日众位前辈是不肯放过少林寺了?” 王紫逸道:“教主命令如此,非灭少林不可!” 杨煜又道:“难不成真不能就此罢手?” ; 第七回 恨水剑气震少林 四 无观见王紫逸等人藐视少林,对杨煜和颜道:“这位少侠慷慨仁义,敝寺上下无不感恩戴德。既然他人一心要与少林为敌,我看少侠还是尽快下山,待少林扫清仇敌,再迎少侠上山做客!”又对王紫逸怒道:“有什么招尽管使将出来,老和尚一并接下便是。”众人见他伤口突自鲜血直流,但豪爽之意依旧飞扬,都是敬佩不已! 杨煜对无相、无观两僧更是心存敬意。上前对王紫逸、万子阳、陈氏兄弟、黄梦龙、蓝天傲六人道:“少林寺百年来替武林伸张正义,杨煜虽然不才,但见少林有难,无论如何是不会袖手旁观的。众位如果执意不改,杨煜今日便与少林同生死共患难,诸位一起来吧!”话里正义禀然,虽然出自二十年岁之人,但已有一股豪风侠气! 此言一出,众人愕然,无相合十道:“少侠大恩,少林没齿难忘!但今日少侠还是速下少室山为是,没理由与少林共亡!” 杨煜慨然道:“大丈夫生亦何欢,死有何求!在下已经决定,还望两位大师成全。” 无相微笑点头,笑道:“好一个少年英雄呐!好!既然如此,老衲便与少侠共同生死,以护少林!”此时两人心中豪气顿生,连无相这样的得道高僧也不禁凌云壮气! 王紫逸六人对杨煜也是敬佩之极,武功高强不说,这份侠义之气,便足以傲气江湖。六人皆是一般心思,不愿再与杨煜动手,当下又合计一阵,万子阳走前道:“杨少侠武艺高强,我六人败军之将,无颜再与你动手。只是我六人皆要回命,不敢就此罢手!我看少侠定要解救少林,因此无礼再与杨少侠比试一局,若杨少侠再能得胜,我等定速速撤下少室山,不知杨少侠可愿意?” 这最后一局,定然非同小可,但杨煜此时骑虎难下,也只得答应道:“前辈但说无妨!” 万子阳哈哈笑道:“好!果不愧侠义!我等佩服!”又道:“这最后一局嘛,说出来对杨少侠极是不公平,杨少侠可想好?” 杨煜道:“还望前辈指教!” 万子阳微笑道:“只需杨少侠破了我教的‘六合易阳阵’,我等便即下山回命。不知杨少侠有何异议?” 杨煜道:“好,一言为定!” 万子阳又道:“这‘六合易阳阵’比起方才的‘三才阵’那可不能同日而语,杨少侠可再请两位帮手。” 杨煜回道:“如此多谢前辈!”但心中却是毫无把握,心想:“方才‘三才阵’威力已经了得,听他话中这‘六合易阳阵’更是厉害。虽然我可再叫两位帮手,但叫谁好呢?”又想道:“眼前这些武艺最高的当是无相大师、其次是无观大师。但两位已经受伤不轻,又怎能与我一起破阵。哎!平素听闻少林人才辈出,今日却怎会山穷水尽呢?咦!少林从头至尾方丈从未现身,这又是何故?个中奇怪之处真是让人费解!” 其实,少林派素称武林泰斗,确实人才济济。但少林寺自得泰山派发的英雄帖,少林寺方丈无尘大师,见帖中所言之事,事态严重,早已经带着少林寺的许多高手,前去河南开封‘赏秋亭’明白事由,因此此时,只留下无相、无观两位,看护少林,其余少林僧俗人众已在开封路上。 无相、无观听说杨煜可以邀两人上阵,毫不迟缓,走前合十道:“杨少侠若如不嫌弃,我二人愿助你一臂之力。” 杨煜忙道:“千万不可!两位大师肯出手相援,本是极好。但二位有伤在身,千万不能再以身试险。” 无相道:“杨少侠单凭侠义之心,便愿与少林共存亡。我辈少林弟子,又怎能惜命不顾少林安危呢?” 无观急道:“对对!无相师兄说得极对!就让我二人助你。” 杨煜再三推辞后,便对无相道:“无相大师晚辈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可行?” 无相道:“少侠但说无妨,凡我能做之事,定然鼎力相助。” 杨煜忽然指着虚有虚无道:“我想请这两位师父帮忙破阵,不知可行?” 无相见他忽要虚有虚无帮忙破阵,愕然道:“行是行!只是……只是……”原来这虚有虚无在少林群僧中,品德参佛虽然居上,但武艺却只居中品。然而这一次破阵,并非平素比武较量,若是输了,那时白霜教众便要血洗少林,那可是涂炭枉杀生灵之祸,无相当下难免犹豫。 杨煜见无相脸有担忧之色,爽朗的笑道:“无相大师放心,晚辈自有信心,不敢怠慢,贻祸少林。” 无相也笑道:“少侠这是哪里话,既然少侠决定,那便依少侠的为是。”随即吩咐虚有虚无道:“虚有虚无你二人助杨少侠破阵,可万不能粗心大意,以致拖了杨少侠后腿,可记住了?” 虚有虚无见少林安危突然降至他二人肩上,哪还敢有半分疏怠,忙躬身道:“师伯放心,我二人定当全力相助。”当即接过齐眉棍,走上前面。 王紫逸等人见杨煜仅叫了两个小和尚帮手,也是万为吃惊,但杨煜心意已决,只得上前吩咐白霜教群众道:“‘六合易阳阵’” 瞬间,只见人影闪动,红的、白的、蓝的、紫的……一阵翻涌似的,不时,众人停住脚步,已然将‘六合易阳阵’结毕。王紫逸对杨煜道:“少侠请吧!” 杨煜对阵法知之甚少,一时半会儿毫无头绪。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对虚有虚无道:“两位师傅请!”话完,随即飞身入阵,虚有虚无也纷纷跟在其后,跃入阵中。 王紫逸见杨煜三人已进阵中,随即从怀中,拿出一面镶着金丝边的白旗,发令道:“启阵。” 杨煜横剑当胸,仔细观察阵中变化。随着王紫逸发令,‘六合易阳阵’转动起来。六合乃前、后、左、右、上、下合称六合。这‘六合易阳阵’一经催动。杨煜前后左右纷纷有刀剑攻来,虚有虚无也是一般同遭四面合围。杨煜哪敢疏怠,恨水剑镗啷啷一挡架开合围上来的四柄兵刃,又一斜身帮虚有虚无挡开后面招呼过来的两刀。杨煜见阵初始便自不弱,后面尚且不知还有多少厉害后着,不敢让虚有虚无独自为战,后退一步,与二人背靠应对。 ; 第七回 恨水剑气震少林 五 王紫逸白旗一展,只见他向左一横,身着黑色的九十白霜教徒便往东面直插而进,迫近杨煜三人,又见王紫逸白旗向右一指,身着白衣的九十白霜教徒往西面冲进,迫近杨煜三人。杨煜见来敌人多势众,哪敢正面交锋,向虚有虚无急喊道:“往北面退。”可正在他们往北急退之时,又见王紫逸白旗前指,九十名红色白霜教徒已从北面向南而来。杨煜见北面已无路可走,只得退于南面。可心念甫毕,南面九十紫色已然扑来阻路,这样杨煜四面已封,再难逃出去。杨煜只得剑尖颤动,企图从北强突而出。只听得乒乒乓乓一阵刀剑的撞击声,虚有虚无只觉眼前刀光剑影,也忙手执齐眉棍与刀剑互博。杨煜心里细数,自己这一轮,一路拆了九十招方才罢手。眼见南面阵队又迫近来,怕虚有虚无抵挡不住,一步抢在虚有虚无之前,一阵叮叮当当的声响后,东面、西面两百人也纷纷逼来。 阵外之人眼见情势危急,都不禁为阵中三人暗自担心。杨煜心想:“这‘六合易阳阵’单面一来一去就是将近百余招,如此纠缠下去,自己紧密防护,倒也不至受伤,但虚有虚无二人,恐怕接不住几个回合。”如此一来,杨煜心下打定主意,每次交手自己便催发劲力,最好将阵里众人的兵刃纷纷折断,不至于虚有虚无二人受刀剑所伤。 王紫逸金丝白旗又是一晃,除前后左右的四队,另两队人,在四队里穿插,忽然四队纷纷又想杨煜等人冲去,此番再次冲击,更加厉害非常,黑白红紫四色人齐向杨煜杀来,而最为险要的却是安插在四色中的蓝黄二色。蓝黄二色将近两百人众,他们不直接与杨煜、虚有、虚无交锋,而是从旁伺机而动。待黑白红紫将三人打散,蓝黄二队便趁机合围,逐个瓦解。果然,红黑两队来回一穿,杨煜不能前顾后盼,一瞬之间,三人便被冲散。杨煜挺剑抵挡,拼命往被冲开一丈之外的虚有靠去。可哪能这么容易!杨煜还没有跨出一步,已有七八把刀剑已砍到眼前。杨煜只挥剑抵挡之间,虚有虚无便被迫开三丈之外了。幸好,虚有虚无虽然武功未臻上乘,但自也不弱,独自抵挡,二三十回合下来,也足自保。 王紫逸见杨煜等三人已然被合围,见有机可趁,白旗向着杨煜斜指,黑白二色教徒首跑尾定,马上围成两层的一圆,便将杨煜围在核心,又见王紫逸手中白旗往杨煜一点,紫色教徒往圆圈缺口攻进,与杨煜斗在一起。这样子,虚有虚无可危险的紧,杨煜已被九十紫衣教徒缠住,万难脱身相助。果然,五十回合下来,虚有左肩已被砍了一刀,虚无后背被长枪带伤。两人具是鲜血长流。 杨煜百忙之中斜眼瞅了他两人,见两人都是左支右拙,再难抵挡十招,十招一过,恐怕两人都要丢掉性命!杨煜见情势危急,当即发一声喊,运起‘白霜诀’内功心法,将一股沛然之气,贯于恨水剑上,一手‘白霜剑法’随着劲力催动,向身前的二十人刺去。一阵叮当响声过后,二十人俱是手腕中剑,再难继续布阵,纷纷退出阵来。杨煜趁机向前走了五步,左首又有三十人冲来,企图阻止他靠拢虚有虚无。杨煜见虚有虚无已是险象环生,将有生命之虞,‘白霜剑法’中一招‘恨水长东’,一条蜿蜒白光顺着三十人手寸一过,也是一般,将三十人迫出阵外。可就在此时,王紫逸疑惑了一声道:“‘恨水长东’?”其余万子阳、陈莫白等人也是脸有疑惑之色。王紫逸手中金丝白旗又生几个变化,但见白霜教教徒逐渐向杨煜靠来,而虚有虚无只留下一个六十人的小圈合围着,不时上前接锋。 杨煜见四五百人纷纷向自己慢慢移来,心下暗叫不好:“如此一来,我被众人缠住,再难出去帮虚有虚无二人了,这可如何是好?”又见那六十人围着虚有虚无合击,杨煜见合击之人已不如初时迅猛,仅是围困着,并没有痛下杀手。心里一思索,暗骂道:“好歹毒的阵,企图利用他二人来羁绊我么?”这一暗想,三十白衣,三十黑衣,三十蓝衣已经杀到身旁。杨煜既识破了他们诡计,便暂且不顾虑虚有虚无。一路‘白霜剑法’使得势如飞虹。杨煜身旁虽然聚集了百来人,但又有谁能进得他恨水剑光半丈之内!他这路剑法使将出来,飞光吐芒,玉龙升腾,又如流星急矢,天河凌空。阵外诸人都是佩服不已,无相更是笑呵呵道:“看不出杨少侠年纪轻轻,剑法居然如此清俊超俗,真是让人不得不佩服呐!”白霜教中的万子阳、王紫逸等人更是吃惊不小,脸现惊惧之色,异口同声喝道:“众教弟子,赶快退开,不得放肆!”王紫逸更是边喊边收旗止阵。众教徒见王紫逸摇旗收阵,便纷纷如退潮一般退回。 王紫逸、万子阳、陈氏兄弟、黄梦龙、蓝天傲六人忙上前向杨煜跪拜道:“属下罪该万死!望教主重罚!” 杨煜见他们突然撤阵,怔了怔道:“几位前辈这是为何?” 王紫逸道:“属下等未识得教主尊身,再三辱及教主,还望教主重罚!” 杨煜暗想道:“这可不好!难不成他们六人也像任逍遥一样误认为我是他们白霜教教主?这可如何是好!”忙道:“我想几位前辈是误会了,我不是你们教主。来,咱们接着把阵破了,好实现诺言。” 王紫逸等人跪着,面面相觑,还道是教主生气,不肯原谅,反以言向刺,吓得全都脸色发白,额头汗珠滚滚。但又不敢再说话,只是跪倒俯身,不敢直视杨煜。 杨煜见他们呆着不动,心里更是疑惑:“难不成他们果将我误认为是他们教主了么?”“我该怎么办?”心里一时拿不定主意,转眼向无相看去。 无相也是满脸疑惑,心想:“这正义少年,年纪轻轻,怎会是白霜教的教主呢?但如若不是,这些个江湖豪杰又怎会称呼他为教主?”“咦!不对,不对!白霜教近二十年来,群龙无首,又怎会突然冒出一个教主来呢?”无相心里也是拿不定主意。 杨煜心想:“这群人手段残忍,无恶不作,这教主我是万不可做的。”当下让六人站起身来。王紫逸等人起身谢过,杨煜向他们分别作了一揖。王紫逸六人皆是惶恐,问道:“教主这万万不可!”六人忙又跪身下去。杨煜伸手将他们扶起,说道:“晚辈杨煜,不是你们教主。我看六位前辈定是有所误会。”王紫逸六人你看看我,我瞧瞧你,真不知该说什么好! 就在此时,一个少林僧跑来,惶急异常,向无相和无观急急禀道:“启禀两位首座,山下又有大量狂徒正杀上山来。”此言一出,少林合寺上下皆是惊惧,连王紫逸等人也是有所担忧。双方均是眼前祸事都还不知该当如何打发,怎又有敌人来犯,难不成名震天下的少林寺竟要遭受灭寺之祸! 杨煜上前一步,向无相道:“无相大师放心,在下纵然不济,但定会竭力相助少林抵敌。” ; 第七回 恨水剑气震少林 六 无相知他剑法无双,内力又甚是深厚。微笑道:“多谢杨少侠仗义相助,陛寺甚是感激。” 杨煜客气了一声,转而向王紫逸道:“你们山下的伏兵都叫上来吧!杨煜一并领教便是!” 王紫逸惊疑道:“教主恕罪,山下的人我们也不知是哪路人马。如果真是教中兄弟,属下既然得知教主在此,属下哪敢造次!” 杨煜哦了一声,问道:“山下来犯之人确不是你们盟友?” 王紫逸摇头道:“确不是!望教主明鉴!” 杨煜见他们人人言语极是忠诚,看来并没有说谎。向无相问道:“无相大师可知山下宵小之辈是何路人马?” 无相沉思一会道:“少林寺素来极少得罪江湖朋友,贫僧实难想出是何方高人定要与少林为敌。” 无观对王紫逸等人很是恼怒,不愿相信他们所言。向万子阳横了一眼,说道:“少林寺哪来那么多仇敌,我看几位还是光明正大的好,免得落江湖人士耻笑。” 万子阳等人虽不惧怕少林,但碍于教主,强忍怒气道:“我们来灭少林时,确实就这伙兄弟,哪来什么藏兵暗将了?” 无观道:“你们这群妖魔邪道,谁知你们弄什么玄虚?” 万子阳冷笑道:“我们这些妖魔邪道灭你少林,还需弄什么玄虚!” 无观怒道:“你……” 无相打住无观,道:“既然几位施主说不是,那就不是!无观师弟何必争执!” 无观当即不再说话。 正当众人都在猜测山下所来之敌时,五个受伤的巡山僧跌跌撞撞跑来。虚有虚无忙跑过去搀扶过来。一个小和尚道:“禀师伯祖,山下恶人好生歹毒!”说完话,白眼一翻就此晕了过去。 无相忙替他解开衣衫察看伤势,见他胸口正中印着一个鲜红的掌印,倒似是朱砂描绘的一般。无相不禁喃喃道:“‘烈焰掌’,我道是谁,原来是崇火门。” 杨煜惊道:“崇火门?” 无相点头道:“这崇火门虽说是中原一大门派,可是行径却如此卑劣。哎,真是武林不幸呐!” 这崇火门近五十年来在中原武林声名鹊起,很快声明地位便仅次于中原八大门派,其余的海沙派、青城派、五毒教等竟难有望其项背的趋势。但崇火门平素欺压良善,品德言行在众武林人士眼中却是极为不屑! 就在此时,一个洪亮的声音,远远从少室山下传了上来。众人只听到:“崇火门栢天师前来少林拜访!”这话慢慢传将上来,声音既不浑厚也不尖细,但在众人听来,竟如就在耳边响起一般。如此一来,武功造诣不高的人还面容平常,但武学造诣较高的如无相、无观、杨煜、王紫逸、万子阳、黄梦龙等人,却是面面相觑。杨煜初涉江湖,见如此强劲的对手到来,更是紧张,忙翻身上楼,将林雪儿拦腰抱起,退回少林僧众内! 其余武功造诣低的人,见杨煜面有忧色,还道他胆小。原来,刚刚崇火门门主栢天师随口而发,表面上平淡无奇。但奇就奇在如此平淡无奇的喊话,竟能传上这么远的路程。杨煜等人都深知这栢天师若要做到这般,那便只能是化有形于无形,以拙锋而奇雕了! 紧接着,又听栢天师笑说道:“鄙人栢天师前来少林拜会少林寺方丈无尘大师!”声音虽然依旧平常,但在众人耳里听来,似是距离又近了几分。 王紫逸向杨煜禀道:“启禀教主,这崇火门平素滥杀无辜,祸害百姓不小,我们白霜教早有将他除去之意,是否现在让属下等带领人马上前阻击?” 杨煜听他意欲上去对敌崇火门,心下暗喜,但又听他话的意思,竟是要让自己发号施令一般。当即摇头道:“王前辈再也不要多礼。不过,如果王前辈愿意带领各位好汉上去除害,倒也是功德一件。不过……不过……晚辈真不是贵教教主,还请前辈另寻符令。” 万子阳心想:“如果按任逍遥的话,此人定是教主不可!哎!这任逍遥平素做事太也无拘无束,随意妄为,忽然替教主传令,又不说清楚现任教主姓甚名谁!便借言溜之大吉。这下可好,这难得一遇的侠义公子,偏不承认自己就是教主。这可如何是好?”急道:“请问杨少侠可认识一位任逍遥的游人?” 杨煜道:“任前辈与在下确有一面之缘。” 万子阳咯噔一声跪倒在地,心想:“如此说来,杨少侠确实是我白霜教的新教主了。” 杨煜见他突然向自己跪倒,忙劝道:“前辈不可如此,这样实在折煞晚辈了!”可不仅万子阳跪地不起,其余王紫逸、陈非何、陈莫白、黄梦龙等也都跪地不起。 杨煜被逼得急了,也只好将怀中似海棠春睡林雪儿放躺在地,也向万子阳等跪地磕头,说道:“晚辈实难受各位前辈如此大礼!在此回拜!”突然之间,其余白霜教徒也纷纷跪地,几百人跪拜磕头闹成一片。 无相了解到大概,上前合十道:“名本虚枉,杨少侠又何必执着!”他是少林高僧,不便牵涉他另门派内部之事,但如此一来,竟是希望他担任白霜教教主之位了。 杨煜抬头疑虑道:“无相大师,这可如何使得?” 无相微笑道:“人本无善恶。” 杨煜见无相有心让他担任此职,心下好生不解,但想他乃一代高僧,这样做必有深意。于是心想:“好吧!这教主我就暂且做他一做,以后一个不愿意,我退职不就行了么!” 杨煜站起身来,看着面前数百英雄好汉,心中难免有些惴惴不安,但强作镇定后道:“好吧!我答应大家就是。” 杨煜此话方出,跪倒的众人惊喜哗然一片。杨煜听栢天师又有喊话声透过众人欢呼声中传来,又是近了不少。当即缓缓说道:“少林寺乃佛门清净之所,众位定要好好保将少林。”杨煜初当大任,这番话看似发号施令,但显然没有一派威严之风,竟有词不达意之感。但好在白霜教众此时对他极是尊重,听他说保护少林,便有王紫逸、万子阳等人起身,开始发旗布阵。杨煜见王紫逸六人,对于临兵布阵之事熟谙此道,心想自己身居众人之上,不觉有些惭愧。 无相走前一步微笑道:“多谢杨教主慷慨施救少林!” 杨煜客气道:“大师不必多礼!” 就在此时,无观也走身上前,吩咐罗汉堂、戒律院众僧,严守门户,防止奸人前来偷袭。很快双方都做好准备,王紫逸上前禀道:“启禀教主,属下等已做好接敌准备,是否就此下山等敌人入网?” 杨煜茫然失措,对于此道毫无头绪,但想他们六人都是这方面高手,当下也放心道:“按各位前辈所想去做便是。” 王紫逸等人接令,带领白霜教数百教众便下山去接敌。无相见众人都去山道上接敌,将杨煜邀进殿内,奉茶以待战报。 随着太阳中烧,又转为夕阳抹红。杨煜与无相、无观三人在大殿之中听着哀叫不断,心里都很忐忑。直到夜色将近,山下吵嚷之声方才渐渐转息。不时,蓝天傲回到大殿禀道:禀教主,崇火门妖众已然退下山去。”过得一会儿,无观、王紫逸、万子阳、陈非何、陈莫白、黄梦龙等人也回殿复命。 杨煜和无相见少林得免于难,心里都好生激动。无相向众人谢道:“少林寺百年古刹不致毁于一旦,贫僧替合寺人众道谢。” 杨煜俯身作揖道:“大师不必多礼。”无观满脸疑问,接道:“贫僧有一事,盼杨少侠能开释。” 杨煜客气道:“大师请说!” 无观道:“不是贫僧气度狭隘,只是此事与我寺事关重大。”接着又道:“先前我听闻各位居士说是奉教主之命,前来搅寺。不知众位可否……” 杨煜也觉奇怪,看向王紫逸,王紫逸等人均是你看看我,我瞧瞧你,显得甚是难以启齿。王紫逸无奈,只得尴尬走前致歉道:“我辈无礼,还望两位大师原谅。” 无相哈哈笑道:“死灰活木,原本难说得很,要不是众位前来纠缠,等到崇火门一干人来时,少林寺可哪去搬救兵呐?哈哈……”当下,无相又吩咐接客僧将众人领去休息用膳,话中对白霜教攻打少林一事,是全然释怀了。 ; 第八回 赏秋亭之约颜依旧 一 待杨煜饭后,一个小僧前来传话,说是无相首座请他带上林雪儿到‘一尘居’有事相询。 杨煜听说是无相大师有事相询,当下抱起睡在榻上的林雪儿,随着传话僧来到‘一尘居’。林雪儿自崇火门退下山后,杨煜及时给他输送真气,总算将她从鬼门关拉回来。 不时,杨煜来到‘一尘居’前,传话僧前去扣门道:“回禀师叔祖,杨教主已经到了门前。” 杨煜见‘一尘居’土墙青瓦,两扇破窗外,几只夜蛾扑打;室外除一把用来清扫的扫帚外,竟是什么也没有,空荡荡的。随着呀的一声,一尘居的房门打开,无相微笑着走了出来,笑道:“深夜打扰,真是怠慢贵客了!” 杨煜赶紧道:“大师这是哪儿话,晚辈得与大师夜谈,是三生有幸才对。” 无相呵呵笑道:“好了,既然杨教主不介意,那便请到室内详谈如何?” 杨煜笑道:“请!” 等两人进屋,传话的小和尚替杨煜斟了茶,又搬来一张大桌子,让林雪儿躺在上面。无相吩咐小和尚出去后,对杨煜道:“粗茶陋室,真是怠慢贵客了。” 杨煜喝了一口清茶,道:“大师切莫这样说。”接着又道:“不知大师让晚辈前来,可是有何要事?” 无相看了一眼林雪儿,微笑道:“好吧!真人面前老衲就直说了。杨教主此番前来少林可是为这姑娘?” 杨煜奇道:“大师如何得知?” 无相哈哈笑道:“这位小姑娘身受‘齐阳掌’掌力,内府依然受损,全身经脉断裂,普天之下,不就只有我少林易筋经能救她性命。杨教主此番是来求经吧?” 杨煜上少林寺本愿就是求经,见已被无相识破,脸一红,拱手拜道:“晚辈确实有此想念。不知大师……不知大师……”期期艾艾竟说不出口。 无相接着:“不知大师可否借经?” 杨煜羞愧道:“大师明鉴!” 无相又哈哈笑道:“‘易筋经’乃少林至宝,从不得外传,借经一事太过重大,老衲不能独决。” 杨煜急道:“那可如何是好?” 无相道:“杨教主莫急,借嘛是不能借的。不过这位小姑娘的伤势,老衲看来应该可以医治得好。” 杨煜听林雪儿的伤势竟然仍有生机,忙问道:“还盼大师赐教。” 无相缓缓地点了点头,说道:“救人于危难,正是我辈中人该做之事。杨教主大可放心!” 杨煜感激的点头。无相又道:“其实在我罗汉堂之中,住着有一位罗汉堂名宿。这位师叔精研易筋经已有许多时日,倘若求他出手相救这位姑娘,我看定是不难。” 杨煜喜道:“哦,竟有这样高人前辈,不知他在何处,好让晚辈前去相求?” 无相摆手道:“杨教主莫急,这位师叔脾气古怪,平素极少见人,在江湖上,自然也没有知道他的行踪。”缓了一缓,又道:“杨教主前去相求,其意诚恳,再好不过。但是,这位师叔不见外人,我看杨教主还是不要前去甚好。” 杨煜突然双腿一跪,哽咽道:“雪儿对在下恩重如山,还盼大师告知那位前辈行踪。” 无相忙伸手将他扶起,说道:“杨教主对我少林寺有大恩在前,老衲自会帮你,快快请起!”无相暗自思索了一阵,又道:“杨教主不能前去无妨,老衲向这位师叔经常学佛理,不如让老衲代劳如何?” 杨煜一听无相愿意帮忙,当然愿意,连连点头道:“多谢大师,多谢大师!” 无相又道:“区区小事,杨教主不必记心。但老衲有一事相求,不知杨教主可愿答应?” 杨煜心想:“以大师身份,世上应该少有他做不到的事,看来此事非同小可,可不知是什么事?哎!不管是什么事,既然与雪儿性命相关,哪怕是要自己上刀山下油锅,也在所不辞。”向无相道:“大师请说!” 无相道:“今日我看杨教主似乎极不愿意做白霜教的教主,不知杨教主可是?” 杨煜叹了一口气道:“晚辈人微言轻,又有什么德能做着一教之主。” 无相爽朗的哈哈笑道:“我看还不止这些吧!杨教主是觉得他们生性残忍,行事歹毒吧?” 杨煜点头道:“对,就是如此。” 无相又笑道:“看来老衲这次非要强人所难了。” 杨煜茫然不解,看着无相。无相说道:“我要你所办之事正是要你做白霜教教主,不知杨少侠可愿呐?” 杨煜支支吾吾,心下难决。无相又道:“我知道白霜教是一个邪教,历年来作恶多端,深另武林同道不耻。” 杨煜问道:“那大师又何必……何必……” 无相深叹一口气,说道:“杨少侠做这白霜教教主时日尚浅,恐怕关于白霜教还有许多事不知吧?” 杨煜正想了解一下白霜教为什么被称作邪教,说道:“请大师告之晚辈。” 桌上摇曳的灯光,时明时暗。只见无相悠悠说道:“白霜教始于隋朝,极盛于唐朝。我听师祖曾经说过,白霜教的第一任教主叫朱仝寅。这位武林前辈非但武功超群,而仁侠义胆更是让人称道。可惜此人却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后来这朱仝寅性情大变,突然之间将一个维护江湖正义的门派变成邪教。后来因为白霜教在江湖上滥杀无辜,中原各派人士终于群起围攻,而朱仝寅也死在了这场大战之中。正当白霜教危难之际,该教的副教主天雷带领残余教众逃至荒漠,直至三十年后,才又有了白霜教教众的人影。” 杨煜问道:“这天雷此后带领白霜教如何?” 无相摇头道:“可惜天雷教主并非正道中人,他继任了白霜教主后,更是大肆杀戮我武林正派人士。直到第八代顾恺之任教主后,白霜教才有所转变。” 杨煜一听顾恺之名字,奇道:“这位顾前辈原来是白霜教第八代教主!” 无相问道:“怎么?杨少侠识得此人么?” 杨煜点头道:“此事说来话长,晚辈今日得能保全性命,与这位前辈实有莫大关联。” 无相哦了一声续道:“这位顾前辈虽不是我正派人士,性情也难免古怪了一点,但为人正义,多为武林造福,实是一位江湖不可多得的武学奇才。哎!若不是他突然离奇失踪,恐怕今日的白霜教就不会如此没落了!” 杨煜道:“看来这一门一派好坏正邪全在于领头的心念善恶。” 无相笑道:“可不是这样吗?这也是我为何希望杨少侠能继任这教主之位的原因。” 杨煜思索了一阵,还是仍感事态严重,道:“无相大师仁义为怀,晚辈甚是敬佩,只是这白霜教人多势众,龙蛇混杂,晚辈初出茅庐,恐难胜任。” 无相微笑道:“杨少侠侠肝义胆,又武功盖世。又何必妄自菲薄,空浪费这一身武艺呢?” 杨煜被他说得张口结舌,只得拱手道:“多谢大师教诲!但此事晚辈还需从长计议。不过大师可以放心,只要杨煜身在江湖,绝不会做出令武林同道所不齿的事来。” 无相道:“既然杨少侠如此坚持,老衲也不便再多说。” 杨煜急道:“那雪儿伤势……” 无相笑道:“这个少侠放心,贫僧自会帮你。” 当下无相叫一名弟子进来,将杨煜引回住处,独自带着林雪儿去寻那罗汉堂高人。直至第二天中午,一个接客僧前来回复杨煜,说是林雪儿之伤已经治好,要他前去探望。 ; 第八回 赏秋亭之约颜依旧 二 杨煜听闻林雪儿伤势痊愈,心下甚是高兴,忙拱手道:“有劳师父带路。” 那接客僧还了一礼,带着杨煜径往罗汉堂走去。一路上穿廊过亭,绕过了一座大殿,杨煜远远望见罗汉堂。那接客僧道:“杨教主请往这边,刚刚那大殿是戒律院执行律规时用的,罗汉堂在前面。” 不时,两人来到罗汉堂门前。那接客僧客气道:“杨教主自行进去便是,小僧没有罗汉堂首座手谕,是不能擅自进入罗汉堂的。还望杨教主恕怠慢之罪。” 杨煜为人谦和,随即也客气了几句,推开门,走了进去。罗汉堂正厅里列着十八名罗汉,每个有两丈左右高,金黄法身,横卧端坐。杨煜打量一阵,径穿过大厅,走进一个偏室,见林雪儿正睡在一张榻上。 杨煜轻轻走过去,见林雪儿面色苍白,但前几日脸上的黑气已然消失殆尽,苍白中蕴涵着一抹淡淡的润红。杨煜极是高兴,伸手搭她脉搏,原本絮乱纤弱的脉息,如今顺畅渐有生机。突然,林雪儿的另一只手,反过来握住他。杨煜一看,原来林雪儿已经醒转。杨煜柔声道:“雪儿,你觉得怎样?” 林雪儿微微一笑道:“杨大哥我觉得好多了,只是还动不了。” 杨煜安慰道:“雪儿放心,你这次受伤太重,体力已完全虚脱了。” 林雪儿轻轻的点了点头。 杨煜忽问道:“对了雪儿,你可见到那替你疗伤的前辈高僧没有?” 林雪儿摇了摇头道:“没有,那高僧一直背对着我,我没有看到他的脸面。” 杨煜叹气道:“少林寺高僧如此恩惠,他日真不知该当如何相报。” 林雪儿似乎想起了一点疗伤过程,当下说道:“杨大哥,我虽没有见到他,但他的声音好像很是熟悉,不是第一次听见。” 杨煜吃惊的哦了一声,问道:“你可是认识他么?” 林雪儿想了想,摇头道:“是最近才听过的声音,应该不认识。” 杨煜更是吃惊:“最近才听过的声音?” 林雪儿点头道:“嗯,是最近在少林寺才遇到的人,声音很浑厚,之前没有听过。” 杨煜暗想:“最近雪儿天天与我在一起,没这样的高人啊!少林寺除了无相、无观两位大师,一直没有出现更了不起的人物啊!难不成是雪儿昏迷之中没有听清?”当下对林雪儿道:“雪儿放心,既然这高僧对你有救命之恩,等他日我两总会认识他,那时再报恩德不迟。” 林雪儿答应道:“也只有如此了!”两人就此事不再提起。林雪儿依偎在杨煜肩上,准备小憩一会儿。忽然,林雪儿坐起,急问道:“杨大哥现在离赏秋亭比武之约还有多久?” 这几日杨煜因林雪儿的伤势忙得晕头转向,突听她一问,这才暗叫道:“不好!离约期不过七八日时间,这可怎么办才好?” 正当杨煜手足无措之际,一个罗汉堂小僧走了进来,急得说话结结巴巴,对杨煜道:“杨教主不好了……不好了……” 杨煜拱手问道:“请问小师父有何不好?” 那小和尚急道:“你门下教众说我们少林寺暗中加害于你,如今正在菩提苑闹事,说是……说是不把你交出去,他们便一把火将少林寺给烧得一干……一干二净。” 杨煜忽然想起,自己手下那帮恶徒,因为自己对白霜教教主之职甚是厌恶,因此不愿与他们多见,只是吩咐门外的小僧,假若有白霜教中人来找他,就说他正在休息,不愿被人打扰。万没想到,竟惹起了祸端。因此,不敢多耽搁,扶着林雪儿睡下,便跟着小和尚赶往菩提苑。 杨煜一到,正见陈莫白手里拿着一个火把,陈非何正叫骂道:“贼秃驴,再不把我教教主交出,我叫你少林鸡犬不留!” 菩提苑里的会客僧忙说道:“这位大侠稍安勿躁,杨教主在我寺做客,并非如众位所说,被关押起来。一来杨教主于我寺有恩,二来杨教主武功盖世,我们想要关押他可不是一件容易事。” 蓝天傲怒道:“呸!滚你奶奶的!杨教主武功盖世你们明着是不能加害于他,但背地里偷鸡摸狗,暗施暗算,我教教主又仁义豪爽,这可说不定竟遭了你们道!” 会客僧忙解释道:“施主这话可说得忒过了!我少林寺又怎会做那等事!” 王紫逸接道:“小和尚那我问你,无相、无观二人哪里去了?怎么不敢出来对峙?” 会客僧被他这一问,可万难回答,被逼得越来越是窘迫。万子阳粗着嗓门道:“过几日便是赏秋亭之约,我教主若不是被扣留,他又怎会放着这大事不做呢!?” 杨煜见他们围着少林寺的五个小和尚吵嚷,暗自摇头道:“这伙人真是鲁莽,动不动便要杀人放火,我还是尽早说清不做教主之事,免得落个臭名远扬,遗臭万年。”当即走前,喝道:“白霜教众退下,休得无礼。” 众人回头一看正是教主杨煜,又见他衣衫光洁,面色红润,应是没受苦。众人齐跪下道:“手下参见教主,教主万福金安!” 杨煜厌恶的将头侧开,说道:“众位起来吧!” 待白霜教教众起身。杨煜怒道:“你们这是做什么?”王紫逸道:“教主两天没有来见属下等,属下担心教主安危,因此前来探望。” 杨煜双眉横飞,喝道:“你们这是探望吗?有你们这样探望的?” 众人见教主发火,心里极是害怕,忙又跪地磕头道:“属下鲁莽,教主恕罪!”杨煜没好气的哼了一声,道:“如今见到了,心安了,还不向五位师父赔罪回去。” 王紫逸等人哪敢违背旨意,忙连珠价般向五位小和尚道歉。杨煜见他们道歉,心里的厌恶倒也减了几分,让他们站起说话。王紫逸禀道:“启禀教主,再过八日便是赏秋亭之约,如何善事,还请教主示下。” 杨煜刚刚也正为此事发愁,本该现在就动身启程,但林雪儿大病初愈,哪能这般折磨!正当心下难决,一个身着黄衣的中年和尚跑来。手里拿着一张纸笺,说是递给杨煜的。杨煜道谢接过,一看纸笺的署名,竟是无相大师。 ; 第八回 赏秋亭之约颜依旧 三 又细细看将下去,只见写道:杨教主亲启,杨教主身系武林安危,凡事冗杂难为。今又乃多事之秋,杨教主肩负重任,身疲力竭尤不忘义之所存。林姑娘身不宜动,恐为杨教主牵挂。我少林寺虽然人才凋敝,门户破落,然同属武林一脉,理当尽力。今将林姑娘托付我少林,杨教主一去后顾之忧,我少林也得以出力武林,岂不美哉! 杨煜看完,心想无相大师所言不差,赏秋亭之约事关重大,将雪儿姑娘托付少林最好不过。遂转身让众白霜教徒赶往开封。自己前去罗汉堂拜别林雪儿和无相大师。熟不知依旧不见无相大师,只好与林雪儿寒暄后,只身飞往开封。 河南开封府朝陽楼上,近日龙蛇混杂,杯盘残羹一片,好不喧闹。众人之中有十三个你说我笑,一唱一和,惹得众宾客笑声连连。只听一个麻脸笑说道:“我说樊老大对吧?你十三鹰如你所说,恐怕即将便要跻身八大门派,成为这第九大门派了。”说完将手一拱。 樊老大听人吹嘘他十三鹰厉害,当下更是神采奕奕,摇头说道:“你这浑球说得是什么话?我十三鹰哪能与八大门派比肩?他们配么?八大门派今后得归我们十三鹰管束,对不对?” 麻脸笑呵呵道:“对对,小老儿失言,小老二失言。” 十三鹰里的鼠须胡,用两个手指头捻着胡须骂道:“对我十三鹰失言不要紧,我十三鹰人人胸襟宽阔,不与你计较,但此话以后可不容再说了,听清了没有。” 麻脸一脸的窘色,连连道歉,举起酒杯便去敬樊老大。忽然一只筷子唰的飞来,将他手中的酒杯打落,溅了樊老大满脸都是。 樊老大大怒,骂道|:“是谁将筷子乱扔?瞎了狗眼么?” 众人眼前一花,又有一个酒杯迎着樊老大面门打来,樊老大一个措手不及,竟没能挡住,啪一声响后,樊老大脸面淤青,吐出一颗门牙拿在手中,骂道:“奶奶个熊!是谁?有种的出来和大爷们真刀真枪的实干,耍什么暗算。” 众人看樊老大方才那阵吹嘘,本以为他们十三人武艺超群,谁知一个酒杯都没能躲过,看来武功是寻常得紧,便都不再怕他们,一阵喧闹、笑声不断。又见一个青衣少年慢慢走将过来,众人见他眉清目秀,长身俊俏,身附一把青钢剑。众人见他手中佩剑瞬间肃然起敬,原来是泰山派的弟子。 樊老大不知泰山派兵器模样,又见是一个白脸少年,心中火烧,起身指着大骂起来:“你这小白脸是谁门下弟子,如此没有教养,和武林前辈动手动脚的?” 那青衣少年不动声色,只是将腰间宝剑往前一伸。鼠须胡一看,骂道:“怎么?你以为把剑赔我们就此了事了?当然,赎罪的话,剑是要留下来的。” 只听啪啪两声响后,鼠须胡捂着下巴骂道:“你这小子什么道理?有你这样做晚辈的吗?” 青衣少年哈哈笑道:“方才这两巴掌是打你们不知天高地厚。”啪啪又是两响后,接着又道:“这两下嘛是打你胡言乱语!” 鼠须胡被他打了四巴掌后,哪还敢多言?青衣少年又逼视四周一圈,冷声道:“今后如果我再听闻谁胡言乱语,看我不割下他的舌头。” 众人都被吓得哆嗦起来,头也不敢抬起。青衣少年极是得意,哈哈大笑着走下楼去。身后一片惊恐的目光,待他走后,方才有一个老汉讪讪说道:“后日便是比武之约,这热闹看来还真是不小。”其余众人见青衣少年走远,也方才松了一口气。 第二日,来的观客更是不少。朝陽楼挤得水泄不通。赏秋亭张灯结彩,倒不像是比武之约,却是喜事一般。 终于,随着朝阳冉冉升起,朝陽楼上坐满了客人,但不喧嚣,都是中原各大门派,那些乌合之众都远远的坐在了对面的小茶馆里,嘴里说些零碎。 只见一个威武汉子慢慢走到赏秋亭里,摆手道:“众位武林同道,且听在下一言。”待众人都止声后,他又说道:“今日乃是‘江南四友’与泰山派公开澄清的日子。中原各大门派皆有名宿出席,为的就是做个见证,熟对熟错等一下自会揭晓。” 对面的一个缺牙中年男子问道:“我说这位兄台,我说那江南四友什么时候才能到啊?人家泰山派可是早来了。” 又有一个老者道:“我看那江南四友是不敢来了,否则怎么现在了还不现身?对不对?” 威武汉子拱手道:“众位切莫心焦,江南四友已经在路上,想必马上就到。到时候是非黑白,一瞭便清。”又道:“这里是河南地界,也是在下的故乡,众位武林同道既然远道而来,兄弟已备好薄酒,众位朋友务需静坐等候,那江南四友肯定回来的。” 一个年轻人又问道:“我说谢仁大哥,那江南四友要是不来了那便如何?” 谢仁吼道:“怎会不来?我说他们能来,就一定能来。”这谢仁便是前些日子与杨煜一同帮助江南四友那人。他那日与杨煜分开后,便招呼江湖朋友,一路赶去接应江南四友。待会面后,谢仁为防赏秋亭这较武场所被施暗算,因此前来招人防范。他为人老练,一来便将事情做得妥妥当当,如今,就只需等江南四友一来,事情原委便可水落石出。 那个年轻人便是前些日子痛打樊老大的那泰山派弟子。又听他出言讥刺道:“这可说不准!琴阳那厮恩将仇报,打伤我师叔,杀害了我派四大弟子。要是我的话,定然不会再现身,找个黑洞躲起来,倒还可以留住狗命。” 谢仁心里不快,拱手道:“这位小兄弟,请你说话注意些!是非曲直待会自有门道。” 年轻人极是不屑,哼一声道:“你处处维护江南四友,我看你们一丘之貉,你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吧?” 谢仁早些年久经江湖,面门挺广,素来在江湖上极有名气,但后来得琴阳点化,淡出江湖。这泰山派年轻人即不识得他,又心高气傲,竟不给他留下半分面子。 ; 第八回 赏秋亭之约颜依旧 四 谢仁悻悻骂道:“年轻人是非曲直现在谁也说不准,到底是江南四友的不是,还是另有缘由,这还未可知。你年纪轻轻何必出口便伤人?为何不等事实水落石出再来骂话呢?” 这年轻人名叫秦归真,原是泰山派中年轻一辈的佼佼者,自泰山四杰死后,他便更是泰山派中数一数二的高手。本来泰山掌门莫起梧欲将其衣钵传授他,可惜他狂妄自大,恐难胜任这一要职,因此他被莫起梧常年留在山上,很少下山作为,声明便一直不如泰山四杰响亮。这也是他一生之中最为愤懑的事。 秦归真难得下山,此番即下得山来,势要闯出一番赫赫声名。此前谢仁的一番话,明里为长辈教训晚辈,暗里便是暗指此事恐怕是泰山派捣鬼。秦归真听他直言训斥,青筋暴露,长剑一指,怒吼道:“休要胡说。”说完脚尖一点,已然飘身上台,又说道:“我尊你长者,今日倒要你替那江南四友给我泰山派个说法。” 谢仁见他言出无状,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不觉也怒气上冲,只听他冷冷说道:“不给你说法,你又待怎样?”秦归真长剑斜指,乃是泰山剑法中的‘诛邪式’。谢仁虽然见他年纪轻轻,轻身功夫已然不弱,但料定内力必是有限,倒也不用太过上心。泰山掌法第一乃属‘齐阳掌’,剑法最上乘乃是‘无极剑法’。于是存心嘲弄他道:“素问泰山齐阳掌、无极剑乃无上绝技,今日老夫倒要瞧瞧是否真有那么厉害。”秦归真听他说起泰山派的两项绝技,不禁脸红。原来这两项绝技兼备者只有掌门,就算是邱梧这样的辈分,也只是会齐阳掌,其他长老也是一样,要会齐阳掌的就不懂无极剑,懂得无极剑的又不知齐阳掌。而他秦归真素未被倚重,二者与他皆是无缘。 秦归真此时早已恼羞成怒,哪还顾得上与谢仁斗嘴,剑尖一挑,一条青芒往谢仁咽喉缠去,乃是‘诛邪式’里的‘无常套魂’。此时,在赏秋亭围看热闹的人着实不少,谁都没想到秦归真脾气如此火爆,更没想到他剑法如此高超。他这一剑刚中带柔,迅疾而不失稳重,就连久历江湖的谢仁也未曾料到。幸而这谢仁也非庸手,但见剑光微晃,便向后急退一步,说是巧极,但也不禁冷汗直流,秦归真剑尖刚好触及他的咽喉划过,虽未重伤,但已划破皮肉,几滴鲜血已然渗出。 围观众人见谢仁躲过这一剑,不禁哗然喧闹,一时不知是赞叹秦归真爽利的剑法,还是谢仁躲让之巧妙。秦归真见他居然躲过自己一剑,心里也不禁暗道:“好一个匹夫!”当即施展开剑法,横划直刺斜拉招招凌厉狠毒,都是直攻命门。谢仁被他眼花缭乱的剑法困住,哪里还能脱身,就连暗暗叫苦的闲工夫也没有,只是见缝便躲,施展浑身解数。秦归真剑势越来越快,眼见谢仁已然被笼在剑下,后颈不觉已有破绽,当即虚刺两剑,半空而起喝道:“着。”剑尖已然触及谢仁皮肤。谢仁感觉后颈微凉,便已料定再难躲避,便闭眼待死。众人也都啊哦的叫唤,似也料定结局。 说时迟那时快,嘡的一声清脆声响起。只见一个蓬头老汉,六十余岁年纪,衣衫褴褛,可双眼却是炯光熠熠,一手搭在谢仁的肩上,另一只手缩于袖内,此人正是江南四友中的‘神算子’南宫傲。 原来就在秦归真与谢仁刚动上手时,南宫傲已然来到,见谢仁与一少年动上手,料想谢仁必能对付。他藏身人群之中,一来相貌平常,二来他极少涉足江湖,所以既不惹人注意。可当秦归真一出手,他见大是不凡,便暗自留心,将一枚棋子扣在手里,准备随时救援,直到谢仁难有转机,形势危急,他才跃身发棋,又怕秦归真内力深厚,一枚棋子恐难弹开,因此发棋之时,顺手将谢仁向后拉开一步,置身己后。 谢仁见是南宫傲,喜不自胜,忙躬身道:“原来是南宫先生救我贱命,真是无从感激。” 南宫傲面容污垢,蓬头乱发,悠悠伸出手,作势不要多礼,慢慢又道:“谢兄弟多礼!你为我四兄弟所做之事,我是知道的,大恩大义还未报之,岂敢再受你多礼!”说完,摇手让谢仁退后,他双眼精光熠熠,凝视着秦归真,虽然颤巍巍的身体,但亦令秦归真浑身感到不自在。 “你是谁门下?为何出手这般狠毒?”南宫傲向谢仁问道。 秦归真听他这般问法,便是说不识泰山剑法,心想此人更比谢仁可恶之极,于是收剑及腰,傲慢道:“天下剑法如此迅疾的,莫不是泰山剑法又有何?!” 南宫傲呵呵冷笑几声,悠悠说道:“天下剑法?比之迅疾的恐怕还不少,但是如此歹毒使剑的,倒是第一。老朽素问泰山派乃武林正派,怎不知还有这般咄咄逼人的剑术!你黄口小儿,别冒充了别家名头来厮混,到时落得个家家喊打可不糟糕至极。”南宫傲心思缜密,早已将围观之人中己方占多少,敌方占多少摸了个底。他见己方势微,便早已在胸中筹谋划策。如今又见秦归真性情鲁莽,急功近利,索性激他一激,用他一用。 这秦归真妄自尊大,目中无人,若论心机城府哪能及得上南宫傲万分之一。只听他朗声说道:“歹毒?对付你等妖魔邪道,我想此法甚是。” 南宫傲哦一声,说道:“如此说来我等邪魔外道必不是你泰山派的敌手咯?不知你有何本事?” 秦归真听南宫傲问他本事,当即心高气傲起来,只听他大声说道:“我泰山派剑法通神,我虽然只略学一二,然已足矣!” 南宫傲在亭内踱将几步,微微笑道:“自家剑法倒是名不虚传,可你得懂天下之大是何意?” 秦归真哼了一声,傲道:“我不懂天下之大,难道你懂?” 南宫傲呵呵笑道:“不信么?我与你试演几招,你若能说出出自何门何派,老朽便服你泰山派,怎么样?” 秦归真历年来不仅苦练自家泰山剑法,旁时也涉猎各门各派的剑术。听南宫傲说要考究自己,便欣然答应,一心只想扬名立万。于是摆手向南宫傲道:“行!怕只怕你打不出几招几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