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浅之一世长情》 第一章 悲催的异世新生 大楚国都樊阳,“三城”之一,以繁荣著称于世,三国商贾多会于此,当世有三分之一的贸易在此间订立。故而为维持秩序,朝廷规定,从戌时到卯时,每隔一时辰打更人敲锣打更,戌时、卯时各敲三下,为起息时间。是以一日内,街市从卯时初有人,打辰时自酉时最繁华,熙熙攘攘,叫喊声大作,人流穿行不息,不时还有车马经过,扬起一阵尘沙。 此刻,正值樊阳一天中最繁华之时。其东南角的一处不大的邸院中,有两个女子,小的,约十七八岁;大的,约莫中年,皆穿紧身衣物,袖口用绳扎起,腰间用带束紧,彼此间一招一式、你来我往,竟是在对打。 “玥儿,适才你与我对打,我那一掌力劲实足,你竟用巧,十中去其六七,心思机敏,足可见之。你自小与我习武,这两年来,师傅是越来越打不过你了,胜负也是五五对分,青出于蓝胜于蓝,师傅很是高兴呐。” “哪有,那是师傅让着徒儿,不肯伤害徒儿,徒儿怎敢妄自尊大?若是师傅全力,徒儿只怕很快就要落败了。” “哈哈,好了好了,你啊,你个鬼灵精怪的小丫头。可惜了,不是男孩,若为男孩,这世间,只怕又得多一奇人。” “什么嘛,女孩不也挺好?师傅自己,难道不是女子?怎么还嫌弃女儿身呢,徒儿始终相信,女子若主事,当也顶得半边天,分毫不让男子。” “哈哈,是啊是啊,是师傅短见了。我家玥儿,巾帼不让须眉,好气魄啊。” ………………………… 大楚秦邸,是秦玥这世的家。投身到礼部尚书府,还是独女,老爹与她娘琴瑟和鸣、伉俪情深,除了她娘一个女人,再无其他姬妾,对她更是有如掌上明珠,呵护有加。就连她随人习武也只是稍有微词却不曾阻拦;不论她想做什么,大多随她;更不曾打骂于她,却也没有十分溺爱,一个“度”把握的非常好。 真真的好家长啊!秦玥时常感慨,前世今生的父母都如此开明,对她是这么的好,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 想来看到这,诸君该心里有数,无奈苦笑,不错,又是一个俗到烂的梗子,秦玥她穿了,穿到了一个三国鼎立的大陆,不过不是魏蜀吴,而是楚齐蜀——一个中国上下五千年都未出现过的局面。秦玥穿来的,正是楚国,今世身份——大楚礼部尚书秦衷民之女。 要说她秦玥,也真是死得冤,因一只小狗而被车撞。其实,鬼知道那时会突然冒出辆车,明明之前一点征兆也没有好不好?想来哪怕一人再嗜狗如命,也不会为了那小东西而葬送自己性命,何况她其实并没有那么喜欢狗。后来招魂使者前来,她的魂魄便跟着他归入地府。满地的血向四周扩散,现代医学再发达只怕也救不了她了。 等到了地府才知道,她那是误死,那件事是地府安排不当。尼玛误死,安排不当!只听说地上有些部门效率低下、办错事,原来到了地下,地府也是这样~~。欲哭无泪啊! 想到已经阴阳两隔的父母和弟弟一定在为她黯然神伤、落泪不止,尤其是母亲,胆子小、性子柔,可能还会几经昏厥,她肠子都悔青了!好死不死招惹那只狗干嘛?!好在她还有个弟弟,不至父母百年后无人送葬,要不然她可真是大罪过了。 “唉唉,奈何~奈何呐~” 不知何时,小院里只剩了秦玥一个,适才陪她对打的那个中年女子不见影踪。不过秦玥倒不急着离去,反而是纵身一跃,坐在了瓦块上,手里拿着根狗尾巴草,不时塞进牙缝里玩耍。要说现在处的这个时代,好玩的、让她感兴趣的实在是太少,除了上世没看过的古代小杂物,也没什么其它了。但同样的东西看上十几年,也就习惯了,甚至是渐渐厌了,到现在,已不再觉得哪怕一丁点趣味。 脑袋里的东西超越这世千年,三从四德自然是糟粕;女红绣花太闷,秦玥对那两样恨不能避的远远的;剩下琴棋书画,琴画不会,她其实喜欢笛箫,就跟着这世父亲后面学了吹箫,用了不少心,吹得也还可以,前世的一些优美调调就算没谱,她估计也能吹出来,但目前为止,她还没吹过。不是不想,实为不敢,要是被人发现,她该作何解释?她那爹是肯定不会信她编的那些鬼话的。至于棋书两项,她也会上一点,围棋能走上几步,书也是还能看的过去的行书,不过怎么能和那些从小倍受熏陶的足不出户的大家小姐相比? 所以,她其实算个另类,内心里颇为寂寥,跟那些大家小姐几乎玩不到一块,更是被当做礼部尚书家的笑柄,背地里常被人拿来打趣,“那个谁谁谁~,枉生在书香之家,实在是朽木不可雕也,如何能与我等作比?”所幸她还有个聊得来的朋友,丞相家的嫡女——沐丝菡。都说朋友不用太多,一两个得力、知心的便可,能在这么落后的时代找到一个也算不错了。小沐她除了性子稍微羞涩点,其他真真是顶好! 若拿现代话来说,秦玥算是个十足的女汉子,性格偏向男子,豪爽大方、大大咧咧,充斥着江湖气,最讨厌小女子般的矫揉造作。今生原本也跟地府说好是要投男胎的,女生的生活她上辈子大体体验过了,这辈子就不必再重来了。更当她得知这世会生在古代,要投男胎的念想便更为坚定,谁不知古代是十足的男权社会?男女地位实在是相差悬殊!可恨那地府的办事效率又一次起了作用,她这世仍旧是个不带把的,既已成事实,她也无能再改变。所以这些年来,她抓住一切机会尽可能得向这世双亲灌输婚姻自由的观念,前世她没谈过恋爱,更别论结婚了,今生倒不一定,还是早做打算为好。不过目前看来,她的努力已逐步取得成效,再加上这世双亲本就比较开明,应该不会像些小说、电视里那样,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随随便便就找个人把她嫁了。 “把你的心、我的心串一串,串一株幸运草,串一个同心圆……” 秦玥还没走,坐在房顶上一手拿着狗尾巴草,一手撑着下颚,看着蓝天、数着白云,不时飞过只鸟,在她眼前一闪而过,却也仅仅是一闪,了不得再叫唤上几声,这样的景致多少年如一日。此世的天尽管很蓝,空气尽管很干净,绿意尽管很森然,现在也只觉得寡淡无味。拿草的那只手稍微动一动,草便跟着无力得晃上几晃,双唇微张,小声得哼唱着前世歌曲,实在是无聊透顶! 但可怜,也只有在这,秦玥才能真正的稍微放开自己。此处,乃是她向这世双亲撒娇不下五十次才弄来的练武场,虽然不是很大,但她心里实为珍惜,没事就来这一遭。不光是因为习武、对练,她更喜欢的,是来这坐坐,无人打扰的让她一个人静静,哼上一小曲,抒上一感怀。 “小姐,小姐,出、出大事了!宫里刚刚来了公公传旨,说是与小姐有关,正在前厅等着呢!老爷叫小姐快去呢,小姐快下来吧!” 秦玥正在伤感之中,冷不防被人出声打扰,来的是自小就跟着她的丫鬟——沁悦,密密麻麻满额头的汗水,脸颊上异于常时的红,无不显示着她来的焦急。前厅离这有上一段距离,看那样子,倒也难为这小丫头短时间内过来了。 “好,我知道了。小悦,辛苦你了,我现在就去,你不用急。慢慢跟过来就行。” 秦玥说着,整个人纵身一跃,语还未毕,她便已轻飘飘得落到地上。纵然心里再不以为意,可身处这封建时代,皇帝的圣旨她也不敢丝毫耽搁,万一治她个目无圣上之罪,祸及家人,她多少个脑袋也赔不起。于是脚底加快,运上内劲,轻功都使了出来,一路疾行之下,三下两下就到了前厅。入目便是父亲一旁陪笑、谨慎小心的身影,和多出来的一群穿着宫里服装的人,最前面的那个看起来稍有不同,应该是他们那些人中品级最高的,在他旁边的另个太监,双手端着个盘,盘内稳稳的躺着两道金黄色卷轴,其上隐约有着爪纹绣案,阳光大好,却并无照在那上面,但那金黄,那么鲜明、那么耀眼。 “玥儿,玥儿怎么在外面站着?还不快进来!你这孩子,一点分寸也没有!宫里的大人们都有事,因你在这等上好一会,你还不快来赔罪!”秦衷民偏眼便瞧见了停步在门外的秦玥,不禁恼怒道。 听到父亲那声恼怒,秦玥回过神来,赶忙小步走入厅中,身上的衣物都没来得及换,仍是那副练武的男儿样式。但眼下顾不得那么多了,公公这类人,生理不全,往往内心偏激,大多小人。俗话说“宁得罪一个君子,不得罪十个小人”,更何况他们还与皇帝邻近~。故而秦玥一进门,首先不是对着今世父亲,而是对着那个男女不知的太监道歉: “公公,臣女练武来迟,失礼之处,还望公公大人大量,切莫与臣女一般见识。臣女在这,给公公赔礼了。”秦玥说着,腰微弯、腿微屈,福了一福,还非常不愿意的添上一笑,尽力表现出自己的“诚恳”。这是楚国贵族女中的交际礼仪,她虽然嗤之以鼻,无奈也只能学上一学。 “哼。”那太监没回,脸色稍稍有些怪,却也没有太难看,鼻子里传来的一声不轻不重的“哼”声就算别人没听到,但练武人素来听觉灵敏,秦玥又怎会没有察觉?不禁有些忿然,不过一变态,也敢鄙弃她?要不是眼下光天白日,以她的脾气,早就一脚踹死他丫的了! 第二章 无奈的赐婚 “礼部尚书秦衷民之女秦玥听旨~”秦玥脑中尚在激烈活动,太监双手已慢慢向外拉开了第一道金黄卷轴,尖细的男音环绕在整个厅内,那阵怪异,秦玥不禁身体微颤,只觉毛骨悚然,阴阳人果然是名不虚传,那声音,如何能再听的出一点男性的阳刚?但叫她接旨是万万不能怠慢,当即朗声道:“臣女在~。”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兹闻礼部尚书秦衷民之女秦玥秀外慧中、端容大方,特封为清平县主。赏,金百两,绢百匹,玉器十件。钦此~” “臣女接旨,叩谢皇恩浩荡,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秦玥双手高举过头顶,毕恭毕敬上前,双膝“扑通”一跪,接过圣旨,跟着站起身,退回到原处,继续跪着,等着下一道圣旨。这件事实在诡异。县主?怎么会?皇帝会认识她?自然是不可能的事。那又为什么突然封她个县主呢?万般想万般皆是古怪。 “礼部尚书秦衷民听旨~”秦玥接过旨后,太监跟着打开了第二道圣旨,这次不是给她的,受旨对象换成了她父亲。 “微臣在。”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闻礼部尚书之女秦玥贤惠端庄、秀外慧中,特赐婚于玮令侯,着七月十五完婚,钦此。” ……………… “特赐婚于玮令侯,玮令侯~。”秦衷民心里恍若响过一道惊天霹雳,一时呆愣在原地,对外界置若罔闻,竟忘了去接旨。 “秦大人~,还不接旨~,秦大人!”那太监见秦衷民没有立即上前接旨,不禁有几分怒道,尖细而又嘹亮,让人莫名的感觉几分惊悚。 “在,在,微臣,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臣,叩谢皇恩。” 秦玥见秦衷民还没反应,轻轻撞了他一下,后者这才清醒过来,起身上前接旨。不过短短几步,他竟显得有点踉跄,从太监手里接过那道圣旨时,整个人更是觉得一下老上几岁,秦玥看在眼里,心里不禁疑惑,夹着几分心疼,父亲向来行事沉稳,怎么这次,这么失态? 与上次不同,太监鼻中重重地“哼”了一声,在场众人都可以听见,不过始终没说什么,圣旨宣交完毕,他立即带着宫里的那些人大摇大摆的走出门去,回皇宫复命了。 眼瞅着宫里来人都走了,秦衷民终于不再绷着,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古话有言:“男儿有泪不轻流,只因未到伤心处。”,秦衷民此刻,便有东西顺着眼眶,两道泪水直流而下。 “爹爹,你这是怎么了?”秦玥讶异于眼前的此情此景,无非是封个县主、赐个婚,父亲这般难过却是为何?可惜了她多年的努力,全都毁于一旦,封县主估计是其次的,赐婚才是宫里那位的真正用意。千算万算也没算到老天会给她来这招,这算不算上上辈子造的孽?皇帝都派人给她一个大臣之女牵姻缘了。 天大地大,说到底皇帝最大。秦玥纵然有着超脱世人千古的知识和思想,也是无力了~。要是父母对她不好,她或许能狠狠心逃婚,但现在父母对她这么好,她一人系全府上下三十人的安危,纵使前面是火坑,她也只能跳了。可恶啊,天杀的圣旨呐~~~!!! “衷民,衷民,你这是怎么了?” 宁雪茗,秦玥这世的母亲,破落家族庶女,与秦衷民颇为恩爱。从下人口中听到宫里来了圣旨,赶忙火急火燎得踩着小碎步就赶了过来,一看秦衷民瘫坐在地上,熟悉丈夫多年的她,自然清楚宫里来的多半不是什么好事。 “雪茗,我们女儿,我们女儿要嫁给一个傻子啊!玮令侯,玮令侯,呵,皇命难违呐!女儿一生的幸福难道就要这样被葬送吗?” 秦衷民手扶上妻子搭过来的手,小声喃喃道,双眼中布满浑浊,他才人到中年,不过两道圣旨罢了,他却像一下老上了好几岁。 “玮令侯,前朝那个少帝?皇帝陛下,竟是要把我们家玥儿许配给那个傻子吗?这,怎么可以,但怎么办呢?” 父亲因为“玮令侯”三个字而瘫坐在地,母亲这时却也和父亲一样,因这三个字瘫在地上。厅内的下人早已离去,空荡荡的屋内只剩了一家三口。 与今世双亲二人的表现相反,秦玥却没有丝毫悲伤,一直在旁听他们谈话,所关注的无非两点:一、皇帝赐婚;二、皇帝让她嫁给一个傻子。或许在其他女子看来,这是足够伤心的一件事了,但在秦玥看来,这tm实在太好了!嫁谁不是嫁?嫁个傻子多自由啊!她想做的事还能做,女扮男装也还能继续,反正他又不懂。 “逃,逃吧玥儿。爹娘现在就给你收东西,你今晚就走,宜早不宜迟。剩下的事,爹娘给担着。你快走!” 宁雪茗突然站了起来,拉着秦玥就要向内院走去;秦衷民也不再在地上呆着了,跟着她俩也要往里走,夫妻二人此时打定主意要送走独女,保住她一生的幸福。 “爹、娘,我不可能走的!我若走了,咱家府上下这么多人,都得因我一人受到牵连!如这种利己损人的事,女儿我万万不会做!” 宁雪茗不停得拽着秦玥的手往回走,秦玥却扎在原处,不论她使出多大力气拉、拽,硬是稳如泰山,分毫不动,眉眼间可见出决心与坚定。 奈何两世为人,秦玥皆是个倔强的脾气,认定了一件事,打死都拉不回,就如现在死活不愿走一样。 “你,玥儿,你若不走,就真的要嫁给一个傻子了。你难道想以后都与一个傻子做伴吗?” 见无论如何也拉不动秦玥,宁雪茗无奈停手作罢。她当然知道女儿说的是实情,一旦大婚时他们没能交出人,全府上下估计都得落得个身首异处,但女儿越是懂事、越是乖巧,她就越舍不得让她以身犯险,陷入那龙潭虎穴之地。 大抵天下父母的心都是如此,为儿女倾尽所有,哪怕是性命,也在所不惜。 “娘亲,如今不是我想不想的问题,是我必须得嫁的问题,天子之怒,咱们一家怎么能承受的起?嫁的对象虽然是傻子,但毕竟是个王爷不是吗?等到了那边,吃穿应该没什么问题,也不用担心受人欺负。女儿这个性子,娘亲该知道,一般的男子,只怕会看不惯,甚至还会用那些繁文缛节来约束女儿,处处与女儿不对付,那样的日子才是真难过呢~!”秦玥轻轻拍了拍宁雪茗的胳臂,慢声细语安慰着。 一时三人沉默无言,宁雪茗小声抽泣着,秦玥在一边不停轻拍抚慰,秦衷民却不断徘徊,来往不定。良久,秦衷民终是悠悠开了口: “玥儿,你可知那玮令侯是何人。那玮令侯名唤欧阳皓宇,是前朝少帝,本该为人中之龙,奈何前朝英宗,也就是那玮令侯的父亲英年早逝,留下孤儿寡母,掌国难为,种种缘由之下,竟落至痴痴傻傻这个地步。你一旦嫁了过去,日子只怕是万分不好过的~。” “这样啊~,爹爹,一个人一个运数,不管怎样,我都认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秦玥听完了今世父亲的话,沉吟片刻,回道。而后,话锋一转,继续说道,“爹爹,照您这样说,这次皇家赐婚只怕不是无缘无故而来的,将我许配给玮令侯,该是有什么特殊的缘由,向来伴君如伴虎,您好好想想,可有地方,触怒到天子?” “唉~~~”秦衷民长长叹了口气,背手而立,抬头望着门外朗朗青天白日,不再言语,阳光似牛乳一般倾泻到他身上,闪着熠熠金辉。 ………………………… 大楚皇城,乾极殿。 空旷的大殿中,寥寥站着几个伺候的宫女、太监,大楚开国皇帝百里旭辰,虽年近五十,身子骨依然朗健,比起那二十上下的青年亦有过之而无不及。如山的奏本正堆积在龙案上,他却丝毫不急,饶有兴致得拿着一只玉制笔杆的毛笔,在一幅巨型卷轴上泼墨挥洒。稍时,传来阵急促的脚步声,慢慢得近了,最后停了下来。 “奴才参见皇上,给礼部尚书的圣旨已宣读完毕。” 一道尖细又稍显嘹亮的嗓音,正出自适才那个到秦玥家颁旨的太监。此刻他匍匐在地,全然不见颁旨时的盛气凌人,卑躬屈膝、萎缩谦卑,奴才模样深到了骨子里。 “呼~呼~” 太监静静地跪着,正主却一句话也没说,过了一会,停手将笔架在笔架上,挥手示意左右拿起那幅卷轴,山水花鸟顷刻间跃然纸上,绿意盎然、栩栩如生,绘画人手法之高超可见一般,一眼看去,右上侧那几个大字“楚山楚水”十分醒目,龙飞凤舞,恣意有力。 “世间万物之多,可朕就对这山水花鸟画情有独钟。云升,过来看看朕新作的这幅画如何。” 大楚的最高执政者,九五至尊的帝皇,此时仿佛化身成了艺术家,站在那幅画轴前,左右走动,来回欣赏,不时点点头,抚上颚间的短黑小胡 “皇上技法娴熟,普天之下,论及这山水花鸟画,皇上称第二,谁敢称第一?奴才观这幅画,挥洒磅礴,浩然大气,可见作画人胸襟万丈。似这等情怀,也就只有皇上一个,其他人是拍马不及。” 被唤云升的太监随着皇帝的走动而走动,猫着腰、低着头,像模像样的说出番点评言语,其实他到底有无认真看过这幅画都不可知,说出的话也值得怀疑,但楚皇的技艺高超却是值得肯定的。 “好了好了,当朕不知道你说的尽是奉承。给朕说说,颁旨时,那秦衷民作何反应?” 听似是在批评,但若看楚皇脸,带着笑意,手还对着那太监指点,并无一点驳斥意味,只在谈及到秦衷民时突然正色起来。 “回皇上,那秦尚书并无什么特殊反应。只是听到女儿要许配给玮令侯时,有点呆滞,有点难以置信。”云升还是低垂着头,恭恭敬敬得回道,自楚皇尚为臣子时,他便已陪在他身侧,对他心里想什么、恼什么,不说百分之百知道,猜个百分之七八十是问题不大的,至于楚皇的性子、脾气,云升是万分清楚的,说话要拿捏、动作要讲究,皇帝爱面子、讲威严,他方方面面都要估计到。 “呵~,老三一党近来颇为活跃,朕不给他们点警告,还真当朕不存在了。这朝堂、这天下,到底不是由他们来做主!” 久居高位,虽已日渐年迈,但那语气听起来仍是霸气十足、不容置疑,充分显示了一个帝王的威严! “是是,他们斗他们的,这天下自然还是皇上的,那点把戏又怎能瞒得过皇上的眼?” “哼~”楚皇听完云升的话,冷冷发出“哼”声,突得又和颜悦色起来,“说到底还是钰儿最乖最懂事,有几天没见着他了,他最近在干嘛?” “回皇上,宸王殿下这几天还是和往常一样微服出行,去集市各处玩耍,与那些江湖上的人士颇有往来。” 作为随侍太监,了解那些臣子及皇子的最新动向是必须的,若是皇帝哪天随口问起,你若答不上来~,皇帝心情好还好,皇帝心情要是不好,你差不多也可以玩完了~。所以云升作为首席太监,对这些颇为在意,细节决定成败,伴君如伴虎对谁都一样。 “钰儿那个性子,实在不像个皇子,罢罢,随他吧。若不是~,算了,云升,你先下去吧。” 楚皇摆摆手,话至一半忽然停了下来,脸上原来是作为一个父亲对子女的慈爱神情,此刻却忽的纠结,隐隐得,还夹着几分伤悲。云升见状,心里有数,乖乖退下,轻声开门、轻声关门,心里却如释重负。 第三章 逛街市日常 大楚国都樊阳,玮令侯府。 “主上,皇宫来信了。楚皇要给您赐婚。” “赐婚?那畜牲又出的什么招。哪家。” “回主上,是礼部尚书家的独女,秦玥。” “秦玥~?好,立即给孤去调查一下她,要详细资料。另外,从现在起派人盯着秦府,有什么异动立即报告给孤。” “是,属下这就去办。” “报~,主上,前厅有人来传楚皇的旨意。” “好,叫忠叔先去,孤随后到。” …………………… 楚蜀交界,天云山。 若论起这天下第一山,天云山当之无愧,此山四季常青,由叠蕊、翠竹、朝阳三大峰组成,朝阳为主,叠蕊、翠竹做侧。每座山峰皆高耸入云,常年云雾缭绕。 其间叠蕊峰多奇花,四季都有绽开,各种颜色、各种样式,遍及此山峰的每个角落,别处没有的这基本都有,这有的别处却不一定有。 再说这翠竹峰,则以竹为主,各式的竹,差别微小,一节节非常明显,小叶尤为繁茂。更有一种极品翠竹,号为竹王,每二十年长成一根,晶莹剔透、碧绿通体,若是不注意看,定会以为璞玉一块。握于手中,冬暖夏凉,品质极佳,故而常被制成笛箫,进供给三国帝王。 至于朝阳峰,为三峰之首,海拔亦为三峰之最,是真正的高耸入云霄,且多奇石,怪状者颇多。但其实真正令人在意的,是峰顶的天下第一庄——逸然山庄,此山庄建庄百年,今已传至四代,但不知何故,每代都只是独子单传,不论男女。自建庄日起,便言不轻易踏足俗世,百年间不过三次,但每一次都足以改变整个天下的格局!所以,下至平民,上至帝王,没有人敢忽视逸然山庄,也没有人敢同逸然山庄叫板。 此处便是朝阳峰顶逸然山庄的文辛阁——素来为山庄少庄主居所。 琴音袅袅,凉风习习。虽值六七月之交,但逸然山庄处在峰顶,四季如春,庄中植被亦是四季常青,百年间不曾见其枯萎。 于众绿环绕,有一文辛亭,落在那文辛阁正中央,亭中一女子独坐,轻纱遮面,朦胧梦幻。但瞧她那双眼睛,焕发出夺目的光辉;再看她正在抚琴的手,纤纤柔细,十指修长;观其正抚的那张琴,雕龙画凤,琴木颜色黯淡深幽,做工细致讲究,足见不凡。 “少庄主,楚国那边有消息了。楚皇要给皓宇殿下赐婚。” 亭中女子悠然自若,弹琴弹琴弹的恰到好处时,突有一婢女不期而至,一句话说罢,琴声跟着戛然而止。弹琴女子稍稍抬头,朱唇轻启,淡漠道: “哦~,何人~?” 只三个字,短小精悍。但那声音就有如出谷黄莺,直叫人心里一荡、骨里发稣,怕是这世上最好听的声音也就莫过于此吧。 “回少庄主,是楚国礼部尚书秦衷民的独女秦玥。” 来报的婢女跪在地上,额头紧贴地面,规规矩矩得回道。 “秦玥?派人去查一查,我要详细资料。另外,再给我准备下,三年了,我也该去会会我那个师哥了。” “是,少庄主。” 婢女离去,琴声复又想起,清越之音飘荡在整个文辛阁。 ……………………………… 大楚国都樊阳,东巷集市 东巷集市,为樊阳最大乃至全国、全天下最大的一个集市。每天在这汇聚的人数不胜数,其间除了楚蜀齐三国的商贾小贩,也不乏千万里之外的异域来客。 “诶诶,小姐,你看,那人蓝眼睛诶!还有那个,那个竟然是金头发!” “‘啪~’,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要叫我公子!公子!懂不懂?蓝眼睛、金头发,你又不是第一次看,还这么大惊小怪,本公子再跟你说一遍~最后一遍,他们只是跟我们外貌不一样,其他都一样,你还没见过全身黑皮肤的呢。没见识~,下次别再这样了,给你家公子我丢脸!” “呜呜,小姐我错了,别再用扇子打我了嘛,疼~” “‘啪~’,公子,公子!多少次了,小悦你总是记不住,给我记住咯,记不住再打!” “哦哦,奴婢记住了。公子。” “不是奴婢,是奴才,奴才!你现在也是男的!笨~。” “好了好了,你俩歇会吧~。” “哼,看在师傅的面子上,这次就饶了你~。” “嘻嘻,小姐~,哦不,公子,公子最好了!小的最喜欢公子了!” ………… 大楚风气开放,对女子管束不似前世宋明那般严苛,女子亦可走到外面,不必长居深闺。但说到底这封建时代,男权社会,女装毕竟不如男装方便。所以女扮男装走出闺门的女子不在少数,秦玥便是其中之一。 虽然很快她就要嫁给一个傻子,圣旨的事,也早已全府上下皆知,秦玥平时待人谦厚,从不摆小姐架子,和府上下人相处的和睦融洽。所以得知她就要嫁给一个傻子时,没有一个不为她叹惋的,但那是圣旨,再气愤又能怎么办?父母双亲被秦玥劝住了;敬爱的师父也被秦玥一席话说的哑口无言,只能一遍遍叹自己徒儿命苦,叹那皇帝昏庸、不长眼。但她也知道,什么都是空的,再强强不过皇权,只盼真如玥儿所说,嫁过去后反倒自由……反观秦玥自己,像个没事人似的,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一样没落下,叫府里一众人安了心,这段时间她要做什么,也基本不再管她。命这般苦,想做什么,便由她去吧。 所以秦玥虽然之前也很自由,但这段时间,她可以说是自由到家了。再者很快就要和别人结婚了,她也打算好好的婚前放纵一回!其他的,有多远滚多远吧!她要玩,好好的玩!管别人怎么看,她就是喜欢玩,她就是一假小子,坐不住。两世一起算,她差不多也活了四十年了,无奈这方面还是像小孩一样,估计是心里年龄没跟上去。虽然这古代实在没什么玩意,但每隔一段时间还是会稍有改变,聊胜于无。所以秦玥这段时间尤为频繁的拉上婢女沁悦、师父林淼或是那个娇羞的好友沐丝菡一同女扮男装,随处逛逛,要是整天都憋房里,她就该疯了。 “烧饼烧饼,刚出炉的烧饼哟~~。” “糖葫芦、糖葫芦,好吃的糖葫芦~。” “包子包子,滚烫的包子~。” “西域珠宝,异域风情,东方的人们快来买哦~~” …………………… 两袭白衣,一袭青衣。穿白衣的两人自然是秦玥和她师父,穿青衣的就是婢女沁悦了。 拿着把折扇,大摇大摆,招摇过市,眼睛瞅瞅,脚步停停,秦玥自信她们三个这样走在街上,只要不说,绝对没人能看出她们是女子。这绝不是自负,重点几个部位,她都能伪装的很好。裹胸只需裹得稍紧,这世本来就有点飞机场,这方面完全不成问题;面容则倚仗她师父高超的化妆手艺,贴张面皮,粘个胡子,再稍加以修饰,神似男子;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环——男子的喉结,师父她也能有办法做出来粘上去。怪不得师父当初笑傲江湖,还被人尊称为“林少侠”。 想想若不是师父后来遭仇家追杀,也不会被她救到。那时为了求她收下自己这个徒弟,真是废了吃奶的劲,明明有着颗少女的心,还不得不卖萌、装乖,演出一副天真、纯洁、懵懂的小孩模样,派人殷勤伺候,等她好后又腆着脸百般恳求。还好皇天不负有心人,师父终究收下了她,让她有机会实现自己的女侠梦。 ……………… “老伯,我要五张饼。” “大叔,给我一只烤鸭。” “大妈,我要一斤酥。” ……………… 逛着还没一会,秦玥已经买了诸多东西——全是美食。左一包右一包自然不是她拎着,也不能是她师父拎着,重担自然而然落到了沁悦身上。 “悦儿,提好咯。再逛会,咱们就回去。” 扇子不间断打在手心上,秦玥慢悠悠、闲悠悠得晃着,周围人流穿梭而过,各种声音充斥在耳边。很喧嚣、很热闹,讨价还价、扯东扯西想来是很多人的生活形态。集市,莫不是人性的一个小小载体。 “公子,小的,提不动了啦~,东西太多了~。” “玥儿你每次出来都买这么多东西,还都买吃的~为师对你的举动也真是无语了。小悦一个人提这么多东西确实不方便,我也帮个忙吧。来,小悦,把东西给我点。”一直都是默默走着、看着不说话的林淼突然出声,语气稍有嗔怒,对这个宝贝徒弟的喜好她已大致了解,武为第二、吃为第一,试问哪家姑娘会像她一样?似乎只有自己了~?果然是有什么样的师父就有什么样的徒弟吗?每每想到这点,她只能无可奈何的摇摇头,这丫头像极了年轻时的自己,但好在不像自己那时那般狂妄,如此也能稍微放心了吧。 “诶~(ei,第二声),有徒儿在,哪能让师父来?师父且歇着,什么都不要做,徒儿来就好了。让师父来提,是大不敬!悦儿,来,把东西给我。” 眼瞅着自家师父都要动手了,秦玥怎能在旁边眼睁睁得看着,无动于衷,赶忙按住师父的手,自己接过一部分东西。其实本来就打算帮忙拎的,想来她终究做不到如一般的小姐那样,把一切事都推给下面人。看着沁悦那么娇小的丫头提着那么多东西,她着实有些不好意思。这下,不过是早点动手罢了。 “你啊,每次说师父来,你总是不让。师父焉能不知你的性子?古灵精怪的死丫头~。”林淼说着,脸上泛着淡淡的笑,手指跟着就要点在秦玥额头上。她一生未婚,对这个徒弟,早有了母女一般的感情。突得,林淼手指止住,手回收回来,脸上也不再泛着浅浅的笑,整个人都变得严肃起来。 秦玥呆愣得看着自家师父,下意识问道:“师父,怎么了?看您这表情,可是有什么事?” “一直都感觉很怪,这下终于知道是为什么了。有人在跟踪我们,玥儿,你和小悦先回府,师父去去就来,师父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人这么大胆!” 话完,林淼的身影便骤然消失在秦玥眼前,穿梭的人流让秦玥无法再寻觅到自家师父的身影。一愣,想想师父的嘱托,她们仨竟然被人盯上了,有趣,无权无势,盯她们做甚?罢了,还是带着小悦先回去吧。打定主意,秦玥当即便要带着自家婢女回府。忽然一眼瞅到前方不远处似乎围了很多人,好奇心便琛琛的上来了,很少见着这么多人围着一块,这是要干啥?她要不去看看?看看又不会怎样~。嘛,还是去看看吧~。 眼里不经意的闪过一丝狡黠,透过一抹好奇,秦玥坚定了步子,朝着人堆走去。 “悦儿,跟着本公子,走起~~~。” 第四章 风波 1 “诶诶(ei,第二声),让让,麻烦让让。” 不由感慨不论何时何地,看热闹总是人们不改的天性。这围着的人看时不太多,等你也走到跟前时,才发现,那人,真的不是一点两点。秦玥和沁悦主仆二人手拿着一堆吃的,挤了好久好久,不停的说让让、让让,终于是到了最前面。 “那人,好帅~~这世上怎么会有长的这么俊俏的人?造物主的恩赐啊~。” 秦玥目光一滞,看向场中的第一眼便定格在了离她不远处的一个男子身上,许久难移,口中更是无意识得喃喃自语。 记得前世,她有个很要好的朋友,一个实打实的花痴,最喜欢的就是看帅哥和找寻帅哥,每每都是“欧巴你好帅~”“欧巴我爱你~”,崇拜的对象随着时间流逝而不断更替。秦玥对此,颇有点“不屑一顾”,不过是些最新出品的小鲜肉,除了长的秀气点,似乎也没啥了。看人要看内在、看气质、看人品,ok? 而现在,秦玥突然觉得,花痴其实是也是正常的。你看场中那人,一袭穿的有点歪歪扭扭的白衣很是朴素,虽然几分怪异,但瑕不掩瑜,只这点无以掩盖他的绝代风姿;肤色晶莹如玉;长发又黑又直又亮一直垂到他腰的位置;鼻梁高挺;嘴唇红薄;一双钟天地灵秀之眼竟不含任何杂质,清澈却又似乎深不见底;剑一般的眉毛看上去就像是斜斜飞入了鬓角落下的几缕乌发中;从秦玥站着的这个位置看去,目光中的那张脸已不足以用英俊来形容,面部轮廓堪称完美,五官配合的天衣无缝,一切可谓是无可挑剔。 反观与他相对那方,几个身着青衣的家仆围着一个华服公子。那公子玉簪束发,和她一样,手执一把折扇。一眼瞧去,也称得上仪表堂堂、风神俊朗,但有了那白衣男子的存在,就如烛辉与日月争光,实在是相形见绌。所以也就稍稍一眼,秦玥又将目光移回到那白衣男子身上,说到底还是他更养眼。 如此妙人,该是天地宠儿!不论男女,估计都会为他心动。但总觉得哪里怪异,去除俊美表象,那近乎完美的和谐竟存在着大大的不和谐!且不论那穿的不协调的衣服,满脸无辜、慌乱,有似孩童般的表情,便是那鼻尖的两道晶莹稍显浓稠的液体又是什么?难道这样一个人,竟是哪里有问题吗?若真是这样~……就实在太可惜了~。 “小姐你看,那人生的好好看,但看他那样子,他难道是~” “停~好好看着不就行了,要你多话。” 扇子不轻不重又一次打在了沁悦头上,于是乎话音戛然而止。“小姐,你又打我~~”沁悦“满腹怨言”,小声嘟囔着,但终归没有继续说下去,场内还在继续,围着的人都将目光投射过去,那对特殊的主仆也不例外,一时间,事件的发展牵动着众多看热闹人的心。 “你是什么东西,走路不长眼的贱民,竟敢撞到我家公子!” “我,我,我没有,没有撞到你们。” “还敢狡辩,看来是要人好好教训一下不可了。” “全幅,住手。他是玮令侯,你怎可如此以下犯上。不过,稍加惩戒还是必须的,阿甲、阿乙,你们两个上去招呼一下玮令侯,注意出手要有分寸。” 孰强孰弱已经一目了然,一方一个公子带着五个家仆人多势众,另一方只单单一个人,更重要的是,那人还是个傻子~!这样不对等的局面明显就是场中那个傻子要吃亏,而秦玥看围观众人,一个个都于心不忍,甚至有跃跃欲试的,但就是没有人真正的打算上去。 “那穿白衣的,好像是玮令侯。他好歹也是前朝少帝,当今圣上御封侯爷,这人怎么这般无理~?” “哎,真是太可怜了。都成了一个傻子,还这样被人欺负。欸,老赵,我听说啊~……” “唉,真是,那人估计是个势大的,惹不起啊~!” …………………… “小姐,他就是玮令侯诶,是未来的姑爷,我们去帮帮他吧。”沁悦小声得在秦玥耳边说着话,不知从何来的激动、愤懑,似乎等不及的就要上前,但跟着便迎来了“无情的”折扇一击,于是乖乖没了声响,不再说话。尽管心里有着大大的疑问,可做为一个婢女的本分,沁悦还是牢记在心的。 依旧没人上去,即使拳头都要打上了,周围人也只是一如既往的看着。秦玥身处他们中间,静心得听着瞅着,就算有摩拳擦掌的,也被熟悉的人拉着。人心概莫如此,嘴上说说谁都会,但真的要用到真本事时,却不见得谁都行了。 “各家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不错,老祖宗的东西可谓是真谛。就拿秦玥自己来说,上辈子可没少吃过帮人忙的亏,到最后,心都冷了,也就尽量学着像他人一样,对一切熟视无睹。但这样的无情,秦玥终究是不能适应,她有如江湖侠女一般的古道热肠,又怎能看着这样的事在眼前发生?更何况,被欺负的人估摸着会与她日后息息相关,她就更不能坐视不理,总归不能让别人轻易欺负了她的人! “悦儿,东西拿好。等会见状你就先跑回府。小爷我现在要去助人为乐了~。” 秦玥一股脑又将手上拿的吃食塞回到沁悦手中,向着她,悄然一笑,然后张开折扇,理理衣襟,摸摸脸颊,贴上的面皮并无异处。是以,该是她秦玥“秦公子”出场的时候了~。 “喂,我说,你们这样以多欺少、以强凌弱真的好吗?” 场中多出了一人,及时制住了挥向那弱势男子的拳头。迎着众人诧异的目光,是嘴角挂着显而易见讥笑的秦玥。不过此刻她是一公子打扮,贴着面皮,粘着喉结,不易被人识出真身。所以多半会被旁人认为成“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小哥,但估摸着更多会觉得她是莽撞、冲动、不懂事的公子哥。 “你是何人,竟敢与我家公子作对!” 是之前说话的那个家仆,语调总是很高,能叫人听出一股自信甚至是自负,在跟着对面那个华服公子的几个人中,他似乎有着别样的地位。不过一个家仆而已,狐假虎威,狗仗人势,也如此嚣张。她素来最讨厌这样的家伙!秦玥眼色一凛,心里已然有了想法,既然如此,不若依着这次机会好好教训一下这些恶仆! “我的身份?”秦玥一声大笑,然后抬头挺胸,中气十足,声带扩张到最大,声音也装的如男性一般粗犷豪放,“凭你一个家仆,也够资格知道~?小爷平身,最讨厌你这种家伙!记住,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说着,秦玥嘴角弯起,双眼渐渐眯成条缝,然后猛然一睁,话落,人动~。只见她执扇的那只手控制着扇柄,在另一只手抓着的家仆的手上接连动了几下,平白无奇,快的只在一瞬。 “你~”几息过后,那家仆并未感到什么不适,心里那点未知的担忧全然消去,只觉得那几下是眼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的虚张声势,而自己竟差点被那玩意给唬住,瞬时怒火烧在心头,从来都是他耍弄别人,何时轮到别人来耍弄他了!这小子,一定要让他知道多管闲事的后果! 于是乎,恶仆恶狠狠的,招呼着几个同伙,只待冲上来把眼前人痛揍一番~。突得,停下了步伐,捂着适才被扇柄点过的手,脸上表情忽然变得无比痛苦,“啊~~~”,一声嚎叫,自那家仆口中呼出,可谓是惊天动地,惹得观戏的人中都有用手捂住耳朵的。见狗仗人势的东西变成这个模样,众人虽不太明了缘由,脸上亦不敢表现兴奋,但心里却无一不欢心雀跃。在外围隔的远的,甚至都小声拍手称快。 “好诶好诶,坏家伙,叫你欺负我,有大哥哥帮我报仇了吧!打你打你~~”白衣男子不知何时抹掉了脸上不干净的东西,悄愣愣的弯腰躲在秦玥后面,只露出个头看着双方局势。一见秦玥占了上风,立马逮住机会,飞快跑到家仆面前,重重打出几拳,得手后,又飞快跑了回来,继续躲着,却仍旧探出了个头。 傻眼得看着突发的一幕,秦玥欲哭无泪,想笑却又莫名的有种悲哀。这个男子,比她还高了一个头左右,但这般行为,纯粹就一孩子啊~~。这辈子的丈夫,真的只能是这样一个傻子吗?实在是不能把这样一个人看做是丈夫啊,唉,经历遭遇也确实可怜,还是把他当弟弟疼爱吧。 鬼使神差般的,秦玥伸手轻柔抚上了身后白衣男子的头,怜悯、同情、悲哀,奈何这等有着天人之姿的男子过着非常人的生活。不由的心里又多出了分怒火,冷冷得看着那个伤在她手上的家仆,丹唇轻启,道:“我点的,是你手上的几处要穴,因一时血流不畅,才使你伤痛来的迟缓些(编的),你这手不用想的治了,我担保你今生落残。狗东西,现在知道何样的痛才是最疼的了吗?告诉你,就是在你以为自己不会痛但跟着便痛,那样的痛,才是最横贯心扉的~~。‘举头三尺有神明’,恶仆,下辈子做个好人吧。” 一番话理直气壮,顶着男子身份,秦玥气都不带喘的,话出口的瞬间,顿觉酣畅淋漓,果然女子的娇柔不适合她,似这般爽快才是她真正喜欢的! “混蛋!”与秦玥相对,那个被她打致伤残的家仆仍旧一脸横向,恶毒得看着她,狠狠地小声“啐”了声,长期养成的戾气不是秦玥一招可化解的。但看他那模样,虽然面上十分痛苦,也终究只是初时哼哼几声,后来就再没出声,这样的巨痛他一介家仆竟能忍住,倒也叫众人见的出几分骨气。 “公子,公子,您一定要给小的出这口气啊!”靠着另一只手挣扎站起,名为全幅的家仆,跑到华服公子面前跪着请命。稍时不见回音,知晓自家主子心性的他,已然明了这是主子默许的表示。于是给左右使了个眼色,其他的家仆立即便得令似的张牙舞爪的扑了上去~。 “竟敢打伤我们福哥,小子,你找死!呀~,哥几个,打他~!” 人虽多出几个,不过与之前那个一路货色,可想自然不是秦玥对手,三下五除二就被料理了。对这样的人,秦玥不会留手,几乎每个只是一击,便倒地不能再起。 “小样,跟我斗~~。”拍了几下手,一切差不多都尘埃落定,只待最后的大boss——华服公子的下一步行动。 秦玥执扇,静静看着前方。此刻,仍不是放松戒备的时候。 第五章 风波 2 “啪啪啪”面对地上稀稀疏疏躺着的那些人,前方似有掌声传来,一直注视着华服公子动作的秦玥,又岂会不知那掌声恰恰是从他那传来。此刻,他正步步朝她走来,地上几人的伤他似乎无动于衷,看也不看一眼,反倒是对秦玥这个敌人展露笑颜,跟着还对她作揖,似是一脸和善,“阁下好身手~,在下十分佩服。这件事是我方不对,我这几个家仆不懂事,惹得公子不快,回去后我定好好处罚他们。不过比起处罚他们,倒是有件更重要的事。鄙人对公子十分欣赏,公子的性情、脾气也非常对在下胃口,所谓不打不相识,在下有意与公子交个朋友,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言辞听着恳切,态度也是温文有理,叫人挑不出一点毛病。若无之前发生的事,单凭表象,估计是个人对那华服公子都会是满满的好印象,儒雅大气,实有贵公子之范。但一切都发生了,再说那话,秦玥怎会再信。兼之看那华服公子表情,总觉得哪里怪异,真诚,对了,他面上的真诚就像是装出来的一样。伪君子啊,不是什么好东西,秦玥心里暗暗加强了防备。 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秦玥也清楚现在如何回话才是最正确的,但她不愿这般做戏与人,明明看不惯还要装出一副受用的模样,太虚伪!既然已经放肆了,又何妨放肆到底!送佛要送到西啊。 所以,秦玥决定不假辞色,反正也认不出她是谁,大不了有事就跑,话说姐就是这么任性~~。 “结交就不必了,想来公子身份高贵,我一粗鄙小人实在高攀不起。适才听公子言语,话里话外只言家仆过失,饶我人微言轻,此番听着也不由觉得好笑。说到底家仆如此,还不因主子放纵?你的过失,于我看来,丝毫不亚于他们。我啊,实在是不敢与公子这样的人为伍~。哦对了,小子不会讲话,言语之处若有得罪,还望公子大人大量。不过以公子如此品行,定不会与我这个籍籍无名的小子一般计较,对吧?嘿嘿~。” “放肆,我家公子十等十的贵人!岂能容你出言不逊!” 皇帝不急太监急,主子还没言语,那个名为全福的家仆已经忍不住了,张口便是一通上火的驳斥。 “哟呵,不错。衷心护主倒是值得嘉奖的。”秦玥笑眯眯得回道,不恼不怒,突得笑容停住,画风转变,继续说道,“贵人?你说你家公子乃贵人,有何凭证?依我看,他最多不过家世显赫点,然家世不错便足以称的上贵人?呵~,滑天下之大稽!今上圣明,以德行服四海,以礼义治天下。圣上尚且如此,敢问你家公子,仗着自家权势,使人欺负一个智力不及常人之人,于天理有亏,于德行有损,如何称得上贵人!呵,真是大笑话!” 拿皇帝来压人,真是极好的幌子。谁敢提出异议?只怕在楚地境域,光天化日下无人有这个胆。这演戏演的,动情动理,入木三分,连自己都觉得是真的了,“或许前世该去演戏,得个奥斯卡也不是没可能的~。”秦玥此时充荡在心中的,满满都是成就感。看看、看看,话语、手势,该有都有,一分不落下。 “好一张伶牙俐齿。” 淡淡语气,简洁话语。若说这华服公子有什么让秦玥钦佩的,就属他不愠不火的模样了。让人这么讥讽,他还能压住性子,不恼羞成怒,这份涵养、这份耐性,秦玥自问做不到。 “这几日我心情不好,能不计较你欺我家仆之罪,于你,已属万幸。怎道你如此不识相,这般讥讽,任你百般理由,也无可推脱。所以,等着好好承受我的怒火吧。” 没有躁动和语言上的相互讽刺,但这种语气、这份寂静~,还有那人眼眸底的森森寒意,秦玥不禁心生忌惮。高手间的对决向来不见硝烟,兴许这次她踩到了铁板,不过既然踩了,一切也无可避免,那踩就踩了吧,没办法了,硬着头皮也得上! ………… “子羽,许久不曾见到这样的事。谁会胜?我你那弟弟举止不善呐~,他不是素来与你不对付吗?何况我瞧那少年,正直、豪爽,倒挺符合你的性子。怎的,有无兴趣走进点,去掺和一脚?我想你那弟弟一定会因此气的牙痒痒但又无可奈何吧~?” “掺和一脚?听上去挺不错。本少我就喜欢看人吃瘪,尤其是我那两兄弟吃瘪的样子~。我那弟弟孤傲阴鸷,不是好对付的人。子羽,咱们姑且下去看看吧。” “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秦玥这里路见不平,跟人打的起劲,殊不知她与人发生的一切都被不远处处在酒楼包厢的某两人看戏一般的看在了眼里。天子脚下,京畿重地,这样的好戏可不多见,不去掺和两脚岂非可惜? “这人倒有几分厉害,身手伶俐,出招凶猛。每每都往要害处相逼,看来是不死不罢休咯~。既如此,自己也就使全力吧!” 与华服公子交手已有数十回,果不同那些家仆货色,秦玥颇感吃力,本出手留情,不欲生死相抵,纵其人千般不是,她也不愿害人性命。但瞧那公子出手迅猛,招招竟是想要她命去,这自然另当别论。 “你狠,那我就比你更狠!”秦玥眼中精光阵阵,她可不是什么玛丽苏,这么多年的苦练便叫今日见见功效。 “混蛋,这人不是个善茬,这样打下去,我怕是要落败。但我百里玄明,大楚三皇子,岂能败在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子手上!这样的耻辱万万不能落到皇室身上!这小子……”眼见不能胜,反有败之趋势,与秦玥对上的那人表面虽还如常,心里却波涛汹涌,心思起伏不定。突得眸中黯淡、阴狠一片,引得秦玥一番警觉,“这人莫不是要使什么下作手段还是藏有后招,所谓‘骄兵必败’,她不能在这时松懈。” 却道虚惊一场,又是几回合,秦玥担心的似乎并未出现。打斗还在继续,她已逐渐占了上风,甚至可说是稳操胜券。所谓胜败,于此间情形,也无非是个时间问题。 “可恶,怎么回事,竟没起作用?”那边秦玥连着出腿,强攻华服公子下盘;这边华服公子一一退避,或也是出腿格挡,或是以脚接招。眼底却是充满疑惑,且弥漫着恨意,他发出的那枚毒针无影无踪得消失了,怎么回事?暗暗运劲,自袖中到手心里又出现了一枚毒针,“孤不信邪,看你这次往哪逃!” 机会,下一个合适的机会。 …… “今日云淡风轻,天高气爽,这么好的一天,三弟你咋和人打起来了?多有伤和气,听哥的,停手停手。”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突有一人强横插入了秦玥和那公子之间。但听他言语嘻哈轻巧,功夫却是上乘,双手分别按住秦玥和那公子,竟以一人之力使巧劲强行使缠斗中的二人停了下来。 “二哥,你怎么来了。”华服公子淡淡说道。 “又来一人,还是兄弟,呵呵……老天,你丫玩我啊!分分钟让我死的节奏吗!”秦玥看上去面不改色,心底却开始痛骂苍天,“一人还能堪堪对付,这下又来一个?尼玛还比她厉害!?有没有搞错?!” “咋办咋办?”大脑开始飞速转动,秦玥想着,以她一人对上新来那人,显然找死;要是对方不顾廉耻,两人全上,那更是死~!但听那一声“二哥”,又瞧那华服公子叫这声时的神态,又无一点亲切之意。这兄弟二人关系应该不是很好,但关系再不好,只怕他俩也会联手一起对外的。要是真那样,就难办了~。 “真到那时,就逃吧!”秦玥心里暗暗打定了主意,脚下也注意了几分。 “小钰~你跑的太快。” …… “哎呀,他们俩好帅、好帅,我这颗心‘砰砰’得跳个不停,咋办咋办?” “他们是哪家的公子,我回去一定叫我爹爹查探一下。” “那个玮令侯也好帅,可惜是个傻子。哎呀呀,果然我还是喜欢他们。帅哥啊~~~” “这几个公子,相貌都颇为不错。我要是也能如他们这样,婷婷还不天天缠着我,唉唉” ……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继来的那人后又来一人,于是众人都被新来那方吸去注意。一时默然,跟着围观人群便开始喧闹,大声喧闹!你一声我一声,一声覆盖一声。 小姑娘的,年轻男子的,甚至还有大妈的~……不少都落入了秦玥耳中,秦玥便也正正经经朝那看去,身内猛然一震,立即随了众人,不禁感慨一生的眼福都在今天耗尽,一时震撼的都不知接下来要干嘛。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所以帅哥身边是帅哥吗?” 继傻子弟弟后,又来的这两个人,同样是龙章凤姿,以貌惊人,帅的一塌糊涂的翩翩公子。 不由的,秦玥搓了搓鼻子,对美男的定义和免疫,看来会从今天达到个前所未有的新高度了。 …… 注意力终究转移,秦玥更关心的是这两人的到来,会对事件发展产生何样的影响。 一前一后,她晓得。 白衣劲服是那“二哥”,青衣窄袖是后来唤他“小钰”的那人。两人皆白玉为簪,长发披肩,肤色白皙,鼻高挺,眉如剑,笑似湾。 再仔细瞧上几眼:白衣劲服那位多出一种贵气,胜在几分温柔。双眼似一江春水,包容万物,叫人只想沉沦其间。整个人站那就是一种气场,不由分说,竟叫人无衷升起一番敬意;青衣窄袖则凸显精明。但瞧那神情,和煦中夹着玩味和思量。再瞧那双眼,无底深渊,似乎能看出你心中一切。那双眉,斜斜的向上挑起。这样的人,若是商人,该能日进斗金,若不是商人……倒真叫人可惜。 “原来是商公子。久仰久仰,果然是闻名不如一见。公子一表人才、气宇轩昂,没想到与我二哥交好。小弟几次派人,欲与公子结交,奈何公子诸事缠身,未得有空。下次还望看在我二哥的面上,莫要再拒绝才是。” 较之“二哥”,秦玥反倒觉得那华服公子对青衣窄袖的“商公子”才显亲近。作揖问候,这儿人常见的礼节,那华服公子对那“商公子”一揖比之之前对她象征性的那一揖,不知道要真诚上多少。 “三公子有礼了,小子怎值三公子这般对待,您不迁怒于我,便叫我心中几多感激。族中琐事确实繁多,改日定当登府,亲自向三公子告罪。” ………… 你一言我一语,秦玥这个该被关注的当事人反倒被遗忘于脑后。不过这才正好,悄悄向沁悦使了个眼色,秦玥脚底溜风,手不动声色的牵上身后傻子的手,逃跑该是眼下最明智的选择,“好汉不吃眼前亏呐~” “小兄弟,何须如此惊慌~~。我三弟近日心中烦闷,诸事都只是无意为之。今日之事,你不必太放心上。本公子这次,权当做个和事佬,小兄弟且安心回家去。” 逃跑还未实行,便被人发现。秦玥只能停下,讪讪发笑。出声止住她的,是那个美貌二哥,一副好皮囊,面上有着淡淡柔意含着笑,秦玥瞧着,却是无端生出一丝愤然:以其人修为之高,定是早就看出了她的意图,偏偏这时出声,怎能不说是他“包藏祸心”,要看她出丑的尴尬。 “有公子作保,我便放心了。年轻气盛,好斗争勇,我不过一小孩脾气,三位还请多多见谅。比斗至此,在下也不愿多做叨扰,这便告辞,三位保重。” 善始善终,秦玥终究选择说番漂亮话圆场。这场战斗结束的恰到好处,何不顺水推舟?突然感觉有点累了,回去好好休息才是王道。 “来,我们走。” 沁悦瞧见秦玥眼色,先一步回入府中。没了牵绊,秦玥拉着身后傻子,信步离去,待到离三人渐远,步伐渐快,一溜烟功夫,离秦府只差短短几步。 第六章 我的副职是盗圣 日头渐落,夕阳渐出。街市上小贩、行人少了不少,现下正是开饭点,过会便是晚市。秦府就在前方,今天买的东西该吃得吃,该处理得处理,古代可没那么长的保质期,美食耽搁不成。 “咦,手上啥东西?不对,那个傻子还在!” 秦玥晃晃手,咋感觉那么不自在,突然想起,玮令侯欧阳皓宇,她未来的傻子夫君,她还牵着他呢!难道就这样一直把他牵回家去?那玩笑可开大了。 “抱歉,小弟弟,我把你忘了,现在就送你回家去。乖,不要怕,本少我不是坏人。” 转过身,秦玥抱着歉意笑道,温声细语。却见纯洁的白衣少年一脸无辜模样,眼睛不时眨巴眨巴,又帅又萌,傻呼呼的可爱劲。这等诱惑,如何能忍?于是乎某人便踮起犯罪的脚尖,伸出犯罪的一只手,放肆得蹂躏着眼前这个璧人。 “好q,好软,好舒服。这手感,杠杠的啊!” 一边蹂躏着,某人还一边给着评价。浑然把正事忘在了后头。 “我,我要回家,我要回家,要忠叔。哇哇哇哇哇~~~” “乖,乖,别哭啊,这么大了还哭鼻子。本少带你回去。乖~” ………… 怎道那玮令侯竟突然哭了起来,事先一点征兆都没有,打了秦玥好一个措手不及。他生的俊美,哭声也异常响亮。“哇哇哇”的像个孩子,怎么止都止不住。秦玥头大了,过路人纷纷停了下来,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们,那般灼热的目光,她实在难以抵挡。人言可畏呐~!眼光有时也能化作利器。 “乖,本少给你买了这个,可好吃了。不哭了好不好,你父母……你双亲会不高兴的,好孩子是不会随便哭哭啼啼的。” 手里拿着个糖葫芦,秦玥献宝似的把它给了欧阳皓宇。后者果然不哭了,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糖葫芦,果然是降伏熊孩子的法宝,无往不利! “这是哪?” 为躲避路人灼热目光,秦玥适才扯着欧阳皓宇拐进了个不知名的小胡同,这会已然迷了路,家都不知怎走,玮令侯府就更不知了。京都实在很大,几年她都没摸清,不过似乎,她这几年只往集市跑的多…… “老伯,请问玮令侯府怎么走?” “哦,玮令侯府哦。公子先往前二里,再向左一里,接着右拐一里,然后再……跟着向左半里……再向右半里。玮令侯府就到了。” ………… “玮~令~侯~府~,好阔气呐~” 微风,浮动了秦玥额前的秀发,她的心也于风中凌乱,摇摇摆摆,就差碎落在地,成一地的渣渣~。 向一老伯问路,一长串说了许多,难为他一老人家,那么一大串,气都不带喘,也亏得秦玥到了异世,记性好了不少,一番苦找,总算是把傻子平安送到家。有这么个丈夫,是何等的天赐姻缘? 待到歇下来看看玮令侯府——她未来的家,嘴角忍不住抽dong,心忍不住狂跳,注意形象的她可不会嘴上爆粗口,但心里止不住腹诽:“额滴个神啊!一个候府破败成这样,门口连个看门的都没用,她也是够了!” 据闻这候府的宅子、匾额还是当今皇帝钦赐的,多大的脸面啊~。但你瞧现在,宅子光从表面就能看出破破拉拉,非得一番好整;匾额歪斜着,和房梁成了个明显的角度。御赐的东西成了这模样,欧阳皓宇这孩子还安然活得现在,也亏他是个无人在意的傻子。 可有她就不行了。 “看来得好好盘算盘算,列个计划出来”秦玥想道。 “侯爷,侯爷,您怎么才回来,去哪了,急死老奴了!那些奴才看管不力,老奴一定要好好惩罚他们!” 并未等太久,自府内慌慌张张跑出个人,三步两步,便到秦玥二人跟前。 双鬓微白,身形高大,长相忠厚,让人不由生出一股好感。再观其神情紧张,脸颊微红,一份关心真心实意,不似作假。以欧阳皓宇如今情形,还有人这般对待。可见,是个诚心的。 她便更为尊重了。 “忠叔,我出去玩了,不关他们,不要罚他们~。” “不行,那些个奴才日益不把侯爷放眼里了,必须得小惩大诫!” “咳~” 一声微咳,老者注意这才转到秦玥身上。适才一直关心自家主子的安危,旁边这么一个大活人,他竟未曾留意。如今看来,小主子他能平安归来,定与此人有关。 “公子是~?我家侯爷心性不全,这次能平安回来,想必少不了公子的帮助。谢谢您。” “老伯客气了,您对欧阳……您家侯爷如此忠心耿耿,实是令人敬佩。现在人已送到,天色也晚,晚辈先行告退。不过晚辈还是有话要说,您家侯爷可能惹到了一个势大的人,您要万分当心。” “公子放心,再不济,终究也是皇上亲封的玮令侯。天子脚下,不会有人敢怎样。倒是公子,救了我家侯爷,公子也当注意。可叹府上势微,未能有何物答谢公子,老奴盛为羞愧。哦,对了,老奴这有些许银钱,还望公子不嫌弃。” 几个散碎的小银块安然出现在老者手中,于是秦玥不禁愣神,跟着差点泪奔:“这到底是有多穷?好歹是候府,规格也太低了~!看这趋势,以后估计还得她养家……罢了,以她穿越者之身,还怕养不起个候府?” “不用不用,老伯客气了。晚辈之举,不过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如今事情已做好,晚辈告辞。” ……………… 樊阳玮令侯府,密室 “主上,属下办事不力,请求主上责罚。” “哦,办事不力?说。” “属下今日在秦府监视,见有三人同出秦府,形迹可疑,属下便跟了上去,但途中竟被他们中一人发现……并拦住了属下,监视失败,是属下之错,恳请主上责罚。” “小小尚书府,竟有人能将你击败。藏龙卧虎,有意思。孤今日心情愉快,不予你处罚。这个任务,你就不用继续了。换炎狼吧,你且退下。” “是,属下告退。” …… “忠叔,今天那人你帮孤好好查下,越详细越好。那人有点意思,若能收归帐下,倒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 “是,老奴这就去办。” ……………… 樊阳定王府 “殿下,玮令侯还有今天那不知死活的小子,殿下可要派人把他们做掉?” “糊涂!玮令侯毕竟是老东西亲封的,前朝少帝,突然身死,于我们可有好处?再者,那家伙现在只是一个傻子,毫无危胁,何必多费精力?反倒是今天突然冒出的家伙,颇为让孤奇怪,孤明明发出了毒镖,那样的距离他该是中了,但怎会毫发无损?派人好好查查,那人师承何处、背景如何。若真为大碍,就派人做掉他!” “是,小的遵令。” “恩,下去吧……等下,派人跟宫里加强联系,我母妃那边,也叫人去趟。另外,准备准备,明日我要亲访秦府,老东西竟要将秦府独女嫁给一傻子,可恶!” “是,小的这就去办。” …………………… 月黑风高夜,劫富济贫时。 盗圣留香,是秦玥今世的副职。 当个侠女,是秦玥今生的志愿之一。而盗圣留香,就是她的化身,是她侠女的另一种实现途径。 这古代,贫富差距实在太大,比之现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所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其话不假。 所以在见识了那些贫苦老百姓的日常之后,内心正直,梦想成为一代大侠的秦玥自两年前就开始了一项伟大的事业——化身盗圣,劫富济贫。 盗圣留香,两年间作案不过数起,但每一起都足以轰动整个京城。偏偏其人踪迹莫测,神龙见首不见尾,武功上等,犹以轻功为最,官府几次想要捉拿,都未能如愿。实在是不知盗圣下一次动向,每次官差去了都是人走茶凉。 痛恨她又拿她没办法,秦玥非常得意,愚蠢官差,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 ………… “走喽,王府,我来了!” 于黑幕中,有一人影自房梁顶一窜而下。帝都王府,家大业大,可谓豪富!可惜所有多为不义之财,多与官府勾结,且都为富不仁。 于是自然而然,王府便成了秦玥劫富济贫的下一对象,同时也是最后一个对象。干完这票,她也就打算金盆洗手,好好的做个良家姐姐,赚钱养家。 “白玉观音呐~,万两银票呐~,乖乖等着,姐我来了~。” 秦盗圣三下两下,巧妙避过了各处守卫,直奔王府西侧偏屋。 一书架,一案几,上放好茶一壶,鼻烟壶一个,两大瓷瓶立在两个墙角,看似是个平平无奇的书房,但秦玥安能不知里面玄机暗藏?所谓“慢工出细活”,两个月的筹谋和蹲守,可不是闲着没事闹着玩的,王府的房屋结构、侍卫布置、人员安排,秦玥已然了然于胸。 武功好,准备足——合格盗者的两大素质。秦玥自问她已两者兼备。 “嘿嘿,就是你了~!” 书房里漆黑一片,秦玥步子放轻,小心翼翼,右手摸索上了那个沉香木制成的名贵书架。她记得右侧第三排左数第四个,是本孔圣人的《论语》。 “嘻,摸到了。” 独一无二的木制材感,不错,是那本论语。秦玥抑制住心中的激动,手稍稍用力一扳,看似浑然一体的房墙瞬间便有了移动,一个仅供一人出入的墙口,赫然出现在秦玥眼前。 “白玉观音,黄金白银,万两银票~” 秦玥双眼绽放金光,洞里就如她探查的一样别有洞天,黄金白银明晃晃的,数量多的足以闪瞎人眼! 但最有价值的,岂是那些易得的俗物?秦玥双眼如同两道镭光,直勾勾地盯像前方不远处一樽白玉观音像,心底发出无上赞叹:果然是好东西啊!玉质上等,雕工顶级,有如蒙娜丽莎式迷人温和的微笑,真真的一个活菩萨! 有这么个东西,犯罪呐~!秦玥从怀里慢慢拿出一抹方巾,然后轻手轻脚、小心翼翼得把那樽观音像装了进去,弄好系在背上,轻轻拍了几下,确认无误,一颗端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若非时间紧迫,她非得再好好观摩观摩,但眼下,还是先回家吧。 随手又拿了几张银票,秦玥一览,大致有了一万两,此行这下也不算枉来,可以安然回家了。 墙,又一次开了个洞。一个娇小的身影从洞中走出。 本该漆黑一片的书屋,这会,却烛火通明,凭空多出的六个身影,令得秦玥心里“咯噔”一下。 “盗圣是吗~?等你好久了~。” “还真以为我们王府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吗?今天既然来了,以后也就不要走了。” “狗东西,乖乖把‘白玉观音’留下,咱们可以让你死的稍微痛快点!” 恶狠的话语带着虚伪的笑容,促狭斜长的眼神,清一色的剽形大汉,“嘎吱嘎吱”,清脆的骨头移动的声响~。 好吧,这次,很有可能是翻沟里去了。 “嘻,那个,你们好你们好,不要那么大火气,火大伤身嘛~。” 秦玥默默观察敌方六个人的神色、动作,脸上堆满笑,不住摆手,尽量使他们放松警惕,心思同时紧急地动来:东西都已系好,并无异样;屋顶是青瓦堆的,想要突破应该也不太难~。 跑!脸上谄媚的笑容不变,秦玥却突得运力,腾空而起,青瓦堆的东西果然如她所料,只听“哗”的一声,被撞散的瓦片纷纷掉落在地,清脆的“啪”声听着十分悦耳。 “追!” 六汉脸色剧变,盗圣果非常人,放松警惕是他们最大的错!不过,现在还不晚! 深夜里,屋脊上,七个不断移动的身影,乐此不疲得追赶着。 第七章 好狗不挡道 “站住,别跑!” “盗圣,抹干净脖子给老子等着!” “老爷吩咐了,尽量重伤捉活的。林供奉、冯供奉,有劳二位供奉了。” …… 夜半三更,正合适一帘幽梦,千户万户皆沉醉不醒。寂静无声之时,却有那么七个人,正在上演一出精彩的你追我赶的大戏。 最前面的那个,被后面六个追的狼狈。那人黑行衣,黑面罩,颈上系个红巾,背上背个包裹,正是秦玥秦盗圣。此刻,她不见前几次那般从容淡定,却是运起内力加速前奔,在房屋之间跃来跃去。不时,额上便细汗骤出,可身后的喧嚣却始终尾随其后,就像一块牛皮糖,怎么甩也甩不掉。可叹她终为女流,这样大幅度消耗,时间一长便难以为继,速度不由放缓,后面追兵于是趁机跟上,差距一步步缩小,秦玥心急如焚。单论轻功,跟着她的几人都不弱,为首两个更是在她之上~。 要不先把白玉观音丢了?没准还能乱他们阵脚~。秦玥想着,取下身上的包裹,摩挲在手里,眼神迷离,一阵肉疼,好不犹豫。 要还是不要,不对,是能要还是不能要。唉,实难取舍呐~。 “盗圣,留香?” 房上人飞跃得起劲,殊不知,房下有一人,早就察觉到了房上的动静。 “有意思。” 那人轻笑着,嘴角无意识拘起一个弧度。下一秒,人就动了起来。足尖点地,步态轻盈,身姿矫健,先是在地上移动,而后直直腾跃而起。此情此景若叫秦玥看到,定会发现这是一门极上乘的轻功,比起师父教她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镜头一转,秦玥眼前凭空出现了个人影,恰恰好挡住了她前行的步伐。 “哎呀我去,怎么是你,哪冒出来的?难道你是同行?不像啊~。” 对于突然冒出的这个人影,秦玥一脸惊骇。此时虽夜已深,但月光还算柔和,离她那么近,马马虎虎得也能看个清楚。华贵气质,俊美容颜,这不是白天才见过的那个二哥吗?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但在这样紧急的情形下相逢,实在是孽缘~! “怎么,你竟认得我?那就更叫我好奇了,毕竟我可不记得我的朋友中,有盗圣留香这号人物的。” 那人说道,眼里三分好奇,七分狡黠。俊美容颜被笑容装饰,淡淡的笑,但看上去,只让人觉得,狡猾的像只狐狸。 “算了算了,没时间和你多说,小爷我现在情况紧急,别挡着。”眼瞅着后面人就要追上来,秦玥无欲再和眼前人多话,他既不肯相让,换个地方就是了。 一次,两次,三次。秦玥接连移动了三次,那位“二哥”也就跟着她移动了三次。始终是那副贱笑模样,看上去好温和的翩翩公子,但就是不让路。秦玥到那他跟哪,身形不动,稳如泰山,算是生生和秦玥杠上了。 “你~!”秦玥气急,怒道,“好狗不挡道,让开!” 仍旧不见动静,秦玥忍无可忍,左手拿着玉像不便,她便以右手单手对上“二哥”。 一拳一掌,拳掌互换。短短几息,两人已交手数十个来回,忽的,秦玥罢手,这几十招让她清楚自己与眼前人的差距,再打下去也无意义。 追兵马上就要到了,脱困刻不容缓!没办法了,先保命吧! “哎哟大哥啊~,您老咋亲自来了?这樽白玉观音我给您老弄来了,您收好,小的我先跑。回见哈~。” 秦玥娇笑着,把手上的白玉观音使劲往眼前人怀里一塞,趁他一瞬间的愣神,即刻就要抽身逃跑。奈何,那人的反应速度比秦玥想的要快的多。在她飞身的一瞬间,他的手已快如闪电,无影无踪得伸了过来,目标赫然就是秦玥用来掩人耳目的黑面罩! “要我来给你解围,总归得让我认识认识你吧?盗圣~留香~” 二分好奇,三分期待,五分玩味,满复磁性的声音是如此的令人沉醉,可惜声音的主人是如此龌龊,叫秦玥生厌。她终究来不及做出防备,面罩只被那人轻轻一拉,就自行松开。熟悉的面容,那人一眼便认出这是白天相助玮令侯的那个公子哥。 “有缘再见,混蛋!给小爷等着,一定不会轻易放过你!” 某人的踪影已消失不见,临别的话语犹在耳旁。剜人的眼神,恨恨的语气,那人回忆“他”消失前的那一幕,只觉心中莫名怅惘。低头看看被人硬塞在怀里的白玉观音,又不禁哑然失笑。 温和的笑容,他俊美的面容,那一瞬间,只叫天地都为之失色动容。 “那声音,和白天的不像呐~。”那人默默站在原地,喃喃自语。 “喂,你是谁,把白玉观音交出来!否则兄弟们对你不客气!” 追着秦玥的六个人到了。黑行衣,黑面罩,颈上有红巾,白衣,折扇,无面罩,面前这个人显然和刚才那人不是一个。但现下,观音像在他手里,走的那人好像也称这人为大哥,那就甭管什么了,抓个人回去充数,他们也能交差,吃香的喝辣的继续。 “呵~” 一声轻笑,一人对六人,那人似乎一点也不介意,连皱眉都不曾。只做了个动作,有意露出了挂在腰间的一枚玉佩,对面挑衅的那人便恍如见了鬼神一般,跌坐在地上。 “您~,您走好,走好。”呵,那人此刻,就连说话都略有结巴了。 “跟你家主子说,这个观音像孤要了,明日就会派人将银票送到贵府上。” 轻飘飘的抛下一句话,言简意赅,下一秒,白衣公子便去无影踪了。 “赵管家,你这是为何。今日之事,不能算是我们兄弟的过错了。回去复命时,我也会如实禀报的。” “为何,为何~?你没看见那玉佩上有个宸字?他是宸王!是当今皇上最宠爱的二皇子宸王——百里玄钰!当今皇上尊名中有个“辰”字,他还被封宸王,我们能拿他怎么办?老爷背后的人就算再有势力,也及不上他!” ……………… 夜仍深,秦玥悄无声息得回到府中自己的房间。沁悦还未睡,看到她,顷刻间忧虑转为欣喜,赶忙扶她坐下,一杯开水奉上。 略显烫人的温度,恰似秦玥此刻腔中那颗狂跳不止的心,危局虽终转安,她依旧惊魂未定,一杯水下肚,才稍稍平静。 从怀中掏出那沓银票,秦玥不禁苦笑,最后一次艰辛一晚就收获了这点东西。她素来崇尚潇潇洒洒走一回,去时口袋空空,返时金银满钵,可惜盗圣的英明硬生生得毁在了今晚!最可恨的是白玉观音,都要到手了,最后硬是给丢了~! “混蛋,fuck!” 秦玥越想越不是滋味,越想越怒火中烧,想至深处,更是拍案而起。“啪”的一声,一旁的沁悦眉毛一挑,浑身一哆嗦,明显因此吓了一跳。 “小姐,你,你咋了?发克是什么?” “啊,哦,没啥。小姐我今累了,悦儿,来,给小姐我笑一个,乖~。” “切,小姐又逗我。不跟你玩了。”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这些银票你先把它放到老地方去,等过些时候风头过了,提现给那些贫民送去。” “哦,好。” ………………………… “呀~呀~” 睡觉睡到自然醒,昨晚那般惊心动魄,秦玥竟还是睡了个好觉。愤恨、无奈、不爽,诸般种种,就在起床伸懒腰的一瞬间一扫而光。 “小悦~,打水来~。” 一番洗漱之后,顿觉神清气爽,大步走到厅堂,父亲母亲还有师父早就入位等待,秦玥也赶忙做到位上,早膳正式开始。 大碗小米粥,一盘白面馒头,一碟油条,两碟爽口咸菜。这样的组合已有千万年不变,秦玥看在眼里,疼在心里,筷子戳啊戳,但实在难以下咽。 或许她该下厨一番,作为一个正宗吃货,品鉴美食自是首要,手下功夫却也不能落下。相信再普通的食材在她手里,也能焕发出别样的生命力。 可惜,天秤座的她太懒,算了,还是将就将就吃吧。 “玥儿,婚期,婚期越来越近了,你,还好吗?” 早饭进行到中途,秦父忽得停下筷子,一句话断断续续问出口中,慈父之心可见一斑。 安能没听出那句话中的关心,秦玥尤为动容。她崇尚玩世不恭,处事不羁,但这涓涓心意她难为割舍。 也停下筷子,秦玥神情包含真诚,认真回道:“爹,放心,我没事。女儿您还不放心吗?放心,没人欺负的了的。” “恩,那就好,那就好。这几日你好好玩吧,其他事不用操心,我和你娘一切都会给你安排妥当。” “恩,好。” ………………………… 樊阳相府 “小菡,小菡,我来找你了。” “玥儿,你怎么来了?怎么,今日找我,有事吗?” “找你玩啊,我猜你一定好久没出去了,我就是接你出去逍遥番。今日咱兄弟俩要玩个痛快。” “去,说了多少次,是姐妹,姐妹,不是兄弟!” “好好,姐妹姐妹,我错了~。小菡,你就陪我出去玩嘛。” “哼~,不去~。算了,依你依你,谁叫你是我最好的姐妹呢~。” “欧耶,好嘞!小菡最好了!” 第八章 泰鹤楼 樊阳,秦府 一面大铜镜,一把实木梳,一张座椅,两三盒胭脂红和小饰品,秦玥的梳妆台很是简易。 “小菡,你太漂亮了!咱要是男的,咱绝对会心动的~。” 本该出现在街市上的两个人影,这会却出现在了秦玥自己的屋里。围着那个简易的梳妆台,秦玥迫得沐丝菡坐在凳上,对着镜子,自己则站在一旁弄弄搞搞。 铜镜里的那张脸美颜的不可方物,黑长直的柔发;两头尖尖的柳叶眉;水汪汪的一双眼配上长又翘的睫毛,虽然不大但含着只想让人沉睡其中的温柔;鼻梁挺拔,鼻尖圆润,但实则鼻子小巧,合上一张鹅蛋脸简直是再合适不过;肤色红润,吹弹可破。不可多得的佳人啊!秦玥自问,自今两世,小菡是她见过的最美的女子,她自己自然是拍马不及,前世所见的诸多女星,却也无一个比得上的。 “好了,大功告成,看看,看看,多俊俏的小生,怪不得会迷倒万千少女。每次出去,小菡抢尽风头啊~。不像我,无人问津,哎,伤心呐!” 秦玥对着镜子里的人娇声笑道,佯装恼怒。好一番整弄,画画这,抹抹那,头发像男子一般梳起,插上木簪,贴上早就放在一旁的一张面皮,这下终于好了。 或许成了一种病,对秦玥而言,男扮女装已是常态。不过她素来性格如此,但小菡那般矜羞的女子不是。每次诓她出来,秦玥都是费尽伎俩。她以男装示人,她自然不会穿着女装出去,虽然每每最后都随了秦玥的意,但挺重要的喉结却是说什么也不愿粘上,不过也无所谓了,得了师父的真传,秦玥自信这样也无人看得出。 “小菡,我们出去吃饭吧。我做东,就到京里最顶尖的泰鹤楼,咱们去搞它一餐,好好消费消费。” 秦玥说着,手忍不住搓起,泰鹤楼的东西她吃过两回,虽然还是稍稍抵不上现代,但在这异世古朝,却足以引领整个食界,以她一个实打实的吃货,也难以太多挑剔。可惜,着实贵了点。 “你啊,怎么这么爱吃,还这么爱男扮女装,还好我爹爹不知道,要不然可不会允许我和你一起出来玩。” 有人说着话,如葱般的手指点上了秦玥的额头。作为多年的好友故交,她沐丝菡自然清楚眼前这人的脾性,不同于一般闺阁小姐的死气沉沉,玥儿她活像个精灵,不被世俗礼法拘束,活的逍遥自在,跟她在一起总是那么开心,有说不完的乐趣,和她成为朋友,是她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 “男扮女装才方便嘛,咱俩都做个风流倜傥的公子,多好~。只要隐秘点,不会叫你爹发现的啦。走了走了~,吃饭去~!” ………………………… 樊阳,泰鹤楼 大楚国都樊阳,作为这个世界的一大商都,各种店面设备一应俱全。论及吃食方面,则不得不提泰鹤楼。 历经百年而不衰,到如今,反而是越发昌盛。这般高寿仍身强力壮,于泰鹤楼而言,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重农抑商”本是封建历代国策,但在秦玥这世的认知里,这大楚并非如此。农业固然为本,大楚朝廷对商业却也不是一味打压,商家子弟并没有前世历史中所说的诸般限制。且樊阳作为世界闻名的商都,经济交往颇多,可谓是古代商业的“黄金时代”,此为天时。 再论地利。泰鹤楼后就是举世闻名的京苏大运河,且京都四个港口其中的一个——青江港便设立在这,每日来往货船颇多,上货、卸货,每日皆是这般。到了晚上,港口更还专设火把照明,给来往货船提供便利。政府这般贴心,青江港人气越发鼎盛。到了饭点,泰鹤楼更是蜂般的涌入一群人。 最后说这人和。作为百年老店,泰鹤楼不仅在樊阳、在楚国、在齐蜀二国,乃至三国周边都享有一定知名度。菜色齐全、口感绝佳、价格公道,服务态度上等,进去出来的食客,没有一个说泰鹤楼差的。 当然,眼红泰鹤楼每日的财源滚滚,妄图与其一争的也是大有人在。其中不乏一些财大气粗,身家背景雄厚的大人物,像什么“百味居”“千家魅”,诸如种种,也都曾显赫一时,可人家泰鹤楼根本就不屑与其相争,以静制动,不变应万变,青江港目前,也就泰鹤楼一家独大。 树大根深,迄今为止,无人撼动得了泰鹤楼的领军地位。更无人知道这其中水有多深,只是据闻,百年间的历代皇帝都在其中有一股。 “小菡,四楼雅间果然不同一般。安静整洁,地方大,布置霸气。临窗看山水,山清水秀,风景也甚好啊。” “是啊玥儿,说到底,还是你有本事,这四楼雅间一般人怎么来的了?我听说,这可是皇亲国戚的专属诶。纵然我是相府独女,你是礼部尚书家的女儿,估计,也没这么大面子。来,告诉我,你怎么做到的~。” “也没什么难的。”秦玥不好意思得嘿嘿笑道,然后继续说道,“小菡你知道我喜欢吃啦,对吃也有点研究。有一天我闲来无事坐这吃饭,指出了几个菜的不足之处,主勺大厨觉得很有道理,奉我为上宾,并特向上请示一间四楼雅间的使用权,没想到这家店的老板同意了。哈哈,自那以后,我只要来了,就能到四楼,菜品价格对我也很为优惠。所以小菡,你就敞开肚皮吃吧,不用想着替我节约。” 一楼,二楼,三楼,四楼。泰鹤楼共分四个楼层,每个楼层严格对应着不同阶群的人,百年间已是不成文的硬性规定。 一楼最为普通,人也最多。木制的桌子、凳椅全都敞开相连,连个隔间都没有。膀大腰圆、性子粗犷的江湖侠客在这颇为易见。刀剑上舔血,朝不保夕,他们以命相博一时富贵,腰包里来的快去的也快。 二楼则多是三国商贾和一些小的官吏,人虽不及一楼,但腰包里的钱比之一楼只多不少。布置方面虽仍是桌子椅子,但彼此间已有帘布相隔。 三楼四楼的食客就更身份高贵,并不止满足一个钱字便可。 三楼多为三国的达官显贵,政机要员。朝廷上的老油条子在此汇聚一堂,吃吃喝喝,呼朋唤友,不少罪恶的交易可能就在此订下。所以三楼比起二楼,保密措施更为要紧,已不单单只是数十张帘子的问题。全都换为了黄梨木,制成了一个一个的小隔间,每个隔间都是至多可坐六个人,地方宽敞,又美景当前,颇为怡人。 最后说这四楼,紫檀木隔间,沉香烟缭绕,锦缎丝绸做帘,雍容华贵。来往者清一色皇亲国戚、当今权贵,什么郡王、亲王在这颇为常见。寻常人等,莫说到这坐上一坐,便只看上一看也是万万不可能的。相闻曾有不自量力者,抛金洒银只为到四楼一观,但未能如愿。乖乖回去便也算了,怎道那厮竟不知趣,使性子纠缠不休,最后被乱棍打出,无人问津,下场颇惨。 自此更无人敢越矩,到不符自己的楼层。 可想,秦玥能到四楼在他人眼中是何等不可思议。 “小菡,你看这道水煮鱼。需知水煮鱼味道的好坏关键取决于麻椒、辣椒原料的好坏以及熬制红油的水平。一般事先敖有红油,熬制时油温尤其重要,高则易冲糊花椒、干辣椒;低则无辣味和香味。之前我来这吃这道水煮鱼时就是花椒少了点,干辣椒多了点,辣味和香味少了点。” “再看这道麻婆豆腐。别因为它是道豆腐就小看它,也不简单呐~。你看这里面,牛肉要切成绿豆大小的颗粒,青蒜要切成段。油烧至六成热时,牛肉才进锅煸干水分。至牛肉酥脆,倒点酒和酱,煸出香味。颜色变红后,加辣椒粉和姜末。炒匀后加汤,入豆腐、精盐、酱油。烧开后用小火入味,待汤略干,收汁,下青蒜,待汁浓亮时盛入碗内,撒上花椒粉。一道麻婆豆腐才算成。我之前在这吃,豆腐切大,香味不足,汁不够浓稠……总之,问题颇多啊~。” “还有这个,‘蟹黄狮子头’,小菡你尝尝,这是我教他们的。虽然因为某些原因,不如我以前吃过的好吃,也还算不错啦~。尝尝,尝尝。” 不得不说,泰鹤楼的效率就是高,四楼的效率尤为高。秦玥和沐丝菡坐了没多久,点的菜便一一上齐。统共四菜一汤加两碗米饭,可谓标配。不过秦玥不急着吃,既然小菡问起缘由,她就要好好的慢慢的说。 边说还边往沐丝菡碗里夹菜。这样的热情,这样的秦玥,沐丝菡羞涩,想要打断又觉得难以开口。只能苦笑得瞧着碗里的菜越积越多,而说话夹菜的人仍旧恍然不觉。 “玥儿说她是吃货,这就是吃货吗?”沐丝菡想道。 “还有这个‘鱼香茄子’,这个~~” 秦玥还想说,一张嘴自菜上后就没停过,冷不防隔门被人移开,声音于是戛然而止。稍稍偏头,秦玥冷眼瞧上突入的人,忽得神情柔和下来,来人她认识,是泰鹤楼的掌厨何劲,她叫他何大叔。 “是你啊何大叔,怎么,有事吗?”秦玥微笑着有礼地问道。何大叔是个菜痴,和她在吃这方面颇有共同语言,凭着千年的积累她能稍微胜他一筹。因而颇得他青眼,但秦玥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心里也颇为敬重眼前这个不耻下问的汉子。 “楚公子,我家主子听闻您今天来了,想见您一面。他说很感激您提出的宝贵意见,还望您给我一个面子,不要推辞。” 何大叔一板一眼得回道。他一张国字脸庞,眉毛密致,秦玥记得好像每次见到这个大叔,他的表情都那么肃穆,动作都那么拘谨。这次也不例外。一看便知是个诚诚恳恳的本分人,老实做事,不会什么溜须拍马。不过只是一个厨师,也不太需要溜须拍马、奉承上级吧? “你家主子?那就是泰鹤楼的老板咯?我倒是挺有兴趣。好,那就劳烦何大叔引见了。” 折扇一开一和,见老板这事就算定下了。 “小菡,走起。” 第九章 这妖孽的再遇 “楚公子,到了,您稍等。” 何劲领着秦玥、沐丝菡二人离开了之前所在包间,一阵弯绕,来到了同属四楼的另一个位于东南角的一处不起眼的包间前。而后转过身对秦玥轻声说道,然后径直走入包间,很快人又出来,恭敬请秦玥二人进去。 “楚公子,还有这位公子,里面请。” “哦,好。小菡,我们一起进去吧。” 得到许恳,秦玥轻推开移门,拉着矜羞不已的沐丝菡一同进去。目光所及是两位公子两杯茶,再无它物。据闻泰鹤楼乃皇商商家所掌,而能掌管此楼的,不是现任家主,就是下任家主,这样的人自是不凡。那另一个人能和他一起,定也不凡。 秦玥越发好奇是何样的两个才俊,眼睛也就直勾勾的看向他们,沐丝菡见着她那样“肆无忌惮”,不禁心急,暗暗拉上她的衣袖,奈何没起一点作用。 这等机会,想她秦玥何能放过?成婚以后她得赚钱养家,若现在能搭上皇商商家的线,结个善缘,未尝不能得个助益,日后借他人之手行自家之事,可就比一人单打独斗强的多了。 “是你!?” 直勾勾的看着,直勾勾的看着,瞧着对面两人慢慢品上一口茶,然后慢慢抬起头,六目相对,事情坏了。三声惊呼过后,秦玥已没有了最初的心思。这还搭什么线?赶紧跑算了! “咳,原来是你们啊,哈喽。没事我走了。”拉起沐丝菡,秦玥说跑就跑。 该死!竟又让她遇到那个混蛋!早知道她就不那么懒了,重制一张面皮很难吗?早知道,早知道,千金难买早知道! “这么急着走~?既然遇到了就是有缘,留下聊聊好了。留香,楚留香,楚公子~。” 秦玥想走,可没走成。又是那个人,一闪移到了她面前,又一次……堵上了她。熟悉陌生的贱笑模样,直看的秦玥心里不爽。这丫又在装b犯j,来个人把他打一顿就好了。可惜她打不过他,拖上一个小菡,更打不过他。 可恶啊!秦玥恨的牙痒痒,一双拳头捏的铁紧,真想上去打一架,可是……算了。 “哈,对呀对呀,还真是有~缘~啊,昨刚见的,今又见了。来来,咱们去好好聊聊。” 缘你m个头啊!孽缘,孽缘呐!一瞬间思绪千百转,秦玥终究走出了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拳头松开,“笑盈盈”得一手搭上“二哥”的左肩头,暗中使力,先是狠狠得捏上几下,然后猛猛得拍上几下,这才心满意足得把手移开。 笑,还是笑。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被拍捏的那人甚至连一点痛苦的表情都没有。秦玥怒了,这厮怎么毫无反应?看来是她下手轻了! “那咱们就别这站着了,进去聊吧。楚兄,请。” “二哥”终于有了行动。话落完的一霎那,不待秦玥反应,他的手伸了过来,主动牵上了秦玥的手,然后,使大力猛捏。 尼玛,疼,混蛋啊~!他这是赤裸裸得像她复仇!她安能示弱? 短短五步,秦玥和“二哥”一直在角力、竞争着。沐丝菡不会武,瞧不出这其中门道,只是奇怪,玥儿的脸怎么越来越红?即使是贴了一张面皮,依旧那么明显;然后坐着的那人,那天也出现在街上,好像是被华服公子称作“商公子”,那应该就是这泰鹤楼的现任老板,便暂且称之商家公子。这位商家公子随意看了握手那两人一眼,心中已然明了,淡淡笑了笑,小小呡了口茶,眸中飞快闪过一丝狡黠、探寻的意味,便又恢复如常。 一番小小波折,四人总算是坐定了。沐丝菡坐在了“二哥”旁边,秦玥坐在了“商家公子”旁边。 “阿飞,再上两杯狮峰龙井。” “是。” “商家公子”一声叫唤,外边便有声音传来,想是哪个伺候的仆人。不多时,一小厮打扮的少年端着两个茶杯进到隔间里来。头稍显低垂,名唤“阿飞”的少年恭恭敬敬得将两杯新茶奉上,然后离开、关门,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一丝拖延。 “等等,阿飞,过来下。” 那少年即将关上隔门,却又被人叫了进来,叫他的是秦玥对面的那位“二哥”。秦玥不禁心里一紧,注意了几分。 只见“二哥”招了招手,少年附耳过去。双唇一张一合,秦玥费尽心力想听“二哥”说了什么,但不知对方用了什么方法,她竟无法探知,不禁气馁。 “两位,喝茶。” 商家公子久不言,但见一时无人说话,气氛不免尴尬,于是微笑着,右手做出了个请的姿势。 “嗯,好。多谢公子了。” 沐丝菡尚有点难为情,举动仍在斟酌;秦玥却不客气,大大方方揭开茶杯盖,即刻便知这“狮峰龙井”非凡品,于是由衷赞美道,“好茶,好手笔。不愧是泰鹤楼的老板,多谢。” “楚公子不必客气,一杯茶而已。抵不上你对泰鹤楼菜品提出的宝贵意见。” “哈,没啥没啥,小意思啦。公子才是不必客气。” 前世许多人喜欢喝咖啡,秦玥却喜欢喝茶。虽然并不了解,但好茶总能让她心生欢喜。揭开这茶时,立即便有一股清新醇厚的芬芳扑鼻而来。再看那茶水,澄清碧绿;茶叶,如旗枪形状,上下沉浮,交错相映;喝上一口,齿颊留芳,甘泽润喉。 好喝啊!此刻秦玥心底满足,“二哥”带来的些许不适一扫而光。 嘛,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见招拆招吧。他还能吃了我不成? “小菡,你也喝啊。这茶挺好的。” 秦玥一口气将茶水喝完,见沐丝菡那杯纹丝不动,笑着劝道。小菡是个娇羞的女子,今天这事又是她秦玥把她搅和进来的,她可不能让她坐的太不舒服。 “啊~好。”还未动的那杯茶水终于被小小呡了一口。 “原来,你喜欢喝茶?” 修长的手指在紫檀木桌上一下一下的敲着,“二哥”表现的很是慵懒,话语也似漫不经心。 “嗯。” “给泰鹤楼的菜品提出改善意见的是你~?‘君子远庖厨’,你倒反其道而行。” “嗯。” “你叫楚留香~?” “嗯。” “我叫黄钰。” “哦。” “你~~~” “哇靠,你丫有完没完!没看出劳资不想和你说话吗?滚犊子去!” 无聊的几问几答,秦玥终于忍不住拍案而起,将名为“黄钰”的这人提出的下一问从头斩断。她从来不是什么温顺的脾气,特别是对自己讨厌的、不耐烦的人,脾性可谓是非一般的暴躁。 这位“二哥”黄钰,恰恰就是其中一位。 “呵~,你确定你有胆子对我发火,楚留香~?白玉~观~” “哈哈,哈哈,小弟刚刚不懂事,说了几句闹着玩的话。黄兄你大气量,莫要怪罪,莫要怪罪。” 一提到“白玉观音”,秦玥就焉了,赶忙插话掐住,怒气值从满格瞬间降到了零格。明明恨的咬牙切齿,还不得不因为形势压着性子陪上笑脸诚恳道歉。自从遇到了这家伙,她就没一天舒爽过!看来这家伙整个就是她的劫难啊! 可惜她打不过他,师父也不允许犯杀戒。要不把这十几年的积蓄都拿出来,专程雇个杀手做掉他?挺好的主意,好像师父曾经还提到过,有个叫千仞危楼的杀手组织,一击必杀。不错,可以考虑考虑。 秦玥面上笑的更欢,不动声色,暗暗盘定了主意。 “钰公子,您要的东西我给您拿来了。” 门外适时传来个声音,点名叫那个黄钰,该是之前那个阿飞。 阿飞啊阿飞,好同志呐!秦玥心内狂喜,就差一个锦旗双手奉上了。天知道应付那个黄钰她有多费劲,这下救星来了。某人总归能暂时不把注意集中在她身上了。 心里乐呵呵的,说了那么多,秦玥此时突觉口渴,但自己杯里已经没水了,小菡杯里倒几乎没喝。嘛,她跟小菡谁和谁?顺手拿过小菡的杯子,一口茶水往肚里灌。 “噗!” 阿飞送来的不是别物,正是秦玥朝思暮想的那樽白玉观音像。可惜光天化日,它出现的太不是时候了!秦玥心中大骇,水到了喉咙,又从喉咙里卡了出来。还好她临时调转方向,没有误伤小菡,不过也未能如她所愿,喷黄钰一脸。那厮着实是反应快,这么近的距离,硬是侧身一避躲过去了,她恨呐! 特意把观音像拿到她面前,是威胁,还是要把她捉拿回官府?秦玥猜不到,但两种结果,没一个好的。忍了这么久,陪笑陪了这么久,说好话说了这么多,现在都没用了。 终究是不肯放她一马啊。秦玥心里一叹,面上一冷,嘴上一哼,道: “玉像很是漂亮,黄兄特意把它拿到我等面前,不知有何深意?” “嗯哼~”黄钰没有立即回答,只是手指停下了在桌上的敲击,眉毛一挑,讥笑道,“紧张,你是在紧张吗?无需如此,本公子若真是你想的那样腌臜的人,决计不会等到现在。你大可放心,以你的聪慧,应该知道,我若想对付你,手段不止千百种。” “你~~!”秦玥再次怒了,她猛然站起,双目圆睁,手指直指黄钰,眼中燎燎燃烧着雄雄敌意。稍许,又无力坐下,手指垂下,双眼不再瞪大,神思恢复清明。 可恶,没有办法!她竟有也有这样一日,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这句话,看来也该说给自己听啊~。秦玥苦笑,今天是真栽跟头了。这黄钰能有他自己说的那么好心?她不信。 家里有那么多收藏品,只要被搜出来,她的身份绝对曝光!到时父母也要受牵连,她说什么也不能被抓!实在不行就在脸上划上几刀,死了再穿一回!可是,皇帝赐婚又该怎么办? 秦玥无力了,终究是害了此世父母吗?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或许,他说的是真的?但愿吧。 第十章 玥儿,我好像心动了 “这樽白玉观音,于我而言,实在不算什么。但我瞅着,似乎你很喜欢,我便从那家买下,赠予你。别无他意,只是我对你很感兴趣,想与你交个朋友。” “赠给我?交个朋友?”黄钰话一出口,秦玥就傻眼了。事态发展完全不在她想的道上,可谓是打了她个措手不及。不过,好在不是坏的结果。要还是不要呢? 想了想,秦玥试探得问道:“你花了多少钱?” “三十万两。”某人淡淡得回道。 “咳,三十万两,呵呵”秦玥小心脏猛的一跳,然后像着黄钰竖起了个大拇指,“你牛,三十万两啊~!” 跟着,秦玥话锋一转,面色严肃,义正词严道:“无功不受禄,这个礼物太贵重。我实在难以承受,多谢黄公子的美意。” 呵呵,那么多钱,你叫她怎么还的起? “不要?好,既然你不要,那它就失去它的价值了。无价值的东西,我留着也没用,那就扔了吧。” 某人说着,拿起那樽观音像,又将帘掀开,下一步他要做什么自是不言而喻。波光粼粼的湖面下暗流涌动,一樽观音像丢下去掀不起一丝波澜。 “哈哈,黄公子要是真把它扔了就太可惜了。咱不客气收着了。” 紧急关头,秦玥做了个决定,下一秒,东西就从黄钰手里到了她手里。暗暗摩挲着那樽观音像,秦玥心里乐开了花,他都要扔了,她就勉为其难的收了吧。实在是缘份呐,多番波折,这东西不还是到了她手上? “无事,喜欢就好。本公子言出必行,自不会要你什么,你安心收下。任何事物,得在珍惜它的人手上才有意义。本公子也不过成人之美。” “这话说的,高大上啊~!”秦玥腹诽,小小翻了个白眼。但吃人嘴短拿人手短,人家这么真诚,她说什么也不好意思再跟他对着干了。况且,这是个土豪啊!貌似还不是那种为非作歹、为富不仁的,她该咋办?抱大腿咯! “黄兄黄土豪,你这般对小弟,小弟实在是不胜感激!小弟便认黄兄为大哥,以后大事小情就指望大哥罩着了!” 秦玥将观音像妥善放在一边,然后站起身,“无比动情”的,迎着黄钰略显诧异的眼神,拉上了他的手臂。双眼更是直视着他,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她眸中,亮晶晶的、一闪一闪。 “苟富贵,无相忘。”或许是觉得刚刚不够煽情,表达效果不够好,秦玥又添上了一句。 “乖,来,叫声‘汪’。” 黄钰还是那副淡淡模样,只是此时此刻多少有点玩味,抽出了只手抚上了秦玥的头,声音飘飘然传入了在坐众人的耳中。 没有回音,一时静默。良久,某人丹唇轻启,“汪~”。惟妙惟肖,清晰爽落,在坐倾倒。 “哈哈哈,你们称兄道弟怎不带我一个?” 隔了一会,秦玥和黄钰重新坐到位置上。有人执着扇把在手中敲了几下,又轻笑了几声,却是临着秦玥坐着的那位公子,只见他略微偏过头,又对着秦玥道: “楚公子,在下商子羽,黄钰是在下的知己好友。你既认黄钰为大哥,我也想认你做小弟,楚公子意下如何?” “好啊好啊。”秦玥猛点头,赶忙答应。她巴不得如此呢~,搭上商家子弟,以后做什么、想卖什么就方便多了。 “二哥,以后你就是我二哥了!”小弟见过大哥、二哥。” 自觉退居到三线,秦玥表情肃穆,佯装正色,对着商子羽和黄钰分别拜了一拜。泰鹤楼三结义,这就算成了。 “二哥,既然你叫了我一声二哥,那我这个做哥的,总归得拿出点什么以表心意。小钰拿了樽白玉观音像,我虽不能如他那般大方。”二哥商子羽说着,略微顿了一顿,稍一沉吟,继续说道,“不如这样,你既然很喜欢‘狮峰龙井’,我便命人整理几盒,等你走时交给你,你回家好好喝。怎样?” “好主意!”秦玥左手毫不客气得拍上了商子羽的右肩,“二哥,你是个好人呐!” “哦,对了。还没像两位哥哥介绍呢!!这是小弟的好友,林寒。小菡她性子有点害羞,二位哥哥见笑了。” 忽略了沐丝菡许久,秦玥这才想起,立即便是满满的罪恶感萦绕于身。天呐,她竟然把小菡给忘了,不可原谅啊! “林寒见过黄公子、商公子。” …………………… 时间过得很快,日落西山时秦玥和沐丝菡终于从泰鹤楼里走出。带着满满的战利品,泰鹤楼一行,秦玥可谓收获颇丰。 左手拿着丝绢包着的白玉观音像,右手提着三盒狮峰龙井,肚里满是泰鹤楼的美食,还多出了两个家世大、财力雄浑的哥哥,怎么想、怎么看都是她赚了个满钵啊! 这会正是晚饭点,街上的行人渐少。但秦玥知道,过不了多久,晚市就要开了。樊阳做为大楚国都,一日复一日的热闹,但现在,秦玥可没有留下看热闹的心情,再不回去,老爹就要发火了!小菡也是,把她拐出去这么多次,这次是最久的。她那个丞相老爹的脾气比她家的这位还要差,小菡虽为嫡女,奈何并不受她爹宠爱…… “小菡,等会回去时你拿盒狮峰龙井,这茶真的很好喝!即使你贵为丞相之女,我猜你也很难喝到这种品级。” “嗯嗯,好啊,我也觉得这茶很好诶。玥儿,我们再来谈谈那个黄钰吧。你觉得他怎样?我觉得他……嗯,很俊郎、很有风度。” “黄钰,怎么又谈黄钰。小菡,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对那黄钰有什么特殊的感觉?” 自打出了泰鹤楼那道门,小菡很罕见得主动和秦玥闲聊起来,不过内容始终紧扣“黄钰”她这个新认的大哥。 “玥儿,你和黄公子怎么认识的?”…… “玥儿,你知道黄公子是哪家的吗?”…… “玥儿,你认了黄公子做大哥,以后会经常见面吗?”…… ………… 这样一路询问,哪怕秦玥再迟钝,也察觉到了什么。于是素来大大咧咧、风风火火的她立即就问出了口,小菡是她知交,何须那么多遮遮掩掩、欲说还休? “嗯,我,玥儿,既然是你问了,我就不瞒你了,我觉得,我好像喜欢上了黄公子。” 脸蛋红扑扑的,声音轻柔、小小的,到最后,仿如蚊子在哼。沐丝菡说了,秦玥惊了,意料之外但又在情理之中啊。 话说一见钟情这样的戏码不该是为她这样的女猪脚贴身准备的吗?竟然,竟然出现在了小菡身上;竟然,竟然还是黄钰那样的混蛋! “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小菡,你竟然、竟然会对黄钰这样的家伙有好感!?咱俩这么多年,你这是要弃我而去,投到他人怀抱中去啊!伤心呐,小菡竟然抛下了我。” 秦玥故作癫狂,虽然换她,绝不会对黄钰那样的人有任何好感,毕竟之前结下的梁子可不是三下两下就能化解的。但小菡,小菡既然这样说了,秦玥自然会尊重她,只是心中莫名的、淡淡的感伤。一见钟情,呵,小菡这样的女孩要是一见钟情了,八成就是真的喜欢了。 大哥,你还真是,好幸福呐~。 “哪,哪有。玥儿你声音小一点,这是在街上,好多人都怪异得看我俩呢。还有,什么鲜花牛粪,黄公子他是很好很好的一个人啊~!小菡你也是,我们俩会是一辈子的好朋友啊。” 沐丝菡小声急促得说道,使劲拉扯秦玥的袖子,眼睛像四周瞟去。秦玥顺着她的眼光看去,两旁行人一个个或是以袖遮面或是以手绢遮面,不时朝她们看来,待注意到秦玥也正看向他们,又赶紧一个个偏过头去,仿佛什么事都没有似的。 但他们目光中的鄙夷、疑惑、不解、惊奇,秦玥却是确确实实得捕捉到了。不禁一愣,低头看看自己、看看小菡,男士衣衫、男性面貌……断袖啊,八成是把她们看成断袖了吧?那这样的反应,也就不足为奇了。秦玥想着想着,越发觉得可笑、恼火,于是放声大笑道: “哈哈哈!凡夫俗子,不打紧,不打紧,他们爱看就让他们看去!总有些人以自己目光视人,以贬低别人为乐趣。自以为知道真相,其实屁都不知!” 秦玥大笑大说,提着茶叶的那只手更是丝毫无遮拦得揽过沐丝菡肩头,挑衅得望向周围众人,只收到更加鄙弃的目光。她也不管,昂首挺胸大踏步像前走着。她就是喜欢我行我素,别人怎么看又关她何事? “玥儿啊,你也注意点嘛。我俩又不是,何必受那些疯言疯语、怪异目光?” 沐丝菡“啪”一声,拍掉了秦玥搭过来的手,脸色羞红,恼怒道。 “哈哈,小菡你还真生气了?别生气嘛~,我错了,错了好不好。你放心,一有机会,我就帮你打探黄钰黄公子~的情况,好不好~?”秦玥笑的,越发猖狂。 “玥儿,你、你,不准笑了!”耳畔旁清晰传入沐丝菡气急败坏的话语声,羞答答的她已然到了极限。 “好了好了,不玩了。小菡,很快我就要成亲了,到时候找你玩可能就不会那么方便。不过你放心,黄钰的事我会放心上的,绝对会大力撮合你俩的!” “成亲,玥儿你都要成亲了?我怎么不知道!哪家的公子?是令尊定下的吗?” 一听到“成亲”二字,沐丝菡双眼一亮,秦玥取笑她什么的全然不再放在心上。属于她的八卦之魂开启了,何样的男子,能征服如玥儿那般奇特野性的女子,她真的很好奇。 “玮令侯,圣旨赐婚,这个月十五我就要嫁过去了。”秦玥平静得回复,就像是在说着一件与她毫不相干的事,只是脑海中又浮现出她那傻子未婚夫的模样、举止,嘴角不禁露出一丝苦笑。 “玮令侯,欧阳皓宇吗?我曾听我爹提过,他是前朝少帝,但现在他好像智力只有一个小孩的水平。皇上竟会下旨,将你许配给他吗?怎么,怎么能这样?玥儿你一生的幸福岂不是要葬送了!我去求求我爹,求我爹去和皇上说说,总归能有办法的!玥儿,你不要急。” “圣旨已下,就不可能再收回,谁去说都无意义。所以,干脆就平稳自己,既来之则安之咯。小菡你不用担心我,你难道还不清楚我?别人看是困境,在我看来却不一定。所以啊,放宽心,在没把你的事情解决之前,我绝对不会有事。”收到好友的关心,秦玥好是感动。小菡就是这样一个善良的女子,如她一样善良,丝毫没有什么大家闺秀的娇矜,所以才能处的这么好啊,“你家到了,快进去,搞不好你爹已经发火了。哦,对了,这盒茶叶,带上。” 取下一盒茶叶,塞入沐丝菡手中,秦玥推着她走,然后挥手再见,一个大大的笑脸出现在她的脸上。 …… 小菡回了家,自己家还在前面,离成亲就只有三天,她该做一些准备了。秦玥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傻傻的笑了。 街上行人渐多,两旁火把通明,喧嚣声由小及大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