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上控神》 第三章 九州 恒古大陆分为九州,浮玉州只能算是一个偏僻的小州,即便这样也有数万里之遥,其内千万人以上的城池就有数十座,而许言生活的地方只是偏于一隅的一座小城,名叫万仞城,城内共有风雷木水火五族,五族数百年来一直是和衷共济,只是如今这个世道,要想生存下去没个大靠山可不行,许言所在的五族就深谙此道,多年来在白泽城的庇护下,到也顺风顺水。 而白泽城则是方圆千里内的巨无霸,虽说与浮玉州那些真正的大势力相比还是略有不足,可比万仞城这等小城要强上百倍。 今年又是三年一次的五族长老选举的日子,长老会共有二十席,起初是每族四个位置,倒也公平,可后来随着各族实力的壮大与没落,长老会的席位也是一变再变,如今风族在长老会中足足占据了七席,而像雷族这种败落宗族今年能不能保住那最后两席都难说。 长老会席位排定其实很简单,尽管选的是长老,可比的却是青年一代的实力,各族凡是未满二十五岁的族人都可以参加比试,除了每族固定获得两个长老位席位之外,剩下十个席位按照冠亚季军分别获得五三二个席位,也就是说,获得冠军的一族一共可以占据长老会七席位置。 风族本在五族当中垫底,自打风自若当上族长之后,这几年实力暴增,风自若这人外表看上去像个白面书生,其实野心勃勃,更是善于阴谋诡计,当上族长的第一年就和白泽城的少城主拉上了关系,第二年便把女儿送给了对方做小妾,白泽城的少城主乃虐杀成性的主,人到他手中下场可想而知,有句话叫虎毒不食子,或许在风自若的眼中女儿用处就是如此。 女儿并没白送,攀附上了白泽城少城主这座大靠山之后,风族这几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家族买卖迅速遍及到附近二十多座大小城池,有了钱好办事,大肆招收门客之后,没用几年便从五族当中脱颖而出,成为实力最强的一族。 如今火族已经成为了风族的附庸,水族自顾不暇,唯有木族与雷族交好,可目前这形势自保尚难,又哪来的能力向雷族施以援手。 今年的长老会选举由风族主持,得此天时地利的先机风自若自然是意气风发,其野心已经不满足于五族第一势力的地位,五族归一,风族一统才是他的最终目标,此次更是吞并雷族的绝佳时机。 风自若觉得长老会半数席位已是囊中之物,他儿子这两年服用了无数灵石丹药之后,一举突破到入道境,别说放眼五族年轻一辈无人是其对手,就是放到白泽城去,这不到二十便成为入道境控师,那也是难得一见的天才人物。 比武在风族控武场举行,处于半山腰数百丈长宽的一块平地中心临时搭建了一座高台,高台两丈多高,长宽各十丈,由数千根百年楠木搭成,其上铺着一层五寸多厚青石板,四周用数根铁索围绕,光这么一座擂台就得花费不少银两,风族如今不差钱,自然要处处摆出高人一等的架势。 主席台上,除了雷族之外其余四族的族长以及众位长老已经落座,风自若当仁不让的坐在了主位,按他的辈分来说,本不该坐在那个位置,长老会中还有几位叔父辈的人物,只因不是风族之人,直接被风自若无视,风族的嚣张气焰可见一斑,对此其余几族是敢怒不敢言。 此刻五族精英齐聚,半山腰的空地上已经聚集了数千人,见人差不多到齐了,风自若站起身高声说道:“今天五族聚首,所谓何事风某不说诸位也明白,还是往年的老规矩,五族之内凡是围满二十五岁的年轻一辈,都可以参与比试,赢了自然是好,输了也别有怨气,长老会席位安排只看比武结果!” 一番话中气十足,在场之人听的分明,话音刚落,一位四十多岁的红脸汉子急忙站起身提醒道:“风族长是不是再等等,五族眼下只到了四族,雷族还未出现,此刻便开始比试似乎有些不妥,何况三月前雷族少族长被神雷劈死一事还有诸多疑点,今日长老会为何不就此事……” 未等他说完,风自若便冷冷一笑打断了他的话语:“木族长,此事数月前已有定论,那小子亵渎控师圣物,上苍震怒降下神雷把他劈死,此事说得清楚明白,你此刻翻出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何意?今日乃长老会选举的重要日子,若按你所说,这雷族一时不来我等便要等上一时,若是一世不来我等莫非还要等他一辈子?” 风自若一点情面不留,言语中更是充满威胁之意,他恨透了这木魃,平日里与他作对也就算了,今日提及雷族少族长致死明摆着故意给他难堪,等日后一统五族之后,定要给这老家伙好看。 风自若的一番话语立时得到火族和水族的附和,木魃眼见势单力薄只得哀叹一声坐了回去,心中暗道“雷兄弟,不是老哥不帮你,我是有心无力啊!如今这五族已非过去的五族了,自从你五年前不告而别,族内发生了太多的事,连言儿几月前也是……” 见再无人出来反对,风自若环顾四周之后大手一挥,高声说道:"五族长老会选举开始!” 话音犹在众人耳边回荡,一青年便从风族人群当中一跃而出,一阵徐风吹过,身形竟如一片柳叶,轻飘飘掠过十多丈距离,稳稳落在擂台之上。一招闻风而动,用的是出神入化,不用看众人也知道是风族的少族长风枭。 他这一登台,风族众人立时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人群当中更有一袭红衣双目痴迷的盯着擂台之上,正是那位叫葶苧的女子,而擂台之上那位,正是当日逼迫许言交出混沌气的那提剑青年。 "诸位,今日五族聚首确定新一届长老会人选,在下不才,起个头,哪位兄弟愿意指教,请上台来。"风枭站在擂台当中,尽管比不上许言那般俊逸洒脱,可人靠衣裳马靠鞍,他又操控着清风绕身而行,一身的白衣随风舞动,加上这一席话说的要风度有风度,要气场有气场,乍看上去还真有些翩翩君子的感觉。 ; 第四章 擂台 风自若坐在台下笑眯眯的望着,心中更是乐开了花。 "我来!"一声大吼,声如洪钟,在场之人耳朵登时被震的嗡嗡直响,众人循声望去,看到从木族一众当中跳出一位十六七岁的青年,肤色黝黑,身体壮实的如同一头蛮牛。 "木战领教阁下的高招!"黑壮青年走到擂台旁边,右足一跺,脚下立刻生出无数枝蔓藤条,枝条以极快的速度疯长,眨眼间便托着他的身体腾起一丈多高,木战轻轻一纵落入擂台当中。 木族众人登时大呼小叫起来,在场之人都是控师,虽说实力有所不同,可木战这招枯木逢春还是让众人眼前一亮,虽说不如风枭那招闻风而动飘逸,可是谁都清楚,不到入法境后期的实力根本不可能如此轻松使出这招来。 "木战这小子什么时候到了入法境后期的?" "谁知道,记得三年前这小子才刚摸到入法境的门槛,这才多久,竟然已经到了后期。" 人群当中窃窃私语,木魃老怀欣慰,而风自若心中却是极为不快,这老的给他难堪,小的也与他作对,看来收拾完雷族之后就该拿木族开刀了。 擂台上的比试很快开始,风枭朝木战一抱拳,刚想说两句开场白,不料木战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怒喝一声便冲了过来。 风枭嘴角露出讥笑,身形飞退,木战出其不意的一拳便落在了空出,右拳落空,左拳再起,身体更是如同一道惊雷朝风枭急速掠去。 风枭双手一合,不退反进,直接迎向木战,随着他双掌合拢,身边那徐徐清风顿时狂暴起来,一袭白衣在风中剌剌作响,整个身体竟然腾空而起,好似一只大鸟直冲三丈多高。 木战急忙收住身形,双手一抖,立时有一只藤蔓蔷薇编成的巨网罩向风枭。 身形还在半空,风枭嘴角轻挑,右手挽起一道十字风刃,随即猛然挥出,那只藤蔓巨网立刻被风刃搅的粉碎。 木战哈哈一笑,趁着风枭应付巨网的功夫,手中快速生出两根手臂般粗细五丈多长的藤蔓,顺势朝风枭的双脚捆去,风枭来不及躲闪,双腿登时被捆,木战双臂一用劲,大喝一声:"下来吧小子!" 风枭的身子猛的就朝下坠去,见一招得手,木战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可笑容瞬间凝固。 风枭在身体下坠的同时,右手顺势在空中划过一条怪异弧线,陡然间,一股难以形容的狂暴气息瞬间出现在木战脚下,一眨眼的功夫,这股狂暴气息飞速旋转形成一股龙卷,从出现到龙卷生成不过一瞬,木战再想躲闪哪还有机会,壮硕的身体如同一团败絮,被高高卷起,直至飞起十多丈高才被甩出,其后好似一颗天外流星,从高空急速坠落,在众人目瞪口呆中,狠狠砸在擂台之上,几块五寸多厚的青石板被撞的粉碎,连同下面的百年楠木也在这股冲击力下断了数根。 "风卷残云!"等尘埃落定之后,风枭轻飘飘落在擂台之上,随即拍了拍手吐出四个字。 两人交手不过数招,不到两息的时间就分出了胜负,更让台下众人无法置信的是,败的一方竟是入法境后期的木战,而且输的这么干脆,千余人登时愣在当场。 木魃猛然站起身来,有些难以置信的盯着擂台之上, "入道境!?" 风自若嘿嘿一笑,傲然说道:"准确的说应该是入道境中期。" 数千人鸦雀无声,片刻后风族才最先反应过来,顿时爆发出雷霆般的欢呼声,站在人群当中的红衣女孩,更是一脸迷醉之色。 风枭一战震惊全场,二十岁不到的年纪便已是入道境中期,这在五族数百余年的历史当中,除了五年前的雷族那位少族长之外,怕是再也找不出第二人了,就算许言,当初也只是入道境初期而已,再望向擂台上的那个青年,在场之人心中都充满了深深的忌惮。 木战艰难的爬起身来,鲜血顺着嘴角流出,他狠狠吐了一口血水,两眼怒视着风枭道:"别以为你害死许言的事没人知晓,上天在看,你迟早会得报应。" 风枭双目中闪过两道寒光,走到他身前两尺之处站定后低声讥讽道:"可笑可笑,你那好兄弟被雷劈死,这才是真正的报应。"说罢,再不看他一眼。 等木战被族人搀扶下去之后,风枭才走到台边朝四周一拱手道:"刚才出手有些重,伤了木战兄弟实在不该,下面还有哪位兄弟上来指点小弟一二?" 他这人前一套人后一套到有些他爹的风范,只是话音落了许久也迟迟没人回应。 今日风族明显是要立威,在场之人哪能看不出,火族作为风族的附庸,自然不会出来抢风头,至于水族,只求自保哪敢多事。 风枭在台上来回走了几圈也未见再有人上来挑战,得意之色渐浓,今日本想大展身手让五族之人知道他的厉害,可仅仅一战就没了对手又让他觉得不过瘾,尽管与木战那一场赢的干脆利落,可压箱底的功夫还没用。 想到这他带着挑衅的目光朝水族望去,不料水族年轻一辈根本不敢与他对视,纷纷把目光瞥向了别处。风枭有些恼火,冷笑一声高声说道:"往日里可听不少人吹嘘自己有多厉害,怎么今日一个个都成了缩头乌龟,难不成我五族出了个雷族废物之后,又有几族要步其后尘?" 目中无人的一句话尽显风族的嚣张气焰,只是除了风族之外,这一句话连着其余几族都骂了进去,所以话音刚落,场中众人脸色齐齐一变,立刻就有些血性的青年想要登台,可都被身边的长辈出手制止。 这当面打脸的话让木魃愤怒至极,甚至一向唯风族马首是瞻的火族族长也是脸色有些难看。可风自若却是一脸风轻云淡的表情,根本没有要斥责风枭的意思。 如此一来众人心中更是跟明镜似的,风族这是摆明了要利用长老会选举的机会一举奠定五族霸主的地位。 又等了片刻,见始终无人应战,风自若哈哈一笑站起身来,朝风枭点了点头后沉声说道:"既然五族没人登台比武,那么今日的擂台赛……"话未说完就看见族内管事惊慌失措的从山下奔来,风自若眉头一皱,立刻停住了话语。 ; 第五章 送死 管事飞奔到场内,跑到风自若面前急忙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两句,听完之后风自若双目一瞪斥责道:“胡说,那小子不是早死了嘛?” 管事擦了擦额上的冷汗,苦着脸回道:“小的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啊,可人已经上山了,拦都拦不住,族长您看怎么办?” 风自若心思急转,脸色更是一变再变,随后又朝擂台之上望去,也只看到风枭一脸茫然之色,还没等他想出对策,就听一虎啸龙吟般的声音从山下传来, “风族长也太心急了些,我雷族还未登台,这比武怎能就此草草结束?” 在场数千人,特别是年轻一代,对这个声音太熟了,石破天惊的一句话让台上台下立时陷入一片死寂。 “许言?!” 沉寂片刻后,台上的风枭和五族数百位青年同时念出这个名字。 没等众人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就看一道身影如虹,以雷霆之势掠到众人面前,不过其人并未在场中停留,紧接着双足一点,身形瞬间掠起九尺多高,犹如一只黑色雄鹰,稳稳落在擂台之上。 少年一身黑袍,青年一袭白衣,白衣风枭一脸骇然的望着落在身前七尺处的黑衣少年。 “你没死?!” “让你失望了?” “嘿嘿,是有些失望,不过你既然送上门来了,再让你死一回就是。”风枭强行压制住心中的惊骇,阴阴说道。 “何必呢,失望一次是运气,再失怕就要失命了。”许言眼中带笑,神色看似轻松写意,言语当中却是满含杀机,两人在台上针锋相对,台下众人却迟迟未从惊愕惶恐中缓过神来。 这其中情绪起伏最大的莫过于风自若,眼瞅着尘埃落地,风族以无人可敌的姿态成就五族霸主的地位,没想到关键时刻被人搅了局,更让他愤懑的是,搅局之人竟是三月之前便在神雷之下化为灰烬的雷族少族长,惊疑,诧异,各种负面情绪充斥心中,不过很快他又镇定下来。 许言突然出现是令他措手不及,可眼下大局已定,他登台又能如何?自己儿子已经是入道境中期控师,就算以这小子当年之勇,也是当垫脚石的下场,何况他眼下还是个废物。想到这,风自若脸上再次浮现出轻松之色,以长辈的身份训了许言几句之后,又重新坐了下来。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擂台之上。 “今日之后,雷族将成为历史!”风枭终是暴露出风族的险恶用心,话音一落,面前骤然卷起一道冷风,随着他右掌劈落,冷风顷刻凝成一片薄刃,风速朝两丈之外的许言袭去。 许言微微一笑,身形不动如山,急速飞来的风刃在他眼中好似一缕清风一般,待风刃离着还有不到两尺距离,他才猛然抬起右臂,手指灵动的划出几个晦涩符号,两道银光在空中交错,空气中霎时产生一丝波动,急速飞至的那道风刃受其影响,立刻被弹了开去。 “雷厉风行?雕虫小技!”风枭双眼一眯,冷笑一声,双手蓦然推出,身前卷起一张多高的风墙,再次朝许言攻去。 先前木战便是被这招风卷残云击败,狂风离着还有一丈多远,许言一身黑袍已被那狂暴的气息激荡起来,一头的黑发也瞬间散落开来,整个人看上去随时都可能被卷到半空。 许言依旧不闪不避。 “哼!找死!”见他托大,风枭双掌再次推出半尺,风墙陡然间有一丈变为两丈。 待狂风已经贴上面颊,许言才微微抖了抖手腕,一道两尺长的银芒凭空出现在他手中,随后他二指轻弹,银芒乍然而逝,下一刻便出现在风枭面前。 风枭一惊,急忙抽回双掌去挡,可终究晚了一步,那道银芒极准的刺中他的心口,巨大的力道使他急退数丈,这才堪堪稳住身形,许言面前那道暴虐的风墙随即烟消云散,一头黑发缓缓落下,垂在两侧,更是显得俊逸洒脱。 “风,怎可能快的过雷电?”一击得手,许言并未趁机落井下石,身形还是纹丝不动。 被雷击中胸口,任谁来说不死也得脱层皮,风枭爆退数丈,低头望了望前胸,而后竟一脸倨傲的抬起头来。 众人没想到如此一击他竟跟没事人似的,大感讶异,许言也是一愣,有些不解为何明明击中了对方,却是这种效果,按理来说被这招驱雷策电击中心口,就算不死也该没了抵抗能力。可眼见风枭毫发无伤,他又不得不信。 台下的风自若长出一口气,好在以防万一让风枭穿上了这套避雷甲,要不然刚才这一下真就说不准是什么结果了。 “哈哈哈!雷电根本不能伤我分毫,我看你许言还能掀起什么风浪。”风枭狂笑一声,双足一蹬地,脚下两块青石板立时碎裂开来,其身形更是快如闪电朝许言冲去,前冲的同时,双手以十字交叉之势接连甩出几道风刃,等快奔至许言身边,两手猛然合十,一股威猛刚烈的冷风从脚下生出,身形蓦然间消失不见。 如此异变顿时让台下众人惊叫起来,许言双臂护在面前,风刃瞬间便扯碎了他的衣袖,并在双臂之上留下几道血口,鲜血洒落,他眉头未曾一皱,双目中精光一闪,紧紧盯住身前几丈处。 风枭并未消失,只是移动的速度太快,加之没有任何规律,所以境界稍低的自然看不到他身体移动的轨迹,不过却躲不过台下众位长老的眼睛,毕竟这些人差不多都是入道境后期的实力,甚至有的已经是入虚境的强者。 自以为毫无痕迹可循的风枭一脸冷笑的绕至许言的背后,右手带起一道风刃,朝着他的脖颈挥去,竟是下了死手。 台下木魃猛然站起身来,刚想出言喝止,没想到场上情形瞬间异变。 眼瞅着许言就要命丧当场,不料他蓦地回头一笑,右掌一摊,一道寒光划过,手中顿时多了一物,一柄透明长剑,许言顺势递出,速度比那道风刃还要快上几分,三尺长的晶莹长剑周遭裹着数十道雷电,如同离弦之箭,刹那间刺入风枭的前胸,咔嚓一声脆响,长剑以摧枯拉朽之势刺穿风枭的衣物和里面的甲胄,深入前胸半尺。 风枭身形一滞,右手再也不能前进分毫,整个身体瞬间麻痹,随后剧痛传来,他有些茫然的低头一望,发现胸口衣服破了一个大洞,连同里面那件避雷甲也被刺穿,鲜血如决堤一般疯狂涌出,看到这幅情景风枭瞬时面如死灰,嘴巴张了张,好半天才断断续续说道:“怎么可能,我身上穿的可是避雷甲。” 许言微微一笑,右手猛然抽回,把手中那柄透明长剑在他眼前晃了晃,之后才笑着说道:“避雷而已,难不成还能避水?”说罢手掌一松,三尺多长的冰凌落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响声,丝毫无损。 直到这时,风枭的身体才朝后倒了下去,轰然摔在擂台之上。 自始至终,许言半步未动。 雷水双修!数千人同时惊呼,一个个难以置信的盯着台上那袭黑袍,风自若也猛然站起身来,身形一动,两个起落便飞至风枭身前,伸手封住他身上几处气穴,又急忙从怀中掏出一个玉瓶,把里面的丹药一股脑倒入他嘴中。 半晌之后,风枭缓缓睁开双眼,性命虽是保住了,可气穴受到如此重创,就算有灵石丹药的帮助,没个一年半载别想恢复。 风自若回过身来,双目如电的盯住许言, “混沌气!好一个混沌气!”他从牙缝中挤出这句,更是恨不得立时冲上前去敲碎许言的头骨,把那丝混沌气抢到手,可众目睽睽之下,又没有这个胆。 见此,木族长老木啸才笑呵呵的提醒道:“诸位难道忘了,许言身怀混沌气,有了它雷水双修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经他一提醒,众人才忽然记起,五年前不正是这个少年凭借着混沌气和不满十二岁成为入道境控师而震惊五族的吗。 ; 第七章 白泽城 山下一座奢华的府邸当中,时不时有几声凄厉惨叫传出。 内宅的一间密室内,风枭全身浸泡在血红的池水当中,池内的血液是由几十种毒物鲜血混合而成,对伤势有着很好的治疗效果,可身体泡在其中,那种剧痛也是常人难以忍受的。 “爹!你一定要为我报仇!”风枭额上冷汗如豆般滴落,心中恨透了许言。 风自若一脸铁青的站在池边,良久之后才沉声说道:“放心,爹已经派人去白泽城搬兵了。” “可是白泽城那些混蛋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货色,爹不怕请神容易送神难?”风枭忍着剧痛颤声问道。 “哼,爹早有对策,等灭了雷族一统五族之后,便把葶苧那丫头送给白烨那小子,他这白泽城少城主发句话,这神不用送也得乖乖回去。” “爹……秋夕怎能送给恶魔白烨,您难道不知女子到他手里没一个能捱过三天的,都被他凌虐致死。”没想到风枭竟为那红衣女孩说话。 “我连自己女儿都送出去了,葶苧这来路不明的丫头难道比你姐姐还金贵?”风自若厉声说道,可能觉得言语有些过,又长叹了一声劝说道:“枭儿,我知道你喜欢那丫头,可你得明白,在这乱世当中,若想成为人上人就得心狠手辣,女人不过是件东西罢了,等你成为万人之上的王者,什么样的女子不是唾手可得。” “爹,我明白了,就按你说的办。” 见他想通了,风自若欣慰一笑,转身离去。 “许言!你等着,我要让你碎尸万段!” 嚎叫声犹如九幽地府中的恶鬼发出,府中老管家正在喝茶,闻听此言,一口茶水喷出去老远,茶杯从手中滑落,掉在地上摔的粉碎。 万仞城说大不大,与白泽城那种千万人的大城来比,顶多算是一个村落,开若说小的话,方圆也有百余里。 风族坐落万仞城西,雷族与其遥遥相望,坐落在万仞城最东边。 当许言回到雷族时,已经月上柳稍。 一座占地不过几亩的质朴院落便是雷族族长的住所,五族中人曾有人笑言“雷族的府邸还不如风族的茅厕”虽是玩笑之语,可从中便能看出两族的差距。 雷府门口唯一能显示出名门大族的物件两座石狮子,只是被风吹日晒这么多年后,棱角都快磨平了,大门上的红漆也剥落了许多,一块七尺来长匾额上面的字迹业已模糊不清,仔细瞧去,勉强能认出个“许”字。 许言站在门口敲了半天,里面才有了些动静, “来了来了,谁啊?都这么晚了。”话音未落,门吱呀一声打开一条半尺多宽的缝,一位头发斑白的老者探出半个头来。 “忠叔!我回来了!” 老人听到这话吓了一跳,慌忙抬起头来,眯着浑浊的老眼瞅了半天门外的少年,这才看清来人的样貌,老人身形一晃,一屁股坐倒在地。 许言急忙把他搀扶起来。 “少爷,真是你?你还活着?!” “忠叔,看您说的,不信你瞅瞅,我这脚下可有影子,你摸摸我这手,热乎着呢。” 老人果真抓起许言的双手,随即老泪纵横道:“好,好,活着就好,我就说少族长福大命大,不可能就这样被奸人害……害死了,族里那些混账东西还说我老……糊涂了,明日我就去扇他们的嘴。” 老人颤巍巍的抓住许言的手,看样子是过于激动,说话都断断续续的。 “赶紧进府,这些日子定然受了不少委屈吧?唉,要是老族长在的话,怎会让这些混蛋把雷族败成这样,算了,不说这些了,我这就去做些你最爱吃的葱花蛋饼去。” 老人抹了一把眼泪,拉着许言进了府,边走嘴里还边絮叨着。 许言朝四下瞅了瞅,见府中安静出奇的安静,不由的眉头一皱沉声问道:“忠叔,府中的下人呢?怎么大晚上的让您在这忙活?” “唉,少爷您有所不知,自从几个月前传闻你被神雷劈死之后,族内那几位老宗亲就吵着要分家产,可您也知道,这几年都是靠您制符换些银钱补贴族内开销,府中哪还有什么家产可分,几个老人跑到府上一闹,下人们便卷了府内家具细软一哄而散,我拦都拦不住,如今这府内就剩我一人了。” 听完这一番话,许言神色冷了下来,老人回头一看,瞧着他神色不善,急忙劝说道:“少爷,咱别跟这群混账东西置气,万一惹恼了他们,又要聚上们来闹事,最终吃亏的还是您。” “放心忠叔!这次不一样了,我许言再不会如过去那般忍辱受气了。” 说完咧嘴一笑,清冷的月光洒在他身上,看上去真有些别样的感觉,老人微微抬头瞅了他半天,终是轻叹了一声:“唉,少爷长大了,要是老爷在的话……不说了,不说了,我去给少爷弄您最爱吃的葱花蛋饼去。” 老人自言自语的朝伙房走去,直到把锅灶里的火生着了还在琢磨许言说的那句话, “是不一样了,唉,要是老爷……” 许言孤身站在院落当中,凝望着漆黑的夜空,微风拂过,一身黑袍轻轻摇曳,远远望去少年似乎有着超脱年龄的成熟与气质。 “在想什么呢?”半晌之后,一轻柔的女子声音响起。 许言这才从神游中清醒过来,旋即一拍后脑勺笑道:“光顾着和忠叔聊天了,到把您大小姐给怠慢了,恕罪恕罪。” 话音未落,面前两尺出显出一女孩身影,正是许言在地穴当中巧遇的那位水玲珑姑娘。 “这便是你家么?看上去……”水玲珑一双明眸环顾四周之后轻声问道,只不过话说了一半便停住了。 以许言的聪明还能猜不出她后半句想说什么,于是大大咧咧说道:“看上去有些寒酸?我以往也是这么觉得,可今日一看,却觉得既体面又大气。”说完之后见水玲珑一脸不解之色,又认真解释道:“因为这是许府,一个连自己家都瞧不上眼的人,又怎能别人瞧进眼中。” 水玲珑一愣,顷刻后双眸闪过两丝异彩,不由的夸赞道:“到没看出,一番生死之后,你到悟出这么多道理来,那些锦衣玉食的富家公子听了你这番话怕也要自惭形秽了。” “我这人可不禁夸,你再赞上几句,可就把我打回原形了。” “你到有些自知之明。” 许言嘿嘿一笑,忽然鼻子嗅了嗅,顿时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急忙说道:“这次多亏了你帮忙,我都不知如何谢你,不如请你尝尝忠叔做的葱花蛋饼,保准比你吃过的山珍海味还要香。”话说完了才立时醒悟,水玲珑仅仅是魂魄之体,靠着那并非凡物的耳坠才不至于魂飞魄散,这种情形下,她又如何能吃东西。 “对不起。”许言懊恼不已,心思急转也没想到有什么能安慰的话语,最后只说出这三个字。 不料水玲珑根本没当回事,莞尔一笑之后指着伙房说道:“带路,吃不了总能闻闻。” 尽管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可眼中稍纵即逝的黯然之色还是落在了许言的眼中。 “我一定帮你重铸肉身!”许言郑重说道,声音很低,离他不过两尺的水玲珑勉强听清,可她明白,有些事,不是声音够高,喊的让全天下的人听到才算真诚,更不是信誓旦旦赌咒发誓才令人信服。 而眼前这个少年,认识仅仅三月,可她相信,这轻轻的一句比那指天怒吼的誓言更让人深信不疑。 ; 第八章 震退 第二天清晨,天还未亮,许府的大门就被敲得震天响,门外来了百十号人,领头的是几位老者,年纪至少是五十开外,各个都是锦衣轻裘,看着都是大富大贵的人物,将近年关,天气格外的冷,特别是早晨,众人跺着脚哈着气,在门口来回不停的走动,试图让身上暖和一些。 老管家披着一件补丁套补丁的老棉袄小跑着来到门前,“谁啊?这大清早的,不让人睡个安稳觉。” “许忠,费什么话,赶紧把门打开!”门外一位老者不耐烦的喊道。 门吱呀一声刚打开一条缝,众人蜂拥而入,老管家许忠被人群一推,脚步不稳,急退了几步之后,还是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顿时引来一片笑声。 笑声刚起,又戛然而止,因为众人看到几丈外的台阶之上一道威严的身影与一双怒目。 领头几位老者吓了一跳,急忙停住了脚步,待看清台阶上的人的面貌,又觉得刚才是不是眼花了,这消瘦少年身上怎会散出这种令人胆寒的气势。 这几位一停,后面一百多号人也立时顿足不前。 许言自台阶上缓缓走下,与众人擦肩而过都未正眼瞧这群人一眼,他走到许忠身旁,弯腰把他扶起,又帮他拍了拍老棉袄上的尘土,这才回过头冷冷说道:“刚才是谁推倒的忠叔?” 言语中听不出愤怒,却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在他这不怒自威的气势下众人再也没了先前的傲慢之色。 领头的几位老者一瞧气氛有些不对,其中一位急忙朝前跨出两步,怒哼一声之后冷笑道:“一个下人而已,又没摔死,值得这么大惊小怪么?”说话之人名叫许茂,按辈分来说算是许言的远房叔父,自从许言父亲五年前突然离开雷族之后,许茂仗着辈分在族中倚老卖老,鼓动这一群老家伙整日到许府闹事,几年下来,府内凡是值钱的东西,都被这群老混账拿去变卖了。 今日天未亮,许茂听下人禀报,说是少族长死而复生,并在长老会选举擂台赛上大败风族,为雷族获得七个席位。得知此事,震惊之余他哪还坐得住,急忙邀了另外几个老家伙,又带齐了百余名族人,赶到许府来讨要好处,无非是看上了长老会的席位。 “没死就不值得大惊小怪?”许言紧盯着眼前这位一身锦袍红光满面老家伙,语气变得冰冷。 “当……当然。”许茂感受到了对方话语中的寒意,可眼下百余号人都看着他,自己怎能露怯,再说,眼前这小子又是晚辈,难不成还能吃了自己。 可惜话音犹在耳边环绕,其整个人就陡然间飞了出去,身体好似断线的风筝抛出一丈多高,直到撞在屋顶的砖瓦之上才停住了飞退之势,随即又从房顶滚落,狠狠摔在地上。 如此异变让在场百余号人目瞪口呆,好半天之后,众人才从震惊当中反应过来,人群之中立刻冲出几位青年,跑到许茂身边又是掐人中,又是往嘴里灌救命的丸药,半晌之后,许茂才醒了过来。 “许言你……你。”其余几位老人同时怒喝,可支吾了半天竟一句话也没说全。 “没死!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许言拍了拍手,眼光从一群人身上扫过,声音淡淡,听不出一丝的恼怒。 众人一凛,再望向这位少年时,眼中充满了惧色,这还是以前那位任人压榨的少族长? “诸位都是族中的长辈,这些年来不为雷族尽一份力,却只想过锦衣玉食的日子,想过好日子可以,可若是自己的好日子建立在别人的苦日子之上,就休怪我翻脸不认人了。” 一句话又是让在场之人心底一颤,这些人说白了就是雷族中的蛀虫,平日里除了仗着自己宗亲大户的身份欺压普通族人之外,也没别的本事,比如这次长老会选举,知道风族此次要拿雷族开刀,竟没一个人前去参与,同是五族中人,畏惧对方到这种地步,想想也够丢人的。 可说到底都是雷族的一份子,总不能因此就把这些人给宰了,再者雷族本身就人丁单薄,在五族当中垫底,再要是少上百余人的话,可真要在五族当中除名了。 想到这又缓和语气说道:“我也知道你们今日为何而来,此次长老会选举雷族获得七个席位,今后在五族当中也算说得上话了,诸位只要愿意为雷族尽心尽力,我自然不会亏待大家,一月之内,五族陆续会确定新一届的长老人选,至于我雷族何人上位,就看诸位近期的表现了。” 一群人被他先前的气势和手段震慑的早想溜之大吉,听他语气变得温和,心中又开始活络起来,长老会席位太诱人,坐上这个位置每年除了能领取一笔可观的银钱之外,平日里还有权插手五族的生意和日常的物资分配,只要指缝稍稍一漏,那油水就够好几年的享乐开销了。 特别是几个领头的老宗亲,此刻早已把许茂的死活抛在脑后,一个个争先恐后的拍着胸脯保证,今后一定会竭尽所能为雷族办事。 许言乐呵呵的点着头,直到把众人送出府外,这才恢复淡然之色。 老管家许忠今日算开了眼界,也终于明白了昨夜少爷所说的那句“不同了”是什么意思,只是许茂被人搀扶着离开时露出的阴狠神色又让他有些担心,等众人走远了之后急忙出言提醒道:“少爷,我看许茂那老东西眼神不善,您可要当心些。” 许言不置可否的微微一笑,望着那群远去的背影,并未说什么。 一张一弛掌握的恰到好处,一场危机就这样被他轻易化解,不仅教训了不可一世的许茂,还收买了人心,虽说都是表面上的,但起码短时间内这些人都会夹紧尾巴做人。 长老会的席位或许能给少数人带来财富,对于数万人的雷族本身来说,绝大多数的普通族人来说却没多大意义,要想改变这些人的困境,还得从别处想办法。 回到屋内许言又有些愁眉不展,雷族不同于其他四族,风族自不用说,依靠白泽城的庇护,生意遍布数千里之地的数十座城池,火族依附风族,平日也能吃点残羹剩饭,加之族人善于制作兵器,日子倒也富足,水族和木族也是如此,水族每年光靠珍珠宝石的产出就让其他几族羡慕不已了,而木族则是自给自足,衣食无忧,最悲剧的就是雷族,族中大户宗亲只顾自己享乐不管他人死活,普通族人当中即便出了几个低级控师,可凭借着一手雷电之力,也换不来钱,日子该苦还是继续苦着。 前些年全靠许言制符换取一些钱财,堪堪让族人不至于挨饿受冻,现如今暂时想不出好办法,许言又想做回老本行。 要说这制符,在恒古大陆可是一本万利的生意,它本身来说算是控师的一项特别技能,就是把自己修行的属性转变为符号的形式刻在合适的材料上,与人对敌时便能随心所欲的使用。 控师相斗讲究的是速度,谁招数用的快谁就占了先机,例如许言在擂台上瞬间招来寒冰利剑的那招,看起来好像他一伸手冰剑就凭空出现,其实过程还是比较复杂的,首先要掌握水属性,其后用意念造出冰剑的样子,再短瞬间凝结成冰,哪一环出了岔子都会功亏一篑,只有极为熟练的掌握运用之后,才能一气呵成,这只不过是入道境的滴水成冰,境界越高越是复杂,需要准备的时间久越长。 用符的话就没有这种问题,与人对战时,只要捏碎就能瞬间使出其中的招数,若是水属性控师突然捏碎一道火符,出其不意的效果说不定立时就能扭转形势,更让人为此趋之如骛的是普通人也能轻松使用,所以很多大富大贵的人物都会随身携带几道符,万一遇到危险,也好用来保命。 ; 第十章 八极 五天后,当许言开始准备制作第一批水符时,风自若却正在府中咆哮,原因很简单,派去白泽城搬兵的手下吃了闭门羹,他本以为自己够无情无义的了,没想到这白泽城少城主更是不近人情,几年前为了一统五族的野心,把亲生女儿送给这个混蛋当妾,说是妾,其实对于白烨来说女人不过是个玩物而已,运气好的或许能多活几年,运气差的撑不过三五日就被他虐待致死。 再怎么说他白烨也该记些情分才是,可手下把他的亲笔信递上去之后,一连等了三日都没见到人,最后花了不少昆石从白府管家那里探得一些口风,原来这白烨是尝到了甜头,想借此机会再榨取一些好处。 风自若骂了半个时辰火气才消了一些,可唯一一个女儿已经喂了这魔头,眼下就算现生一个也来不及了,若是就此作罢,这吞并其余四族的计划就得泡汤,此次长老会选举之后,四族戒心大起,连以往唯风族马首是瞻的火族也渐渐疏离起来,风族再强也无法同时与四族对抗。 琢磨了半天他终于拿定主意,如今之计只能提前把葶苧那丫头送出去,可想到自己那宝贝儿子对这丫头有些情谊,风自若觉得还是先跟他打个招呼,没想到去了密室之后把这事一提,风枭丝毫没有反对,只是希望白泽城的高手能快点赶来,灭了雷族为他报仇。 风自若看他歇斯底里的样子又有些担心,有心劝他两句,犹豫了半天还是没能说出一个字来,最终叹了口气离开了密室。 许府,在水玲珑的指导许言正在尝试做第一批水符。 控师制符,就是用极其精巧的银制刻刀在那蝉翼般的木片上刻画出某种属性的技法符号,而后再控制自身修习的自然之力予以加持,整个过程都得小心翼翼,稍有不慎就会前功尽弃,特别是在那薄片上刻下极其复杂的符号图案,更是个考校眼力手力的活,经常会因为某一处出现细小的纰漏造成一片符就此作废。 水玲珑的方法很简单,先把符号画在白纸纸上,而后把白纸贴在木片纸上,只需掌握好刻刀的力度,照着白纸上的图案描上一遍即可,如此就不会因为疏忽造成某个符号的漏刻,得知这个方法后,余川暗骂自己愚蠢,如此简单的法子自己竟然想不到。 按照水玲珑所教的法子,一天别说五片,就是五十片符也能刻出,只是控师的精力毕竟有限,控制自然之力加持又是极其消耗精力,五片来说对于控师来说基本上已经是每日的极限了。 一个时辰不到,五片符便刻好,许言刚想控制水之力进行加持就被水玲珑阻止,“这些不过是苦松而已,你这样加持是没用的。” 先前光顾着兴奋了,闻听此语他才记起眼前这些根本不是那些稀有的制符材料,不过是些苦松而已,没等许言发问,水玲珑又接着说道:“你把胸前的耳坠握在手中,通过它控制水之力加持试试。” 许言虽然不明所以,可还是按照她说的去做了,从脖子上取下那只晶莹碧透的耳坠,轻轻握在手中,意念一动控制水之力进行加持起来。 一道清凉的气息从指间划过,如潮般的水之力透过耳坠之后突然变得光彩夺目起来,异彩从右手沿着手臂而上,很快就笼罩了他的全身,许言顿时觉得手掌中凝聚了一股磅礴无匹的气息,顷刻间,自己竟置身于一片无际的大海之中,水从身边缓缓流过,显得那么亲和,他心意一动,前一刻还波澜不惊的水面突然卷起千丈高的巨浪,如同一只远古巨兽,呼啸着朝极远处奔腾而去,在这股令人灵魂颤抖的力量下,世间的一切都可以轻易的摧毁,许言吓了一跳,急忙收敛心神,刹那间千丈高的巨浪陡然散去,海面上又变得风平浪静。 半晌之后他才从这奇异的感觉当中清醒过来,桌上的五片水符已经萦绕着一层银光,显然是已经加持成功,许言大喜,一抬头却发现水玲珑正一脸呆滞的望着自己,“你怎么了?” “你刚……刚才看到了什么?”水玲珑身影一聚,上前来试图抓住他的双手,可惜双手交错而过,什么也没抓到。 许言神色一黯,正想安慰她两句,可看她那一脸焦急的样子,只得轻声说道:“看到了一片海,无边无际。” 没想到水玲珑听完之后樱唇微张,一脸不能置信的神色,嘴里还喃喃自语道:“一片海……怎么可能,爷爷生前也不过看到一条大江而已……” 许言听不懂她在说什么,踌躇半天才小心翼翼的问道:“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过了好半天水玲珑才缓过神来,旋即嫣然一笑道:“不是做错了,是做的太好了,要是我没猜错的话,那几片应该是入虚境后期的水符了。” 一句话石破天惊,许言急忙拿起一片水符意念一动,果然感受到上面蕴含着浩瀚的水之力,比之入道境所能掌控的水之力要强上十倍不止,“怎么会这样?怎么……”这下换成他自言自语起来,不怪许言想不通,因为控师制符遵循两个恒古不变的法则,一是只能制自己所掌控的自然之力的符,水属性控师制水符,火属性控师制火符,像许言这种因为体内混沌气盘踞,可以雷水双修的自然可以制雷符和水符,第二个要遵循的法则就是制出的符是无法超过自身境界的,入道境控师至多制成入道境的符,入虚境就只能制入虚境的。 这两条法则已经成为控师界的金科玉律,虽然有无数天才人物曾经试图打破这两条禁锢了控师千年的法则,可从未有人成功过,这也是许言如此震惊的原因。 第十一章 阳山城 良久之后许言心情才逐渐平复,瞥了两眼掌中的那只碧绿耳坠后疑惑的问道:“因为它的缘故?” “你与它缺一不可。”水玲珑撩了撩鬓角的发丝,对于一缕魂魄来说这个动作好像有些多余,即便这样还是给人一种清风拂面的感觉。 见许言依然一脸茫然,她又接着说道:“你可听说过八极灵兵与八极之体?” 许言点了点头,恒古大陆上又有哪位控师没听过这个传说,相传数千年前,一位已经参破天道的控师收集世间八种最精纯的自然之力,打造成了八件灵兵,任何一件都有着毁天灭地的能力,其中五件送给挚爱,自己留下三件,而这位令无数后人仰望的大神正是八极之体,只是这远古传说未必是真,更与眼前之事有何关系。 “你既然听说八极灵兵,却不知道其中一件叫水玲珑?” “什么?!你是说……” “若非如此又怎能让入道境的你制出入虚境的水符来?”水玲珑笑盈盈的看着他,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许言又仔仔细细的瞧了瞧手中的耳坠,一道隐约可见的异彩在其中流淌,以前竟没注意到,“八极灵兵不是远古传说而已吗?怎么会……”许言右手微微颤抖,显然有些难以置信。 “传说又如何,你若有一日成为天下的王者,数千年后说不定也成了传说,难道就不是真实存在过的了?” 一句话问的他哑口无言,就算八极灵兵的传说是真的,可这只耳坠当中真蕴含着毁天灭地之力?也许当初确有其人其事,只是经过了这数千年,难免有些夸大其词,想到这许言又把耳坠挂回脖颈当中,“八极之体又是怎么一回事?”此刻他也来了兴致,不知为何,当水玲珑说起此事的时候,脑海中突然有一丝意动,一些残存的思绪从记忆的深处浮出,只是太过于零碎,无法从中获得任何有用的信息。 八极之体只是个概括说法,控师界有极少数人如你这般,因为体内盘踞一丝混沌气而能修炼多种自然之力,只是混沌气过于稀少,即便有些魔头冒着成为控师界公敌的危险杀人掠取,至多也就一身兼修四五种自然之力,而八极之体不同,这种人体内混沌气太过于精纯和庞大,只要愿意,便可以一身兼修无数种自然之力,当然,人力终归有极限,再如何神武也不可能做到这点。” “世间还有这种人?”一番话让许言目瞪口呆,更让他觉得自己如同一只井底的蛤蟆,总觉得头顶那片天空便是全部,等爬到井口才发现这个世界原来是这般的辽阔。 “传说中不是有么……”水玲珑看他呆头呆脑的样子,忍不住嘻嘻一笑,若这屋内有一盆花,定然也会在她那倾国般的容颜羞于绽放了。 二人正在这闲聊,老管家许忠突然推门而入,一进门之后就絮絮叨叨说道:“少爷,你都把自己关了一整天了,午饭不吃也倒罢了,这都晚饭的点了还不出来,不管忙什么总得先吃了饭再说。” 说着把食盒放在桌上,随即从里面取出几样小菜和一碗白饭,末了还取出一斛酒。 “府上还剩点腊肉鸡腿,今日一起都炒了,别看东西不多,要不是我藏的严实,早被府中那群混蛋连着一起卷跑了,你快趁热尝尝。”说完之后便提着空食盒往外走,从头至尾都没看水玲珑一眼。 “忠叔,一起吃点。”许言觉得有些怪异,虽说忠叔老眼昏花,可还没到这种地步,只是看他放下酒菜便走,便急忙邀他一起。 “少爷慢慢吃,伙房还剩了些,够我老头子吃了。”老管家头也未回,出去后又随手把门带上,脚步声渐渐远去,半晌后从伙房处传来几声咳嗽声。 看了看桌上那几样小菜,两只鸡腿,一碟腊肉,另外还有一盘花生米,许言叹了口气,当年五族中如日中天的雷族竟落魄到这种地步,水玲珑见他盯着酒菜发呆便提醒他道:“天冷,还不趁热吃?” 许言又重重叹了口气,这才拿起筷子,夹起一块腊肉还未等送入口中手便停在了半空,“我倒差点忘了,为何刚才忠叔不曾看你一眼?” “因为看不到。” “你还有这等本事?”许言双眼一亮,急忙问道。 “普通人或是境界比我低的自然可以,若是碰到高手,怕就露馅了。” “……原来如此。”许言终于把那块腊肉塞入口中,嚼了几口之后眉头一皱,显然是忠叔一直舍不得吃,放得太久有些变味,不过想起忠叔先前的模样,心中不由一酸,端起那碗白饭就着桌上的几碟小菜很快吃了个一干二净。 水玲珑早就闻到菜味有些不正,再瞥见他的神态有异哪还能猜不出,只是没想到许言还是全都吃了下去,对眼前这少年她是越发的看不透了,可越是这样就越像一块磁石一样吸引着她,过去那些时常为自己寻来奇珍异兽,又或是动辄一怒为她毁灭千里之地的世家子弟她都懒得正眼瞧上一回,如今这是怎么了?或许连她自己都说不清。 第二天一早许言便收拾妥当,昨晚老管家的一番言语深深刺激了他,许言觉得雷族不能再这样下去,他要让雷族恢复往日的荣光,此次长老会获得七个席位便是契机,如今唯一欠缺的就是钱。 所以准备去卖昨日制的那五张水符,只是这万仞城太小,就算是入道境的水符也没人买的起,更别说这入虚境的了,所以只能去离此三百余里的阳山城。 阳山城是这方圆千里之地除了白泽城之外的第二大城,人口数百万,百余年前曾与白泽城争夺这千里之地的霸主地位,后来战败成为白泽城的附庸,虽然已经沦为附庸,可毕竟是当年能与白泽城一争长短的巨无霸般的所在,这样的大城自然不会缺少有钱人。 ; 第十二章 引君入瓮 三百里地于普通人来说起码要走上数日,可对于已是入道境的许言自是用不了这么许久,日头刚刚偏西,他便已赶到阳山城外几里处,远望去阳山城若同一头远古巨兽一般矗立在天地之间,等走到近前的时候,抬起头来望着那十余丈高的青灰色城墙,其上满是坑洼,枯败的藤蔓遍布,尤为给人一种苍凉萧瑟之感。 驻足良久,许言心中生出一丝惆怅,记得上一回来此还是六七年前,父亲带他在城中吃了许多好吃的东西,又给他买了许多新鲜有趣的玩意,只是自那次之后不久父亲就不告而别,这些年来杳无音信,生死不知。 半晌之后,他才缓缓收回目光,微叹了口气之后随着人流步入城中,作为方圆数百里的第一大城自有它的大气之处,哪像许言所在的万仞城,进出都要经过严苛的盘查,好似生怕混进了歹人一般。 这阳山城门口虽也驻守着几位甲士,却是如同几尊泥菩萨一般,目不斜视,对于进出人等根本不加理睬,任由其自由出入,像许言这样的,一身粗布皂袍,除了容貌偶尔让人群中年轻女子脸红心跳之外,其余的根本无法起别人的注意。 城中的街道全由数丈见方的青石板铺就,仅此一项就非是一般城池可比,街道两侧茶楼店铺鳞次栉比,甚至连那风月场所也是常见,天还未黑,就有胆大的女子从二楼探出俏脸,挥着手中的丝绢手帕扯着特有的魅惑之音揽客。 “这位小哥,这天也晚了,不如到楼上来喝几杯酒歇息歇息!” 一声清脆之声在头上响起,许言不禁脚步一缓抬起头来,正巧看到二楼窗口有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盯着自己,一位看样子不过二十出头的女子,姿色至多算是中上,脸上脂粉涂的厚厚一层,眉目间带着一丝娇柔之色,手中一方红帕朝着楼下轻摇示意。 “小哥,就是说你呢,啧啧,生的倒是俊俏,不如奴家免了你的过夜费用,你道如何?”楼上女子乍看到许言的模样,心中不由暗喜,只是这话一出口便引来了另一位女子的埋怨。 “绿蛾倒是会挑人,这公子若愿意陪奴家一晚,别说这过夜费,就算倒贴一些银两我也是愿意的。”身旁一位年龄少长的女子双眸含春的盯着楼下娇笑道,话音刚落,又有几位女子急急的把俏脸探出窗外,待看清楼下之人的样貌之后,纷纷开始抛起媚眼来。 许言被吓了一跳,虽说过去也曾与木战等几个狐朋狗友去喝过花酒,可也只顾得喝酒而已,况且万仞城的那些风尘女子都很拘谨,何曾见过这种阵势,不由得顿觉脸上一热,慌乱的低下头去,随即再也不敢停留,加快脚步逃也似的拐进了旁边的一条小巷。 “原来还是个雏……哈哈哈哈” 背后隐约传来一阵娇笑声,更让他心中一阵意乱,在小巷中七拐八拐之后竟迷失了方向,天色已晚,按他本意本打算先寻一家客栈住下,等明日再去城中的商会出售那几张水符,不曾想离开大道之后绕了半晌也没能找到一家客栈,至于那烟花柳巷倒是看见不少,虽说那种地方也能歇脚,可他是万万不敢去的。 正在这踌躇之际,突然不远处闪出一条人影,先是站在几丈外朝他笑了笑,之后才缓缓走到他近前一抱拳说道:“若我没猜错,阁下应是初次来这阳山城,看样子既非寻亲也非访友,多半是买卖之人,要是有个熟门熟路的人帮您打理琐碎之事,自然能事半功倍省去不少麻烦。” 来人三十来岁,身材不高并有些发福,头上油光锃亮,脸上一道狰狞的刀疤横跨左右,若不是努力堆着满脸的和煦笑容,倒很容易让人误认为是拦路的强盗。 许言微微一笑,丝毫没觉得惊讶,从入城后不久他就察觉到身后有人不远不近的尾随自己,稍一探查之下觉得其至多不过刚摸着入法境边缘的庸手而已,也就没放在心上,此刻见其现身才明白,原来此人不过是以服务过往客商的引路人而已。 领路人这个行当许言并不陌生,这些人多是集中于城门口,但凡见到初来乍到的豪客便会上前毛遂自荐,得到应允之后便临时客串起管家的角色,为人打理衣食住行,赚取一些银两,只不过这些人多数只会把目光停留在那些衣着华贵的有钱人身上,怎会对他感兴趣? “在下的确是第一次来此,不知阁下如何称呼?”许言本想拒绝,可一转念觉得眼下的确需要有人引路,何况对城中商会也不了解,明日说不得还有用得到他的地方,如此一来便改变了主意。 见他没有拒绝,来人一喜,脸上的笑容愈发的灿烂起来,肥肉堆积到一处,致使那原本不大的双目看上去更是小了几圈, “在下杨三,在阳山城也算是小有名头,对这城中的一草一木都十分熟识,每日只需一块昆石,无论您有什么需要,都能帮您打理的妥妥当当。” 听他这么说,许言点了点头,尽管一块昆石的价钱让他有些肉痛,可想想怀中那几张价值千金的水符之后便觉得自己有些小家子气了, “如此便说定了,我在阳山城停留这几日便许麻烦你了,只是我有些不解,在下看上去并非像是大富大贵之人,你为何要跟着我?” “公子看上去衣着朴素,可这气度却远非寻常人家少爷能有的,否则小的也不会在您一入城便跟着了?” 知他多半是在拍马屁,许言不置可否的轻轻一笑,旋即话锋一转说道:“眼下便有一事要麻烦你,我在这转了许久也没找到一家客栈,不知这附近……” “这前面不远就有一家,虽比不上城中那些动辄一夜百金的酒楼,确是胜在干净整洁,住起来倒也舒适。”这杨三不愧是心思玲珑之人,未等许言说完便瞧出了他心中所想,抬起肉呼呼的右手朝前面不远的一条巷子一指说道。 这番介绍正和许言的心意,微微颔首之后便顺着杨三所指的方向朝那条巷子走去,他却未曾觉察到对方眼中那稍纵即逝的一丝阴笑。 ; 第十三章 算计 跟着杨三左拐右拐走了不多远,果见一家独门独院的别致客栈,不同于城中其他酒楼客栈那般富丽堂皇,显得极其简朴雅致,门口牌匾之上的“客已轩”三个大字更是龙飞凤舞,显然出自大家之手。 许言随意的扫视了两眼,从其脸上的神色就能看出对此处十分满意,一旁的杨三见此心中的石头才落了地,而后急忙先一步跨入小院,前脚刚迈进门就开始大声嚷嚷道:“刘老板,有贵客上门还不赶紧出来招呼?” 话音刚落就从院中房内快步走去二人,为首的是一位矮胖中年男人,乍看上去倒和杨三有几分相像,只是身材更加臃肿一些,其后跟着一个年轻的店伙计,苦着脸半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位公子里边请,小的这店中正好还有一间上房空着,这就给您收拾一下。”店老板热情的迎上前来,说完之后又脸色一沉转过头去对身后的店伙计吩咐道:“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去后堂吩咐一声,给客人准备些好酒好菜!” 店小二唯唯诺诺的应了一声就朝后堂跑去,许言本是一个随遇而安的人,听他这么说本想阻拦,可想想明日还要依仗杨三与城中的商会打交道,若是此刻过于吝啬,对方捞不到什么油水话说不准就会在此事上有所怠慢,于是只得淡淡一笑说道:“听说这阳山城的十年秋露乃是酒中圣品,不知在这里可能品尝到?” 刘胖子双目一亮,起初见这年轻人一身粗布青衣还有些不解,不明白一向势利的杨三为何今日领了这么一个穷酸书生般的青年前来,此刻听他提及这数十金一坛的秋露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自己看走了眼,于是脸上立刻堆满了笑容,比之先前要真诚了许多,“公子果然见识不凡,人人都说咱这阳山城中出美女,却不知这十年秋露酒才是最为出名的,只是若非此道众人是定然不知的,正巧,小的店中还有一坛,等会就给您送到房间去。” 说完之后朝旁边一闪身,随即做了个里边请的手势,许言爽朗一笑,迈步跨入店中,等他进了店内,刘胖子与杨三相视一笑,二人目光中不约而同的流露出一股耐人寻味的神色。 客已轩是一座二层木质小楼,小店似乎有了些年头,微微散发出一丝朽木的霉味,不知是不是为了掩盖这气味,店内许多角落都放置着一座不大的檀香炉,烟雾袅袅,混合着那股朽木气味,闻上去倒有些异香。 刘胖子所说的那间上房在二楼拐角处,不过里面的陈设实在无法称得上这上房二字,唯一能和上字沾边的就是不在一楼,许言也不以为意,心想起码今日有了落脚的地方,这一天赶了三百里的路,就算他如今的境界已非常人可比,也是累的双脚酸软。 随手关上房门之后他便长吁一口气坐到一张表面红漆已经斑驳脱落的方桌前,屁股才刚挨着板凳,一道靓丽的身影便出现在桌对面,见水玲珑现身许言无奈一笑,旋即解释道:“这里虽简陋了些,不过胜在幽静,你若是不满意明日我们再换一家便是。” 水玲珑饶有兴趣的环视一周,而后掩嘴轻笑道:“你这人,住在这里的是你,与我有什么关系,就算你住猪窝狗窝,只要你觉得舒服就行,我在那耳坠中又感觉不到。” 见她如此嘲弄许言本想反驳两句,可又生怕在此事上纠缠太多会让她记起伤心往事,只好挠了挠头言语一转说道:“这次来阳山城一则是为了出手那几张水符,更重要的是想与城中的商会建立起长期的合作关系,至于长远打算,若能成立雷族自己的……” 说到这他突然顿住了话语,眉头微微皱起,可双目中却闪过些许坚定的光芒,见他忽然陷入沉思,水玲珑并未出言打扰,只是怔怔的望着他,忽而脸上露出恬静的笑容。 半晌之后许言才觉得自己有些失态,急忙一拍脑门自嘲道:“我是不是想的太多了?这还八字没一撇的事呢……” 水玲珑莞尔,刚想开口忽然听到门外有动静, “客人,您的酒菜准备好了。” “送进来吧。” 听出是方才那刘胖子的声音,许言应了一声后又给水玲珑使了个眼色,没想到这丫头完全没有回避的意思,反而示威般的一屁股坐到了方桌之上,臀部自然而然的就离许言不足半尺,尽管是一道残魂,可还是让许言面色一窘,眼神有些慌乱的赶紧朝门口望去。 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刘胖子在前,手中托着一只一尺来高酒坛,红泥封口,看样子是有些年头了。早先的那个店伙计端着一个不小的托盘小心翼翼的随在后面,其上摆着几样精致菜肴,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到方桌前,刘胖子刚想把手中的酒放在桌上,突然一声女孩惊叫在耳边响起,吓的他一哆嗦,浑身肥肉顿时如波浪般涌动起来,若不是许言手疾眼快一手接过酒坛,一手接过店伙计手中的托盘,这顿晚饭怕就要玩完了。 “什么声音?!”刘胖子惊疑不定的四下望去,瞧了半天也没见有旁人,可先前那声女子的惊叫明明就在耳边响起,让他心中不由的有些打鼓。 原来水玲珑荡着双脚坐在方桌上,本打算逗逗许言,可突然发觉刘胖子要把酒坛放在桌上,双手就会势必穿过她的腰肢,女孩家脸皮薄,立时吓得如受惊的小兔一般,惊叫一声从桌上跳下,慌忙躲到了许言背后,虽然其身形除了许言之外别人也看不到,可这声音还是落在了刘胖子和那店伙计耳中。 “兴许是别的客人吵架。”水玲珑的一番动作都落在了许言眼中,他只好如此搪塞道。 刘胖子毕竟是生意人,眼睛不留痕迹的瞥了瞥后面那张木床,床帘遮挡下有些看不清,心思稍转嘴角一翘赔笑道:“定是杨三这小子又揍他媳妇了,这个不长进的混账东西,要不是看在同宗同族的份上,怎会让他整日在店里混吃混喝闹事。”他嘴里虽这么说,可心中却是认定了眼前这年轻人在床上藏了小娘子,这阳山城有个别称叫红粉城,城中妓馆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初到此地的男人有几个能忍得住这份**,多数是这年轻公子哥偷偷把妓馆中的小娘子招进店中来了。 这些事他自然是懒得管的,只是有些好奇,这青年入店才多大的功夫就忍不住了,看来年轻人还真是精力旺盛,想到这便觉得自己不宜久留,急急帮忙把酒菜摆在桌上之后就领着店伙计退了出去。 “掌柜的,杨爷何时有了媳妇?” “蠢货,客人需要他有媳妇他就得有媳妇,客人需要他有老娘的话,那他娘就得从地底下爬出来。”刘胖子骂骂咧咧的朝楼下走去,店伙计有些委屈的挠了挠头,琢磨了半天也没弄懂掌柜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门外二人的对话自然一字不落的落在了许言和水玲珑耳中,等二人走远了,水玲珑才重新回到桌前坐下,再也不敢如方才那般,竟规规矩矩摆出一副大家闺秀的姿态,瞅见许言不怀好意的盯着她后,便有些着恼的回瞪了一眼,随即又俏皮的吐了吐舌头,一番作态看的许言心中一跳,好似有什么东西融化了。 “表哥,那小子可把酒菜吃了?” “别急,人在店中你还怕飞了不成?” “嘿嘿,这小子别看一副穷酸相,可怀里肯定藏着好东西。” “哦?!你是说……” “肯定没错,老弟我怎么也算个控师,虽然境界不咋地,可天生对这制符有些研究,这小子怀里有股气息波动,而且十分强烈,应该揣着入道境的符,那可是价值数百昆石的东西。” 楼下一间房内,烛火忽明忽暗,两个身材相仿的矮胖男人脸上布满了贪婪之色,正坐在桌前低声算计着什么,此时二楼另一间“上房”内,许言正对着一桌酒菜大快朵颐,完全不知灾祸即将临头。 ; 第十四章 光怪陆离 夜深本该人静才对,可这阳山城不愧是繁华之地,已是子夜时分依旧有些喧闹嘈杂,客己轩虽然处于深巷中的僻静之地,还是偶尔有女子的娇啼伴随着男人肆意放纵的长笑从远处传来,只是二楼的灯火已熄,客人似乎并未受其搅扰,都已安然睡去。 黑暗中,两道臃肿的身影蹑手蹑脚的来到楼上,即便二人黑衣黑裤并用黑巾遮面,但这肥硕的身体却是无论如何都无法遮掩的,分明便是那刘胖子和杨三。 “表哥,饭食中的迷药下的可够分量?” “你今个是怎么了?这都问了几回了,咱哥两又不是头一回干这买卖,哥哥我什么时候失手过?” “我也不知怎得,就是心理有些打鼓,要不这次就算了?” “杨老三!你怎么越活越回去了?屋内就一个毛头小子,别说已经喝了我特意准备的那坛“好酒”,就算啥事没有也不会是咱两的对手。” “只是……” “只是个屁!这都到门口了,你若反悔,明日便把在我这混吃混喝半年的帐结了。” “别别别,我跟您进去还不成么……” 一道极其轻薄的铁片从门缝中伸了进去,一声轻响,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两个肥胖男人轻手轻脚摸进房内,其中一人朝桌前走了几步,就着窗外微弱的星光定睛一看之后嘴角便微微翘起,脸上更是泛出阴险笑容, “老三,这小子着了道了,早昏死过去了,亏你先前还吓成那样,真他娘的丢人现眼。”可能是因为确定没危险,刘胖子的声音大了许多,从怀中掏出火折子,肆无忌惮的把桌上的火烛点亮之后发觉身后没动静,有些不耐烦的回头斥责道:“愣着干嘛,还不赶紧过来帮忙。” 房间正中的方桌上杯盘狼藉,许言趴在桌边,酒杯倒在一旁,酒水洇湿了脸颊,看样子早已人事不省。 杨三定了定神,刚想上前,忽然桌上烛火无风而动,随后墙上的窗格子发出几声脆响,整扇窗户刹那间竟无故变成木屑纷纷坠地,紧接着传来几声女子幽怨凄婉的哀叹声。 如此异变立时让杨三寒毛直竖,心中本已平复的慌乱骤然间如潮水般涌来,再向刘胖子望去,见其脸上也早已变色,于是愈发的惊恐起来。 说来也是奇怪,这活人并不可怕,反而是这光怪陆离的鬼神之说尤令人发自心底的恐惧。烛火剧烈的闪烁了几下终还是熄灭了,房内再次陷入一片黑暗,漆黑中隐约有一团水雾于半空凝结成人型,尽管看不真切,可杨三和刘胖子还是第一时间感受到了这股寒意,两人不约而同的咽了口口水,再想想趴在桌上一无所觉的许言,更是认定了眼前这是撞鬼了。 要说还是杨三反应机敏,见势不妙之后拔腿就想逃,可身子刚刚转了一半,突觉脚下一空,身子不知为何竟然浮起,未等他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若同一团败絮从窗口飞了出去,接着刘胖子也像一团烂肉,紧随着杨三之后也被从窗口抛出,二人划过两道怪异的弧线,重重摔落在地,肥硕的身体顿时压坏了不少廊下的花架子,几只花盆摔的粉碎,深夜中惊起数声狗吠,还有几声痛哼传出,良久之后才再次回复平静。 黑暗中,许言面带笑意的重新把桌上的烛火点燃,一抬头便瞧见水玲珑拍了拍小手从窗前走回,“叫我动手教训这两个混蛋也便罢了,只是为何还要如此遮遮掩掩?”水玲珑满面不解之色的走到桌前坐下。 “还有用得着这二人的地方,我可不想把他们吓跑了。”许言擦了擦脸上的酒渍笑道。 “这种败类能有什么本事?” “小人有小人的门道,匪类有匪类的门径,既然敢在阳山城做这种营生,多半是要有些能耐的,不能因此便小瞧了这些人。”见他年纪轻轻说出这么一番老气横秋的言语来,水玲珑小嘴一撇有些不服气,只是琢磨了半天也没想出辩驳的话语,不禁有些气馁,最终只得嘟着嘴埋怨道:“你真以为如此一番惩戒就能让这些恶人大彻大悟了?存着这种念头你就太天真了,为恶已久肯定早已坏到了骨子里,说不得以后还会害多少人,要我说不如宰了干脆。” 认识水玲珑数月以来,许言早已熟知她那嫉恶如仇的性格,听到这番言语并未觉得诧异,而是依然面带笑容的解释道:“这世上坏人本就数不胜数,不会因少了这二人便会让这世道好起来,况且看这二人的作为也不是那十恶不赦的杀人越货之辈,只是取财而已,总不能因此就直接杀了吧?虽说杨三这种的无赖混混没什么大本事,不过人际关系却是一般人无法相比的,明日还要依仗他在城中帮忙走动一二……” 水玲珑见自己的一句抱怨引来这么一堆说教,又瞧见许言脸上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就如同哥哥教育不懂事的妹妹一般,不由的秀鼻一皱,赶紧摆了摆手嘟囔道:“年纪不过大我几月,说出的话来竟比我爷爷还要啰嗦,夜深了,许大少爷您就独个慢慢感悟吧,小女子不奉陪了。” 说罢便打了个哈欠伸了伸懒腰,随即人影渐渐淡去,片刻后便失去了踪迹。 许言神情一滞,旋即无奈的摇了摇头,眼神忽而瞥向窗外,城中依稀还有丝竹乐声传来,婉转悠长中夹杂一丝哀愁。 天亮之后,等许言洗漱完毕下了楼之后,正巧瞧见刘胖子与杨三在楼下对着墙边木柜上的一座菩萨像祭拜,口中还念念有词。许言还记得昨日进店的时候还未曾见到这座佛像,想必这二人是夜里被吓破了胆,所以才连夜请来了菩萨像镇邪,不觉得有些好笑,可面上却未表露出来,轻咳了一声之后沉声问道:“掌柜的,你昨晚送来的那坛十年秋露不会是假的吧,怎么我喝了不到半坛就觉得头疼欲裂,一直昏睡到现在才醒?” 他这一句明知故问果然吓的刘胖子浑身一哆嗦,待他缓缓转过身来许言看清其面容之后便再也忍耐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刘掌柜,你这是怎么了?是被歹人打劫了还是去城中喝花酒不付帐被人揍了?”刘胖子一只眼肿的像个核桃,鼻子里塞了一团棉絮,隐约还有鲜血渗出,脸上满是划痕,看上去要多狼狈有多狼狈,难怪许言忍不住笑意,可是等杨三也转过身来之后,连胸前的耳坠也微微颤动了几下,许言不知水玲珑这丫头是如何看到这二人的惨状的,于是一语双关的的继续打趣道:“哟,看杨爷这样子,您二位不会是被哪位女侠教训了吧?| 杨三尴尬至极,捂着乌青的左眼讪讪道:“别提了,昨晚我哥两出去喝酒,回来的时候遇到了不干净的东西……” 许言懒得听他鬼扯,于是一摆手打断其话语道:“这临时拜佛怕是没啥效果,今日本想拜托杨爷帮我联系下城中的商会,如今看来只好另请他人了。” 一听这话杨三有些急了,赶忙一拍胸脯大包大揽道:“这点伤算什么,决计耽误不了许公子的正事。” 许言不置可否的微微一笑,一旁的刘胖子见此也急忙帮腔道:“许公子放心,别说是和城中商会打交道这种小事,就算这阳山城城主府邸,杨三也是能随意走动的。” “既然如此就麻烦杨爷替我在城中选一家诚信有实力的商会联络一下,就说在下有批水符要出手。”事到如今许言也不怕这二人还能翻出什么风浪,直截了当的把此次来阳山城的目的告知。 杨三眼中精光一闪,与身侧的刘胖子目光一交,二人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贪婪之色,只是不知为何都极力压制着,或许真是被夜间发生事的惊吓到了。 好半天之后杨三才缓过神来,神色一正说道:“要说这阳山城排的上号的商会共有三家,为首的亨通楼实力最为雄厚,背后更有白泽城城主的支持,只是偶有店大欺客的传闻,许公子初来乍到,与其打交道怕是要吃亏,除此之外还有万品轩,实力虽不如亨通楼,可这么多年来一向口碑不错,而另一家暗阁则是做一些邪门歪道的买卖,自是不在可选之列。” 没想到这杨三对城中商会如此了解,许言不由的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一个钱袋扔了过去之后淡淡道:“那就等你的好消息,这些银两你先拿去,等事成之后再给你五十昆石。” 杨三抬手接过钱袋,掂了掂之后脸上立时乐开了花,当听到事成之后还有五十昆石之后,更是满心欢喜,不知不觉间竟打定主意帮许言办成这件事,只不过想到万品轩老板的怪异脾气与骇人传闻后又有些头疼,不知这五十昆石能否顺利赚到手。 ; 第十五章 龙潭虎穴 杨三办事也算利落,刚至晌午,许言吃罢午饭没多久,正坐在楼下大厅喝茶,就见其匆匆从外面赶了回来。杨三顾不得满头的汗水,一进门急走几步来到他身前微微躬身行礼后喘着粗气说道:“许公子,事情都联系好了,万品轩老板约您午后店中见面。” 时值寒冬,大冷的天这杨三竟是一头汗水,足见在这件事上是出了些力的,许言十分满意,轻轻放下手中的茶杯笑呵呵回道:“杨爷办事果然令人放心,既然是约在午后,眼下时辰也不早了,还得麻烦你再走一趟,带我去万品轩。” 杨三从店伙计手中夺过茶壶咕咚咕咚灌了几口之后长出一口气说道:“带许公子过去自是没什么问题,不过……”话说了一半又突然停住,眉头拧在一处,似是有些难言之隐。 神色的变化自然落在了许言的眼中,望其欲言又止的模样以为他是担心报酬的问题,于是哈哈一笑站起身来,拍了拍杨三的肩头后面色一正说道:“你大可放心,只要到了地方替我引荐之后,说好的五十昆石定不会少了你的。”没想到此话说完之后对方紧皱的眉头依旧没有舒展开来,心中不由的有些纳闷。 “许公子误会了,事情还没办妥,小的怎敢讨要剩下的酬劳,只是……只是此次约您见面的是万品轩的老板,而非店里的掌柜,所以才……” 杨三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结结巴巴的解释半天,许言听了这话之后更是一头雾水,眉头微锁的反问道:“管他掌柜还是老板,只要能做的了主就行,难不成其中还有别的问题?” 杨三心中一叹,暗想这小子果然有些年少无知,提起这阳山城万品轩老板的名号,在这百里之地谁敢说不是如雷贯耳,此人从来不以真面目示人,平日里也不过问店里的生意,只有在万品轩碰到难缠的对头时才会露面,现身之后也是一身黑衣黑纱遮面,而且从不多言,都是直接出手让对方血溅当场后便迅速隐去身形,时间一久便落了个黑衣煞星的名号,与这种人打交道肯定要冒很大的风险,今日杨三本与万品轩的掌柜打好招呼,不知为何那黑衣煞星得知后竟主动提出要见见许言其人,杨三慑于其威名哪敢不答应,此刻本想如实告知,可发觉眼前这年轻人对此一无所知之后又临时改了主意,踌躇半晌之后苦着脸解释道:“小的与万品轩的掌柜较为熟识,想来也能有个令人满意的结果,可这幕后老板突然杀出,小的生怕这笔买卖让您吃亏。” 不料许言听罢之后反而松了口气,眉头一舒轻笑道:“我当是何事,万品轩的老板能亲自出面更好,至于吃亏上当……”说到这他言语一顿,眼中似有深意的盯着杨三那红肿的面颊嘴角一挑接着说道:“生意人看中的是长期利益,要是尽做些杀鸡取卵的短见之事,万品轩也不会有今日的规模,即便是最坏的结果,至多不过出龙潭入虎穴而已,今日我能毫发无损的走出这里,也不怕那万品轩老板能把我怎样。” 杨三一愣,咂摸了半天也没弄明白这句话的含义,只是觉得这许公子年纪轻轻却时刻表现出一种超脱年龄的成熟,心里突然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只盼望着这趟生意赶紧了了,把那五十昆石赚到手就好,却再也不敢生出一丝邪念。 沉吟片刻之后,杨三猛地抬起头来,狠狠一跺脚之后说道:“既然许公子有此豪气,小的这便带您去就是。”说完之后又回头瞟了一眼柜台后的刘胖子,微微摇了摇头,后者见此恼怒的哼了一声,随即把手中的算盘打的噼里啪啦响,分明是对他的作为有些不满。 许言心底暗笑,朝桌上丢了几块碎银子权当饭资之后便大步朝门外走去,显然不打算再回这客己轩,杨三见势急忙跟上,此时也顾不得自己表哥心中的怨愤了。 阳山城方圆十余里,其外有高逾十数丈的城墙和宽越几十尺的护城河,其内有数十条宽阔的街道纵横交错,即便是数匹战马并排飞奔也是绰绰有余,就这样一座坚不可摧的金城汤池依然挡不住白泽城的怒火,百余年前跪伏在白氏一族的脚下,成就了对方千里之地霸主的地位。 如今的阳山城除了四周城墙上依稀能找寻到些许当年留下的痕迹之外,其余的完全被歌舞升平所掩盖,数百万人早已忘却了曾经的记忆,有时偶尔从茶馆中的说书先生口中听到那段热血纷争的历史,除了感叹控师的强大,弹指间便能让数千铁骑化为粉尘之外,对于当年阳山城几乎被屠城的事实却没留下丝毫的仇恨,普通人觉得能吃饱喝足,能安稳的活着就是最大的幸福,别的东西就不是自己所该关心的了。 跟着杨三走了小半个时辰,几乎跨过整个阳山城,在一条行人稀落的街道上停下脚步,一路上许言都没说话,他不言语杨三自是不便多说,直到来到此处之后才指着不远处的一座三层高楼说道:“许公子,那座楼便是万品轩的所在,平日里一般客人只能在一楼大厅商谈买卖,只有极为尊贵的客人才能被请上二楼,今日万品轩的老板亲自出面,多半会是在二楼与您商谈。” 杨三介绍完之后偷偷瞥了许言一眼,本以为他听此话之后会慎重起来,没想到看到的却是轻松写意的表情,而且许言的眼光并未落在那座三层木楼之上,而是望着眼前这条长约数百丈的宽阔街道,片刻之后才收回目光问道:“一路上别处都是人声鼎沸,为何此处却是另一番景象。” 杨三没想到他突然问出这么一句话来,支吾了半天才陪着笑脸回答道:“多半是因为这里没什么酒楼茶肆,连**妓馆也没有一家,您该懂得,没了这等去处自然就失去了吸引力。”杨三哪里敢讲实话,要是说这条街之所以行人罕至都是因为万品轩内那个神出鬼没的魔头,这许公子说不准会调头就走,自己那五十昆石的好处也就打了水漂,这种蠢事他决计不会干的。 经历前阵子的生死劫难之后,许言对于人性的把握已非一个是十六七岁的年轻人所该拥有的,看到杨三说这番话时言辞闪烁便知是胡编乱造,只不过也不说破,抬起手指了指那万品轩的所在笑道:“既如此就不耽误时间了,我也想早点见识见识这位阳山城数一数二的商会大老板风采。”其实对于万品轩幕后老板的突然杀出他并非没有疑虑,不明白原本一次普通的买卖商议为何引起对方的兴趣,只是早前听杨三的介绍,城中的几家商会只有万品轩看上去尚能合作,没有更好选择的情况下也只能来此,至于结果如何,不试一试又怎能知道。 “走!进店!” ; 第十六章 卓尔不群 万品轩乃是一座独立的三层建筑,与街道上其他店面紧密相邻有所不同,其两侧都空出数丈宽的距离,似乎是为了彰显其卓尔不群,只是店内陈设有些令人意外的雅致简洁。 已是午后时分,没什么客人,中年店掌柜独站在柜台后面低头翻着账本,一个皮肤黝黑的年轻店伙计身体斜靠在墙边打着盹,许言二人的到来他并未有所察觉,直到店掌柜怒斥一声之后才蓦地抬起头来,待看清客人已经进入店中,赶紧打起精神凑上前去招呼道:“两位,想买点什么?不是吹,咱这万品轩里不管是天上飞的珍禽异兽,还是水中游的蛟龙夜叉,又或是傍身的神兵利刃,都是应有尽有。” 一套说辞早已背的滚瓜烂熟,本以为许言听到后会有所意动,可没等他有所表示其身后的杨三便两眼一瞪叫道:“别跟杨爷扯犊子,今日带许公子来此是见……夜大人的,你小子滚远点。” 听其话语许言便知杨三与这店伙计平日应该相当熟络,只是不知那夜大人又是指谁?难不成这万品轩的老板姓夜?果不其然,店伙计听到这话之后虽有些不满不过还是堆起一脸笑容讪讪道:“小的眼拙,杨爷恕罪,既是夜大人的客人……” “这里没你什么事了!招呼别的客人去!”不知何时店掌柜的已从柜台后面走出,店内除了许言之外再无其他客人,他却说出这种话来,存心是不希望店伙计掺和此事。支开店伙计之后回过头来对这着许言灿烂一笑,伸手朝楼梯一指说道:“老板恭候多时了,许公子随我来。” 许言刚想跟他上去,不料身后的杨三突然一把扯住他的衣袖凑到他脸旁耳语道:“许公子万事都需小心,生意能否做成还在其次,只是切勿惹恼了那位夜大人。”说这话时他竟露出罕有的关怀之色,这不由的让许言心底一动,于是笑呵呵轻言道:“杨爷放心,在下并非莽撞之人。”言罢才迈步朝楼上走去。 望其消失在楼梯拐角处的背影,杨三心中有些异样的情绪升起,他也算识人无数,无论什么样的人物只需看上几眼便能瞧出个八九不离十,可偏偏这个未至及冠的年轻人让他有些看不透,想想自家的那位表侄,二十好几的人了整日还如劣童一般撒泼放刁,再看看人家…… 杨三长叹了一口气,神色委顿下来,走了几步跨出店外,眯着眼直愣愣的瞅着冬季午后的暖日发起呆来。 许言紧走了几步来到二楼,看到店掌柜站在二楼楼梯口垂手而立,正想停下脚步来,不想对方又抬起手朝三楼一指说道:“大掌柜的在三楼,请许公子自己上去吧。” 许言有些不解,放缓脚步之后又丢过去一个询问的神色,店掌柜呵呵一笑解释道:“三楼属于禁地,在下可不敢跨过雷池一步,不过许公子勿用担心,大掌柜请您去三楼那是把您当成了贵客,定不会为难您的,要知道我在这店中干了十多年,也只寥寥见过数人与您这般被大掌柜请到三楼去。” 许言突然记起杨三先前的那番话语来,平日里被万品轩奉为上宾的贵客的才能上得二楼,他不过一个没落氏族的少族长而已,无权无势,对方为何如此待见自己,莫非是看中了怀里的那几张水符,想设计抢夺,但一瞬后他又为这种不着边际的想法感到好笑。 入虚境的水符在普通人眼中或是神物,甚至在品阶不高的控师眼里也是炙手可热之物,只不过像万品轩的老板这样的人物,平日里什么珍奇异宝没见过,定然不会因区区几张入虚境的水符如此费尽心机。 脚步虽缓却是未停,带着满肚子的疑问许言来到三楼,抬眼望去整个三楼只有一间房间,比之楼下两层的算是低矮了许多,更像是阁楼,只是要宽阔许多,偌大的房间被一道两丈多宽的屏风生生隔开,其外摆了一张矮案,几个柔软的蒲团,加之窗边一把苦木轻椅之外便再无他物,矮案之上一座七寸来高的精致香炉袅袅升出一些烟雾,淡淡的如薄雾,只有细闻之下才能闻到一丝空谷幽兰的清香。 许言把目光落在那七尺多宽的屏风之上,蓝底白纱,绣着翠竹,并不像富贵人家那般穷尽奢华用金丝细线勾画,看上去显得清新自然。 “竟是个雅致之人!”站了半晌也没见有人招呼,许言不由的嘀咕了一句,对于屏风的另一侧他心中虽有些好奇,可是贸然闯入的说不得会犯了主人的忌讳,但这样傻站着也不是个办法,再瞥了一眼那几个蒲团,随即大大咧咧走到矮案之前,一屁股坐在蒲团之上,坐下后又瞅见桌案上的碧玉茶壶,用手一试还有些温热,本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思拿起旁边的一只茶碗便给自己倒了一碗。 “好茶!”茶水刚入口就有一股沁著茶香慢慢从鼻端沁到咽喉,入腹之后,四肢百骸都有些通达舒坦的感觉,这令许言啧啧称奇,不禁由衷的赞道。 此话一出口,屏风后终于有了些动静,噗嗤一声轻笑,随后紧接着几声干咳,再之后便听到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响起,“年轻人这般囫囵吞枣的饮茶好似牛嚼牡丹,哪里品得出这雾仙茶的滋味来。” 许言分明听见开始的一声轻笑乃是出自女子之口,不知为何说话时却变成了男子的声音,莫非屏风后面竟有两人,他心思一动,散出几丝神识。 对于控师来说,周遭的自然之力都能被神识所控为其所用,他本想借此悄悄探查一番,不料那道屏风就若同阳山城的巍峨城墙一般,不管他如何努力,都无法投过去一丝一毫。 许言原本是个不服输的性子,可多番试探之下,直到精力消耗过半依旧无法跨过那道无形屏障分毫,终是有些泄气,赌气一般拿起桌上的茶壶,也不用碗,一仰头,片刻间把整整一壶茶灌进了肚中。 毕竟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年,无论表面上看上去有多么成熟,内心深处总会保留着一份尚未褪尽的稚气。 屏风后的竹椅上坐着一人,整个身躯包裹在一件宽大的黑袍之中,此刻嘴角带笑,双目好似能穿透屏风一般,盯着许言后背的方向微微点了点头。 “年轻人,别怪我没事先提醒你,这壶云雾可不是寻常茶水,即便是我也是三五日才喝上一壶,你这么做明日多半要跑肚拉稀浑身脱力变成一滩烂泥。” 许言听不出这话是真是假,更不会因为对方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失了气势,谈生意若打一开始就失了气势,后面必定要处处受制于人,想到这他把手中的茶壶重重往桌上一放说道:“哼,你这人丝毫不懂待客之道,约我前来却不肯露面,哪有这样谈生意的。” “既然谈的是生意,见不见面又有何妨,你这大呼小叫的我又不是听不见。”屏风后的声音还是刚才那般平和。 许言意识到了自己有些失态,不明白为何心中突然有股莫名的躁动,平复了一下心境之后才接着说道:“既然如此咱们便隔屏相望,只要我带来的东西能卖上个好价钱,不见面也无妨。” “五张入虚境的水符,就算在这阳山城也是万人争抢的好东西,自然能卖个好价钱。” 一句话犹如惊雷,许言猛地站起身来,身形急退了几步,好似如临大敌一般。 第二十章 生死成败 一抹艳红立于陈旧的大厅内有些略显突兀,许言弄不清此刻心中是何种情绪,一丝恼怒,又或是夹杂着些许怨恨,甚至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怜悯,可是不论怎样,过去几年中这女孩确是给自己带来了不少欢乐,纵然其一开始便居心叵测,可留下的这些回忆终究是无法抹煞的。 只是往昔已经不复,要说痛恨,更多的是对那个心狠手辣的风枭,至于她,在数月前的崖边,一切都随着那道天雷化为粉尘。犹豫良久,他还是把心中的怒火压了下去,神色冷冷的盯了眼前女孩两眼之后淡淡道:“不知葶苧姑娘来找在下何事,若我没记错的话,上回在长老会选举之时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少族长说过的话小女子自是铭记在心,今日前来不为别的,只想在临行前告知你一声,风自若已经去白泽城请人,估摸着几日后便会到,至于目的,想必少族长应该比我更清楚。”葶苧嘴角含笑,一双善睐明眸若有若无的朝许言身后瞟了两眼,随即抬手轻抚了一下鬓角的秀发,露出一股耐人寻味之色。 “你有如此好心?”所谓吃一堑长一智,如今许言哪还敢轻信她的话语,对方那闪烁的眼神又让他心中一凛,急忙轻移脚步把水玲珑完全挡在了身后。再朝葶苧细细瞧去,见其眼光并未在水玲珑身上停留,又落在了别处,他这才暗暗松了口气,不禁暗讨是不是过于敏感了。 “信与不信是你的事,说与不说是我的事!念及过去曾伤过你的一份痴情这才好心相告,如今话也说完了,小女子这便告辞。”葶苧依旧一副轻柔之色,身形摇曳与许言擦肩而过,二人好似忽然变得陌路一般,相互都不在看上一眼。 “哼,既已跟了风枭,却还这般两边讨好,以那小子的狠戾,莫要好人没做成反而丢了性命。”不知为何,许言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听起来好像是在警告,细细寻思起来又有些别的意味夹在其中。 葶苧还没迈出厅门,听到后脚步为之一滞,轻侧脸颊再次朝着水玲珑所在的方位瞟了一眼,旋即掩嘴轻笑道:“少族长倒有些小瞧我了,那风枭不过一个废物,我又怎会放在眼中,小女子此次是要去白泽城见见那位传闻中的天纵奇才白少城主,不过想来多半也只会令人失望罢了。” “既然这样,在下就恭贺葶苧姑娘攀上高枝了。”没想到这个女子为了攀附权贵竟把背叛当成儿戏,许言心中最后的一丝怜悯也已烟消云散,话语变的更加冰冷。 “许哥哥,以后若得闲,记得来白泽城看我!”突然冒出这么一句之后葶苧再不停留,一抹红衣很快消失在风雪之中,若有若无的媚笑声从远处传来,让许言心中愈发的烦躁起来。 葶苧的突然拜访弄得许言有些不知所措,直到对方离开许久之后水玲珑才凝眉低语道: “她好像能看到我。” 这话令许言一惊,慌忙转过头来想问个究竟,可见到水玲珑一脸担忧之色后又只得言不由衷的劝慰道:“你不是曾说过,若非经你的允许,只有境界高出很多才能察觉到你的存在吗?两年前她不过刚刚摸到入法境门槛,这短短时间内境界绝不可能有如此大的提升。” 虽然明白他说的有些道理,可水玲珑仍是满脸忧色,垂首沉吟良久之后还是摇了摇头,“你不懂,女孩子的直觉很准,我相信她定是察觉到了什么,否则绝不会用那种眼神朝我这边瞧。” 许言自是无法与她探讨女子直觉的问题,此道行不通就只能反其道行之,随即大大咧咧走到桌旁,一屁股坐在那把已经被磨的发亮的藤椅上后满怀豪情的说道:“就算被她看到又如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我在你不用怕!” 许言尽量表现出一副大无畏的神态,只不过这种话于成年男子的口中说出或许能有些信服力,以他这般年纪说出来就略显不伦不类。 见其神情做作,水玲珑忍不住扑哧一笑,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之后嘲弄道:“不知这位英雄手下兵有多少将有几位啊?若是能护住小女子的周全,小女子愿意以身相许!” 一句玩笑之语,水玲珑未曾多想便已出口,不料许言听了之后猛然从藤椅上跳了起来,眼神灼灼的高声问道:“此话当真?” 水玲珑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再想起刚才的话语顿觉得有些失言,又瞥见许言正一脸期待的盯着自己,心中不由的开始慌乱起来, “你这人,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说笑,没听葶苧姑娘说风自若从白泽城请人来对付你么?” 明明是她挑起的话头却要倒打一耙,许言不是傻子,当然看出了些什么,得意的摆出一副横刀立马的姿态,哈哈一笑道:“在下这便去招兵买马,定能护得姑娘周全。” 水玲珑不敢再与他胡搅蛮缠下去,气恼的一跺脚背过身去, “你再这样我便不理你了。” 这种玩笑话点到为止最好,若是说多了难免让人觉得轻浮,许言知她脸皮薄,于是赶紧收敛笑容重新坐下,忽而觉得腹中有些燥热,便随手拿起茶壶倒了一杯隔夜凉茶,茶水下肚之后才略微好了些, “不知此事你怎么看?”其实他心中早有决断,自己搅了风族的好事,以白氏父子的狠辣性格绝不会轻易放过自己。至于从白泽城请人,许言也早想到了,毕竟风自若送女求荣的作为在五族中早已是公开的秘密,此次风族吃了大亏,木族向来又对雷族照顾有加,其余两族经此事后也多半不会再唯风族马首是瞻,风自若想以一族之力吞并其余四族的计划只能宣告破产,如今要想对付自己唯有假借他人之手,这样一来,从白泽城搬兵便成了风自若唯一的选择。所以先前葶苧一张口,他便知此事不会有假,只是没想到对方会来的这么快,如今算来,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这几日需得好好准备一番。 “我看葶苧姑娘所说应是真有其事,你该早作打算才对。”水玲珑缓步走到他身边,见桌上茶碗已经见底,便提起茶壶又给他倒了一碗,说是提,也只是徒有个动作罢了,茶壶能动全靠她念力所为,不过令人惊异的是,刚才还是一壶隔夜冷茶,经她手倒出竟变的滚热,热气从茶碗中腾起,与外面刺骨的寒冷比起,让人觉得一股暖意袭来。 “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这就是我的打算!”许言呆望着那碗热茶半晌,忽然端起来一股脑的倒进口中,随后把空碗往桌上一置沉声说道。 “敌人是何境界?又会来多少?这些都不知晓你就敢主动出击,这不是勇敢,是莽撞!”见许言完全不顾茶水是否烫嘴,水玲珑鼻子一皱白了他一眼。 “在白泽城那些大人物眼中我不过一个小卒而已,对付一个小卒能来几个卒子已是给我面子,真正的高手绝然不会为了我这无名之辈杀上门来的。” “哼!这不过是你的猜测罢了,万一来的是入虚境的控师你又如何应对?”对于此事水玲珑似乎比他还要紧张。 “不妨,这两日我多做……哎呦,不对头!”话刚说了一半,许言突然脸色一变,嘴里惨叫一声捂着肚子便冲了出去,水玲珑一惊,急忙跟上去想看个究竟,追出门厅后发现他竟是慌不择路的朝茅厕方向跑去,又面带尴尬的退了回来。 隔了许久之后许言才又回到大厅,整个人好似虚脱了一般,先前的精气神已是一丝不剩, “定是昨日万品轩那壶名叫云雾的茶水作怪。”他边走边揉小腹,腹中有一团烈焰在四处游走,弄得他痛苦不堪。缓步走到桌旁,未等屁股挨着藤椅,肚中又是一阵绞痛,于是只得再次痛叫一声冲出门去。 直到晌午,腹中翻江倒海的感觉才渐渐消失,此刻许言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样,发髻散乱,两眼有些发青,身上更是提不起一丝力气,走路摇摇晃晃。不过说来也奇怪,他虽然被折腾了半死,可神识却敏锐了许多,往日那些微不可察的水之力波动如今也能感应到一些,甚至于几月前才突破至入道境后期的境界也稳固了许多。 一壶茶能有如此功效?许言不信,想起即将面临的危机,他又不得不打起精神做准备,生死成败皆看这一战,自是大意不得。 第二十一章 蛮夷 风族议事厅内,风自若今日难得有些意气风发,多日来的满腹郁结终于有些一吐为快的感觉,一则是自己那宝贝儿子的伤势经过这些时日的治疗已有了很大的起色,二是刚得到消息,白泽城的高手数日后便会赶到万仞城。当然,代价是把葶苧那丫头送去白泽城,对于这个谜一般的女孩他打一开始就不太喜欢,只是当初碍于友人的面子,才于五年前收留了她,后来见其并未作出什么出格的事,也便任由其去了,此次把她送给白烨当做玩物,风自若原以为会有一些麻烦,未曾想葶苧听说之后毫不推诿,甚至于在她的眼神深处还有一丝欣喜,不由的让风自若对这丫头又低看了几分。 至于许言,风自若恨不得把他挫骨扬灰,这小子坏了自己的大计不说还差点要了儿子的命,以至于当初在擂台上便欲出手毙了他,就算明知他已是入道境后期,可自己早在数年前便已突破至入虚境,虽说只是入虚境初期,可境界的差距若同一条巨大的鸿沟,岂是那么容易可以跨越的。不过众目睽睽下若真要出手,落人口实不说,其余三族说不准还会借机反弹,所以最终他选择了隐忍。 眼下万事俱备,只需白泽城的高手收拾了许言那小混蛋,自己再站出来抖抖威风,其余三族还得如以往那般对风族唯命是从,如今唯一让他觉得有些棘手的便是如何在不走漏风声的情况下把许言体内那丝混沌气弄到手。 总之无论如何这次都得把雷族从五族之中除名,至于雷族那群墙头草,许言一死,内应再稍稍煽风点,不怕这群鼠辈不乖乖投靠过来。 风自若独自一人在议事厅内沉吟了许久,心中总算有了定计,随即喊来老管家低声吩咐了几句。 老管家以为自己听岔了,有些难以置信的抬起头来,当看到族长满脸狠戾之色后才明白自己并没有听错,老头子也没敢多问,微微叹了口气便朝门外走去,心中暗讨此次雷族怕是在劫难逃了。 ———————— 天下九州当中,以玄天州为尊,紧临玄天州的是尧光、天虞、虖遥、清虚四州,并称为中州。而浮玉州在世人眼中只能算是蛮夷之地,即便是浮玉州有头有脸的人物去了中州也会被人称作蛮子。 其实蛮子的叫法并非没有来由,谁让浮玉州多年来一直战乱不断,外人眼中这种“万里城池皆埋骨”的地方自然是教化未开,生活在这种地方的人理所当然就是些野蛮粗暴之人。 被人叫做蛮子是一种羞辱,可像白泽城这种地方,其内居民却总有高人一等的感觉,所以当少城主吩咐管事派几个人手去万仞城时,管事的立马为了难,对于这种听都没听过的穷乡僻壤,去一趟是很丢份的,府内的几位老怪他自然不敢去惊动,没想到在几位客卿那也是碰了壁,无奈之下只得狐假虎威了一把,直接点了护城卫队白离白宣两兄弟,说是少城主亲自吩咐下来的,总算是把这差事办妥了。 白氏兄弟唯有暗骂一声晦气,在风自若手下的带领下一路朝万仞城赶去。 风自若派到白泽城的这名手下叫风闲,平日里做起事来机灵麻利,尽管他一路上把这两位爷当祖宗一样伺候着,还是稍有不慎便会挨上几脚。若搁在以往,以他的性格早就跳起来骂人了,可每每想到临行前白泽城的管事告诉他这两位爷都是入虚境的高手后,别说骂人了,就是连个屁也都不敢大声放了。 白泽城离万仞城不过一千多里,即便是入法境的控师,至多不过两日的时间便能赶到,白氏兄弟一路上不是乘车便是骑马,如游山玩水一般,于是整整用了五日时间离万仞城还有六七十里。 眼瞅着已是傍晚,风闲有心催促,可又怕惹恼了这两位祖宗,在心底斟词酌句半天之后才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道:“两位爷,还有不到百里便是万仞城了,若是快些赶路,入夜前便该能到,我想风族长一定摆好了酒宴准备给二位接风洗尘了。” 白氏兄弟中的老大白离一听这话不乐意了,立刻伸手勒住了缰绳,胯下黑马本就如散步一般,这下更是顺势停了下来,打了个响鼻之后开始用嘴拱开道边的积雪,从枯黄的草丛中卷起其中较嫩的部分大嚼起来, “什么屁酒宴,当我兄弟二人是叫花子不成?赶百里跑去你们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就为了吃一顿饭?” 风闲没料到如此拐弯抹角的一句提醒也让对方抓了话柄,只得急忙摆手解释道:“白爷误会了,小的是担心这荒郊野岭的晚上没个落脚的地方,耽误二位的休息。” “哼,无知之辈,控师修行就是要贴近天地自然之力,我二人早已习惯以天为被,以地为席,若非如此又怎会有今日的成就,哪像你们风族的那帮蠢材,整日只知享乐,想必一辈子也无法达到我等这般境界。” 一句话把整个风族都骂了一遍,风闲心中恼怒可也不敢表现出来,只能在一旁唯唯诺诺的点着头,好在白氏兄弟中的老二白宣开口劝道:“大哥,咱此次被派到这种穷僻地方来已经够丢人了,还是早点把事情了了回白泽城要紧。” 一听这话白离更是火起,再次把风族上下骂了几遍之后刚想催马前行,突然耳朵微微一动,随之双目爆射出两道精光,猛然间朝不远处的一棵苍天大树望去。 “何人在那鬼鬼祟祟!再不下来白爷一把火烧死你。” 白离毫无征兆的这么嗓子差些把风闲惊下马,急忙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举目望去,瞅了半天却是连个人影都没看见,正有些不解这位白大爷又发什么疯时,忽然听到一个非常熟悉的声音笑道:“小爷在此等了多半日了,尔等总算是来了。” 话音刚落便又一人从半搂多粗的枝丫后面跳了下来,一身黑衣罩身,手里还拿着一只啃了一半的鸡腿,等风闲看清其样貌之后吓的怪叫一声跌下马去。 “两位白爷,我们族长请二位来就是为了对付这小子!”风闲挣扎着站起身来,顾不得擦拭满脸的积雪,指着远处的年轻人急声说道。 “他?”白氏兄弟脸上同时露出怪异之色,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 “没错,就是这个叫许言的小子!坏了我们族长的大计,还把少族长打成重伤。” “哈哈哈哈哈……你们风族好歹也有数千之众,就算是数千头猪也不该会怕了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你千里迢迢请我兄弟二人来,竟是为了对付他?也罢,让我兄弟砍了他的头,你拿回去交差便是,正好省的再去万仞城了。”白离越说神色越冷,到后来望着许言如同看个死人一般。 “此地山清水秀,一瞧就是个埋人的好地方,二位既然来了,不如就死在这里吧!”许言把鸡腿上最后一块肉吞入肚中,胡乱抹了把嘴后便抬脚朝前迈了一步,脚步开始缓慢,可五步之后就带起风雷之势,十步开外时身上一层冰晶盔甲瞬间凝结而成,整个人犹如一道电光银龙朝三人扑去。 “有点意思!不过……依旧是个死!”白离眼中露出轻蔑之色,轻轻拨了拨马头让开了道路,其弟白宣冷笑一声催马朝许言迎了上去。 “小子受死!土裂,岩落!” 第二十二章 烈焰焚城 随着白宣一声大喝,许言脚下的地面骤然裂开,积雪夹杂着泥石激起轰隆隆的巨响坠入裂缝之中,深逾五丈的一条地缝赫然出现。脚下猛然间失去了依托,许言的身子不由自主的急速坠落,而在头顶,更是有一块九尺多宽的巨石凭空出现,看情形下一刻便能把他砸成肉泥。 “哈哈哈,方才你不是说此地是个埋人的好所在嘛?白爷这就成全你!”白宣纵马飞至裂缝跟前,讥笑之后又抬起双手招来数百块大小不一的碎石,连同那块巨石一起准备把地缝彻底掩埋。 如此快解决战斗让不远处的白离觉得甚是无趣,先前看到许言瞬间爆发出来的实力还以为这小子能挣扎一会,没料到竟是如此不堪一击,以至于他懒得再看一眼,脸上挂着嘲弄之色扭头问道:“就是这个废物小子使得你们风族灰头土脸。” “这个……是,是这小子,不过……”风闲脸面有些挂不住,他也不明白当初在长老会选举上一战成名的小贼今日为何被人砍瓜切菜一样给收拾了,他还想找些托词为风族粉饰一番,只是事实摆在面前,任由他八面玲珑的心思,也只得极为尴尬的认了。 “看来那个叫万仞城地方只出废物。”这下白离连再戏弄他几句的兴趣都没了,略显乏味的回过身去,见弟弟白宣依旧高举双手不让半空的巨石落下,觉得有些讶异, “二弟,为何还不动手?”白离心底忽然生出不详预感,于是出声催促,话语中却难掩一丝焦虑,双足更是一踹马镫,准备上前看个究竟,可未等黑马发足狂奔他突然惊叫一声,从马背上纵身跃起,如同一只鹰隼朝白宣身畔掠去, “二弟!你这是怎么了?!” 白宣终于艰难的回过头来,脸色煞白,嘴角有大汩的血沫子喷涌而出,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之色,其胸前有一柄三棱冰刺没入半尺之深。 “大……大哥。”话未说完,突然胯下骏马前蹄一软,白宣整个人直愣愣的朝地缝深处坠去,与其相反的另有一条人影好似蛟龙出海,电光石火之际从地缝中腾空而起,瞬间没入路边的一片密林当中,半空那些巨石碎土随之轰然落下,顷刻间便把地穴填了个严严实实。 “二弟!!!”白离急如闪电飞奔而至,终还是晚了一步,空气中弥漫一股尘土气息,他浑身颤栗的跪伏在那片微微隆起地面泪如雨下。二人平日里虽嚣张跋扈坏事做尽,可毕竟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弟,乍然间失去亲人如何能不让他痛哭流涕。 躲在远处的风闲万万没有想到,即将尘埃落定的一场争斗竟以如此结局收场,至于中间发生了什么,许言那小子又是如何在穷途末路之下反手一击的,他是茫然不知,眼瞅着白氏兄弟的老二身死,尽管心中有些惶惶,还是不得不壮起胆子走到白离身后劝道:“白大爷,切勿太过伤心,二爷的身后事……我们风族长一定会帮你料理的。” “料理?!我兄弟的身后事自当由我这个当哥哥的来料理,用得着你多此一举?不过你既有此心,那么就先下去伺候我兄弟吧,等我宰了姓许的小子之后,再火烧万仞城,让你们五族统统给我兄弟陪葬!”白离依旧跪倒在地,头也不回。 风闲一听这话顿觉不妙,转身就往林中奔去,可才刚刚跨出几步,忽然觉得周遭热浪袭来,细看之下更是吓得亡魂直冒,毫无预兆的情况下自己已被一团烈焰团团围住,求饶的话语他尚未来得及出口,火焰陡然向中心聚拢,其人瞬息之间就化成一团火球,凄厉的惨嚎才叫了一半便戛然而止,烈焰的吞噬下风闲的躯体很快便化为一块焦炭,枯骨颓然倒地,带起阵阵青烟。 “接下来就轮到你了!” 白离缓缓站起身来,双目恶毒的盯着不远处的一棵苦松,冬日的树上片叶皆无,可粗大的枝丫背后还是足以藏下一个人。 许言嘿嘿一笑,从一张多高的树杈处跳下,瞥了一眼几丈开外的那副焦黑的骨骸之后微微皱了皱眉。终归同是五族中人,纵然先前有千般不是,可就这么惨死在外人之手还是让他心里有些不舒服,眼光不由的又落在那个横眉怒目的中年汉子身上, “既然喜欢为他人强出头,就该有死的觉悟,你若心疼兄弟,不如也下去陪他?”许言的性情并非如此狠辣,生死之际若不果决可就是些妇人之仁了,况且对方根本就是为了取自己性命而来,实力又高出许多,这种情况下他又有什么资格仁慈手软,毕竟饶恕只是强者的权利。 “嘿嘿……死到临头还逞口舌之快,先前若非我兄弟过于大意,又怎会折于你这不过修道境的小辈之手。”白离怒急而笑,言语中尽显不屑,心中却是极度震惊的。白宣多年前便已是入虚境初期,虽说这些年来安于享乐荒废了修炼,可毕竟是位实打实的入虚境控师,对于土之力的操控尤为出神入化,这样的高手怎会在一息之间落败身亡?就算是对上入虚境中期的敌手,哪怕不敌,保命总该不难。而眼前这个青年不过入道境后期而已,一境只差犹若千里,他是如何做到越境屠杀一位强者的? 白离越想越是有些焦躁,脸上神色游移不定,许言也不急于出手,站在树下轻松写意的盯住他,在这种从容笃定的目光注视下,白离甚至有些慌乱起来,他不知一场猫鼠游戏是从何时起不知不觉的转换了角色,原本的戏耍之人成了被戏耍的对象,这种感觉致使他胸腹中很快积聚了一团怒火,片刻后终是忍受不住暴怒一声朝许言冲了过去。 “入虚境中期!”望着白离卷起的漫天紫焰许言微微吸了一口冷气。 先前之所以能一击致胜,凭借的不光是凌厉的手段,还有几丝运气,坠入地穴其实是他有意为之,为的是出其不意,在白宣自以为胜利在望之际遽然出手,一柄两尺多长的三棱冰刺瞬间凝结而成,旋即朝对方掷出。 怪只能怪白宣这小子该死,三菱冰刺本不可能取其性命,以他的境界和身手有很多方法可以破解,不论是闪身躲避还是利用土之力在身前凝结一层壁垒都能轻松化解,可他偏偏认为一个入道境小子施出的手段不可能伤到自己,于是不躲不闪,仅仅调动了身上的护身罡气,打算硬碰硬。 一般来说他这样做也没什么问题,冰刺再如何锋利也不过由水凝结而成,不可能穿透他的护身罡气才对,只是有一点他没有料到,许言乃雷水双修控师,在冰刺出手之时便注入了一股雷霆之力,恰恰是这股雷电破去了白宣身上的罡气,猝不及防之下他再想变招为时已晚,只能眼睁睁的瞅着那柄三棱冰刺穿透前胸,当胸骨尽碎的声音传入耳中时白宣才意识到自己的托大付出的代价将是什么。 好运不会同时降临两次,许言一脸的凝重盯着那片紫色,人还未至热浪已经扑面而来,鬓角的发丝瞬间焦枯,看样子迎上去多半是九死一生的下场。逃?或许绕幸能活下来,背后万仞城内的五族则会陷入烈火焚城的境地,试问五族当中谁会愿意,谁又有能力阻挡白泽城高手的复仇?没有! 看来为今之计唯有一战! “战!”许言身上蓦然间散发出骇人的战意,纵身冲入那片漫天烈焰。 ; 第二十六章 专断独行 见许言有些魂不守舍,木战赶紧转移话题,小心翼翼问道:“当真要把物资调拨这块肥肉分出去?” 他这么一问,许言方收回了一些心神,不过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水火两族都不是好东西,以前只会跟在风族屁股后面摇尾乞怜,眼下又想从长老会内分一杯羹,若是遇到事情,这种墙头草肯定是靠不住的。”木战有些不忿,对水火两族更是鄙夷。 许言不置可否的轻轻一笑,木战所说的这些他又怎会不知,如今五族各怀心思,风族把持长老会多年,乍一失势族内必定人心浮动,但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其余几族明知此时正是与风族分庭抗衡的好机会,明面上却是谁也不愿带这个头,而是等着雷族的动作,等着他许言做这出头鸟。 除了木族能站在自己背后之外,水火二族若能得到足够的利益,也不怕不支持自己,许言明白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所以今日顺水推舟的把长老会中一块肥差份了出去,虽说日后免不了要被族内的那些宗亲埋怨上几句,可眼前这个收买人心的机会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再者来说,就算他专断独行又如何?说难听点,雷族之所以能有当下的形势都是靠他一人赢回来的,谁有权利跳出来指责他?况且族中那些老家伙所为的不过是钱财之物,等日后银子赚的多了,这些人自会闭嘴。 “既然你决定了,那晚上这场酒就更得去了。”几句话之后木战再次把话题引了回来,说完之后又贼笑一声补充道:“其实今晚去喝花酒还有另一个目的。” 一看他这下作的笑容许言就知道这小子心里没想好事,刚想出言拒绝,不料又听他说道:“你可知风枭那小子这两日整天泡在潇湘馆不走?” “风枭的伤好了?”许言一愣,风枭伤有多重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五脏六腑都被自己震的支离破碎,本以为这小子就算捡回一条命也得在床上躺个一年半载,可这才十多天得功夫,怎能如常人一般去花天酒地。 “我也奇怪呢,按理来说这小子从鬼门关走了一遭本不该恢复的如此之快,前两日听闻这个消息之后我还当是下人看走眼了,这不昨日亲自去了一趟潇湘馆,没想到果真是风枭那小子,看样子也不像是有伤在身,莫非风族有什么疗伤秘法?” 听木战说了半天,许言也没能从他的话语中找到一句有用的信息,不过既然当初自己坠崖都能毫发无伤,那么风枭重伤之下能侥幸不死也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风枭这恶贼险些害你丧命,这口恶气能忍?今晚就算不宰了他,也得好好揍他一回。”见许言还有些无动于衷,木战赶紧撺掇道。 许言可不是那种睚眦必报的性格,在他心中,当初的仇恨在擂台之上已经了结,至于后来风自若从白泽城请人杀他,这都是另外一笔账,而且眼下五族处于这等关键时刻,作为一族之长,自己就必须为雷族的整体利益考虑,又怎能众目睽睽下跑去那种地方与风枭打架,于是他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 木战颓然的叹了口气,不过还是有些不死心,抓耳挠腮想了半天有些不服气的说道:“这小子昨日当着众人的面骂你,还说不出几日雷族便会大难临头,如今你又不去,说不得有些人便会觉得你是在怕他。” 听到大难临头一词许言心底一动,而今白氏兄弟已死,雷族算是暂时避过了这场危难,可这种事定然瞒不了多久,此后不管风族能否找到那几具尸首,最终都会怀疑到自己头上。栽赃陷害的手段风自若最是擅长,以其为人就算没有任何证据的事也能赖在自己头上,何况此事还正是他所为,到时候白泽城会做出何等反应,眼下谁也说不准,若是能从风枭嘴中探得风族下一步的打算,自己也能早做防备。 “好,今晚去潇湘馆瞅瞅。” 没想到到了最后却有了转机,木战兴奋的大叫一声便朝外面跑去,“好嘞,晚上你若不去,日后这兄弟就没的做了。” 知他去联络狐朋狗友,晚上好以壮声势,许言有些无奈,怕自己的决定引起水玲珑的误会,于是急忙低头解释道:“此去是想……” “你无需什么事都要征得我的同意,只要别让我瞧见一些不堪入目的东西,其余的随你就是。”没等他话说完,水玲珑便轻声回道,不过她并未现身,说了这么一句之后再次陷入沉寂。 得到她应允之后,许言心里说不出是喜是忧,隐隐中总觉得晚上这趟潇湘馆之行怕是不会那么顺利,果不其然,很快就有人跑到自己面前苦口婆心的劝说起来,无非是老生常谈,什么少族长再不能像过去那般整日厮混,更不该去潇湘馆那种地方浪费钱财,到最后干脆把老族长搬出来说事。 许言不知一向耳背的许忠是如何得知自己要去潇湘馆的,无奈之下急忙从怀里摸出千机袋,拿出数百昆石交给他,老头子眼力劲还是有的,一眼就认出了这些晶莹剔透的东西为何物,双手哆里哆嗦,接也不是放也不是。 “没几日便要过年了,府中总得添置一些东西,再者来说,如今不比以往,再这般寒酸下去定会让其余几族看笑话,最起码也得找些人回来帮衬一下才是。”这下反成了许言劝导他。 “少爷说的在理,既如此就按您说的办,我这便去城中找些人来把府中拾掇拾掇,再添置些字画屏风什么的,日后其余几族的族长上门做客,也不至于太难看。” 老管家像个守财奴似的急忙小心翼翼的把昆石塞入怀中,随后便朝府外走去,或许是苦日子过久了,难得怀中鼓鼓,其腰板好似立时直了几分,不过从头至尾他都没问这些昆石的来历,不知是对这个少族长百分百的信任,还是出于别的心思。 冬日里天黑的格外早,午后时分飘起的雪一直到这会也没停,反而有了越下越大的趋势。木战在天刚擦黑的时候带着一群败类再次来到许府,许言正在吃饭,众人见他一餐仅仅两素菜一碗白饭,皆露出难以置信之色,于是不等他吃完便七手八脚的把他拖出府去,在木战的带领下直接奔向潇湘馆,一路上许言都被有意无意的围在中间,似乎生怕他中途逃遁。 潇湘馆位于万仞城中心位置,与阳山城那种繁华之地相比肯定逊色不少,不过在万仞城中却是一等一的好去处。此地集中了数家酒楼赌坊,一些胭脂水粉铺子也开在这条街上,而潇湘馆更是众星捧月一般处于正当中。此刻华灯初上,纷纷扬扬的雪花映衬下,一座雕栏画栋的**倒显出几分别致意味来,楼内不时有女子的魅惑声传出,让许多路过此处的男人不由自主的放慢了步子。 来到楼下,木战哈哈一笑首先迈步进入其中,在众人的簇拥下许言只得跟了进去,临进门前他深吸了一口气,心中那份不安更强烈了。 ; 第二十七章 落魄 入夜的潇湘馆乃是一天中最热闹之际,一楼大厅的数十张桌子早已坐满,多半都是城内五族弟子,更有十多个浓妆淡抹的女子集于一二楼之间的楼梯宽阔处,莺莺燕燕蔚为壮观,只要见到男人进来,立即便有人娇呼一声将身子靠上去,嘴里更是公子大爷的叫个不停。 木战的到来立时让大厅内的喧嚣声小了许多,待看到随后而入的许言之后,连最后一丝喧哗也消失不见,甚至半数年轻人都匆忙站起身来抱拳示意,连同楼梯处的那些年轻女子们也都是一脸春意的朝他望去。 想来也是可笑,数月前还是众人讥笑对象的雷族少族长摇身一变成了五族中最炙手可热的人物。自打不久前许言在擂台上展现出来骇人实力之后,这小小的万仞城中几乎所有人都相信,曾经以一手混沌气震惊五族的少年依旧是那个天赋异禀天才人物,既然被人取笑揶揄数载的他能强势归来,那么雷族定然也会找回这几年失去的荣耀。 现实就是这般,因你的落魄而唯恐避之不及,同样也会因你的强大而趋之若鹜,以至于你都无法指责这些人的势利,因为这本就是一个强者为尊的世界。 好不容易平复了心中不安许言熟络的和周围的人打着招呼,脸上保持着礼节性的微笑,心中却是被冷笑所代替。 有木战在,加之他们这一行的身份不同,自然不会和大厅中的这些人挤于一处。 二楼雅座,离地足有两丈多高,算是个吃酒观景的好去处,视野开阔,凭栏望去半个万仞城都能尽数收于眼底,平日这里是一座难求,今晚则是空无一人,只因许言等人的到来。 潇湘馆的老板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把许言几人安顿到靠窗凭栏的桌子,等众人分两桌坐下以后他又赶紧让伙计上了几坛好酒,更是吹嘘这几坛酒是自己儿时埋下的,如此一说自是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许言随意一瞥,看封泥处至多不过数年的光景,想想这老板的岁数,心中不由暗笑,嘴上却不点破,来这种地方有几个是真为喝酒而来的?很快他就把目光落到了别处,二楼除了他们这两桌之外再无旁人,居高临下又扫视了一圈楼下大厅,依旧没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风枭没来?”再次确认无误之后许言有些失望,拽了拽木战的衣袖低声问道。 “没来就没来吧,算这小子运气,不然今日非暴揍他一顿不可。”木战丝毫没受到影响,撂下一句之后又继续和一群败类争论那几坛酒有多少年头起来。 “没想到这般小心还是上了你的当。”看到这群人根本就是为了喝花酒与看那唱曲的清馆而来,许言沮丧的摇了摇头。没想到木战听了这话一呆,旋即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猛的一拍桌子叫道:“不好,怪不得没见风枭这小子的身影,难不成捷足先登了?”说完之后两步跳到那中年店老板身前,一把揪住其领口双目一瞪问道:“风枭那小子可是被清秋姑娘请进去了?” 木战身材壮硕,两眼一瞪好似铜铃一般,他这一声喝问下,众败类也都紧张的齐齐竖起耳朵,店老板被这阵势吓了一跳,慌忙摆手道:“哪能啊,清秋姑娘正在打扮,过会就出来给各位唱曲呢。” 众人顿时吁了口气,木战也是换了一副笑脸,替店老板整了整领口,这才退后桌旁。 “我就说嘛,清秋姑娘天人一般,怎么可能看上风枭那坨牛屎,放心吧,今晚有我在,包你抱得美人归。” 这下许言是彻底死心了,这群混蛋真是纯粹为了看美人而来,而他所关心的事在他们看来却是可有可无的,想到这他有抬腿便走的冲动,可屁股尚未离开椅子,却瞧见众人突然间好像傻了一样,伸长了脖子,痴呆呆的朝着一处望去。 诧异之下他一回头,正好看到一片火红映入眼眸,随即又有一股幽香透入鼻息,一个秀雅绝伦的女子迈着轻柔的脚步缓缓走来,其容色晶莹如玉,又宛如一汪清泉,带着一股轻灵之气,脸上稍施粉黛,柳眉细若娇兰,娇柔中带着妩媚,一双水灵灵的双眸正秋波流转的打量着自己, “公子,我脸上有花么?你如此盯着人家看。”女子在许言面前三尺处停住脚步,脸颊升起两片晕红,气若幽兰的轻声问道。 眼前女子有闭月羞花般的容貌,若真要说起来,比水玲珑还是要逊色两分,许言虽也震惊于她的惊艳,不过也就刹那间的失神而已,而且这是因为那身红衣触动了他内心深处的一些东西。 明知女子的这番话语是此种场所惯用的伎俩,许言还是礼貌一笑站起身来, “照姑娘言下之意,此时在场之人都盯着你瞧,你这脸上岂不是要百花绽放了。”一句玩笑,说完他便准备离去,未料女子先一步有所动作,莲步轻移挡住了他去路,甜甜一笑问道:“公子既然来了又为何急着离开?难道对小女子不感兴趣?” “没兴趣!”许言想都未想脱口而出,脚下一闪,身形划过一道弧线,从女子身边绕了过去,只是这掷地有声的一句话顿时让两桌十多个败类瞠目结舌,更有甚者偷偷咽了口口水,为他这种美人投怀送报却拒人千里的举动所不忿。 “那许天宗你可感兴趣?”红衣女子没有再阻拦,樱唇微张,回首吐出几个字. 闻听此言许言脸色大变,难以置信的猛然转过身来,双手如电,狠狠扣住红衣女子的香肩急声喝问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红衣女子略显娇弱的身体哪禁得起这般逼迫,后退几步之后便靠在了二楼栏杆边,半个身子微微后仰,瞧上有几分危险,如此情形让一楼大厅的酒客立时停住了手中的酒杯,齐齐发出一声惊呼。 红衣女子说了什么木战与众人没听清,更未料到许言的反应会如此激烈,几个败类急忙起身劝解,众人合力之下才勉强将二人分开。 红衣女子趁势急退几步,双手交错揉了揉肩头,脸上露出痛苦之色,看上去有些楚楚可怜,如此神态赢得大厅中纨绔们的同情,若不是因为忌惮于许言的手段与如今的身份,怕早就涌上楼把他摁在地上狠揍了,就连从小玩到大的兄弟木战也是赶忙劝慰道:“有话好好说,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小娘们那禁得起这般折腾。” 许言这才怒哼一声作罢,手上虽停了,心中却是巨浪滔天,许天宗!这三个字已经有多年没人提起过了,可他至死都不可能忘记,那是他父亲的名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