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夫是影帝》 第1章 电影节 再次见到高齐泽是在一个寒冷的周四。 刚下飞机,云洁就被兜头的凉风挂了一脸,她打一个喷嚏,拢了拢身上的风衣。 “说你衣服带少了吧,看看,不听小人言,吃亏在眼前。” “天气预报那种东西怎么能信啊?” “要不等下我们先去逛逛蒙田大道的品牌店,买几件御寒的衣服再去,我听说全世界的名牌都在巴黎,我一早就想去逛逛了。” 随行的林靳言一直在喋喋不休,吵得人头疼,云洁有些无奈地扫了她一眼,“飞机已经晚点那么久,电影节还去不去?” 林靳言严肃下来,“云姐,你也知道我是受人之托,得替师哥好好照顾你啊,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无颜面对工作室的列祖列宗。” 她口中的师哥是孟随。 一提起他,云洁的头霍霍直跳得更厉害了。她最近刚跟他吵了一架,以至于孟随连巴黎中国电影节也不肯亲自过来。 “小林,我只是有点晕机,休息一会就好了。” 林靳言见她变了脸,打哈哈说,“云姐,其实师哥也是为你好,你别怪他。” 云洁心不在焉地恩了一声,“打车吧,先去酒店,再去电影院。” 林靳言还想再说些什么,终究长长地叹了口气,小跑跟上去了。 两人赶到巴纳贤电影院时,大部分嘉宾演员和导演都已到场,云洁粗粗扫了一圈,不少眼下正红的明星大腕都在,单单少了那个人的身影,幸好没有碰上。 红毯上向来不缺闪光灯,记者们早已准备就绪,咔擦咔擦的声音此起彼伏,很快就有眼尖的人认出了云洁。 “咦,这不是以前红过一阵子的关云洁吗?” “最近没有她的新电影啊,她怎么来了?” “还真的是她,穿得那么随意,要不要过去瞧瞧?” 眼睁睁地看着朝这边涌过来的一群记者,林靳言脸一黑,果然全被师哥说中了,她有些担忧地看着云洁,“云姐,这可怎么办?” 孟随就是因为知道她不想见那么多外人,才拦着不让她过来。可是该面对的总该面对。 云洁笑了笑,略带自嘲地说,“小林,我改行当了幕后,人就一辈子见不得光了?” “可是师哥说了……” 云洁瞪她,“林小姐,到底谁是你老板?” 说话间记者们已经近在咫尺。 “你去看看吴导他们过来没有?” 云洁低声吩咐完,开始微笑着面对镜头。 林靳言依言离开,仍不放心回头看她,其实今天云洁的打扮可以称得上是普通至极。 一件薄薄卡其色长款风衣,街款蓝色牛仔裤,一头黑发自然垂下,没有惹火的烈焰红唇,没有厚厚的粉底眼影,有的只是镜头下的自信,从容。跟那些争奇斗艳的女星相比,又是另一番风景。 “请问关小姐出现在巴黎中国电影节,是不是有新片要宣传?” “对不起各位,我现在不接戏了。” “是的,我现在全部精力都在幕后工作上。” 那边的声音越来越小,跟合作的吴导演寒暄几句之后,林靳言赶紧掉头回去,发现之前的几个记者已经被云洁打发走了。 她像空灵山谷中的一只素色的蝴蝶,一个人孤零零地立在那里,单薄,瘦削,却足以让人无法忽视,胜过千姿百色。 难怪孟师哥像心头肉一样捧着。 林靳言笑了笑,走到云洁跟前时才发现她的脸白一阵,红一阵,薄薄的底妆愈发衬托出她的气色不佳。 “云姐,你怎么了?” “没事,累了。” 林靳言不放心,戳了戳她的胳膊,“云姐,还没开始颁奖,要不我陪你先出去透透气?” 眩晕感铺天而来,云洁也知道自己很难强撑下去,只得稍作妥协,“不用了,我自己出去走走,到时候颁奖没人怎么行?” 林靳言知道自己拗不过她,伸手指了指西南方向,“刚才进来的时候我观察过,顺着那个门出去有条通道,基本没什么人。” 云洁转身出去。 隔绝了全部喧嚣,走廊里安静得出奇,每走一步都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 很久没有暴露在镜头之下,加上体质不好无法适应国际航班,有一些轻微的不适应也是很正常的事,云洁如是安慰自己,一个人靠在墙壁上闭目养神。 没过多久,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道突兀的男声,“头还疼不疼?” 那声音莫名的熟悉,云洁猛然睁开眼,连忙提起精神四处张望。 周围没有半个人影,那刚才的声音?不等云洁想明白,同一个地方又响起小女孩软软的声音,“爸比,我疼。” 云洁竖直耳朵,发现声音自走廊前面拐角处传来。 原来是一对参加电影节父女。 男人责怪道,“让你在家老实呆着,非要跟过来,该!” “管阿姨说了,我不来会影响你的人气的。” “小丫头片子,知道什么。” 兴许是某个有了孩子的男星,现在的亲子节目很多,带着孩子出来捞金的艺人自然不少。云洁对这种花式作秀向来不感冒,她想走远一些,又听见小女孩娇滴滴地说,“爸比,你给我唱歌好不好,我听你唱歌就不疼了。” “爸比~” “爸比~” “好,给你唱。” 男人无奈又宠溺的声音传来,云洁莫名来了兴趣,下一刻就听见男人压低嗓子哼出来的小调,“edelweiss,edelweiss……” “唔,好难听。换一首。” 男人清了清嗓音,又唱,“小小少年,很少烦恼……” “爸比,还是好难听啊,怎么办?” …… 男人淡淡道,“你爸不是刘天王。” “没关系,我爸不是李纲就行。” 噗…… 云洁捂嘴窃笑,虽然只是极轻的声音,但走廊里连一个针掉地上都能听见,她还来不及走远,那边听到动静的男人抱着孩子转身过来。 偷听别人说话毕竟不道德,云洁本想道歉,抬头时却当场愣住。 是他。 银白色西装,条纹式领带,能驾驭得了这种装扮的人在男星中也算罕见,哪怕他的肤色不算白,五官也称不上特别出彩。 高齐泽的视线很快落在她的身上,饶有兴致,冷峻,嘲讽,轻蔑一个人脸上怎么能同时具有这么多种表情?而且每一种都足以像一把尖刀,扎得她生疼。 云洁很想干脆利落地逃开,但是脚里像灌了铅,一步都拖不动。 高齐泽轻轻迈开一步,跟她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 “是挺久了。” 云洁淡淡回应,那口气就像是在叙述一件极其平凡的事情,听不出任何喜怒,甚至比他的刚才的客套更多了几分淡漠。 接下来就是两厢无话,云洁这才注意到他身上的小女孩儿。 穿着天蓝色的公主裙礼服,黑皮鞋,小马尾,大眼睛,粉嘟嘟的,特别可爱,此刻正紧紧搂着高齐泽的脖子。 也正是到了这个时候,云洁才意识到那小女孩儿也一直盯着她看,充满敌意的目光,云洁见得太多,只是没想到会出自这么小的女孩儿身上。 不过也无所谓了,跟高齐泽在一起的所有日子都是噩梦,尤其是单独相处,云洁浑身不自在,更不想跟这人再有什么纠缠。 她利落地转身,想给自己留一些最后的尊严,原本安安静静的小女孩却哇地一声哭了。 “爸比,我不要她当我后妈。” “宝贝,别哭。” 高齐泽只得耐心轻拍着女孩儿的脊背,柔声哄她。 呜呜~呜呜~小女孩哭得很凶,一直念叨说,“我不管,我就不喜欢这个女人!” 云洁更加尴尬,恨不得能再走快几步。 身后的男人再度沉沉开口,“乖,这是亲妈……” 躲一辈子 骤然听到“亲妈”两个字,云洁猛然回头,结果又一次跟高齐泽尖锐的目光四目相对。 还是那样清清冷冷,只是比刚才更多了几分厌恶和鄙夷。 他轻轻抿起唇,又添上一句,“这个阿姨是亲妈……的朋友。” 小女孩立刻止了哭声,眨着泪汪汪的眼睛问高齐泽,“爸比,真的吗?” 孩子的天真更让云洁难堪,下一刻,她飞快抹去脸上的热泪,逃也似地跑开了。 她和高齐泽已经离婚整整五年,而百科上写着孩子的年龄是四岁半,她不是一早就查过了吗?现在还不死心做什么? 就像离婚前她也曾不死心地问他,“高齐泽,你是不是真把孩子送孤儿院了?” 她的眼里充满了祈求,是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的祈求,没想到只能换来他凉薄到骨子里的冷笑,“她的亲生母亲都不想要她,我为什么要背这个包袱?” 耳边又响起了婴儿嘤嘤的啼哭声。冰冷的医院,刺鼻的消毒水,只有她一个人躺在床上。周围安静得出奇,小腹的位置还疼的要命,比被刀子剜出一块还疼。 她撑起最后一丝气力问守在床前的母亲,“孩子呢?” 母亲抹着眼泪说,“被那个死没良心地抱走了,说是要送到孤儿院去,免得给你添麻烦。” 她永远记得当时的万念俱灰,像是跌入了无尽黑暗,像是失去了生命里最后一道光,高齐泽和孩子是她所有噩梦的根源,她怎么能再自取其辱一次? 再次返回电影院礼堂的时候,林靳言见她眼眶红红,直觉情况不对,“云姐,你怎么哭了?” 云洁深吸一口气,努力扯出一丝微笑,看向林靳言,“晚会还多久开始?” 林靳言不便插言,只看了看手表,“还有十分钟,云姐,吴导刚才跟我说了,今年提名的几个预告片质量都不错,咱们工作室做的片子也不一定能得奖。” 云洁并不是很在意,跟林靳言找到位置坐下,才淡淡说,“能入选就不错了,我们毕竟是后起之秀,以后的路还很长……” 或许这些年只能把一颗心投放在事业上,才能稍稍填补那些深可见骨的伤痕。 林靳言一听就不乐意了,为她打抱不平说,“那你就白跑这一趟了。” 云洁满不在乎地挑了挑眉,“有什么白跑不白跑的,来看看热闹也不错。” 林靳言叹气,“云姐,你又不是爱看热闹的人。” 因为颁给预告片的奖项是近几年才新添加的,放在在最开始颁发,几乎在开场五分钟之内云洁就知道他们的作品落选了。 叽叽喳喳的小丫头总是活力四射,林靳言很少有机会活跃在台前,这次逮到机会,一直小声在云洁跟前念叨某某女星的造型太土,某某男星穿了多少限量款之类的八卦。 她有意要逗她高兴,云洁偶尔听到有趣的地方,也跟着轻轻咧嘴。 越往后就越是重头戏,颁奖晚会的几个主持人又都是业内老手,特别能带动氛围,场内的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到高齐泽带着小茗茗上台的时候,连一旁的林靳言也跟着嗨起来了。 云洁只是淡淡地看着,她的目光里没有滚烫的热切,也没有冰冷的憎恶,有的是只是淡如清风的随意,仿佛台上的一切喜怒哀乐都跟她没有关系。 主持人蔡秀雅按照惯例询问影帝高齐泽的获奖感言,其中不可避免地提到他最近红遍大江南北的影片《琴心》。 “我听说您戏里面女儿小茗茗只有四岁,跟她配戏一定很难吧?” 高齐泽捧着奖杯,风趣地回答说,“我们的合作一直挺好啊,我想大概是因为父女之间的天性使然。” 父女天性……蔡秀雅惊讶万分,另一个“名嘴”任建波也跟着起哄说,“您的意思是说,这个叫茗茗的小姑娘真的是您的亲生女儿?” 早前就有关于小茗茗的各种猜测,高齐泽只外宣称说是他的女儿,但是自他出道以来就没人见过高齐泽妻子,虽然小茗茗也姓高,但外界普遍认为她只是高齐泽的养女。 高齐泽郑重点头,又随着主持人的话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恩,是我的亲生女儿。” 他刚说完,小茗茗也很应景地搂住了高齐泽,极其自然地叫了一声爸爸。 云洁又微微勾起唇,目光翛地变冷,四岁半的亲生女儿,多么讽刺。 蔡秀雅没想到能在这种晚会八到这样的大新闻,当下发挥了一八到底的职业本能,“那我能问一个比较冒昧的问题,孩子的母亲是?” 高齐泽笑了笑,抛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我们现在不在一起。” 第二天的娱乐版果然是大篇幅地报道巴黎中国电影节的有关事宜,无非就是那几样老调调。 新晋影帝高齐泽携女儿小茗茗一同亮相 鉴于他们昨晚的爆料和公关都非常成功,连#求给茗茗当后妈#也跟着上了微博热搜。 云洁粗粗扫了一圈,发现也有几条是说她的,有些报道的言辞还颇为激烈。 昔日花旦沦为幕后?是封杀还是自愿? 更有神通广大的记者更八出“七剪”近几年的发展史:据悉,“七剪”预告片工作室已成立四年,公司名义上是归特效大师孟随所有,有爆料人称,关云洁才是真正的第一负责人。因为团队制作了吴导的电影《凤归来》而获得最佳预告片提名,得以崭露头角。 如吴导所言,她如果出席,至少可以放大“七剪”的曝光率。 云洁对娱乐圈的八卦向来兴致缺缺,随便刷了几圈微博,开始收拾行李。 林靳言眼看着自己横扫巴黎六大街的愿望泡汤,万分惋惜道,“云姐,你真不打算去哪里玩玩,巴黎的风景不错诶。” “我没什么地方想去。” 林靳言立马朝她投来然而我已看穿一切的眼神,“云姐是赶着周六回去吧。” 云洁大方承认,“知道了还问?” 大概全工作室都知道她的癖好,一到周末就喜欢到某山沟沟里跑。 “云姐,既然你那么喜欢孩子,干嘛还不跟师哥领证?” 又是孟随,平日里工作室的人就喜欢拿他们两个开玩笑,就数这个林靳言最口无遮拦。 云洁觉得有些好笑,“我们不是那种关系,为什么要领证?” “全工作室的人都知道你们是一对儿,你勉为其难承认了也不丢人啊,孟师哥人长得帅,家里又有钱.” 孟随越好,她就越配不上他,云洁伸手点了点林靳言的额头,“就你多嘴,大人的事情小孩不懂。” 林靳言不服气,“说得自己跟阿姨似的,不就比我大五岁么,切~” “行了,林妹妹,快走吧,平时我都没发现你是这么墨迹的人。” 云洁一收拾好就拖着行礼箱子,直奔机场,留下恋恋不舍的林靳言在后面跟着。 头等舱里面的客人不多,云洁没有想到冤家路窄这幕戏能天天上映,她居然买到了高齐泽隔壁的位置。 还是昨天的戏码,小女孩又在爸爸跟前闹,让他唱歌。 “爸爸不能在这里给你唱歌听,会吵到其他叔叔阿姨的。” “不行,我就要听,我要听你唱那首小哪吒。” 男人不自在地轻咳一声,又柔声哄她,“听话。爸比回家给你做鱼脯丸子吃,好不好?” 那声音慵慵懒懒的,带着一种骨子里的宠溺。即便隔着帘子,也撩得人心头一乱,云洁情不自禁地将帘子拉紧一些。 而这个小小的举动像是被窥探到了似的,对面马上又冒了一句,“嘘,小声点,已经吵到别的叔叔阿姨了。” 那孩子大概是被宠坏了,任性起来让人一点办法也没有,“我不管,我就要听,爸比……爸比……爸比……” 小女孩儿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旁边塞着耳机听歌的林靳言忍不住低声抱怨,“云姐,这谁家的小孩儿,真任性!” 云洁不说话,只伸手按铃让空姐过来,“您好,靠窗的位置不太舒服,我想换个位置,可以吗?” 旁边的声音戛然而止,空姐若有所思,然后微笑着说,“女士您好,我们这一趟航班空位很多,您可以自行选择合适的位置。” “谢谢。” 云洁起身找了一处离他们最远的位置,一路上果然安静了不少。 快到c市时,她起身去洗手间,没想到好巧不巧又碰上那人。 高齐泽明明看到她了,却还是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迈着长腿朝她的方向走来,目光从不在她的身上停驻,似乎也不愿意跟她有太多交集。 头等舱的通道很宽,完全可以容得下两个人直面而过,云洁还是微微侧过身子,不想跟他正面碰上。 与他擦身而过的时候,她听见他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我还以为你打算。” 云洁又是一笑,“我为什么要躲?” 第3章 妈妈 十多个小时的长途飞机,漫长得让人煎熬,云洁一刻也不想跟那个人呆在一起,下午五点半一到c市,她几乎第一个跳下机舱。 刚出大厅,孟随就早早等在外面,他还穿着日常西装,打着浅色领带,显然是直接从工作室赶过来的。 灰蒙蒙的天空下,他是一道温暖的光,让人有一股莫名的安心,却不晃得人眼花缭乱。 见他们推着箱子出来,孟随挂掉手里的电话,朝她们小跑过来,“累不累?” 云洁摇头,“挺好的,我们过去吧。” 说着拉起箱子就要往外走,被孟随伸手拉住衣袖,“我替你跟孩子们请假了,你脸色不好,回去好好休息,这周别过去了。” 也不知道孟随气消了没有,云洁冲他浅浅一笑,颇有几分讨好的意味,“孟随,我真的不累。” 孟随也跟着笑了,“那我打电话让周医生过来给你瞧瞧?” …… 一提那个周以安云洁就来气,每次都跟吊死鬼似的,诚心跟她作对,不知道怎么的能查出来一堆的病,什么营养不良,血糖偏低,失眠多梦统统来了,“我才不要那个庸医过来!” 见着自家老板雷厉风行的样子惯了,难得会有这样小女儿的任性娇憨情状,林靳言嘴巴长成了o字,旁边孟随迷人的声音传来,“小林,我送你云姐回去,你怎么办?” “我啊,我……我打车就行。” 孟随在路边给林靳言叫好车,顺便拍下出租司机的工作证,不忘嘱咐林靳言,“小林,注意安全,到家记得给我回电话。” 对能够享受到这种国宝级的待遇,林靳言表示受宠若惊,她重重地点了点头,跟车外的云洁打招呼再见。 送走林靳言之后,孟随转身,一见到云洁就板起了脸,“还愣在这里干什么?” 孟随说完就伸手接过她手里的拉杆箱子,那口气活像是解决了林靳言那个小孩子,又来解决她这个大孩子一样。 云洁不爽,直呼他名字,“孟随!” “回去吧,我有话要跟你说。” 孟随脾气温和,很少有这样坚持的时候,云洁一头雾水,也不好当面拂了他的意思,只跟在他后面一起回自己的公寓。 两人在公寓跟前站定,孟随不动了,“钥匙呢?” 云洁翻了一圈包包,一无所获,想了半天也没有结果,只得如实回答,“应该是丢了吧。” 孟随叹了口气,“真想把这些壮举都给你工作室的员工看看。” 云洁不服气地争辩,“丢了再配一把就是了,你不是也有吗?” 工作室成立之初还没有租到门面,她的公寓就成了临时作坊,是以公寓的钥匙孟随也有,他直接打开就好了,还杵在这里看她的笑话。 孟随难得打趣她说,“关大小姐,我知道你不缺钱。” 云洁瞪他,孟随不说话,只从兜里找出一早准备好的钥匙,咣当一声,门自外而开。 云洁迈进门第一步时,就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客厅里的布置得焕然一新,莹莹烛火,精致晚餐,无不弥漫着温馨的气息,丝带挑的也是沉稳的墨兰色,简洁却大气,一如孟随其人。 “这是……” “一天到晚也不知道忙什么,连自己的生日都忘了?” 云洁又沉默了,她没有忘,只是觉得自己一个人没什么过的必要。 孟随先上前一步拉开椅子,“我知道除了孩子以外,你不喜欢热闹,所以也准备得比较简单。” 九分熟的黑椒牛排,加了蜂蜜的椰奶,虽然简单,却都是她最钟意的口味。 见她迟迟没有反应,孟随有些尴尬地铺好餐巾,“怎么都不说话了,显得我一个大男人挺啰嗦似的。” 云洁怔怔地看着他娴熟的动作,心底最柔软的那块地方被击中,眼眶止不住发红,“孟随,谢谢你。” 孟随一怔,递过去一张纸巾,颇有几分无奈,“这就哭了?” “我们也算几年的老战友了,你难得又老一岁,我总该给你庆祝庆祝吧?” 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云洁也知道他故意哄她,随便抹了一把脸,灿灿然问,“孟随,你是不是不生我气了?” 今天他来机场接她就有一点意外了。按理说他还在气头上,怎么也不会突然在她跟前消了脾气。 被提及伤心往事,孟随直摇头,“罢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老板要出去抛头露面,哪里有我们这些小杂碎说话的份儿。” 气消了就好,这是他的衣食父母,千万不能得罪。 想到这里,云洁立刻堆起谄媚的笑意,“对了,前天我见着吴导了,上一次的虽然没有获奖,但是他非常满意。说最近也在筹拍一部新电影,到时候还需要我们帮忙做几版预告片……” 刚夹起一块牛排的孟随嘴角一抽,“工作狂,你煞不煞风景?” …… 偌大的别墅里,小女孩安静地坐在客厅练习钢琴,她的键位还不熟练,原本如流水般轻快柔和的《春之歌》到了她手里就成了磕磕碰碰的音节。 小女孩懊恼地阖上琴谱,玄关处突然传来了轻微的响动。 她竖起耳朵倾听,知道爸爸回来了,立刻从座椅上滑下来飞奔过去,“爸比你怎么才回来啊?” 高齐泽打了一个酒嗝,轻轻将孩子搂入怀中,“对不起,爸爸临时有事。” 茗茗低声抱怨,“说好的丸子呢,我都刷过牙了你才回来!” 高齐泽愣住了,茗茗又凑过去些想要撒娇,登时闻到了一股呛人的酒味,“唔,臭死了,爸比你又喝酒。” 一想到今天下午跟个疯子一样,让兰姨先送孩子回家,自己则巴巴地开车跟了上去,高齐泽觉得有些好笑,笑自己愚蠢,笑别人肆意。 他宠溺地摸了摸茗茗的额头,脸上溢出慈爱的笑容,“怎么突然想到这么认真练钢琴了?” 茗茗一本正经地回答说,“管阿姨说了,我爸比是钢琴家,我不会弹钢琴很丢人的。” “你还小,不会也没关系。不丢人。” 说起这个茗茗就不高兴地嘟起嘴,“可是其他阿姨每次看到爸爸弹钢琴都流口水,爸比你还总给她们弹。” 孩子长大了就变得越来越敏感,以前只知道在电视机跟前拍手叫好,现在只要看到他跟异性有接触就会产生强烈的敌意。 高齐泽揉了揉太阳穴,耐着性子解释,“你知道的,爸爸只给她们弹过一次,就是拍电影的那次,阿姨们能经常看到,是因为她们总喜欢挑那一段循环播放。” 茗茗不依,又问,“那你以前是不是只给妈妈弹的?” “……是。” 打开了话匣子,茗茗没玩没了地继续追问他说,“爸比,那我们那天遇见的那个阿姨,真的认识我妈妈吗?” 高齐泽愣住,过了好一阵子才缓缓说,“恩,认识。” 第4章 火焰 休息一天云洁也没闲着,早上起来跟母亲通完电话之后,她开始潜心琢磨那天获奖的预告片,一部已经蝉联了很多项大奖的太空灾难科幻电影。 影片的剪辑团队来自好莱坞,不得不承认,欧美团队做出来的片子质量的确技高一筹。都说外国人直白,不会营造古代诗歌的意境,其实他们是渲景高手。只是渲染的方式不停留在亭台楼阁,小桥流水上,而是有他们独特方式,大到高楼坍塌,火山爆发,小到主人公每一个轻微的表情转换,都可以用短短的几幕甚至一幕表现得淋漓尽致。 在宇航员遭遇太空灾难的时候,随着女主人公每一下的呼吸切换镜头,紧张,绝望,痛苦却又不得不把握住最后一丝希望,所有复杂的情绪完美地交织在一起。 有女主人公在死亡迫近时对孩子的回忆,特写的破碎照片,有太空灾难的危机重重,每一口氧气都成了奢饰品,短短两分钟,数十个场景的切换,轻而易举地把观众的眼球吸引到了极致,这点以“七剪”目前的实力,实在是远不能及。 白天格外专注,晚上就特别容易犯困,夜里云洁难得没有失眠,没想到却梦见了高齐泽。 那天在飞机上被她呛了一句之后,他竟没有她想象中的气焰嚣张,反而有几分落寞,他说,“不躲就不躲吧。” 迷蒙间她又仿佛回到跟他办离婚手续的那天冬天,签字过程异常爽快,身旁的律师早就为他们打点好一切,直到他最后才状似随意地问了一句,“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她对他和这段千疮百孔的婚姻早已绝望,还能说什么,她无话可说。 出了民政局之后高齐泽像躲瘟神一样走得飞快,而她没有开车,只是独自一人在雪地里慢慢走着。 每走一步,地面上就印下一个深深的脚印。 头顶有雪花飘落,沾到她厚厚的羽绒服上,很快被她身上的热度融化。 而他们之间却没有人甘愿充当雪花的角色,他们的性格都太烈,像一团火,一旦点着便越燃越旺,最后的结果只能是互相燃尽了彼此的情意,两败俱伤。 梦醒了,火灭了,云洁在床上来回打滚再睡不着,只能认命地起来穿衣服,以至于比平时早到一个多小时,连工作室值班的前台孙盈盈也满脸疑惑地跟老板问安。 上周出差耽误了几天,周一就显得格外忙碌起来。 工作室现在业务多了,急需扩大规模,新来的几个实习生,云洁看过他们的作品后,不甚满意,训了一个又一个。 轮到她平日里亲自指导过的薛文彬时,她大致扫了一遍他的作品,无非几个抢眼镜头的简单叠加,一点用心的感觉都瞧不出来,难免让人失望,“你做的是片花,还是电影预告片?” 小薛被她问得懵懵的,几乎本能地就回问了一句,“这有什么不同?我在网上搜过几个官方版本的预告片,没有看出来跟我做的有多大的区别。就是特效差了点……” “我们的预告片不是观赏片,是商业性质的广告,最主要目的就是吸引观众,给电影带来票房收益,就你做的这些东西拿出去放,你觉得能带来多少票房,哪家导演敢用你?” 小薛被她收拾得说不出话了,只低垂着眉眼,“对不起,云姐,我……” 云洁直摇头,办公室外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是林靳言。 “小林,找我有事?” “云姐,外面有人找您。” 林靳言说着朝薛文彬俏皮地眨了眨眼。 他们两个人的事她听人私底下议论过,这丫头还真会挑时间江湖救急,云洁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谁找我,让他直接进来吧。” “就是那个影帝高齐泽的女儿啊,叫什么小茗茗的。哇,我都不敢想象,她居然找得到我们工作室在哪里!” 她来做什么?云洁脸色一沉,连忙起身出去办公室。 《琴心》在各大院线热映,口碑与票房双丰收,工作室的成员差不多都看过,不少眼尖的已经知道她的来历,纷纷围在她旁边,各种逗她说话。 “小茗茗,你怎么没带爸爸过来啊?” “是啊是啊,小茗茗,你一个人怎么过来的?” 突然面对这么多人的探究和询问,小女孩有些慌,她不安地环顾着四周的陌生人,还是重复她刚来就说的那句话,“我找关阿姨。” 这两天c市天气转冷,小丫头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粉色睡衣,手里还拉了一个儿童旅行箱,这会儿已经冻得唇色发紫,一见到云洁却兴冲冲地跑到她跟前,“关阿姨,我找你有事。” 知道叫阿姨了,而不是一口一个这个女人,那个女人。云洁对她的印象实在不好,被高齐泽宠坏了的女儿能在她眼前有什么好印象。 “说吧,有什么事找阿姨?” 云洁蹲下.身,比茗茗还矮一截,小女孩半弯着腰靠近,小声在她耳边说,“阿姨,这里人多,我要换个地方和你说个小秘密。” 她的声音甜甜的,眉眼都弯在一处,像是藏了童话世界里漫天星光。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孩童时代固有的天真与活泼,和她在山区见过的所有孩子都一样,即便她是高齐泽的女儿。 云洁心口一颤,起身吩咐孟随,“我有一些个人私事要处理,这里先交给你。” 站在最远处的孟随点头示意,眼里腾起一抹晦涩,翛然间又很快散开。 云洁开车把茗茗带到自己的公寓,不过十分钟的车程。 茗茗自己拉过来的箱子她已经翻过一遍,一个水壶和一些现金,还有一把小雨伞,连一件御寒的衣服都没有。云洁犹豫片刻,从卧室最左边的衣橱里拿出一套崭新的湖蓝色长款连衣裙给她换上,又给她的水壶倒满热水。 小女孩大概是真的渴了,也不怕呛着,一口气把整壶水全灌进肚子。然后低头看了一眼溅到裙子上的水珠,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我把阿姨的裙子弄脏了。” “没事,这件就当是阿姨送给你了。” 云洁抽出纸巾,小心翼翼地替她擦拭着领口处的水渍,小姑娘打量了一遍自己的装束,又眯起眼睛看她,“阿姨选的衣服真好看,是要送给自己女儿的吗?” “……算是吧。” 她每年都会在孩子生日的那天精心选上几套衣服,茗茗看起来特别娇小,又只有四岁多,她给茗茗拿的是去年买的。 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她凑到云洁跟前,鬼鬼祟祟地问她,“阿姨,爸比说你认识我妈妈,你知道她在哪里吗?” 她说话的时候会呵气,痒痒的,撩动着云洁本就不甚平静的一池心湖,“我……不认识。” 茗茗没有料到自己会得到这样的答案,又继续追问说,“可是爸比明明说你认识的啊?” …… 他就是故意让她难堪,小孩子又怎么听得出来。 “茗茗乖,你爸爸肯定知道你妈妈在哪儿,你得问他才行。” 茗茗失落地摇头,“爸爸说他不知道。” 云洁勉强扯出笑意,“那阿姨就更不知道了。” “哦。” 茗茗的脑袋耷拉下来,让人莫名有些不忍,云洁刚想安慰她几句,小丫头又突然恍然大悟似的,突朝她眨了眨眼睛,“我明白了,这是阿姨跟爸爸之间的秘密,你们不能告诉茗茗,对不对?” 云洁木然,高齐泽和她早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哪里还有什么秘密。可是对上孩子充满期待的目光,她又着实不忍心拒绝太多,哪怕只是一个否认的眼神。 她半天都没有回答,茗茗却以为她是默认,继续兴奋地问她,“那阿姨能不能偷偷跟茗茗说说,我要怎么做才能让爸爸告诉我啊?” 云洁真不知道该怎么接这孩子的话了。 “茗茗,你饿不饿?” 第5章 头条 家里可用的食材不多,云洁不想耽误时间,顺手做了一碗火腿鸡蛋面给茗茗。 小姑娘饿得肚子咕咕叫,吃什么都有滋有味,一个劲夸她的面好吃,还不依不饶地缠着她问,到底放了什么好东西。 自从工作室搬走之后,公寓里一直都是她一个人单独住,孟随偶尔会送她回家,但也很少上楼,已经很久没像今天这样,被一个小女孩轻易扑灭一屋子的死气沉沉。 “就是火腿,鸡蛋和面,阿姨只加了葱花和姜丝。” 云洁如实回答,茗茗重重地叹了口气,“哎,要是家里的阿姨能做出来这么好吃的面就好了。” 她皱眉的时候细细的眉毛会微微翘起,跟高齐泽很像。其实不止是皱眉,这个年纪的孩子五官还没有完全长开,却里里外外都透着高齐泽的影子。 “你……你爸爸平时不做饭给你吃?” 印象中高齐泽的厨艺相当不错。 茗茗埋头吃得很香,头也不抬地回答道,“做啊,但是爸爸平时很忙,很少有时间陪我。” 忙着拍戏,忙着代言,忙着出席各种活动,却忽视了最重要的人。和她当年一样。 解决了茗茗的温饱问题之后,云洁绞尽脑汁地试着联系高齐泽。 报警或者打电话给他经纪公司势必会将事情闹大,她也实在不想发动圈内人联系他,除了这些,她真的想不到其他主意。 当年出了民政局她就跟他有关的所有东西都彻底隔绝,电话号码之类的东西早就删光了。为此她还特意从a城搬到了c市,没想到还会在同一个城市遇上,他和别的女人生的女儿还会住到她家。 苦无出路时,云洁想起那天刷微博时,高齐泽曝光率极高。 她随手注册了一个小号“芸芸众生”,试着私信高齐泽的微博。 结果刚编辑了个一句,“你女儿在我这”。微信端就很不客气地回复,“对方不接受陌生人私信。” 云洁无奈,只得发了一条微博,“你的女儿无意跑到我这里,看到请尽快联系我。”然后@他。 其实她也知道这样能联系到高齐泽的希望极其渺茫,每天@他的人千千万,而且女儿丢了,大概也没心思玩微博了吧? 令她意外的是,对方在二十分钟不到就主动私信她,“你是云洁?” 反复琢磨着私信箱里面躺着短短的四个字,云洁心思复杂。应该是孩子之前透露过要来她这里找妈妈吧,不然单凭一个芸芸众生,他怎么会想到是她? 在得到准确消息之后的第四个小时,高齐泽赶到云洁的公寓,许是赶得太急的缘故,他还有些轻微的喘气,“对不起,我在片场,所以来晚了。” 楼下停放着陌生的跑车,在静谧的夜晚格外招人注意。离这里最近的影视基地起码有四多小时的车程,他以什么样的速度飞奔过来,云洁心里有数。 “要不你过会儿再走?孩子刚睡着……” “不用了。”他径自越过云洁,礼貌拒绝,“我还有工作要忙。” 她不过是开了一个小小的工作室就忙得上气不接下气,他现在名声大火,按照她过去的工作强度,档期恐怕都排到明年了吧? 云洁本来就不是真心留他,这会儿顺水推舟,直接领他到自己的卧室。 茗茗吃饱饭就说自己想睡觉,云洁只好把自己的大床贡献给她,都过了三个多小时了,她还睡得特别沉,云洁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心底腾起一阵不安,连忙去探孩子的体温,“诶,茗茗是不是发烧了?!” 她话音未落,高齐泽就箭步冲了上去,伸手搭上孩子的额头,他的掌心冰冷,还蕴着外面的凉气。 云洁灿灿然抽回手,抬眼就对上他阴鹫的目光,生涩而深沉,像是漩涡,像是见不到底的寒潭,让她有一种莫名的恐慌。 “她……她来的时候只穿了一套薄睡衣,我给她换了厚衣服,没想到……” 他淡淡地扫了她一眼,低声道,“这孩子从小体质不好,经不起一冷一热。” 虽然脸色稍微缓和一些,但依旧冷得渗人。 毕竟是在她眼皮底下出的事,云洁多少有些过意不去,“那我现在打电话让我的私人医生过来,很快,十五分钟就好。” “不用了,谢谢。茗茗有自己的固定医生,别人我不放心。” 不放心医生的能力,也害怕自己会被曝光。 云洁被噎得死死的,她不说话,整个卧室霎时间安静下来,只能听见孩子均匀而又略显病态的呼吸。 高齐泽的眉心紧紧拧成一团,半晌才突兀道,“有没有热毛巾和冰袋?” “有有,我现在给你拿。” 云洁从抽屉里取出一摞没开包装的消毒毛巾,用热开水烫过之后,连着冰箱里取出的冰袋,准备一起交给高齐泽。 他的视线全落在孩子身上,见是她过来了,不动声色从她手里夺过所有的退热用品,没错,是夺。 先小心翼翼地替孩子敷上冰袋,然后用热毛巾替她擦拭身子,每一个动作都无比自然,云洁一个人木讷地站在一旁,她不禁在想,如果这是他们的孩子,他是不是也会这样悉心照料,唯恐半分不及? 她忽然有一些羡慕孩子的妈妈,是那种来自母爱共鸣的羡慕。 在那之后她查过a市所有的孤儿院,均没有送入新生儿的记录。 或者他根本不屑将她送到孤儿院,这年头人.贩子多得是,拐卖人口的多的是,如果他是铁了心不想要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新生儿,什么办法想不出? 床上的孩子很乖巧,云洁瞧他们父女的目光却热络不起来,茗茗这孩子再无辜,可她对高齐泽的敌意,这辈子都不会消减。 就在她发愣之际,高齐泽已经简单处理好茗茗的发热状况,将孩子熟稔地抱了起来,“抱歉,今天打扰了。” “你打算怎么回去?” “我可以自己开车。” 楼下的跑车的前后灯早灭了,他怕惹出绯闻自己一个人过来。又要照顾生病孩子的突发状况,又要开车,怎么忙得过来? “我跟你一起过去吧。” 云洁冲口而出,被高齐泽毫不犹豫地拒绝,“不用了,我自己能应付得来。” 该恨他的人是她才是,何必急着跟她划清界限!云洁对这样的高齐泽讨厌到了极点,不客气道,“你女儿在我这出了什么事,我也撇不清责任,明天我不想上头条。” 她提高了些音量,怀里的茗茗大概是被吵到了,又或许是换了睡姿不太舒服,开始不适地嘤咛,妈妈,爸爸地胡乱叫。 高齐泽定定地看着茗茗,目光变得柔软下来,“那麻烦你了。” ※ “我早就说过了,平时一定要注意身体。千万不能让孩子出什么差错,她的底子太弱,一点小病都是很难医治的。” 茗茗的卧室里,茗茗的私人医生邓立不住口地教训高齐泽,云洁在旁边听着也有些不好意思,好在邓医生埋怨归埋怨,给茗茗注射了一剂退烧针之后,孩子的病情慢慢稳定下来。 高齐泽守在床边,确定孩子没什么大碍之后,看了一眼腕表,起身对云洁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若不是因为那孩子,她这辈子都不会再跟这个人有半点交集,云洁想也不想就直接推辞,“我自己搭公车就好。” 高齐泽微微一怔,想起前天下午出现的那个成熟稳重的男人,怕误会是么? “放心,我只送到你家附近就走,不会打扰到你和你的男朋友或者……或者丈夫。” 什么男朋友?什么丈夫?云洁愣住,我没有男朋友的话到嘴边却换成了,“我的事情不用你管。” 高齐泽不再坚持,只默默嘱咐,“那你自己路上小心,到家了记得给我消息。” 他对她的细心跟孟随很像,但心境却完全不同。 云洁刚想回一句不必了,就听见他近乎刻薄的声音,“我也不想因为你上头条。” 第6章 放手 云洁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私信高齐泽。 她略一思索,干瘪地敲下五个字,“已安全到家。”就迅速点了退出登录。 这个账号本来就是临时注册的,她大概永远都不会再打开。 这几天工作室没接到什么大单,云洁第二天还是忙着几个实习生的事情,他们练手的片子名叫敢死队,一个上映有些年限的好莱坞大片。在云洁看来,这种打打杀杀的枪战片虽然无聊,但是特别能考验一个剪辑师的能力。 小薛果然又被第一个拿来开刀。 云洁一看完他昨天修过的片子就沉了脸。 “片花里面只有单调的镜头,完全没有任何的商业元素,而预告片要面对的是整个市场,重点在于如何将吊住观众眼球的东西展现出来,我记得你是中文系毕业的,难道就没有学过文化产业,不知道什么叫制造噱头?” 她越是说得气恼,小薛越是埋低着头,到最后他根本不忍说下去,“我的语气有点重,请你不要介意。” 小薛唯唯诺诺地应下,一个大男人都快被她骂哭了,云洁也不好继续刁难他,只好摆手示意让他出去。 忙碌的一周下来,有关高齐泽的所有事情也就淡了,周五下午云洁在收拾东西,接到孟随的电话,“这周我可以跟你一起过去吗?” 云洁没多想就同意了,“恩,多个人多个力量。” 车子在c市郊区的一个小山村停定,村里的孩子们听到汽车轰隆的声音,立马围了上来。 “关阿姨,你上周怎么没过来?” “是啊是啊,关阿姨,我都好久没见到你了,小琪可想你了。” 云洁以前拍戏的时候因为一个偶然的机会来过这个山村,发现这里很多留守儿童都无法接受到良好的教育,离村子最近的小学连窗户都没有,一二三年级都在一个班上课,一个老师教语文数学体育全科,跟城里的孩子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当时碍于条件有限云洁只捐了一些钱,后来搬到c市之后,几乎每个周末她都会到这里支教。 云洁一一跟孩子们打了招呼,和孟随抱着沉沉的礼物下车。 一旁的6岁的小男孩小飞见孟随也来了,兴奋得直拍手,“哇,孟叔叔也来了啊!” 有一次她的车临时被工作室的人借到外地办公,周末孟随执意要送过她过来,就此这样跟孩子们结缘。 孟随为人随和,很受孩子们欢迎,虽然不常来,大多数孩子都认得他。听到动静也纷纷跑了过来,围着孟随一口一个孟叔叔地亲切喊着。 云洁也被这样欢乐的感染到,之前的阴霾一散而尽,弯腰点了点小飞的鼻子,“怎么,有孟叔叔就不喜欢关阿姨了?” 小飞看看云洁,又看看孟随,挠挠头憨笑,“我都喜欢,都喜欢。” 云洁是舞蹈学院的科班出身,周六上午一般会教孩子们舞蹈和音乐,其实就是带孩子们唱唱歌,跳跳舞。 她今天教的是《月光下的凤尾竹》,怕孩子们学起来有难度,云洁只抽了几个最简单的动作,孟随的电吉他弹得不错,这会儿在旁边伴奏。 几个笨拙一点的男孩子舞步跳得扭扭捏捏的,只会扭屁股,惹得大家哈哈大笑,大伙儿都聚在教室外面的小操场上,欢声笑语在小山村里久久回荡。 中午的时候云洁跟孟随在湖边的小摊子上吃饭,她刚带孩子们跳了半天的民族舞,出了不少汗,这会儿脸颊红扑扑的,话题里却全离不开孩子,连眼睛里都带着生气,像是夜空最亮的星。 孟随微微一笑,忍不住调侃她,“也只有这些孩子能让你真正高兴起来。” “谁说的,工作室能有进步,我也很高兴啊。” “那种高兴不一样。” 她今天确实挺高兴的,所以偏要在孟随面前逞一次口舌,“你倒是说说,怎么个不一样法?” 孟随瞪她,“你装傻是不是?他们几个新来的都在私底下小声议论,说你这周吃了火药,害怕哪里做错就惹你发脾气。” 这几个实习生自从被她训过一顿之后,做事愈发小心谨慎,生怕被她鸡蛋里头挑骨头,云洁想着他们整个星期战战兢兢的样子,又是好气又是想笑,“他们自己不把本事学到家,光怕我有什么用?” 她的笑容很浅,却熠熠生辉,整个人的倒影落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似画中仙子。 孟随有一刹那怔住,很快又不服气道,“你就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这么快就忘了自己当年入行是什么样了?” 云洁跟孟随最早在一个堪称鼻祖的电影广告工作室打拼,那时候国内预告片行业根本还没起步,她刚进工作室的时候孟随带她,那时在她眼里孟随就是神一样的存在。 孟随在工作上向来不按常理出牌,她一个新手根本不会用那些后期软件,他却直接让她一个新来的去做成品。而且很客气地无视掉云洁怪异到不能再怪异,幽怨到不能再幽怨的眼神,万分冷静地吩咐着任务,“你需要尝试着剪辑出两个不同版本。分别投放到中国市场和美国市场。” “我,我不会。” “没关系,网上有教程。” 云洁急了,“孟先生,你让我我上哪儿找啊?” 她的声音不大,四周看似潜心忙碌的人却一瞬间全部看了过来,好事的老周捂住嘴巴哈哈大笑,“孟大少,居然有人叫你先生!” “先生难道不是对一般男士的敬称?”云洁不解,她一直都是这样叫他的。 一个叫苏岚的女主管更惊讶了,“关小妹,你见过衣冠禽.兽被人称呼先生?” 衣冠禽.兽……云洁刚端起的水杯差点掉了。 “小关,这你就不知道了。”老周接过话茬,阴阴一笑,“咱们孟大少虽然生在富贵人家,不过可是个地道的好男人,干起活来迅捷如豹,赚起钱来快如猛虎,至于其他的……要试过才知道了。” 孟随眼角一直蕴着淡淡的笑,欣然大方地接受着四面八方的调侃,从未有过片刻的怒意,只是等他们叽叽喳喳说完之后才略作思考道,“她是新来的,你们最好收敛点,别太为难。” 众人听罢又是一阵哄笑。 方才始终保持沉默的平面设计师崔玖也忍不住出声反对,“哎哟,孟大少不是正在为难她么?只许州官放火,不许老百姓点灯了呀!” “嗨,人家孟随要关灯干活,让你点灯不就误事了?” 云洁脸颊绯红,只觉脑子嗡嗡一阵作响。她听懂了老周的意有所指,嘴上却像被胶水黏住一样,反驳不得。弄这些东西的不都是资深的高冷技术宅么?怎么一个二个都这么自来熟,还有一点……八卦。 求助似的眼光看向孟随,男人却报着看戏的心思微微勾起唇角,云洁顿时绝望。 “小关,你可别不好意思啊,我告诉你……” 热情的老周还在调笑不停,孟随见状清了清嗓音,“明天还有一个商业宣传片要给客户验收,你们手上的任务都做完了?” 那时候孟随也是那个工作室的出资人,他变相发话茶话会暂停,起哄的人才止了笑声。 后来工作室因为资金问题维系不下去,不少成员都相继跳槽或转行,是云洁拿出自己留下的大部分积蓄入股,跟孟随一起重新成立“七剪”工作室。 想起孟随开始冷冰冰的模样,云洁至今不明白其中原因,“喂,那时候你干嘛总刁难我?” “不是刁难。”孟随想起往事,也有些感慨,“就是觉得你应该吃不了这个苦,不如早些放弃。” 那时云洁刚经历了一场失败透顶的婚姻,拍过几部戏小有名气,其实也只有22岁而已,所有身边的人都把她当花瓶看,而她坚决不肯再接戏,在别人看来,她的世界就是灰的。 没人相信她除了演戏,也可以踏踏实实地学些本事,想来也只有面冷心热的孟随真正给了她鼓励,让她能够有勇气重新站到世人面前。 “孟随,你就喜欢戳我痛脚是不是?!” “我哪儿敢啊大老板。”孟随无辜道,“我只是觉得现在的大学生什么都不会也是正常现象。你就不要太为难他们了。” 孟随是对这些个实习生是万万拉不下脸的,他沉吟片刻,开始自揭伤疤护着他们,“我当年为了报三维设计专业,跟老爸怄气,绝食几天不肯吃饭,结果进了大学校门才发现除了打游戏什么都学不到,还是自己拼命打工赚钱,报课外的学习班才学到点皮毛。” 孟随的父亲是c市的地产大亨,孟随却偏偏喜欢上了后期制作,执意不肯继承他的衣钵,到现在还是因为子承父业的事隔三差五地跟家里闹矛盾,不然凭他家的经济实力,也轮不到当年的云洁出资。 哪个人能够永远随心所欲,说起这些事,云洁又不免伤感起来,“看你这样,倒不像是脾气这么倔的。” 孟随静静地看了她一眼,收了玩笑的态度,极其认真道,“云洁,每个人在自己执着追求的东西面前,都不会轻易放手的。” 第7章 剪辑 下午的任务是教孩子们唱雪绒花的英文版。 这首歌曲调简单,单词也简单,孩子都学得很快,每一个孩子都跟着她一句一句地唱。 smallandwhite,dbright. 望着孩子们专注的神情,云洁不觉想起那日在巴纳电影院,高齐泽给茗茗唱歌的情形,低沉黯哑,带着一丝淡淡的沧桑,这种嗓音拿来唱儿歌着实不怎么样。难怪茗茗会嫌弃。 等到孩子们陆陆续续回家之后,云洁和孟随在村头的小旅馆住下,云洁从行李箱里拿出来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刚打开几页文件,就被孟随扬手夺了过去。 “来这里就是为了散心,不准工作。” 云洁愤愤不平,也终于知道孟随为什么要主动过来,“孟随,你管的真宽!” “吴导的新片周一就要送过来初稿了,到时候有得你忙,今天歇一歇不好吗?” 对上孟随颇为无奈的眼神,知道他也是关心自己,云洁倒不好意思拒绝太多,“好好好,孟老太太,都听你的。” 孟随被她说得脸有些发红,不自在干咳一声,“那你好好休息,我不打扰你了。” 电脑被收之后,云洁只得百无聊赖打开旅馆的电视,乡里的电视信号不好,只能收到当地的卫视台。 九点档的肥皂剧刚好播完,电视台正播放的是一档综艺节目,高齐泽是嘉宾。 主持人正俏皮地问她问题,“我听说您从来不接吻戏?是因为不想跟女星传绯闻?还是觉得自己吻戏拍不好?” 高齐泽轻笑着摇了摇头,“当然不是,是为了孩子。” 有了之前小茗茗的事情造势,主持人一听就特别感兴趣,“哦,为了茗茗?那齐泽方便透露一下为什么吗?” 高齐泽无奈摊手,“因为我的每一部作品她都要看,而且回家就会问我,爸爸,你抱的那个人是谁啊,你搂的那个人是谁呀,没办法,后来我连亲密动作比较多的戏都不敢接,更别说吻戏了。” 主持人恍然大悟,调侃他说,“原来如此,在此之前外界还一直以为您性取向有问题……” 下面的人哄堂大笑,主持人又接着打破砂锅问到底,“那我想问问齐泽,这个问题在你刚出道的时候就没有遇到过吗?” 高齐泽打趣道,“我刚出道的时候演的都是龙套,找个圆润的姿势挂掉就好了,哪有什么吻不吻的。” 他说完就自己笑了,他真心笑的时候不过是唇角的弧度更深了一些,却透着一股摄人心魄的力量,迷人得不像话。 正如她在舞蹈学院第一次碰见他的时候,云洁不过是粗粗扫了一眼,就能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第一个注意到他。那时候坐在钢琴跟前的他也在笑,一曲奏完如行云流水,全场掌声雷动。 过往的所有都成了遥不可及的泡沫,现在回想起来也只能徒增伤感,心头略过几分躁意,云洁随手关了电视。 被孟随一路监督,这个周末云洁算是彻底跟工作绝缘了,以至于周一过去上班的时候,心底竟有一丝小小的雀跃。 不过望着办公室桌面上不知什么时候多出来的精致礼盒,云洁又不由得皱眉,“这谁的东西?” 一旁做报告林靳言连忙打趣她说,“云姐的仰慕者遍布天下,有人送东西也是正常现象啦。” 她很少在网上购物,这些年又很少跟圈里的人有来往,起初是接二连三有过几个追求者,但被她一一回绝之后,也都渐渐销声匿迹了。 信封上别着卡片,只草草地书写了tomiss关几个字,没有署名,全工作室只有她一个人姓关,等林靳言出去之后,云洁缓缓拆开包装带。 她最怕应酬这些东西。不知道这次又是谁弄来的麻烦。 生怕弄坏里面的东西似的,盒子里面包装得很精致,云洁耐着性子拆到最后一层,发现里面放着的竟然是一套小孩子穿的衣服,跟她送给茗茗的那条裙子是同款。 里面还有一张卡片,上面字迹化成灰她都认得,“周末的时候你不在,不能亲自还你,你送茗茗的衣服很漂亮,谢谢。” 送给茗茗穿的是一回事,他送过来是另一回事!难道她会把他买的衣服挂到孩子衣柜里面去吗? 他不想欠她,她更不想跟他跟他有任何纠葛!云洁恼火地收拾好包装袋之后,连那条新裙子一起丢进垃圾桶。 她一个人在办公室坐了好一阵子气还没消,后来安慰自己实在没有必要跟这种人怄气,才看了看电脑桌面上的时间,跟吴导约的时间是中午,现在也是时候出门了。 吴导一直擅长拍历史大戏,《凤归来》讲述的就是一个亡国公主亲自带兵复国,大杀四方的故事。影片里揽月公主的原形是太平天国时期的洪宣娇,吴导把她放到一个架空的古代社会去,他善于营造历史的厚重感,每一个镜头都将古代女子巾帼不让须眉的情态表现得淋漓尽致,云洁在剪辑过程中也很享受,算是提前过了一把电影瘾。 这次吴导突然要转型到都市轻喜剧片,少不得要请顶级的团队助阵,这其中也少不了云洁的预告片团队。 吴导是真的热爱拍电影,一提到自己的新作品就滔滔不绝,云洁跟他聊起来没有思想负担,也喜欢这个电影界的前辈。 话至一半,吴导突然卖关子道,“小关,你知道这次我请到谁客串了?” 能让吴导如此重视?不知道是哪个大腕,云洁也好奇地追问,“是哪个大牌演员,有幸让吴导演请到,我可猜不出。” “就是这阵子很红的那个高齐泽啊。” 云洁顿时垮下脸来,吴导全然不觉,自顾自地接着说下去,“现在年轻人都喜欢这些个小鲜肉。说来也奇怪,巴黎电影节之前我就派助理跟他的经纪人谈过好多次,他愣是找了各种理由搪塞没答应,连我都快放弃了,没想到他一回来又忽然答应了。” 说到得意处,吴导眉飞色舞,见云洁愣愣地坐在那里,不免诧异道,“小关,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我也觉得挺意外的。听说那个高齐泽挺难请的。” 吴导连声称是,又郑重地望向云洁,“小关,老吴我倚老卖老,能不能提一个不情之请?” 云洁恍惚回过神,连忙客套道,“吴导太抬举我了,这两年要不是您一直提携,我们工作室哪能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有什么地方能用得上我们的,尽管开口就是。” “这一次的预告片,我想请你亲自剪。” 她亲自剪,那就等于要在电脑前一天到晚对着高齐泽一个多星期。 云洁不好明着回绝,只尴尬赔笑道,“其实我们工作室的孟随才是真正的老手,他主攻三维特效,剪一个片子对他来说是小菜一碟。” “小关,话可不能这样说。” 吴导连忙摆手,“其实你当演员的时候我就开始关注你了,当时还想邀请你拍戏,你对于镜头的把握,比那些计算机专业毕业的剪刀手敏要感得多。所以……” 吴导说到这里,又满眼期待地望着云洁,“我也知道你现在工作忙,这样要求实在是过分,但是这部不需要用什么特效的都市片我已经投资了整整一个亿,实在不想出任何的纰漏,不如这样,我付给你往日双倍的报酬……” 连钱都搬出来了,云洁跟吴导私交颇深,实在找不出理由拒绝,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下来,“吴导快别这么说,你我之间提钱就太伤和气了。这个忙,我帮你就是了。” 第8章 瞧不起 吴导的意思是,希望第一版预告片能在两个星期之内完成。 云洁看过剧本,这部电影片的名字暂定为《人在水上漂》,讲的是一群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销售人员”在推销过程中的各种趣事,主打人物线,故事线比较简单,她跟吴导商量过后一致认为,最好能以人物主题预告片的形式展开,可以增加故事悬念。 云洁对着电脑发了会儿呆,然后点开硬盘里的视频。 其实电影还陆陆续续在拍,只有高齐泽客串的戏份最先杀青,吴导想借用一下高齐泽的名气,所以打算拿他做第一版的预告片。 在电影中高齐泽饰演的是一个房地产界的销售精英,任知一,经过多年的磨练已经练就一身溜须拍马尔虞我诈的商场本事。为了赌气跟同行比试自己的业务能力,领着片中的主角张小八和郑不懂入行学习各种推销的“业内经验”,充当人生导师的角色,但是这两个笨徒弟一个太老实,一个太善良,完全领悟不到他的“人生哲学”,不仅屡战屡败,还害他跟这两个蠢货一起被当做骗子人人喊打,闹出一连串的笑话。 高齐泽基本只出现在开头和结尾部分,在90多分钟的电影里面只有10分钟左右的戏份,但却是整个片子的灵魂人物,单靠他一个人在一分钟左右的短片里吊足观众的胃口,既不能剧透重要的剧情和结局,也不能把最搞笑的笑点提前公诸于众,吴导这次给她出了个大难题。 云洁反复播放了几遍有高齐泽出现的镜头,觉得无从下手,只得到外面转转散心。 今年年初她刚和孟随敲定把工作室的工作细分到很多个部门分别执行,剪辑、音乐、二维动画、三维特效、海报、花絮、制片管理等等,虽然各部门都只有一两个人,但是分工明确,这会儿已接近下班时间,平时她给给成员们的活动空间也比较大,不少人已经收拾好东西下班走人。 云洁在外面转了一圈之后,脚步停驻在小薛面前,他在电脑面前专注地拨弄着鼠标,还在琢磨之前的敢死队的预告。 见是她过来,小薛先是一愣,接着怯怯地打了一声招呼,“云姐。” “小薛,怎么还不下班?” 小薛欲言又止,他环顾四周,发现人都走得七七八八了,才小声跟云洁诉苦,“靳言说我再弄不好这个视频,她都要看不起我,不想和我好了。”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什么事都能说得出来,云洁拧眉,“这话她亲口说的?” “是啊,她说就我这技术,比孟哥差十万八千里,这辈子都难出头。” 云洁心底一沉,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真如孟随所言,对他们几个新人要求太严,万一惹得他们因为工作做不好还丢了爱情,她倒成了罪人。 她随手抄了一张活动椅在小薛身边坐下,难得宽慰他几句,“其实你的技术水平已经足够了,差就差在对观众心理的把握上面。说得粗俗一些,做预告片就像是在展览美女,不能全露,也不能不露,最好能让观众看完之后能有一种隔靴搔痒的感受,迫不及待想去电影院里一亲芳泽,才算是把片子做好了。” 小薛忍不住笑了,但还是一脸的茫然,“那就是不让出现人呗,不出现人还怎么做片子?” 云洁淡声而笑,“你见得还是太少,年初我们接过一个大导演的电影预告片,他为了保持悬念,要求不让出现所有主角的正脸,换你该怎么办?” 小薛想了半天,只得尴尬地摇了摇头。 “我们当时也是愁坏了,后来甚至用了别人口中提到女主角的镜头,或者是男主角在战场上的远景,什么办法都用上了,结果出来的效果也不错。电影名字好像是叫《十二斋》,来,我给你找找。” 说话间云洁已经从电脑里翻出那版预告片,小薛安安静静地看完,不由得感慨,“云姐,我在你们面前就像个傻子一样。难怪靳言看不上我。” 在感情一事上落败,从来不是因为自己不够优秀。如果对方真的想变心,还需要找什么理由?在不可撼动的结局面前,事业上再出色,又能改变什么? 小薛今年刚过23岁,脸上还有懵懵懂懂的稚气未脱。不适合明白这些,云洁低低一叹,“你要是连信心都没了,才真是让靳言瞧不起!” 回到自己办公室,云洁又打开刚才的视频。 她比谁都清楚,更大的问题不是她的技术不过关,是因为她有心魔。 那张脸曾经可憎可恶过,她也曾不止一次提醒自己,如今的高齐泽于她而言不过是山间清风,静噪两不相干,各自安好便是晴天。 但凡事说着容易,做到,太难了。 吴导比较喜欢在场景上面下功夫,大到川流不息的街道,小到一个只有三十平的出租屋都做得非常精致,云洁却已无心关注这些。 不知在在办公室里虚耗了多久,她拖着满脑子的高齐泽离开。 拉下工作室的闸门时,云洁扫了一眼头顶的天色,黑得不见五指,只有附近大楼办公大楼的零星灯火,在漫无边际的黑夜中燃起一丝微弱的光。 不远处的大树底下停着车,能依稀看到驾驶座上有人。但主人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打开内外车灯,只有黑压压的一团,萧索,却凌厉得让人窒息。 云洁定定地看了一眼,竟恍恍惚惚生出一种错觉,那人好像是高齐泽。 不过须臾,云洁又自嘲地笑了笑,他来这里做什么?一个档期排满的大明星,怎么还有时间屈尊到她这里? 云洁淡淡别开眼,今天她的车单双号限行,现在都晚上八多点了,得快些到前面的路口拦车。 迎面而来的秋风干而冷,她有点后悔没有多戴条围巾,低着头攥紧了身上的背包,冷不防撞到一道坚实的身影。 “对不起,对不起。” 云洁连声道歉,然后抬头,定定在站在原地。 “孟随,你不是一早走了吗?” “没有,我在等你。” 孟随慵慵懒懒地靠在车门边,似乎等了很久,又似乎刚刚才到。 隐隐约约察觉到一丝不妥,云洁尴尬,更有几分无可奈何,“有什么好等的,都这么晚了。我一个人也能回家……” 孟随笑了笑,利落地上前打开车门,“知道很晚,那还不上车?” 在孟随面前,云洁好像从来不知道该如何说“不”,她只好依言上车。 而刚才那辆诡异的车不知为什么突然发动油门,疾驰而去。在静谧的夜晚,轰隆的发动机声显得格外刺耳,云洁怔了怔,又朝那个方向张望过去。 只有一片黑暗,似乎连之前高大的树都看不真切了。 “在看什么?” 孟随心不在焉地问了一句。 云洁莫名有些慌,是那种做坏事马上要被人识破的慌乱。她连忙敷衍道,“就随便看看。” 一定是因为她今天看了太多高齐泽,眼花了吧。 孟随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哦。” 第9章 偶尔 车子很快开到楼下,云洁一路上心绪不宁。 脑海里一会儿出现电影中高齐泽西装革履的样子,一会儿又是那辆黑压压的车,一会儿又是他在舞蹈学院参加钢琴比赛的情形,简直要将她凌迟。 好在孟随一直专心开车,没有跟她搭话,直到下车时才有些担忧地问,“云洁,你今天不在状态,怎么了?” “恩,吴导新送过来的片子,我理不出什么头绪。” 孟随挑眉,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就那个人物主题的预告片?” 他记得很清楚,喜剧题材的片子她也做过一些,还不至于无从下手吧? 云洁颇为头疼恩了一声。 “把硬盘给我,晚上我回去看看。” 云洁从背包里找出硬盘交给孟随,孟随小心翼翼地揣进兜里,准备转身离开。 “孟随。”她忽然喊住他。 “还有什么事?” 孟随偏过头来,脸上淡如秋水,他的影子细长,在昏黄的路灯的投射下格外柔和,不像高齐泽,只要不笑,就永远都带着一股咄咄逼人的气息。 云洁艰难地咬了咬唇,那些横亘在心底的疑惑始终问不出口,“还是给我吧,明天跟我一起看看就行。” “好。” 跟孟随商量过之后,接下来几天云洁虽然找回了一些状态,但还是不得要领,眼看着离交成片的日子越来越近,孟随看过她的作品之后,不禁怀疑,“云洁,你是不是对这个高齐泽不太熟悉?” “啊?” 被戳中痛处,云洁又是一阵不知所措,“怎么突然这样说?” 孟随将画面定格,指了指电脑屏幕,“高齐泽的侧脸弧度的线条非常优美,少妇们都萌他这口,你在片子里面居然没涉及?” 云洁看着电脑面前那张放大的俊脸,轻轻摇了摇头,“我觉得不是这样。从侧面取镜确实能让他显得更帅一些,但因为他的五官不算特别出色,在镜头面前一直比较锐利,侧面比较适合体现他的忧伤和颓废,不能反映任知一汲汲营营的人物性格。” 即使不看视频,他的举手投足早已清晰地刻进她的脑海深处,甚至从哪个角度拍他最帅,她比导演还清楚,又怎么会弄错。 孟随认真地反复看了几遍,点头赞同,“照我看这片子已经做得差不多了,就是总感觉少了一些东西。” “什么?” “你做出来的片子,不是向来以情感细腻著称吗?这次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冷冰冰的,只有干枯的镜头,虽然很富有技巧,但总是缺了点东西,具体缺了什么,我也说不上来。” 少了情感,对高齐泽的情感。 云洁脸颊有些燥热,再次打开已经被他反反复复翻看过无数遍的视频,敷衍孟随说,“我再努力试试吧。” 结尾部分涉及到任知一的性格转变,特写他在高楼大厦上面望着窗外,“我也曾经有梦想,我也想要靠自己的奋斗爬上金字塔顶端。到最后业绩越做越好,人却越活越冷……” 因为不能剧透,结尾这段独白一开始就被云洁排斥在外。今天再翻看的时候,她忽然发现高齐泽把任知一后悔,却仍是茫然的情感戏演得非常到位。她灵机一动,把这一幕特写放在最开头,不加对白,与影片开头高齐泽打领带,穿西装的画面叠在一起。 近景远景相错,人前春风得意,人后彷徨无措,构成成功男士多面图,人物形象瞬间立体多了。 依照同样的思路,她又修了几个其他的片段,比之前的效果让人满意得多。算是把这个麻烦暂时解决掉。 助理管欣将第一版预告片送到高齐泽手里的时候,高齐泽正在家陪女儿吃午饭。 高齐泽看都没看就把随手将光盘扔到一边,“要不要吃完饭再走?” 管欣看了一眼怔怔望着她的小女孩,客气地推辞,“不用了。我还有事要忙。” 跟在高齐泽身边三年多了,对小丫头的喜好再清楚不过,什么时候该留,什么时候该识趣,她心里有数。 管欣刚走,茗茗就把饭碗推到他跟前,“爸爸,我不想吃。” 他上午刚参加完一个广告现场活动,来不及回来做饭,阿姨做的饭菜很不合茗茗胃口,高齐泽只得柔声安慰,“乖,中午将就一下好不好,晚上爸爸亲自下厨?” 茗茗不买账,“我想吃关阿姨煮的面。” 片场休息那天他临时回来,小丫头就在他跟前形容那天云洁给她做的鸡蛋面如何如何好吃,今天又提起来了。 沉默少顷,高齐泽试着岔开话题,“宝贝,你不是不喜欢吃葱吗?” “可是关阿姨做的就是好吃啊。” 小女孩眼里全是向往,真挚的眼神骗不了人。 高齐泽一怔,心尖那个位置又开始隐隐作疼,“那你喜不喜欢关阿姨?” 茗茗很认真地想了想,“还行吧,但是没有喜欢妈妈那样喜欢。” 高齐泽眼里流淌出片刻黯然,不过只是一瞬的功夫,就很快淡了,他顿了顿,又问,“你都没见过你妈妈,怎么就觉得自己一定会喜欢她?” 小女孩突然嘴一抿,呆呆地望着他,不说话。 “怎么了?” “奶奶说不让我整天提妈妈,不然会惹你不高兴。” 你现在不是在提么! 高齐泽郁结,想起那张的脸,在他面前磨去了所有情绪的脸,是比五年前更甚的孤高冷傲。而且身边还多了一个人。 他低叹一声,怅然地摸了摸茗茗的头发,“如果妈妈不要我们了,你还会喜欢她吗?” 茗茗不解,眨着无辜的大眼睛问他,“妈妈为什么不要我啊?” 高齐泽沉默,这些话题在他身上都沉重得让人难以呼吸,他怎么能在孩子面前提及,“以后你想去找关阿姨,要跟爸爸打招呼,不能偷偷过去,可以吗?” “爸爸,那你就是答应我去找关阿姨了?” “关阿姨平时工作很忙的,你最好别经常打扰她。” 茗茗又问,“不能经常,就是可以偶尔了。” …… “算是吧。” 日子过得飞快,眨眼到了月底,九月份工作室接了几个大片,成绩不错,几个实习生也算是勉勉强强过关,十一长假前的最后一天,不知是谁起的哄,非说要出去吃顿饭庆贺庆贺。 云洁自己很少凑这些热闹,难得大伙儿高兴,她也不好拂了大家的兴致,只得摊手道,“要去哪儿你们自己说吧。” 好事的林靳言第一个提议,“去龙抬头怎么样?我听说那里的冰淇淋都有好几十种,全是自助的。” “可以啊,说起来我上次去那儿,还不知道是几年前呢。” 大家一呼百应,纷纷表示赞同,只有小薛不安地扯了扯林靳言的袖子,“龙抬头挺贵的吧,云姐跟孟哥岂不是要放血?” 负责二维平面的设计师崔玖平时一直很少说话,今天也忍不住调侃孟随,“怕什么啊,云姐出不起还有孟大少呢,咱们孟大少家里的钱几个汽车都拉不完,一顿火锅哪能吃穷他?” 孟大少还是以前工作室的成员给孟随起的外号,老周,苏岚他们已经相继离开,工作室的老人只就剩下他们几个,听起来分外亲切,云洁跟孟随相视一笑,表示认栽。 一行人十来个浩浩荡荡地去了龙抬头,快到包厢的时候,迎面走来两个戴墨镜的,其中一个略显富态的中年男人跟旁边的年轻高个有说有笑,而另一个则是表情淡淡,与云洁擦身而过时,中年男人忽然停驻步伐。 “你是小关?” 张导的代表作品正是提名多项大奖的《十二斋》,之前也合作过几次,云洁这时候也认出他来,她礼貌而客气上前寒暄,“张导,你也来这里吃火锅?” 张导点头应下,又微微侧过身子望向身旁的年轻高个,“我就说是小关吧,你看,还真是。” 墨镜下的年轻高个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云洁的视线顺着他的嘴角的弧度往上,不禁心口一撞,是高齐泽。 “小高,我来跟你介绍一下,这是关云洁,“七剪”工作室的幕后老大,你别看这丫头年纪轻轻,本事厉害着呢,我们以后的片子少不得要仰仗她。” 顶级包厢一般不会有外人打扰,本来就很安静的空间却像是蒙了一层雾,张导的声音似一把利剑,直直穿过云洁混沌不堪的耳膜。 这是她第一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正视高齐泽。 当着她所有员工的面,如此的猝不及防。 云洁的脑袋打了结,高齐泽却已经上前一步,缓缓伸出手,客套而疏远,“关小姐,你好。” 她的手瑟缩了一下,才极不自然地搭了上去,“你好,高先生。” 第10章 凉薄 张导预定的包厢在云洁对面。 对面的气氛似乎的很活跃,欢呼声,起哄声,一波高过一波,但是凝神仔细听时,一个字都听不清。 高齐泽无比讨厌这样的隔音效果,明明很好,却很不舒服。他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餐桌上的红酒,那酒是珍藏的86年康帝,到他嘴里是无尽的涩苦。 云姐,来一个,云姐,来一个!耳边又隐隐约约响起对面的噪杂声。 那断断续续的笑声热烈而张扬,一如他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模样。 她迎面拦住他的去路,笑得清清浅浅,又有几分少女的羞涩,“你……你就是刚才台上演奏那个的钢琴师吧,叫什么名字,可以告诉我吗?” 那样的笑意如骄阳,似烈火,再冷的人都能变得暖和起来。 “高齐泽。” 他拂了她一眼,尔后径自绕开她,身后传来她的傻笑声,他也跟着勾起唇角。 结婚之后她很丢脸地告诉他,那是跟室友打赌输了,她是被迫上去跟他套的近乎。 “齐泽,你是不是觉得,那时候的我,特别不害臊。” 他笑了笑,什么都没说。其实他在台上演奏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她,否则根本不会给她说话的机会。 而他能自负地掌控得了开头,却操纵不了结局。 高齐泽又有些烦躁地放下酒杯,这只手似乎缠着她指尖的温度,她的手纤细素白,指骨分明,抽回的速度却比闪电还快。 下一瞬她当即客套说,“张导,今天我得跟几个同事聚一聚,改天再登门拜访。” 真是一秒钟都不愿意跟他呆在一起。 “小高,你觉得我的方案怎么样?” 旁边张导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无非就是对方的条件如何如何诱人,能够给他带来多少多少的收益,现在等他表态。 高齐泽悠悠回过神,“挺好的,具体细节我还要斟酌一下。” 张导见他的酒杯空了,连忙起身给他倒满,“小高啊,其实经纪人那边你不用考虑太多,华辰是个非常有前景的影视公司,如果你的经纪人愿意,我们完全可以允许她一起过来,包括你的助理。” 红的滴血的酒精在杯子里晃了几晃,玻璃杯面上的透明倒影却一直静静地看着他,似乎在嘲笑他的焦躁与不安,高齐泽扫了眼腕表,起身告辞,“张导,我还有些事。今天就先聊到这里吧。” 再呆下去,他无法保证自己不会冲到对面,破门而入。 工作室的人难得聚在一起尽兴,一屋子人都喝了不少,东倒西歪的更是不计其数。 孟随结了账,给那些醉鬼们都叫好代驾之后,才搀着同样是东倒西歪的云洁踏出餐厅大门。 今天她被灌了不少酒,连走路都不大稳。她平时不爱说话,喝醉酒之后就不更说话,只是斜靠在计程车的后座上,茫然望着窗外的车水马龙,时不时打一个长长的酒嗝。 孟随也喝了不少,他坐在副驾驶座上,外面华灯璀璨,凉凉的风迎面吹过来,才能稍微清醒一些。 想起刚才那些个好事佬们口无遮拦的话语,他不知是喜是忧,只得跟着云洁一起望向窗外,思绪飘向远方。 车子很快开到云洁住处,孟随解开安全带,连忙拉开车门,去后座扶她出来。 车厢内的空间异常狭窄,云洁一只脚刚踏出来就身形一晃,攥住他的手臂才得以保持平衡,不至于摔倒。 孟随见到她这样醉醺醺的模样,语气中不免有几分嗔怪,“看看你,都喝成什么样了。” 云洁揉了揉太阳穴,试着站稳,“孟随,他们几个都是开玩笑的,你别放在心上。” 她的眼神无辜却又真挚,孟随怔了怔,“恩,我知道。” 他其实一直都知道的。 他反手握住她,淡淡开口,“先扶你上楼吧。” 云洁冲她甜甜一笑,带着几分醉酒的迷离和慵懒,“没事,你赶紧回去吧,这是电梯,不用爬的。” 她说着挣开孟随,一个人摇摇晃晃地往电梯间走。 孟随连忙小跑追上,“你的包。” 云洁接过包包挂在脖子,“又忘了,谢了啊。” 孟随低叹一声,“你这个样子,我怎么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我脑子很清楚,真的。”云洁还要逞强,天旋地转间,孟随已快步上前,打横将她抱起。 “孟……” “别说话,我把你安全送到家就走。” 云洁头疼欲裂,使不出来半点力气拒绝,只得乖乖地窝在他怀里,他的心跳很快,一下一下地,隔着风衣传进她的脑袋,像重锤敲打。 “孟随,我结过婚了。” 云洁听见自己枯燥的声音。 “我知道,阿姨都跟我说了。” 孟随的回应淡淡,还是以寻常的聊天口吻。 云洁的喉咙发干,却忍不住要把压在心底的事情一股脑儿全倒出来,“还有,孟随,我……我生过孩子,而且……” “过去的事情还提来做什么?!” 孟随沉声打断她,显得有些生气,更有些愤懑。那是心底深处浓浓的无力感。 云洁酒醒了大半,抬眼望着孟随冷峻的下颚,又是一阵心颤,刚才还不如真醉死了才好。 电梯到达不过是眨眼的功夫,将她送到公寓门口,孟随低声嘱咐,“好好休息。”然后转身离开。 云洁来不及关门,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飞快跑进卫生间,靠着盥洗池不住地干呕起来。 她已经很久没有喝过这么多的酒,上一次还是五年前,她出了民政局那天。那一次她空腹,这一回大约是得等到她把晚上吃的东西全部吐出来,才能稍微舒服了一些。 不知过了多久,云洁终于吐完了。 她对着镜子洗了把脸,看着这个面容枯槁的自己,想想刚才的决定,虽然是酒后失言,倒真没有什么可遗憾的。 她已经过了期盼白马王子的年龄,一次失败的婚姻弄得她千疮百孔,如今根本没有任何勇气迎接一份新的感情,她不想耽误一个大好青年。 冲镜子里的自己微微一笑,她忽然想起外面的门还没关。 云洁跌跌撞撞地往门外走,门外却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 这个人化成灰云洁都能认得,可就在几个小时之前,他们却佯装初识一般握手,礼貌而客气。 她顿时腾起满脸的厌恶,“你来干什么?” 连直呼其名都觉得不屑。 高齐泽笑得有些凉薄,不答反问,“你说呢?” 云洁勉强支着身子过去关门,高齐泽却闪身而入,单手把门用力阖上。 那力道大得震耳欲聋,云洁骂他,“神经病,跑来这里发什么疯!” 他是疯了,嫉妒得发疯。 高齐泽不答,只是上前伸手揽过云洁纤细的腰,冰冷的唇追索而来,紧紧地贴着她的唇瓣,是那种发了狠的,想要揉进骨子里去的力道。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想要的无非还是这个她。 这个任性妄为,自私自利,把他所有骄傲和自负都踩在脚底下的她。 那就认了吧。 第11章 恶心 多年压抑着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出口宣泄,到后来这个吻变得细密而绵长。 云洁拒不配合,她用小腿踢他,用手掐他,拼了命的推开他。 而高齐泽不为所动,他紧紧地抱着她,就一直动情地吻着,不要脸地,不顾一切地吻着,直到他的唇上覆上一滴咸湿。 云洁要强,从恋爱到结婚再到离婚,无论发生多大的事,她都从来没有在他面前哭过一次。现在他把她弄哭了。 她脸颊上的泪还在不断地积聚,越来越多。那眼泪冰凉,渗到他骨子里去,似尖刀绞着他的五脏六腑,戳痛了他全身的神经。 高齐泽终于恋恋不舍地放开她,得了空的云洁立刻退开一步。 他是知道云洁脾气的,她会甩他一个耳光,然后让他滚蛋,越远越好。 而他也不打算躲着,在她面前失败成这样,丢盔弃甲成这样,还躲来干什么? 高齐泽就这么直直地站着,等着掌风扑面而来,他几乎能听见清脆的耳光声,而云洁始终没有下手打他,大概是根本不想跟他有任何瓜葛。 她颤抖着收回手,眼里的情绪逐渐归于平静,到说话的时候,已经听不出什么波澜,“你走吧,我们都不想跟彼此有什么牵扯,今天的事我只当是酒鬼发疯。” 果然是这样。 高齐泽杵在原地不动,那身影太过寂静孤冷,反而像是他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云洁愈发觉得屈辱。 她不是疑神疑鬼的人,当年她大着肚子的时候,她亲眼看到他牵着余静的手,两人亲密无间,亲耳听到余静跟他一起干的那些龌蹉事,还会有假么? 现在他签的演艺公司余氏正是最大股东,他和余静怎么快活都是他们的事情,而他现在把她当什么?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玩偶? 云洁越想越气,又开始赶他,“高齐泽,你到底走不走?你再不走……” 高齐泽忽然上前,抬起头望她,诚诚恳恳道,“茗茗……茗茗她……” 一说到孩子她就更来气,云洁不耐烦地沉声打断,“茗茗的事情你应该跟她妈妈说!” 沉默少顷,他终于有些认命地说,“茗茗说很喜欢吃你做的东西。” 这事也值得他放低身段非要告诉她么? 现在她跟高齐泽之间,左右不过一步的距离,近到她能看清楚高齐泽眼里刚刚燃起的光亮瞬间黯淡下来,近到她能听清楚他轻声叹气的声音。 过去他们也曾无数次站的这样近,那时候她想的是,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好的事情,男神不用怎么追就归她了。 如今她想的却是,她的力道不如他,不能跟他硬碰硬,要如何既能保护好自己,又能把他快点打发走。 他们之间,终归是不一样了。 云洁连忙后退一步,又直直地看着高齐泽,一字一顿道,“高齐泽,别让我恶心你。” 她不确定这样说能不能把他弄走,她只知道他要面子,绝对不会强迫别人,更讨厌被人轻视。 果不其然,下一刻高齐泽突然放声大笑,“如你所愿!” 高齐泽走了之后,云洁依然不能松一口气,她甚至琢磨要不要搬家。那天他大概喝了很多酒,整个屋子里都是他身上的红酒味,久久不曾散去。 那晚发生的一切真像是一场梦,一场她永远不想回忆起来的噩梦,她一刻都不想呆在这个屋子里,国庆长假的第五天,云洁从山区回来之后,打定主意回家一趟。 刚到c市,云洁就用爸爸留下来的钱给妈妈买了一套房子,虽然在市郊,但胜在环境不错,这些年她忙于工作,连节假日都抽不开身,回家的次数也就越来越少了。 门铃声响起时,关妈去开门,一见到她就没什么好脸色,“你还知道回来看我这老太婆?” “妈,我这不是忙么?” “放着那么好的工作不干,非要跑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忙也是该!” 关妈嘴上不饶人,人已经上前帮她拿行李,“说吧,这次是准备呆到吃完午饭还是晚饭?” 云洁被她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妈,都是我不好,这次准备多住两天陪您。” 两人一坐在沙发上,关妈又不免开始念叨她的终身大事,“跟妈说说,你跟孟随怎么样了?” 这两年来她其实也不敢回家,因为一回家总要被耳提面命这事,云洁有些头疼,“妈……你哪里听来的?没有的事!” 关妈一听就不乐意了,“这都多少年了,离了高齐泽,你还不准备过日子了?” 云洁沉默,关妈又一个人自顾自地说起来,“妈觉得孟随那孩子挺好的,家里有钱,又知冷知热,你要实在看不上他,妈这还有几个……” 云洁替她打开电视,“妈,你还是多看看你的肥皂剧吧,我做饭去了。” 关妈接过遥控器不悦地埋怨,“我看你迟早还得吃大亏。” 云洁吐了吐舌头,正要赶紧逃往厨房,手机忽然响起,上面显示一串陌生的号码。她犹疑片刻还是接了。 “你好,请问是关小姐吗?” “您好,我是。请问您是?” “我是高齐泽的助理,管欣……” 云洁直接挂了电话。 没想到对方执着得不行,她刚挂掉电话,不到一分钟就又打过来。云洁一直挂,她就一直打,如此反复经过了好几次,连磕着瓜子的关妈都疑惑地望着她,“这谁啊?” 云洁笑了笑,“没什么,工作上的人。” 铃声再次响起的时候,她无可奈何地伸手按了接听,“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 她很少在外人面前留过电话,想必这位助理动用了圈子里的一些关系,真是煞费苦心。 对方的情绪莫名有些激动,“关小姐,您好,我……我不是要冒昧打扰您。” 临近中午其实哪有什么肥皂剧看,只有各大卫视台的新闻,关妈自然是没什么兴趣的,一直在跳台,不同频道的主持人尖细的播报声轮番轰炸,扰的云洁一阵心烦。 “妈,你小声点。” 关妈年轻时候是个万人迷,栽倒在关爸那棵歪脖子树上一直懊悔不已,好不容易盼着女儿有副好皮囊,能在娱乐圈靠脸吃饭,对她突然转幕后的事情一直很不赞同,这会儿听到云洁似乎是在谈工作,心里就更不平衡了。她把瓜子壳吐到垃圾桶里,故意把电视机的音量调到最大。 云洁拗不过她,只好起身到远一点的地方说话,“管助理有什么事,请说。” “是这样的,齐泽刚出了点事,茗茗知道了,在家哭得不行,连午饭都不肯吃,您可以过来看看她吗……” 孩子不吃饭,这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云洁轻嗤,“这些事为什么不找她妈妈过来?” 电话那端,管欣没想到这个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女人说话会如此带刺,她顿了顿,又急忙说,“孩子没有妈妈……她奶奶还在a市,现在正往这边赶,不会耽误您太久时间的。” 这时关妈不知怎的调到一个综艺频道,上面正在播报娱乐大事件,“今天上午十点,最近红得发紫的艺人高齐泽在片场不幸发生意外,爆破时房屋坍塌……下面请看一线记者发来的详细报道。” …… 这边的管欣久久得不到回应,连忙握紧了手机,“关小姐,您还在吗?关小姐,关小姐……” 第12章 呼之欲出 没有缘由的,那一刻云洁心跳骤然加速,连手机都险些握不稳。 察觉出云洁的不对劲,关妈迅速换台。离婚之后她就一直希望云洁不要重蹈覆辙,这点云洁是知道的。 而那头的管欣已经快要放弃,“关小姐?请问您有在听吗?” 云洁恍惚着将视线从电视机跟前收回,“恩,我在。” 深吸一口气,她接过刚才的话继续,“很抱歉,我跟他们不熟,贸然去家里不合适。” “这没什么。说起来不怕外人笑话,茗茗的爸爸很宠着她,除了爸爸谁都不认,现在爸爸出事了,她根本不让其他阿姨碰,只哭着要你,求您看在孩子的份上……” 她既然是外人,为什么还要看在孩子的份上?那不是她的女儿。是高齐泽扔掉她的孩子以后,跟别的女人生的女儿。 “对不起,我真的不方便过去。” 云洁再一次挂断电话,那孩子的脾气她是领教过一些的,除了爸爸谁也不要。眼前仿佛晃过茗茗抱着娃娃痛哭的情形,四岁的孩子一个人关在孤零零的大房子里,谁也不让靠近…… 她竟可耻地心疼起那孩子来。 就在云洁纠结的一瞬间,管欣电话再一次执着地打过来。 “关小姐,我知道这样很强人所难,我跟您保证……” 云洁微微攥紧了五指,“我不知道你们具体住在哪里。” 就当是自己犯贱这一次,一次就好。 关妈狐疑的眼神扫了过来,似乎已将她看穿。云洁却顾不得这些了,只凝神听着手机那边的动静。 “这个好办。”对方礼貌地报了地址,“关小姐,我还有一件事想拜托您。” “恩,说吧。” 管欣那边乱哄哄的,比她这里也好不到哪里去,应该是在医院,她听到她刻意压低了声音。 “高先生是公众人物,希望您过来的时候,注意乔装,最好戴上口罩和墨镜。以免给您带来绯闻,造成不必要的麻烦,到时候我会安排人在外面接您。” 其实这对高齐泽来说更重要吧?想得挺周到的,云洁默了默,很快答应下来,“你放心,我会注意的。” 挂断电话,云洁跟母亲说明去意,“妈,我有事要出去一趟。” 关妈不客气地戳穿她,“去看高齐泽?” “不是。你也知道我现在的工作,不可能跟他有交集。” 关妈讽刺道,“你想什么妈会不清楚吗?你看看这个高齐泽,就是扫把星一个。当年害得他老爹的公司破产,现在终于跑龙套跑出来点名堂,自己还把自己坑了……” “妈……” 云洁一直知道她的母亲说话实在刻薄,尤其是在高齐泽的事情上,现如今她也不好反驳什么,只认真解释道,“我是工作室那边临时有点事而已,真的跟高齐泽没关系。” 关妈半信半疑,不放心地交代云洁,“小云,妈也是为你好,离他远点,千万别再犯傻了。人可不能在同一条河栽倒两次,何况还是高齐泽那条臭水沟……” 大约半个多小时,云洁赶到高齐泽家,小孩子哭得哇哇叫,在家里胡乱地摔玩具,泰迪熊,维尼,美羊羊,大小不一的玩具被她扔得到处都是。 跟她想的一模一样。 电视上的新闻还在不断地重复播放,云洁伸手关了电视。 孩子听不到声音,一看是她来了,立刻下床光着脚丫往她怀里钻,“关阿姨,爸爸说妈妈不要我们了,现在爸爸也不要我了,怎么办?” 孩子的妈妈不要她? 在此之前云洁一直以为孩子的妈妈应该是余静,这也是她潜意识最不愿意揭开的伤疤。可即便两人因为高齐泽的身份隐婚,现在高齐泽出了这么大的事,她怎么可能不来照看孩子? 心底有疑惑集聚成团,拧着,搅着,惹得她一阵不安。 从一看到茗茗就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开始,从高齐泽一直对孩子的妈妈闭口不提开始,从所有人都不知道高齐泽的妻子是谁开始。 那疑团越滚越大,似乎有一丝眉目,似乎要呼之欲出,但无论她怎样艰难找寻都找不到半点方向。 那个念头她不是没想过,可孩子年龄不一样,高齐泽又向来是说一不二的,怎么会骗她? 云洁定了定神,搂着茗茗,轻声安抚,“乖……茗茗的爸爸不会不要你的。” 她想了想,又加上一句,“你妈妈也不会的。” 茗茗不相信,还是不住地掉眼泪,“那阿姨能告诉我,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妈妈在哪里?” 云洁愣了愣,然后拿纸巾给孩子擦眼泪,“茗茗不哭,乖乖等爸爸回来,阿姨就告诉你,好不好?” 她实在不想骗孩子,但别无他法。 过来的路上云洁简单了解过高齐泽的情况,片场附近没有什么大医院,高齐泽身上的伤在周边医院简单处理过之后,被转到市医院抢救。 虽然只是轻微的脑震荡,但是头部和小腿都受了皮外伤,流了不少血,不休养几天是出不了院的。 高齐泽是被疼醒的,脑袋上缝了三针,麻药打得并不多,这会儿药性过去了,伤处就开始霍霍直跳。 记忆最后定格在他在片场的时候。 《烽火劫》是时下比较热的谍战题材,他其实并不喜欢。因为余静跟制片方关系不错,非求着让他接,他才勉强答应下来。 因为前几天因为客串吴导的《人在水上漂》,他国庆节才进的剧组,其他场次的戏份已经陆陆续续拍完,剩下的大多数都是他的戏份。 跟他对戏的年璇是实力派演员,比他大几岁,演艺经历非常丰富。每一场戏都能一次过,而他这几天一直不在状态。 今天这场戏拍的是结局部分,宅院里存放的是机要文件,而大批搜查的伪军已经冲进地下室,年璇饰演的卢一曼和他饰演的顾振庭在争谁去引爆宅院炸药的事情,面临生死诀别。 他的表情总不能到位,ng了几次之后,连导演都有些不耐烦了。年璇倒是很淡然,鼓励他别紧张,而他却过意不去了。 最后一次,他调整情绪,等待年璇深情地念出台词,“队伍上不能没有你,让我去吧。” 卢一曼作为顾振庭的妻子,也是高级特工,但明面上是舞厅的老板娘,一袭墨蓝绣花旗袍配上羊绒披肩,蹬着黑色高跟鞋,老式波浪卷发原本是用银质发卡别着的,此时已有些凌乱,但她唇红齿白,举手投足间都是老上海滩贵妇的味道。 他怔怔看着卢一曼,一时百感交集,那一刻有生死离别的不舍,有妻儿再不能相见的不甘,有视死如归的坚定…… “还是我来吧,替我好好照顾小宝,孩子不能没有妈妈,最后一次,我总得自私一点……” 他说完淡淡抽回手,转身冲进事先埋好的炸药的屋子里,引燃炸药。 看着外面的房屋在陆陆续续坍塌,看着不远处的卢一曼,他从容地笑了,“永别了,一曼。” 这场爆破用的是真景,本来就有一定的危险性。拍完他引燃炸药时的面部特写之后就要及时在房子彻底坍塌之前及时出来。当时导演的意思是,让他用替身,将来让后期合成镜头,可他为了保持效果坚持没用。 原本他看着年璇跪坐在地上痛哭流涕时那一场戏就完了,他应该尽快逃出来。 可他却忽然愣在原地,那一刻,他不争气地想到了云洁。 如果他真的走了,她恐怕连一滴眼泪都不屑为他掉吧。 哪怕她也是孩子的妈妈。 第13章 沦落 当头顶有破碎的砖瓦接一片一片掉下来时,他才反应过来要避一避,只是那时已经晚了。 好几块瓦片接连砸中头部,他闷哼一声倒下,那时候盘桓在脑海里的只有一个念头,茗茗怎么办? 她从出生开始就受了那么多罪,他还没有看到她长大成大姑娘,没有亲自把她送上婚车,交到另一个会珍惜她一辈子的男人手里,他甚至还没有让她感受到一天母爱的温暖,他就这么……死了么? 高齐泽疲惫地睁开眼睛,头顶是一片白炽灯,亮得耀眼,他却从中看不到一丝前途,“茗茗……” 他低声呢喃。 守在床边的管欣听到动静,见是人醒了,连忙倒了一杯热水过来,上前宽慰他,“齐泽,你别担心,我已经请了关小姐过去,茗茗那边没事的。” 意识一点一点回笼,高齐泽很快会意管欣口中的关小姐是谁。他现在出事了,就需要摇尾乞怜地求她同情了么? “谁让你擅作主张找她的?” 他的头上还缠着绷带,双目猩红,俊脸上是歇斯底里的沉怒。 管欣从未见过这样的高齐泽,这样没来由生气的高齐泽,她有些懵,断断续续支吾道,“茗茗……茗茗哭着要找她,我也是……没有办法。” 高齐泽翻身坐起,“让她回去!” 他高齐泽什么时候沦落到用孩子来挽留女人,一个他掏心掏肺地捧着,心仍不在他身上的女人。 眼见着高齐泽拖着长长的输液管又要下床,管欣一颗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齐泽,你别下床,你腿上的伤也不轻……” 高齐泽像是没有听到一样,依然固执地在床边的一摞东西上面胡乱翻。他刚刚包扎的伤口重新裂开,绷带上面浸着的血丝慢慢晕染开来,让人心颤。 高齐泽出事的时候管欣也在片场,她亲眼看着高齐泽冲进去之后,整个人就像是傻了一样,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年璇。 当时她也看傻了。 而她更不清楚的是,齐泽醒来的第一件事是发了一通脾气,然后就是翻自己手机,像是在找那位关小姐的电话? 其实这个曾经在娱乐圈红极一时,然后销声匿迹,最近又突然出现,说现在主要从事幕后的关小姐。她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联系到。 她只知道茗茗走丢过一次,不知怎么的跑到她那里去了,然后才意外认识她的。而高齐泽也认识?她从来不记得她给高齐泽安排过的日程表里,他们两个会过面。 电话很快接通,从管欣这个角度,只能看到高齐泽紧绷的下颚,似乎在极力克制些什么,“你好,我是高齐泽。” 云洁很意外高齐泽会突然打过来,不是还在病床上吗? “哦,你女儿没事。” 高齐泽停顿片刻,又说,“谢谢你对茗茗的照顾,我很快就能回家。” 高齐泽的态度虽然还算友善,但是听得出来他很不高兴。 云洁发现自己又有点小人,她开始也想过是高齐泽有意为之,现在看来,让她过来陪着茗茗,恐怕是这位助理自己偷偷作的主。 想想也是,这个人本来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她也不是今天才见识到。 “好的,我知道了。”云洁还想跟她说孩子情绪已经稳定了,可她刚从嘴里冒出来一个茗字,对方就掐了线。 听着手机里嘟嘟响的忙音,云洁都忍不住要嘲笑自己。 高齐泽是毒,沾上就会上瘾,且杀伤力太大,她花了五年才勉强戒掉,这辈子都碰不起了。 母亲说的对,人不能在同一条河栽倒两次,上一次栽倒她已经摔得粉身碎骨。那她刚才又为什么脑门一热就答应管欣? 看在茗茗那么可爱的份上?太荒谬了。 承认吧,关云洁,你的滥好心就是犯贱,是栽过一次仍然不认栽的犯贱! “办出院手续。” 电话这头的高齐泽一边沉声吩咐,一边伸手拔掉针管。 管欣直接懵了,“齐泽,你这次真的伤的不轻,医生说必须在医院观察几天。” “我有自己的私人医生,不用你管!” 她平日里见到的高齐泽不是这样的,冲动,任性,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 管欣既生气又无可奈何,只按下不快好言相劝,“高齐泽,你忍心回家让茗茗看到你现在这样吗?” 高齐泽不说话,只身从行礼箱里扯了一套衣服出来,去洗手间里换。 管欣见状又连忙追上去,“如果你不喜欢关小姐,茗茗的奶奶马上就到。关小姐自己似乎……似乎也不太愿意过来。我跟她商量的就是,林阿姨一到,她就可以离开!” 高齐泽冷冷回过头,脸上阴郁得吓人,“你还把我母亲骗过来了?” 这声质问比刚才绞了更多的怒气,近乎怒吼。 管欣气急,“你在片场出事的事情明天各大娱乐版都会报道,你以为能瞒得住老人家?” 高齐泽沉默,如管欣所言,即便今天母亲不知道,也瞒不过明天。 高家以前是书香世家,父亲高明辉下海从商前在文教局工作,而母亲林媛则是当地重点中学的教导主任,从来不看娱乐版的。 后来云洁进了门,母亲跟他说,“你平时挺忙的,我多关注着点,替你看着媳妇。” 再后来,他入了圈。母亲又说,“哎,看着看着就上瘾了,现在正好,还能顺道看看儿子。” 母亲对他们两个人的事情知之甚少,只知道离婚之后云洁就走了,倘若母亲真见到她会怎样?告诉她没了她之后,他现在过得有多惨,孩子没有妈妈,多么可怜…… 他不敢想象。 接下来无论管欣怎么劝,高齐泽只冷着脸随意地穿了一件家居薄毛衣,套了条宽松的家居裤就一瘸一拐地踏出病房大门。 ac两市中间隔了四五个城市,林媛坐飞机赶过来,只耽误几个小时,她出现在高家别墅的时候,云洁刚刚哄茗茗吃了些东西,现在勉强算是把她哄睡着。 高齐泽的母亲当年对她颇多照顾,因为大多数体面人家都不愿意接纳在娱乐圈打拼过的女孩,唯独她很开明,觉得女人有份事业不是坏事,甚至还鼓励她专心演戏,高家绝不会排斥有本事的儿媳妇。 而她终究没能一直做她的儿媳。 云洁缓缓起身,礼貌问好,“林阿姨。” 林媛扶了扶眼镜,确定屋子里的人真是云洁,才有些不悦道,“你怎么来了?” 明明已经跟这个人划清界限好多年了,她还要自讨苦吃,怨不得旁人,云洁继续客气地回答,“我来看看茗茗。既然林阿姨已经来了,我的任务也算完成。” “你刚才喊我什么?” “林阿姨。” 云洁低声重复了一遍。 林媛一听眉头皱得老高,“五年了你都没个踪影,现在刚跑过来就又要走?” 她跟高齐泽离婚的时候,已经几个月没回过高家,更没来得及通知林媛,这点是她理亏,不过现在似乎没什么解释的必要了,“林阿姨,当年是我的不对。” “现在还说当年干什么。小云,过去无论你做任何决定,阿姨什么时候勉强过你?你倒好,走的时候连个招呼都不打。现在的年轻人是不是都这样,冲动起来就什么都不管不顾,只知道让老人孩子跟着操心遭罪……” 让林媛不安是她的不对,而她哪里还有孩子? “林阿姨,我……” 林媛一愣,又低声叹了口气,“我说我家阿泽是这样,你激动什么。要走就走吧,茗茗我一个老太婆也照顾的来。” 云洁眼神一黯,攥紧了手里的包包,那里面有刚才替茗茗梳头的时候,她偷偷从梳子上理下来的头发。 第14章 贵圈真乱 见到高齐泽突然瘸着腿回到别墅时,林媛差点被他吓出病来,“阿泽,你怎么回来了,医生不是说让你静养吗?” 医院里再安静,怎么比得过这空荡荡的别墅来的寂寥。就像现在,母亲的声音都能在空旷的屋子里转一个圈。 “茗茗呢?” 高齐泽眨了眨眼睛,有些疲惫地问。 “刚睡下没多久。” “我去看她。” 粉色小床上,孩子抱着自己的泰迪熊玩具睡得很香,只是一双大眼睛肿得高高的,一看就知道是哭过。 轻轻掩上卧室的门扉,他又张了张嘴,低声问,“她呢?” 林媛知道他口中的她是谁,故作随意道,“小云啊,走了呗。” 高齐泽面色一冷,“妈,你是不是跟她说什么了?” 林媛一听既生气又无辜,“我能跟她说什么,就是让她赶紧走啊。” “那茗茗……” 林媛其实一直纳闷为什么当年云洁竟舍得让他一个人把病怏怏的孩子从医院里抱回来,现在似乎又明白一些,“小云是不是还不知道茗茗的事?” 高齐泽没有说话,基本上等于默认。 当年离婚的原因高齐泽在她跟前绝口不提,虽然云洁看着不是那样的人,但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林媛怎么也想不到,她这个傻儿子,居然把孩子还在的消息瞒着人家母亲。 难怪上户口的时候要把茗茗的年纪报小半岁,难怪今天的云洁会是一副茫茫然的态度。 林媛恨铁不成钢地锤了他一拳,“阿泽,你怎么能……不管当年情况如何,孩子能救回来是好事,你瞒着她有什么意思?她迟早会知道的。” 不是他要瞒着,而是她不要。 那道从未愈合过的伤口再一次被狠狠地撕裂,痛到麻木之后,只要被提及,全身上下就是一阵钝疼,抿唇片刻,高齐泽又艰难地问,“她还说什么没有……” “没说什么,就说本来也有事要忙,我能照看茗茗她就放心了。”顿了顿,林媛轻声试探,“阿泽,跟妈说实话,你和小云到底还有没有重新开始的可能?” “妈,我跟她的事,你就别操心了。” 林媛见状也不多说什么,她这个儿子跟她当年一样,就是嘴硬心软,明明在乎得要命却又装作不在乎,连她这个当妈的都替他着急。但愿那丫头能听懂她的话,开窍了才好。 在母亲那边浑浑噩噩地蹲了两天之后,云洁愈发觉得煎熬。 她时不时会盯着那一把细细的头发出神,上面似乎还有小孩子身上特有的奶香味,淡淡的,总想让人忍不住将孩子抱在怀里。 云洁的私人医生兼堂妹夫周以安趁着国庆节带着她堂妹关云芝外出度假,最快也要等长假过后两三天才能回来。 这件事云洁不打算让外人插手,而等待注定漫长。 忙碌的工作能稍微缓和一下她的满心焦躁,但也只是稍微而已。 开工的第四天,林靳言拿着一个新硬盘进来,云洁就知道麻烦又来了,“云姐,这是吴导今天早上新送来的片子。” “这么快?” “吴导说了,第一版片花投放市场反响非常不错,不到一周就点击过亿,所以第二版,第三版还希望您能多费些心神。” 用高齐泽做噱头,效果当然不会差。 云洁扫了一眼桌子上的硬盘,招呼孟随进来,“孟随,这个片子你先让底下的人剪剪试试吧。” 工作狂不往自己身上揽工作都难得了,怎么还会往外推工作,孟随显然有些惊讶,“吴导的片子不是你要亲自做吗?” “我这几天没什么感觉。让他们先练练手也行。” 她一打开电脑见到高齐泽就脑袋转不过弯,实在没必要继续在这里耽误工夫。 这时刚走没多远的林靳言去而复返,见孟随突然进了办公室,礼貌地点头示意,“孟师哥。” 她的眼神有些炙热,云洁是那个年纪过来的,自然知道她心里想些什么,“小林,怎么了?” 林靳言收回视线,一本正经道,“周先生来了,说有事要找您,就在外面。” 周以安终于回来了? 云洁连忙作势要出去,孟随看在眼里,忍不住问,“你是不是不舒服?” “没什么,就是最近偶尔有些头疼。” 孟随点点头,又说,“注意身体,工作室很多事还要靠你。” 他说得自然而平静,完全没有把那天的事情放在心上,或许他们之间就应该这样,干净坦荡,没有一丝的杂质,云洁同样回以一个坦然的微笑,“我知道了,谢谢。” 咖啡厅,云洁心情复杂地把东西交到周以安手里。 周以安看了一眼,故意卖关子说,“我可不是遗传学的,这玩意弄不来。” 不会弄还接来做什么?云洁伸手要回东西,“把头发还我。” “别别,我哥是搞这个的,我让他弄。” 云洁有些迟疑,周以安连忙信誓旦旦保证说,“放心吧,我哥嘴巴比我还严,绝对不会泄密的。” 云洁略微讽刺地笑了笑,“你哥的嘴巴我不知道怎样,你的还是算了吧。” 被噎得死死的周以安竟无言以对,只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岔开话题,“最近有没有按时吃药?” 那药苦得要命,云洁是真没勇气喝完,这会儿有有些心虚地掩饰说,“你一天到晚管那么多干什么!” 周以安简直要被这个不听话的病人气死,“你以为我想管你!我给你开的都是调理身子的中药。再不给你这弱不禁风的体质彻底整好了,我媳妇不打死我!” 体质也不是一天两天能改善过来的。 云洁想问问那个能不能治,终究还是没开口,“结果什么时候出来?” 周以安刚刚在嘴炮上吃了亏,现在忍不住调侃云洁,“是不是你惹上什么风流债,闹出人命了,这么紧张?” 云洁故作淡然,“我是女的。闹出人命自己会不知道吗?” 只不过是她想给自己一点点心理安慰罢了。 只要是有一点点可能,她就不甘心想试上一试,哪怕心里比谁都清楚,希望渺茫。 “说的也是。你下的崽,你怎么会不知道?” 真是粗俗的可以,像周以安这号的,站在大街上也没人相信他是国外归来的医学博士,云洁郑重地叮嘱他说,“这是圈子里的朋友,不想让外人知道,你别到处乱说。” 周以安忽然眼巴巴地看着她,好像瞧出什么端倪似的,云洁莫名觉得脸颊有些发烫,像是小偷被抓包一样,“看我干什么?” “没什么,就是感慨一下,贵圈真乱。” …… 出结果要几个小时,每一秒都变得异常难捱。 将近下班的时候,云洁才等到周以安的电话,“姐,我哥说结果出来了,你那个朋友这回怕是要遭殃了,相似度90%以上,遗传学上是绝对跑不掉的……” 第15章 后悔 云洁乔装过后,拦了一辆计程车。 其实她也挺佩服自己的,管欣不过是随便说了一次,她就能记得这样清楚。 正如她刚才接到周以安的电话之后,分明已经浑身颤抖,还能用无比坦然的口气跟他道谢,顺便郑重地嘱咐他说,“周以安,你记清楚,这件事千万别乱说。” “姐,我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上哪儿乱说啊,你就放一百个心吧。” 她听了之后,险些摔了手机,却依然能若无其事地打趣他说,“没办法,你这张嘴太厉害,我不得不防。” 再好的伪装都会被撕碎,挂断电话之后,云洁整颗心都空了,她似乎被抽尽了全身的力气,只能虚浮地靠在电脑椅上。 茗茗的私人医生在陈述孩子的病情时,她嘴上不说,内心深处确实有一些看戏的意味。 笑高齐泽自作自受,笑他的孩子没有一个好身体。 早产的孩子先天体质不好,她原本一开始就应该想到的。而她都做了什么?她曾经在心底笑话那个孩子没教养,她还清高地觉得帮孩子一把,自己就当是积德,她甚至自以为是地怜悯那个孩子没有妈妈…… 却没想到真正自作自受的人,是她,最该被施舍同情的,也是她。 云洁很想嚎啕大哭,可外面还有那么多员工没走,她的嗓子像是哑了一样,根本哭不出声,也不敢哭出声。到最后只能静静地趴在办公桌上,任泪水肆虐。 哭够了,哭累了。云洁才拿出镜子补了一层淡妆,收拾东西到外面,一切如常地吩咐前台孙盈盈,“这几天我有些私事要处理,可能不会来工作室,有什么事你们直接找孟随。” “好的,云姐,我回头跟孟哥说一声。”“那您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她笑了笑,还是一如既往的淡然,“看情况吧,也不是什么大事。” 殊不知自己内心坚硬的墙早就崩塌。 高齐泽住的地方离工作室很远,下班高峰期路面很堵,司机师傅是个上了年纪的热心大叔,这会儿在一个红绿灯口就耽误了十来分钟,忍不住跟副驾驶座上的云洁攀谈起来。 “姑娘是有事儿过去的?那地儿挺远的,这么晚了,你可不好回来打车。” 外面大大小小的车辆如过江之鲫,乱七八糟的车灯打到她的脸上,衬得她的气色愈发苍白。 她的心早就飞到九霄云外,这会儿只是茫然应了一句,“没事。我可以在附近的酒店凑合一晚。” “附近都是别墅,只有一个洲际酒店,价钱老贵着哩,要好几千一晚呢……” 就算好几万一晚,她也不可能住在高齐泽家。 今天的交通状况果然很给她面子,云洁将近九点才到,今晚没有月亮,灰蒙蒙的天,除了黑暗什么都没有。 高齐泽的管家上次跟云洁打过一次招呼,寻着门铃声过来之后,二话不说先请她进去,然后去找高齐泽。 云洁怕被好事的狗仔拍到,虽然极不情愿地进了门,但一直站在客厅里门口最近的位置,也是最角落的地方,等高齐泽过来。 高齐泽可真能墨迹,足足让她等了十分钟。 他今天穿了一套休闲款的蓝色居家卫衣,他比她大三岁,今年刚好是而立之年,算不上名副其实的小鲜肉,但还是能轻而易举地将一套淘宝款的卫衣穿出奶油小生的味道。 跟他一比,网上的那些模特,倒像是买家秀的水平。 只是高齐泽从二楼下来的时候,腿上还有些不利索,稍微影响了一些美感。才过了几天而已,他的腿不可能好干净。 他的脚步越来越近,云洁不自在地将目光投向别处,她暗暗嘲讽自己,到这个时候了,她还有心思欣赏那张把她害了五年的脸,这是屡教不改,活该。 怔愣间高齐泽已经步至她跟前,“这么晚了,你找我有什么事?” 云洁不想跟他绕什么圈子,直接挑明来意,“我想看看茗茗。” 她戴着的口罩和帽子一直没摘,披肩的长发盘起之后,只有一双大大的眼睛露在外面。 高齐泽不吭声,就定定地站在那里。 他从来不否认云洁长得好看,而他独独喜欢她的眼,那双灵动澄澈的眼跟茗茗一样会说话。他们最亲密的时候,他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只会动静地吻着她的眼睛…… 而再遇时这双眼淬了一层寒冰,至少看他的眼神永远是让人不敢靠近的冷意。 已经很久没这么专注地看着她了,高齐泽蓦然发现她的目光似乎是比上一次更冷了一些。木然收回视线,他平静道,“茗茗有我照顾,不用麻烦你了。” 云洁笑了笑,那种笑是嫌恶的,连骨子里都瞧不起的笑意。她又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我想看茗茗。” 一股强烈的不安在心底扎根,像野草一般疯长。不等他表态,云洁又剜了他一眼,“高齐泽,我不想跟你闹到法庭上去。” 高齐泽浑身一震,彻底败下阵来。 她知道了。 或许是母亲告诉她的,或许是比母亲更有说服力的证据,否则她不会等到几天后才信誓旦旦地过来。 他终究还是以这种最不堪的方式,把自己的最后一点骄傲撕碎在她面前。 见他整个人都愣在那里,云洁又是一阵气恼,“你到底让不让我进去,你有什么资格不让孩子见自己的母亲……” 高齐泽冷哼一声,也跟着轻轻地笑了起来,“那你又有什么资格,当孩子的母亲?” 若是换做五年前,云洁或许不敢相信他会说出这种话。 而如今却是无所谓了,高齐泽就是这样斤斤计较的,只要你有一点对不起他,他必然要千倍百倍地讨要回来。 她想径直越过高齐泽,自己去茗茗的卧室,高齐泽眼神一黯,不动声色地拦在前面,“她睡了。” 云洁嘲讽地笑了笑,“高齐泽,你当我是傻子,能被你骗了一次又一次?” 高齐泽难得软下口气,“是真的,刚才我费了半天功夫才将她哄睡。” “那我明天再来。” 她一刻也不想跟这个人呆在一起,转身就要离开。 “夜深了,你今晚先住在这里,明天起来再说。” 话一出口,他都觉得自己有些可耻。她是来兴师问罪的,而他就这样急匆匆地解释,这样迫不及待地留她过夜。 云洁果然连头都没回。 他做的一切在她眼里,或许不过是个笑话而已。 心念一动,他忽然冲上去抓住她的手臂,死死的,跟耍无赖一样的,云洁厌恶地挣扎不过,只得恼火地盯着他,“高齐泽,你到底要干什么?” 高齐泽沉默,只抿紧了薄唇,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 他不是影帝么,怎么就在这个女人面前演不好戏,连一丝微弱的感情都控制不住,还真是个可怜虫。 僵持了好一阵子,他低叹一声,试着挽回最后一点尊严,“云洁,你后悔过吗?” 后悔过当初为了事业丢下他跟茗茗,后悔过她说的那些话吗? 其实他一迈出民政局大门就开始后悔了。 起初他既要处理公司留下的一堆烂摊子,又要抽空照顾茗茗。后来他等他有空去找她的时候,她却彻底消失了一样,再也找不到半分踪迹。 云洁冷笑,“我是很后悔,后悔当初爱上你这样的人!” 他这样的,呵。 她最擅长打蛇七寸,他这条笨蛇的软肋早被她拿捏得透透的,他根本无力回击。 高齐泽忽的松开她的手臂,上前去扭开门锁,门外的秋风扑面而来,氤氲在室内的暖气一下子消散不少。 云洁不想跟他吵架,现在当然是提着包就走。而高齐泽已先一步挡在她前面,只身踏出门外,“你在这里陪着孩子,我出去找地方睡,满意了吗?!” 说完就砰地一声将门关上。 第16章 可耻 高齐泽出来的时候,只穿着这套薄薄的卫衣,甚至连脚上的拖鞋还来不及换。 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了一会儿,裹着冷劲的秋风刮在他脸上,是瑟瑟的疼。他不得不找个背风的角落躲着。 附近的豪宅是狗仔们重点围攻的地方,他这副打扮,被拍到还不知道要被人怎样乱写。 除了兜里的手机,他出来的时候什么都没带,长指在通讯录列表里一一划下来,他定定地看了一眼那个熟悉的名字,又苦笑着划过,最后停在兰姨的电话上。 兰姨很快拿着东西出来。 看他冻得蜡白的脸,兰姨担忧地问,“先生,你今晚还回家吗?” “不了,你回去,照顾好家里的事就行。” “那关小姐……” “她想怎样,都随她去吧。” 他从兰姨那里拿了一件御寒的风衣,一双能出门的运动鞋还有车钥匙和钱包,自己直奔地下车库。 马路两边的行道树飞快地往后倒,迷离的夜晚华灯闪烁,昏黄幽暗的路灯打他身上,豁开一道长长的口子,让回忆拼了命地往里挤。 他的生活从来都不是黑暗的。 少时家世显赫,围着他转的人不在少数,之后进了演艺圈,舞台上星光溢彩,他更是赚足眼球。而他独独喜欢她那一抹微弱的光亮。 云洁外表文静孤傲,骨子里却是大大咧咧的性格。她大二的时候给系里的足球运动员当啦啦队,送水的时候就不小心扭到了脚。 那时候他才刚毕业,在她们学校旁边的另一所艺术学校担任钢琴老师,周末不上班,他当然不会放过机会过来找她,美其名曰被熟人喊来看球赛,顺道背着她回宿舍。 她有些害羞地趴在他肩膀上,单手搂着他的脖子,既局促又有几分巧笑嫣然,“高齐泽,是不是一切自有天定?如果不是你刚好来到我们学校参加比赛,又在我们学校旁边当老师,我们就不会这么巧,每一次都能遇见了。” 背上的身躯柔软又沁着淡淡的薰衣草香,当时盘桓在他心里的只有一个想法,关云洁,你是真傻还是假呆? 那次见面之后,他就悄悄找她系里的熟人打听她们系的课表和一切活动,甚至不惜受聘于舞蹈学院旁不起眼的小学校。为的就是别有用心地制造机会与她巧遇。如若不然,她怎么能一而再,再而三地与他“有缘”? 他得到她是用了不少歪心思,他从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但刚才他却真真切切地觉得可耻,为自己折腾了这么多年却一无所得而感到羞耻,更多的是可悲。 把车子停在自己常去的酒吧门前,高齐泽弯腰下车。 这家名叫紫夜的酒吧虽然地段偏僻,但是装修一流,氛围也好,很多有头有脸的人都会过来光顾。 酒吧老板顾意跟他是老熟人,远远地看见高齐泽过来就迎了上去,“哟,小泽哥今天怎么了,穿成这样就跑我这儿喝闷酒了?” 高齐泽冷着脸纠正,“是喝酒,不是喝闷酒。” “好好好,不闷,不闷。”顾意是直到他的口味的,转身去拿酒柜上层20年版的格兰菲迪,一边小声嘀咕,“我看你迟早有一天得被自己闷死。” 高齐泽盯着他调酒动作,缓缓道,“换30年的,不加橙汁。” 顾意一怔,扫了一眼正襟危坐的高齐泽,小心翼翼地拿柜子最上面的一瓶,又去推酒台上的雪碧,又听见高齐泽说,“就给我倒一杯纯的就行,什么都别加。” 顾意一听就来气了,“喂,别以为你是大明星就了不起了哈,我也是c市赫赫有名的调酒师,你这简直就是在侮辱我的调酒能力……” 高齐泽二话不说,径直夺过酒瓶给自己倒满。 顾意无比心疼他的酒,顿时发出啧啧声响,“瞧你这怂样,如果不是知道你是个单身狗,我都要忍不住以为你是被媳妇从家里轰出来了。” 高齐泽看了一眼手里的酒杯,继续机械麻木地往嘴里灌。 愣愣地看了一会儿,顾意上前伸手按住他,“别喝了,40多度的纯麦威士忌,一瓶子喝下去,你明天还准备动吗?” 高齐泽这一次没跟他抢,径直起身去了吸烟区。 他是在茗茗出生以后染上的烟瘾,在茗茗跟前他不敢抽,只有到了外面,才会放纵。几口浓烟下来,密闭的空间里烟雾缭绕,填补了满身的空乏,却怎么也补不上不心里空出来的那块。 这边的兰姨犯了难,她安排云洁在客房住下,云洁不肯,就简单洗了个澡,靠在沙发外面等茗茗起来。 云洁本来就认床,现在满脑子都是茗茗,根本睡不下去。一夜辗转难眠,她到了天亮才因为困意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直到耳边隐隐约约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云洁猛然睁开眼,就跟茗茗的目光紧紧地交错在一起,茗茗的眼神有一瞬的错愕,似乎也意外她会突然过来。 眨了眨眼睛,下一瞬,茗茗朝她亲切地喊了一声,关阿姨,就蹦蹦跳跳地跑过来。 茗茗的笑容很甜,还弥漫着孩提时代的懵懂和天真,云洁却已经激动得快要流泪。 小女孩穿着毛绒绒的米老鼠睡衣,不过须臾就蹭到她身上,软软的,像羽毛撩过心尖,“关阿姨,你怎么来了?” 云洁故作随意说,“我来看看你啊。” 茗茗点点头,眨着无辜的眼睛问,“那阿姨怎么哭了啊?” 那双眼睛清澈无暇,像极了高齐泽,又何尝不像她? 云洁的眼圈愈发地红,“没什么,阿姨沙子迷了眼睛。” 小丫头在她怀里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那要不我帮你吹吹呀?” 这时候跟在茗茗身后的兰姨,略微上前一步,“关小姐,早餐已经准备好了,您介不介意等先生一起回来?” 终归还是要面对高齐泽的,云洁揉了揉眼睛,淡然而问,“他有没有说,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二十分钟以内。” “好,那就等他吧。” 她虽然没想好跟高齐泽怎么摊牌,这到底是他的家,根本轮不到她决定吃不吃饭。 怔愣片刻,怀里的茗茗开始冲她撒娇,“关阿姨,关阿姨,你做火腿鸡蛋面给我吃,好不好?” 云洁笑着拍了拍她的脊背,“哪有人大清早就吃面的?” 茗茗乞求地看着她,说,“可我就是想吃啊,阿姨就给我做一碗,就一碗好吗?” 这丫头还真会耍赖,就她一个人还能吃两碗面不成? “好,在这等着,阿姨给你做去。” 这里的冰箱塞得满满的,各色食材都很丰富,云洁怕孩子吃火腿太过油腻,只放了鸡蛋,加了些新鲜的瘦肉和其他蔬菜。 她很快从厨房端着面条出来,这时高齐泽也刚好回来。 他怔怔地望着云洁手里的陶瓷碗,上面还冒着热气,云洁一怔,快步向餐桌那边走去。 第17章 得意 饭厅的餐桌是方形的。高齐泽陪茗茗坐在一边,云洁坐在另一边。 云洁自己一口饭都吃不下,她只想看着孩子,目光一直在茗茗身上打转。高齐泽也没有动筷,两人难得的默契,都紧紧地盯着茗茗。 小丫头吃得很香,一口一口地吞面条,虽然不算粗鲁,也能听见唰唰的声音,没一会儿整碗面就见了底。 茗茗咂了咂嘴巴,抬头笑眯眯地看着云洁,“关阿姨,还有吗?” 云洁一愣,微笑着回答,“有啊,锅里还有小半碗,你……还没吃饱吗?” 她一个几岁的小孩子,到底得有多大的饭量,吃了这么多还要吃? 茗茗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而望向身边的高齐泽,“爸比,剩下的我吃不完了,你帮我吃好不好?” 云洁心里咯噔一下,恰好对上高齐泽沉沉的目光,他瞥了一眼云洁,佯装无事地欣然应允,“好啊,爸爸这就让兰姨盛出来。” 那小半碗面条很快被送到高齐泽跟前。 他一个大男人,吃面的时候比茗茗还斯文,一条一条地挑起来之后,才慢慢地往嘴里放,偶尔会扭头看一眼旁边眼巴巴的茗茗,唇角微微一斜,惹得茗茗也跟着咧起嘴来。 父女俩温馨得旁若无人,云洁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多余。 茗茗看他快吃完了,又献宝似地问,“爸比好吃吗?” “恩。”高齐泽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淡笑,几分宠溺,几分自然。 “那爸比要跟关阿姨学,下次也给我做这样的。” 茗茗稚嫩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刺耳,让一室的尴尬更加明显。高齐泽闻言终于朝她看过来,定定地看着,云洁不自在地别开眼。 “那就得看关阿姨有没有时间教爸爸了,关小姐说是不是?” 他生涩地敷衍了一句,把问题抛给云洁。 云洁一愣,跟着干干地扯了扯嘴角,“我做的也不好吃,难得茗茗喜欢,让高先生见笑了。” 这时高齐泽又虚伪地客套说,“关小姐怎么不动筷,是不是饭菜不合胃口?” “不是,我昨晚吃多了,现在不饿。” 高齐泽顿了顿,继续装模作样说,“关小姐答应过来看茗茗我已经感激不尽了,怎么还能委屈您?” 他分明已经看出她的不安和拘谨,还非要揪着她的错处在孩子跟前卖力地演下去。云洁气急,却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这会儿只得在脑子里飞快地思考着怎样应付。 而茗茗一听则满是欣喜地问,“爸比,是你叫关阿姨过来的?” 高齐泽宠溺地摸了摸她的额头,“恩,你不是在我跟前念叨很多次了?” “对呀对呀,谢谢爸比。” 说话间高齐泽已经放下筷子,用纸巾擦了擦嘴,郑重吩咐云洁,“关小姐,我今天要赶着去片场,茗茗就拜托给你了,你想呆多久都可以。” “你……” 高齐泽看了一眼茗茗,轻佻地挑了挑眉,“怎么,关小姐不愿意?” “当然……当然不是。” 当着孩子的面,云洁不好发作什么,唯有跟着高齐泽上楼,等着跟他单独摊牌。 卧室门口,高齐泽收了刚才一直苦苦维持的平静,冷冷地瞟了她一眼,有些僵硬地问,“孩子还在下面,你想跟我说什么?” 茗茗此时正盘腿坐在楼下的沙发上看电视,他们这边只要一起争执,茗茗立刻就会察觉。 高齐泽就是吃准了她不愿意惹孩子多想,才故意这样吊着她。 云洁无可奈何地看着高齐泽,“那你想怎样?” 那样嫌恶又戒备的目光太过毒辣,高齐泽心底又是一涩,“我不会放弃茗茗。” “我也不会!” 云洁冲口而出,就听见轰的一声关门声,身前刮来一道凉风,也不知道高齐泽听到没有。 高齐泽在里面磨蹭了半天,换好西服才出来。 他扫了云洁一眼,眼神颇有些得意,下楼跟茗茗告别。 他亲昵地吻了吻孩子的额头,然后俯身跟孩子说了几句悄悄话,小女孩听完爸爸的话跟爸爸挥手道别,再冲站在楼上的云洁微笑时,笑意明显比之前淡得多了。 云洁这才发现自己刚才的话一点力度都没有。 她拿什么跟高齐泽争?就连茗茗的喜欢和爱,她都争不过高齐泽半点。 兰姨正在为难地收拾餐桌,见云洁失魂落魄地从楼上下来,关切地问,“关小姐,还剩下这么多,您真不打算吃一点?” 这一桌子的早点,他们父女俩动过的,只有她做的面而已。 五年前她还是娇贵的小公主,十指不沾阳春水,连菜刀都不会拿,有一次高齐泽在厨房切土豆丝,一边炫耀着自己高超的刀工,一边嘲笑傻站旁边的她,“高太太,看见了没?离开我你根本没法活了。” 她当时不服气,发誓要好好学习厨艺,向着厨神的目标努力奋进,还扬言说,“高齐泽你等着,总有一天我亲自做一桌满汉全席给你吃!” 往事注定难堪,云洁拿了两片面包,味同嚼蜡地吞进去。 高齐泽约莫中午赶到片场。 年璇刚刚画好妆,见他瘸着腿都要过来,不免惊讶,“小高,伤还没好就过来,你怎么拍啊?” 其实剧组放了他半个月的假,现在才过去了几天而已。他早上骗了云洁之后,出门转了一圈,发现自己竟真的没地方可去,只好开车过来剧组这边。 还真是挺可悲的。 “我跟导演商量过了,动作戏暂时不拍,至于头上的这个包,每场戏都要戴黑色爵士礼帽,看不出来。” 年璇啧啧称奇,“之前圈子里的人都说你是劳模我还不信,怎么,急着给你家茗茗赚奶粉钱?” 高齐泽微微一笑,算是默认。 “说起来你演顾振庭倒还算是本色演出,戏里面丢下我跟小宝,一走就是好几年,戏外受了伤还让女儿一个人在家。诶,什么时候把茗茗带过来剧组,让我看看?” 年璇的热络和调侃无比自然,演艺圈里也从来不缺这样的风月高手。 高齐泽一怔,回以客套的赔笑,“璇姐可真会拿我开心,茗茗在家有她妈妈照顾,不方便过来。” 第18章 轻佻 年璇一听目瞪口呆,“小高,你……什么意思?” 高齐泽轻笑着打马虎眼,“就是璇姐理解的意思啊。” 自从高齐泽亲口承认茗茗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之后,各大媒体都传的沸沸扬扬,无聊的记者更是在他家附近蹲了几个月,除了他的助理偶尔会进出高家之外,连个母蚊子都没蹲到过。 而他的助理管欣五年前还在传媒大学念书,根本抽不开时间跟他生孩子。 现在怎么就冒出来一个孩子妈妈出来。 年璇百思不得其解,“那你之前为什么闭口不提孩子妈妈的事?” 高齐泽悠然在梳妆镜前坐定,他瞥了一眼同样是竖直耳朵的化妆师,似笑非笑,“我希望给她们正常人的生活。” …… 下午拍戏时,年璇的热情度下降,这在高齐泽的意料之中。 年璇的档期也很满,接下来几天都在赶拍两人的对手戏。 或许是心有不甘,这一日片场休息时间,年璇又主动过来跟高齐泽攀谈,话题是离不开电影中的高齐泽,“刚才差点被你电到了,我说小高啊,你是不是随身背着充电器呢?” 刚刚拍的是卢一曼和顾振庭阔别多年后在舞厅重逢的那场戏。 卢一曼刚陪着笑脸送完客人,转身就跟站在身后顾振庭碰上,两人距离近在咫尺,顾振庭目光柔软,“你还好吗?” 她的眼眶一下子就湿润了,嘴上还在怄气,“我和小宝都挺好的,没你也能活。” 顾振庭当时正在执行暗杀敌方特务头子的任务,没时间与她长谈,只恋恋不舍地道了一句,“照顾好自己。”就快步踏出舞厅。 两人的表演都很非常出色,这场戏一次就过,算下来她的戏份已经基本拍完,再有两三天就该杀青,高齐泽只顺着她道,“璇姐又在取笑我。” 年璇不依不饶地调侃他,“我说的可是真心话!怎么就……” 说话间高齐泽衣兜里的手机响起了铃声,高齐泽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毫不避讳地接起,举手投足都透着优雅。 云洁没料到高齐泽一走就音讯全无,她不想主动联系他,问了几次兰姨都问不出来什么结果,只好硬着头皮找他,等到他终于肯接电话时,一下子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握着手机沉默了一阵,云洁认真道,“我今天要回去。” 她拍戏的时候半个月都没时间回家一趟,他一句话都没说,这才过了三天,她就沉不住气了。 高齐泽眸光微闪,想到有年璇在场,话音难得柔软下来,“哦。我知道了。” 男人侧脸的弧度慵懒而闲适,年璇自诩阅男无数,也不禁看得有些发痴。 云洁知道他是最能沉得住气的,她不愿意就这样被他堵回去,可是为了茗茗,唯有低头,“那茗茗的事怎么办?” “有事等我回去再说。” 高齐泽说着就掐掉了电话,旁边的年璇了然一笑,“佳人有约?” 高齐泽摇头,颇有几分无奈,“哪儿敢啊,是老婆大人查岗。” 年璇拿得起也放得下,索性大方地叹了口气,“本来还想跟你拍戏传点绯闻出来,现在看来是没什么希望了。” 目的既已达到,高齐泽故作轻松道,“家里那位脾气太差,我可不敢当陈世美。何况璇姐的裙下之臣数不胜数,哪里轮得到我?” …… 云洁是第四天回去工作室,她总不能一直等着高齐泽回家。好在她不在这几天,工作室的一切都被孟随打理得井井有条。 见是她回来,孟随眼前一亮,“事情都忙完了?” 云洁轻轻地点了点头。 孟随没有多问,开始一丝不苟地汇报工作,“吴导送来的第二版预告片让几个新来的都准备得差不多了,我给他们修过一次,这是吴导定向合作的平面广告公司送过来的海报,他想让我们揉进去预告片里面,问问你的意思?” 云洁粗粗地扫了一眼海报,微微皱起眉头。 “怎么,你也觉得风格不搭?” “吴导以前的片子讲究奢华大气,现在拍的这部电影倾向于平民风爆笑风,还是沿用以前华丽的海报制作,肯定不适合。” 孟随点头附和,“吴导看过之后也不太满意,所以过来征求我们的意见。” “咱们不是也有做海报的么?” “你是说,崔玖带的那个小美工朱蓉蓉?”孟随不赞同道,“她是计算机专业出身不假,但photoshop玩得溜溜的,就只停留在技术层,一实战就完蛋,让她来做,我可不放心。” 云洁从电脑里找出来那些在绿色幕布下的拍摄定妆照初稿,跟孟随解释,“抠图,美颜这些是没有问题的。我记得她学过几天漫画,让她进来跟我谈吧,这一次我想让她试着p出来漫画的风格。” 朱蓉蓉依言进来。 饰演张小八和郑不懂的两个人是最近大红大紫的笑星,颜值不高,在海报制作的过程中,重点突出表情的搞怪呆萌即可。 另外三个女配角是国内的一线女星,人物性格不算丰满,只充当红花配绿叶的地位,因为经常活跃在荧幕,云洁对她们非常熟悉,如何尽可能多地能体现美感,云洁也跟朱蓉蓉一一的交代。 谈到高齐泽的那张时,云洁不免要多唠叨几句,从人物面部表情到眼睛上的妆容,细致到皮肤的纹理都要跟她指点清楚。 有时候云洁也很讨厌这样细致的自己,真的很烦人。 转眼过去一个多小时,送走朱蓉蓉之后,云洁整个人都快虚脱了,她无力地揉了揉额头,刚想休息一会儿,不料周以安随后就跟进来了。 “姐,你现在忙得开吗,能不能跟我出去一趟?” 周以安没急事是不会亲自来找她的。云洁简单跟孟随吩咐几句,就和他一起往外面赶,“出什么事了?” “有急事,你先跟我上车。” 对上周以安一脸的严肃,云洁也跟着担忧起来。她云里雾里地坐进车后座,“到底什么事啊?” 周以安闭口不提,云洁心里没底,愈发紧张起来,“是不是之前的dna鉴定报告有问题?” 周以安只一声不吭地走在前面,两人风风火火下了车,云洁尾随着周以安来到市中心医院的门口,又乘着电梯上了五楼,直到跟着他进了检查室,周以安才据实以告,“给你做定期检查。” “死骗子!”云洁瞬间明白过来,顿时气得直跺脚,当场就要转身离开。 眨眼的功夫周以安已经飞快穿上白大褂,戴好口罩,他一把抓住云洁的胳膊,气嗖嗖道,“我不骗你能乖乖过来吗?来都来了,好好查查哪有毛病会死啊?” …… 回去的时候云洁一直冷着脸,任凭周以安说了一路好话,赔了一路笑脸都无济于事。 到了工作室门口,周以安还是赔笑说,“姐,你别生气了成不?我也是妻命不可违,云芝是什么样的人,你最清楚不过的。” 云洁咬牙切齿,“那我什么样你不清楚吗?” 明知道她最讨厌周以安这些乱七八糟的检查,偏偏隔一阵子就要来烦她一次,治不好的就是治不好,还浪费什么时间! 两人在工作室门前争执得不可开交,冷不防身后突然多了一道身影。 云洁侧身一看,顿时脸色一沉。 这期间她跟高齐泽通过几次电话,得到的答复不是我在拍戏,很忙,就是直接挂断。他不是能躲能藏吗?现在大白天公然过来,他想干什么? 见云洁突然不说话了,周以安一愣,也顺着她的视线斜斜望去,顿时整张脸都黑了。 周以安跟关云芝恋爱的时候,云洁就已经跟高齐泽离婚。接手云洁这个病号之后,他陆陆续续听云芝说起这两人的事,他是个直言直语的热心肠,打从那以后,他每天在电视机前看到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就想调台。 今天有幸见到高人渣本尊,又回想起云洁如今的状况,他忍不住抢在云洁前面质厉声问高齐泽,“谁允许你过来的?” 他的脚伤还没好,剩下的动作戏不能再拍,高齐泽其实一大早就过来了。 眼睁睁地看着她和这个男人相携而出又一起回来,在密闭的车厢里,他只隐隐约约听到这个大嗓门的男人一口一个媳妇的喊得亲热,压抑着的怒火一跃而出,他也不受控制地跟着跑出来。 “你凭什么拦我?”他阴鹫的目光在周以安身上打了一个圈,最后缓缓落在云洁身上,沉声反问。 看看这副轻佻找抽的样子,还真以为自己是大明星就了不得了呢,周以安二话不说就一拳抡了过去。 “老子今天就告诉你凭什么!” 第19章 了结 周以安是卯足力气的,直直地迎着男人的面门就挥拳捶了过去。 或许是意料不到,或许是根本没打算躲。高齐泽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结结实实地挨了这一拳。 云洁似乎听到鼻骨断裂的声音,咯嘣一声,清脆却让人心惊,更像是她紧绷着的心弦。 来不及多想,她快步上前拦住周以安,“以安,你干什么啊!” “这小子就是欠收拾,我替你教训他!” 周以安没打过瘾,还要撸起西装袖子揍人。 云洁粗粗扫了一眼高齐泽,鼻间有汨汨的血流出,他平静地看着她们之间拉扯,然后从衣兜里掏出纸巾,有一下没一下地擦拭着鼻尖,每一个动作冷硬得如同广场上的大理石雕塑。 云洁最受不了他这样毒辣的目光,而更让人受不了的是,他身后已有好事的路人朝这边张望过来,“这里没你的事,你回去吧。” 再不走过会儿人多了,想走都走不了。 “我不走!我走了你怎么办?” 周以安倔起来十头牛都拉不住,云洁被逼得没办法,只好压低声音劝,“你还想打死他自己坐牢吗?!看看附近都多少人了,明天娱乐板的头条会是什么,影帝遭人当街殴打?” 周以安闻言环顾四周,看热闹的人果然多了,甚至还有八卦的路人掏出手机拍照,他其实已经有点怵,但一想到高齐泽干的那些禽.兽事,又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他愤愤然盯着高齐泽,顺势凑到云洁耳边,小声嘀咕,“姐,我不怕他,打他的人是我,跟你没关系,你先走就是!” 云洁真被他气出内伤了,“你不怕我怕!等记者都围堵过来,我以后还怎么开门做生意?” 忽视掉身后越来越多的围观群众,高齐泽紧紧握着拳头,定定地看着这如胶似漆的两人。 他比谁都清楚事情闹大会是怎样的,他如今正当红时,经受不起这些没来由的绯闻,当街被路霸殴打,说出去什么影帝的脸面都要被丢尽了。 而他真的不甘心走,就在近在咫尺的距离,他的女人跟一个陌生男人当着他的面在说悄悄话,眉来眼去,完全把他当成外人。 哦,不对,他其实早就是她的外人了。 还是在他父亲公司刚刚破产的时候,她就迫不及待地跟他划清界限,为了拿掉孩子,她跟他闹分居,一闹就是两个多月。 得知她在医院里难产的时候,明明知道她是故意要提前生下孩子,他还是疯了一样打车赶过去。 他在手术室外面守了整整一夜,焦躁悔恨得只想撞墙,满脑子想的都是,如果她有什么意外,他这辈子也算完了。 手术室的房门紧闭,他恨不得挖个洞进去,终于熬到里面有人行色匆匆出来的时候,报给他的却是不测的消息,“产妇失血过多,现在情况紧急,保大人,还是保孩子?” 他整个人几乎要瘫软在地上,刚想说一句保大人,云洁的母亲王凤珍就将他推在一边,“这个死没良心的,你们怎么能问他?当然是保大人!” 医院里见惯了这种撒泼胡闹的场景,护士看都不看王凤珍一眼,继续冷冰冰道,“配偶才是第一签字顺序人,谁是患者的法定丈夫?过来签字。” 他选了保大人之后,颓然签下自己的名字,就听见护士鄙视的声音,“人长得不错,没想到是个人渣,早干什么去了,老婆大出血到现在才来?” 王凤珍还在旁边拦着护士问东问西,在听到护士不耐烦地说,“不要孩子也未必能保住大人,听天由命吧!” 他整个人僵在当场,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 之后漫长焦躁的一整夜,他坐在长廊外面的长椅上抱头痛哭,他无比悔恨自己不应该为了所谓的自尊和骄傲留她,而偷偷地让她怀上孩子,他更后悔自己当时不肯低头,哄了她几句就开始没耐心,致使她要走这样的极端。 医院的长廊灯光昏暗,把他的影子拉得纤长。他茫然望着格子窗外的月光,那时候大约唯一能让他克制住随她一起去冲动的,就是这一点点微弱的希望。 他想,他还没跟她道歉呢,他还没把她哄回来呢,就这么去死,太便宜他了,也太对不起她。 只是不到一天,他这些可笑的深情就开始被现实打压得通透。 大人孩子虽然都保住了,但是孩子由于早产,情况并不乐观。她母亲甩了他一张十万块钱的支票,说这是家里唯一能拿出来钱,求他别再祸害她女儿,连累他女儿。 顺便把那个刚出生的就成为小麻烦的孩子抱到他怀里,难以启齿地跟他说,“阿泽啊,不是阿姨不体贴你,你看看我们家小云,本来前程一片大好的。因为你丢了半条命,医院里下了病危通知书,这孩子多半是救不活了,你赶紧抱走吧,想怎样处置都行,实在不行就送孤儿院去。” 他抱着孩子的手在瑟瑟发抖,根本不相信云洁会心狠到如斯地步,他想进去找她问个清楚。被医院的医护人员以病人还没苏醒的理由拦下来,而他明明隔着病房玻璃窗,清楚地看到她睁得大大的眼睛。 是他无数次亲吻过的,依旧伪装得楚楚可怜的双眼。 她为了接戏,不跟他商量就提前生下孩子,她为了撇开他,用一张支票打发她,用她的母亲打发他,后来又用一张薄薄的律师函打发他,连他一面都不屑见,怎么还能算是内人? 除了孩子之外,她跟他唯一的联系,不过是那本薄薄的离婚证,她的名字印刷在前妻那栏,可笑又讽刺。 高齐泽双目猩红,说话时还是极其淡然的语调,“闹大了岂不是更好吗?我正愁最近没什么绯闻宣传新戏。” 云洁气得说不出话来,都想看她的笑话是不是?如果不是这么多人在场,她自己都想上去挠高齐泽一脸! 周以安的脾气犟起来是一头驴,云洁知道说不动他,唯有破罐子破摔,“好啊,你们都不走是不是,我走!” 她丢不起这个人,更害怕事情越闹越大。一个茗茗已经够让她跟高齐泽牵扯不清了,如果再加上那些乱七八糟的绯闻,她根本不敢想象。 周以安见云洁走了,连忙快步追上去,“诶,你别走啊姐!” 姐字的尾音被拉得很长,亲切而自然,让人只想冲上去揍他一顿,狠狠地往死里揍。 云洁是家里的独生女儿,没有兄弟姐妹,唯一一个远房表弟他是见过的,不长这样。 目送他们离开之后,高齐泽的眼睛有些涩,他转身去开车,迎面走来几个一脸花痴的少女。 其中一个女孩一看清楚他的样子就大声惊呼,“哇,真的是高齐泽啊,给我签个名可以吗?我是你的忠实粉丝。” 其他随行的几个女孩也跟着沸腾起来。 高齐泽麻木地接过少女递来的笔,“签在哪里?” 女孩摸了一圈,发现自己没有带纸,笑嘻嘻地将手掌摊在他面前,“就签手上吧。” 高齐泽点头照做,他的心是空的。这时候别人让他做什么,他都无力计较。 另一个女生又战战兢兢地问,“高大大,能跟我合影可以吗?” 他愣了愣,勉强扯出微笑点头同意。 没人想到高齐泽会如此随和,围观的一大票人里面不少是他的影迷,也跟着蜂拥而上,“我也要,我也要。” 应付完这一大群的粉丝已经是半个小时后的事情,重新坐回驾驶座上,高齐泽第二次主动拨通云洁的号码,“十分钟后我到你家楼下,你马上回家。” 说完也不等对方的回应,径自挂了电话,狠狠地踩了油门。 这么多年的牵扯,是该有个了结了。 第20章 挑唆 云洁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工作室后面的小巷子里数落周以安。 电话那端男人的声音低沉黯哑,是傻子都能听出来的怒气,云洁甚至都没来得及说一句我不去。就被对方掐断了电话。 站在她旁边的周以安自然知道这是高齐泽打来的,刚刚耷拉下去的脑袋马上又抬了起来,“姐,他还有理了是不是?” 云洁冷脸道,“周以安,你就是欠云芝的收拾!” 周以安不服气地辩驳,“姐,云芝在只会比我打得更狠!” 云洁回以一记冷冽的眼刀。 周以安连忙低头认错,“诶诶诶,姐,我错了还不成吗?” 这姐妹俩的关系周以安是知道的。他是典型的妻管严,见云洁执意不肯追究,马上又有些后悔了,扯着云洁的衣袖就是一顿狂摇,“姐,你就原谅我吧,大不了你打我给他出气!” 云洁没好气道,“算了,打都打了,我还能怎样?” 她还没有傻到要给高齐泽出气,只是她下午真的不敢回去工作室了。 云洁逃回自己的公寓,打开家里的电脑,刷了一圈网页新闻,没有看到跟高齐泽有关的任何绯闻,才轻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的时间就变得有些无聊了,她想把工作阵地转移到家里,但是早上被周以安匆忙叫出去,相关的资料不是在硬盘上,就是在笔记本电脑里,她对着空荡荡的电脑,没一会儿就觉得无聊之极。 除了工作室的事情,她似乎对任何事都提不起来兴趣。 倒是想起该给茗茗买衣服了。她柜子里的满满的衣服都是估摸着买的,没几件合穿,现在五年没见,她必须把所有落下来的统统补上。 想到这里,她只身下楼开车,去c市著名的百货商场。 走到楼梯口时,云洁还有些不安。她特意扫了一圈,没有发现熟悉的车,想起之前高齐泽那个莫名其妙的电话,她只当这人又在没事发疯。 因为每隔一段时间都要过来,附近几个一流品牌导购员都认识她,热情地打招呼,“关小姐,又来给孩子买衣服?” 云洁点头,算着茗茗的身形,开始在里面转悠。 秋冬之交羽绒服已经陆续上市,云洁在gucci的门面店里挑了一件重枣色的长版羽绒服和两三件御寒的冬衣,到前台买单。 店里的小纪是跟她最熟的,这会儿刷着商标,马上就发现其中异样,客气地提醒她说,“关姐,您这次买的码数怎么变小了,是不是拿错了?” 孩子自然是越长越大的。哪有人的衣服倒着买。 云洁尴尬地应了一声,搪塞道,“这是给孩子的妹妹买的。” 小纪连声恭维,“关姐对孩子可真舍得。这是我们最新上市的亲子装,关姐要不要买一套?” 玻璃橱窗外挂着的那套紫罗兰色的修身连衣裙,其实她一进店门就看见了。 黑色羊绒长袖,中间束着样式特别的宽腰带。大人的简约大气,孩子的俏皮可爱,穿在两个模特身上,都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和谐。 云洁微微一怔,她不是没有幻想过她跟茗茗穿在身上会是什么样子的,只是她似乎真的没有资格。 在高家别墅的时候,她陪茗茗玩,曾经佯装无意地问过孩子,“如果关阿姨做你的妈妈,你喜欢吗?” 这样别有用心的试探立刻招来茗茗排斥的的目光,“关阿姨,你是不是也想跟我爸比在一起?” “不是的,不是的。阿姨不喜欢你爸比,我只是随便问问。” 她急忙解释,小女孩却是一点都听不进去,“你骗人!不喜欢爸比的,又怎么会喜欢我?!” 云洁的眼眶登时就红了,在一个五岁孩子的认知里面,所有的阿姨都是因为喜欢她爸爸,才会假装喜欢她。 高齐泽的烂桃花她是见识过的,从他们恋爱开始就没断过,自打他进了娱乐圈之后,名模,编剧,主持人,一线女星,各色各样的绯闻都陆陆续续传过,即便他还带着一个小拖油瓶。 她的女儿五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而且还要在这样一个环境里长大,她只要一想到就会觉得心疼。 旁边的小纪最会察言观色,见云洁有意想买,连忙继续卖力地推销,“我们这里还有几款其他颜色的,最近在做活动,价钱非常实惠,您要不要看看?” 父亲关俊军出身贫寒,不过胜在发奋能吃苦,跟母亲结婚没几年就打拼成当地小企业家,是以云洁从出生那天起就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后来父母离异,父亲还经常偷偷地塞给她零花钱。 她的世界从不缺钱,但是很多东西,钱真的买不了。 云洁默然拿出信.用.卡结账,“不用了,我再看看别的。” 陆陆续续逛了几个小时,傍晚时分,云洁满载而归。到了小区楼下,她打开后备箱拿衣服。袋子里面装的全是gucci,burberry,el各色奢侈品牌的童装。 云洁将大大小小的纸袋一一拿出,伸手去按后备箱的按钮,不想被一只宽大的手掌挡在前面。 心跳骤然加速,云洁不用扭头都知道来人是谁。 他一手搭后备箱的按钮上,一手捏着烟雾缭绕的香烟,就这么恶毒地看着她。 云洁很确定自己下午离家的时候没有看到他的车,不知道这个神经病现在跑过来又是闹哪样。 “你来干什么?” 高齐泽把手上的半截香烟随手扔在地上,烟头在空中转了一个圈,跌落在地上,跟不远处其他七零八落的烟头堆积在一起,有些还跳跃着明明暗暗的亮光,在漆黑的夜晚格外刺眼。 “既然你不在乎茗茗的事情,那我们也没什么好谈的。” 像是孩子负气一般,却冷得骇人。 云洁身上涌起一阵寒意,连忙上前去喊住他,“高齐泽,茗茗的事情你要怎么办?” 他悠悠转身,回以一记凉薄的笑,“关小姐觉得这里说话合适吗?” 又是他这恼人的艺人身份。这个疯子自己不怕招黑,可就是掐准她怕跟他纠缠,抿唇片刻,云洁艰难地询问,“你要去哪里谈?” 有了上一次的经历,云洁真的不敢把他往楼上带。 高齐泽当即看穿了她的心思,轻声嗤笑,“今天只谈茗茗,我对你没兴趣!” 肮脏的心思被人看穿,云洁又是一阵羞窘,只好硬着头皮带他上楼。 一进客厅,高齐泽整个身子就陷在柔软的沙发上,云洁被他这样的自来熟呛得一阵恶心,只冷冷地看着他,“我要抚养权。” “你觉得你有胜算吗?”他的表情淡淡,就跟在看小孩子玩泥沙一样。 “我不介意跟你法庭上见真章。” 云洁揉了揉手心的汗,又鼓起勇气说。 高齐泽一听就讽刺地笑了起来,毫不客气地问,“好,到了法庭上,你准备怎样跟法官说,这五年你躲得远远的,没有付出过一星半点,就在家偷偷给孩子买了一大堆衣服,一件都没送出去过?” 孩子生病的时候,他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妈地照顾,忙里忙外地换尿布,试着奶瓶温度的时候,她在哪里? 对上云洁茫然无措的表情,高齐泽更加得意道,“亦或是说,你觉得茗茗愿意跟着你?” 一语中的。 云洁下意识往门口的方向看,墙角处还堆着她今天刚给孩子买的衣服,其实远远不止是袋子里这些,整个柜子都装满了她对孩子的亏欠和自责。但在高齐泽五年的朝夕相处面前,是那样的无力。 “茗茗还不满十周岁,没有民事行为,就算你挑唆她,法官也不见得会把孩子判给你。” 在高齐泽面前,云洁自己知道她没有胜算,但是她更不能输了气场。 挑唆?高齐泽眉间镀上一层霜,他怎么配得上她这样的罪名,“这几年你连孩子的一面都都没见过,这也是我挑唆的?” 第21章 余静 高齐泽不是第一天这样咄咄逼人的。云洁早已领教。 她恨得牙痒痒,也不客气地回敬他一句,“高先生,是你骗我说孩子送去孤儿院的,我完全可以起诉你欺诈!” 几年没见,她已经学会跟他搬出来法律准绳,道德标杆了。 高齐泽冷哼一声,懒洋洋靠在沙发上,目光阴冷且晦暗,“看来关小姐这些年的事业蒸蒸日上,靠的不是真本事,而是这张颠倒黑白的巧嘴。污蔑人要拿出证据来,有谁可以证明我说过孩子送去孤儿院的话,你的母亲,还是你自己?” 她的确没有证据,也没有证人。 这五年她来她一直过着见不得光的生活,而他则大大方方地出现在是人的眼光之下。媒体和公众看到的都只会是,他一个艺人,如何来回赶着拍戏,如何辛辛苦苦养大孩子。 见云洁沉默着不说话,高齐泽变本加厉道,“原来关小姐没有证据就信口雌黄,我一样可以起诉你诽谤。” 云洁知道说不过他,还是不甘心要试试,结果三言两语就被他说得无可反驳。 她深吸一口气,笑得无奈又僵硬,“高齐泽,时至今日我都不明白,你想跟余静怎样都行,为什么非要霸占茗茗?” “为了不让你好过!” 他看戏似的目光转冷,唇边的弧度加深,狰狞得让人发颤。 或许只有让她不好过了,这么多年独自舔舐伤口的自己才能稍微找到一丝安慰。 这场谈判注定要不欢而散,云洁也懒得在这种人身上多费唇舌。 “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弃的。到时候我让律师跟你谈。” 云洁的声音沉而坚定,像是说给高齐泽听,又像是在鼓励自己。她说不过他,就让律师去说,就让专家团队去说,他能请得起的律师,她一样也付得起酬金。 “那关小姐请自便,我不介意你再给我多寄几封律师函!” 高齐泽挺直脊背,挽着西装下楼,云洁住的楼层不算高,他没有走电梯,就那样一步一步地沿着扶梯走。 他的脚伤本来就没好,整个人步履虚浮,险些一脚踩空栽倒在地上,他愣了一会儿,魂不守舍地继续下楼。 他生平第一次挨揍是因为她,还是被另外一个男人。 他气得发疯,嫉妒得发疯。他一路飞驰到她家楼下,想跟她摊牌,但人真正踏进小区院子里的时候,他又实在提不起任何的勇气,正如这些天他一直断断续续躲着她一样。因为他知道茗茗这张牌要是真的摊在阳光底下,他们之间就彻底完了。 把车子开到很远的地方,他吸了整整一包烟。 远远地看着她出去又回来,她提东西下车,袋子上的奢侈品牌他大致认识一些,按照包装袋的大小和塞满程度,他知道她是给孩子买的。 他清楚自己已经犯贱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但是潜意识里还是想装迷糊一次。哪怕只是一点点悔过或是良心不安,哪怕仅仅是看在孩子的份上,她至少起了补偿孩子的心思。就这一点点回头的心思,足够让他放弃过去所有的屈辱。 有那么一刻,他想冲上去,拉住她的手说,“过去的事都算了,我们好好过日子。” 事实上他也这么恬不知耻地做了。 他轻轻地搭上她的手腕,想像过去一样说几句好听的情话哄她,但是对上她那看瘟神一样的眼神,他便如鱼刺哽喉,一句话都说不出。 她什么都不需要说,就已经在用眼神告诉他。 这辈子她都不打算跟他好好过日子了。 可他就是不甘心,他开始百般激她,他拿孩子要挟她,嘲讽她。指望她能稍微低头求一求他。 而得到的结果却是,她宁愿跟他鱼死网破都不肯说一句软话。她甚至故技重施,又让该死的律师过来跟他谈。 挫败吧,高齐泽。 发动车子之后,他漫无目的地在公路上转了一圈,最后还是往紫夜那边去,除了跑到顾意这里借酒消愁,他竟无处可去。 “小泽哥,最近是不是被哪个嫩模甩了,你往我这跑得有点勤啊。” 顾意是最清楚高齐泽的生活习性的。 过去他是一两个月来一次,这两三个月以来却几乎每个星期都过来,有时候一个星期都要过来好多次,频繁程度堪比那些泡吧小无赖。这大大刷新了他对这个高冷影帝的认知。 “给你拉生意,不好吗?” 高齐泽面容冷峻,还是像之前那样选昂贵的烈酒,端起酒杯就往嘴里灌。 顾意一边计算今晚的销售额要翻几倍,一边本着业界良知友情劝说,“好是好,但我怎么说也是良心商人,不赚伤心人的钱。” “滚……” 顾意吐了吐舌头,看这架势,他今晚是要陪聊陪喝陪开房睡觉一条龙服务了。 宿醉的代价是第二天头疼欲裂。 高齐泽是被一阵铃声吵醒的。他疲惫地躺在酒店的大床上,胡乱摸索了半天才找到手机。一夜未归,应该是家里人问情况的吧。 他试着清醒过来。 电话里的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温言暖语,“齐泽,林导最近有一个新片子要开机了,想请你当男一号……” 是余静打过来的。 他动了动干涸的唇,“余静,我没时间。” 接戏的事情应该让经纪人跟他说,让助理跟他说。什么时候犯得着劳烦公司的董事亲自出面。 余静不高兴地嘟囔,“你有空给一群路人签了半小时的名,接戏的时候就没时间了?” 还是柔柔弱弱的,带着一点点富家小姐的蛮横。 昨天的事情果然传出去了。高齐泽浑身一个激灵,“新闻你们没压下去?” 余静疑惑:“我为什么要压?你肯亲近粉丝是好事,就是太浪费时间了。下次让方雨辰给你联系一块有赞助的商业街,还能做做活动,拉点人气。” 高齐泽沉默。 他还以为连累到她了。那个男人的拳头挥过来就是一瞬间的动作,哪有路人刚刚好拍到。 “齐泽,这个林导的片子真的很重要。我们投了不少人力物力进去,重点是为了栽培公司新签的几个女艺人,你能不能抽点时间……” 最落破潦倒的时候,余静开了一个陌生的账户,给他转过去五百万人.民.币。虽然远远不能还清他父亲欠下的巨额债务,但绝对是雪中送炭。茗茗的药费,新房子的租金,一切缺口都得以补上。 明知道她动机不纯,高齐泽是无法拒绝这样的要求:“我在外面,你让管欣排时间吧。” “齐泽,你真好。” 余静兴奋不已,高齐泽态度冷淡,“没什么事我先挂了。” “等等,我还有事要跟你说。” 第22章 奉陪 既然下定决心要跟高齐泽抢茗茗,云洁第一件事就得找律师。 她暂时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大,毕竟高齐泽是公众人物,所以没敢麻烦圈子里的朋友帮忙解决。 律师行是她从未涉及过的,当年离婚的律师还是父亲关俊军替她请的,她净身出户,只需要走走法律程序就好。而这一次涉及到抚养权的争夺问题,云洁想来想去,只好打电话向老爸求救。 除了勤奋之外,父亲最大的特点是有经济头脑,所以起家很快。这些年在a市也约莫到了呼风唤雨的地步,但是中间隔着母亲那层关系,云洁很少求他,有时候忙起来,几个月一通电话也是常有的事。 “云云,怎么突然想起你这孤零零的老爸了?” 尽管父亲地事业很忙,只要是她打过来的,还是会很快接起,电话那端的脚步匆匆,隐约像是在外面。 “爸,我想让你替我请律师。” “律师?”关爸有些诧异地问,“云云,你好端端请什么律师啊?” “我帮朋友忙。” 当年她跟高齐泽的事情父亲也多少知道一些。他难得跟母亲站在同一阵线,抵制高齐泽,现在要是再让他知道茗茗的事,指不定要闹出什么大事。 父亲是很了解她的,因此也不买账他的敷衍,“那是什么朋友,普通朋友你会亲自过来麻烦我?” “爸,你就别问那么多了,总之这场官司很重要,我想拜托你找比较有能力的律师。” 关爸见状再不追问什么,只就事论事道,“民事纠纷还是经济纠纷?争什么的?” “民事。”云洁默了默,有些支吾道,“争……抚养权。” “哦。”关爸微微一愣,然后爽快地答应下来,“云云,这事儿包在爸爸身上,我给你找a市最好的民事律师。” 关俊军的办事效率果然是神速。第三天就有人直接找到云洁的工作室。 当时云洁还在忙之前《人在水上漂》的海报,站在朱蓉蓉的电脑跟前,精抠每一个滤镜的效果。 她向来喜欢追求完美,工作室的老人大多都习惯了,而新来没几天的朱蓉蓉当然是受不了这些的,暗自叫苦不迭,终于盼到救星过来,朱蓉蓉如释重负。 不敢让对方多等,云洁放下手头的工作。 对方是一个约莫三十岁左右的年轻男人,穿着笔挺的工作西装,迈着优雅而迷人的大长腿,引来工作室里一票子的艳羡目光,孙盈盈和林靳言这一类的少女更是眼珠子都看直了。 云洁远远看着,开始怀疑她老爸是给他找的是律师,还是……相亲对象? 对方在她的办公桌前坐下,礼貌而客气地掏出名片,“关小姐,您好,这是我的名片。” 云洁没报什么希望,只接过来随意看了一眼。 陈清逸,大同律师事务所一级律师。 大同么,她一个外行都知道这是国内相当有资历的律所,而他居然是里面的? 看来,人真的不能貌相。 “陈先生,你好。” 云洁回以客套的寒暄,也拉开转椅坐定。 简单的会面之后,气氛就无声地沉寂下来,对方一直盯着她看,这多少让她有一点点不自在,她张了张嘴,想提醒他赶快说正事。 陈清逸却突然莞尔一笑,“没想到真的是关云洁,我姐姐以前经常追你演的电视剧。” 当年她还没毕业就接了一部叫《爱情不回来》的青春偶像剧,一炮而红。可是真的已经很多年了,现在经人提起,她都觉得那遥远的像是上辈子的事。 云洁更加尴尬了,“都是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让陈先生见笑了,陈先生才是年轻有为。” 陈清逸微笑着点头,“干我们这一行的都比较闷,刚才的开场白没吓着您吧?” 开场白……云洁噗地一声低笑出声,“那开场白完了,陈先生是要打算跟我谈正事了?” “那是当然。您委托我争夺抚养权的这个案子,我从您父亲关先生那里几乎没有得到具体的信息,我今天来是特意了解情况的。” “如果男方是演员,比较有手段,而且孩子喜欢他多一些,那该怎么办?” “还有,如果女方很多年都没有见过孩子,法官会不会因为她没有履行为人母的义务而改判?” “如果…… 陈清逸刚听了几分钟,就很客气地打断她,“关小姐,法律上的事情不容许一丝一毫的模糊,我建议您最好提供真实可靠的信息。” 真实可靠么,云洁有些怔愣。 陈清逸挂出招牌式的淡笑,耐心解释,“比方说,您说的那个男演员是谁,我们好调查他是否适合抚养十岁以下的儿童,过往有无不良记录,还有您说的朋友,具体又是什么样的职业和收入,来决定该走什么的渠道,还有相关的调查取证。” 这一行他也做了好几年了,很多客户因为面子不愿意直接承认自己的情况,可是身为律师,他有义务了解事情全过程。 “可以的话,您介意把当时事情的经过都说一遍吗?” 那道深可见骨的伤痕她自己都不愿意提及,何况是面对这样一个陌生人,她根本开不了口。 见她面露难色,陈清逸又安抚她说,“关小姐请放心,我们这一行有保密条例的,不会泄露任何个人隐私。” 既然迈开了这一步。这一切都是她应该考虑要承受的东西,“事情来龙去脉比较复杂,我一两句说不清楚。” 陈清逸看了看腕表上的时间,客气道,“关小姐如果不赶时间的话,我们可以找一块更安静更保密的地方,慢慢谈。” 两人去了附近一家高级茶馆的包间,云洁还是有些迟疑,“我都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陈清逸微笑,“那就理一理再说,今天我就是您最忠实的听众。” 伴着袅袅茶香,尘封的记忆被连根拔起,故事再长,也总要划上终点。 听完那段漫长而不堪的过往之后,陈清逸不由得一阵唏嘘。 来之前姐姐还一直托他找云洁要签名,他当时还数落大姐三十多的人了,太肤浅。现在再看面前这个曾经风光无限的女人,他的眼里多了一丝心疼。 “关小姐,过去的都过去了。” 云洁眉眼淡淡,“陈先生觉得,我有多大的层面赢?” “关小姐提供的证据虽然很多,但是时隔五年,全部调查起来可能会有一些难度。但是孩子的年纪太小,您又有充足的证据证明自己是在不知情的情况才选择不探视孩子的,加上孩子的父亲工作特殊,要拿下孩子的抚养权,问题不大。” 这是她遇见高齐泽以来,第一次看到希望,云洁连声道谢。 陈清逸还是很客气地微笑说,“您的父亲曾经帮过陈家大忙,关小姐不用客气,我会竭尽全力帮您。” 高齐泽当天下午收到的律师函,那时候他正在公司看新送来的剧本,听到有律师找他,其实已经大约猜到对方的来意。抱着一点点侥幸心理,或者是版权纠纷,或是合约方面的事,他拒绝见客。 没想到对方很嚣张,坚持要把律师函亲自交到他手里才行。 “高先生,你好,我是大同律师事务所的陈清逸,受关小姐的委托,给您带律师函过来。” 来头不小啊,用最一流的律师团队对付他,还故意给他一个下马威,高齐泽站在原地不动,像是没有听到一样,独独那犀利的眼神傲慢得可以。 “我的来意,想必高先生也知道了,今天要跟您谈谈有关高茗的抚养权问题,针对……” 她的速度真的很快,只隔了三四天左右的时间,迫不及待地要把他逼上绝路。 “回去告诉她,这件事我决不妥协,想要孩子,让她做梦!” “我知道了,高先生还有什么事需要我向我的当事人代为转达?” 面前这个男人在律师行业的名气他是知道的,沉稳冷静,显得他自己倒是狗急跳墙一样,高齐泽不打算继续暴露下去,他不耐烦地拨通内线,“管欣,进来送客!” 陈清逸表情一滞,不过须臾又重新堆起程式化的笑容,“既然高先生不愿意在您的办公室跟我们谈,我们很快会有更好的谈话场所,下次再见。” 还敢威胁他,去法院谈是不是? “好啊,我奉陪到底!” 气急败坏地轰走陈清逸,高齐泽从抽屉里抽出一份薄薄的文件报告。是早上跟他固定合作的律师送过来的。 上面仔仔细细地替他分析了抚养权争夺中可能出现的情况,他赢的几率,并不高。 烦躁地将文件丢在一边,他掏出随身携带的香烟点燃,狠狠地吸了一口。 这个女人,真的是要逼死他! 第23章 三更合一 大同律师事务所的办事效率跟父亲一样高。晚上云洁就接到了陈清逸的电话。 陈清逸说他下午去见过高齐泽,汇报情况的时候虽然语气平淡,听得出来信心十足,眼看着官司要赢,云洁心里闷闷的,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陈清逸非常尽职尽责,在电话里还不忘帮她多争取些权益,“关小姐除了抚养权以外,还希望争取到什么,比方说精神损失费之类的?” 她要跟高齐泽讨要精神损失么?云洁忽然想起上一次律师跟她谈话的场景。 “关小姐需要我帮您争取什么?高先生的名下的房产,存款还是……?” “我什么都不要。”顿了顿,她又有些无奈地说,“包括他本人。” 昔日的种种难堪还历历在目,中间隔着五年的痛苦与煎熬,若非为了孩子,她真的提不来心思,跟高齐泽再斗下去。 “关小姐,您有在听吗?”许久得不到回应,陈清逸轻声试探了一句。 “其他的都不要了,我就要孩子。” 不知道是不是听出她的身心困乏,陈清逸声音柔软地安慰她,“关小姐不用顾虑太多。其实他真的不占优势,如果案件开庭受理,至少会对他身为艺人的名誉造成影响,对方一定比我们还急。” 经他一提,云洁几乎立刻想到了高齐泽恼羞成怒的样子,明明是一副俊美的皮囊,却狰狞得可怕。 陈清逸不了解高齐泽,这是一个什么极端都能走的人,云洁想起他时,有时都会莫名地害怕。 “他一个大男人带孩子不容易,能要回孩子就行,其他事我不想追究。” “好的。”陈清逸正色道,“我尊重您的意愿,到时会按照您的意思跟他的律师谈。” “那谢谢陈律师了。” 放下手机,云洁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却怎么也睡不着了,回想起大学时代那段纯纯纯的爱恋,她突然有些想哭。 第一次见面就没羞没躁地拦住高齐泽,管他要名字,他爽快地给了,她就再也不想善罢甘休。 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两人遇见的机会慢慢多起来,追他的时候,云洁没少下功夫,高齐泽大约是耐不住她的死缠烂打,没几个月就老实妥协。 那时候他在旁边的音乐学院上课,周六周日整天都会过来陪她,同吃一份饭,同吃一个雪糕,她逛街扫货,他提包买单,所有小情侣们一起做过的事情他们都做过。 一个音乐,一个舞蹈,两个人亲密无间无话不谈,真正出现隔阂的,大约是她正式拍戏开始。 除了戏剧学院之外,舞蹈学院的学生也是星探们重点关注的对象。 20岁的云洁形象清纯,在镜头面前颇有张力,接了一个普通歌手的mv之后,那首歌没怎么火,反而捧红了她。 很快就有知名经纪人过来联系她,说有制片方开出很可观的片酬,请她出演女一号。 云洁兴奋莫名,这种好事于她而言就是天上掉馅饼。 事实上每年从全国各地的戏剧学院,舞蹈学院毕业的学生成千上万,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好的运气,能够一炮而红。 她兴冲冲地跑去告诉高齐泽这个好消息,他却只是闷闷不乐地垂眸听着。 “你不高兴吗,齐泽?” “没有。”他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你能签约,我当然高兴。” 那他为什么摆这样一副苦瓜脸出来,她又不是看不出来,云洁转了转脑袋,惴惴不安,“对了,伯父伯母他们会不会介意……” 这之前她只跟高齐泽的父母见过一面,对他们二老的事情知道的不多,只清楚高家的家世不错,父母都是比较正派的人物,不知道他们会不会不喜欢儿媳妇抛头露面。 “小傻瓜,想哪里去了。我父母都很开明,不会在乎这些的。” “哦……”她的声音低低的,其实心里是不太相信的。她可是听说了,高齐泽的母亲还是学校的领导,书香世家,怎么看一个在娱乐圈混的媳妇。 她当时的演技本来就不好,在情人面前又是毫无保留地呈现,这点小心思根本逃不过他的眼睛,高齐泽敲了敲她的脑袋,“还在多想!” 云洁不依,非要问个水落石出,“那到底是为什么啊!” 他叹了口气,紧紧地将她搂在怀里,有些无奈地开口,“我怕以后有人跟我抢你啊。那么多人都可以看见你了。” 他这是……吃醋了?云洁嘴上不明说,心里还是喜滋滋的,“哎,现在的明星那么多,哪有那么容易红。” “你是不相信你自己,还是不相信我的眼光?我看中的媳妇,不红也难啊。” “那你就是不反对咯?” “当然。媳妇的事业要全力支持。” 有了高齐泽的肯定,云洁更加坚定自己的演艺事业。 她做什么事都很认真,真正用心投入去做一件事就会投入百分百的精力,试戏的时候,导演说她表演功底还不到家,她就拼命地练习表演功底,每天对着卧室的墙壁背台词,一惊一乍的,连母亲都说她是魔怔了。 因为忙着拍戏,她开始频频离开学校,跟高齐泽的联系自然就少了。 云洁开始并没有很在乎这些,她想着高齐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有自己的工作,两个人虽然没有以前那样如胶似漆,但是还能保持一周一次的见面,这不算什么。 那天她主演的第一部电视剧终于杀青,在片场熬了好几个夜晚,云洁早就累岔气了,一回到宿舍就闷头睡下,下午的时候,她接到了高齐泽的电话约她出来。 云洁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但是一想到两人已经十多天没好好见面了,又不忍心拒绝。刚迈出宿舍就看见他站在外面,大热的夏天,一身冷冽气息。 云洁揉了揉朦胧的睡眼,小跑过去,“你怎么现在过来了,不用上课吗?” “辞了。” 好端端的怎么就辞了呢,云洁心里一惊,有些不可思议,困意也消减了大半。 高齐泽又钝然道,“我以后都没工作了。” 啊?当时她并不知道高齐泽其实是个典型的富二代,以为他丢了饭碗会很难过,还很认真地安慰他说,“没关系啦,你那么厉害,去哪个学校弹钢琴都可以的。” “那你呢?你会等我吗?” “我……当然会啊……” 还没等她说完,他就捧起她的脸,准确无误地找到了她唇瓣的位置。 时而似狂风骤雨,时而又像杨柳依依,他就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自己浓浓的爱意宣泄给她。 过了很久他才放开,云洁被她吻的气喘吁吁的,大口喘着气,还来不及说话。他就搂住她的腰,抱她去了离学校最近的酒店,刷开门卡,反手把门带上,他密密麻麻的吻再次落了下来。 以前的高齐泽一直很规矩,他们之间最多就是拉拉小手,搂搂小腰。 就连她生日那天,他送了她一副很漂亮的墨镜,她喜欢得不行,把他抱得紧紧的,他也只是亲昵地吻了她的额头,无限宠溺,“还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买。” 而那晚他热情异常,抵着门板就开始疯狂地吻她,仿佛想要把她揉进骨子里去。吻到动情处,他开始急切地拉高她的羊毛衫,两人很快就一起陷进了柔软的大床上。 “可以吗?” 最后关头,他埋首在她耳边,喘着粗气柔声询问。 热恋期的女孩子一般都没什么大脑。云洁猜想他可能是因为丢了工作而心里不安,所以急于把关系更进一步。 她是打心眼里喜欢他的,所以也没有那么多顾忌,就随了他的意思,她闭着眼睛,妖娆得像一朵盛开的花,承受他给的一切疼痛和快感,毫无保留地在他的身下绽放。 第二天,两人到了中午才悠悠醒来,他搂着一.丝.不.挂的她,“云洁,嫁给我吧。” 口气像是理所当然的命令一般。 那时候她还不满21岁,真的没有想过这么早嫁人,云洁脑子一片混乱,她懵在当场,看着他的目光变了几变,从满心期待到后来的逐渐转冷。 “不愿意就算了。”高齐泽收回视线,语气冷沉。 哪有人这么求婚的啊,一点耐性都没有,云洁一张小脸气得鼓鼓的,还是张开柔柔的小手,轻轻拥住他,“别,我嫁给你。” 喜欢就是喜欢了,一辈子遇见这么一个人就喜欢上了,挺好的。 一张结婚证,一对素环,从民政局出来,云洁还觉得自己像是做梦了一样。 高齐泽的父母知道以后,把自己在a市的一套房产转到她的名下,就当是两人的结婚礼。云洁和高齐泽虽然更想自己打拼一套房子,但是他们不想违背二老的意思,还是搬进去住了。 婆婆林媛知道云洁忙不过来,还特意替她请了阿姨打扫收拾家里。 她那时候刚刚走红,档期每天都排的满满的,不是早出晚归,就是长期不在家。两个人只是见过双方父母,连酒席都没时间办。 几个月后,云洁主演的两部偶像剧相继上市,她身价大涨,片约更是多的接不完。 又一部新戏开机,她准时到场参加,而这一次格外不同的是,一到片场云洁就觉得胃里直犯恶心,她扶着护栏呕了半天,到医院检查,得到的结果却是,她要当妈妈了。 “我不可能怀孕。” 她看了一眼薄薄的化验单,又定定地看着医生,还是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医生对这种情况是见怪不怪了,只是一脸的不悦,“都三个多了才过来,现在拿掉多伤身体,早干什么去了?!” 三个多月前,正是他们刚结婚的时候,那段时间他每晚都要闹腾,她想着新婚燕尔,也没有推拒太多。 但是云洁记得清清楚楚,他每次都做了措施,怎么就突然怀孕了呢。 她心有疑虑,回家的时候拉开床头柜,里面还剩下很多避.孕.套,都是拆过封的。 她在白炽灯下拿出其中一个,上面布满了细细密密的针眼,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明明结婚的时候就已经说好了,她现在事业刚刚起步,不想那么早要孩子,而且她还年轻,晚几年再生也不迟,高齐泽虽然看起来不太高兴,还是耐不住她的撒娇,勉强答应下来…… 前所未有的争吵爆发。 高齐泽不顾她的反对,坚持不准她拿掉孩子,而她的助理却天天打电话催她赶紧去片场,一大群人还在影视基地等着她开机。 生孩子少说得耽误一年,云洁那时候还太年轻,自认没有这个胸襟和气度,能接受自己辛辛苦苦爬上去的事业突然沉寂。 高齐泽说服不了她,就让家里的阿姨看着不让她出去,为此还多请了两个人,专门监视她的一举一动。云洁的行动受到了限制,而高齐泽自己跑的没有踪影,一个星期都见不到一次。 再次见到他时,两人又因为孩子的事情起了争执,云洁情急之下说了重话,“高齐泽,我们这样过还有意思吗?还不如分了算了。” 高齐泽怔住,他脱下西装,直接甩到了地上,眼里暗流涌动,“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们离婚吧。” 她冲口而出,心里却并不想就此结束,但是她真的很不喜欢高齐泽背着她私自做主要孩子,没有人愿意让自己的生活随意被别人操控,哪怕是最亲密的丈夫。 高齐泽表情阴翳,生硬的目光几乎将她生吞了一样,“你是不是很早之前就这样想了?” “我……我……” 她其实有点后悔,但想起这几天助理催来催去的电话,想起自己扶着盥洗台呕个不停之后的苦相,她又拉不下脸这么快在他跟前认错。 云洁支吾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高齐泽却冷笑起来,用力捏着她瘦弱的肩膀,“想走?除非等我死了再说!” 说着一把将她推到沙发上,甩门而去。 有些话说出去就是覆水难收,高齐泽偏偏是个爱较真的人,那天之后他再没有回过家。 他越是不回家,云洁就越生气。她找准机会,偷偷跑了出去,那时候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四个多月了,她的孕吐反应非常厉害,她害怕被人认出来,没有勇气去医院打胎,只好先回娘家打算。 知道高家出事,是在一个月后报纸的经济版上。上面大篇幅报道一家a市颇有影响力的汽车零配件加工有限公司破产,面临数亿的负债。记者抓拍到公司董事长的近照,憔悴而熟悉,正是她只见过几次的高明辉,高齐泽的父亲。 也正是到了那个时候,她才知道高齐泽的家世曾经显赫到她无法预想的地步。 之前高齐泽的种种恶劣行径好像都得到了解释,她一面气他瞒着不说,一面又开始担心高齐泽的处境,她不顾家人的反对,挺着大肚子急匆匆地往高家赶,没想到却撞见最不堪的一幕。 在他们住的小区楼下,余静挽着他的胳膊,隐隐约约能听见嘻嘻哈哈的笑声,他们的背影艳羡旁人。 现在想来,她这辈子所有的不幸好像都是他推着走过来的,结婚是他推的,生孩子是他推的,离婚也是…… 哪怕被余静上门挑衅,哪怕亲眼看到他跟余静亲密地在一起有说有笑,她都固执地不想离婚,如果不是茗茗被他送走的话,她想她或许还会忍气吞声跟他过上几年。 好在,她终于蠢到头了。 陈清逸的能力云洁是信得过的,得到他的名片之后她在网上查过,陈清逸在业内声誉很高,年纪轻轻已经解决过国内好几起重大的离婚案件,每一次都是完胜。 法律手段的程序复杂,并非一朝一夕能解决,着急也没用,云洁是知道的。告诉自己只要安静地潜心工作。抚养权的事情交给她处理就好。 每天晚上她都会接到的陈清逸的电话。一本正经地跟她汇报案子的进展情况,偶尔也会幽默地说些趣事。 这天说完正事,陈清逸又在抱怨下榻的酒店服务太周到,连某些非.法业务也有人电话推销,他重点跟她模仿打电话过来的小姐声音如何娇媚,一嗲一嗲的声音学的惟妙惟肖,逗得云洁合不拢嘴。 “你要真不喜欢的话,要不给你换一家?” 陈清逸沉默片刻,然后义正言辞地拒绝,“东方君悦的环境很好,我也暂时没有拉行李的打算,虽然房费稍微有点贵,以我目前的经济实力,应付下来问题不大。” “哦。”云洁又被他这样的伪装逗得微微裂起嘴,她顿了顿,毫不客气地拆穿他说,“陈先生,八千一晚的房费和服务附加费用,这似乎是我父亲考虑的问题。” “哎呀。”陈清逸惊呼,“关小姐还知道多少钱一晚?是不是我说贵,说到你心坎里去了。” 他一单案子收的诉讼费都不知道是房费的多少倍,还在她面前装。 挂断电话,云洁整个人的心情都好了不少。 起初知道陈清逸有心让她放松,别太紧张茗茗的事情,云洁对这种类似于家人层面的关心一贯配合,没想到还真的有一些效果,一连几天下来,至少她能睡的着觉,工作效率也恢复到从前的水平。 《人在水上漂》所有预告片已经正式做出来,11月底临近年末,工作室的三个主要成员难得凑在一起,开会讨论“七剪”的未来的发展走向。 这一年工作室成长迅速,业内名气飞升。云洁主持开会的时候也是信心满满,敲定明年发展的整体规划,“工作室成立之初因为资金问题,接了不少游戏宣传片、旅游广告之类的剪辑,现在订单多了,为了把项目做专做精,基本上可以确定,明年开始我们只接电影预告片。” “这点我非常赞同。”孟随点头道,“自从上次《凤归来》获奖之后,国内几个知名导演都先后联系过我们,希望能成为他们的御用剪辑团队,以后的单子只会越来越多,我们专心吃好电影这一块蛋糕就行。” 开会前林靳言已经将有意向合作的对象名单整理出来,连着吴导在内,林导,张导,周导这几位都是拿过多项大奖的优秀导演,背后也都是拿得出手的影视公司,算上高齐泽所在的星语影视公司,一共六家,云洁一直都是避着他的,所以在开会之前特别删掉了星语。 孟随问她为什么,云洁只是敷衍,“以前有过节,不想接。” 见她突然不说话了,孟随缓缓接过话茬,“未来的中国电影广告市场蓬勃发展,我们想一大独大实在太难。以后发展的方向应该重点落在风格问题上,目前经常合作的几个导演都来自不同的影视公司,如果预告片的制作风格过于固定,其实不利于工作室的长期发展。” 崔玖作为工作室的老人,在这种关键时刻,也得硬着头皮发表一些建设性的话语,“恩,说的是,明年对于新人的培养,也应该多做努力。” 90分钟左右的电影,从里面抽取一到两分钟的镜头,每一个细节都要做到十分精准,目前这项工作的主力还是孟随和云洁来做,订单多了,两个人根本忙不过来。 “这个就交给我们崔师傅了。”云洁回过神,看崔玖打官腔时满脸的不自在,忍不住调侃他说,“你看,这次朱蓉蓉其实也做的不错,全是崔玖指导有方。” 《人在水上漂》的第二版预告片是张小八和郑不懂的人物专题预告片,第三版则是全剧情概念预告片,漫画效果的海报跟电影镜头无缝相接,后期加上一点点二维特效,瞬间让原本静态的海报活了过来,整个画面俏皮又不显得突兀,堪称完美。 崔玖一听脸都绿了,那些二维特效他做得想吐不说,就连漫画的风格云洁说了半天,朱蓉蓉的半吊子水平还是他补的窟窿,“云洁你不厚道,不就是起哄让你去龙抬头放了点血,至于这么坑我吗?” 孟随挑眉,“难道就没坑我了?该!” 三人都是老相识,互损起来是一点面子都不留。没一会儿会议室里的画风突变,一改之前的沉闷。 快散会的时候,云洁接到陈清逸的电话。 工作时间他从来没有干扰过她,除非是很重要的事情。云洁心底一凉,起身回去自己的办公室接。 陈清逸的声音淡淡,听不出什么喜怒,“关小姐,刚得到的消息,现在的情况有变,我想跟您商量一下解决的对策。” 她是不懂法律上这些弯弯绕绕的,想着一切事情都交给陈清逸,没想到还是斗不过他,云洁跌坐在柔软的电脑椅前,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 五年前已经是那样的狼狈不堪,五年后的今天,她还是注定要一无所得吗? 眼泪不争气地掉下来,云洁沉默了半天,才撑起最后一丝力气问,“到底出什么事了?” 陈清逸自然是听出了云洁的不安,连忙宽慰她说,“关小姐先别紧张,也算是个好消息,对方律师忽然提出要庭外和解。” 其实接到这个消息,他也有些意外,前几次见面的时候,对方的气焰都还很嚣张,也就是最近的一次才态度急转。 怎么会这样?高齐泽根本不是轻易那种罢手的人。 “他怎么说的?” “高先生愿意让出高茗的抚养权,但是有一定的条件。” 云洁刚刚放松下来的一颗心又紧紧地揪了起来,“什么条件?” “孩子归您扶养之后,高先生要求每个月对高茗享有两次以上的探视权利。” “如果法庭上解决,这个条件可以避免吗?” 陈清逸的回答第一次有些为难,“这个恐怕很难做到。” “高先生作为高茗的监护人之一,享有绝对的探视权。区别就在探视的频率问题上,鉴于高茗的年龄太小,一个月两次虽然有些过分,但是法官考虑到前五年都是他独立扶养孩子的,可能不会在这些细节上对他过分苛刻。” 陈清逸知道高齐泽的个人品质有多恶劣,他也觉得这样做对云洁并不公平,所以才打电话过来询问,“如果关小姐对这样的和解结果并不满意,我还是可以竭尽所能,替您在法庭上争取更多的权益。” 云洁想了想,婉拒陈清逸的提议。 她不是高齐泽,什么事都要弄到鱼死网破才肯收手。既然他已经做出退让,她没必要把他逼到死为止。 但她绝不会因此可怜高齐泽,她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茗茗何时才能回到她身边,“什么时候,孩子能过来我这里?” “相关的细节我还在跟对方谈,不出意外的话,大约一个星期后。” “那就等他把孩子送过来吧。”云洁说完,平静地添上一句,“越快越好。” 高齐泽依言在一个星期后把孩子送来。 几天前云洁早早收拾好公寓,到晚上七点,兰姨拉着两大箱行李,他抱着孩子,尾随她上了电梯。 密闭的电梯间,大人们都没有说话,只能听见茗茗一个人的软软的乞求。 “爸比,我想睡觉,我们回家好吗?” “爸比,你干嘛都不理我了。” 云洁忍不住望向旁边,高齐泽薄唇紧抿,兰姨轻微叹息。 这之前云洁一直没有自己联系过高齐泽。一来她真的不知道还能跟他谈些什么,二来她想留他和茗茗单独相处的时间,孩子跟他的情分她是清楚的,她暂时不敢比也比不过,以后见的少了,她怕茗茗适应不了。 “这些是茗茗的衣服和生活用品,她的喜好我都记在这个小本子里了。”东西都放好之后,兰姨将行李箱搬进云洁家,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记事本,郑重交给云洁,眼里流淌着无尽的不舍。 “兰姨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孩子的。” 高齐泽不屑地轻哼一声,然后转身要走,茗茗看了看高齐泽,又看了看云洁,哇的一声哭了。 她一哭,本来就很紧张的云洁彻底没辙,她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看着茗茗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爸爸,你回来啊,别丢下我。” 高齐泽只得掉头,他弯下腰,还是像以前那样耐着性子哄她,“宝贝,别哭了,要乖一点,好不好?” “我不要爸爸走。” “爸爸过几天还会来看你的,你跟妈妈住一样的,乖,叫妈妈。” 高齐泽居然愿意在孩子面前主动提及她,这是云洁万万没有想到的,她连忙蹲下.身子,试着抱孩子,茗茗见是她靠近,一下子就把她推开很远。 “你不是我妈妈,你走开,我不要妈妈,我只要爸爸!” 孩子适应需要时间,云洁安慰自己,而且高齐泽还在,她不能太狼狈。 见云洁不顾孩子的挣扎,强行把孩子抱了起来,高齐泽冷冷地扫了一眼,狠下心走了。 茗茗一直哭,哭累了才睡,睡醒了又继续哭,嘴里不断嚷嚷着要找爸爸。连最爱吃的鸡蛋面都无法收买。 云洁第二天没去工作室,在家怎么哄都哄不过来。 只要她一亲近茗茗,孩子就哭得更加厉害,“我要爸爸,走开,我要爸爸,你这个坏女人,走开!” 云洁被逼的没办法,当天下午,只好舔着脸找高齐泽救场。 “孩子都给你了,你还想怎样?” 高齐泽语带愠怒,云洁一怔,隔了半晌才懦懦地说,“茗茗想见你。” 高齐泽的声音冷淡,“在拍戏,没时间。” 好不容易被他逮到机会,云洁知道他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但她是真的慌了,孩子嗓子都快哭哑了,这样下去身体怎么受得了,她恨不得那些眼泪都是她自己流的。 她咬了咬牙,低声祈求,“茗茗很需要你,她一直哭。” “那晚上再说吧。” 所谓的晚上就是九点多以后,换做平时,孩子早就该睡了。他揉了揉茗茗的脑袋,轻声安慰几句,孩子登时就止了哭声,高齐泽起身准备离开,茗茗的小手揪住他的衣脚,“爸比别走,我要爸比给我讲故事。” “有故事书么?”高齐泽扭头问云洁。 云洁急急忙忙去抽屉翻出来给高齐泽,“只有几本童话。” “这些茗茗都不喜欢。”他扫了那些五颜六色的童话封面,然后语带嗔怪地说,“茗茗喜欢什么,兰姨给你的记录本上有写。” 这一整天她都忙着安抚茗茗,还没来得及看那本小记事本,云洁耳根一热,不自在地低下头。她做错事的时候,一直都是这样的。 原本嫩白的耳垂变得红润润的,让人忍不住想亲一口。 “算了,我自己解决。”高齐泽恨铁不成钢地说。 没有故事书,而高齐泽好像早就对那些故事倒背如流。小姑娘本来哭了一整天该没什么精神了,但是见到高齐泽又是另一番光景。窝在他怀里,越听越来劲儿。 云洁站在旁边,就是彻头彻尾的外人,到晚上十一点的时候,孩子还不肯睡,她自己却快熬不住了,云洁揉了揉眉心,“我去另一个房间睡吧。” 她暂时还没有勇气跟高齐泽住在同一个房间里面。 高齐泽的注意力全在孩子身上,连多看她一眼的功夫都没有,只随口应和说,“随便你。” 待到云洁恋恋不舍地离开之后,他轻轻拍了拍孩子的脊背,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得意的弧。 第24章 v章 云洁把房门反锁好,掀开薄被,她缩在大床一隅。 一墙之隔,她的孩子,她曾经的丈夫,正在同享父女天伦,她甚至都能听见小丫头银铃般地笑声,穿过密密实实的墙壁在她心里扎了根,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天真和率直。 而只能她躲在另一个房间里,偷偷地听着,偷偷地想着,其他的什么事都做不了。 这两天头疼的老毛病又犯了,无力地闭上眼睛又烦躁地睁开,云洁终于认命地关上卧室床头的晚灯。 这一夜云洁还是睡的极不踏实。她想了很多,想到了孩子的未来,想到以后要怎么跟高齐泽相处,悲观的时候,甚至开始怀疑从高齐泽那里要回孩子,到底是对是错。 所幸她第二天起来的时候,高齐泽已经走了。屋子里一切如常,干净得和他从来没有来过一样。 走了也好,不用尴尬地面对。 云洁推开房门,悄悄地坐在茗茗床边看着孩子,小姑娘抱着娃娃睡得很熟,但是眼角还有泪痕未干,小嘴巴微微嘟着,即便是在梦中,也是受了很大委屈的样子。 云洁轻轻叹息。 因为茗茗的到来,云洁的很多工作不得不暂时搁浅。 她竭尽所能讨孩子的欢心,但收效甚微。不过自从那天高齐泽来过之后,茗茗倒是哭得少了,只是还是在她跟前摆着一张臭臭的脸。 总在家呆着也不是办法,到了周末,云洁决定带她去郊区试试,那里的孩子多,或许见到比较多的小朋友,她可以融入进去。 出发前想到孩子对她的敌意,云洁决定先问问孩子的意愿,“那里有好多好多的小朋友陪茗茗一起玩,你,要跟妈妈一起去认识新的小朋友吗?” 这几天下来云洁已经习惯了孩子不叫妈妈。她起初是有些失落,但一想到五年没见,孩子需要时间接受,心里也就不那么难受了,她不叫,她还是以妈妈自称。 茗茗被云洁说得来了一些兴致,她眼珠子转了转,问,“是跟幼儿园一样吗?” 云洁微笑,“差不多吧。” 茗茗一把从椅子上滑下来,绕过云洁,“我才不要去。爸爸说了,幼儿园里没劲死了,小朋友们天天打架抢东西!” 五岁的孩子还没上过……幼儿园。 云洁心里又是一阵抽疼,她连忙轻轻地抱住孩子,“不不不,那里比幼儿园好玩多了,你整天呆在家里,就只有妈妈陪你玩了,那里有好多好多有趣的游戏,大家一起玩。” 茗茗用不信任的目光看着她,“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真的,都是真的。妈妈跟你保证。” 小孩子到底还是小孩子,几句话就被说动了,这些天把她一个人憋在屋子里,肯定也憋坏了。云洁收拾好东西,拉着茗茗下楼。 楼梯口有道挺拔的身影在等她,云洁眼神一黯,“孟随,来这里有事?” “是去上前村?” 上前村就是她常去支教的那个小村子,云洁滋味不明地点了点头。 “这几天你没去工作室,我想你周末也可能有事不去了,只是来这里碰碰运气,毕竟我也想小飞他们了。”孟随看了一眼她旁边的小女孩,微笑着解释。 她的过往一片阴霾,云洁从未跟这人正面提及过,不过当着茗茗的面,似乎也没有必要继续瞒着了,“恩,要忙着照顾我女儿,这几天我走不开。” 孟随听了,还是淡淡地笑,“东西都准备好了,我们上车再说。” 他说着想上前轻轻地摸了摸孩子的额头,被茗茗嫌弃地避开之后,他伸手去接云洁的行李。 车厢里安静得诡异。 云洁觉得自己是越来越失败了,还不如五年前胆大妄为,她动了动唇舌,干瘪道,“孟随,之前很多事没跟你细说,抱歉。” 孟随专心开车,不轻不重地回了一句,“我早猜到了。” 演艺事业巅峰的时候突然退出,肯定是遇到重大的挫折。好可惜,那时候他还没有走近她的世界。 两人都突然不说话,气氛变得更加沉寂,又过了一阵子,孟随试着挑起话题,“叔叔看过茗茗主演的电影,茗茗在里面表现不错呢。” 茗茗本来是要绷着脸继续装高冷的,这会儿一听到有人夸她,颇为自豪地说,“那当然,我有一个影帝爸爸。” “那茗茗能跟叔叔说说,拍戏的时候遇到什么好玩的事情了?” “那里有一只大蟒蛇,还有很多很多叔叔阿姨,她们每天都给我买各种好吃的。” 不得不承认,孟随比她还会逗孩子,后半程的旅途没有之前那么枯燥,一个多小时后抵达目的地。村子平时很少有车子来往,听到动静的孩子又大批地围了上来。 这些孩子也都是不谙世事的年纪,云洁每次带来的文具和吃的喝的,成了他们最珍藏的东西。其实跟他们一比,茗茗真的幸福太多。 小飞还是第一个兴冲冲地跑到汽车外面,冲玻璃窗里的云洁招手,“关阿姨,孟叔叔,你们终于来了。” 最近很多琐事,又是好几个星期没好好过来,云洁都觉得有些对不起孩子。 推开车门,她把茗茗抱下车,“小飞,阿姨最近很忙,不好意思。” 茗茗下车的瞬间,小飞一下子被这个和娃娃一样漂亮的妹妹吸引住了,眼珠子一直跟着茗茗转,“阿姨,这个小妹妹是谁?” 茗茗环顾四周,看到满地的黄土和泥沙,没有好玩的玩具,小朋友也都是脏兮兮的,她不满地撅起小嘴,“这里好脏,我要回家找爸爸。” 云洁尴尬赔笑,“小飞,这是阿姨的女儿,她不懂事。”说着又拉了拉茗茗的袖子,“茗茗,叫小飞哥哥。” 茗茗看了的小飞一眼,高傲地将小脸扭在一边,“穿得那么破烂,我不叫!” 云洁语带责备,“茗茗,你怎么能这么说话?” 这是小飞第一次见到城里的孩子,其实他知道他们家的条件不好,会被城里人瞧不起的,被茗茗一说,那种自卑的心理无限放大。他低着头,眼里满是与孩提时代不符的哀伤,“阿姨,没关系的。你别怪她。” 云洁叹了口气,只好亲自跟小飞赔罪,冷着脸把茗茗抱进去课室。周末很多孩子不上学,大家纷纷就坐,只有茗茗远远地站在一边,满脸的惶恐和不安。 “小伙伴们都在一起玩,你站在一边,会很没意思的。”云洁弯下腰,学着像高齐泽那样诱导茗茗。 “我不去,他们又脏又烂,我才不要跟他们一起!” “你……” “茗茗乖一点好不好,这些小朋友都和你一样可爱。你会喜欢他们的。” 茗茗捂着耳朵大喊,“我不去我不去我就是不——去——” 已经坐好位置的的小朋友听到动静纷纷望了过来,云洁的脸上火辣辣的,只觉得丢脸,她也不想管了,只冷冷道,“那行,你一个人站在这里吧。” 这孩子是被高齐泽惯坏了的,再这样下去,她以后出去根本没办法跟同龄的孩子相处。 云洁把她丢在教室的最后面。如往常一样跟孩子们唱歌,跳舞,做游戏,再教一些常用的汉字,英语。 大家还是像以前一样高高兴兴的,只是偶尔有好奇的孩子,会扭头看一看身后嘟着小嘴的,一身贵气的小女孩。 等到上午的课都结束之后,云洁走下讲台,问茗茗,“下课了,你跟妈妈走吗?” 茗茗早就快气死了,一见到云洁和纷纷往后望过来的孩子,哇的一声,又哭了。 一边哭,还一边嚷嚷,“你不是我妈妈,你不是。我妈妈不是这样的!” 云洁也不解释,只强硬地抱着她回到旅馆,等到她哭累了,云洁才问,“吃饭吗?” “我不吃!” 那就继续耗着吧,再不好好治治这孩子的脾气,以后吃亏的还是她自己。云洁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就静静地看着她。 茗茗哭得没有一点力气也不服软,只气鼓鼓道,“我想尿尿。” 云洁叹了口气,匆匆忙忙带她上厕所。 到了洗手间,小丫头又开始闹,“好脏啊,我不尿了。” 这已经是当地最好的旅馆了,跟市区的条件确实没法比,但至少还算收拾得干净吧,她都没有觉得脏,“连厕所都嫌脏,茗茗,你真的不能这样。” “我要爸爸……” 小孩子又开始嚎啕大哭,她一扯起嗓子哭,云洁就没办法了,除了慌还是慌,直到孟随听到动静赶来。 “茗茗乖,别哭了,叔叔带你去干净的地方上厕所,好不好?” 茗茗泪汪汪地看了一眼云洁,又看了看孟随,一边哭,一边摇摇晃晃地跟着孟随出去。 望着一大一小相携而去的背影,云洁又开始头疼了,她似乎……真的不会带孩子。 在上前村闹得很不愉快,下午云洁跟孩子们道了歉,早早地离开。 在车后座不住地揉额头,她艰难开口,“孟随,你有没有认识的熟人,我想尽快给孩子找个幼儿园。” 这么大了都没送过幼儿园,怎么跟其他孩子相处? “这事急不来的。” 孟随其实很能理解云洁的心情,但是他比她要理智得多,“c市就不比上前村,应该不少大人孩子都认识茗茗,她上幼儿园,接送都是问题。到时候被跟风的狗仔抓到,你跟高齐泽的过往肯定要被连根挖出来。” 他就算不知道那些过往到底如何,但至少有一点可以确定,当年的云洁,伤的不轻。 云洁还是无奈地叹气。她又怎么会没想到这个问题?五年了,她亏欠孩子的太多,茗茗已经养成了这样的习惯,如果继续放纵下去,她就是在害她。 茗茗哭得很累,这会儿已经在云洁怀里沉沉睡去。 孟随见状低声道,“云洁,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之前没有跟孩子一起,但是有一句话我不得不说,单亲家庭的孩子可能比较敏感,现在你首先要好好安抚孩子的情绪,我看她不太对劲,幼儿园的事情,倒不用太着急了。” “恩,我知道了。” 云洁疲惫地应了一声,只眼望向窗外五光十色的霓虹灯。 第25章 v章 到了公寓楼下,云洁抱着茗茗下车。 茗茗本来就是那种瘦弱的体质,身上没多少斤两,寻常人抱着其实并不算重,在云洁怀里却显得分外吃力。 孟随执意要帮她拿行李上楼,连个孩子都抱不动……云洁有些懊恼,又怕吵醒了孩子,只好再次麻烦孟随。 等她安顿好孩子,孟随轻声道,“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直接跟我说。” 今天大家过去的时候心情大好,没想到被茗茗的事情折腾了一天,云洁真的没脸继续接受孟随的好意,“孟随,我怎么能继续麻烦你?” 孟随怔怔地望着她和怀里的孩子,大的病怏怏的,小的纤瘦无力,这样一对母女,以后要怎么活。 胸腔里有股情绪要喷薄而出,他抿了抿唇,最后还是把话悉数咽了下去,“云洁,你就当是给我一个报答你的机会吧。” “当年要不是你投进去的那些资金,工作室就垮了。”说起往事,孟随的声音不觉低了下来,“一个工作室倒闭,在别人看来可能是换个地方继续谋生。而那是却我半生的心血。我的梦想是你撑起来的,这么大的恩情,我现在力所能及地回报一些,难道有错?” 云洁说不过他,只轻声叹了口气,“孟随,要说报答,你早就报过几百遍了。” “那一次我在工作室加班到很晚没吃饭,胃出血晕倒在工作室,如果没有你及时送我去医院,我连茗茗的面都见不了。” 救命之恩,比她那些臭钱珍贵百倍。 孟随失笑摇头,这是一段他最不愿意提及的过往。 还是她在原来工作室时发生事情,孟随当时觉得云洁放着好好的演员不当,来这里当幕后,这个爱美爱漂亮的小姑娘怎么能吃技术宅的苦,不过是玩几天新奇罢了。 他甚至还在背地里埋怨过苏岚乱招人进来,所以对她格外的苛刻,无论什么事都比别人要求得更加严格一些,他以为这样的打压能够让她迅速知难而退。没想到她一一坚持了下来,为此还把自己折腾进了医院。 “你的员工身体状况很糟,我建议让她尽量避免熬夜和不规律的作息,这年纪轻轻的,以后有的受。” 医生撂下记录本,离开的时候忍不住小声嘀咕,“加班到这个点还没吃饭,什么老板?!” 孟随愣愣地站在病房外面,身后传来几个年轻小护士们的低议论,“那个家属是谁哦,好帅啊。” “帅有个屁用,黑心老板一个,把员工使唤到胃出血,诺,就刚送进来那个。” 另一个小护士立刻心有戚戚地表示赞同,“哎,脸果然不能当饭吃。” 那些小护士们说者无心,听在孟随的耳朵里,是一千个一万个对不起云洁。大抵是到了这个时候,孟随才对这个人人都觉得她是靠脸吃饭的年轻女孩正眼相看。 “一般同事看到也会这么做,这算什么报答!” “孟随……” 云洁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给不了孟随任何的承诺和回报,长期拖着,只会害人害己。 就算撇开这件事不谈,这几年他对她无微不至的体贴和照顾,远远超出了报恩的层面,何况作为投资人,她出资工作室,也分到了应得的收益,孟随不欠她的。 “天很晚了,你好好照顾孩子。” 见她迟疑,孟随连忙把话说完就转身离开。 继续挑明,他害怕连这种理直气壮伸出援手的机会都没有了。 云洁接下来几天都没去工作室,从上前村回来之后,茗茗对她的态度急转直下,还不如刚来的那段时间。云洁想尽一切办法,最后不惜去去咨询心理医生,得到的答案只是多给一些耐心,慢慢纾解孩子的阴影。 求高齐泽那样的蠢事她绝对不能再做。唯一的办法,是云洁自己不断地开导孩子。 茗茗的脾气跟她爸爸很像,认定了的东西很难轻易更改。对她的触情绪更是如此,每次云洁想跟她亲近,茗茗就立刻躲开,恨不得让她滚得越远越好。 云洁实在没招了,最后不得不在孩子跟前改口我,试图缓解她的反感。 然而孩子的世界既简单又复杂,云洁越是想要百般讨孩子的欢心,越是因为急于求成而适得其反。 最恶劣的时候,她一想靠近孩子,茗茗就会摔东西,“走开,你不是我妈妈!” 这天晚上云洁被逼急了,只好口头搬出来高齐泽当救兵,“茗茗,你爸爸都承认我是你妈妈,你为什么不相信?” “你不是你不是,你就不是!”茗茗任性地强调这个答案,又低低哭出声来,“奶奶说了,爸爸很爱妈妈,妈妈也很爱爸爸,你讨厌爸爸,不是妈妈!” “谁说我讨厌他的?” 虽然是问,云洁已经猜到几分,她就纳闷高齐泽那样锱铢必较的人,怎么会好端端地做出退让?表面让出孩子,其实在中间挑拨。这件卑鄙到极点的事情,也只有他能做的出来。 茗茗一听却哭得更凶了,“你还骗人!你每次看爸爸眼神都不对!其他阿姨爱爸爸,她们就会很温柔地看着爸爸,只有你不是!” 云洁怔怔地愣在原地,孟随说的没错,孩子果然是最敏感的。 没有高齐泽。是她的一举一动给了暗示不好的暗示,是她没有给孩子一个正常的家庭。 云洁一把上前抱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茗茗,心疼地替她擦去满脸的眼泪,“茗茗相信妈妈一次好不好,我真的是你妈妈,我给你找证据。” 她说着小跑到自己的卧室,在保险柜里取出一本薄薄的相册,“这是爸爸妈妈以前拍的照片,你要不要看?” 或许她只有在孩子跟前不再逃避高齐泽,才能真真正正地让孩子消除隔阂接受他。 茗茗点点头,云洁微笑着翻开相册。 里面记录他们全部的恋爱的经过,一页页翻下来,都是他们之间最纯美的爱恋,小女孩看着看着,不觉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相册中间的一页,是她骑在高齐泽的脖子上,似乎从没见过他的爸爸对别的女人如此……宽容,茗茗看着眼睛都直了。 云洁追随着孩子的视线,目光也跟着柔软下来,这一张是在她的宿舍门口拍的。 那天他们去主题公园玩,她看到很多孩子坐在旋转木马上面,高高低低的,一时童心大起,也要过去玩,高齐泽嫌太幼稚,不肯陪她。 两人为此吵了一架,冷战一天之后,高齐泽没办法,巴巴地过来讨好她,“别生气了,你要真想骑,我给你当马,骑在我头上好了。” 她以为他说说而已,谁知道高齐泽还真让她骑在他头上,还让她的室友们拍下来留作纪念,“看,我这辈子被你压着了,这就是证据。” 回忆有多甜,现在就有多苦,云洁苦涩地笑了笑,轻轻搂住坐在身旁的茗茗,“现在你相信了吗,妈妈当年很爱爸爸。不然怎么会有你呢?” 茗茗很认真地看了看云洁。确定照片上跟他爸爸搂在一起的漂亮阿姨真的是她,有一点点相信云洁说的话,不过还是重重地摇了摇头,“可你都不愿意让我见爸爸……还不要我们。” 父母之间的事情太复杂,云洁不想跟孩子解释太多,她正想找个合适的理由搪塞过去,外面门铃响了。 隔着大门上的猫眼看到那个人,云洁真的不想开门,但是这个人的无耻程度她是知道的,他会一直按,直到惊动卧室里的茗茗。 她和孩子的关系才稍微缓和了一些,云洁真的不想就此回到原点,她打开门,愤怒又无奈地看着高齐泽,“你怎么又来了?” 高齐泽眼梢未抬,只懒洋洋道,“一个月两次的探视权,月底再不用就清零了,我太亏。” 第26章 v章 什么月底清零,分明是高齐泽诚心来找她不痛快的。 抢茗茗的时候他就已经说过,一切都是为了让她不好过。 云洁很不情愿放他进来,但她更明白不能让高齐泽杵在门外太久,小区里来往的住户都会发现,卧室里的茗茗也迟早会出来。 卧室里还放着相册,珍藏着那些她永远都不想再这个人面前拿出来的回忆,云洁不想自己撕伤口,“茗茗在卧室里,我去喊她出来。” 她表情冷漠,低着头把门彻底拉开,示意他进去。 那态度要多敷衍有多敷衍,要多不屑有多不屑,比讨债的上门还不如,高齐泽脸上讥讽的笑意沉沉。 “你不用这么难过。”他顿了顿,眉眼间尽是讥诮,“要是有意见,你可以再去找你的陈律师过来告我。让我想想,你这次又打算给我安个什么罪名?私闯民宅?还是拐卖儿童?” 他可不就是来讨债的么,讨一笔五年前的旧债。只是欠债的人从不给她好脸色,他这个债主混得还不如杨白劳。 而本来就不太高兴的云洁简直被他这样歹毒的话气死,“你怎么能这样说?!” 她根本就没有那个意思,而高齐泽总是要浑身带刺地跟她说话。 事实上陈清逸一个星期前已经跟她辞行。 临走前他确实跟她谈了很多,包括接来茗茗之后可能会面临的问题。 这一次新添加在离婚协议补充条例上的内容很多,他逐字逐句跟她解释了一遍,还想了不少应对突发事件的办法,而且跟她做出承诺,如果案子了结之后还遇到其他麻烦,随时可以找他解决。 但是云洁习惯了不麻烦别人,只要高齐泽按照离婚协议补充条例说的去做,她没必要跟他过不去,毕竟,他再不堪也是孩子的爸爸。 高齐泽不吭声,只大步流星地迈进客厅,里面一切如常,跟他上次来没什么变化。这个蠢女人,女儿在这里,都不知道给她多买点玩具,还当自己是一个人。 罢了,她也一贯把工作看得比什么都重要,没有一丁点责任心。 高齐泽冷脸环顾四周,目光被餐桌上一叠彩色广告纸吸引。 他径自上前拿出一张,大致看了看上面的内容,顿时面目阴沉,“你要送茗茗去幼儿园?” “恩。” 云洁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找合适的幼儿园也是当务之急。那一天茗茗在上前村的举动已经彻底打醒了云洁。 她不怪高齐泽没有教育好孩子,只恨自己当年气晕了头,太过在乎个人的感受,一心想着尽快跟高齐泽撇清关系,却没有识破他的谎言。如果当时她找一个私家侦探好好地查查他的行踪,或许就不会跟茗茗阔别这么多年…… “为什么不跟我商量?” 高齐泽说完就烦躁地把广告纸揉成团,随手丢进垃圾桶。 他这是商量的态度吗?这分明就是自以为能掌控一切的高姿态,云洁真的厌烦透了,“这件事你先别管,等有眉目了再跟你说。” 心理医生曾经严肃提醒过她,孩子否定她的根本原因在于她和孩子父亲的尴尬关系,所以孩子在场的时候,如果见到孩子的父亲,双方最好不要发生争执。云洁再有气也得强忍着,不能跟高齐泽直接吵起来。 “我是她爸爸,我为什么不能管?!” 对上高齐泽厉声质问,云洁低低一叹,“好啊,你这个爸爸把她宠得无法无天,让她和社会隔绝,就真的是为她好?” “我就是为她好!不像你……” 话不投机半句多,眼看着跟高齐泽三句不合就又要开火。身后突然响起茗茗稚嫩的声音,“爸比,你来看我啦?” 小丫头声音软软的,是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欢喜和愉悦,蹦蹦跳跳地往高齐泽这边小跑过来。 有了对比才知道区别。隔阂了五年,孩子大约真的很难喜欢她。 高齐泽见到茗茗出来,也收了对着她时冷厉的目光,重新在脸上粉刷好慈爱的笑,“宝贝,你拿的是什么东西?” 茗茗直接把那本相册拿出来,举高到高齐泽面前。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戛然而止,云洁的一瞬间顿时变得非常难看,而高齐泽已经看清楚孩子手里的那本相册,他眼神黯然,眼底浮动着她看不清楚的情绪。 “爸爸,原来你真的给妈妈弹过钢琴啊?” 孩子笑盈盈地把相册翻到最后一页,上面的照片是高齐泽跟云洁一起坐在钢琴台前,微笑着看着镜头这边。 “云洁……你……” 过去的所有难堪再一次重新摊开。云洁脸上火辣辣的,只正色道,“孩子喜欢看这些东西。” 就算是解释的时候云洁也根本不敢直视高齐泽,她偷偷瞟了他一眼,高齐泽还是像之前那样轻轻揉着孩子的头发,但脸上的慈爱也早就散了,现在挂在脸上的笑像是笑自己,更像是在笑她。 如果不是为了让茗茗尽快接受她,如果不是为了一时置气要跟高齐泽在这里争个高下对错……她不会自取其辱,可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吃。 云洁怕惹茗茗不高兴,没有直接从孩子手里夺走东西,只是略带歉意道,“今天很晚了,孩子该睡了,下次你早点来吧。” 父母之间的争执无论谁对谁错,到头来受苦的都是孩子,她只能竭尽所能跟高齐泽维持表面的平和。 高齐泽钝然收回视线,别人都下了逐客令了,他脸皮再厚也不好继续呆在这里,我想留在这里陪孩子的话到了嘴边,只好变成,“恩。我改天再来。” 高齐泽在公寓底下站了很久,直到楼上那抹光亮彻底黯淡下来之后,他才踏着夜色去了紫夜。走到酒吧门口时,他忽然觉得今天的酒吧的音乐也变得格外悦耳起来。 他脚步一顿,暗暗自嘲,哄孩子的东西他都相信,是不是傻到家了。 顾意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到如此……正常的高齐泽,就一个人很安静地坐在高脚椅上,偶尔往嘴边送一口酒,细细品酌,从侧面看整个人帅得掉渣。 他终于没有那么心疼自己的名贵好酒。 见顾意一直盯着他看,高齐泽招呼他过来,“你说,分手之后女方还留着以前热恋时候的东西,是什么意思?” 顾意一听双眼放光,“哇哇哇,小泽哥你终于情窦初开啦,不过看这架势,是看上人家的二手货了?” 高齐泽没理他,只自在地抿了一口酒,淡淡地回了他六个字,“揣摩剧本情节。” 被他这么损都没发脾气,看起来心情不错。 顾意继续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哦,如果是按照一般肥皂剧的套路,应该就是女的忘不了男的,但是因为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又不想跟男的和好,不过也有可能呢,是这个女的被男的伤怕了,她要留着这段不好的过往,时刻提醒自己,要想尽办法手撕渣男……你演的是谁?渣男还是备胎?” …… 高齐泽俊脸一沉,“顾意,你什么时候改行当编剧了?” 说到编剧,顾意难得腼腆地摸了摸后脑勺,“哪有,程芯是言情小说杂志社的编辑,我看她的稿子多了,跟着学了一点。” “程芯是谁?” “我老婆啊。”顾意一脸得意地炫耀,“前几天才订的婚,到时候摆酒给你发请柬哈。” 连默默单了二三十年的顾意都不声不响地找到了老婆。高齐泽心头一涩,又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小子行啊,怎么追来的?” “还能怎么追啊,投其所好呗,我老婆喜欢看电影,我没事就带她去电影院,她喜欢追星,我就死皮赖脸地管你要签名……” 顾意大咧咧地说了一半,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这些举动有一丁点丢人,“喂,你问这么多干什么,是不是春心动想给茗茗找妈妈了?” 高齐泽没回他话,只轻声嗤笑道,“电影院有什么好去的?” 顾意瞪了他一眼,冷冷吐出三个字,“没!情!调!” 第27章 v章 出人意料的是,高齐泽走了之后,茗茗没有闹。晚上云洁试着抱孩子睡觉,她小心翼翼地张开双臂,茗茗很听话地让她搂住。 第一次,孩子没有抗拒她,甚至好奇地问了她很多问题,最多的还是她和高齐泽的过往,只要是过去的事情,云洁都没有隐瞒,微笑着一一回答。讲到搞怪的地方,孩子就咯咯笑,她整颗心都跟着化了。 孩子心满意足地沉沉入睡,在静谧的小屋,她抱着孩子蜷在被子里面,茗茗均匀的呼吸声飘入耳膜时,云洁只觉这一生所有的残缺都圆满了。 早上醒来的时候,云洁还是维持着夜里抱茗茗的姿势,除了手臂有些酸,她已经很久没有睡得这样安稳,下床做好早饭,过去喊茗茗,“该起床了,小懒猪。” 茗茗揉了揉眼睛,看到眼前模模糊糊的云洁,“关……妈妈。” 这世上没有比这两个字更动听的音符,云洁强忍住夺眶而出的眼泪,“恩,乖宝贝,起床吃饭,好吗?” 爸爸也是这样叫她的。茗茗晃了晃脑袋,接着看了一眼放在床边的一摞衣服,小脸顿时涨得通红,“对不起妈妈,我……我不会穿衣服。” 那声音怯怯的,应该是怕她责备。云洁心里又是一阵难受,无论孩子怎样都是她的孩子。 平时都是兰姨给她穿的吧?兰姨没有教她,但至少贴身照顾她过,而她却整整在孩子的世界缺席五年。茗茗缺失的母爱,她用什么东西都挽回不了。 心里被石头压得难受。云洁强装微笑地拿起一件对襟薄毛衣,“没关系,妈妈教你,好不好?” 茗茗用力点头。 “把手从这边伸进来。” “真棒,还有这样。”云洁一步一步示范给茗茗看,“把扣子放在这个小洞里面,轻轻一合,扣子就扣好了。” 她每一个动作都极尽温柔,耐心地引导着茗茗穿好衣服,茗茗从来没有学过这些,虽然有些笨拙,不过胜在聪明肯学,磨蹭了半个小时左右,算是把衣服都穿好了。 工作室那边来了电话,说是吴导要亲自拜访,跟她谈一谈《人在水上漂》终极预告片的细节,这部电影一直都是云洁跟下来的,不能假手他人。 茗茗对她的态度刚刚改观,云洁不想半途而废,公寓没有其他人住,云洁只好带着茗茗过去工作。 早饭是三明治和热牛奶,茗茗连声夸她做的东西好吃,两人吃饱喝足之后,云洁找了一些孩子能玩的东西,和孩子一起出门。 前台孙盈盈如平常一样跟老板问安,“云姐,好几天没见你了。” 云洁点头示意,微笑着拉着茗茗进了她的办公室。 工作室里的一众人看着一大一小亲密的身影,眼睛都直了。 “诶,这个小茗茗怎么又过来了?”林靳言撇嘴道,“以前没听说云姐跟那个高影帝关系特别好啊?” “我倒是觉得他们关系不一般呢。”朱蓉蓉接触过云洁和高齐泽的事情,最有发言权,“那时候我做高齐泽主演的漫画海报,云姐抠得那叫一个仔细,看起来她跟高齐泽很熟呢。” “花痴!”小薛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屏幕,也腾出一张嘴插言,“云姐常做这些的,对哪个男明星不熟,等你到那个境界,看到什么帅哥都没劲了。” “工作都忙完了,在这里闲扯?” 孟随低沉的声音传来,议论纷纷的成员都噤声,孟大今天心情不好,他们可不敢撞枪口。 这边云洁带着孩子进了自己的办公室,怕她一个人无聊,来的时候她就给茗茗捎过来不少玩具,云洁工作之余看到茗茗她趴在沙发上玩得开心,也跟着会心一笑。 距离人在水上漂上映还有不到一个月,所有的后期制作和宣传都已经到位,吴导希望最后一版的预告片能够糅合刚刚由业内知名歌手乔以薇演唱的主题曲,以mv的形式表现出来。 mv不同于预告片,预告片里面的音乐抑扬顿挫,营造的是紧张急迫的气氛,而乔以薇的主题曲悠长缠绵,节奏也比较慢,这其实有点超出云洁最擅长范围,她跟吴导解释过自己的情况,但是吴导执意要她来。 工作上不顺,云洁下班就带着孩子回家。 两个人一路有说有笑,刚迈出电梯,云洁就看见高齐泽候在门外,挺拔的身影慵懒闲适,反而显得她是做坏事被抓包了一样。 “你怎么又来了?” “我已经改天再来了。”他淡声说完,就弯下腰去抱孩子,完全把云洁当空气。 碰上这种人,云洁真的一点脾气都没有了。偏偏当着孩子的面又不能发作。 茗茗见到爸爸当然会很开心,云洁眼睁睁地看着高齐泽柔声诱哄,“爸爸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好啊好啊。” 茗茗只要跟爸爸一起,干什么都是愿意的。 云洁却皱了皱眉,“她刚从外面回来,又出去干什么?” 高齐泽不悦,“不是你说了让孩子接触社会的?在你的小公寓里有社会,还是在你的工作室里有?” 他拿她的话噎她,云洁被他噎得死死的,又听见高齐泽诱哄道,“爸爸之前拍的电影上映了,茗茗要看吗?” “要看要看。”茗茗连连拍手,然后笑盈盈望向云洁,“妈妈也去,好不好?” …… 她怎么能跟高齐泽一起看电影,云洁刚想张口拒绝,茗茗满怀期待地望着她,娇娇柔柔地喊了一声,“妈妈……” “妈妈……” “妈妈……” “那走吧。”云洁咬牙答应。 宾利慕尚自由地穿梭在景城的繁华夜景之中,车子很快在一座圆顶建筑面前停稳,傍晚时分,电影院周围很是热闹,过往的全是成双成对的年轻男女,有些还大胆地在街头相拥,悄声说着动听的情话。 云洁和高齐泽都戴了口罩和墨镜,高齐泽找地方停车,她抱着孩子在电影院门口等高齐泽,只觉浑身不自在。 停好车之后,在电影院门口站定,高齐泽指了一字排开的电影广告展板,语带僵硬,“你要看什么电影?” 云洁狐疑,不是要看他新主演的电影? 高齐泽当然看得出她的意思,略带讥讽道,“我以为你不想看到我。” 他难得有一些自知之明,云洁的确是不想看见他。不过当着孩子的面,她懒得跟他闹不快,“随便选一个吧,这里人多。” 到时候被娱记拍到,又是一场轩然大波。 高齐泽皱了皱眉,略带不满道,“怕什么,我女儿又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总得有个妈吧。” 他不怕她怕,行了不? 云洁只好顺着他的意思,迅速扫了一眼展板上的电影。 展板的电影风格多样,高齐泽主演的是一部警匪枪战片,此外还有后宫争斗片,文艺清新片和爆笑喜剧片。其实都不太适合他们一家三口看。 云洁问怀里的孩子,“茗茗,你说选哪个比较好?” 茗茗偏着头,俏皮地看着高齐泽,“爸爸选。” 电影院售票窗排队的人不多,高齐泽买了两张文艺片的票,很快带着爆米花过来,抬眸见云洁的目光略有怪异。 “怎么,不喜欢看?” 他口气硬邦邦的,云洁突然有些想笑,“没什么,看过之后才能下定论。” 今天挂在门外的这几部片子,他们工作室都接过预告片,成片一早就看过几十次了。除了高齐泽主演的那部,被她刻意屏蔽过之外。 第28章 v章 最近的一场电影马上就要开始,两人进了电影院,高齐泽把门票塞进衣兜,去接云洁怀里的茗茗,“孩子给我抱着吧。(小说阅读最佳体验尽在【】)” 小丫头在她怀里已经有一会功夫了,云洁是有些手酸,不过在孩子面前,她不想因为男女体力的差异落败于高齐泽,“还是我来吧。” 云洁坚持不给,高齐泽没有强行去抱,只眼看向茗茗,“她吃得多,沉。” 茗茗不高兴地嘟起嘴,“爸比!人家哪有那么胖……” “那你想累着妈妈?” 只要是面对孩子的时候,高齐泽永远都是温柔的,哪怕是为了她好。云洁又有些看不透他。 这边的茗茗不吭声,绷着气鼓鼓的小脸朝他张开小手。 高齐泽伸出有力的臂膀接过,修长的手指和云洁的手腕相碰,轻微的触感,像烈火燎原,灼烧着她的每一根神经。 这样的场景何其熟悉。 她知道自己不是情窦初开的少女,可是跟高齐泽这样,还是会觉得耳根微烫。 而高齐泽却没有任何异常,若无其事地抱着孩子走在前面,云洁连忙收住满脑子的胡思乱想,垂着头跟他一起进了放映厅。 两人在比较靠前的位置坐下,茗茗坐在他的腿上。 这部片子名叫青春之殇,讲的是大学校园里面的暖伤故事,片头从男女主角商量着要去学校电影院开始播放。 学校的电影院比较旧,带着古朴的气息,和她以前学校的电影院很像。学校电影院门票便宜,从周五下午开始连放三场,进来看的都是小情侣居多。 转眼间眼前的宽屏幕切换到男女主相携进入电影院的画面,旁边高齐泽冷不丁冒了一句,“还记得我们第一次来电影院吗?” 和高齐泽第一次去电影院的情形,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高齐泽使坏,说的是一起看当时一部贺岁片,名字她已经记不清楚,但是暗地里却偷偷地瞒着她买了两张美国版的《咒怨2》。 云洁胆小,一看到恐怖的镜头就捂着眼睛,偏偏那个片子的恐怖系数超级高,云洁几乎全程尖叫,而她一叫,高齐泽就趁机搂住她,“别怕,有我在呢。” 一场电影下来,云洁什么剧情都没看进去,但却被他占了不少便宜。周围的人都像是看鬼一样看着他们两个,嫌弃又惊奇。 两个人从电影院出来之后表情诡异,当然,一个是怕的,另一个是爽的。 这是他们交往时高齐泽做过的最恶劣的事情。而那时候她真的是瞎了眼,被高齐泽随便哄几句就糊弄过去,完全没发现高齐泽是这么恶趣味的人。 云洁望着屏幕,随意道,“忘了。” …… 此时电影剧情突变,男主角骑着自行车从外面回来,而女主角因为看到他和自己的室友有说有笑,开始撕心裂肺地哭诉,“你不爱我了吗?你为什么不爱我了……” 高齐泽一阵恶寒,他记得过来之前曾经专门搜过这几个电影的简介和预告片,明明挺温馨……感人的啊。 周围陆陆续续小声议论,云洁是一丁点都看不进去了。 整部电影最吸引人的地方就在那几十秒剪辑的预告片里面,剩下的都是单调乏味的对白,情节也老土的要命。云洁剪的时候就没少费脑筋。 现在再让她看,简直就是折磨。 高齐泽怀里的茗茗打了个哈欠,很快睡着。云洁眨了眨眼睛,连日来的疲累似乎也在一瞬间放大,云洁渐渐觉得眼皮沉重。 电影进行到下半部分,怀里和身旁都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高齐泽侧身看了一眼歪倒在他肩头昏睡不醒的云洁,嘴角的苦涩迅速嵌入心尖。 他一手抱稳茗茗,腾出另一只手揽住云洁。现在她就在他伸手可见的地方,张臂就能拥入怀中,那是他过去多少个日夜都无法渴求的事情。 可也只有到了这个时候,她才心甘情愿褪去白日里的一身防备和厌恶,允许他肆无忌惮地靠近。 不知睡到什么时候,云洁打了个哈欠,她扫了一眼放映厅空荡荡的四周,好像已经散场了? 说好陪茗茗一起看电影的,她居然就睡着了。 云洁多少觉得有些对不起茗茗。可是刚才那一觉睡得分外踏实,她甚至完全听不到一星半点电影中男女主的争执,电影院观众里的讨论。 “回家吧,很晚了。” 高齐泽抱着还在熟睡的茗茗,缓缓起身。 云洁见状也跟着起站起,就在她转身的一刹那,后颈突然有些不听使唤了。 她的脖子,好像麻了。也就是说,她刚才是靠着高齐泽肩膀睡的? 只是想想,云洁都觉得自己丢人死了。 “还愣在这里干什么?”前面传来高齐泽的催促。 他的声音清冷,还是跟之前那样透着淡淡的疏离。云洁就更不好意思问了,只好硬着头皮阔步跟上。 到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云洁安置好茗茗之后,见高齐泽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她想催他赶紧走,但想起之前电影院的尴尬,她又有点开不了口。 一室沉寂,高齐泽坐在沙发上,突然开口,“过几天得去外地拍戏,要几个月都回不来,我想明天给孩子做顿早饭。” “云洁,可以吗?” 高齐泽抬起无辜的眼睛看她,有一丝祈求的意味在。 无论怎样,他是孩子的父亲。 云洁发现自己找不出合适的理由拒绝,她叹了口气,做出退让,“我和孩子睡,你去旁边的客房睡。” 反正她可以把房门反锁,钥匙拿好,就算跟前夫暂时住在一个屋檐,也没什么可怕的。 云洁简单洗漱完,带着孩子在主卧躺下。 最近都忙着茗茗的事情,她是真的累了。所以一关上灯,云洁很快入眠。 后半夜的时候,反锁的房门被人轻轻扭开,高齐泽举步而入。 他是有备而来的。 上次来他就用橡皮泥印好了各个房间的钥匙印。这种最简单的卧室钥匙,大街小巷都能配来,不过几块钱一把。 床上的母女紧紧相拥,睡得香甜。他偷偷吻在她的额头上,极尽温柔,温热的气息呵在她脸上,他生怕被她发现,又迅速蜻蜓点水一般离开。 他在床边找了一个合适的位置侧躺好,偷偷地将胳膊揽在她的腰上,温香暖玉,从电影院就开始冒头的欲念一瞬间变得更加浓烈。 或许他就是犯贱吧,只要察觉到她有一点点在乎他,他就想拼尽全力。 他在她面前他从来不屑做什么正人君子,但凡有一点希望,或者她说一个愿意,他就会义无反顾地继续吻上去,紧紧地抱着她不松手。 可现在却不能。 他不能惊动她,这样只会惹得她更加反感。这偷来的片刻温暖,他必须好好珍惜。 压下蠢蠢欲动的欲念之后,他没过多久也跟着睡着了,似乎真的很久没这样好好睡过。记忆中的相拥而眠隔得太久,恍惚得像是上辈子的事情。 第29章 v章 云洁好像又做梦了。网 她梦见自己掉进一个幽深的冰窖,她在里面转了半天都找不到出口。身上寒意彻骨,她搓手呵气,蜷缩成一团,还是觉得冷得要命。 那种冷和医院里的病床一样,渗到骨髓里去,不,比病床还要冷上千百倍。身上的温度迅速在下降,再不出去,她自己都要结成冰。 就在她已经快绝望的时候,身后有人突然轻柔地拥着她,像是置起一个大火炉,热意不断地传导过来,一点点侵入她的毛孔。 那人对她说,“别怕,我有在呢。” 充满磁性的声音熟悉却无限真实,他的手掌滚烫,他的皮肤肌理分明,云洁吓了一跳,自梦中惊醒。 她望了望紧闭的卧室房门,又扫了一眼床头柜,见钥匙好好地放在那里,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对着镜子里苍白无血色的自己,云洁捏了捏脸蛋,她最近心事太重到自己吓自己的地步了,哪有什么高齐泽,不过是虚惊一场。 云洁换下睡衣出去的时候,高齐泽已经做好早饭。 他端着一盘刚炒好的土豆丝从厨房出来,袖口处的扣子解开微微捋起,身上还围着大红色的长版围裙,与他雪白的衬衣和锃亮的黑皮鞋很不相称,却显得格外的柔和。 很久很久之前,他也曾经以这身打扮给她做过早饭,久远得不可捉摸。 云洁顺着他摆盘子的动作望向餐桌。 桌上满满的,吐丝蛋糕,三明治,鸡腿汉堡,奶油小馒头,纯牛奶,小米粥,煮熟的鸡蛋,还有一盘鲜嫩的清炒上海青和凉拌莲藕。 丰盛程度足够让五六个人裹腹,而且家里根本没有这些食材,云洁不免惊讶,“你做这么多干什么?哪里来的东西?” 她没有赖床的习惯,今天早上七点多起来,高齐泽已经打点好了这些,那就是,五六点钟出去买东西,那时候市场和超市,有开业的吗? 眨眼的功夫,高齐泽迅速脱掉围裙,“你想哪里去了,我让兰姨从家里带来的。” “哦,那我去喊茗茗起床。” 她看得出来高齐泽很不高兴,不知道为什么,反正他得走好几个月,现在有茗茗在,她忍着点就是了。 跟上次在高家别墅不同,云洁公寓的地方不算宽敞,茗茗坐在云洁旁边,对面是高齐泽,三人一起坐在餐桌,加上满桌子的菜,能活动的空间有限。 云洁只要跟他同时夹菜,就能看见他的手腕。 “你平时都是这么随便吗?”高齐泽询问的声音传来。 云洁一怔,没弄明白他的意思,“什么?” 高齐泽切开一小块蛋糕放在茗茗的盘子里,漫不经心道,“你的冰箱干净得不像女人用的。” …… “昨天你过来,我没来得及出去买。” 明明是昨天他拉着她们一起去看电影,没时间买,云洁觉得没错,可在高齐泽这样强大的气场压迫面前,云洁解释的声音忽然变得没什么底气。 再想想高齐泽家里满满当当的冰箱,她瞬间有一种被比下去的感觉。 “既然你没时间买,等下我让兰姨搬过来住。” 不容拒绝的口气,云洁一怔,连忙道,“不用了吧。” 一个高齐泽已经麻烦透顶了,现在再让兰姨过来,她是打算跟他这辈子都牵扯不清吗? “我女儿在这里,我不想她受委屈。” 高齐泽阴阳怪气地说完,面带微笑地着看向茗茗,“宝贝,你觉得是不是?” 茗茗咧着嘴直点头。 一搬出来茗茗她就没招了。云洁心里有气又无可奈何,“那你什么时候走?” “今天。”高齐泽冷着脸放下刀叉,“等下十点半的飞机。” …… 云洁看了一眼挂钟上的时间,现在是早上八点半,距离机场就需要一个小时左右的车程,他还饶有兴致地做了一大桌早点,悠闲得根本都不像今天要走。 “爸爸要去外地拍戏,茗茗在家跟妈妈一起,要听话。” 高齐泽柔声嘱咐完,准备起身离开。 茗茗恋恋不舍地从餐椅上滑下来,小跑到高齐泽身边,“爸比,你别走好吗?” 那声音柔软到人心颤,高齐泽眸光微闪,见到跟着走上前的云洁,他扯出几分淡笑,然后微微倾身,在云洁的额头上烙上一吻,“在家好好照顾孩子。” 那个吻一纵即逝,却裹着无限柔情。 茗茗连忙捂住眼睛,又偷偷豁开一条缝隙,云洁只觉自己脑子都要炸了,“高齐泽!” 高齐泽装作没有听见目光缓缓投向茗茗,“爸爸答应茗茗,很快回来,可以吗?” 这架势摆明是在说,在孩子面前,你最好配合一些。 “茗茗在家乖乖的,我出去送你爸爸。” 云洁匆匆交代完茗茗,关好门之后,转身去追前面的高齐泽,“高齐泽你什么意思?” 她是真的搞不懂他,不是有余静了吗,为什么连演戏都要演得那么真实。 “如果你想让茗茗过得开心一些,就拿出你当年拍戏时的精湛演技出来,她从小跟着我就没受过委屈,现在我更不想她难过。” 高齐泽的回应轻描淡写,云洁只觉这种要求真的很过分,摆明了是要他们两个绑在一起。 “我不能答应你!” “我也没觉得你会答应。” 高齐泽放下这句话,独自一人进了电梯。云洁快步追了进去,她必须要把话说清楚。 电梯缓缓下落,云洁声音怅然,“高齐泽,我真的不明白你到底想要什么,我们离婚的时候,明明是双方自愿的。现在是要报复我?” 高齐泽轻哼一声,冷冷笑道,“这句话我也想问,你到底要什么,把孩子夺过来又给不了她想要的生活,你争抚养权,难道就是为了跟我斗气?” 云洁矢口否认,“我没有!我没有要跟你斗气。” 她只是太想念孩子,所以知道孩子不亲她,还是固执地想天天跟她在一起。 为了这个孩子流过多少眼泪,付出过怎样的代价,只有云洁自己最清楚,这些高齐泽永远都不会知道,而她更不想以此为资本,向高齐泽摇尾乞怜。 云洁鼻子酸酸的,却憋着口气不想哭,她的眼泪已经干了,唯有垂着头立在电梯的一角,直到叮的一声,电梯抵达一楼。 高齐泽阔步踏出电梯间,回头扫了一眼电梯里的眼圈红红的她,目光微滞,“我不会再招惹其他的女人。” 他一贯冷冽的声音难得温软下来,“所以在孩子面前,我希望你能拿出一点母亲的样子。” “你可以招惹。” “你说什么?!”高齐泽的声音突然沉了八度。 云洁缩了缩身子,抬起头与他怒意滔天的视线相接,“我说,你可以和任何女人交往,只要你喜欢。” 就算有了孩子,他们也回不到从前,不需要他为了孩子屈尊跟她保证什么。 “那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高齐泽是狠踩着油门驶离小区的。 比起道路上玩命似的狂奔,他更想点一支烟来麻醉自己。只是他刚拿出烟盒,管欣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齐泽,你到机场了吗?静姐说让你立刻回公司一趟,早上曝光的事她压不住,各大媒体都炒开了,现在情况对你很不利,静姐说你最好快点回来……” 余静是有他的私人电话的,现在出事就换上公事公办的态度,她的小心思,他向来清楚,只是碍于面子不想点破。 “我正在去机场的路上,现在回去来不及。” 高齐泽语气淡然,而管欣却是急得不行,“可静姐说要帮你开发布会澄清,你现在不回去,谁来主持?” “替我谢谢她的好意,我没打算改变行程,你立刻来机场,我们按原定计划准时出发,就这样吧。” 反正他已经一无所有了,曝光不曝光的,又有什么区别。 第30章 v章 回到公寓,云洁收拾餐桌上的剩菜。 很多吃的几乎都没怎么动,云洁找了合适的收纳盒,高齐泽的话在耳边回荡。 “她从小跟着我,没受过什么委屈。现在更不希望她难过。” “在孩子面前,我希望你能拿出一点母亲的样子。” 云洁动作机械地洗好碗,叹了口气,拿床头的手机过来。 她打电话给孟随,推掉一个今天要见的导演,说最近今天自己可能要多抽一点时间陪孩子,在家办公比较方便。 “没问题。”孟随爽快答应,不忘细心地叮嘱她,“这几天工作室都没什么事,你安心陪孩子,其他事情不用管了。” 孟随的声音不太对劲,似乎在极力克制一些情绪。 云洁握着手机微微一顿,把心事挑明,“孟随,等忙过去这段时间,我可能会退居二线,孩子这边兼顾不好,我对不起她。” 既然注定无法回应,还不如早点断的干净。 “好。”孟随的回答还是一如既往的寂静无波,“你也别想太多,工作室有我。” 挂断电话,云洁坐在软垫上陪茗茗玩,两人拿出来新买的积木,照着图册堆房子。 茗茗只要有人陪着玩就会很开心,她们一起堆出来一栋很高的大城堡,茗茗就在旁边搭了另外一间小屋子。 云洁问孩子,“为什么要搭个小的?” “妈妈,大房子留着你和爸爸住,我睡旁边的小房子就行。” …… 云洁眼神一黯,茗茗又问,“妈妈,你说爸爸真的要好几个月之后才能回来吗,好几个月是多久啊,我好害怕……” 这个年纪的孩子最需要的是大人的陪伴,而高齐泽常年要去外地拍戏,茗茗最缺乏的东西,他当父亲的给不了,就让她来给吧,也算是力所能及地弥补孩子一些。 “茗茗乖,妈妈会一直陪着茗茗,如果你想爸爸了,我们就让爸爸早点回来,好不好?” 看到茗茗脸上重新溢出来的干净笑颜,云洁知道,自己的决定没有错。 十点多的时候,云洁接到高齐泽临走前的电话吩咐,“没什么事的话,这几天你最好别出门。” 就算在家带孩子,也不需要连门都不出吧? 云洁疑惑,“为什么?” “有人看我不舒服,具体细节等我回来再说。” 按时间来看,高齐泽应该已经到达机场,电话那端是乱糟糟的服务播报声。云洁直觉不妙,“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就算她不想承认,高齐泽现在也跟她绑在一起了。如果他遇到什么麻烦事,她倒是无所谓,但真的怕茗茗伤心。 “你在关心我?” 他爽朗的笑声里有几许揶揄的意味,云洁登时气恼,“高齐泽,说正事你开什么玩笑?” 高齐泽望了望头顶的机舱,沉默少顷,恢复为一本正经的口气,“电话里一两句说不清,我让管欣去你那边,遇到任何事你必须第一时间跟她商量解决办法,她会告诉你该怎么应对。” 事态已经严重到这个地步了? 云洁刚想问那茗茗怎么办,就听见高齐泽深吸一口气,真诚地跟她道歉,“这次是我连累到你了,我很抱歉。” 他说完电话那端就没了声音,应该是飞机起飞的缘故。 云洁不安地打开电脑开始搜索,“高齐泽”三个关键字下果然新出现漫天新闻报道,她最担心的事情,果然应验了。 她和高齐泽的关系被曝光,连带着那段最见不得光的过往也被人连根拔起。 云洁揉着发胀的额头,顺着链接往下看。 重复率最高的一篇报道是来自一名叫做梦娜小姐博主的独家爆料。 只看了一眼标题,云洁只觉脑袋被闷锤击中,麻木得根本无法思考。 昔日花旦为成名甩掉前夫,过气后求上位重燃旧情 整篇长微博洋洋洒洒三四千字,详细报道五年前云洁和高齐泽离婚的相关内.幕。 高齐泽父亲当年生意失败,关云洁害怕遭受连累,从隐婚迫不及待要离婚,甚至不惜抛下刚出世的孩子。五年之后高齐泽当红,为借高齐泽上位,关云洁又通过业内知名导演牵线…… 梦娜小姐自称自己掌握的猛料很多,顺便附上他们离婚证书的复印件,两人在电影院带着孩子牵手的特写照片等组图,谓之有图有真相。 而高齐泽在她的工作室门前挨揍,则被抹黑写成了金主对撕,云洁脚踏两只船,周旋在两位金主之间。 所有内容都写得非常难听,每一句话极尽恶毒。云洁走红的那阵子,各类媒体还没有到今天的发达程度,活跃在市面的主要是娱乐报纸和相关的娱乐周刊,而这些在今天显然已经过时。 微博随便一条新闻就是上千万的转发,舆论传播速度是之前的成千上百倍。 爆料微博下面的评论全炸开锅,舆论都是同情弱者,摒弃为恶之人,这样的消息爆出来,而且言之凿凿,等待云洁的只有无休止的谩骂。 又一个童年的偶像毁三观,想当绿茶还装什么清纯? 亏我还追过她当年的偶像剧,现在只想自戳双目,手动再见。 高齐泽也是个傻x,这种biao要来干什么? …… 云洁没有勇气继续往下拉,那些不堪的过往又再一次浮现在眼前。 头顶上的白炽灯,染血的手术刀,如藤蔓一样扼住她的喉咙,她越是想甩开,它们却越收越紧,死死地缠着她不得解脱。 浑身僵硬地关上电脑,云洁跌跌撞撞站直起身,客厅外,茗茗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玩布娃娃,她快步上前,紧紧地抱住她。 茗茗愣愣地看着满脸眼泪的云洁,“妈妈,你怎么又哭了?” “妈妈不开心,你能安慰我吗?” 茗茗不明所以,笑着答应,“好啊,当然可以。” 说着她就学着大人那样,轻轻把小手放在云洁的额头上,摸了摸她的头发。“妈妈乖,别哭了。” 云洁破涕为笑,门铃突然响了。 她随手抽了张纸巾擦掉眼泪,浑身戒备地走到大门旁边。隔着猫眼,看到是孟随,云洁才明白过来,原来早上他是知道新闻才会表现异常。 云洁惴惴不安打开门,孟随闪身而入,“我不放心想过来看看。你立刻收拾东西,我送你去阿姨家。” 她的母亲孟随见过,也知道她住在那里。 “我不去,让她一个长辈跟着担惊受怕,我做不出来。” “别任性。”孟随目光急切地加重了语气,“要不了多久楼下就会涌过来大批的记者,高齐泽去外地拍戏,记者们在机场没有堵到他,肯定会二十四小时蹲在这里的。” 云洁看了一眼躲在她身后的茗茗,有些动摇,“可我还没有跟母亲说茗茗的事情,你也应该知道我母亲的脾气,贸然带孩子过去,我怕她……” 当年的事母亲恨透了高齐泽,现在难保不会恨乌及乌,她不想因为这些事牵扯到孩子,哪怕只是一星半点。 孟随叹了口气,继续开导道,“其实你也明白,这种绯闻就是一时热而已,等澄清了就没事了,你去阿姨那里避几天风头,她会体谅的。再说了,就算你不考虑自己,就不想想茗茗?你也想要她东躲**地过日子吗?” “我……” 云洁还想摇头,不远处的门铃再次响起,两人的脸色都变了,云洁在门边看了看,是高齐泽的助理管欣,她在电视上见过。 高齐泽临走之前说过,遇到事情就跟她商量。 云洁松了口气,手腕刚搭上门把手,却被孟随不留余地地按住,“云洁,你不能让她进来!” 云洁连忙解释,“她是高齐泽的助理,不是记者。” “我当然认识她!”孟随尽量客观地帮云洁分析,“云洁,掌握这些□□的人很清楚你们的过往,而且句句都针对你,你就不好奇会是谁要这样做?” 云洁的心跳慢了半拍,她难以置信地望着孟随,“你是说……这是高齐泽做的?” “现在没有证据,我不能乱说。”孟随尽量客观地帮云洁分析,“只是云洁,你想过没有,你们离婚的具体资料涉及到个人**又时隔多年,其中细节谁最清楚?” 加上所有的脏水都泼在云洁一个人身上,明显是在针对她,且高齐泽本人避而不露面,只派了助理过来敷衍,背后捣鬼的人显而易见。 云洁的手停在门锁上瑟瑟发抖,她的脸色变了几变,然后干脆利落地扭开门锁。 他的女儿还在这里,就算高齐泽讨厌她,也决不会让女儿受罪。 作者有话要说:莫急。剧情在慢慢铺。 作者菌不爱纠结,这件事过去之后,某些该解开的误会解开了。 哎哟,一不小心又剧透了。 ... ... 第31章 v章 门应声而开,管欣面色沉重地进入客厅,“关小姐,您好。” 在电话里跟她很多次交道,现在还是第一次见面。虽然只是助理,鹅蛋脸,眉眼清澈,管欣的姿色不输给很多一线明星。 云洁摆出客气的微笑,“你好,管助理。” 高齐泽身边美女如云,她也不是第一天知道。 管欣道明来意,“关小姐,我今天来解决高先生的事情。” “茗茗乖,妈妈跟阿姨有事要说,你去卧室玩,好不好?” 云洁弯腰把孩子哄进屋,回来跟管欣商量正事,“管助理,我想知道现在的情况,高……高先生他有什么打算?” 没有看到确凿的证据之前,云洁不想冤枉好人,她可耻地想看在孩子的份上,试着相信他一次。 “上了飞机我就联系不上他了。” 等到孩子进屋之后,管欣脸上的无措和惊慌全部显现出来,“他的手机一直显示关机,我打电话到片场,导演说人还没到。” 有丰富演艺功底的人,也很难表现得这样真实,何况还是个助理。 孟随轻声嗤笑,“是躲起来不想见人了吧。” 管欣连忙辩解,“不是的,高先生只是有自己的安排而已。” “他的安排就是把麻烦丢给女人?” 孟随刻薄咄咄逼人的情况非常少见,管欣招架不住,眼梢扫向云洁,“关小姐,恕我冒昧,您就这么由着别人污蔑高先生吗?” 污蔑,那是她不知道高齐泽以前做过什么吧。 若说刚才自己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等高齐泽给出解决的办法,现在的云洁是真的不知道还能拿什么信他。好好的一个大活人,会平白无故失踪吗? 看到云洁游移不定的目光,管欣叹了口气,“关小姐,我以自己的人格担保,这些事绝对不是高先生做的。” 管欣言语间十分坚定,她其实对关云洁的事情知之甚少,却仍然笃定要这样说。 因为各种迹象表明,前阵子高齐泽好像已经预料到类似的事会发生,知道星宇会坐视不理。他曾明里暗里探了不少影视公司的口风,希望跳槽新的公司。 一提起跟高齐泽的这些纷纷扰扰,云洁只觉得累,“这个问题我们以后再谈,现在我希望无论事态如何进展,不要伤到孩子,可以吗?” “关小姐,一天联系不到高先生。我们公司高层就不愿意轻易插手这件事。”管欣爱莫能助地看着她,“我一个人的力量有限,能帮到您的地方不多。我今天来,是希望关小姐暂时不要单方面公开解释,一切等有了高先生的消息再说。” 不单方面解释,那就等于默认那些泼在身上的脏水。 云洁心一沉,孟随直跃起身,情绪激动,“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管欣瞥了他一眼,平静地继续,“关小姐当过演员,应该知道媒体的威力,如果我们找不到合适的公关方式,无论我们解释什么,只会越抹越黑。” “管助理什么时候能联系上高先生?” “这个我真的没有把握,按理说高先生的航班已经抵达机场。不应该关机的。” “……” 在娱乐圈的绯闻面前,时间是最好的发酵剂,一直避而不谈绝对是最坏的公关方式。疯长的舆论迟早会把人压死。 这个道理云洁明白,管欣肯定更加清楚,“管助理,你提出来的要求,我会努力完成,但不敢保证一定做到。” 云洁听到自己死水一样的声音,她想,这应该是自己能作出来的最大妥协。 管欣明白多说无益,起身告辞。临走之前她很认真地跟云洁留下一句话,“关小姐,不管你信不信,高先生一直努力要保护你的。” 送走管欣,云洁打开电视,娱乐新闻里说得最多的也是关于他们的消息,尽管媒体们都以纪实的口吻描述,但言语中夹枪带棒,多数是在讽刺她的。 这栋公寓位于老城区,保安措施并不是很好。大门外和楼下很快聚集了大量记者,孟随帮她拆掉门铃,云洁连窗帘都不敢打开,害怕对面开摄像头偷拍。 孟随不肯走,执意要留下来陪她。这个时候他就是她和孩子最后的救命稻草,云洁害怕连累到他,却始终不能坚强地拒绝。 躲躲藏藏的日子她五年前已经经历过一次,那种无助和慌张再一次出现的时候,云洁的脑袋嗡嗡作响,只要再有半点打击,紧绷的心弦就会全部断裂。 云洁做了午餐让茗茗吃饱,她自己却一口都咽不下去,望着一桌子的饭菜失神。 她用的还是高齐泽带来的食材,早上两人虽然闹得不算愉快,但说到底都是为了孩子,至少立场一致,事情怎么就成了现在这样。 孟随不断劝她,就算为了孩子也不能轻易被打倒,下午两点多的时候,高齐泽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云洁勉强提起精神夹菜,刚扒了两口饭。门外传来用力的敲门声。 动静大的惊人,让人根本无法忽视。 云洁手一松,筷子掉落在地,碗里的饭也撒了一半在桌子上。 她手忙脚乱地捡起筷子,摇摇晃晃地走到门边,等到看清楚敲门的人是谁时,她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爸,你怎么来了?” 外面的记者全消失了,只有关俊军和一群带着墨镜的彪形大汉。 “爸爸哪有时间看娱乐新闻?要不是秘书跟我提起,你还准备一个人抗!云云,你是要气死爸爸啊?” 关俊军进门就气咻咻地发了一通脾气,见到躲在云洁身后的茗茗,硬生生地把两眼怒火全部憋了回去,“这是我外孙女?” 他微笑着摸孩子的头。 云洁点头称是,“茗茗,叫外公。” 茗茗怯怯地喊了一声外公。 关俊军觉得整颗心都化了,“傻丫头,你之前请律师,就是为了跟那个姓高的争我的乖外孙?” 云洁不说话,等于默认,关俊军一蹦老高,“你这孩子,怎么不早告诉我?” “我怕你生气……” “你老爸我当然生气,那臭小子是臭小子,外孙是外孙,我怎么会跟亲外孙过不去!” 云洁连忙赔笑,“爸,我当时没想到。” 现在想想她也是够可悲的了,她狠得下心跟高齐泽争女儿,却不敢让父亲知道这个人做的龌蹉事,怕父亲恼起来要报复他。 “高齐泽呢?”关俊军提起来这个过气的女婿就气不打一处来,“高齐泽哪儿去了?” 他混迹商场多年,语气不怒自威。 没人敢回答他,只有茗茗小声嘟囔了一句,“外公,我爸比去外地拍戏了,要好几个月才能回来呢。“ 关俊军脸色一变,只觉浑身的火气都要往外窜,“什么玩意儿,现在出了这么大事,他躲得无影无踪的,一点担当都没有!” “爸……” 云洁朝关俊军使眼色,余光落在茗茗身上。 关俊军会意,迅速岔开话题,“这个混.蛋不提也罢。爸爸现在叫了保镖过来,我在c市名下也有一套别墅,你马上带着我乖外孙搬过去住,安心在那呆着,我看谁还敢过来难为你!” “还有那些绯闻,爸爸已经派人查了,陈律师说了,恶意造谣中伤别人,是会判.刑的,云云别怕,那些使坏的人,爸爸一定给你全揪出来!” 云洁用力点头,眼里不觉噙了泪,她忽然无限感激上天,在最为难的时候,有亲人和朋友愿意站出来,替她安排好一切。 关俊军说着叫来随行的保镖队长,认真安排了很多事情。他打算离开的时候,才注意到站在云洁旁边的孟随,“你是小孟吧。” 孟随微微点头,“关叔叔。” 关俊军恩了一声,开始仔细打量着孟随。 褪去西装革履的年轻人没什么商场里尔虞我诈的危险气息,倒是有股书生的温和气质。关俊军柔一贯凌厉的目光里多了几分赞许,“你爸跟我常有合作,听他没少提起你呢。” 孟随笑了笑,“关叔叔,我很少回家。” “年轻人多花些时间在外面忙事业,应该的。”关俊军说着拍了拍孟随的肩膀,“外面的人都是自己人。很放心的。等下我还要赶回去开董事会,小孟,这里就交给你了,替我好好照顾云云。” 作者有话要说:先说声抱歉吧。作者今天中午每个月的大姨妈来了,肚子疼得想死。下午又得去火车站接货真价实的二姨妈。。好吧,我亲妈也在,不接不行。 所以吹了一路风之后晚上真的很难受,本来想无(wei)耐(suo)地断更一天,但是想到当读者的时候,自己刷页面等更新的焦灼心情,尤其现在天这么冷。哎,真的很糟心。 于是我抱着暖水袋爬上来把今天的码完了,晚了两个多小时,让大家久等了,真的很抱歉。。明天我尽量正点更。阿门。 ... ... 第32章 v章 孟随全程护送云洁和茗茗搬往别墅。 这里的保安状况要比老城区的公寓要严密得多,狗仔们很难进来。 别墅一直有人打扫,云洁在这里住下来,尽量让脑子放空,不再去想那些无谓的事。 从当事人那里得不到猛料,无孔不入的记者开始挖与这次事件相关的其他人和事。 他们通过人肉搜索找到周以安的住处,关云芝提着扫把将上门采访的记者轰走,“滚蛋,周以安是我老公,跟你们这些破事有半毛钱关系!” “就他那老实巴交的小科室主任,穷得连房贷都交不起,靠我姐的接济过日子,还金主,你们造个屁的谣!” 镜头前的关云芝愤怒非常,指着娱记们的鼻子大发雷霆,“你们是不是从小缺爱,见不得我们两口子如胶似漆?他周以安要是敢半点对不起我,你们还能看见他吗?一群神经病!” …… 上门的记者被灰溜溜打跑之后,金主一事水落石出。之后云洁工作室的成员,以孟随为领头人,纷纷站出来力挺云洁,她对待员工真诚,从不传绯闻,经常匿名支援贫困地区,到山区支教。跟梦娜小姐形容的贪慕虚荣完全是两个人。 最关键的是,云洁家境优渥,根本不需要所谓的金主。 一石激起千层浪,几个之前和云洁合作过的导演也陆续自发证明云洁的个人品质。 其中颇有资历的吴景深在自己微博中提到,“这个姑娘踏实肯干,不骄不躁,我是亲眼看着她的工作室一点一点做起来的,每天忙工作,根本没时间跟外面的人胡闹!” 大众都是墙头草,部分舆论开始倒向云洁,有人同情,有人赞赏,“人家小两口过不到一起要离个婚,我们凑什么热闹。” “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姑娘是有才气!顶一个!” 也有一些起初愤愤不平的人态度有所缓和,“现在一言不合离婚的夫妻多得是,大小姐年轻不懂事,最多就是有点嫌贫爱富罢了,我们没玩没了地骂,跟喷子有什么区别?” 梦娜小姐提供资料的真实性遭到公众质疑,高齐泽一直没有露面,又有人揣测是不屑面对无聊的绯闻。事情算是勉强压下去。 只是好景不长,第三天事态发生戏剧性的升级,云洁昔日的助理刘晨公开发文承认了梦娜小姐博文中的某些相关细节,她口述时说,五年前她跟在云洁身边,亲眼目睹很多大款和男明星陆陆续续追过她,其中不乏才貌双全家世清白的,云洁没有接受也没有拒绝,接着她失联数月,一声不响地回来与当时的经纪公司解约,面临巨额赔偿。 云洁与经纪公司解约的时间跟梦娜小姐爆出高齐泽父亲公司破产的时间前后相差不到一个月,基本大致吻合。 此文一出,当即在网上掀起不小的风波,关俊军气得快把办公室拆了,“云云,他们能刷,爸爸也可以找人帮你骂回去!他高齐泽喜欢当缩头乌龟是吧,你等着,爸现在就派人……” “爸,我不许你这么做!” “云云,你是不是傻啊,到现在还护着那死小子?” “我不是要护着他,爸爸。”经过几天的慎重考虑,云洁已经彻底想通,现在说话的语调是前所未有的冷静,“别说高齐泽或许会有什么苦衷,就算他没有苦衷,我跟他一样,你让我以后怎么面对孩子?她的父母为了害怕面对媒体,互相推诿?” 关俊军沉默。 “不管怎么说,他一个人照顾孩子这么多年,是真心实意的。他那么恨我都没有迁怒到孩子,我又怎么能在这种关键时刻逃避责任。” “爸,你有在听吗?”电话那端许久没有听到回应,云洁试探着问。 良久,关俊军欣慰地叹息,“云云,你真的是长大了。” 为母则强。孩子长大了,应该有孩子的世界。 关俊军说,“爸爸可以不跟他计较,但是不能不管你。” 几个主要媒体迫于关俊军施加的压力,不得不降低对这件事的关注度。 网上的舆论却越抹越黑,高齐泽始终没有正面出现,同时另一拨疑似刷子的网络推手出现,各种花式谩骂成为近期的饭后谈资,大街小巷的人们都在讨论这件事。 平静下来之后的云洁已经不再去理会那些恶语中伤。 照顾茗茗,安心工作,幕后跟台前没什么牵扯,很多剪辑都可以在家里完成,她把主要的精力投放在孩子和工作室身上,外面的纷纷扰扰好像也就淡了。 但是八卦越是得不到结果,好事者们的好奇心就越会被勾起。更要命的是,第五天早上,一个叫不知秋的博主转发了刘晨的文章,顺带附上一组多年前的旧图。 照片上云洁清纯可爱,穿着参加晚宴的红色单肩长裙,酒意微醺。 一张是戴墨镜的男人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另一张是她和另一个陌生男人躺在床上,两个男人的身高体型差异巨大…… 一时间婚内出轨,私生活不检点,豪门梦破碎后抛夫弃子等一系列脏水又重新泼回云洁身上,比之前的态势猛烈百倍。 原来八卦的网民持续关注,不少局外人也相继参与讨论。 关云芝根据电话里记录下来的地方来探望云洁时,就看见她一个人颓然靠在沙发上,盯着头上的吊灯出神,时刻处在崩溃的边缘。 她无助地抓着头发,嘴里不断地喃喃着同一句话,“这些照片,我真的不知道。” 关云芝看得一阵心疼,“照片一定是他们伪造的!姐,你为这个纠结什么!” “我已经找专人对比过了,照片都是真的。” 云洁清楚地记得,这条裙子是她第一次参加庆功宴时穿的,款式还是高齐泽亲自替她挑的。她当时酒量不好,一直客气地推脱各方的敬酒。 她的助理刘晨是个跟她差不多大的小姑娘,大学刚毕业。两人平时聊得不错,她不知道高齐泽的存在,却知道她的住处,说喝点也没事,醉了她送她回家。 云洁被灌了不少,后面的片段模糊。 事后云洁想起来有一点点后怕,但第二天她头昏脑胀地醒来时,守在床边的高齐泽什么也没说,只搂着她的腰,勾唇浅笑,“下次别喝那么多了。” 高齐泽没说什么,云洁更加确定那只是一场再简单不过的醉酒而已,压根没放在心上。 云洁精神恍惚地回忆起当时的场景,“我只记得那天庆功宴喝醉了,刘晨送我回家,然后醒来的时候,人就在家里的床上了。” “我没去过酒店。也不知道抱着我的男人是谁。” “……” 来的时候周以安已经明确嘱咐过她,云洁情绪可能不太好,千万别让她再受任何的刺激。 关云芝不敢违背她的想法,只顺着她的意思说,“姐,这摆明了是陷害,陷害你看不出来吗?!事情都过去五六年了,上哪儿找证据!” 五六年前的事情。 这些照片也拍了整整六年了。拍照的人为什么那么沉得住气,放六年才把东西拿出来,六年前刚拍下照片的时候,他最可能会把东西发给谁? 云洁抱膝蜷在沙发边上,神智陡然清醒过来,是他。 那天她喝高了之后,高齐泽唯一的行为怪异之处,就是晚上变着法子折腾她,但是她忙着拍戏,根本无暇分析原委,想着就是新婚燕尔而已。 其实他当时就一定是全知道了吧。 照片当时没曝出来,还能隐藏这么多年,除了他背后使劲,云洁也想不到别人。 正常男人都无法忍受得这些,何况他是如此骄傲的人,她无法想象他看到那些照片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心情,更无法想象,要有多强大的内心,才能在她面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背地里帮她善后。 所以她不肯生孩子,他才转头找了余静,所以余静才会亲自找到她的住处,指着她的鼻子骂,说她太脏,说她配不上高齐泽,所以他才会欺骗她说,孩子被送去孤儿院,孩子的亲生母亲都不要她。 见她神色愈发不对劲,云芝焦急道,“姐,快别难过了,就算你做了什么对不起高齐泽的事情,他就很对吗?要不是你拦着,我早就在记者面前揭他老底了。” 就算你做了什么对不起高齐泽的事情。 她怎么能做对不起他的事情。 忍了几天的眼泪在这一刻全部涌出来,她一直恨高齐泽不由分说让她怀孩子,恨他毁了她的梦想,之后又恨他抛弃孩子,而真正的始作俑者,其实是她自己啊。 云洁狠狠地扇自己耳光,泣不成声,“错的人是我,是我对不起他!” 作者有话要说:我知道这章发出来应该要有很多小伙伴跳出来。。。。。。骂我。 大过年的我写这么糟心的文是挺缺德的,所以你们不高兴就说出来吧,恩,真的没事。 但是我还是想按着自己的思路写完。不是要虐女主,也不是要给男主洗白。之前我就说过了,两个人闹成今天这样,性格使然,其实都有错的。女主有时候考虑问题不够周到,男主心思太沉。所以就这样了。 另女主不会精神失常,不会神经病。算剧透了吧。男主下章应该就出现了。所有的问题该解决了。恩。 ... ... 第33章 v章 云洁不明白自己过去到底是怎么活的。し 以前的公司经常要她为了新戏适度跟合作的男明星传一下绯闻,她毫不犹豫地拒绝,追她的大款明星她都明明白白跟别人说清楚的。 她进退有度,拍戏就只是拍戏,偶尔有几场吻戏,大多是借位拍的,而且每次拍都恳求化妆师尽量把唇膏涂厚,拍完会膈应好久。 她以为这样就是对高齐泽绝对的忠诚,然后她就无形中把这样一个骄傲的男人的全部自尊,狠狠地践踏成泥。 她居然还曾经觉得自己无辜。 云洁的嗓子哭哑了,就用手撑着下巴,伏在膝盖上小声啜泣。 旁边的云芝看在眼里心慌得不行,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个姐姐是从小和她一起长大的,脾气固执,认定的事情很难更改,她劝了半天,最后无奈道,“你要真觉得对不起高齐泽,等他回来再道歉啊,一个人哭有什么用?!” 等他回来道歉,云洁缩了缩脖子,他还愿意原谅她吗? 要是再没有反应,关云芝都要对自己的糟糕的安慰人技术绝望,她见云洁止了哭声,连忙端过来一杯白开水,“姐,你可千万不能想不开啊,就算为了茗茗,你也不能现在倒下。” 就算什么都没有了,她还有可爱的女儿。 云洁接过水杯,一饮而尽。 事情爆发的第十天,有精明的记者终于在云外山影视城截到在片场拍戏的高齐泽,他看起来整个人瘦了一圈,眼睛深深凹进去,疲态尽显,“我不想在工作的时候谈我的个人私事,这件事我会尽快开发布会声明,谢谢大家的关心,请不要再打扰我的妻子和女儿。” 听到妻子和女儿这五个字时,余静眼里蒙上一层阴狠的潮汐,她伸手关掉网页上的新闻,“他还是不肯接电话吗?” “恩,应该是把我们几个人的电话全部拉黑了,连管欣都联系不上他。” “哦?”余静晃了晃手里的香烟,随意地吐出一团浊气,“你说他这是想干什么?” 想干什么还用问么? 方雨辰为难道,“静,我们这样做,是不是有点过分” “再怎么说,高齐泽在的这几年,没少给星宇创造收益。而且……方雨辰顿了顿,压低声道,“万一让他发现了,你可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余静的目光突然变得无比恶毒,“不让他发现我就有机会了吗?” 她都等了十多年了,等到他为了一个学校里面的野丫头跑去当钢琴老师,等到他父亲的事业岌岌可危,等到他和那个女人闹翻离婚,又等到他们死灰复燃。 余静啜了一口烟,用细长的手指弹去烟灰,“其实高齐泽从影的第二年,我就看出来了。即便他不跟关云洁好,也永远轮不到我。” 方雨辰看不懂她,“那你……那你还……” “还什么?还干这么多见不得光的事情,把人逼上绝路?” 瞧着方雨辰一脸惊讶的神情,余静轻蔑地笑了笑,把烟头摁进烟灰缸,“其实也没什么,我就是不想让他们过得那么舒服而已!” 凭什么关云洁都被拍到出轨的证据了,高齐泽不但不生气,还背地里花钱替她处理掉这些绯闻,凭什么关云洁都把他甩了,他还心甘情愿地养着他们的病孩子。 她这么多年的付出又算什么? 方雨辰知道自己劝不动她,略略低下头,恰在此时,办公室的大门骤然被人推开。 听到门边的动静,本来就在气头上的余静厉声怒道,“怎么不拦着?董事长办公室也是人随便能进的?!” 来人三两步走到她身边,是风尘仆仆的高齐泽。 “余静。这是我已经到期的合约。” 方雨辰一愣,连忙上前堆起满面笑意,“阿泽,之前不是说好了,合约到期自动续的?现在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方雨辰,你先出去。”余静撵走外人,脸上摆起明媚的笑,“齐泽,不是在片场么,怎么突然回来了?” “余静,我要跟星宇解约。” 高齐泽字字铿锵地把刚才的话重复一遍。 “为什么要走?因为这几天的绯闻吗?绯闻的事情我之前就跟你说过好几次了。”余静惋惜道,“你是我们公司的顶梁柱,我费尽心机把你捧到今天,不可能自掘坟墓吧?齐泽,这些年我怎么对你的,你还不清楚吗?” 她自顾自说了半晌,高齐泽冷冰冰地问,“照片是哪里来的?” 余静摊手,走到饮水机旁给高齐泽倒水,悠然道,“什么照片?这几天网上疯传的照片多了去了。” “那些当年我已经销毁底片的照片,你从哪里翻出来的?” 还是为了那个女人。 “那是她自己生活不检点,能怨谁?” 余静微笑着把水递到高齐泽面前,见他迟迟不接,负气地将一次性杯子搁到办公桌上,晃出来不少开水。 “齐泽,你总不会以为这些事都是我做的吧?你难道不明白吗?我不可能帮她,这种事情被狗仔们抓到,我要是帮她就等于在害你!” “恩,谢谢你没有害我,合约到期就解约,我们没什么好谈的。” 高齐泽说着把合约丢在她的办公桌上,任由桌上的开水将合同浸湿。 他刚走到门边,身后传来余静歇斯底里的声音,“高齐泽,你难道忘了当年你最落魄的时候,是谁帮你一把的?” 当年就是那个匿名账户下的五百万买了茗茗的命,他想忘记都难,“我没忘。但是这不是你无休止伤害我家人的理由!” 她的所有小心思他都清楚,他念着往日里的情分,一直没有戳破她。而就是这份优柔寡断的纵容,酿成今天的局面。 高齐泽转过身,目光阴冷得吓人,“余静,如果我不念着你当年的恩情,现在各大媒体早就不该这样写了!” 这几天关云芝一直在别墅里陪着云洁,周以安和她都怕云洁冲动会做傻事,事实证明他们都多虑了,那天她依照周以安的嘱托递给她一杯含有安眠药的白开水之后,云洁睡了一天,再醒来就一切如常了。 安静地在家剪辑片子,安静地照顾孩子,跟个没事人一样。 云洁在电脑旁边剪片子的时候,云芝放心地在客厅陪茗茗玩游戏,只是关云芝没想到这小姑娘聪明伶俐,玩个跳棋都能让她连输七盘,第八盘眼看着又要全军覆没了,云芝突然发现自己走错棋子,连忙说要倒回去重新走。 “小姨,你赖皮。” 混蛋,玩个跳棋还不许悔棋!关云芝气得脑袋冒烟,“小姨输这么多次了,你让一次不行?” 茗茗认真地摇了摇头,“爸爸说了,输了就是输了,要承认失败。” 呸,这丫头跟她老子一个德行,揪着别人的错还就不放了。 云芝觉得自己不能跟小孩子一般见识,悻悻然退回刚才悔棋计划,外面敲门声响起,她心里咯噔一下,警惕地走过去。 想曹操曹操就到,是她老子来了。 云芝骂骂咧咧地打开门,“你个死没良心的到现在还来?早去哪儿了!” 高齐泽疲惫道,“我来看看她。” 关云芝斜靠在门边,形成一堵人墙,不让他进去,“我姐心情不好,你改天再来兴师问罪,成不?” “我知道。”高齐泽难得低头,“云芝,我只想过去安慰她几句,可以吗?” 舞台上的他耀眼夺目,现在敛去所有锋芒之后,也不过是个普通人而已。 “小姨,你让爸爸进来好不好?” 随后小跑过来的茗茗也跟着可怜兮兮地祈求。 云芝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这下是一点脾气都没了,“滚进去吧,你身上的账,以后再跟你算!” 电脑旁的云洁正在剪《人在水上漂》的mv,因为她的缘故,片子的进度一直拖着,吴导打电话过来说实在不行让她暂时放下工作,他可以临时再找其他的团队,云洁坚持不肯,现在唯有熬着快点赶出来。 前面所有镜头都已经组装好,最后一句歌词抒情性很高,且一般要从近景逐渐切换到全景,云洁犹豫着是要放高齐泽饰演的任知一眺望远方,还是郑不懂和张小八两人创业成功后抱在一起的镜头。 两个画面来回播放了好几遍,云洁拿不定主意,她起身活动酸痛的肩膀,冷不防旁边多了一个小小的身影,“茗茗,怎么进来了?跟小姨一起玩得不开心?” 茗茗眨眨眼,兴奋地跟她说,“妈妈,爸爸回来了。” 云洁心跳慢了半拍,她顺着茗茗的目光望了过去,那人笔直地站在卧室门边,可不就是高齐泽。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这篇文应该月底,最迟下个月初就完结了。 给之前v章冒泡的小伙伴都发了积分,应该没有遗漏,有遗漏的出来喊一声。 注意超过25个字。不然系统不给送。 ... ... 第34章 v章 电脑上播放器的画面正好定格在任知一的正面特写上,自信张扬又帅气逼人,再看看这个演任知一的人,还是那张俊逸如谪仙的脸,此刻却清瘦了不少,原本性感迷人的薄唇更是血色全无。 只是匆匆一眼,云洁发现自己高高肿着的眼睛又开始发酸发红,高齐泽一定是遇到麻烦了,不然不会弄得如此狼狈。 其实连管欣都相信高齐泽不会害她的。她却不肯相信,云洁忍住哭腔,尽量平静地跟他说,“你来了。” 高齐泽缓缓走到她身边,朝她张开双臂,“抱歉,我来晚了。” 这温暖近在咫尺,换做五年前,云洁一定毫不犹疑地扑进去,可是现在她真的拿不定主意了,他们之间,还回得到过去吗? 云洁僵在原地不动,高齐泽上前一步,不容拒绝地将她抱住。 蹲在门外的关云芝看苗头不对,进屋拉茗茗,“茗茗乖,咱们继续出去玩跳棋。” 茗茗不想走,小声嘟囔说,“小姨,你还没输够啊?” “……” 哄的不行,关云芝直接捂着茗茗的眼睛,把她拖出去,“爸爸妈妈有话要说呢,你别碍事!” 两人又坐回到沙发上继续刚才的跳棋。 “小姨,你说爸爸妈妈要说什么小秘密啊?”茗茗盘腿坐回沙发上,托着下巴认真思考,活脱脱的大人口气。 “他们会不会玩亲亲?” 想到这里,茗茗惋惜地自言自语说,“哎,我看不到怎么办?” “小丫头片子,净胡说!” 关云芝假装生气地敲她的脑袋,顺便在心里暗暗盘算,这么可爱的小家伙,她跟周以安是不是得努力一把了? 不过见到身后不远处紧闭的房门,她又不自觉地轻声叹息。 这些年云洁一个人遭了多少罪,她是亲眼看着的。 换做是她,绝对不可能因为这一件事就原谅高齐泽,不过他们两口子的事,还是他们自己解决,外人插手也没用。 卧室里的一切仿佛都静止了,静止的电脑屏幕,静止的灯光,静止的他们。 云洁已经从高齐泽的怀抱里轻轻挣脱出来,两个人并肩坐在床边。 她想,无论高齐泽恨不恨她,她都已经不配享受这样的怀抱。 这些天忙工作之余,她想了很多话要跟高齐泽说,等到真正见到他本人,她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屋子里能听见彼此的心跳,云洁低垂着脑袋,揉了揉眼睛,“对不起。” 她慌乱地找不到开场白,而这一句迟到六年的对不起,是她唯一能想到的话,也是她最应该对她说的话。 高齐泽摇摇头,如五年前一样温声细语地哄她,“云洁,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 云洁心头一涩,又开始不争气地掉眼泪,那些晶莹剔透的眼泪就像冰雹一样砸在他心里,高齐泽手忙脚乱地替她抹,“好端端的,怎么又哭了?” 他进门的时候他就看出来云洁已经哭很多次了,那一刻他只为自己做过的混事后悔不已,可是真的见到她哭,他简直就想一拳把自己捶死,“都过去了,别哭了,好不好,有我在,没人能欺负你!” 云洁其实也在心底提醒自己不要哭,不能哭,可是一想到她亲手把自己的爱情和婚姻都弄丢了,她又怎么能不哭? “齐泽,是我对不起你,我没想到会有那些照片……” 果然是因为那些照片。 高齐泽叹了口气,手臂轻轻环住她的细腰,极尽温柔,“都过去了,照片是照片,那天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我知道的。” 云洁低声啜泣,“我也知道,你……在安慰我。” 这件事就像一把尖刀扎进她的心脏,高齐泽能包容她,云洁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余静说的没错,我脏,我配不上你!” 无论是五年前,还是五年后,她唯一不变的是骨子里的自信和骄傲,可惜他五年前没处理好,五年后更是把事情弄得一塌糊涂。 高齐泽觉得自己简直是在作孽! “我不许你胡说,事发当天我在,真的没有事!” “你说什么,当时你在?” 云洁抬起头,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目光变了几变。 “没错,是我送你回家的。” 时间倒回到六年前,云洁主演的第一部电视剧收视率不断攀升,制片方办了一场庆功宴,邀请云洁出席。 当时剧组里有两个人在追云洁,云洁死活甩不掉他们,想让高齐泽和她一起过去挡。 当时她还完全不知道高家面临局面堪忧,高齐泽当天有一个饭局,涉及到父亲公司最关键的一笔贷款能不能批下来,找了一个理由说不能陪她一起去,云洁虽然不是很高兴,但是也没多说什么。 他出门前不太放心,说要把司机让给她,云洁说不用了,一个刚出道没多久的艺人,专门配司机接送,看起来怪怪的,反正她也不打算喝酒。 高齐泽陪着银行的几个高管们聊了很久,散场的时候将近晚上十二点,他也喝了不少,靠在副驾的座位上脑袋犯晕,直到他接到一个充满恶意的警告电话。 “高齐泽,你老婆在君悦大酒店跟人开.房,你就不想看看?” 对方的声音刻意用了变声器处理,他甚至连男女都听不出来。 只记得自己当时浑身一个激灵,酒醒了大半,“你是谁?” 电话那端的笑声狷狂而狰狞,“君悦大酒店1502,不见不散。” 放下手机,高齐泽火速让司机送他去指定的酒店。 君悦离他所在的地方不远,他飞奔着进入电梯,赶到现场的时候,一个一脸横肉的恶心男人正在脱她的裙子,借着酒劲,他二话不说上前揍那个男人一顿,男人痛骂着抱头逃开,“出来卖还装什么清纯!” 当时的云洁身上有一股酒味,但是完全失去了任何意识,根本不像醉酒。高齐泽顾不得多想,连忙脱下自己的西装搭在她身上,把她抱回家的路上,高齐泽肠子都悔青了。 请来的医生说她只是服用了少量安眠药,睡醒就没事了,他才稍微放心,但是另一个麻烦又出现了。 他该怎么跟她说昨晚的事情。 就算凭着自己的实力,一个年轻女艺人一炮而红,圈里多少双嫉恨的眼睛在盯着她,想尽一切办法想把她拉下去。 云洁喜欢演戏,她付出多少努力,把这份事业看得有多重要,他是知道的。 即便一开始就不看好她能在这种比商场还复杂的圈子存活下去,他都没有忍心点破她,只是放手让她尽力试试,等到她不想演为止,反正一切有他善后。 如果告诉她真相,告诉她这个圈子肮脏到他根本不放心让她呆着,他害怕她不知道该如何自处,更无法面对他。 时间在他煎熬的考虑中度过。 云洁只睡了几个小时就醒了,望着她懵懵懂懂的样子,高齐泽把到嘴边的话全部憋了回去,只是亲昵地嘱咐她说,“下次别喝那么多了。” 他不敢提昨天的事。 他不敢试着劝她说,以后别拍戏了,这里不适合你。 他甚至连多问一句都不敢,因为潘多拉的盒子一旦打开,万一结果不是他想的那样,等待他的就是万劫不复。他还有一屁股的债要还,他的世界已经残破不堪,经不起她再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事实果然如他所料,对方并没有就此放弃,很快有人把照片寄到他的办公室,为了息事宁人,他心甘情愿被敲诈了一笔,把照片和所有底片销毁掉,对方保证永不再提,才算把事情暂时压下。 如果不是余静把这些压箱底的东西全部翻出来,这个秘密他想好好埋在心底,但是以目前的形势看来,要是让这个莫须有的误会继续下去,就算云洁不疯,他也会疯的。 略去他自己很多不堪的细节,高齐泽把事情经过大致叙述了一遍,柔声劝她,“所以,真的什么都没有,别难过了。” 云洁瞧着眼前这个风霜扑面的男人,吸了吸鼻子,问,“这些天你去哪里了,是不是遇到什么危险了?” “没什么,在山里拍戏,迷路了而已。”他一句话带过,手臂稍微用力,将她抱得更紧了些,“这两天你好好休息,把所有事都交给我来处理,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说好的晚上10点更。但是我最近经常早更,一来想把这段不愉悦的剧情快点过掉,二来其实我每次早更的潜台词是,晚一点说不定能码个二更出来。不过作者是思想的巨人,行动的矮子哈哈哈哈。早更了这么多次,然而一次加更也加不出来。 我今天尽量试试吧,不过看在作者没有一次成功的份上,大家也别抱太大希望,该吃的吃,该喝的喝,该睡觉就早点睡觉,恩。 ... ... 第35章 v章 门应声而开,管欣面色沉重地进入客厅,“关小姐,您好。。しw0。” 在电话里跟她很多次交道,现在还是第一次见面。虽然只是助理,鹅蛋脸,眉眼清澈,管欣的姿色不输给很多一线明星。 云洁摆出客气的微笑,“你好,管助理。” 高齐泽身边美女如云,她也不是第一天知道。 管欣道明来意,“关小姐,我今天来解决高先生的事情。” “茗茗乖,妈妈跟阿姨有事要说,你去卧室玩,好不好?” 云洁弯腰把孩子哄进屋,回来跟管欣商量正事,“管助理,我想知道现在的情况,高……高先生他有什么打算?” 没有看到确凿的证据之前,云洁不想冤枉好人,她可耻地想看在孩子的份上,试着相信他一次。 “上了飞机我就联系不上他了。” 等到孩子进屋之后,管欣脸上的无措和惊慌全部显现出来,“他的手机一直显示关机,我打电话到片场,导演说人还没到。” 有丰富演艺功底的人,也很难表现得这样真实,何况还是个助理。 孟随轻声嗤笑,“是躲起来不想见人了吧。” 管欣连忙辩解,“不是的,高先生只是有自己的安排而已。” “他的安排就是把麻烦丢给女人?” 孟随刻薄咄咄逼人的情况非常少见,管欣招架不住,眼梢扫向云洁,“关小姐,恕我冒昧,您就这么由着别人污蔑高先生吗?” 污蔑,那是她不知道高齐泽以前做过什么吧。 若说刚才自己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等高齐泽给出解决的办法,现在的云洁是真的不知道还能拿什么信他。好好的一个大活人,会平白无故失踪吗? 看到云洁游移不定的目光,管欣叹了口气,“关小姐,我以自己的人格担保,这些事绝对不是高先生做的。” 管欣言语间十分坚定,她其实对关云洁的事情知之甚少,却仍然笃定要这样说。 因为各种迹象表明,前阵子高齐泽好像已经预料到类似的事会发生,知道星宇会坐视不理。他曾明里暗里探了不少影视公司的口风,希望跳槽新的公司。 一提起跟高齐泽的这些纷纷扰扰,云洁只觉得累,“这个问题我们以后再谈,现在我希望无论事态如何进展,不要伤到孩子,可以吗?” “关小姐,一天联系不到高先生。我们公司高层就不愿意轻易插手这件事。”管欣爱莫能助地看着她,“我一个人的力量有限,能帮到您的地方不多。我今天来,是希望关小姐暂时不要单方面公开解释,一切等有了高先生的消息再说。” 不单方面解释,那就等于默认那些泼在身上的脏水。 云洁心一沉,孟随直跃起身,情绪激动,“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管欣瞥了他一眼,平静地继续,“关小姐当过演员,应该知道媒体的威力,如果我们找不到合适的公关方式,无论我们解释什么,只会越抹越黑。” “管助理什么时候能联系上高先生?” “这个我真的没有把握,按理说高先生的航班已经抵达机场。不应该关机的。” “……” 在娱乐圈的绯闻面前,时间是最好的发酵剂,一直避而不谈绝对是最坏的公关方式。疯长的舆论迟早会把人压死。 这个道理云洁明白,管欣肯定更加清楚,“管助理,你提出来的要求,我会努力完成,但不敢保证一定做到。” 云洁听到自己死水一样的声音,她想,这应该是自己能作出来的最大妥协。 管欣明白多说无益,起身告辞。临走之前她很认真地跟云洁留下一句话,“关小姐,不管你信不信,高先生一直努力要保护你的。” 送走管欣,云洁打开电视,娱乐新闻里说得最多的也是关于他们的消息,尽管媒体们都以纪实的口吻描述,但言语中夹枪带棒,多数是在讽刺她的。 这栋公寓位于老城区,保安措施并不是很好。大门外和楼下很快聚集了大量记者,孟随帮她拆掉门铃,云洁连窗帘都不敢打开,害怕对面开摄像头偷拍。 孟随不肯走,执意要留下来陪她。这个时候他就是她和孩子最后的救命稻草,云洁害怕连累到他,却始终不能坚强地拒绝。 躲躲藏藏的日子她五年前已经经历过一次,那种无助和慌张再一次出现的时候,云洁的脑袋嗡嗡作响,只要再有半点打击,紧绷的心弦就会全部断裂。 云洁做了午餐让茗茗吃饱,她自己却一口都咽不下去,望着一桌子的饭菜失神。 她用的还是高齐泽带来的食材,早上两人虽然闹得不算愉快,但说到底都是为了孩子,至少立场一致,事情怎么就成了现在这样。 孟随不断劝她,就算为了孩子也不能轻易被打倒,下午两点多的时候,高齐泽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云洁勉强提起精神夹菜,刚扒了两口饭。门外传来用力的敲门声。 动静大的惊人,让人根本无法忽视。 云洁手一松,筷子掉落在地,碗里的饭也撒了一半在桌子上。 她手忙脚乱地捡起筷子,摇摇晃晃地走到门边,等到看清楚敲门的人是谁时,她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爸,你怎么来了?” 外面的记者全消失了,只有关俊军和一群带着墨镜的彪形大汉。 “爸爸哪有时间看娱乐新闻?要不是秘书跟我提起,你还准备一个人抗!云云,你是要气死爸爸啊?” 关俊军进门就气咻咻地发了一通脾气,见到躲在云洁身后的茗茗,硬生生地把两眼怒火全部憋了回去,“这是我外孙女?” 他微笑着摸孩子的头。 云洁点头称是,“茗茗,叫外公。” 茗茗怯怯地喊了一声外公。 关俊军觉得整颗心都化了,“傻丫头,你之前请律师,就是为了跟那个姓高的争我的乖外孙?” 云洁不说话,等于默认,关俊军一蹦老高,“你这孩子,怎么不早告诉我?” “我怕你生气……” “你老爸我当然生气,那臭小子是臭小子,外孙是外孙,我怎么会跟亲外孙过不去!” 云洁连忙赔笑,“爸,我当时没想到。” 现在想想她也是够可悲的了,她狠得下心跟高齐泽争女儿,却不敢让父亲知道这个人做的龌蹉事,怕父亲恼起来要报复他。 “高齐泽呢?”关俊军提起来这个过气的女婿就气不打一处来,“高齐泽哪儿去了?” 他混迹商场多年,语气不怒自威。 没人敢回答他,只有茗茗小声嘟囔了一句,“外公,我爸比去外地拍戏了,要好几个月才能回来呢。“ 关俊军脸色一变,只觉浑身的火气都要往外窜,“什么玩意儿,现在出了这么大事,他躲得无影无踪的,一点担当都没有!” “爸……” 云洁朝关俊军使眼色,余光落在茗茗身上。 关俊军会意,迅速岔开话题,“这个混.蛋不提也罢。爸爸现在叫了保镖过来,我在c市名下也有一套别墅,你马上带着我乖外孙搬过去住,安心在那呆着,我看谁还敢过来难为你!” “还有那些绯闻,爸爸已经派人查了,陈律师说了,恶意造谣中伤别人,是会判.刑的,云云别怕,那些使坏的人,爸爸一定给你全揪出来!” 云洁用力点头,眼里不觉噙了泪,她忽然无限感激上天,在最为难的时候,有亲人和朋友愿意站出来,替她安排好一切。 关俊军说着叫来随行的保镖队长,认真安排了很多事情。他打算离开的时候,才注意到站在云洁旁边的孟随,“你是小孟吧。” 孟随微微点头,“关叔叔。” 关俊军恩了一声,开始仔细打量着孟随。 褪去西装革履的年轻人没什么商场里尔虞我诈的危险气息,倒是有股书生的温和气质。关俊军柔一贯凌厉的目光里多了几分赞许,“你爸跟我常有合作,听他没少提起你呢。” 孟随笑了笑,“关叔叔,我很少回家。” “年轻人多花些时间在外面忙事业,应该的。”关俊军说着拍了拍孟随的肩膀,“外面的人都是自己人。很放心的。等下我还要赶回去开董事会,小孟,这里就交给你了,替我好好照顾云云。” 作者有话要说:跟基友在讨论xx大神的文风问题,突然发现自己没有文风,觉得好尴尬,刚好有一本古言准备开,于是默默地表达了自己的担忧,希望寻求基友的安慰。 基友:其实只要抄会一本红楼梦,就可以支撑起整个古言圈。 我:红楼梦我努力了很多次,实在抄不下去,每次看到第六回就觉得宝玉恶心。 基友:第六回说什么了,我去查查? 我:不用查了,就贾宝玉初试**情那章。 基友:哦,我也是看到那里弃文了。 我:…… 果然基友的属性都是类似的。 哎。所以作者昨天码到11点,觉得手太冷就躲到被窝里跟基友聊天了,作者果然是个说话不算话的。另这个xx大神的文作者也在追,看到人家春节期间日更3000还要跟读者们道歉,我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于是我也尽量春节不断更吧。。。。这次我一定尽全力说话算话。嗯。 ... ... 第36章 v章 电话是云洁打来的,她张嘴就问,“明天有空吗?” “什么事?” “方便的话,到我家来一趟。樂文小說|” 酒精开始在脑子里发酵,高齐泽顾不得一贯冷静的思考,冲口而出道,“我现在就可以过去。” 电话那端的云洁沉默好几秒,说,“今天太晚了,可能来不及。” 只是听声音,高齐泽就知道她又哭过了,他们从恋爱到结婚的那几年,她一次都没在他面前哭过,单单是最近,她就已经掉了数不清的眼泪。 心尖处是刀口划过一般的疼,高齐泽颤声问,“云洁,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在媒体面前那样说?” “不……不是的。”云洁慌乱地解释,“我很谢谢你照顾到我的声誉,真的很谢谢你。” 他们之间,什么时候见外到这个地步。 高齐泽冷声道,“我们之间,不需要谈谢。” “那等你明天过来再说吧。” 车子如期驶至碧花园,让杜安先回去,高齐泽一个人站在云洁别墅一楼的门口,迟疑着要不要按下门铃。 别墅周围是成片的绿植,在夜深人静的晚上发出幽幽的光,一如他某些见不得光的心事,可那又能怎么样呢? 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应该都在他的预料之中,等待他的,是他渴望了五年,希冀了五年的,这一步总该要踏出去的。 他要孩子,更要妻子。 怕吵到茗茗睡觉,他收回搁在门铃上的手,改为叩响门扉,手指和门板触碰的瞬间,发出沉重的钝响,一下又一下,敲击着他的内心。 开门的是云洁,不过一天没见,她看起来又憔悴了不少,一脸倦容,还挂着跟她的年纪很不相称的沧桑。 二十七八岁对于一个女人,尤其是一个曾经红遍大江南北的女星来说应该处于家庭美满,事业有成的上升期,应该活力四射,应该青春靓丽,而不该是她这样的冷冷戚戚,没有一丝生气。 高齐泽杵在门前,低声问,“茗茗睡了吗?” 云洁耷拉着脑袋,闷闷地应一句,“刚睡下。” 把他迎进客厅之后,云洁客气地给他倒了一杯水,“这么晚过来,是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她就坐在他的对面,一米不到的距离。低垂着眉眼,双手交握,以无比虔诚的姿态在等他发话。 这样伪装的平静比波涛汹涌更加可怕,那股萦绕在内心深处的不安疯狂地滋长,高齐泽强笑着掩饰说,“你别多想,我就是来看看孩子。” “茗茗挺好的。”云洁微微攥紧了十指,仍是不敢抬头看他,“今天的事麻烦你了。” 终于要提今天的事么? 高齐泽眉目一凛,“对不起,之前没有跟你商量,为了对你对我都好,我只能在媒体面前塑造最好的形象。” 也是对于他们之间最有利的形象,他午夜梦回时,最想要抓住的形象。 他承认自己很多事都不光明,一路走来到今天,他已经一点退路都没有,既然选择要利用媒体逼她,只有顺着这一条路走到天黑为止。 “我都明白的。”云洁恍惚着点点头,担忧的眼神在他左肩的位置上游弋,“你……身上的伤还疼么?” 高齐泽随意敷衍道,“好多了,都是些皮外伤,不碍事的。” “那就好。” 云洁晃了晃脑袋,陷入沉思,再没有多说其他的话,气氛就此沉寂下来,高齐泽愈发瞧不透她。 云洁的性格他是知道的,就算是为了她好,这种不打招呼的擅作主张,一定会招致她强烈的反感。 他想过一万种可能的情况,就算云洁骂他,撵他,甚至警告他滚得远远的,这一次他也不可能再放手。却独独没有想到会是这样,彼此相敬如冰,一切如常,平淡得让他心慌。 “茗茗这些天还好吗?” 高齐泽没话找话说,试图缓解这满室的尴尬。 云洁混沌的意识被拉回,她飞快抹去眼角边的咸湿,“茗茗的行李最快要明天才能收拾好,明天你叫上兰姨,一起来搬东西吧。” 如一记惊雷在头顶炸开,高齐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什么意思?” 云洁叹了口气,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过去的事都是我们关家的错,齐泽,你一个人照顾孩子五年,很不容易,我明白孩子不能没有爸爸。” 他似乎有些明白她为什么会突然转变态度,原来是知道错了。 高齐泽的面色稍有缓和,寒着脸道,“我是离不开她!” 更离不开你。 “我知道……”云洁哽了一下,平复了好一阵子,才慢吞吞地把话说下去,“齐泽,这五年我们都倦了。茗茗喜欢你多一些,就让她跟着你吧。以后有时间的话,我会常去看……” 不等云洁把话说完,高齐泽已经站直起身,疾步到她跟前,拽住她的手腕,“这就是你口口声声说的爱孩子吗?” 他是疯了才会天真地以为他总算要熬到头了。处心积虑地面对记者们采访,不惜想尽一切办法圆谎,换来的就是她一句,让她跟着你吧。 “不是的。”云洁拼命地摇头,不可抑止地小声抽噎起来,“我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我做了那么多错事,当年还抛弃了茗茗……” 如果照片的事情还能劝自己不要太在意,就当是和高齐泽两清。和母亲的通话便是千斤巨石,压垮她所有强撑起来的脆弱神经。 “我不就是让他把那病孩子快点抱走吗?反正医院都下病危通知书了,不抱走也活不成。其他的我还能说什么!” “说到底,你妈还不是为了你好!” “那孤儿院呢,孤儿院也是你提出来的,对不对?” “我就那么随口一说,谁知道他当真了,说不定那孩子早死了,跟在他身边的那个女孩子不是小半岁吗,肯定不是你的。” 如果不是亲口承认,云洁做梦都想不到,她的母亲能跟高齐泽说出这样的话。 她生孩子时高齐泽居然也在外面。 在高家面临倾家荡产的时候,她的母亲非但没有伸出援手,还代表她的意愿跟高齐泽撇清关系,那些话有多刻薄,她自己都听不下去,何况是傲骨嶙峋的高齐泽。 可是母亲已经说了,说出去的话覆水难收,他们还为此闹了五年,茗茗因为她的母亲缺失最可贵的母爱……这些缺陷历经五年的沉淀,已经陷入死局一般的深渊,根本无法弥补。 怔怔望着云洁极力隐忍的泪流满面,每一滴都掉在他的心里。 滚烫又冰冷。 高齐泽又可耻地心软下来,略微松了松手上的力道,“关云洁,你知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什么?!” 她怎么会不知道。 哪怕她也是被骗的一方,哪怕她也蒙在鼓里,她根本无法重新面对高齐泽。 当愧疚积聚成团,除了哭泣,除了把他最珍爱的孩子让给他,她还能做出什么样的弥补?把自己赔给他? 呵,他一定不愿意要了。 “齐泽,是我对不起你,是我欠……” “我不要道歉!” 攥着她手腕稍作用力,云洁被他整个人带在怀里,他低头衔住了她的唇,堵住那些他不想听的话。 不管了,什么都不顾了。 他要的人近在眼前,他已经用尽半生的力气去爱她,既然求而不得,还装什么谦谦君子? 他的舌尖灵活,探进去逼她一起辗转流连,不留一丝余地。疯狂地吻着。 直到她气喘吁吁透不过气的时候,他的唇微微上移,又开始吻去她满脸的眼泪。 云洁被他吻懵了。想推,却又不敢推,就由着他的动作,随着他的心意。 云芝已经在客房睡下,偌大的客厅只有紧紧缠在一起的两个人,他的吻如五年前一般温柔缱眷,让人陷进去就无法自拔。可是现在,不是五年前了。 察觉到她的分心,高齐泽腾出另外一只手扣住她的腰,他吻着她,时而凶狠,时而轻柔,到吃饱餍足为止。 云洁吸了吸鼻子,把刚才到嘴边的话说完,“齐泽,孩子我不争了。就当是还我欠你的,你还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 “要求?” 反复咀嚼这两个字,高齐泽轻笑出声,“既然觉得欠了我的,就好好用下半辈子补偿!” 作者有话要说:过年期间作息很乱,作者采取码完就更的任性态度,超过10点半会提前请假。就酱~~~ 来一发年二十七的小剧场。 x年x月x日晚,月黑风高,景色宜人,原则上最适合xxxxxx。 但是高影帝因为最近经常xxxx,所以被迫可怜兮兮地住到客房。 茗茗抱着小熊过来安慰:爸比,你又被妈妈抛弃了哈? 穿着贴心的小棉袄,高影帝拔凉的心终于暖和了些许:是啊,你看爸爸多可怜。 茗茗:要不要你求一求妈妈? (高影帝心想,让我为这个求女人,还不如打死我算了) 高影帝:宝贝,爸爸不知道怎么求妈妈呢? 茗茗:很简单啊,就像我平时求你的那样,哭一哭,闹一闹,说不定妈妈心软就答应要你了。 高影帝:……小丫头净出馊主意! 茗茗:哼!不求就算了。我现在跟妈妈说,求了也不答应你。 高影帝:小!叛!徒!你给我回来!!!!!!! 他辛苦养了五年的女儿。就这样倒戈了吗。。。 你们以为我把女主虐得不要不要的就卷铺盖回家过年了吗?不,看我真挚的尔康手。 用智商泡妞的下场就是,总有一天要为自己的低情商买单,而且还要交之前透支信用的滞纳金。 ... ... 第37章 v章 云洁把房门反锁好,掀开薄被,她缩在大床一隅。小说 一墙之隔,她的孩子,她曾经的丈夫,正在同享父女天伦,她甚至都能听见小丫头银铃般地笑声,穿过密密实实的墙壁在她心里扎了根,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天真和率直。 而只能她躲在另一个房间里,偷偷地听着,偷偷地想着,其他的什么事都做不了。 这两天头疼的老毛病又犯了,无力地闭上眼睛又烦躁地睁开,云洁终于认命地关上卧室床头的晚灯。 这一夜云洁还是睡的极不踏实。她想了很多,想到了孩子的未来,想到以后要怎么跟高齐泽相处,悲观的时候,甚至开始怀疑从高齐泽那里要回孩子,到底是对是错。 所幸她第二天起来的时候,高齐泽已经走了。屋子里一切如常,干净得和他从来没有来过一样。 走了也好,不用尴尬地面对。 云洁推开房门,悄悄地坐在茗茗床边看着孩子,小姑娘抱着娃娃睡得很熟,但是眼角还有泪痕未干,小嘴巴微微嘟着,即便是在梦中,也是受了很大委屈的样子。 云洁轻轻叹息。 因为茗茗的到来,云洁的很多工作不得不暂时搁浅。 她竭尽所能讨孩子的欢心,但收效甚微。不过自从那天高齐泽来过之后,茗茗倒是哭得少了,只是还是在她跟前摆着一张臭臭的脸。 总在家呆着也不是办法,到了周末,云洁决定带她去郊区试试,那里的孩子多,或许见到比较多的小朋友,她可以融入进去。 出发前想到孩子对她的敌意,云洁决定先问问孩子的意愿,“那里有好多好多的小朋友陪茗茗一起玩,你,要跟妈妈一起去认识新的小朋友吗?” 这几天下来云洁已经习惯了孩子不叫妈妈。她起初是有些失落,但一想到五年没见,孩子需要时间接受,心里也就不那么难受了,她不叫,她还是以妈妈自称。 茗茗被云洁说得来了一些兴致,她眼珠子转了转,问,“是跟幼儿园一样吗?” 云洁微笑,“差不多吧。” 茗茗一把从椅子上滑下来,绕过云洁,“我才不要去。爸爸说了,幼儿园里没劲死了,小朋友们天天打架抢东西!” 五岁的孩子还没上过……幼儿园。 云洁心里又是一阵抽疼,她连忙轻轻地抱住孩子,“不不不,那里比幼儿园好玩多了,你整天呆在家里,就只有妈妈陪你玩了,那里有好多好多有趣的游戏,大家一起玩。” 茗茗用不信任的目光看着她,“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真的,都是真的。妈妈跟你保证。” 小孩子到底还是小孩子,几句话就被说动了,这些天把她一个人憋在屋子里,肯定也憋坏了。云洁收拾好东西,拉着茗茗下楼。 楼梯口有道挺拔的身影在等她,云洁眼神一黯,“孟随,来这里有事?” “是去上前村?” 上前村就是她常去支教的那个小村子,云洁滋味不明地点了点头。 “这几天你没去工作室,我想你周末也可能有事不去了,只是来这里碰碰运气,毕竟我也想小飞他们了。”孟随看了一眼她旁边的小女孩,微笑着解释。 她的过往一片阴霾,云洁从未跟这人正面提及过,不过当着茗茗的面,似乎也没有必要继续瞒着了,“恩,要忙着照顾我女儿,这几天我走不开。” 孟随听了,还是淡淡地笑,“东西都准备好了,我们上车再说。” 他说着想上前轻轻地摸了摸孩子的额头,被茗茗嫌弃地避开之后,他伸手去接云洁的行李。 车厢里安静得诡异。 云洁觉得自己是越来越失败了,还不如五年前胆大妄为,她动了动唇舌,干瘪道,“孟随,之前很多事没跟你细说,抱歉。” 孟随专心开车,不轻不重地回了一句,“我早猜到了。” 演艺事业巅峰的时候突然退出,肯定是遇到重大的挫折。好可惜,那时候他还没有走近她的世界。 两人都突然不说话,气氛变得更加沉寂,又过了一阵子,孟随试着挑起话题,“叔叔看过茗茗主演的电影,茗茗在里面表现不错呢。” 茗茗本来是要绷着脸继续装高冷的,这会儿一听到有人夸她,颇为自豪地说,“那当然,我有一个影帝爸爸。” “那茗茗能跟叔叔说说,拍戏的时候遇到什么好玩的事情了?” “那里有一只大蟒蛇,还有很多很多叔叔阿姨,她们每天都给我买各种好吃的。” 不得不承认,孟随比她还会逗孩子,后半程的旅途没有之前那么枯燥,一个多小时后抵达目的地。村子平时很少有车子来往,听到动静的孩子又大批地围了上来。 这些孩子也都是不谙世事的年纪,云洁每次带来的文具和吃的喝的,成了他们最珍藏的东西。其实跟他们一比,茗茗真的幸福太多。 小飞还是第一个兴冲冲地跑到汽车外面,冲玻璃窗里的云洁招手,“关阿姨,孟叔叔,你们终于来了。” 最近很多琐事,又是好几个星期没好好过来,云洁都觉得有些对不起孩子。 推开车门,她把茗茗抱下车,“小飞,阿姨最近很忙,不好意思。” 茗茗下车的瞬间,小飞一下子被这个和娃娃一样漂亮的妹妹吸引住了,眼珠子一直跟着茗茗转,“阿姨,这个小妹妹是谁?” 茗茗环顾四周,看到满地的黄土和泥沙,没有好玩的玩具,小朋友也都是脏兮兮的,她不满地撅起小嘴,“这里好脏,我要回家找爸爸。” 云洁尴尬赔笑,“小飞,这是阿姨的女儿,她不懂事。”说着又拉了拉茗茗的袖子,“茗茗,叫小飞哥哥。” 茗茗看了的小飞一眼,高傲地将小脸扭在一边,“穿得那么破烂,我不叫!” 云洁语带责备,“茗茗,你怎么能这么说话?” 这是小飞第一次见到城里的孩子,其实他知道他们家的条件不好,会被城里人瞧不起的,被茗茗一说,那种自卑的心理无限放大。他低着头,眼里满是与孩提时代不符的哀伤,“阿姨,没关系的。你别怪她。” 云洁叹了口气,只好亲自跟小飞赔罪,冷着脸把茗茗抱进去课室。周末很多孩子不上学,大家纷纷就坐,只有茗茗远远地站在一边,满脸的惶恐和不安。 “小伙伴们都在一起玩,你站在一边,会很没意思的。”云洁弯下腰,学着像高齐泽那样诱导茗茗。 “我不去,他们又脏又烂,我才不要跟他们一起!” “你……” “茗茗乖一点好不好,这些小朋友都和你一样可爱。你会喜欢他们的。” 茗茗捂着耳朵大喊,“我不去我不去我就是不——去——” 已经坐好位置的的小朋友听到动静纷纷望了过来,云洁的脸上火辣辣的,只觉得丢脸,她也不想管了,只冷冷道,“那行,你一个人站在这里吧。” 这孩子是被高齐泽惯坏了的,再这样下去,她以后出去根本没办法跟同龄的孩子相处。 云洁把她丢在教室的最后面。如往常一样跟孩子们唱歌,跳舞,做游戏,再教一些常用的汉字,英语。 大家还是像以前一样高高兴兴的,只是偶尔有好奇的孩子,会扭头看一看身后嘟着小嘴的,一身贵气的小女孩。 等到上午的课都结束之后,云洁走下讲台,问茗茗,“下课了,你跟妈妈走吗?” 茗茗早就快气死了,一见到云洁和纷纷往后望过来的孩子,哇的一声,又哭了。 一边哭,还一边嚷嚷,“你不是我妈妈,你不是。我妈妈不是这样的!” 云洁也不解释,只强硬地抱着她回到旅馆,等到她哭累了,云洁才问,“吃饭吗?” “我不吃!” 那就继续耗着吧,再不好好治治这孩子的脾气,以后吃亏的还是她自己。云洁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就静静地看着她。 茗茗哭得没有一点力气也不服软,只气鼓鼓道,“我想尿尿。” 云洁叹了口气,匆匆忙忙带她上厕所。 到了洗手间,小丫头又开始闹,“好脏啊,我不尿了。” 这已经是当地最好的旅馆了,跟市区的条件确实没法比,但至少还算收拾得干净吧,她都没有觉得脏,“连厕所都嫌脏,茗茗,你真的不能这样。” ... ... 第39章 v章 电脑上播放器的画面正好定格在任知一的正面特写上,自信张扬又帅气逼人,再看看这个演任知一的人,还是那张俊逸如谪仙的脸,此刻却清瘦了不少,原本性感迷人的薄唇更是血色全无。 只是匆匆一眼,云洁发现自己高高肿着的眼睛又开始发酸发红,高齐泽一定是遇到麻烦了,不然不会弄得如此狼狈。 其实连管欣都相信高齐泽不会害她的。她却不肯相信,云洁忍住哭腔,尽量平静地跟他说,“你来了。” 高齐泽缓缓走到她身边,朝她张开双臂,“抱歉,我来晚了。” 这温暖近在咫尺,换做五年前,云洁一定毫不犹疑地扑进去,可是现在她真的拿不定主意了,他们之间,还回得到过去吗? 云洁僵在原地不动,高齐泽上前一步,不容拒绝地将她抱住。 蹲在门外的关云芝看苗头不对,进屋拉茗茗,“茗茗乖,咱们继续出去玩跳棋。” 茗茗不想走,小声嘟囔说,“小姨,你还没输够啊?” “……” 哄的不行,关云芝直接捂着茗茗的眼睛,把她拖出去,“爸爸妈妈有话要说呢,你别碍事!” 两人又坐回到沙发上继续刚才的跳棋。 “小姨,你说爸爸妈妈要说什么小秘密啊?”茗茗盘腿坐回沙发上,托着下巴认真思考,活脱脱的大人口气。 “他们会不会玩亲亲?” 想到这里,茗茗惋惜地自言自语说,“哎,我看不到怎么办?” “小丫头片子,净胡说!” 关云芝假装生气地敲她的脑袋,顺便在心里暗暗盘算,这么可爱的小家伙,她跟周以安是不是得努力一把了? 不过见到身后不远处紧闭的房门,她又不自觉地轻声叹息。 这些年云洁一个人遭了多少罪,她是亲眼看着的。 换做是她,绝对不可能因为这一件事就原谅高齐泽,不过他们两口子的事,还是他们自己解决,外人插手也没用。 卧室里的一切仿佛都静止了,静止的电脑屏幕,静止的灯光,静止的他们。 云洁已经从高齐泽的怀抱里轻轻挣脱出来,两个人并肩坐在床边。 她想,无论高齐泽恨不恨她,她都已经不配享受这样的怀抱。 这些天忙工作之余,她想了很多话要跟高齐泽说,等到真正见到他本人,她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屋子里能听见彼此的心跳,云洁低垂着脑袋,揉了揉眼睛,“对不起。” 她慌乱地找不到开场白,而这一句迟到六年的对不起,是她唯一能想到的话,也是她最应该对她说的话。 高齐泽摇摇头,如五年前一样温声细语地哄她,“云洁,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 云洁心头一涩,又开始不争气地掉眼泪,那些晶莹剔透的眼泪就像冰雹一样砸在他心里,高齐泽手忙脚乱地替她抹,“好端端的,怎么又哭了?” 他进门的时候他就看出来云洁已经哭很多次了,那一刻他只为自己做过的混事后悔不已,可是真的见到她哭,他简直就想一拳把自己捶死,“都过去了,别哭了,好不好,有我在,没人能欺负你!” 云洁其实也在心底提醒自己不要哭,不能哭,可是一想到她亲手把自己的爱情和婚姻都弄丢了,她又怎么能不哭? “齐泽,是我对不起你,我没想到会有那些照片……” 果然是因为那些照片。 高齐泽叹了口气,手臂轻轻环住她的细腰,极尽温柔,“都过去了,照片是照片,那天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我知道的。” 云洁低声啜泣,“我也知道,你……在安慰我。” 这件事就像一把尖刀扎进她的心脏,高齐泽能包容她,云洁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余静说的没错,我脏,我配不上你!” 无论是五年前,还是五年后,她唯一不变的是骨子里的自信和骄傲,可惜他五年前没处理好,五年后更是把事情弄得一塌糊涂。 高齐泽觉得自己简直是在作孽! “我不许你胡说,事发当天我在,真的没有事!” “你说什么,当时你在?” 云洁抬起头,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目光变了几变。 “没错,是我送你回家的。” 时间倒回到六年前,云洁主演的第一部电视剧收视率不断攀升,制片方办了一场庆功宴,邀请云洁出席。 当时剧组里有两个人在追云洁,云洁死活甩不掉他们,想让高齐泽和她一起过去挡。 当时她还完全不知道高家面临局面堪忧,高齐泽当天有一个饭局,涉及到父亲公司最关键的一笔贷款能不能批下来,找了一个理由说不能陪她一起去,云洁虽然不是很高兴,但是也没多说什么。 他出门前不太放心,说要把司机让给她,云洁说不用了,一个刚出道没多久的艺人,专门配司机接送,看起来怪怪的,反正她也不打算喝酒。 高齐泽陪着银行的几个高管们聊了很久,散场的时候将近晚上十二点,他也喝了不少,靠在副驾的座位上脑袋犯晕,直到他接到一个充满恶意的警告电话。 “高齐泽,你老婆在君悦大酒店跟人开.房,你就不想看看?” 对方的声音刻意用了变声器处理,他甚至连男女都听不出来。 只记得自己当时浑身一个激灵,酒醒了大半,“你是谁?” 电话那端的笑声狷狂而狰狞,“君悦大酒店1502,不见不散。” 放下手机,高齐泽火速让司机送他去指定的酒店。 君悦离他所在的地方不远,他飞奔着进入电梯,赶到现场的时候,一个一脸横肉的恶心男人正在脱她的裙子,借着酒劲,他二话不说上前揍那个男人一顿,男人痛骂着抱头逃开,“出来卖还装什么清纯!” 当时的云洁身上有一股酒味,但是完全失去了任何意识,根本不像醉酒。高齐泽顾不得多想,连忙脱下自己的西装搭在她身上,把她抱回家的路上,高齐泽肠子都悔青了。 请来的医生说她只是服用了少量安眠药,睡醒就没事了,他才稍微放心,但是另一个麻烦又出现了。 他该怎么跟她说昨晚的事情。 就算凭着自己的实力,一个年轻女艺人一炮而红,圈里多少双嫉恨的眼睛在盯着她,想尽一切办法想把她拉下去。 云洁喜欢演戏,她付出多少努力,把这份事业看得有多重要,他是知道的。 即便一开始就不看好她能在这种比商场还复杂的圈子存活下去,他都没有忍心点破她,只是放手让她尽力试试,等到她不想演为止,反正一切有他善后。 如果告诉她真相,告诉她这个圈子肮脏到他根本不放心让她呆着,他害怕她不知道该如何自处,更无法面对他。 时间在他煎熬的考虑中度过。 云洁只睡了几个小时就醒了,望着她懵懵懂懂的样子,高齐泽把到嘴边的话全部憋了回去,只是亲昵地嘱咐她说,“下次别喝那么多了。” 他不敢提昨天的事。 他不敢试着劝她说,以后别拍戏了,这里不适合你。 他甚至连多问一句都不敢,因为潘多拉的盒子一旦打开,万一结果不是他想的那样,等待他的就是万劫不复。他还有一屁股的债要还,他的世界已经残破不堪,经不起她再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事实果然如他所料,对方并没有就此放弃,很快有人把照片寄到他的办公室,为了息事宁人,他心甘情愿被敲诈了一笔,把照片和所有底片销毁掉,对方保证永不再提,才算把事情暂时压下。 如果不是余静把这些压箱底的东西全部翻出来,这个秘密他想好好埋在心底,但是以目前的形势看来,要是让这个莫须有的误会继续下去,就算云洁不疯,他也会疯的。 略去他自己很多不堪的细节,高齐泽把事情经过大致叙述了一遍,柔声劝她,“所以,真的什么都没有,别难过了。” 云洁瞧着眼前这个风霜扑面的男人,吸了吸鼻子,问,“这些天你去哪里了,是不是遇到什么危险了?” “没什么,在山里拍戏,迷路了而已。”他一句话带过,手臂稍微用力,将她抱得更紧了些,“这两天你好好休息,把所有事都交给我来处理,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预计前方将有高能情节。但是考虑到要建设和谐社会。我们要尽量打好马赛克。恩哒。 另这几天亲戚来了又去的,更新真的好难固定,我反正有时间就写,写完了就发,能更多少是多少。恩。大家攒几天再看吧=。= ... ... 第40章 v章 他为了找她踏入娱乐圈,一找就是五年。 他一步步从龙套爬到今天这个位置,在舞台的正中央赚足粉丝的追逐,利用所有时机炒作,称赞的人为他欢呼喝彩,否定的人骂他虚伪无耻,说到底所有人都能看得见他,唯独她看不见。 他幻想过很多种她可能再出现的方式,或是不声不响地接一个新剧,或是比他更风光的复出,最不堪的,不过是嫁入豪门被狗仔挖到,重新淡入人们的视线,顺便给他最沉重的一击。 偏偏他等了五年,等到的除了花开花落的四季更迭,只有单调乏味的音讯全无。 要有多强大的内心才会对他小丑一样的举动视而不见。他的成就她不屑关注,他的绯闻她也从不在乎。 恨吗?恨的另一面是爱,而伴随着恨而生的,是痛。疼到骨髓里去,就像现在,他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高齐泽颤抖着抚上那张没什么岁月痕迹的脸,表情狰狞,“为什么这么晚才出来?” 如果不是她做的预告片获奖,她是不是打算一辈子都躲在暗处,冷冷地看他如何艰难地等她,如何疯狂地用尽心机逼她露面? 她明明一直在家啊,哪里有出去过。 酒气熏天的高齐泽眼底乌云密布,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云洁被吓住了。直觉告诉她不要跟酒鬼争个高下,她轻手轻脚地拿开他的手,温言道,“你醉了,我去给你找点东西解酒。” 她刚迈开两步,高齐泽蓦地攥起她的手腕,近乎粗暴地将她拖拽到自己胸前,“以后没我的允许,不准出去,不许见你的家人!” 手腕处传来咯嘣脆响,像是关节错位的声音,云洁吃痛之余,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喝多了,别乱说!” 明知道他是借着酒劲胡言乱语,云洁心里就是放不开。这样无理的要求任何时候提出来都让人无法接受。难道她亏欠他了,连人身自由都要被限制吗? 高齐泽醉眼迷离的眼睛盯着她,瞳孔微缩,“你敢说今天你妈不是装病?” “是。”云洁垂头心虚地应了一句,低声解释,“我妈只是让我过去陪她说说话,什么事都没有。” “呵~”高齐泽轻笑出声,低头摸索着她的红唇,把自己的贴上去,细密的吻痕铺天盖地而来。 他不是第一次趁着酒劲占她的便宜了,云洁被他单手牢牢地圈在怀里,躲不开,避不掉,唯有难堪地别过脸,“齐泽,你别这样。” 高齐泽恍若未闻,唇舌继续在她白皙得不正常的脸上作恶,发了疯地吻她,“你还回来做什么?他们难道没说让你离我远点?顺便再给你介绍几个合适的好丈夫?” 云洁心口一撞,难怪高齐泽会突然发这么大的脾气,他都知道了。或许不用知道,只要是跟她母亲打过几次交道的人,都能看穿她的脾性和行事风格。 见云洁不说话地默认,高齐泽俊脸上浮起骇人的阴冷,“我最后问你一次,你要他们,还是要我和茗茗?!” 白天她在父母的逼问下选了高齐泽,不代表可以抛弃父母。父母年纪大了,思想难免迂腐,云洁没有想到高齐泽也要来凑热闹。 她吃惊地抬起头,“高齐泽,你讲点道理好不好?” 讲道理,呵。 撇开她的母亲不谈,他成名之后关俊军暗地里给他使过不少绊子。他一一忍了下来,并且顺着这条线索找下去,希望能够找回她。没想到是一无所获的结果,他们父女之间来往极少且行踪隐秘,在他能调动的人力范围内,只查到她在c市住,其他的,一无所知。 他跟母亲说,到c市发展,带着茗茗搬了过来。借着拍戏的由头,他辗转去过很多个城市,数百个片场,他固执地想,就算她懒得见他,也不会放弃自己最爱的演戏事业,他们总有可能在片场遇见。 苏州园林,长白山下,他几乎踏遍全国,每一次蓦然回首,都等不到他的灯火阑珊处,他无数次几近绝望,为了茗茗才硬撑下来。 如果不是她的好父亲从中作梗,他怎么会花了五年功夫都找不出她。现在她们一家人现在要来跟他讲道理了,还真是挺有趣的。 见高齐泽神色复杂地松了手,云洁吸了口气,平静地解释说,“我承认当年我们关家当年很多事对不住你,但是他们毕竟是我的父母,无论他们做什么,出发点都是为了我好,你能不能不要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就算他们说了什么不好的话,也是他们的事情,我有我自己的决定,任何人都不能干涉。” 云洁一股脑说完,抬眼就对上高齐泽玩味的眼神,可怕而危险,她结巴着问,“你,有在听吗?” “当然有啊。”高齐泽随口应了一声,圈住她的胳膊忽然收紧,是比之前还要强硬的力道,“很遗憾,我们之间从来就没有道理可谈!” 他说着打横将她抱起,摔在旁边大床上,或许不是摔,只是很平常的放,她的身形娇小,床垫柔软,她被垫子上的弹簧轻轻托起,复又弹回。 他高大的身躯随之压了上来。 云洁是真的怕了,她一只手使不上力气,就用另一只手推他,用仅存的理智好言相劝,“高齐泽,你喝多了,等你清醒过来会后悔的,千万不要……不要乱来。” 记忆中的他虽然执拗却从不滥情,哪怕是跟女星们传绯闻也有先来后到,一个证实结束之后才会重新开始下一个,而不是现在这样,捞一个到手就随便发情。 因为孩子的事纠缠不清,他们之间的局面已经尴尬不已,如果再加上今天的牵扯,她无法想象以后要怎么跟清醒的高齐泽相处。 高齐泽按住她乱动的手臂,深深地看着她说,“云洁,我很清醒。” 清醒地看着以前的自己把最脆弱的一面展现给她,像个讨饭的一样乞求她的一丁点同情,得到的永远是无望的回应。 现在他什么都有了,还清了债务,身价不菲,而且她就住在他家,他可以轻易用孩子把她制得服服帖帖,爱给就给,不给就夺。 云洁怔怔地回望着他,身上戾气浓郁,目光阴鹫凶狠,高齐泽哪里看着是清醒的?分明就是一头发了疯的野兽。 就在她分神之际,高齐泽蓦地伸手扯掉她的睡裤,云洁失声尖叫,下一秒就被他用嘴封住所有破碎的低吟,“不是说欠了我要什么都给吗?不愿意就滚出去,永远别再见我和孩子!” 不愿意就滚出去。 她可以滚么?这五年她欠了他和孩子本来就是人尽皆是的事实。经他的口说出来便是剜心的疼。 云洁松开推拒他的手,缓缓垂下在两侧。曾经的愧对再一次连根拔起,她无力闭上眼,放弃挣扎,横竖是对抗不过的。如果羞辱她可以让他好过一些,就随他去吧。 没有任何的阻隔,他尽情地发泄,时不时还会恶意地撩拨她,云洁咬着牙一一承受下来。 最难熬的时刻过后,他死死地抱着她,哑着嗓子警告,“只要我一天没死,你这辈子就别想离开!” 云洁目光空洞地看着头顶的吊灯。 片刻过后,她拢了拢身上的被子,牵动浑身酸痛,她忍不住皱了皱眉,“高齐泽,从头到尾,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走?” 疯狂过后的混沌意识逐渐清醒,高齐泽撑着光.裸的上半身坐直,“云洁,你什么意思?” 五年前她就可以任性地离开,这一次加上她父母的筹码,她怎么还肯老老实实呆在这里。 “什么意思都不重要了。” 牢牢的自我嫌恶撅上心头,云洁无望地阖上眼,又翛然睁开,“高齐泽,你就一点都不在乎余静的感受?” 他的绯闻对象里都没有余静,余静是他的青梅竹马,又在危难时帮助过他,她的情意不能明口拒绝,他一贯避之不及。为什么她会突然提起余静? 被子埋住云洁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高齐泽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死灰一般的绝望的目光,清醒过来的脑子里思绪翻飞,有什么东西喷薄而出,他蓦地明白过来。 余静什么事都做得出的,他不是已经领教过了?而他却从来没有怀疑到她身上。 他刚刚才用这种万劫不复的方式和她绑在一起,然后老天就告诉他,他错了? “没有余静。”他慌乱着俯身去揽她,语无伦次,“什么都没有,真的什么都没有,我跟其他女星传绯闻,都是工作需要。” 还有,想气你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开始打开真·虐男主的正确模式,久等了。 ... ... 第41章 v章 昏睡了很久之后,云洁再度睁开眼睛,已经是次日中午,浑身像是散了架一般,连翻身都显得吃力。 床头那侧已经失去了余温,高齐泽不知去向。昨晚的不堪再一次清晰无误地浮现在记忆深处。 听到高齐泽说没有余静的时候,云洁有些懵,不过少顷又明白过来,一个醉鬼的话,听一段乐子就好,当什么真,她直直地对上高齐泽深情的目光,觉得自己可悲又可笑,“齐泽,我知道了。” 之前的疯狂燃尽了她全身的力气,她不想再疼一次,唯有顺着他的意思。 高齐泽咧唇一笑,眼里散发出璀璨如星的亮光,他低头,死死地抱住她的腰,“分开这五年,我心里面全都是你。云洁,你就不肯信我一次?” 她信他好多次了,有对的,也有错的,但每一次换来的都是不得解脱的压抑,最错的一次,她信了他的气话,自作自受了五年,也害苦了孩子,他们大概是真的不适合。 被子底下的她一.丝.不.挂,被他的双手用力拥着,所到之处都似烙铁在烤,云洁稍稍侧过脸,试图从他的怀抱中逃出,“齐泽,我没有不信。” 得到他笃定的回答,他满意地勾起唇,在她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温柔似水,“云洁,我们都别闹了,以后好好过日子,好不好?” “好。” 高齐泽的演技一贯高超,连喝高了也能逼真至此。云洁艰难地翻过身子,背对着他,“齐泽,很晚了,早些休息。” 她的语气平淡而自然,听在高齐泽耳里却不知道变成了什么味道,他突然发疯似地扳过她的身子,“我不需要休息!” 云洁被他的狠戾吓住了,她从他眼里看到浓浓的欲.望,毫不掩饰且变本加厉。而就在她分神的一瞬,高齐泽滚烫的吻再次压在她的脸上,他的手臂收紧,霸道得让她连推都推不动。 高齐泽牢牢地圈住她,冗长而灼热的吻一路往下,“说爱我,说这些年你从来都没有忘记我!” 疯了,这人真是疯了。借着酒醉发疯。 云洁别过脸不理他,他就继续变着法子地作恶,一边作恶还逼她承认,她起初还能继续闷声支撑一阵,抵抗不住身心的折磨后,她只能呜咽着哭出声,“我爱你,我爱你。” 折腾到后半夜的时候,她意识混沌,连模糊的片段都记不清,只记得身上火烧火燎的疼。 云洁支起酸疼的身子坐直,哆嗦着下床,捡起散乱一地的睡衣机械地往身上套,洗漱过后,她浑身虚软地拉开卧室房门。 抬眼就撞上一道人墙,云洁一怔,是兰姨等在外面,“先生今天早上的飞机,要去外地拍戏,看您你睡得沉,就没忍心打扰你。” 不仅睡得沉,而且还有站立不稳的疼。云洁听出来她意有所指,问,“那他说什么没有?” 兰姨的表情变了变,连忙赔笑说,“先生起得比较早,走得也比较匆忙,所以什么都没交代。” 云洁恩了一声,算是知道了。 比起痛斥和辱骂,冷漠最让人无望,如果把昨晚单纯地定义为酒/后.乱.性,彼此或许都能好受一些,他们之间也不必那么尴尬。 “早饭厨房那边给您留着,太太想什么时候吃?” 胃里泛酸,云洁真提不起来胃口,“茗茗呢?” “茗茗小姐在玩具房玩,有佣人陪着。“ 佣人?上次她来高齐泽家的时候,屋子里空的要命,整个别墅只有一个兰姨,哪里来的佣人。 善于察言观色的兰姨瞧出云洁的不妥,客气地解释说,“她们都是先生前天找来的,说是好好照顾您和茗茗。” 云洁点点头,面无表情地拖着酸疼的身子下楼看茗茗。 玩具房在一楼东边的一间比较宽敞的房间里,布置得很像儿童乐园,地上铺着五彩缤纷的儿童软垫,旁边几个柜子摆满了茗茗喜欢的玩具。 急切的目光在里面搜索了一圈,云洁都没发现孩子的身影,直至耳边响起稚嫩的童声,“妈妈,你醒啦?” 茗茗从小型充气城堡里面探出半个头,见到她时候一脸的欣喜。 “恩,宝贝,玩得开心吗?” “开心。我很开心啊。”茗茗弯起眼,献宝似地指了指城堡旁边的弹簧垫子,“妈妈快看,爸爸新给我买了很多玩具呢。” 云洁满意地点点头,偷偷用手背抹掉新涌出来的眼泪。 她这辈子何其有幸,还能亲眼看到孩子最纯洁无暇的笑颜,每一个弧度都刻在她心里,如春日的暖阳,该知足了。 云洁微笑着陪孩子一起在玩具房玩了一阵,看着她淘气地在垫子上钻来钻去,欢喜得不行,才放心地去前厅吃饭。 她现在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不能像之前那样任性,再没有胃口,再难以下咽也得吃,她要有一个强健的身体,才能多陪茗茗一些时间。 云洁吃完早午饭,开始进厨房给茗茗准备午餐,兰姨拦住她说,“太太,这些事让我们做就行了。” 以前兰姨一个人可能忙不过来,现在不一样,高齐泽新请来的四五个佣人的确是什么都能做。带孩子的,做饭的,搞卫生的,她完全可以撒手当没事人。 云洁只是愣了愣,微笑推辞,“不用了,茗茗的事,我想自己来。” 兰姨给的小记事本上记录了很多茗茗爱吃的东西,她都没来得及好好给她做上几顿。 兰姨一怔,退而求其次说要跟着她一起帮忙,云洁不好一再拒绝,两人一起进了厨房。 看着云洁在厨房里忙上忙下的娴熟动作,兰姨微微感慨说,“看来先生新请的佣人全都要浪费了。” 高齐泽从小就在有钱人堆里长大的,以前扔掉几百万对他来说都不是什么大事,现在条件好了,这些钱对他来说更不算什么。 云洁低头洗菜,满不在意道,“让他们回家也可以,我无所谓的。” 兰姨深深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太太,我说出来你可别不高兴。” 云洁浅笑着示意她继续。 “原来家里也请了好几个阿姨,后来茗茗都不喜欢,先生就全让她们回家了。这两三年都是先生亲自照顾孩子的,我只在他外出拍戏的时候帮忙。” 一个大男人亲自照顾孩子。云洁心口又是一抽,那种在全身蔓延的疼意肆意奔走,兰姨没看出她的异样,自顾自说了很多高齐泽带孩子的细节,给女儿洗澡,带她到百货公司买衣服和鞋子,喂她吃饭喝汤。 云洁怔忪着垂头切菜,兰姨不经意间问道,“太太吃过我做的东西,觉得不合口味还是难以下咽?” “兰姨的厨艺挺好的。” “茗茗这孩子挑剔惯了,只有爸爸做的东西她才愿意吃,不仅是因为我们做的不好,更重要的原因是,她想吃父母亲手做的东西。” 父母亲手做的东西。 强装的淡然被撕碎被一句轻飘飘的话撕碎,云洁吸了吸鼻子,颤声问,“这些事,高……齐泽他都知道?” “当然。先生怎么会看不透一个几岁孩童的心思?只要是茗茗要求的,先生都会努力做到。“兰姨一口气说完,忍不住补充说,“先生真的很爱这个孩子。” “哦……”云洁木然把切好的菜分别装进盘子,自言自语道,“我知道他很爱孩子。” 他用行动把事实摆在她的面前,而她连抱孩子的正确姿势都未必会。这样想来,昨晚的屈辱,似乎她受的是理所应当。 “太太,别怪我多嘴问一句,茗茗是我亲眼看着长大的,您会爱这个孩子吗?” 知道自己问的问题不太妥当,兰姨谨慎地澄清说,“茗茗是怕那些人跟她抢爸爸,才不喜欢先生请佣人的,茗茗这孩子从小就没妈妈,真的挺可怜的。” 话至此处,云洁终于听明白兰姨的意思,她以为她是孩子的后妈,怕她对孩子不好,所以才会这样婉转地套她的话,“兰姨,茗茗是我的亲生女儿。” 云洁安静说完,见到兰姨震惊的脸色,她忽然又觉得自己有些悲哀,在兰姨眼里,她的所作所为是后妈,跟高齐泽比起来,差了不知道多少。 照顾茗茗吃完饭,云洁隐隐觉得有些不适,上楼回卧室找自己带过来的药盒。 她刚给自己倒了一杯白开水,就见跟过来的兰姨神色骇然,“太太,您吃的是什么药,哪里不舒服?”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状态不好一直在摸鱼。 神坑的我今天去走亲戚被灌了半杯茅台,下午回来头疼且一坐下来就诡异的打嗝,只有躺平了才能恢复正常。这么坑也是没谁了,这章是躺在床上以龟速码的,更晚了。抱歉。 第42章 v章 手里的药盒几乎要被兰姨盯出一个大洞,云洁把药盒随手扔到身后的床头柜上,“一些普通寻常的药而已。章节更新最快” 看不清云洁到底拿了什么东西,兰姨眉心蹙了蹙,“要不要我打电话请邓医生过来看看?” 云洁高高地皱起眉头,到底是谁想看。 昨晚高齐泽没做措施,还神经质地在她旁边警告说,“不准吃药!茗茗需要弟弟妹妹。” 今天多出来的一屋子人,不仅是照顾茗茗,还要变相监视她吧? “我没事,不用喊医生。” 兰姨勉强笑了笑,语重心长,“您要是病了,先生该不高兴了。” 咣当一声脆响,云洁忍无可忍地把藏在身后的盒子摔在地上,看兰姨的眼神一寸寸冷下来,“一般的胃药也需要请医生过来看看?” 一颗心落定,兰姨轻叹一口气,尴尬着赔罪,“太太别生气,不请就不请,我这就下楼忙去。” 跟在兰姨身后的两个佣人也很识趣地退了下去。 吃过药,云洁进了浴室,平躺在浴缸里泡澡。氤氲的热气能稍微纾解一些她浑身的疲累,闭目养神时,胸口往下的胃部开始不住地绞痛。像倒刺在皮肉里不停地翻搅,一波疼意刚刚过去,新的一波又重新开始。 她紧蹙眉心,仰着头让思绪放空,额头上的密密的细汗大滴地往下滚,半晌才缓和过来。 剧痛减轻之后,她开始昏昏沉沉地想昨晚和今天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 回来的第一天,她和高齐泽再次因为给茗茗找幼儿园的事情吵架,因为她父母的事情吵架,这次不仅仅是言语相激,还三句不合吵到了床上,高齐泽说要她生孩子。 她永远不想忆及跟生孩子有关的任何场景,因为只要一想起来她就觉得害怕,莫名的不安,就像是回忆起恐怖片里的惊悚镜头,每一个画面都足够让她浑身僵硬。 所以现在云洁根本弄不明白高齐泽到底是几个意思了,云洁自嘲一笑,嘴角多了几分惆怅,除了看不透高齐泽,她其实也不太了解自己。 昨晚高齐泽酒醉的解释她未必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只是潜意识告诉自己,不要信。有余静在,她可以理所当然地对这份裂痕满满的感情视而不见,可是余静真的在么? 高齐泽跟星宇解约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这其中谁得利谁损失,不止她有眼睛,外面的人也都看得清清楚楚。如果高齐泽还跟余静在一起,如果他还念着一丁点的旧情,怎么会一声不响地突然解约? 关云洁,到底是因为你自己不敢跟他在一起,还是因为有一个莫须有的余静? 高齐泽那天在舞蹈学院的表演何止惊艳到她一个人,同宿舍的几个姑娘都想打听她的情况,众人一起约好跟了他一路,想起高齐泽那张比冰块还冷冽的俊脸,就都不敢上前一探究竟了。 只有她一拍胸脯冲了上去,之后还成了宿舍的谈资,大家都调侃她说,撩汉果然还是要脸皮厚。 而现在呢,一句我还在意你梗在喉咙口怎么都说不出口,她和高齐泽之间如履刨冰的关系全靠着愧疚和责任支撑起来。连曾经的真爱都无法给她勇气,云洁长叹一声,有些鄙夷自己竟然胆小懦弱到这个地步。 她越想越气,忽然烦躁地低下头,捧起一手水,浴缸里溅起一池的水花,凉凉地打在她的脸上,冷却了她滚烫的脸颊,她却仍然无法平静下来。 他们再也无法回到从前了。 就像她不确定还能在这一段复杂的关系里面支撑多久一样,就像她努力要在高家维持表面的平和,刚才在兰姨还是没忍住动了怒一样。 浴缸的水渐渐凉透,她打了个寒噤,才起身摸索衣服套上,下楼陪着茗茗,不管结果如何,茗茗不能没有妈妈。 无风无浪地过了好几天,云洁一直在别墅里呆着,除了陪着茗茗,其他时间还是用在工作室的片子上,她现在不常去公司,家里的活计万万不能再丢,否则她都不好意思见孟随了。 这天茗茗在玩具房里玩累了,就提议说一起看电影,云洁欣然答应。 一楼最左边有一个小小放映厅,装修得跟电影院一样,放映机旁边整齐地放着几大本厚厚的dvd电影册,云洁随意抽出一本翻开,放在第一页的光盘是之前红遍全国的《琴心》,高齐泽带着茗茗一起演的,她一直憋着口气没看,现在突然就有些想看了。 询问的目光看向茗茗,“宝贝,我们看这个,可以吗?” “哎,我看了很多次了,都快会背了。” 云洁的眼神不经意间流淌出几许失落,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满面笑意,“茗茗不喜欢的话,我们就换一个。” “不要,”茗茗拒绝说,“之前都是跟爸爸一起看的,我还没陪妈妈看过,我要看这个。” 说起爸爸,她又忧伤地感慨说,“哎,我都好久没见到爸爸了。” 经茗茗提及,云洁才恍然想起高齐泽。是啊,都好多天了,连个音讯都没有,云洁想了想,对茗茗说,“宝贝,你要是想爸爸的话,我们打电话给爸爸,好不好?” 茗茗拍手同意。 电话响了好几声,才被一个陌生的男人接听起来,云洁以为自己打错号码,正要挂断的时候,那男人试探着问,“是关姐吧?” 没想到对方会知道她是谁,云洁愣了愣,应道,“哦,我是。” “高哥在对戏呢,这会儿忙不开,您要不要等会儿,我让他一休息的时候就给您回电话?” 原来是在忙着,云洁声音微沉地说,“哦,不必了。” 挂断电话,云洁略带歉意地跟茗茗解释,“爸爸有事在忙,我们晚一会儿再跟他说话,好不好?” 她话音未落,手机却重新响了,说休息就休息,云洁一怔,伸手按了接听,把手机递到茗茗跟前,小丫头甜甜地喊了一声爸爸,跟高齐泽愉快地聊起来。 过了几分钟,她鬼鬼祟祟地把手机还给云洁,“妈妈,爸爸要跟你说小秘密呢。” 云洁硬着头皮接过电话,“茗茗说想你了,让我给你打电话。” “我知道。” 电话那端的声音清冷沉闷,云洁尴尬着问,“你,有什么事吗?” “那天晚上我喝醉了,很抱歉。” 云洁眼神一黯,“我知道的。” 只要茗茗好就行了,她已经什么都无所谓了。 高齐泽沉默几秒,说,“茗茗上幼儿园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办吧。” 讶于他的突然同意,云洁张口问道,“你不反对了?” “我只有一个要求,不能勉强茗茗。” 云洁二话不说地同意,还连忙保证说,“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茗茗受委屈。” 茗茗也是她的女儿,她怎么舍得委屈她?云洁虽然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肯答应总归是好的。 这边的杜安显然就不那么好过了。 他刚才接电话的时候,摄像机前的高齐泽恰好望过来,他用唇形说关姐两个字,就见他转过头跟导演说要休息,然后大步流星地一路小跑过来,急忙地像一个二十不到的毛头小子。 可惜他跑过来的时候,杜安已经把电话挂了,他几乎立刻就看见高齐泽黑了脸,他从他手里夺过手机,重新拨了回去。 杜安被吓得不轻,通话过程中一直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高齐泽的表情,时而温润地笑,时而又绷紧神经,他也快跟着愁出来毛病了。 现在高齐泽挂了电话,俊脸上的阴霾重新积聚起来,杜安支吾道,“高哥,我我我……” “下次再这样不懂事,扣你工资!” 第43章 v章 当头顶有破碎的砖瓦接一片一片掉下来时,他才反应过来要避一避,只是那时已经晚了。 好几块瓦片接连砸中头部,他闷哼一声倒下,那时候盘桓在脑海里的只有一个念头,茗茗怎么办? 她从出生开始就受了那么多罪,他还没有看到她长大成大姑娘,没有亲自把她送上婚车,交到另一个会珍惜她一辈子的男人手里,他甚至还没有让她感受到一天母爱的温暖,他就这么……死了么? 高齐泽疲惫地睁开眼睛,头顶是一片白炽灯,亮得耀眼,他却从中看不到一丝前途,“茗茗……” 他低声呢喃。 守在床边的管欣听到动静,见是人醒了,连忙倒了一杯热水过来,上前宽慰他,“齐泽,你别担心,我已经请了关小姐过去,茗茗那边没事的。” 意识一点一点回笼,高齐泽很快会意管欣口中的关小姐是谁。他现在出事了,就需要摇尾乞怜地求她同情了么? “谁让你擅作主张找她的?” 他的头上还缠着绷带,双目猩红,俊脸上是歇斯底里的沉怒。 管欣从未见过这样的高齐泽,这样没来由生气的高齐泽,她有些懵,断断续续支吾道,“茗茗……茗茗哭着要找她,我也是……没有办法。” 高齐泽翻身坐起,“让她回去!” 他高齐泽什么时候沦落到用孩子来挽留女人,一个他掏心掏肺地捧着,心仍不在他身上的女人。 眼见着高齐泽拖着长长的输液管又要下床,管欣一颗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齐泽,你别下床,你腿上的伤也不轻……” 高齐泽像是没有听到一样,依然固执地在床边的一摞东西上面胡乱翻 。他刚刚包扎的伤口重新裂开,绷带上面浸着的血丝慢慢晕染开来,让人心颤。 高齐泽出事的时候管欣也在片场,她亲眼看着高齐泽冲进去之后,整个人就像是傻了一样,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年璇。 当时她也看傻了。 而她更不清楚的是,齐泽醒来的第一件事是发了一通脾气,然后就是翻自己手机,像是在找那位关小姐的电话? 其实这个曾经在娱乐圈红极一时,然后销声匿迹,最近又突然出现,说现在主要从事幕后的关小姐。她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联系到。 她只知道茗茗走丢过一次,不知怎么的跑到她那里去了,然后才意外认识她的。而高齐泽也认识?她从来不记得她给高齐泽安排过的日程表里,他们两个会过面。 电话很快接通,从管欣这个角度,只能看到高齐泽紧绷的下颚,似乎在极力克制些什么,“你好,我是高齐泽。” 云洁很意外高齐泽会突然打过来,不是还在病床上吗? “哦,你女儿没事。” 高齐泽停顿片刻,又说,“谢谢你对茗茗的照顾,我很快就能回家。” 高齐泽的态度虽然还算友善,但是听得出来他很不高兴。 云洁发现自己又有点小人,她开始也想过是高齐泽有意为之,现在看来,让她过来陪着茗茗,恐怕是这位助理自己偷偷作的主。 想想也是,这个人本来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她也不是今天才见识到。 “好的,我知道了。”云洁还想跟她说孩子情绪已经稳定了,可她刚从嘴里冒出来一个茗字,对方就掐了线。 听着手机里嘟嘟响的忙音,云洁都忍不住要嘲笑自己。 高齐泽是毒,沾上就会上瘾,且杀伤力太大,她花了五年才勉强戒掉,这辈子都碰不起了。 母亲说的对,人不能在同一条河栽倒两次,上一次栽倒她已经摔得粉身碎骨。那她刚才又为什么脑门一热就答应管欣? 看在茗茗那么可爱的份上?太荒谬了。 承认吧,关云洁,你的滥好心就是犯贱,是栽过一次仍然不认栽的犯贱! “办出院手续。” 电话这头的高齐泽一边沉声吩咐,一边伸手拔掉针管。 管欣直接懵了,“齐泽,你这次真的伤的不轻,医生说必须在医院观察几天。” “我有自己的私人医生,不用你管!” 她平日里见到的高齐泽不是这样的,冲动,任性,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 管欣既生气又无可奈何,只按下不快好言相劝,“高齐泽,你忍心回家让茗茗看到你现在这样吗?” 高齐泽不说话,只身从行礼箱里扯了一套衣服出来,去洗手间里换。 管欣见状又连忙追上去,“如果你不喜欢关小姐,茗茗的奶奶马上就到。关小姐自己似乎……似乎也不太愿意过来 。我跟她商量的就是,林阿姨一到,她就可以离开!” 高齐泽冷冷回过头,脸上阴郁得吓人,“你还把我母亲骗过来了?” 这声质问比刚才绞了更多的怒气,近乎怒吼。 管欣气急,“你在片场出事的事情明天各大娱乐版都会报道,你以为能瞒得住老人家?” 高齐泽沉默,如管欣所言,即便今天母亲不知道,也瞒不过明天。 高家以前是书香世家,父亲高明辉下海从商前在文教局工作,而母亲林媛则是当地重点中学的教导主任,从来不看娱乐版的。 后来云洁进了门,母亲跟他说,“你平时挺忙的,我多关注着点,替你看着媳妇。” 再后来,他入了圈。母亲又说,“哎,看着看着就上瘾了,现在正好,还能顺道看看儿子。” 母亲对他们两个人的事情知之甚少,只知道离婚之后云洁就走了,倘若母亲真见到她会怎样?告诉她没了她之后,他现在过得有多惨,孩子没有妈妈,多么可怜…… 他不敢想象。 接下来无论管欣怎么劝,高齐泽只冷着脸随意地穿了一件家居薄毛衣,套了条宽松的家居裤就一瘸一拐地踏出病房大门。 ac两市中间隔了四五个城市,林媛坐飞机赶过来,只耽误几个小时,她出现在高家别墅的时候,云洁刚刚哄茗茗吃了些东西,现在勉强算是把她哄睡着。 高齐泽的母亲当年对她颇多照顾,因为大多数体面人家都不愿意接纳在娱乐圈打拼过的女孩,唯独她很开明,觉得女人有份事业不是坏事,甚至还鼓励她专心演戏,高家绝不会排斥有本事的儿媳妇。 而她终究没能一直做她的儿媳。 云洁缓缓起身,礼貌问好,“林阿姨。” 林媛扶了扶眼镜,确定屋子里的人真是云洁,才有些不悦道,“你怎么来了?” 明明已经跟这个人划清界限好多年了,她还要自讨苦吃,怨不得旁人,云洁继续客气地回答,“我来看看茗茗。既然林阿姨已经来了,我的任务也算完成。” “你刚才喊我什么?” “林阿姨。” 云洁低声重复了一遍。 林媛一听眉头皱得老高,“五年了你都没个踪影,现在刚跑过来就又要走?” 她跟高齐泽离婚的时候,已经几个月没回过高家,更没来得及通知林媛,这点是她理亏,不过现在似乎没什么解释的必要了,“林阿姨,当年是我的不对。” “现在还说当年干什么。小云,过去无论你做任何决定,阿姨什么时候勉强过你?你倒好,走的时候连个招呼都不打。现在的年轻人是不是都这样,冲动起来就什么都不管不顾,只知道让老人孩子跟着操心遭罪……” 让林媛不安是她的不对,而她哪里还有孩子? “林阿姨,我……” 林媛一愣,又低声叹了口气,“我说我家阿泽是这样,你激动什么。要走就走吧,茗茗我一个老太婆也照顾的来。” 云洁眼神一黯,攥紧了手里的包包,那里面有刚才替茗茗梳头的时候,她偷偷从梳子上理下来的头发。 第44章 v章 出来幼儿园之后,云洁没跟老赵回去,只是自己一个人打车去工作室。 路上她想起了和高齐泽一起互相折腾的这些年。 从之前到现在,无论发生什么事,高齐泽似乎都不愿意给她解释什么,在她面前也从来只有一个呈现出来的结果,他一个人处理所有事情,下决定所有事情,不论因果,不给缘由。 面对如此霸道的他,云洁不是没有怨过恨过,可事情发展到了今天,她又不得不反思,他们之间,是不是真的少了些什么? 云洁其实知道少了什么的,因为缺乏信任,他们之间只要遇到事情就经受不住,连朋友都不像,更别说是夫妻。 出租车就在她一路的胡思乱想中到达目的地,站在高高的办公楼下,云洁不禁恍惚,最近她已经很少去工作室,茗茗去了幼儿园,别墅就空了,她回去也没什么意思,算来算去,她好像也只能来这里看看。 前台恭候着她的依旧是孙婷婷,她用招牌式的微笑问好,“云姐,你可回来了。” 云洁笑了笑,低头进去。 工作室还是老样子,成员们都在自己的工位上各忙各的,只在办公区正中有些不同,孟随站在林瑾言旁边,手把手教着她一些电脑方面的知识,他半弯着腰,俊脸上的严肃表情和当年带她一样,一丝不苟,因为距离太远,她听不清楚他们的低语交谈,她也不想过去破坏他们,只径直扭开自己办公室的门锁。 察觉到这边的动静,孟随局促地松开鼠标,朝她快步过来,就在她刚好准备关上门的时候,他的身影已快步闪入。 云洁的手僵硬在门把上半晌,轻轻松开说,“我送孩子上幼儿园,顺道过来看看 。” 云洁说完才发现自己这个借口多么拙劣,从高齐泽的别墅过来这边,不堵车都起码得半个小时吧,这也叫顺便? 好在孟随的关注点不在这里,他只是认真地看着她解释,“小林说她想学后期制作,我刚好没事,就教她一些最基础的。” 尽管自己也知道这样的解释,自作多情又可笑不已。 云洁哦了一声,脸色没有什么变化,孟尴尬地掩饰这诡异的气氛,“这边都挺好的,你想了解什么情况,我给你找找?” 云洁摇头说,“不用了,我就随便看看。” 毕竟她已经退居二线,不能按以前那种工作模式事事都管,周以安的话她表面上当耳旁风,其实也不是一点都不清楚,糟糕透顶的身体,是她一直不敢面对的事情。 孟随又问,“你脸色不太好,要不让周以安过来瞧瞧?” 云洁还是推辞,“没事没事,我挺好的。” 气氛因此变得更加死寂,孟随沉默半晌,问,“如果有时间的话,你要不要参加吴导的庆功宴?”见云洁一脸的茫然,孟随又紧跟着解释说,“他的《人在水上漂》上映当天就票房过亿,今天晚上要在洲际酒店请主创们吃饭,你不去也可以,我一个人过去就行。” 一个人三个字戳中了云洁的痛处,下一刻她不假思索地回答说,“我去。” 孟随望着她的目光微讶,“你不是一向不喜欢这种场合吗?” 云洁微微一笑,“人都会变的,现在喜欢也来得及。” 若是换做平常,对这种无聊的对话,她是一定要拒绝的。但那是高齐泽主演的戏。现在外界的媒体都认为她和高齐泽是夫妻关系,高齐泽在外地拍戏忙不开,如果她也不去,媒体估计又要乱写了。 不管前尘往事如何,高齐泽能在外人面前尽力维持这段关系,她就不能做得太差,让他难堪。 孟随报了时间地点,云洁打定主意,就近回了自己的小公寓,在满满的衣柜面前挑裙子的时候,她有些不知所措,这些年她几乎从不参加各类晚会,柜子里的晚装也屈指可数。 纠结半天她选了一件水蓝色的单肩长裙,这颜色衬得她皮肤白皙却不失活力。开始挑搭配的项链,她的首饰盒子不多,翻箱倒柜之后,最适合的竟然是之前和高齐泽恋爱时他送她的一条卡地亚的love系列的钻石项链。 她对着试衣镜犹豫半晌,最后还是决定戴上那条项链,以高太太的身份出席,她总归得让自己体面一些。 之后她在梳妆台前给面容苍白的自己扑了不少粉,接着描眉画眼线,对着镜子里面焕然一新的自己,她忽然想起高家别墅里那个别具一格的梳妆台。 如果她坐在那里梳妆,高齐泽一定会站在她旁边看着她上妆的过程,如果他们还和以前一样恩爱,他们也应该会同寻常的小夫妻一般,谈论画眉深浅入时无的闺房话题…… 这时候说不定茗茗也会跑过来凑热闹,或是赞叹她的妈妈长得好看,又或是讥讽妈妈的妆画的太浓了,看起来吓人…… 意识很快被拉回,云洁强令自己不要再想。 她慢吞吞地在家收拾妥当,从公寓出发去洲际酒店,之前孟随说可以送她顺便一起过去,云洁拒绝了。 毕竟到场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她和孟随一起出现,难免会惹出不必要的非议 。 不过虽然有意避嫌,云洁还是在洲际酒店楼下的贵宾厅遇见了孟随,和他一起的还有另外一个人,那个人一身蓝色的西装,挺拔俊逸,只是一眼,云洁整个人就乱了。 “你怎么过来了?”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目光在她光洁的脖子上停留时,眼里便晕染上比星辰还要璀璨的光,高齐泽上前一步,轻轻地揽住她说,“我和孟先生谈论一些电影制作方面的事情,你要不要一起听听?” 孟随深深地看了他们一眼,客气地寒暄道,“云洁,我正跟高先生聊中国电影未来的走向,没想到高先生懂得挺多的。” 云洁扯出几分牵强的笑意说,“那你们接着聊,我去看看吴导。” “那我跟你一起去,抱歉孟先生,失陪了。” 高齐泽说完快步追了上来,他的手似烙铁,又重新紧紧地箍在她的身上,云洁被他拥着进了电梯。 只要跟高齐泽独处的时候,云洁就束手无策,那个一直有种种迹象暗示的念头在她心里生了根,且越来越强烈,她的嘴唇张合半天,最后只生硬地吐出一句话,“你的戏都拍完了?” “想早点回来,就拍完了。” 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随着指定的楼层缓缓上升,高齐泽直截了当地追问道,“那你呢,有没有想我回来?” 云洁的呼吸微促,她正不知道怎么回答这样的问题时,高齐泽难得柔软的声音又在密闭的电梯里响了起来,“云洁,我真的很想回来。” 每次听到她的声音,他的脑海深处就会浮现他抱着她的情形,他的心底疯长着思念的野草,所以他不眠不休地赶着拍摄进度,本来应该两个月的电影愣是被他压缩成大半个月结束。 他想快点见到她,因此下了飞机第一时间赶到家,兰姨说她去了自己的公司,晚上有饭局时,他甚至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就飞奔到了洲际酒店。 云洁整个人懵了,就在她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的瞬间,高齐泽拉着她的手走出电梯。 迎面走来的是吴导和其他几个主演,除了她的表情有轻微的震惊之外,高齐泽和她十指紧握,外人怎么看都像是一对羡煞旁人的神仙眷侣。 随后孟随和其他几个主创也陆续过来,庆功宴开始,吴导首先举起酒杯,感谢高齐泽的倾力加盟。 毕竟他是整部电影的颜值担当,两个新人演员只负责搞笑,很多去观影的观众首先还是冲着高齐泽来的。 高齐泽客气道,“吴导客气了,以后用得着我和我太太的地方,尽管开口就是了。” 他故意咬重了我和我太太几个字,孟随刚刚举起的酒杯不自在地瑟缩了一下,这个动作恰好被云洁瞧见,她用余光偷偷地瞄了一眼孟随,又飞快地挪开视线。 晚宴大家都吃得很尽兴,作为主角的吴导更是慷概陈词,和众人聊了不少中国电影的发展现状和未来可能遭遇的瓶颈,颇有壮志凌云的气势。 今天晚上高齐泽仍旧被灌了不少酒,尤其是饰演张小八和郑不懂的两个新人,一口一个高哥地喊着,不住地踹他喝,按着五年前的酒量,这会儿他肯定醉得差不多了。 云洁扶着他下楼时,高齐泽整个人的脚步都有些虚,看起来随时都要倒在地上,两人摇摇晃晃地走出酒店,酒气熏天的高齐泽突然停下脚步,深深地看着她,然后打了一个长长的酒嗝,“你还是素雅一些好看。” 第45章 v章 明知道这人是醉了,云洁还是不自觉地红了脸,“你喝多了。” 高齐泽阴阴一笑,有些耍赖皮地说,“喝多了也是他们灌的。” 他还维持着被她扶着的姿势,整个人的重量都顺势都压在她身上,云洁强撑着才能站稳,看他喝成这副醉醺醺的模样,其实伤胃更伤身,再出声时,她话音里不怎么高兴,“他们灌你,你就要喝?” 冬日的晚上寒冷,云洁外面套着黑色的长款羽绒服,里面还是薄薄的晚礼服裙,酒店外面的风轻轻刮进来,冷得腿直打颤。 云洁忍不住轻轻跺了跺脚,高齐泽突然站直了身子,温暖的臂膀用力圈住她,“我不喝,他们就得灌你。” 他不是还醉着么?怎么一下子就清醒过来?只是微微一愣,云洁就想明白过来,这人最擅长的就是演戏,影帝都封了,她还跟那些人一起被他耍得团团转,云洁气恼地推了推他,“刚才喝那么多,你装的?” 高齐泽点头承认,“恩,我不能让你喝多 。” 面对他小心翼翼的回答,云洁愣住了,刚才几个演艺圈的人都起哄,高嫂,高嫂地大声吆喝着,酒杯更是没少往她跟前送,若不是全都被高齐泽挡了下来,她早就醉了。 这一辈子她没什么可后悔的,最追悔莫及的事不过是那一次无缘无故的喝醉酒,造成无可弥补的遗憾。 也成了他们之间永远无法挽回的隔阂。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接他的话,傻站在原地,冷不防被高齐泽打横抱了起来,“还冷不冷?” 这声音如五年前一般极尽温柔,云洁整张脸唰的一下子红得通透。 现在还在酒店大门外,周遭还有保安和路过的行人,即便缩在他怀里,云洁都能感受到众人火辣辣的目光,“你放开我。” 高齐泽恍若未闻,只是自言自语地抱着她迈下酒店门前的台阶,“太瘦了,怪不得怕冷。” 话落,他愈发小心谨慎地将她拥得更紧,等在不远处的老赵很合适宜将车子开了过来,询问他们是不是要回家。 高齐泽点点头,径自拉开车门,将云洁轻轻放好,高齐泽就气定神闲地坐在她旁边,跟之前东倒西歪的样子判若两人。 车内开了暖气,云洁拉低羽绒服的链子,语带埋怨,“万一让吴导看见了,看你以后还怎么跟他打交道?” 酒场上向来是不醉不归,不然就是待客不周,现在想想这次庆功宴之所以结束得这么早,无外乎是因为高齐泽醉得太快,他装也不装个彻底,还在众目睽睽之下抱她,万一让其他主创们看见,再飘进去吴导的耳朵里,怎么说都是太不知礼数了…… 高齐泽摇头说,“我不在乎。” 云洁一听就更加气不打一处来,这都不在乎,他还能在乎什么? “吴导是国内数一数二的优秀导演,你是演员,总离不开导演的提携……” 听到这些婆婆妈妈的话,高齐泽不悦地皱起眉头,“要不是因为你,那部电影我根本不接。” 云洁彻底沉默了。 《人在水上漂》是因为她才接的么? 她还记得吴导曾经得意洋洋地在她面前炫耀过,他说高齐泽起初不愿意接这部电影,之后从巴黎电影节回来又突然愿意接了,在那么早之前,从五年后她们第一次相遇开始。 他的档期早就被余静排得满满的,为什么要接一个自己不喜欢的电影?那种压抑在心里的情绪全部浮出水面时,云洁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勇气坦然接受这些。 “齐泽,你……” 他侧过脸来,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云洁,我不相信到现在你还不明白,接这个电影我只有一个目的,就是为了让你见我。” 略微一顿,高齐泽接着自嘲似地笑了笑,“就算你不想见我本人,也要让你时时刻刻在电影里面,在工作的时候能看到我。” 云洁忽然觉得眼睛发酸得厉害,她低着头,不经意间揉了揉红红的眼眶。 高齐泽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其实不只是接电影,还有很多其他的事情,你难道一点都不明白吗?” 突然交出抚养权,提出让她搬回高家,那么多次有意无意的相遇巧合,他唯一的目的,不过是为了留住她 。 而她竟直到今天才真正看出来,不,如果高齐泽不说的话,她直到今天也还是蒙在鼓里。云洁突然有些恨这样无知的自己,她得有多蠢,才会对捧在自己面前的一颗真心视而不见。 只是这么一想,云洁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就再也存不住了,她低着头,尽量让流泪的样子不太明显,“齐泽,我不明白。” “云洁,有句话我放在心里五年了,回到我身边,没有余静,没有孟随,没有任何人,只有我们两个,好不好?” 云洁浑身一颤,就这样僵直地坐在那里。 高齐泽轻轻捧住她被泪水糊满的俏脸,逼着她和他真诚的眼睛对视,“云洁,别装傻。” “我……我没有装傻。” 只是从来都不敢想象,她们之间已经错过了那么多,他还会对她情根深种,她受之有愧,“齐泽,以前我……” “过去的事情我们都别再提了,我们好好的,就这么走下去,好吗?” 他腾出一只手紧紧地搂着她,两人之间的距离无限拉近,温热的气息喷薄在她脸颊之上,借着酒劲儿,借着长期难以慰藉的思念,他开始狠狠地吻她。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就吻去她的满脸的泪珠,用他的耐心告诉她,他真的爱她,自始至终只有她。 后面的片段全部模糊掉了,老赵是怎么到家的,云洁也记不清楚,她只知道车子开到了别墅门口时,高齐泽依然坚持抱她下车,那场面活像她自己是喝醉的人一样。 他抱着她一步一步走到二楼的卧室,刚关上房门,他就又忍不住俯下身吻着她,从鼻翼唇角到雪白的脖颈,然后一路往下,他用自己的柔情吻过她身上每一处地方。 最后一刻,他拉下她身上薄薄的遮挡,云洁却突然变了脸色。 电光石火间,那些在噩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恐怖场景,再一次准确无误地清晰地在她的脑海深处放映,她身上的衣服被一件一件扯掉,她拼了命地哭喊,她用尽身上的力气去地推开那些面目狰狞的猥琐男人,换来的只是变本加厉地制住,她嗓子都哭哑了,耳边只有恶心到极点的笑声,她陷入崩溃,只能绝望地任由他们摆布。 慌乱间她蓦地推开高齐泽,缩在被子底下大口喘着粗气。这个梦她做过无数次了,与前面几次不同的是,这一次的画面如此真实,真实到像是真真切切地发生在自己身上。 见她娇俏的脸上写满了害怕和无助,甚至还有几分惊恐。高齐泽无声地叹息,尽管追悔莫及却也想不出挽救的办法。 他突然想狠狠地抽自己的耳光,那天晚上真不应该酒后发疯,他吓着她了,而且吓得不轻。 云洁总说她自己有错,他又何尝没错?他自卑又霸道,如果早些跟她说清楚,他们又何至于像之前那样互相伤害这么久。 彻底的惊吓拉回了她的全部神思,云洁被柔情蜜意冲昏的头脑也逐渐清醒过来,有些事高齐泽不知道,她却不能继续瞒下去,这样对他不公平,“齐泽,对不起,我……其实已经……” “什么都别说了。”高齐泽轻轻替她掖好被角,低声嘱咐,“云云别怕,我给你时间,一辈子很长,我还可以等,一个五年不行,我还可以等下一个五年……” 等到你敞开心扉为止。等到你无所顾忌为止。 第46章 v章 家里可用的食材不多,云洁不想耽误时间,顺手做了一碗火腿鸡蛋面给茗茗。 小姑娘饿得肚子咕咕叫,吃什么都有滋有味,一个劲夸她的面好吃,还不依不饶地缠着她问,到底放了什么好东西。 自从工作室搬走之后,公寓里一直都是她一个人单独住,孟随偶尔会送她回家,但也很少上楼,已经很久没像今天这样,被一个小女孩轻易扑灭一屋子的死气沉沉。 “就是火腿,鸡蛋和面,阿姨只加了葱和姜丝。” 云洁如实回答,茗茗重重地叹了口气,“哎,要是家里的阿姨能做出来这么好吃的面就好了。” 她皱眉的时候细细的眉毛会微微翘起,跟高齐泽很像。其实不止是皱眉,这个年纪的孩子五官还没有完全长开,却里里外外都透着高齐泽的影子。 “你……你爸爸平时不做饭给你吃?” 印象中高齐泽的厨艺相当不错。 茗茗埋头吃得很香,头也不抬地回答道,“做啊,但是爸爸平时很忙,很少有时间陪我。” 忙着拍戏,忙着代言,忙着出席各种活动,却忽视了最重要的人,和她当年一样。不过他的事已经轮不到她管了,她也根本不想管。 解决了茗茗的温饱问题之后,云洁绞尽脑汁地试着联系高齐泽。 报警或者打电话给他经纪公司势必会将事情闹大,她也实在不想发动圈内人联系他,除了这些,云洁暂时想不到其他主意。 当年出了民政局她就跟他有关的所有东西都彻底隔绝,电话号码之类的东西早就删光了。为此她还特意从a城搬到了c市,没想到还会在同一个城市遇上,他和别的女人生的女儿还会住到她家。 苦无出路时,云洁想起那天刷微博时,高齐泽曝光率极高。 她随手注册了一个小号“芸芸众生”,试着私信高齐泽的微博。 结果刚编辑了个一句,“你女儿在我这”。微博端就很不客气地回复,“对方不接受陌生人私信。” 云洁无奈,只得发了一条微博,“你的女儿无意跑到我这里,看到请尽快联系我。”然后他。 其实她也知道这样能联系到高齐泽的希望极其渺茫,每天他的人千千万,而且女儿丢了,大概也没心思玩微博了吧? 令她意外的是,对方在二十分钟不到就主动私信她,“你是云洁?” 反复琢磨着私信箱里面躺着短短的四个字,云洁心思复杂。应该是孩子之前透露过要来她这里找妈妈吧,不然单凭一个芸芸众生,他怎么会想到是她? 在得到准确消息之后的第四个小时,高齐泽赶到云洁的公寓,许是赶得太急的缘故,他还有些轻微的喘气,“对不起,我在片场,所以来晚了。” 楼下停放着陌生的白色跑车,在静谧的夜晚格外招人注意。离这里最近的影视基地起码有四多小时的车程,他以什么样的速度飞奔过来,云洁心里有数。 “要不你过会儿再走?孩子刚睡着……” “不用了。”他径自越过云洁,礼貌拒绝,“我还有工作要忙。” 她不过是开了一个小小的工作室就忙得上气不接下气,他现在名声大火,按照她过去的工作强度,档期恐怕都排到明年了吧? 云洁本来就不是真心留他,这会儿顺水推舟,直接领他到自己的卧室。 茗茗吃饱饭就说自己想睡觉,云洁就把自己的大床贡献给她,都过了三个多小时了,她还睡得特别沉,云洁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心底腾起一阵不安,连忙去探孩子的体温,“诶,茗茗是不是发烧了?!” 她话音未落,高齐泽就箭步冲了上去,伸手搭上孩子的额头,他的掌心冰冷,还蕴着外面的凉气。 云洁尴尬地抽回手,抬眼就对上他阴鹫的目光,生涩而深沉,像是漩涡,像是见不到底的寒潭,让她有一种莫名的恐慌。 “她……她来的时候只穿了一套薄睡衣,我给她换了厚衣服,没想到……” 他淡淡地扫了她一眼,低声道,“这孩子从小体质不好,经不起一冷一热。” 虽然脸色稍微缓和一些,但依旧冷得渗人。 毕竟是在她眼皮底下出的事,云洁多少有些过意不去,“那我现在打电话让我的私人医生过来,很快,十五分钟就好。” “不用了,谢谢。茗茗有自己的固定医生,别人我不放心。” 不放心医生的能力,也害怕自己会被曝光。 云洁被噎得死死的,她不说话,整个卧室霎时间安静下来,只能听见孩子均匀而又略显病态的呼吸。 高齐泽的眉心紧紧拧成一团,半晌才突兀道,“有没有热毛巾和冰袋?” “有有,我现在给你拿。” 云洁从抽屉里取出一摞没开包装的消毒毛巾,用热开水烫过之后,连着冰箱里取出的冰袋,准备一起交给高齐泽。 他的视线全落在孩子身上,见是她过来了,不动声色从她手里夺过所有的退热用品,没错,是夺。 先是小心翼翼地替孩子敷上冰袋,然后用热毛巾替她擦拭身子,每一个动作都无比自然,云洁一个人木讷地站在一旁,她不禁在想,如果这是他们的孩子,他是不是也会这样悉心照料,唯恐半分不及? 她忽然有一些羡慕孩子的妈妈,是那种来自母爱共鸣的羡慕。 在那之后她查过a市所有的孤儿院,均没有送入新生儿的记录。 或者他根本不屑将她送到孤儿院,这年头人.贩子多得是,拐卖人口的多的是,如果他是铁了心不想要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弱新生儿,什么办法想不出? 床上的孩子很乖巧,云洁瞧他们父女的目光却热络不起来,茗茗这孩子再无辜,可她对高齐泽的敌意,这辈子都不会消减。 就在她发愣之际,高齐泽已经简单处理好茗茗的发热状况,将孩子熟稔地抱了起来,“抱歉,今天打扰了。” 云洁问,“你打算怎么回去?” “我可以自己开车。” 楼下的跑车的前后灯早灭了,他怕惹出绯闻自己一个人过来。又要照顾生病孩子的突发状况,又要开车,怎么忙得过来? “我跟你一起过去吧。” 云洁冲口而出,再次被高齐泽毫不犹豫地拒绝,“不用了,我自己能应付得来。” 该恨他的人是她才是,何必急着跟她划清界限!云洁对这样的高齐泽讨厌到了极点,不客气道,“你女儿在我这出了什么事,我也撇不清责任,明天我不想上头条。” 她提高了些音量,怀里的茗茗大概是被吵到了,又或许是换了睡姿不太舒服,开始不适地嘤咛,妈妈,爸爸地胡乱叫。 高齐泽定定地看着茗茗,目光变得柔软下来,“那麻烦你了。” 两人很快赶到高齐泽的住处,路上高齐泽打了一通电话通知医生过来,茗茗的私人医生邓立简单查探了茗茗的情况,开始不住口地教训高齐泽。 “我早就说过了,平时一定要注意身体。千万不能让孩子出什么差错,她的底子太弱,一点小病都是很难医治的。” 邓立说着目光望向云洁,语含斥责,“高sir,不是我说你,有了新欢也不能疏忽自己的女儿。” 高齐泽沉默,云洁脸一热,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好在邓医生埋怨归埋怨,给茗茗注射了一剂退烧针之后,孩子的病情慢慢稳定下来。 高齐泽守在床边,确定孩子没什么大碍之后,看了一眼腕表,起身对云洁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若不是因为那孩子,她这辈子都不会再跟这个人有半点交集,云洁想也不想就直接推辞,“我自己搭公车就好。” 高齐泽微微一怔,想起前天下午出现的那个成熟稳重的男人,怕误会是么? “放心,我只送到你家附近就走,不会打扰到你和你的男朋友或者……或者丈夫。” 男朋友?丈夫?云洁愣了一阵,我没有男朋友的话到嘴边却换成,“我的事情不用你管。” 高齐泽不再坚持,只默默嘱咐,“那你自己路上小心,到家了记得给我消息。” 他对她的细心跟孟随很像,但心境却完全不同。她已经受不起了。 云洁刚想回一句不必了,就听见他近乎刻薄的声音,“我也不想因为你上头条。”(.) 第47章 v章 周以安手臂上的青筋暴起,而拳头在刚擦到他的鼻梁的位置突然停了下来,“你怎么不躲?” 高齐泽毫无畏惧地与他对视,声音平静而苦涩,“如果挨你一顿揍,我就能知道她到底怎样,那有什么好躲的?” 周以安盛怒的目光略有缓和,沉着脸道,“你该庆幸今天云芝没来,不然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他说到这里又苦笑了一下,“你知道吗?我姐说要重新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们这些一个人,没有一个赞成的。” 高齐泽沉默着没有吱声,他当然知道。 她身边的所有人都瞧不起他,不认同他,哪怕他现在已经是赫赫有名的影帝,红遍大江南北,依然不能跟一个正常的女婿一样,得到她父母和其他亲人的认可。 他苦笑着表明心迹,“不管你信不信,我是真心实意想跟她一起,好好过完下半辈子。” 像是听到极大的笑话一般,周以安冷哼道,“高齐泽,你真以为外人都是傻子?拿来骗我姐的那套东西,在我这行不通。她最近有什么异常的情况,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因为什么原因,你最好一件不漏地告诉我,否则神都救不了她。” 和周以安的对话整整持续了三个多小时。 确切来说,大部分时间都是周以安在说,他静静地听着,到中间部分他神思恍惚,已经从起初的心痛到后来的愧悔难当。 “不是,不是她主动要求提前生下孩子的吗?” “你当她傻了还是疯了?七个多月强行生下孩子,孕妇说不准就死在手术台上了,她会不知道?” 你当她傻了还是疯了,高齐泽觉得是自己傻了。 那时候他们已经分居了两个多月,她之前的助理刘晨把电话打来家里一次又一次,催她赶紧进剧组,她的手机关机,他打电话给她的母亲,得到的也是“你不用管,这和你没关系”之类的答复。 当她母亲冷冰冰地主动告知她说,“云洁早产了,你赶紧过来吧。” 他被吓住了。 他开车一路飞奔到云洁生孩子的那家医院,一路上不知道冲了多少个红灯,只是当他真真切切赶到现场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又做了一件极其可笑的事情。 那家私立医院的各项设施都很简陋,因为她为了保住自己当红女星的身份,要提早生下这个孩子,她连生孩子都怕被人发现。 加上后来她母亲的种种羞辱,他气她不要这个孩子,更气她拿自己的命开玩笑,所以他便再也按捺不住心底的愤怒,说了重话。 如今长久以来的认知轰然倒塌,高齐泽如磐石一般静默在原地,他说不出话了,难以承受如此震撼的打击。 高齐泽反常的举动被周以安看在眼里,是更深一层的怒意,“你还委屈?到现在你还觉得自己委屈?” 他伸手拿出手机拨弄了一圈,翻出一段录音给他。 “刚怀孕的时候我是觉得自己太年轻,事业很重要,孩子就是拖累,想打掉她,可是人都是有感情的,她在我肚子里会一天天长大,难道我就不能留下她,当一个好妈妈?” 录音里云洁的声音压抑,时不时还有断断续续的抽噎声,单从声音就能断定她的情绪有多么崩溃,是他从未见过的痛苦。 “那次她喝醉酒,抱着云芝哭得不能自已,我们怕她情绪不稳定,才录了这段音频交给她的心理医生……”周以安说到这里也哽了一下,平复了几秒才说,“这应该是两年多前的事了吧。” 高齐泽猩红着眼睛问,“她经常喝酒?” 回答他的是嘲讽的笑意,“现在关心还有什么用?” “起初她的酒量几乎为负值,现在的高度都是这五年她一点一点喝出来的。酗酒不利于她产后的恢复,甚至会让她本来就羸弱不堪的身体状况更加糟糕,我们都说过她,可是她说过段时间不喝酒,她心里就难受,后来我们也只好由着她去。” “你知道她是怎么喝酒的吗?她每次都比上一次多喝一小口,好让自己永远维持在似醉非醉的状态,不然太清醒就等于没喝,一旦醉得太彻底了,再醒来就一定会比之前更痛。” 周以安说到这里又笑了笑,是那种无所谓的笑,刺破到他的心里,比针扎还要疼痛百倍。 临走前周以安甩下一句话,“高齐泽,如果你心里真的还有我姐,哪怕只有一丁点的位置,我们都请你放过她。” 高齐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开车回家的。 方向盘胡乱把弄,好几次忘了踩刹车,如果不是他运气好,或者今天就死在路上了。 他步履虚空地走到自家门前,翻了半天都找不到钥匙。他只得按响门铃,像是被抽空了所有的灵魂,只剩下一副干瘪的去壳,连开门的兰姨都被他这副失魂落魄的表情吓到,“先生,你怎么了?” 高齐泽径直迈进客厅,搜索的目光扫了一圈,没有见到云洁,让他既失望又害怕,“云洁,云洁在哪里?” “哦,家里刚有客人过来了,太太在楼上陪客人说话。” 高齐泽整个人都慌了,“不是说过家里的一举一动都要跟我汇报吗?” 兰姨被他突来的愤怒吓到了,她来高家这四年多,是第一次见他发这么大的脾气。 他连忙战战兢兢地解释说,“太……太太说,余小姐是她的好朋友,也是你的好朋友,过来看看也是说些闲话,就不需要我打电话了。” 余小姐。 她张狂到这个地步,竟敢登堂入室到他家。 高齐泽低声咒骂了一句,一群饭桶!便疾步飞奔向二楼,在楼梯口,他碰见了从里面出来的余静,“你你过来干什么?” 余静魅惑地笑了笑,“身为你的前老板,我只不过是过来慰问员工家属,怎么,不欢迎?” 见云洁没有跟出来,高齐泽绷着脸将她拖下楼,进了一楼茗茗的玩具房,他再次谨慎地张望了四周,确定云洁没有出来,他才将门轻轻地反锁上。 “余静,我再问你一遍,你到底想干什么?!” 关上门的高齐泽是另一副面孔,褪去了刚才的小心翼翼,他变得暴躁而不耐烦。 余静心底不快,却还是堆起满面的笑意,“齐泽,我只要你回来星宇。其他的一切好商量。” 她的目的向来不纯,高齐泽已经不是第一天见识了,“余静,你们余家不缺我给你们赚的这点钱。” 一听他这事不关己的态度,余静的眼圈霎时间红了,“齐泽,你一走,星宇就等于垮了,这点你比我更加明白。我爸的公司现在出了问题,你知道的,启宇是他一辈子的心血,星宇就是他的门面,一旦星宇撑不住,宇泽也完了。” 所以她才会用这个所谓的五百万绑着他,绑不住了,她甚至不惜用他的秘密绑她。 高齐泽疲惫地叹了口气,有些无奈道,“余叔叔帮我的我都还清了,以后的事我爱莫能助,实在帮不上忙,很抱歉。” 刚才见他表情有所松动,一度让她以为事情还有转机,加上默默在旁守护的这五年,她已经为了忙前忙后十多年了啊,得不到他的爱情也就罢了,现在给她的就是这样一个结果吗?她不甘心,她好不甘心啊。 余静狰狞地笑出声来,“好啊,既然你见死不救,那我现在就上楼,把你做的那些事全都抖出来,我的日子不好过,你跟她也别想好好一起!”(.) 第48章 v章 秘密,又是这个恼人的秘密。 那是他藏在心底深处最阴暗的东西,也是最不可告人的事情。是他的最后一道关卡,不容许任何人逾越,一旦被破门而入,等待他是将会是彻彻底底的万劫不复。 纵然在心里怕极了,他还需要维持谈判起码的镇定,抿了抿唇,高齐泽淡然自若地讽刺余静,“你以为她还会信你?” 云洁的信任度是看人给的,这点他比谁都清楚。正如五年前她把自己的信任也全部给了他,而现在却再也给不起了一样。 对于余静,云洁从一开始就有一点隐隐的戒心,他还曾经开玩笑似地说她是个醋坛子,所以任余静说什么,只要没有切切实实的证据,她不一定会信她的鬼话。 余静轻哼道,“高齐泽,你不会以为,关云洁从来没见识过你的那些不择手段吧?” 手心沁出了薄汗,高齐泽竖起耳朵聆听着外面的动静,强装镇定,“我们之间的事,轮不到你来插手!” 他盛怒的模样取悦到了余静。 她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眉眼之间尽是讥诮,“我承认我不光彩,没有帮你压下那些狗仔的新闻。我是她的情敌,我害她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吗?而你呢,你扪心自问,故意挑最显眼的电影院和她一起去,在绯闻满天飞的时候自己却躲了起来……” 这件事就像一颗□□,只要她知道一天,就会不断地用这件事撩拨着她,高齐泽的太阳**突突直跳,“立刻给我滚出去,你要多少钱,我统统给你!” 钱?钱对她来说有什么意义?她不缺钱! 父亲这些年早就把能动用的资金陆陆续续转到国外,就算启宇倒闭了,她只要买张机票,在美国一样可以过得风生水起,她这辈子最大的耐心都用在了高齐泽身上。 在他面前她不惜敛去了所有大小姐的锋芒,甚至还跑到片场,巴巴地求着他能稍微念一些往日的旧情。 那种感觉就像你在台下苦练了很久,仍旧要不得已把上台的机会拱手让人一样,是个人都咽不下这口气,何况她是从小被捧着长大的余家大小姐。 余静又轻轻地笑了,那种笑带着骨子里的轻蔑和不屑,仿佛能将他所有的伪装都无情地撕开。“齐泽,你是怕了吧?口口声声说爱她的,你又做了什么?真是一手好算计啊,连绑架这种博同情的招数都能想得出来……” “你闭嘴!” 余静的声音愈发大声了一些,“我凭什么要闭嘴?你把片场开到家里了吧,在妻儿面前还在卖力地演戏,高影帝还真是名副其实!” 太阳**突突直跳,高齐泽正要上前捂住她的嘴,外面突然传来了兰姨的惊呼,“太太,你怎么穿这么少就出来了?” 外头的兰姨故意提高了些音量,高齐泽所有的动作都霎时间停了下来,他呆愣愣地站在原地,如遭雷劈,而对面的余静则勾起一抹得逞的笑。 “我可以进来吗?” 云洁温柔的询问透过木门,高齐泽僵硬了好几秒,才鼓起勇气越过余静,径自开门。 或者她才刚刚过来,还没听清楚也说不准呢,他不能自己先乱了阵脚,他侥幸地这般想着,扭开门锁,如平常相处一般,笑嘻嘻地看着云洁,“茗茗上学去了?” 小丑一样的高齐泽。 余静转过身,脸上洋溢着报复的笑意,“云洁,你都听见了吧?” 在楼上时她已经和云洁约定好了,等高齐泽回来,她就下去和他摊牌,到时候她悄悄地跟过来,事实究竟是怎样的,听一听他们的对话就好。 如今她的目的达到了,今天就不枉此行。他是她人生中最大的败笔,她绝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他和别人好过! 云洁沉沉地看了高齐泽一眼,只是一眼,高齐泽就觉得他被人看得透透的,所有的龌龊心思都无处遁形,他连忙别开视线。 单单刚才的寥寥数句,已经足够让高齐泽死无葬身之地。 云洁淡淡收回目光,又沉沉地看向余静,“余小姐,我和我的丈夫都不欢迎你,请你离开吧。” 余静本来已经做好了看戏的准备,没想到云洁却是这样的反应,显然让人意外得接受不能,“关云洁,刚才的话你没听见吗,高齐泽骗了你,他把你当傻子一样捉弄,你还要信他?” 云洁没有力气在理会这些事情了,她觉得自己真的好累,累得连多细想一件事的力气都没有。她转过身,一言不发地上楼回房,告诉自己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高齐泽连忙朝兰姨使了个眼色,连忙急急忙忙地跟了上去。 兰姨立刻会意,招呼外面的保镖进来,“还愣着干什么?送客!” 立刻有人过来驾着她出去,余静一边发疯似的挣开保镖,一边毫不顾形象地破口大骂,“高齐泽,你就是个骗子,彻头彻尾的大骗子!” 她的笑声狷狂凄厉,久久地回荡在屋子里,已经跟着云洁上楼的高齐泽还是忍不住心脏狂跳。 关上门,主卧里一室宁静,他作在床边,看着若无其事重新躺回床上的云洁,她旁若无人地拉起薄被盖在身上,他想伸手去抱她,如今却是一点都不敢了,“云洁,你……你不要相信余静,她……她是胡说的。” 所有精湛的演技在这一瞬间全部烟消云散,高齐泽语无伦次地解释着,越想把事情说清楚,越觉得自己的说辞没有一点可信度,根本无法立足。 “我当然不会相信。” 云洁抬起头回望着他,平静且缓慢地说,“五年前就是她跟我说你不要我的,你想我怎么做,现在还要继续相信她的鬼话?” “不,你别听她胡说。”高齐泽用震惊的眼神看着云洁,她明澈的眼睛里流淌着前所未有的坚定,不是在骗他的。 反复确定不是在做梦,他又谨慎地试探,“云洁,你说的都是的?” 假的又能怎么样?难道要他们彼此都继续陷在过去,永远不可自拔,这才算是真正的解脱? 关云洁,你一直很清楚自己需要什么的。 云洁微笑着点点头,“别说你不是那样的人了,就算你真做了她说的那些事,也是为了和我在一起,现在我们已经在一起了,为什么还要在意之前的过程怎样?” 就算真做了那些事,他的的确确是做了啊。 高齐泽脑袋嗡嗡作响,他又想起了咖啡厅里周以安的话。 “她被送到医院的时候衣服上面沾了不少泥,而且浑身是血。我们也不知道她在羊水破了之前到底发生过什么。或许是遇到车祸,又或者是遭到了更加不堪的事情,因为她主观上要刻意想忘掉这些事,我们都没人敢跟她提及,久而久之,她就忘了。” “这之后她有过很长一段时间的产后抑郁症,而且极度消极治疗。这一两年她的情绪一直比较稳定,如果没有你的出现,她可能永远不会复发了。医生说了,她是一个很坚强的女孩,如果不是对你用情太深,或者早就走出阴影了。” 如果不是用情太深。 他以前根本不敢相信,云洁会对他用情太深。 五年前她的笑容明媚且张扬,是世上最灿烂的光,现在的笑却无论如何都带着一丝淡淡的哀伤,他不是瞎子,有眼睛能看得见,高齐泽突然发现,于他而言,继续瞒着云洁,其实比让她知道了全部真相更让人难受。 这感觉就像自己在做一场随时会破灭的美梦,他置身其中,明知道会梦醒却怎么也不甘心放手,他俯下身,轻轻地吻了吻她的额头,胆怯地做出最后的询问,“云洁,你真的还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作者有话要说:上一章结尾略有改动,觉得情节不顺的可以回去看看~ 今天晚上应该还有更,但是要过了12点吧~这篇文还有3w字左右就完结了,总得给大家留一个勤更新的好印象~(这个作者真够虚伪的了=。=)(.) 第49章 v章 她没有给他口头答案,只是用小手轻轻地环住了他。 胸腔那股暖意奔涌而出,那一刻高齐泽突然觉得,只要云洁高兴,只要她能彻底解开心结,他就算再等五年,也总还是好的。 那晚他搂着她,安安静静地入睡,她也不再浑身发抖,只是他什么都不敢做,那件事原本是最为美妙的结合,如今却成了彼此的负担,这不怪云洁,要怪只能怪他自己狼心狗肺。 而他们都很有默契地没有再提余静的事情,云洁是不愿意提,高齐泽想想自己,怕是根本不敢提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他细心周到地处理所有的生活琐事,唯恐在她面前出了差错,而云洁则把大部分时间都投入在茗茗的身上,空闲的时候才会回去工作室帮忙。 来了华辰之后,他的工作重心转移,更倾向于制片,减少了很多不必要的四处奔波。把能分配的时间都尽量留给家人。 他们一家三口经常到处游玩,这个周末,高齐泽被云洁带着去了上前村。看着熟悉的村口,他抱着茗茗,摇头失笑,“这里两年前我也曾经来过,看起来我挺倒霉的,没有碰到你。” 云洁轻笑了一下,附和他说,“恩,还真是这样,那时候我几乎每个星期都会过来看看,恰好没有碰到你。” 云洁虽然不似以前那样爱笑,遇着开心的事情,偶尔也会勾勾唇角,这对高齐泽而言已是最大的幸福,且来得太突然,隐隐让他觉得有些不太真实。 这时候小飞跑了过来,一个劲儿地往云洁怀里钻。 云洁爱怜地摸着他的额头,亲切地拉着他一起往教室的方向走。 直到这时候,他才发现,云洁在他面前的笑,那些他小心珍藏视为稀世珍宝的笑,其实根本不算什么。 她可以随意地给任何人,而且比给他的更加亲切自然百倍。可他什么都不敢做了,唯有慢慢等着她敞开心扉。低叹一声,他抱着茗茗快步跟在身后。 云洁今天不教课,带大家玩了一整天的游戏。茗茗也加入其中。 她起初有些抗拒的,但在幼儿园呆习惯了,她现在慢慢也学会了和小朋友的相处的方式,基本能勉强跟孩子们融在一起,因为种种原因,她不如当地的孩子随意,但怎么说都比上一次好太多了。 玩老鹰抓小鸡的时候,高齐泽当老鹰,云洁当母鸡,他们在简陋的小操场上尽情地玩着,闹着,有母鸡妈妈护着,高齐泽的影帝精神可歌可泣,他扮的大老鹰有意让着母鸡,总是假装很努力的样子,但是怎么追也追不到追不到灵活的鸡宝宝,惹得大家哈哈大笑,有好几次都险些笑岔气了。 晚上住在旅店的时候,累了一整天的茗茗已经靠在妈妈的怀里睡着,和想象中的美满幸福重合,这一天高齐泽无比满足,晚上和云洁的交谈不免多了起来,“我听茗茗说,之前你们因为来这里还闹过矛盾?” 恩,那次闹得着实不怎么好看。云洁至今想起还是觉得对不住茗茗,有些自责地回忆道,“那时候我不会教孩子。” 高齐泽摇头道,“还是我的错,这些年我把孩子宠坏了,净给你和老师们添麻烦。” 哎,他们两个能不能不这么互相揽责任上身了? 云洁不服气道,“这是我的女儿,教养她我都嫌烦,我还能对谁好?” “可是……” 还那么多可是,一听就烦,她板着脸,娇嗔道,“别可是了,一个大男人还婆婆妈妈的 。我喜欢和这些孩子们一起,以后你别太惯着茗茗就行。” 她喜欢孩子,高齐泽是知道原因的,离开茗茗的这五年,她把对孩子的爱都寄托在这群山区的孩子身上,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他自己。只要冲着这个念头一想,他又觉得自己简直就是王八蛋,坏得无可救药。 强制让自己收回思绪,高齐泽试着转移话题,“云洁,你一个人支教了这么多年?想不想把这件事做得更加有意义一些?” “怎么说?” 高齐泽神秘地笑了一下,把自己的主意抖出来,“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你为什么不试着倡议更多的人来做这些事,或者不只是上前村,还有许许多多其他的贫困地区的孩子,他们都可以过上自己想过的日子。” 听起来确实很诱人,云洁想了想,还是无奈地放弃提议,“这太麻烦了,我怕我做不来的。” “有什么做不来的,到时候我们建一个募捐网站,还可以把需要资助的孩子的信息都收集起来,找专人管理,后期加大宣传,可以吸引更多有意向伸出援助的热心人士过来,形成双向接轨,很多孩子的读书问题都能慢慢解决了。” 一语说中的云洁的心事,云洁觉得这个提议实在是好,但很快又担忧道,“这里条件太差了,就算有了钱也不行,没有起码的师资,孩子们也一样得不到应有的教育。” “我们可以征集一些志愿者或者热衷于支教的老师过来,如果愿意长期留在这里的,我们还可以用募捐过来的钱,给老师们发工资。” 云洁一脸震惊地看着高齐泽,商场出身的人就是不一样,三言两语间,他已经为她勾勒出整副规划图,每一步都考虑得非常周到,至少在她看来,有行得通的机会。 她继续提议说,“也不能找那些一时兴起支教的老师,如果他们来了又走,其实对孩子也是另一种伤害,因为他们成了孩子们生命中的过客,反而会给他们留下阴影。” 高齐泽郑重地点头,做出保证,“我明白的。这件事交给我来办,保证让你满意。” 她也相信高齐泽能把事情办好,云洁最后提醒一句,“恩,低调一些,这种事不是拿来炒作的。” 商人的思维就是有利可图,她害怕高齐泽把这个当做自己的事业,汲汲营营就失去了善心的意义。话一出口又觉得这样说有些伤人,她,其实是信不过他的人品吧。 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跟高齐泽道歉时,他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发,笑着说,“有了你,我还需要炒作吗?” 云洁的眼眶热了一下,好在这次她并没有哭,她想,她正在努力找回和高齐泽从前相处方式,只要她们能把过去彻彻底底放下,他们就一定会有路可走。 第二天他们本来不打算回家的,家里来消息说他的母亲林媛来了c市,高齐泽和云洁只好一起开车回去。 林媛见着云洁自然是很高兴的,她慈爱地拉着云洁坐下说了不少贴心的话,叮嘱她好好照顾茗茗的同时,更要好好照顾自己。 话里话外一字都没提及当年,字字句句全是对她这个媳妇的认可。 祖孙三代在一起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饭,临走的时候,林媛看着如今和睦的一家三口,算是放下了心头大石,她半开玩笑地说,“茗茗也不小了,阿泽是我们家的独苗,老太太我还想再抱一个孙子,小云啊,你和阿泽可得继续努力一把才行啊。” 高齐泽一听整张脸都变了颜色,见云洁还是维持着强颜的欢笑,他又略微心疼起来。 第51章 v章 最近的一场电影马上就要开始,两人进了电影院,高齐泽把门票塞进衣兜,去接云洁怀里的茗茗。 “孩子给我抱着吧。” 小丫头在她怀里已经有一会功夫了,云洁是有些手酸,不过在孩子面前,她不想因为男女体力的差异落败于高齐泽,“还是我来吧。” 云洁坚持不给,高齐泽没有强行去抱,只眼看向茗茗,“她吃得多,沉。” 茗茗不高兴地嘟起嘴,“爸比!人家哪有那么胖……” 高齐泽挑眉轻笑,“那你想累着妈妈?” 只要是面对孩子的时候,高齐泽永远都是温柔的,哪怕是为了她好,哪怕他们都心照不宣,彼此之间连陌生人都不如,只是在孩子面前装装样子。他却演得那样真实,云洁又有些看不透他。 这边的茗茗不吭声,不过还是绷着气鼓鼓的小脸朝他张开小手。 高齐泽伸出有力的臂膀接过,修长的手指和云洁的手腕相碰,轻微的触感,像烈火燎原,灼烧着她的每一根神经。 这样的场景何其熟悉。 云洁知道自己早过了情窦初开的少女时代,可是跟高齐泽这样,她还是会觉得耳根微烫。 而高齐泽却没有任何异常,若无其事地抱着孩子走在前面,云洁连忙收住满脑子的胡思乱想,垂着头跟他一起进了放映厅。 两人在比较靠前的位置坐下,茗茗坐在他的腿上。 这部片子名叫《青春之殇》,讲的是大学校园里面的暖伤故事,片头从男女主角商量着要去学校电影院开始播放。 学校的电影院比较旧,带着古朴的气息,和她以前学校的电影院很像 。学校电影院门票便宜,从周五下午开始连放三场,进来看的都是小情侣居多。 转眼间眼前的宽屏幕切换到男女主相携进入电影院的画面,旁边高齐泽冷不丁冒了一句,“还记得我们第一次来电影院吗?” 和高齐泽第一次去电影院的情形,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高齐泽使坏,明明跟她说好的是一起看当时一部贺岁片,具体名字她已经记不清楚,但是暗地里却偷偷地瞒着她买了两张美国版的《咒怨2》。 云洁到开场才知道演的是什么。 她天生胆小,一看到恐怖的镜头就捂着眼睛,偏偏那个片子的恐怖系数超级高,云洁几乎全程尖叫,而她一叫,高齐泽就趁机搂住她,“别怕,有我在呢。” 一场电影下来,云洁什么剧情都没看进去,但却被他占了不少便宜。周围的人都像是看鬼一样看着他们两个,嫌弃又惊奇。 两个人从电影院出来之后表情诡异,当然,一个是怕的,另一个是爽的。 这是他们交往时高齐泽做过的最恶劣的事情。而那时候她真的是瞎了眼,被高齐泽随便哄几句就糊弄过去,完全没发现高齐泽是这么恶趣味的人。 云洁望着屏幕,随意道,“忘了。” …… 此时电影剧情突变,男主角骑着自行车从外面回来,而女主角因为看到他和自己的室友有说有笑,开始撕心裂肺地哭诉,“你不爱我了吗?你为什么不爱我了……” 高齐泽一阵恶寒,他记得过来之前曾经专门搜过这几个电影的简介和预告片,明明《青春之殇》主打的是校园怀旧,挺温馨……感人的啊。 周围陆陆续续小声议论,云洁是一丁点都看不进去了。 整部电影最吸引人的地方就在那几十秒剪辑的预告片里面,剩下的都是单调乏味的对白,情节也老土的要命。云洁剪的时候就没少费脑筋。 现在再让她看,简直就是折磨。 高齐泽怀里的茗茗一直在打哈欠,很快睡着。云洁眨了眨眼睛,连日来的疲累似乎也在一瞬间放大,云洁也渐渐觉得眼皮沉重。 电影进行到下半部分,怀里和身旁都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高齐泽侧身看了一眼歪倒在他肩头昏睡不醒的云洁,嘴角的苦涩迅速嵌入心尖。 他一手抱稳茗茗,腾出另一只手揽住云洁。现在她就在他伸手可见的地方,张臂就能拥入怀中,那是他过去多少个日夜都无法渴求的事情。 可也只有到了这个时候,她才心甘情愿褪去白日里的一身防备和厌恶,允许他肆无忌惮地靠近。 不知睡到什么时候,云洁打了个哈欠,她扫了一眼放映厅空荡荡的四周,好像已经散场了? 说好陪茗茗一起看电影的,她居然就这样睡着了。云洁看了看仍然睡得很香的茗茗,多少觉得有些对不起她。 可是刚才那一觉睡得分外踏实,她甚至完全听不到一星半点电影中男女主的争执,电影院观众里的讨论。 “回家吧,很晚了。” 高齐泽抱着还在熟睡的茗茗,缓缓起身。 云洁见状也跟着起站起,就在她转身的一刹那,后颈突然有些不听使唤了 。 她的脖子,好像麻了。 也就是说,她刚才是靠着高齐泽肩膀睡的?她居然靠着高齐泽的肩膀睡着了? 只是想想,云洁都觉得自己丢人死了。 “还愣在这里干什么?”前面传来高齐泽的催促。 他的声音清冷,还是跟之前那样透着淡淡的疏离。云洁根本拉不下脸问他电影院的情况,只好硬着头皮阔步跟上。 到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云洁安置好茗茗之后,见高齐泽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她想催他赶紧走,但想起之前电影院的尴尬,她又有点张不开嘴。 犹豫半天,云洁沉沉开口,“你打算什么走?” 一室沉寂,高齐泽坐在沙发上,半晌才悠悠道,“过几天得去外地拍戏,要几个月都回不来,我想明天给孩子做顿早饭。” “云洁,可以吗?” 高齐泽抬起无辜的眼睛看她,有一丝祈求的意味在。 今天的反常似乎也得到了答案,他要好几个月都看不到自己的女儿,所以向她示好。 无论怎样,他是孩子的父亲。 云洁就是这样一个吃软不吃硬的主儿,高齐泽态度强硬,她就比他更强硬,可是高齐泽一旦放低了姿态,她心软了。 脑袋转了半天,她发现自己找不出合适的理由拒绝,云洁叹了口气,做出退让,“我和孩子睡,你去旁边的客房睡。” 反正她可以把房门反锁,钥匙拿好,就算跟前夫暂时住在一个屋檐,也没什么可怕的。 云洁关上门,简单洗漱完,带着孩子在主卧躺下。 最近她忙着茗茗的事情,好不容易熬到茗茗肯接受她,是真的累了。所以一关上灯,云洁很快入眠。 后半夜的时候,反锁的房门被人轻轻扭开,高齐泽举步而入。 他是有备而来的。 上次来他就用橡皮泥印好了各个房间的钥匙印。这种最简单的卧室钥匙,大街小巷都能配来,不过几块钱一把。 床上的母女紧紧相拥,睡得香甜。他偷偷吻在她的额头上,极尽温柔,温热的气息呵在她脸上,他生怕被她发现,又迅速蜻蜓点水一般离开。 他在床边找了一个合适的位置侧躺好,偷偷地将胳膊揽在她的腰上,温香暖玉,从电影院就开始冒头的欲念一瞬间变得更加浓烈。 或许他就是犯贱吧,只要察觉到她有一点点在乎他,他就想拼尽全力再试一试。 他在她面前他从来不屑做什么正人君子,但凡有一点希望,或者她说一个愿意,他就会义无反顾地继续吻上去,紧紧地抱着她不松手。 可现在却不能。 他不能惊动她,这样只会惹得她更加反感。这偷来的片刻温暖,他必须好好珍惜。 记忆中的相拥而眠隔得太久,恍惚得像是上辈子的事情。 他轻叹一声,压下蠢蠢欲动的欲念之后,他没过多久也跟着睡着了,似乎真的很久没这样好好睡过。 第50章 v章 送走林媛,高齐泽心惊胆颤地揽着云洁上楼,从她地表情中看不出什么,稳了稳心神,他柔声安抚她说,“云洁,你放心,我不会勉强你做任何事的。” 云洁点了点头,沉静如初,而他心情焦灼,反而显得有多不沉稳一样,卧室就这样安静下来,每一下挂钟的敲击声,都像是等待宣判的声音。 高齐泽吓得一声都不敢吱 。 静默了许久,云洁再度沉沉开口,“齐泽,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 高齐泽急急上前一步抱住她,打断她的话,“云洁,你什么都不用说,我明白的。” 那些过往像是车轮重重地从他的心上碾过,他根本无力掀开,高齐泽用力抱紧云洁,耳边仿佛又响起了周以安的话,“我不是心理医生,我也不能随便定论她现在的病情究竟发展到什么样,只是有一点你必须知道,那件事千万不能在她面前提及,这是她病症的根源。” 五年时光弹指而过他的怀抱一如昨日,云洁闭了眼睛,直言道,“齐泽,这件事你应该知道。我以后都不会有孩子了。” 以后都不会有孩子了。 高齐泽浑身僵住了,搭在她腰间的手指微微蜷起复又松开,“你还在就好。” 周以安早就把这件事告诉过他。他自己知道是一回事,从她嘴里再听一次又是另一回事。他是自作自受,活该受这种惩罚。而这却不应该故意撩起她的伤口。 高齐泽轻轻替他拍着脊背,尽力压下溢到喉咙口的哭声,“云洁,我们有茗茗就够了,生孩子太辛苦,你遭一次罪就好。” “可你还刻意嘱咐兰姨,盯着我不让她吃避孕药。” 而且他前不久还威胁她说,茗茗需要弟弟妹妹。 眼眶里的水雾越来越多,高齐泽终是不争气地流下悔恨的泪水,“我是怕伤你的身体啊,傻妞。” 那晚听到她执意去看她的母亲,他气急了,喝了不少酒。烂醉如泥时,他情绪失控,强迫了她,醒来的时候看着睡梦中还是眉头紧蹙的云洁,他连面对她的勇气都没有。 急急忙忙找了一个理由,他提前去外地。事后让兰姨务必小心注意,也是怕她再做出什么事情。 “不止是那次,以前都是我的不对。那时候你那么红,每天忙得脚不沾地,而爸的公司却摊上一大笔债务,我越是觉得配不上你,越是真的怕你会离开我,我是真的怕极了,才会想出让你生孩子这样极端的办法留你。” 怀里的云洁抬起头,怔怔地看着他的下巴,那里有成串晶莹的泪珠,云洁忙准备去擦,却被高齐泽按住右手,轻轻地放到他心脏的位置,“就是因为这颗心胸狭隘的心和我所谓的自卑,毁了你的事业,毁了你的全部,我还有什么脸来责怪你?” 云洁的眼睛再一次湿润了,经过余静那一闹,她其实更加认清了许多事情,只要有他在的时候,她就不再失眠,只有他在的时候,她和茗茗才会真正幸福,她还计较那些抓不住的过去干什么?痛的也不是她一个人。 “齐泽,你不是说过的吗?过去的事都不要再提了。” 高齐泽明白她的意思,不想执念过去。她只想守望将来。 云洁就是这么好说话的一个人。 如果五年前他稍微放下架子,认认真真地跟她解释几句,事情怎么会发展成今天这样不可收拾的地步。 追悔莫及,他忽然用力将她抱紧,低头衔住了她的嘴唇,她抬头,第一次主动回吻着他,两人很快倒在大床上,痴缠在一起。 有些遗憾,但总归是修成正果。 这晚高齐泽再搂着云洁时,她整个人像八爪鱼一样赖在她身上,一切比梦境里出现的还要美好。 和高齐泽解开心结,大大方方在一起之后,云洁脸上的笑容明显多了 。 高齐泽有空的时候就经常亲自接她上下班,有好几次都被跟风的媒体拍到,高齐泽的粉丝起初不太接受云洁,无奈人家是孩子的亲妈,她们这些自封的后妈唯有靠边站了。 云洁和高齐泽都曾在演艺圈获得了极好的口碑,接二连三曝光了他们一起的甜蜜画面之后,呼声最高的是他们合作演戏,工作室的人看了娱乐版头条,也跟着瞎起哄,“也不知道是谁有那个面子,能请得动云姐两口子一起出镜。” 对此云洁只是腼腆地笑了笑说,“我很久不拍戏了,现在演不好。” 除了照顾茗茗,云洁现在主要任务之一就是全力支持高齐泽的事业,有了“七剪”做后盾,华辰出品的电影,无论是在广告还是在宣传水平上都直接上了一个台阶。 张导乐得合不拢嘴,而高齐泽的下一步工作,是直接自己投资拍电影,这其中涉及到的事情很多,少不得要跟云洁商量。 工作室的人早就对高齐泽这个老板的老公,习以为常,除了偶尔花痴搭讪几句或者要个签名之外,一般都是远观不敢亵玩的。 比方说这天下午,大伙儿就眼睁睁地围观着高齐泽就抱着厚厚的一摞文件,叩响云洁的办公室门扉。 “这是我兄弟顾川行。我是以工作室的形式进驻华辰的,这个顾川行就是我的御用导演,以后我大多数的电影和电视剧都要请他。” 云洁翻了翻他那个导演的个人简历,一脸震惊道,“投资这么多钱,让一个新导演拍,你还真敢用人的。” “我看过他大学时候的作品,能力和功底都不错,但是这两年一直缺乏合适的平台,所以我就签了他。你觉得怎么样?” “你签完了才来问我,我还能说什么啊?” 高齐泽委屈着说,“你要是觉得不好,要不我立刻把他开了。” 云洁不答反问,讥讽地看着他,“开了他,你就不怕违约?” “违约金我赔得起,谁让老婆不高兴呢?” 油嘴滑舌! 云洁佯装生气地推了推他,“就知道贫嘴。” 他收了笑意,忽然极其郑重地看着她,“云洁,我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说。” 很少见到高齐泽有这样严肃认真的时刻,云洁微微提起心道,“什么事?” “我们什么时候去把结婚证领了,总是无证驾驶,我心里慌。” 也不知道是谁说的,他们之间不需要一张薄纸做证明。 云洁一下子羞红了脸,“你每天都那么忙,哪有时间忙活那个啊。” 仔细地盯着云洁的举动,羞赧又带着一些喜悦,眉眼弯成了月牙,让人忍不住想亲一口,高齐泽眼睛都亮了,他忙急哈哈道,“现在我就有时间,要不要开车带你过去?” 云洁看了一眼腕表,下意识地摇头,“这都四点了,马上就下班了,改天再去也不迟啊。” 高齐泽不依,“民政局离我们这里很近的,半小时就能到,我马上去开车,你下楼等我。” 他等不到改天了,只要想到他和她能重新在一起,他就兴奋得整晚都睡不着觉,哪里还愿意等到第二天。 第52章 v章 荧幕初吻是什么概念,云洁的大脑短路了几秒钟,才想起之前看过的那档专访栏目,高齐泽从来都不接吻戏的,接受采访时他说是为了茗茗。 所以,他现在突然要拍吻戏,而且要跟她拍,云洁一瞬间明白过来,他以前不拍吻戏,或许不全是为了茗茗,还有为她啊。 “你之前不是不拍吻戏的吗?” 她明知故问,高齐泽也装糊涂地回答,“啊?原来你也知道啊?” 他的笑别有意味,连同脸上一贯的冷冽就褪去不少,就像是窥探到她的小秘密一样,等云洁明白过来他意中所指时,顿时羞红了脸。 见氛围酝酿得差不多了,他适时地揽住她,蛊惑似地在她耳际的长发边呵了一小口气,“是要拍戏还是要拍婚纱照,你选一个?” 云洁是真心喜欢演戏的。对她来说,拍戏就是一种享受。 以前剪预告片的时候,她看到那些演员们,镜头前诠释自己时,偶尔也会露出羡慕的眼神,当你全身心地投入其中,把自己对于角色的理解最清晰地展现在观众面前时,就会觉得自己真的成了剧本里鲜活的人物。 会因她的高兴而欢欣,因她的忧愁而难过,那种感觉,就像是自己亲身走了很漫长的一段旅程一样。 她不算什么特别精明能干,擅长于识时务的人,但也明白旧事不重提的道理,当年就是因为她演戏的事情和高齐泽心生嫌隙,现在他大方地把机会摆在她面前,要不要再来一次呢? “我……我以前都是拍电视剧的,现在突然接电影,会不会把握不好节奏?” 只有被伤得体无完肤才失去了义无反顾的能力,连曾经的最爱都需要反复考虑,周以安说的没错,他果然是有罪的。 心痛到无以复加,高齐泽还是用力扯了扯笑容,“以前不让你拍是怕你一个照顾不好自己,现在有我了,什么事都帮你看着,你想演就演,不想演了也没人敢强迫你去接不喜欢的剧本,一切前提就是为了让你开心。” 云洁的面色彻底松动下来,唯独放心不下的还是茗茗,“要是我们都去片场了,茗茗怎么办?” 这就算是答应了? 今天一直在收获惊喜。先是她真心实意愿意嫁他,接着是他力所能及的一点补偿终于奏效,高齐泽兴奋极了,这种感觉比他之前拿过的所有奖项加在一起还要让人兴奋百倍。 他有家了。 就是那个无数次在梦中出现过的家,不,比那个还要美满幸福百倍,一想到他调皮可爱的小女儿,他整颗心都软了下来,“一起带着呗,还能怎样?” 云洁不赞同,“那样会耽误她的。而且她体质不好,跟着我们大人在外头奔波劳碌,也不是什么好事。” “那你忍心把她一个人放在家里?没人照顾?” 再好的阿姨也比不上亲自照顾,兰姨说过,高齐泽除了拍戏,基本上所有的时间都会跟茗茗在一起。 云洁矛盾极了,一边是她重新想体验的演绎故事,一边又是她最心爱的女儿,“可是……” “别可是了,这些年我一直很注意,茗茗的身体没什么大碍,我们小心着点,不会有事的。” 这些年他一直很注意,他一个人在注意。 一些想刻意装作可以放下的事情就这样毫无征兆地涌现出来,云洁忍不住问,“齐泽,这么多年你一个人带孩子,是不是很辛苦?” 乐极生悲来得这么快,高齐泽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他无意再次挑起她的愧疚,此时“带着带着就好了。熟能生巧嘛。” 一个大男人带刚出生的婴孩,喂牛奶,冲奶瓶,换洗尿布,还有许许多多想不出来的难题,都要他去面对,还是在公司刚刚破产,还有一堆烂摊子等着处理的时候。 越是轻描淡写,其实越是苦不堪言。 那么沉重的过去,怎么可能靠刻意逃避就能轻易瓦解? 云洁的目光沉了沉,下一刻被高齐泽轻轻地拥入怀中,“别多想了,实在不行等我们回去问问茗茗的意思,她喜欢跟着我们就跟我们一起,不喜欢就多请几个人好好照顾她,你觉得怎么样?” ========================================== 我是暂时没写完的分割线。 一步错步步坑。上周同一时间因为不小心粘多了3000字。算的是上期的榜单。搞到这周拼命写几乎每天更都写不完了。 哎,果然是冤有头,债有主。 后面的内容可以无视,今天之内会替换成正文,因为涉及到一点点转折,所以写出来的不满意,暂得修修再发。10章以内完结。感谢支持。 骤然听到“亲妈”两个字,云洁猛然回头,结果又一次跟高齐泽尖锐的目光相对。 还是那样的清清冷冷,只是比刚才更多了几分厌恶和鄙夷。 他轻轻抿起唇,施施然添上一句,“这个阿姨是茗茗亲妈……的朋友。” 小女孩立刻止了哭声,眨着泪汪汪的眼睛问高齐泽,“爸比,真的吗?阿姨真的认得妈妈吗?” 孩子的天真更让云洁难堪,下一刻,她飞快抹去脸上的热泪,逃也似地跑开了。 她和高齐泽已经离婚整整五年,而百科上写着孩子的年龄是四岁半,她不是一早就查过了吗?现在还不死心做什么? 就像离婚前她也曾不死心地问他,“高齐泽,你是不是真把孩子送孤儿院了?” 她的眼里充满了祈求,是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的祈求,那时候她幻想他能念着一点点过去的情分,没想到换来的却是他凉薄到骨子里的冷笑,“她的亲生母亲都不想要她,我为什么要背这个包袱?!” 耳边又响起了婴儿嘤嘤的啼哭声。冰冷的医院,刺鼻的消毒水,只有她一个人躺在床上。周围安静得出奇,小腹的位置还疼的要命,比被刀子剜出一块还疼。 她撑起最后一丝气力问守在床前的母亲,“孩子呢?” 母亲抹着眼泪说,“被那个死没良心地抱走了,说是要送到孤儿院去,免得给你添麻烦。” 她永远记得当时的万念俱灰,像是跌入了无尽黑暗,像是失去了生命里最后一道光,高齐泽和孩子是她所有噩梦的根源,她怎么能再自取其辱一次? 对着镜子认真补了点妆,云洁很快返回电影院礼堂。 林瑾言见她眼眶红红,直觉情况不对,“云姐,你怎么哭了?” 云洁深吸一口气,努力扯出一丝微笑,看向林瑾言,“晚会还多久开始?” 林瑾言不便插言,只看了看手表,“还有十分钟,云姐,吴导刚才跟我说了,今年提名的几个预告片质量都不错,咱们工作室做的片子也不一定能得奖。” 云洁并不是很在意,只跟林瑾言一起找到安排好的位置坐下,“能入选就不错了,我们毕竟是后起之秀,以后的路还很长……” 或许这些年她唯有把一颗心全部投放在事业上,才能稍稍填补那些深可见骨的伤痕。 林瑾言一听就不乐意了,为她打抱不平说,“那怎么行,要是没获奖,云姐就白跑这一趟了。” “有什么白跑不白跑的,来看看热闹也不错。” 见云洁满不在乎的样子,林瑾言直叹气,“云姐,你又不是爱看热闹的人,再说热闹是他们的,我们什么也没有。” 云洁说,“热闹的确是他们的,高兴却是我们自己的。” 林瑾言笑了笑,云洁沉默着望向主持台。 因为颁给预告片的奖项是近几年才新添加的,放在在最开始颁发,几乎在开场五分钟之内云洁就知道他们的作品落选了。 二十出头的小丫头总是活力四射,林瑾言很少有机会活跃在台前,这次逮到机会,一直小声在云洁跟前念叨某某女星的造型太土,某某男星穿了多少限量款之类的八卦。 她有意要逗她高兴,云洁偶尔听到有趣的地方,也跟着轻轻咧嘴。 越往后就越是重头戏,颁奖晚会的几个主持人又都是业内老手,特别能带动氛围,场内的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到高齐泽带着小茗茗上台的时候,连一旁的林瑾言也跟着嗨起来,一个劲地拍手叫好。 云洁只是温和地看着,她的目光里没有滚烫的热切,也没有冰冷的憎恶,有的是只是淡如清风的随意,仿佛台上的一切喜怒哀乐都跟她没有关系。 主持人蔡秀雅按照惯例询问影帝高齐泽的获奖感言,其中不可避免地提到他最近红遍大江南北的影片《琴心》。 “我听说您戏里面的女儿小茗茗只有四岁,跟她配戏一定很难吧?” 高齐泽捧着奖杯,风趣地回答说,“我们的合作一直挺好啊,我想大概是因为父女之间的天/性/使/然。” 父女天性……蔡秀雅惊讶万分,另一个“名嘴”任建波也跟着起哄说,“您的意思是说,这个叫茗茗的小姑娘真的是您的亲生女儿?” 早前就有关于小茗茗的各种猜测,高齐泽只外宣称说是他的女儿,但是自他出道以来就没人见过高齐泽妻子,虽然小茗茗也姓高,但外界普遍认为她只是高齐泽的养女。 高齐泽郑重点头,又随着主持人的话一字一顿地强调一遍,“恩,她是我的亲生女儿。” 他刚说完,小茗茗就很应景地搂住了高齐泽,极其自然地叫了一声爸爸。 台上一片其乐融融的亲切,台下的云洁却微微勾起讽刺的笑意,目光翛地变冷,四岁半的亲生女儿,呵。 蔡秀雅没想到能在这种晚会八到这样的大新闻,当下发挥了一八到底的职业本能,“那我能问一个比较冒昧的问题,孩子的母亲是?” 高齐泽回以客气的轻笑,抛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我们现在不在一起。” 第二天娱乐版新闻果然是大篇幅报道巴黎中国电影节的有关事宜,无非就是那几样老调调。 《新晋影帝高齐泽携女儿小茗茗一同亮相》 《影帝高齐泽再摘最佳男主角》 鉴于他们昨晚的爆料和后续公关都非常成功,连#求给茗茗当后妈#也跟着上了微博热搜。 云洁粗略扫了一圈,发现也有几条是说她的,有些报道的言辞还颇为激烈。 在一篇名为《昔日花旦沦为幕后?是封杀还是自愿?》的文章下,更有神通广大的记者八出“七剪”近几年的发展史:据悉,“七剪”预告片工作室已成立四年,公司名义上是归特效大师孟随所有,有爆料人称,关云洁才是真正的第一负责人。因为团队制作了吴导的电影《凤归来》而获得最佳预告片提名,得以崭露头角。 如吴导所言,她如果出席,至少可以放大“七剪”的曝光率。 淡出娱乐圈之后,云洁对这个圈层的八卦向来兴致缺缺,随便刷了一会微博,开始收拾行李。 林瑾言眼看着自己横扫巴黎六大街的愿望泡汤,万分惋惜道,“云姐,你真不打算去哪里玩玩,巴黎的风景不错诶。” “我没什么地方想去。” 林瑾言立马朝她投来然而我已看穿一切的眼神,“云姐是赶着周六回去吧。” 云洁大方承认,“知道了还问?” 大概全工作室都知道她的癖好,一到周末就喜欢到某山沟沟里跑。 “云姐,既然你那么喜欢孩子,干嘛还不跟师哥领证?” 又是孟随,平日里工作室的人就喜欢拿他们两个开玩笑,就数这个林瑾言最口无遮拦。 云洁轻笑着反问,“我们不是那种关系,为什么要领证?” “全工作室的人都知道你们是一对儿,你勉为其难承认了也不丢人啊,孟师哥人长得帅,家里又有钱,简直就是完美老公。” 孟随越好,她就越配不上他,云洁伸手点了点林瑾言的额头,“就你多嘴,大人的事情小孩不懂。” 林瑾言不服气,“说得自己跟阿姨似的,不就比我大五岁么,切~” “行了,林妹妹,快走吧,平时我都没发现你是这么磨蹭的人。” 云洁一收拾好就拖着行礼箱子,直奔机场,林瑾言虽然不舍,也只好一路跟着了,哎,谁让她是人家的行政助理呢。 头等舱里面的客人不多,云洁没有想到冤家路窄这一幕大戏能天天上映,她居然买到了高齐泽隔壁的位置。 一切情景都跟昨天相似,小女孩又在爸爸跟前闹,让他唱歌。 高齐泽依旧拒绝,“爸爸不能在这里给你唱歌听,会吵到其他叔叔阿姨的。” 女孩不依,撒娇着说,“不行,我就要听,我要听你唱那首小哪吒。” 男人不自在地轻咳一声,柔声哄她,“听话。爸比回家给你做鱼脯丸子吃,好不好?” 那声音慵慵懒懒的,带着一种骨子里的宠溺。即便隔着帘子,也撩得人心头一乱,云洁情不自禁地将耳侧的帘子拉紧一些。 而这个小小的举动像是被窥探到了似的,对面马上又冒了一句,“嘘,小声点,已经吵到别的叔叔阿姨了。” 那孩子大概是被宠坏了,任性起来让人一点办法也没有,“我不管,我就要听,爸比……爸比……爸比……” 小女孩儿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旁边塞着耳机听歌的林瑾言忍不住低声抱怨,“云姐,这谁家的小孩儿,真任性!” 云洁不说话,按铃让空姐过来,“您好,靠窗的位置不太舒服,我想换个位置,可以吗?” 旁边的喧闹声音戛然而止,空姐若有所思,然后微笑着说,“女士您好,我们这一趟航班空位很多,您可以自行选择合适的位置。” 旁边的喧闹声音戛然而止,空姐若有所思,然后微笑着说,“女士您好,我们这一趟航班空位很多,您可以自行选择合适的位置。”(.) 第53章 v章 见云洁犹豫不定,高齐泽又说,“我们收拾一下东西,初二先一起去看妈,爸的生意比较忙,等他闲的时候我们再抽时间去,好不好?” 可是母亲一点都不待见他啊。尤其还带着茗茗,大过年的,她可不想看着他们父女俩自己找憋屈。 电视机上播放的消息似乎被自动忽略了。云洁满脑子都是母亲曾经说过的那些难听到极点的话,连她都无法接受,何况是高齐泽。 纠结了好一阵子,云洁顾左右而言他,“要么就别去了。我妈喜欢清静。” 她也不想让他难堪。 “你的父母总要接受我们的。云洁,我们已经错过那么多年了。既然真心实意想和你一起,不管前面的路多难,我都得面对不是?” 云洁拗不过高齐泽,只好和茗茗一道过去,郊区的房子环境的确不错,只是太过冷清了一些。开着车子一路走来,别说是车了,连人影都没见到几个。 母亲跟关俊军离婚之后就一直住在这里,关俊军出手阔绰,这些年从没亏待过母亲,可她一个人,真的快乐吗? 云洁心里很不是滋味,而她怀里的茗茗就没那么多心思了。茗茗从来没去过外婆家,对外婆这个概念产生了无限的憧憬和遐思,云洁负责解释了好几个奇奇怪怪的问题。漫长的车程才算过得稍微快一些。 抱着孩子下车时,外面的冷风刚好钻进去鼻尖,云洁侧身打了一个喷嚏,下一刻怀里的茗茗就被高齐泽接了过去。 他单手抱着茗茗,另一只手递过来一张纸巾,“风大,别凉着了。” 云洁含笑接过,“不冷的,没事。” 于她而言,所有的寒冬都快要过去,她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高齐泽提着大包小包的补品,云洁拉着孩子一起进了家门,望着家里突来多出来父亲,云洁诧异极了,“爸,你也来了?” “我……我没什么,就是来看看。” 关妈没好气地瞪了她和高齐泽一眼,“我还以为你连家都不打算回了,今天怎么有兴致过来,看你妈死了没?” 饶是做好了心理准备,被关妈如此刻薄的数落,云洁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旁边的关俊军忙圆场说,“既然来了,中午一起吃个饭吧。” 茗茗还记得外公,见他站出来说话,连忙蹦跶着小腿扑到关俊军怀里,亲切地叫了一句,“外公。” 关俊军高兴极了,“乖宝贝,外公带你进房间玩。” 他说着眉开眼笑地领着茗茗进了里屋,算是把孩子领一边去。客厅外面就只剩下关妈、云洁和高齐泽了。 关妈是最看不惯高齐泽的,这会儿没有茗茗和关俊军在场,板着脸道,“高齐泽,你来这里干什么?” 高齐泽面色一僵,笑了一下说,“妈,我和云洁过来看你。” 关妈摆手道,“别叫我妈,我当不起!” 室内的火药味重极了,如果不是高齐泽坚持,她本来就不打算过来,云洁实在看不下去,忍不住小声说,“妈,过去的事就都算了吧。” 关妈板着脸道,“你去帮你爸看着孩子去,别在这里碍事!” 云洁正想反驳,身后的高齐泽扯了扯她的衣袖,示意她别计较。可是她不能不计较啊,当年的事情要不是母亲从中作梗,他们怎么会闹到今天这个地步?她是当女儿,父母说什么她都能忍,可不能让高齐泽委屈。 “齐泽,我们还是回去吧……” 高齐泽摇头轻笑,“云洁,你进去看看茗茗玩得怎么样?” 连高齐泽都在赶她啊。云洁叹了口气,只好一步一回头地进了卧室。 客房里一老一小在下象棋,玩得不亦乐乎。茗茗专注着棋局,草草喊了一句妈妈就继续费心思下棋了。 云洁坐在一边观棋,五岁孩子的智商用在这里显然有点欠缺,茗茗刚开局没多久就落了下风。 茗茗三两下败下阵来,她不服气,“外公,这次不算,我要再来一次。” 关俊军无条件同意继续。云洁心不在焉看了一阵,茗茗连输了三场,有点吃不住,噘着嘴控诉说,“外公,你都不让着我?!” 关俊军嘿嘿一笑,“小丫头,外公为什么要让你?” 茗茗被这脑回路气到了,愤愤不平道,“大人不都得让着小孩子嘛!” “那茗茗想不想凭自己的真本事赢外公?”关俊军说着神秘兮兮地拿出一本书,“外公的下象棋厉害,全靠这本书,你要不要看?” “要看要看,我现在就去看。外公要乖乖等着我赢你哦。” 云洁本来就坐立不安,如坐针毡,见茗茗蹦跳着出去外面玩,也跟着站直起身,准备出去找高齐泽。 身后关俊军闷闷道,“怎么,害怕你妈会吃了他?” 云洁僵在原地,有些难堪地回过头解释,“爸,我不是那个意思,妈的脾气不好,我怕齐泽应付不来。” 提起母亲,关俊军的眼神不自觉地柔软下来,“你妈的脾气我是知道的。” 好强,势力又说话刻薄。加上和父亲离婚,云洁从小和母亲住在一起,在小时候很长一段时间内,云洁都无法理解,自己怎么会有这样一个母亲。 云洁愣了愣,又听见关俊军说,“这些事也都不能全怪他,你妈小时候在农村长大,她爸过世得早,母亲一个人又要下地干活,又要养活她们兄妹四个,最初跟着我的那几年,也没少受委屈,她穷怕了,所以才怕你步她的后尘。虽然方式不太对,但总归是想你过得好一些,人无完人啊云云,你现在也是母亲了,能不能从一个母亲的角度,理解她?” 没想到父亲一口气跟她说这么多。云洁低下头,“过去的事我也不想再提。我和齐泽之间的事,女儿也希望你们不要干涉。” 一听云洁替高齐泽说话,关俊军就情不自禁地竖起眉毛,“那臭小子亏欠你多少?云云,你不在乎,我们当父母的也不给你讨个公道,那还怎么当父母?” 所以他背着她,百般为难高齐泽。要不是她当年动作麻利,那五百万还不知道能不能到高齐泽手里。 云洁撒娇地推了推关俊军,“爸,你不是刚才说过的吗?人无完人,我们都不是圣人,犯错误总是在所难免的。” 女儿过得好不好,他其实有眼睛看的。 关俊军无奈地摇头道,“算了,爸妈做什么还不都是为了你,云云,你自己过得高兴就好。人活一辈子能图什么,不就是图个顺心。就像我跟你妈,争吵了大半辈子,离婚又重新在一起,哎,一辈子坎坷,一辈子折腾,也就这么走过来了。” 云洁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你和妈重新在一起了?” 他们闹离婚的时候,母亲多毒的多难听的话都说过,这么多年过去了,除了她的事,二老根本不会见面;父亲这些年生意遍布全国,身价过亿,就算找一个比她还年轻的黄毛小丫头也不是什么难事,怎么还肯回头? 瞥见云洁惊诧的眼神,关俊军自嘲地笑了笑,“比你妈强的女人多得是,谁让我第一次就栽在她手里,之后离不开了呢。” 正如这些年她不是没遇见过比高齐泽性格好的,条件好的追求者,她不是拒绝就是避而不见,因为她第一次就栽在高齐泽手里,经历过一次深可见骨的感情,心就是满的,很难再容得下其他人的插足。 说话间高齐泽进来喊他们出去吃饭,大概是在厨房里帮厨的缘故,刚进来的高齐泽围着粉色的围裙,那模样要多滑稽有多滑稽,不过神色倒是没什么太异常的地方。 趁二老不注意的时候,云洁小声问,“妈有没有难为你?” 高齐泽俯身,偷偷在她耳垂上亲了一口,“没有。” 云洁一下子羞红了脸,整顿饭虽然还是吃得剑拔弩张,但关妈只是不经意间瞟了云洁几眼,到底是没再说什么不堪入耳的话出来。 下午的时候,高齐泽带着茗茗和云洁一起回去,临走的时候,母亲才不客气地说了一句,“还念着我这个老太婆,以后就多回来看看。” 云洁先是一愣,很快小鸡叨米地点了点头,微笑着答应下来,走出门的时候,云洁还是对于母亲突然的转变有着太多的疑惑。 她和高齐泽打听原因,高齐泽只是很诚恳地赔礼道歉说,“她肯接受我是好事。你的父母也是我的父母,以前是我的疏忽。以后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云洁不解,“过去的事情又不是你的错,你真的一点都不在意了?” 高齐泽看着她的眼睛,诚恳地做出保证,“我们可说好了,以后谁要再敢提过去,谁就是小狗。” 云洁眉开眼笑地靠进高齐泽怀里,汽车往回家的路上赶,高齐泽望着窗外疾驰而过的风景,嘴角划过一丝怅然。 那么深的误会,他其实并没有办法做到和关妈一笑泯恩仇,只是为了云洁,他不得不这样。悲哀却满心欢喜。(.) 第54章 v章 过了父母那关,云洁放下心头大石。高齐泽的电影《寻古迷踪》进入最后筹拍阶段,云洁在家差不多把台词都试过一遍。 临行前她始终放心不下茗茗,高齐泽揉了揉她的脑袋,安慰说,“你的戏份不多,几天就能杀青的,你要是实在不舍得茗茗跟过去,那就早点拍完回来?” 云洁佯装生气地拧他的腰,“那是你女儿啊,你不心疼她?” “我的女儿我当然心疼啊,但是我心疼老婆多一点。” 高齐泽说着长臂一伸,云洁整个人猝不及防地跌入他的怀抱,她刚想从怀里挣开,就听见他低沉而郑重的声音,“云洁,无论是委屈你还是委屈茗茗,我都不舍得,只此一次,这一次电影拍完了,我就正式转向幕后,以后你想去哪里拍戏就随时去,我就在家照顾茗茗,决不让她一个人在家。” 砰砰直跳,也不知道是她的心跳还是他的心跳。 云洁叹了口气,“齐泽,其实你没必要做这些。。” 对于拍戏,她确实喜欢,但如果真的要在茗茗和拍戏之间选一个,她会毫不犹豫且毫无怨怼地选择茗茗。 喜欢一件事,真的没有喜欢一个人重要。 高齐泽低头亲了她一口,“以后的事我们到时候再说,现在要不要带茗茗,你说了算。” 再三斟酌下,云洁终于不忍心带着茗茗四处奔波劳碌。 她和高齐泽一起去了影视基地,因为是秘密拍摄,开机仪式在云外山影视城低调举行。主演们悉数到场时,云洁才真的意外了,几个主演的男演员几乎全是一线大腕。足见高齐泽下了血本。 而且在这种情况下,她存在就显得有些玄妙了,几乎是群星甘做绿叶,来捧她一朵红花。 之前云洁就不止一次表示自己的担忧,现在看到这么多亮闪闪的明星,忍不住跟高齐泽挑明,“花了这么多,万一收不回成本怎么办?” 具体预算她并不清楚,但是照这个架势,少说也得有上亿的投资吧。 高齐泽满不在乎道,“收不回就拿你的工作室抵债,怎么样?” 云洁懊恼地瞪着他,“你,无,赖!” “我还有更无赖的呢!” 他说着低头衔住她的唇瓣,两人歪倒在床上。激情过后,高齐泽迷迷糊糊睡着了,而云洁睁着眼睛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时隔多年重新回到闪光灯和镜头之下,昔日的光芒不复存在,她其实多少有一点害怕,怕再也演不好角色,怕再也不适合暴露在镜头前。 这种若有若无的紧张在静谧的夜晚变得更加浓烈,高齐泽说顾川行很好相处,而在其他人嘴里,这是一个脾气极差的冷面导演。单看他沉沉冷冷的样子,其实她就有点害怕,而明天她就要和他正面相处了。 云洁正不安地想着,一只毛茸茸的大手搭了上来,男人半梦本醒间还不忘咕哝着提醒她说,“快睡,不然明天起不来了。” 云洁赶着回家照看茗茗,所以开机之后第一场戏就是她的独角戏。一个人在图书馆查资料,查到重要考古知识后得意地放声大笑,惹来读者们的频频侧目。 高齐泽其他片场督工,云洁一个人抱着书,怎么也演不出那种找出来重要知识就如获至宝的喜悦。 ng了三次之后,顾川行委婉地告诉她说,“关姐,你这场戏的感觉不太对。” 若不是看在高齐泽的份上,他一定更不留情面地指出她的问题。云洁也知道感觉不太对。 包小苞伶牙俐齿,是一个很温暖很阳光的小姑娘,这样的角色如果交给五年前的云洁演,或者还没有这么吃力,而现在的她真的演不出来。 太刻意就会显得生硬,太随意又表达不出来真实感受。无论她怎么努力,笑出来时都给人一种很假很生硬的感觉。 顾川行大约是不好意思说她太多,只是耐着性子跟她一遍一遍地讲戏,到最后一场两分钟不到的戏拍了整整一个上午,扮演侧目而视的群众演员都跟着叫苦不迭,云洁就更加不好意思了。 下午的时候高齐泽过来这边,她远远地在一旁看着他和顾川行交涉,细致认真又一丝不苟,想想自己糟糕透顶的表现,她都不知道怎么跟他说话才好。 可是该来的总是要来的,和顾川行简单交涉完,高齐泽就朝她这边缓缓地走过来,“齐泽,你现在临时换演员行不行?” 高齐泽恍若未闻,只是凑到她身边坏笑道,“怎么,是昨晚累着了?”(.) 第55章 v章 云洁整张脸一下子变成火烧一般,她似乎都能感受的到周围人投过来的目光,她缩了缩脖子,小声对高齐泽说,“齐泽,我不是跟你开玩笑,我真的不太适合。” “哪里不适合了?你说说?” “哪里都不适合。”云洁懊恼地抓了抓头发。 她已经很久没试过一事无成的体验,这种挫败感觉可以追溯到她刚转行做预告片的时候,但那时候不同的是,她对预告片行业一无所知,而现在她面对的是她曾经最熟悉,最喜欢的演艺事业。 无疑给她更深一层的挫败。 云洁叹了口气,“我都很多年没演戏了,演技不知道倒退多少,你是没看见,我今天ng了好多次,怎么演都不像。” 演技要是也会倒退,怎么还会有老戏骨这一说法。说到底,不过是因为她自己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罢了。 短暂的思考过后,高齐泽说,“今天下午你回去酒店好好休息,从明天开始,我过来陪你。” 云洁连连摇头反对,高齐泽摇头失笑,“我不来是不想给你心理有压力,早知道见不到我,你就要想那么多,我今天上午就跟着你了。” 云洁快被他这副毫无所谓的样子气哭了,片场的租金和那么多人工,一天算下来不知道要多多少成本,高齐泽每天就这样跟她一个人耗着,多浪费啊? “我真的没感觉,怎么演都不对。齐泽,你还是换人吧。” 云洁执意坚持,高齐泽也不再多说什么,爽快地答应下来,“那先陪我回一趟酒店,好不好?” 这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了,云洁很识趣地听话跟着他一起回去。 刷开酒店的门禁,高齐打横将她抱起,轻轻地平放在到床上,他高大的身躯随之覆了上来。 云洁连忙缩到大床的一边,使劲地推他,“昨天才……高齐泽,现在还是白天。” 高齐泽脸色一僵,嘴角的笑意旋即晕染开来,“你想到哪里去了?我知道节制。” 云洁又羞又窘道,“那你上床干嘛?” 高齐泽憋了好一会儿笑,才弯腰平躺到她身侧,一本正经道,“谁说上床就只能做那事的?我只是想给你看样东西。” 云洁愣了愣,眼前便多了一本厚厚的相册,就和她以前珍藏在家的那本,他居然把那本相册带过来了。 “看这个干什么?” “你不是没感觉吗?帮你找感觉。”高齐泽说着将相册轻轻翻到第二页,“这张照片什么时候拍的,还记得吗?” 她当然记得,她住在小公寓的时候,只要是晚上做噩梦,她就会拿出这本相册出来,趴在桌子上反复看着,既欢喜又心疼。 当那些心痛到无以复加的场面再次涌现的时候,云洁整个人都恍惚了,她沉默了好一阵子,小声说,“我当然记得。” 照片只捕捉到她的侧脸,云洁正在鬼鬼祟祟地偷吃,她抓了好几片偷偷塞进嘴里,眼睛瞪得很大,口水都要流出来了,样子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 一切全因为那一阵子她感冒了,宿舍的所有的零食都被高齐泽没收,她翻箱倒柜才翻到一包薯片,刚撕开包装袋,还没吃几口就听见咔擦的声响。 偷拍的人就是高齐泽。他一个学钢琴的,还喜欢扛着照相机到处拍,还把她这么丑的囧样拍到相机里,当时云洁快气死了,非缠着要他删照片,结果高齐泽非但不肯,还把照片洗了出来。 想起当年的丑事,云洁忍不住用食指戳他的脑袋,“高齐泽,你坏死了。” 高齐泽神秘地笑了笑,“又顺着往下翻,“那这张你还记不记得?” 云洁瞅了一眼照片,没好气道,“这个我忘了。” 高齐泽惊讶地回望着她,“啊,这么重要的事你居然忘了?” 高齐泽买了一份她最喜欢的糖炒栗子,云洁刚出锅的栗子太烫,保姆高就亲自替她去壳,喂到她嘴里吃。一来二去云洁吃习惯了,低头玩手机时没抬头,一口咬到他的手指。 那时候他们刚刚正式确定关系没几天,什么亲密动作都没有,云洁当场就傻眼了。 而高齐泽气定神闲地看着她,丝毫没有要抽出手的意思,她连忙张开嘴仰起头,下一刻高齐泽凉凉的唇瓣就贴了过来。且一边动情地吻她,一边不忘掏出口袋的手机自拍。 她的初吻就这样拜倒在一包糖炒栗子上,想来也是够掉价的。 云洁负气地点头说,“陈谷子烂芝麻的事情,早就忘了。” 她气鼓鼓的样子取悦到了高齐泽,他轻手点了点她的鼻子,阴阴笑道,“好,既然你忘了,要不我给你复习复习?” 他说完不给云洁反应的机会,稍稍侧过身子,性感的薄唇就贴在了云洁的嘴上,两个人痴缠了好一阵子,高齐泽呼吸急促,灼热的气息喷薄在她的脸上,连同她整张脸都跟着红了,“齐泽……我……” 高齐泽动情地吻了吻她的鼻尖,平复了好一阵子呼吸,他微微苦笑道,“你明天得拍戏,我可不敢再累着你了。” 如高齐泽所言,他们重新在一起之后,高齐泽对她从来都是谨小慎微的,就连那事也是。每次云洁看他忍得很辛苦,最后不过是起身到卧室冲了个凉水澡就重新回来轻轻搂着她入眠。 似乎生怕她是一件易碎的珍宝,一碰就倒。她总感觉其中必有蹊跷,但却怎么也想不出前因后果出来, 这一晚他们捧着这本陈旧的老相册,几乎把所有温馨的往事都回顾了一遍。临睡前高齐泽说,“云洁,我想和你一起登上舞台,拍戏只是为了圆我一个梦,你不要有太多负担。” 或许也是为了圆她一个梦吧。一个在所有人注视下,能让她光明正大和他走在一起的梦。 云洁不再多言,她静静地依偎在他怀里,这怀抱让人安心,她很快熟睡过去。 第二天高齐泽果然亲自把云洁揪去了片场,守在那里的顾川行见是他们两个过来,小跑着上前,郑重道歉说,“高哥,是我没导好戏。” 云洁站在旁边就差挖个地缝把自己埋进去了。 “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你嫂子就全交给你了。”高齐泽笑着拍了拍顾川行的肩膀,“你的实力我绝对相信,你嫂子昨天一时没找到状态,今天肯定没问题的。” 言罢转头看向云洁,“记住我昨天说的话了?” 第56章 v章 云洁问,“你要走?” 高齐泽点头,“妻命不可违,你不是不愿意我盯着吗?” 事实证明,高齐泽的选择是对的,有他在,她会更放不开的。 外面的人都说顾川行脾气暴躁,动不动就在片场骂人,她都成这样了,他看在高齐泽的面子上都没敢说她一句不对。 云洁只好全身心投入进去,两场戏下来,顾川行觉得不甚满意,索性关了摄像机,跟她坐下来长聊。 “关姐,我看过你以前的作品,跟这部电影的风格很像啊,为什么现在怎么演都缺了一股味道?” “什么味道?” “真实的味道。”“顾川行试着更形象地跟她比划出来,”这种感觉就像你在外面吃炸酱面,怎么吃都感觉那人在刻意讨好你的胃口,再也吃不出家里的味道,除了家是真的,其他都是假的。” “大概是人老了吧,息影五年,当年那种心境也找不回来了。” “我觉得不是,你和高哥的事我也听过一些,你想不想知道他眼中的你?” 云洁犹豫片刻,点头同意。 高齐泽站在不远处的一个隐蔽的角落,不敢上前,却不放心离开。 他只能静静地看着顾川行和云洁有说有笑地聊了很久,再重新投入到拍摄的时候,云洁身上的拘谨明显少多了。 他欣慰地笑了笑,负手离去。 有了顾川行的开导,接下来几天的戏都顺利多了,云洁身上的确缺的不是演技,而是彻底放开去演戏的激情,她只要丢下一切包袱,包小苞身上那股狂霸酷炫的味道就很容易诠释出来。 顾川行开始还是有一些担忧的,云洁随后这几天的表现,让他见识了一个不一样的关云洁,进度自然也就快了。 最后一场戏是和高齐泽的重要对手戏,讲的是地宫塌陷,邓一凡带着重要的考古逃出地宫,包小苞为了帮他脱困,不惜放弃自己研制的升降机营救邓一凡,最后只能和他一起靠垂下来的长绳慢慢攀爬上去。 一切需要抠像的镜头,已经在幕布底下拍摄完成,现在要进行的是实景部分,走出地宫唯一的通道是一个深深的大坑,他们合力抓着唯一的绳索,靠已经成功脱险的队员慢慢往上拉。 这场戏一共安置了八台摄像机,其中一个重点对着云洁和高齐泽,随着他们上升而缓缓上升,务必要把她们上升过程的细微表情全部拍摄到位。 为了避免拍戏发生意外,这是整部电影中唯一需要吊威亚的场景,因为把全身的力气放在抓绳索上,非常消耗力气。 这种高难度的动作,武术指导之前再三跟他们强调过,拽着绳子向上的时候务必小心,云洁饰演的包小苞紧紧地抱着他,邓一凡一手揽着包小苞,一手抓着东倒西歪的绳索,每一步都异常艰难。 因为后期还要处理上飞沙走石,电影中的包小苞觉得自己是累赘,一个劲儿地劝邓一凡松手,换来男人的一声低斥,“别吵,烦死了。” 包小苞不敢说话了,只小心地抱着高齐泽,“队长,你不怪我偷偷跟过来?” 邓一凡低头看着满脸灰尘的包小苞,难得温和地笑了笑,“怪什么?怪我没管教好你?” 包小苞点了点头,又不服气地替自己开脱道,“我要是不来,你今天就没命了 。” “是啊。”邓一凡无奈地笑了笑,“所以你傻到要来陪我一起死。” 这时机器控制的绳子又开始剧烈摇摆,包小苞惊恐地抱紧邓一凡,洞口的墙壁大片地脱落,有一块直直砸向邓一凡的头部…… 云洁死死环住高齐泽,吓得眼睛都直了,最后一个特写拍完,镜头到此结束,高齐泽和云洁很快被拉上来,四周的工作人员立刻尽职地冲过来替他们解下威亚。 高齐泽打理完自己,不经意间望向云洁这边,她唇色发白,颤颤巍巍地站在那里,仿佛只要有一阵风吹过,就能轻易倒下。 他皱起眉头,三两步走上前去,“云洁,你怎么了?” 云洁气息微弱地摆了摆手说,“没什么,就是入戏太深,刚才我真的害怕……” 那块事先处理好的大石头砸下来的时候,她感觉真的要砸到高齐泽头上,她担忧极了,也害怕极了,以至于明知是戏,脱险之后还余悸未消。 高齐泽严肃地牵起她的手,“戏拍完了,我送你去医院。” 云洁一边推辞一边连连后退,双腿不住地打颤,“不用了,真的不用,我一点事都没……” 有字还没说出来,云洁整个人就软软地倒在地上,眼尖的工作人员立刻冲过去对她进行急救措施。 高齐泽吓傻了,他几乎立刻冲过去推开她身边乱七八糟的人,自己打横抱起她,飞奔到车上。 身后传来顾川行担忧的声音,“高哥,要不要带两个人帮忙?” “让他们去中心医院等我,其他事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高齐泽说完完就用力踩下油门。 一路上不知道闯了多少个红灯,他拼了命地往医院方向赶。 二十分钟后,云洁被送往急救室,有值班的医生对她进行全方位的检查。他又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在门外焦急地徘徊。做尽一切,只想让她快点好起来。如果因为拍戏再让她出什么意外,他这辈子都无法心安。 高齐泽身上的戏服还没来得及换下,身上还挂着一个大大的专用望远镜,也沾了不少泥巴,整个人都像是从泥潭里洗过澡一样,过往的小护士愣是没人认出他是高齐泽。 半小时后,医生从病房里出来,从容地报告检查结果,“病人刚才受了一定的刺激,心率过快导致的短期性晕厥,初步判定没什么大碍,好好休养几天就可以了。” 高齐泽长松了一口气,“她醒了没?” “暂时没有。” 短暂的沉默过后,因紧张而混乱不堪的深思被拉回,高齐泽说,“医生,我要求对她进行详细的全身检查。” 医生看着面前这个灰头土脸的人物,泥巴几乎已经把他整张脸遮严实了,但他鹰隼般的目光如此的锐利,怎么看都觉得有些熟悉,“先生,冒昧问一句,您是病人的什么人?” 男人坚定地回答说,“我是她丈夫。” 第57章 v章 家里可用的食材不多,云洁不想耽误时间,顺手做了一碗火腿鸡蛋面给茗茗。 小姑娘饿得肚子咕咕叫,吃什么都有滋有味,一个劲夸她的面好吃,还不依不饶地缠着她问,到底放了什么好东西。 自从工作室搬走之后,公寓里一直都是她一个人单独住,孟随偶尔会送她回家,但也很少上楼,已经很久没像今天这样,被一个小女孩轻易扑灭一屋子的死气沉沉。 “就是火腿,鸡蛋和面,阿姨只加了葱花和姜丝。” 云洁如实回答,茗茗重重地叹了口气,“哎,要是家里的阿姨能做出来这么好吃的面就好了。” 她皱眉的时候细细的眉毛会微微翘起,跟高齐泽很像。其实不止是皱眉,这个年纪的孩子五官还没有完全长开,却里里外外都透着高齐泽的影子。 “你……你爸爸平时不做饭给你吃?” 印象中高齐泽的厨艺相当不错。 茗茗埋头吃得很香,头也不抬地回答道,“做啊,但是爸爸平时很忙,很少有时间陪我。” 忙着拍戏,忙着代言,忙着出席各种活动,却忽视了最重要的人,和她当年一样。不过他的事已经轮不到她管了,她也根本不想管。 解决了茗茗的温饱问题之后,云洁绞尽脑汁地试着联系高齐泽。 报警或者打电话给他经纪公司势必会将事情闹大,她也实在不想发动圈内人联系他,除了这些,云洁暂时想不到其他主意。 当年出了民政局她就跟他有关的所有东西都彻底隔绝,电话号码之类的东西早就删光了。为此她还特意从a城搬到了c市,没想到还会在同一个城市遇上,他和别的女人生的女儿还会住到她家。 苦无出路时,云洁想起那天刷微博时,高齐泽曝光率极高。 她随手注册了一个小号“芸芸众生”,试着私信高齐泽的微博。 结果刚编辑了个一句,“你女儿在我这” 。微博端就很不客气地回复,“对方不接受陌生人私信。” 云洁无奈,只得发了一条微博,“你的女儿无意跑到我这里,看到请尽快联系我。”然后他。 其实她也知道这样能联系到高齐泽的希望极其渺茫,每天他的人千千万,而且女儿丢了,大概也没心思玩微博了吧? 令她意外的是,对方在二十分钟不到就主动私信她,“你是云洁?” 反复琢磨着私信箱里面躺着短短的四个字,云洁心思复杂。应该是孩子之前透露过要来她这里找妈妈吧,不然单凭一个芸芸众生,他怎么会想到是她? 在得到准确消息之后的第四个小时,高齐泽赶到云洁的公寓,许是赶得太急的缘故,他还有些轻微的喘气,“对不起,我在片场,所以来晚了。” 楼下停放着陌生的白色跑车,在静谧的夜晚格外招人注意。离这里最近的影视基地起码有四多小时的车程,他以什么样的速度飞奔过来,云洁心里有数。 “要不你过会儿再走?孩子刚睡着……” “不用了。”他径自越过云洁,礼貌拒绝,“我还有工作要忙。” 她不过是开了一个小小的工作室就忙得上气不接下气,他现在名声大火,按照她过去的工作强度,档期恐怕都排到明年了吧? 云洁本来就不是真心留他,这会儿顺水推舟,直接领他到自己的卧室。 茗茗吃饱饭就说自己想睡觉,云洁就把自己的大床贡献给她,都过了三个多小时了,她还睡得特别沉,云洁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心底腾起一阵不安,连忙去探孩子的体温,“诶,茗茗是不是发烧了?!” 她话音未落,高齐泽就箭步冲了上去,伸手搭上孩子的额头,他的掌心冰冷,还蕴着外面的凉气。 云洁尴尬地抽回手,抬眼就对上他阴鹫的目光,生涩而深沉,像是漩涡,像是见不到底的寒潭,让她有一种莫名的恐慌。 “她……她来的时候只穿了一套薄睡衣,我给她换了厚衣服,没想到……” 他淡淡地扫了她一眼,低声道,“这孩子从小体质不好,经不起一冷一热。” 虽然脸色稍微缓和一些,但依旧冷得渗人。 毕竟是在她眼皮底下出的事,云洁多少有些过意不去,“那我现在打电话让我的私人医生过来,很快,十五分钟就好。” “不用了,谢谢。茗茗有自己的固定医生,别人我不放心。” 不放心医生的能力,也害怕自己会被曝光。 云洁被噎得死死的,她不说话,整个卧室霎时间安静下来,只能听见孩子均匀而又略显病态的呼吸。 高齐泽的眉心紧紧拧成一团,半晌才突兀道,“有没有热毛巾和冰袋?” “有有,我现在给你拿。” 云洁从抽屉里取出一摞没开包装的消毒毛巾,用热开水烫过之后,连着冰箱里取出的冰袋,准备一起交给高齐泽。 他的视线全落在孩子身上,见是她过来了,不动声色从她手里夺过所有的退热用品,没错,是夺。 先是小心翼翼地替孩子敷上冰袋,然后用热毛巾替她擦拭身子,每一个动作都无比自然,云洁一个人木讷地站在一旁,她不禁在想,如果这是他们的孩子,他是不是也会这样悉心照料,唯恐半分不及? 她忽然有一些羡慕孩子的妈妈,是那种来自母爱共鸣的羡慕 。 在那之后她查过a市所有的孤儿院,均没有送入新生儿的记录。 或者他根本不屑将她送到孤儿院,这年头人.贩子多得是,拐卖人口的多的是,如果他是铁了心不想要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弱新生儿,什么办法想不出? 床上的孩子很乖巧,云洁瞧他们父女的目光却热络不起来,茗茗这孩子再无辜,可她对高齐泽的敌意,这辈子都不会消减。 就在她发愣之际,高齐泽已经简单处理好茗茗的发热状况,将孩子熟稔地抱了起来,“抱歉,今天打扰了。” 云洁问,“你打算怎么回去?” “我可以自己开车。” 楼下的跑车的前后灯早灭了,他怕惹出绯闻自己一个人过来。又要照顾生病孩子的突发状况,又要开车,怎么忙得过来? “我跟你一起过去吧。” 云洁冲口而出,再次被高齐泽毫不犹豫地拒绝,“不用了,我自己能应付得来。” 该恨他的人是她才是,何必急着跟她划清界限!云洁对这样的高齐泽讨厌到了极点,不客气道,“你女儿在我这出了什么事,我也撇不清责任,明天我不想上头条。” 她提高了些音量,怀里的茗茗大概是被吵到了,又或许是换了睡姿不太舒服,开始不适地嘤咛,妈妈,爸爸地胡乱叫。 高齐泽定定地看着茗茗,目光变得柔软下来,“那麻烦你了。” 两人很快赶到高齐泽的住处,路上高齐泽打了一通电话通知医生过来,茗茗的私人医生邓立简单查探了茗茗的情况,开始不住口地教训高齐泽。 “我早就说过了,平时一定要注意身体。千万不能让孩子出什么差错,她的底子太弱,一点小病都是很难医治的。” 邓立说着目光望向云洁,语含斥责,“高sir,不是我说你,有了新欢也不能疏忽自己的女儿。” 高齐泽沉默,云洁脸一热,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好在邓医生埋怨归埋怨,给茗茗注射了一剂退烧针之后,孩子的病情慢慢稳定下来。 高齐泽守在床边,确定孩子没什么大碍之后,看了一眼腕表,起身对云洁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若不是因为那孩子,她这辈子都不会再跟这个人有半点交集,云洁想也不想就直接推辞,“我自己搭公车就好。” 高齐泽微微一怔,想起前天下午出现的那个成熟稳重的男人,怕误会是么? “放心,我只送到你家附近就走,不会打扰到你和你的男朋友或者……或者丈夫。” 男朋友?丈夫?云洁愣了一阵,我没有男朋友的话到嘴边却换成,“我的事情不用你管。” 高齐泽不再坚持,只默默嘱咐,“那你自己路上小心,到家了记得给我消息。” 他对她的细心跟孟随很像,但心境却完全不同。她已经受不起了。 云洁刚想回一句不必了,就听见他近乎刻薄的声音,“我也不想因为你上头条。” 第58章 v章 明知道这人是醉了,云洁还是不自觉地红了脸,“你喝多了。” 高齐泽阴阴一笑,有些耍赖皮地说,“喝多了也是他们灌的。” 他还维持着被她扶着的姿势,整个人的重量都顺势都压在她身上,云洁强撑着才能站稳,看他喝成这副醉醺醺的模样,其实伤胃更伤身,再出声时,她话音里不怎么高兴,“他们灌你,你就要喝?” 冬日的晚上寒冷,云洁外面套着黑色的长款羽绒服,里面还是薄薄的晚礼服裙,酒店外面的风轻轻刮进来,冷得腿直打颤。 云洁忍不住轻轻跺了跺脚,高齐泽突然站直了身子,温暖的臂膀用力圈住她,“我不喝,他们就得灌你。” 他不是还醉着么?怎么一下子就清醒过来?只是微微一愣,云洁就想明白过来,这人最擅长的就是演戏,影帝都封了,她还跟那些人一起被他耍得团团转,云洁气恼地推了推他,“刚才喝那么多,你装的?” 高齐泽点头承认,“恩,我不能让你喝多。” 面对他小心翼翼的回答,云洁愣住了,刚才几个演艺圈的人都起哄,高嫂,高嫂地大声吆喝着,酒杯更是没少往她跟前送,若不是全都被高齐泽挡了下来,她早就醉了。 这一辈子她没什么可后悔的,最追悔莫及的事不过是那一次无缘无故的喝醉酒,造成无可弥补的遗憾。 也成了他们之间永远无法挽回的隔阂。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接他的话,傻站在原地,冷不防被高齐泽打横抱了起来,“还冷不冷?” 这声音如五年前一般极尽温柔,云洁整张脸唰的一下子红得通透。 现在还在酒店大门外,周遭还有保安和路过的行人,即便缩在他怀里,云洁都能感受到众人火辣辣的目光,“你放开我。” 高齐泽恍若未闻,只是自言自语地抱着她迈下酒店门前的台阶,“太瘦了,怪不得怕冷。” 话落,他愈发小心谨慎地将她拥得更紧,等在不远处的老赵很合适宜将车子开了过来,询问他们是不是要回家。 高齐泽点点头,径自拉开车门,将云洁轻轻放好,高齐泽就气定神闲地坐在她旁边,跟之前东倒西歪的样子判若两人。 车内开了暖气,云洁拉低羽绒服的链子,语带埋怨,“万一让吴导看见了,看你以后还怎么跟他打交道?” 酒场上向来是不醉不归,不然就是待客不周,现在想想这次庆功宴之所以结束得这么早,无外乎是因为高齐泽醉得太快,他装也不装个彻底,还在众目睽睽之下抱她,万一让其他主创们看见,再飘进去吴导的耳朵里,怎么说都是太不知礼数了…… 高齐泽摇头说,“我不在乎。” 云洁一听就更加气不打一处来,这都不在乎,他还能在乎什么? “吴导是国内数一数二的优秀导演,你是演员,总离不开导演的提携……” 听到这些婆婆妈妈的话,高齐泽不悦地皱起眉头,“要不是因为你,那部电影我根本不接。” 云洁彻底沉默了。 《人在水上漂》是因为她才接的么? 她还记得吴导曾经得意洋洋地在她面前炫耀过,他说高齐泽起初不愿意接这部电影,之后从巴黎电影节回来又突然愿意接了,在那么早之前,从五年后她们第一次相遇开始。 他的档期早就被余静排得满满的,为什么要接一个自己不喜欢的电影?那种压抑在心里的情绪全部浮出水面时,云洁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勇气坦然接受这些。 “齐泽,你……” 他侧过脸来,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云洁,我不相信到现在你还不明白,接这个电影我只有一个目的,就是为了让你见我。” 略微一顿,高齐泽接着自嘲似地笑了笑,“就算你不想见我本人,也要让你时时刻刻在电影里面,在工作的时候能看到我。” 云洁忽然觉得眼睛发酸得厉害,她低着头,不经意间揉了揉红红的眼眶。 高齐泽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其实不只是接电影,还有很多其他的事情,你难道一点都不明白吗?” 突然交出抚养权,提出让她搬回高家,那么多次有意无意的相遇巧合,他唯一的目的,不过是为了留住她。 而她竟直到今天才真正看出来,不,如果高齐泽不说的话,她直到今天也还是蒙在鼓里。云洁突然有些恨这样无知的自己,她得有多蠢,才会对捧在自己面前的一颗真心视而不见。 只是这么一想,云洁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就再也存不住了,她低着头,尽量让流泪的样子不太明显,“齐泽,我不明白。” “云洁,有句话我放在心里五年了,回到我身边,没有余静,没有孟随,没有任何人,只有我们两个,好不好?” 云洁浑身一颤,就这样僵直地坐在那里。 高齐泽轻轻捧住她被泪水糊满的俏脸,逼着她和他真诚的眼睛对视,“云洁,别装傻。” “我……我没有装傻。” 只是从来都不敢想象,她们之间已经错过了那么多,他还会对她情根深种,她受之有愧,“齐泽,以前我……” “过去的事情我们都别再提了,我们好好的,就这么走下去,好吗?” 他腾出一只手紧紧地搂着她,两人之间的距离无限拉近,温热的气息喷薄在她脸颊之上,借着酒劲儿,借着长期难以慰藉的思念,他开始狠狠地吻她。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就吻去她的满脸的泪珠,用他的耐心告诉她,他真的爱她,自始至终只有她。 后面的片段全部模糊掉了,老赵是怎么到家的,云洁也记不清楚,她只知道车子开到了别墅门口时,高齐泽依然坚持抱她下车,那场面活像她自己是喝醉的人一样。 他抱着她一步一步走到二楼的卧室,刚关上房门,他就又忍不住俯下身吻着她,从鼻翼唇角到雪白的脖颈,然后一路往下,他用自己的柔情吻过她身上每一处地方。 最后一刻,他拉下她身上薄薄的遮挡,云洁却突然变了脸色。 电光石火间,那些在噩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恐怖场景,再一次准确无误地清晰地在她的脑海深处放映,她身上的衣服被一件一件扯掉,她拼了命地哭喊,她用尽身上的力气去地推开那些面目狰狞的猥琐男人,换来的只是变本加厉地制住,她嗓子都哭哑了,耳边只有恶心到极点的笑声,她陷入崩溃,只能绝望地任由他们摆布。 慌乱间她蓦地推开高齐泽,缩在被子底下大口喘着粗气。这个梦她做过无数次了,与前面几次不同的是,这一次的画面如此真实,真实到像是真真切切地发生在自己身上。 见她娇俏的脸上写满了害怕和无助,甚至还有几分惊恐。高齐泽无声地叹息,尽管追悔莫及却也想不出挽救的办法。 他突然想狠狠地抽自己的耳光,那天晚上真不应该酒后发疯,他吓着她了,而且吓得不轻。 云洁总说她自己有错,他又何尝没错?他自卑又霸道,如果早些跟她说清楚,他们又何至于像之前那样互相伤害这么久。 彻底的惊吓拉回了她的全部神思,云洁被柔情蜜意冲昏的头脑也逐渐清醒过来,有些事高齐泽不知道,她却不能继续瞒下去,这样对他不公平,“齐泽,对不起,我……其实已经……” “什么都别说了。”高齐泽轻轻替她掖好被角,低声嘱咐,“云云别怕,我给你时间,一辈子很长,我还可以等,一个五年不行,我还可以等下一个五年……” 等到你。(.) 第59章 结局 上 大同律师事务所的办事效率跟父亲一样高。晚上云洁就接到了陈清逸的电话。 陈清逸说他下午去见过高齐泽,汇报情况的时候虽然语气平淡,听得出来信心十足,眼看着官司要赢,云洁心里闷闷的,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 陈清逸非常尽职尽责,在电话里还不忘帮她多争取些权益,“关小姐除了抚养权以外,还希望争取到什么,比方说精神损失费之类的?” 她要跟高齐泽讨要精神损失么?云洁忽然想起上一次律师跟她谈话的场景。 “关小姐需要我帮您争取什么?高先生的名下的房产,存款还是……?” “我什么都不要。”顿了顿,她又有些无奈地说,“包括他本人。” 昔日的种种难堪还历历在目,中间隔着五年的痛苦与煎熬,若非为了孩子,她真的提不来心思,跟高齐泽再斗下去。 “关小姐,您有在听吗?”许久得不到回应,陈清逸轻声试探了一句。 “其他的都不要了,我就要孩子。” 不知道是不是听出她的身心困乏,陈清逸声音柔软地安慰她,“关小姐不用顾虑太多。其实他真的不占优势,如果案件开庭受理,至少会对他身为艺人的名誉造成影响,对方一定比我们还急。” 经他一提,云洁几乎立刻想到了高齐泽恼羞成怒的样子,明明是一副俊美的皮囊,却狰狞得可怕。 陈清逸不了解高齐泽,这是一个什么极端都能走的人,云洁想起他时,有时都会莫名地害怕。 “他一个大男人带孩子不容易,能要回孩子就行,其他事我不想追究。” “好的。”陈清逸正色道,“我尊重您的意愿,到时会按照您的意思跟他的律师谈。” “那谢谢陈律师了。” 放下手机,云洁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却怎么也睡不着了,回想起大学时代那段纯纯纯的爱恋,她突然有些想哭。 第一次见面就没羞没躁地拦住高齐泽,管他要名字,他爽快地给了,她就再也不想善罢甘休。 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两人遇见的机会慢慢多起来,追他的时候,云洁没少下功夫,高齐泽大约是耐不住她的死缠烂打,没几个月就老实妥协。 那时候他在旁边的音乐学院上课,周六周日整天都会过来陪她,同吃一份饭,同吃一个雪糕,她逛街扫货,他提包买单,所有小情侣们一起做过的事情他们都做过。 一个音乐,一个舞蹈,两个人亲密无间无话不谈,真正出现隔阂的,大约是她正式拍戏开始。 除了戏剧学院之外,舞蹈学院的学生也是星探们重点关注的对象。 20岁的云洁形象清纯,在镜头面前颇有张力,接了一个普通歌手的mv之后,那首歌没怎么火,反而捧红了她。 很快就有知名经纪人过来联系她,说有制片方开出很可观的片酬,请她出演女一号。 云洁兴奋莫名,这种好事于她而言就是天上掉馅饼。 事实上每年从全国各地的戏剧学院,舞蹈学院毕业的学生成千上万,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好的运气,能够一炮而红。 她兴冲冲地跑去告诉高齐泽这个好消息,他却只是闷闷不乐地垂眸听着。 “你不高兴吗,齐泽?” “没有 。”他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你能签约,我当然高兴。” 那他为什么摆这样一副苦瓜脸出来,她又不是看不出来,云洁转了转脑袋,惴惴不安,“对了,伯父伯母他们会不会介意……” 这之前她只跟高齐泽的父母见过一面,对他们二老的事情知道的不多,只清楚高家的家世不错,父母都是比较正派的人物,不知道他们会不会不喜欢儿媳妇抛头露面。 “小傻瓜,想哪里去了。我父母都很开明,不会在乎这些的。” “哦……”她的声音低低的,其实心里是不太相信的。她可是听说了,高齐泽的母亲还是学校的领导,书香世家,怎么看一个在娱乐圈混的媳妇。 她当时的演技本来就不好,在情人面前又是毫无保留地呈现,这点小心思根本逃不过他的眼睛,高齐泽敲了敲她的脑袋,“还在多想!” 云洁不依,非要问个水落石出,“那到底是为什么啊!” 他叹了口气,紧紧地将她搂在怀里,有些无奈地开口,“我怕以后有人跟我抢你啊。那么多人都可以看见你了。” 他这是……吃醋了?云洁嘴上不明说,心里还是喜滋滋的,“哎,现在的明星那么多,哪有那么容易红。” “你是不相信你自己,还是不相信我的眼光?我看中的媳妇,不红也难啊。” “那你就是不反对咯?” “当然。媳妇的事业要全力支持。” 有了高齐泽的肯定,云洁更加坚定自己的演艺事业。 她做什么事都很认真,真正用心投入去做一件事就会投入百分百的精力,试戏的时候,导演说她表演功底还不到家,她就拼命地练习表演功底,每天对着卧室的墙壁背台词,一惊一乍的,连母亲都说她是魔怔了。 因为忙着拍戏,她开始频频离开学校,跟高齐泽的联系自然就少了。 云洁开始并没有很在乎这些,她想着高齐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有自己的工作,两个人虽然没有以前那样如胶似漆,但是还能保持一周一次的见面,这不算什么。 那天她主演的第一部电视剧终于杀青,在片场熬了好几个夜晚,云洁早就累岔气了,一回到宿舍就闷头睡下,下午的时候,她接到了高齐泽的电话约她出来。 云洁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但是一想到两人已经十多天没好好见面了,又不忍心拒绝。刚迈出宿舍就看见他站在外面,大热的夏天,一身冷冽气息。 云洁揉了揉朦胧的睡眼,小跑过去,“你怎么现在过来了,不用上课吗?” “辞了。” 好端端的怎么就辞了呢,云洁心里一惊,有些不可思议,困意也消减了大半。 高齐泽又钝然道,“我以后都没工作了。” 啊?当时她并不知道高齐泽其实是个典型的富二代,以为他丢了饭碗会很难过,还很认真地安慰他说,“没关系啦,你那么厉害,去哪个学校弹钢琴都可以的。” “那你呢?你会等我吗?” “我……当然会啊……” 还没等她说完,他就捧起她的脸,准确无误地找到了她唇瓣的位置。 时而似狂风骤雨,时而又像杨柳依依,他就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自己浓浓的爱意宣泄给她 。 过了很久他才放开,云洁被她吻的气喘吁吁的,大口喘着气,还来不及说话。他就搂住她的腰,抱她去了离学校最近的酒店,刷开门卡,反手把门带上,他密密麻麻的吻再次落了下来。 以前的高齐泽一直很规矩,他们之间最多就是拉拉小手,搂搂小腰。 就连她生日那天,他送了她一副很漂亮的墨镜,她喜欢得不行,把他抱得紧紧的,他也只是亲昵地吻了她的额头,无限宠溺,“还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买。” 而那晚他热情异常,抵着门板就开始疯狂地吻她,仿佛想要把她揉进骨子里去。吻到动情处,他开始急切地拉高她的羊毛衫,两人很快就一起陷进了柔软的大床上。 “可以吗?” 最后关头,他埋首在她耳边,喘着粗气柔声询问。 热恋期的女孩子一般都没什么大脑。云洁猜想他可能是因为丢了工作而心里不安,所以急于把关系更进一步。 她是打心眼里喜欢他的,所以也没有那么多顾忌,就随了他的意思,她闭着眼睛,妖娆得像一朵盛开的花,承受他给的一切疼痛和快感,毫无保留地在他的身下绽放。 第二天,两人到了中午才悠悠醒来,他搂着一.丝.不.挂的她,“云洁,嫁给我吧。” 口气像是理所当然的命令一般。 那时候她还不满21岁,真的没有想过这么早嫁人,云洁脑子一片混乱,她懵在当场,看着他的目光变了几变,从满心期待到后来的逐渐转冷。 “不愿意就算了。”高齐泽收回视线,语气冷沉。 哪有人这么求婚的啊,一点耐性都没有,云洁一张小脸气得鼓鼓的,还是张开柔柔的小手,轻轻拥住他,“别,我嫁给你。” 喜欢就是喜欢了,一辈子遇见这么一个人就喜欢上了,挺好的。 一张结婚证,一对素环,从民政局出来,云洁还觉得自己像是做梦了一样。 高齐泽的父母知道以后,把自己在a市的一套房产转到她的名下,就当是两人的结婚礼。云洁和高齐泽虽然更想自己打拼一套房子,但是他们不想违背二老的意思,还是搬进去住了。 婆婆林媛知道云洁忙不过来,还特意替她请了阿姨打扫收拾家里。 她那时候刚刚走红,档期每天都排的满满的,不是早出晚归,就是长期不在家。两个人只是见过双方父母,连酒席都没时间办。 几个月后,云洁主演的两部偶像剧相继上市,她身价大涨,片约更是多的接不完。 又一部新戏开机,她准时到场参加,而这一次格外不同的是,一到片场云洁就觉得胃里直犯恶心,她扶着护栏呕了半天,到医院检查,得到的结果却是,她要当妈妈了。 “我不可能怀孕。” 她看了一眼薄薄的化验单,又定定地看着医生,还是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医生对这种情况是见怪不怪了,只是一脸的不悦,“都三个多了才过来,现在拿掉多伤身体,早干什么去了?!” 三个多月前,正是他们刚结婚的时候,那段时间他每晚都要闹腾,她想着新婚燕尔,也没有推拒太多。 但是云洁记得清清楚楚,他每次都做了措施,怎么就突然怀孕了呢 。 她心有疑虑,回家的时候拉开床头柜,里面还剩下很多避.孕.套,都是拆过封的。 她在白炽灯下拿出其中一个,上面布满了细细密密的针眼,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明明结婚的时候就已经说好了,她现在事业刚刚起步,不想那么早要孩子,而且她还年轻,晚几年再生也不迟,高齐泽虽然看起来不太高兴,还是耐不住她的撒娇,勉强答应下来…… 前所未有的争吵爆发。 高齐泽不顾她的反对,坚持不准她拿掉孩子,而她的助理却天天打电话催她赶紧去片场,一大群人还在影视基地等着她开机。 生孩子少说得耽误一年,云洁那时候还太年轻,自认没有这个胸襟和气度,能接受自己辛辛苦苦爬上去的事业突然沉寂。 高齐泽说服不了她,就让家里的阿姨看着不让她出去,为此还多请了两个人,专门监视她的一举一动。云洁的行动受到了限制,而高齐泽自己跑的没有踪影,一个星期都见不到一次。 再次见到他时,两人又因为孩子的事情起了争执,云洁情急之下说了重话,“高齐泽,我们这样过还有意思吗?还不如分了算了。” 高齐泽怔住,他脱下西装,直接甩到了地上,眼里暗流涌动,“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们离婚吧。” 她冲口而出,心里却并不想就此结束,但是她真的很不喜欢高齐泽背着她私自做主要孩子,没有人愿意让自己的生活随意被别人操控,哪怕是最亲密的丈夫。 高齐泽表情阴翳,生硬的目光几乎将她生吞了一样,“你是不是很早之前就这样想了?” “我……我……” 她其实有点后悔,但想起这几天助理催来催去的电话,想起自己扶着盥洗台呕个不停之后的苦相,她又拉不下脸这么快在他跟前认错。 云洁支吾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高齐泽却冷笑起来,用力捏着她瘦弱的肩膀,“想走?除非等我死了再说!” 说着一把将她推到沙发上,甩门而去。 有些话说出去就是覆水难收,高齐泽偏偏是个爱较真的人,那天之后他再没有回过家。 他越是不回家,云洁就越生气。她找准机会,偷偷跑了出去,那时候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四个多月了,她的孕吐反应非常厉害,她害怕被人认出来,没有勇气去医院打胎,只好先回娘家打算。 知道高家出事,是在一个月后报纸的经济版上。上面大篇幅报道一家a市颇有影响力的汽车零配件加工有限公司破产,面临数亿的负债。记者抓拍到公司董事长的近照,憔悴而熟悉,正是她只见过几次的高明辉,高齐泽的父亲。 也正是到了那个时候,她才知道高齐泽的家世曾经显赫到她无法预想的地步。 之前高齐泽的种种恶劣行径好像都得到了解释,她一面气他瞒着不说,一面又开始担心高齐泽的处境,她不顾家人的反对,挺着大肚子急匆匆地往高家赶,没想到却撞见最不堪的一幕。 在他们住的小区楼下,余静挽着他的胳膊,隐隐约约能听见嘻嘻哈哈的笑声,他们的背影艳羡旁人。 现在想来,她这辈子所有的不幸好像都是他推着走过来的,结婚是他推的,生孩子是他推的,离婚也是…… 第60章 结局 下 荧幕初吻是什么概念,云洁的大脑短路了几秒钟,才想起之前看过的那档专访栏目,高齐泽从来都不接吻戏的,接受采访时他说是为了茗茗 。 所以,他现在突然要拍吻戏,而且要跟她拍,云洁一瞬间明白过来,他以前不拍吻戏,或许不全是为了茗茗,还有为她啊。 “你之前不是不拍吻戏的吗?” 她明知故问,高齐泽也装糊涂地回答,“啊?原来你也知道啊?” 他的笑别有意味,连同脸上一贯的冷冽就褪去不少,就像是窥探到她的小秘密一样,等云洁明白过来他意中所指时,顿时羞红了脸。 见氛围酝酿得差不多了,他适时地揽住她,蛊惑似地在她耳际的长发边呵了一小口气,“是要拍戏还是要拍婚纱照,你选一个?” 云洁是真心喜欢演戏的。对她来说,拍戏就是一种享受。 以前剪预告片的时候,她看到那些演员们,镜头前诠释自己时,偶尔也会露出羡慕的眼神,当你全身心地投入其中,把自己对于角色的理解最清晰地展现在观众面前时,就会觉得自己真的成了剧本里鲜活的人物。 会因她的高兴而欢欣,因她的忧愁而难过,那种感觉,就像是自己亲身走了很漫长的一段旅程一样。 她不算什么特别精明能干,擅长于识时务的人,但也明白旧事不重提的道理,当年就是因为她演戏的事情和高齐泽心生嫌隙,现在他大方地把机会摆在她面前,要不要再来一次呢? “我……我以前都是拍电视剧的,现在突然接电影,会不会把握不好节奏?” 只有被伤得体无完肤才失去了义无反顾的能力,连曾经的最爱都需要反复考虑,周以安说的没错,他果然是有罪的。 心痛到无以复加,高齐泽还是用力扯了扯笑容,“以前不让你拍是怕你一个照顾不好自己,现在有我了,什么事都帮你看着,你想演就演,不想演了也没人敢强迫你去接不喜欢的剧本,一切前提就是为了让你开心。” 云洁的面色彻底松动下来,唯独放心不下的还是茗茗,“要是我们都去片场了,茗茗怎么办?” 这就算是答应了? 今天一直在收获惊喜。先是她真心实意愿意嫁他,接着是他力所能及的一点补偿终于奏效,高齐泽兴奋极了,这种感觉比他之前拿过的所有奖项加在一起还要让人兴奋百倍。 他有家了。 就是那个无数次在梦中出现过的家,不,比那个还要美满幸福百倍,一想到他调皮可爱的小女儿,他下意识地勾了勾唇角,“一起带着呗,还能怎样?” 云洁不赞同道,“那怎么行?我们会耽误她上课的。而且她体质不好,跟着我们大人在外头奔波劳碌,也不是什么好事。” “那你忍心把她一个人放在家里?没人照顾?” 再好的阿姨也比不上亲自照顾,兰姨说过,高齐泽除了拍戏,基本上所有的时间都会跟茗茗在一起。 云洁矛盾极了,一边是她重新想体验的演绎故事,一边又是她最心爱的女儿,“可是……” “别可是了,这些年我一直很注意,茗茗的身体没什么大碍,我们小心着点,不会有事的。” 这些年他一直很注意,他一个人在注意。 一些想刻意装作可以放下的事情就这样毫无征兆地涌现出来,云洁忍不住问,“齐泽,这么多年你一个人带孩子,是不是很辛苦?” 乐极生悲来得这么快,高齐泽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他无意再次挑起她的愧疚,此时却真的想不出其他掩饰的话出来,“也没什么辛苦不辛苦的,带着带着就好了,熟能生巧嘛 。” 一个大男人带刚出生的婴孩,喂牛奶,冲奶瓶,换洗尿布,还有许许多多想不出来的难题,都要他去面对,还是在公司刚刚破产,还有一堆烂摊子等着处理的时候。 越是轻描淡写,其实越是苦不堪言。 那么沉重的过去,怎么可能靠简单的逃避就能轻易瓦解? 云洁的目光沉了沉,下一刻被高齐泽轻轻地拥入怀中,“别多想了,实在不行等我们回去问问茗茗的意思,她喜欢跟着我们就跟我们一起,不喜欢就多请几个人好好照顾她,你觉得怎么样?” 对上他充满恳求的眼神,云洁心软了。 茗茗那么小,肯定是要黏着他们啊。她还能多说什么,云洁叹了口气,无奈妥协,“好吧,去就去,你们父女俩高兴就好。” 高齐泽满意地笑了笑,将她搂得更紧了些。 高齐泽这次投拍的是一部古迹探险题材的电影,电影名叫《寻古迷踪》考古队长邓一凡带着成员们一起到一片广袤无垠的大沙漠中考察一个名叫罗萨地宫的消失古遗址,队员们都是各领域经过严格训练的考古和勘测的专业高手,且擅长的领域各不相同。测地钻井,看山识路,鉴别文物样样精通。 队长邓一凡是考古系的博士高材生,铁汉,强势,他的脸上淬着一层万年不变的冰块,背着巨大的行囊包,带着一股浓浓的学术味道。 而云洁饰演的包小苞则是一个活泼开朗的地质学专家,因为在体能测试中不符合邓一凡的要求而被拒绝入队。包小苞不甘心,就暗中跟着考古队偷偷潜入沙漠,和几个考古队员一起历经重重艰险。 因为队里的成员都是男性,且走的是故事线,是以包小苞作为唯一的一朵小花起点缀作用。 云洁在床头翻了翻剧本,发现她居然是整部电影里唯一的主要女性角色,忍不住问身旁的高齐泽,“为什么不多设置几个女性角色啊?只有一个叽叽喳喳的包小苞就会让剧情很单调。” 高齐泽微笑着解释说,“女性观众是电影的主要受众群体,异性相吸,比起貌美如花,她们更偏爱英俊潇洒。” 云洁做预告片的时候也有在这个层面刻意倾斜过,高齐泽说的在理,无论是小鲜肉还是老干部,只要是有演技或者有颜值高,各个层面的男艺人的确更容易受女性观众的青睐。 “那你的意思就是,整部电影得多找几个演技高超男演员吸粉,比什么都强?” 高齐泽得意地挑了挑眉,“你老公我就最吸粉啊,还用找别人?” 云洁噗嗤一声笑了,眉眼轻轻弯起,是发自内心的愉悦。 高齐泽看得眼都直了,“老婆,你真好看。” 五年前高齐泽多多少少有点高冷,虽然也会说甜言蜜语哄她,但不会像今天这样直白,云洁低下头,脸不好意思地飘起红晕,“胡说!” 那模样娇娇柔柔的,尤其是粉嘟嘟的红唇,像抹了蜂蜜在上面,脑子一热,高齐泽翻身坐直,找准她唇瓣的位置贴了上去。 他又吻她。 不同于前面几次的狂风骤雨,这一次他极有耐心,像是对待蛰伏已久的猎物一般,把自己毕生的柔情都用在这个吻上,好一阵子蜻蜓点水的触碰后,他开始慢慢地把吻加深,攻城略地,逼得她连连失守,只能随着他的节奏呼吸,大口地喘着粗气 。 情到浓时,他滚烫的大手探进她的衣摆,缓缓推高她的套头毛衣,室内开着暖气,光洁的皮肤直接暴露出来时,还是会有冰火两重天的刺激感。云洁害怕地缩了缩脖子,出于本能想要推开,高齐泽湿热的唇瓣再次吻了过来…… 卸下所有心防之后,她依然爱他如初,愿意把所有的一切都交给他。 陌生的体验再次袭来时,她无助地想哭,高齐泽用力地抱着她,长夜旖旎,她在他的身下绽放出最绚丽的花,像极了他们第一次在一起的那个夜晚。 不知道折腾到什么时候,云洁累极了,也困极了,迷迷糊糊问了一句,“那部电影什么时候开机啊?” 他动情地揉了揉他的额头,“急什么,至少等过完年吧。” 云洁有些失望地应了一句,“那好吧。”就昏昏沉沉地闭上眼睛。 夜凉如水,云洁已经睡熟,高齐泽辗转难眠,他偷偷从被子里拉出一角起身,望着窗外失神。 星罗棋布的天幕,万家灯火熄灭了大半,为整个迷离的夜晚笼罩上一层压抑的气息。而他已经很久没心情眺望夜景了。 那时候云洁知道了茗茗还在,不由分说就要跟他抢孩子,一个云洁已经是他的软肋,他根本不敢想象,如果再失去茗茗的话,他要怎样? 他是艺人,工作时间不固定,不利于孩子的成长,还有这些年故意透露给媒体的那些乱七八糟的绯闻,更会给法官留下不好的印象。这种不好的预感在律师的提醒之后变得更加浓烈。 他隐隐觉得,如果真的闹到法庭上去,他是一定要输的。 他不想输更不能输,甚至连跟她对薄公堂的勇气都没有。那几天他几乎就没合过眼,每天闷在自己的卧室里一口一口地抽着烟,他快被逼疯了,他想过去求她手下留情,但以当时她对他的厌恶来看,她怎么可能留情? 只要一想到她或许还会带着孩子远走高飞,跟五年前一样,再次让他发疯地寻找,他就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是真的快要被逼死了,才会想出这样演了一场戏。 以退为进,他主动把抚养权交回,并提出探视的要求,他可以争到跟她接触的机会,他可以在不知不觉中给记者们机会,让他们捕捉到这段他刻意为之的绯闻。 起初知道余静在背后使小动作,安排记者跟踪他的时候,他还抱有一丝庆幸的想法,这样正好,不用他亲自动手了。 事情的发展果然和他料想的一样,很快就有无聊的娱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他在他们的注视下理直气壮地赶往云洁的小公寓。 他甚至病态地想过,就算她还不愿意跟他在一起,经这么一闹,她指定不可能跟孟随在一起了,孟随家的背景他是调查过的,地产大亨的独子,多少名媛排着队守在他家门外,在社会舆论的公开传播下,他的父母怎么可能同意他娶一个跟前夫牵扯不清的女人? 意料中的绯闻如期而至,原来他打算等事情闹得差不多时,再出面澄清,好让她顺理成章地跟他绑在一起。 然而他算尽了一切,唯独漏算了一点。当年那些销毁的照片会再次流出,他在云外山影视基地附近租的别墅里气定神闲地看书喝茶的时候,她被全社会的唾沫星子淹得没法出门,也压垮了她本来就脆弱的神经。 一步错,步步错。 他所能做的,唯有继再编一个谎言,他给自己弄了点伤,显得很憔悴,伪装成自己受到绑架的样子,把这个谎言继续圆下去 。 但是他真的能瞒一辈子吗? 余静不会善罢甘休,而他也再也不能无所畏惧地像五年前一样,跟她坦坦荡荡地在一起。 因为这份伤害让他有了心魔,每一次看到她努力想跟他好好过日子的情形,那明明是他无限期待的事,却不知不觉成了他的负担。 利用她的愧疚骗来的爱情,他发现自己根本不能坦然面对。 一句轻飘飘的话,他就很害怕会伤了她,他就必须顾左右而顾左右而言它,好分散她的注意力,免得她继续难过,而他更不敢有一丝一毫言明真相的勇气。 云洁,到底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在高齐泽不断的鼓励下,云洁重新拿起剧本,认真地在家背台词,她的戏总共只有十多场,台词也不是很多,差不多一周的功夫就能全部背下来,剩下的任务就是细致揣摩角色了。 包小苞最大的特点就是爱笑。她的笑有着少女的纯朴和自然,又带点小聪明的狡猾。 临近春节,工作室的片子基本上都忙完了,顶多就是有几个贺岁片的宣传,轮不到她来打理。云洁在家闲着没事的时候,就依照剧本里塑造的情节,试着演绎出包小苞表情。 人常说,艺术来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 如果想要诠释好一个电影角色,其实真实的代入感也是很重要的,心境不复当年,云洁发现自己的笑干瘪僵硬,似乎再也回不到五年前那种无忧无虑,随心自然的感觉。 试了好多次都是失败。 高齐泽不舍得她为拍好一部电影劳心伤神太多,劝她不要太在意结果。 但是云洁心里并不是这样想的,探险题材的作品需要耗费大量的资金投入到场景和特效中,单单是搭建罗萨地宫的场景就要耗去一千多万人民币,后期更需要投入巨额资金进行特效处理,如果她演不好,得白砸多少钱啊。 不过纠结归纠结,年还是要过的。 年夜饭是和林媛一起吃的,吃过一顿自己包的饺子之后,晚上云洁早早打开电视。春节晚会还没有开始,电视上正播放的是每日固定的新闻。 一家人围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自从高齐泽搬到c市之后,茗茗很少见到奶奶,每一次都黏老太太黏得厉害。云洁的心思不在电视上,一直没留意新闻的具体内容,直至一段刺耳的播报传入耳中。 “国内知名影视公司星宇国际因为面临巨大的财务危机而面临破产,据调查显示,星宇国际的账务中存在弄虚作假较多违法行为,目前该公司执行董事余静已潜逃国外,相关部门已经介入调查……” 高齐泽面色淡然地换了一个频道,云洁轻轻叹了口气,余静的状况跟她是没有关系。但高齐泽知道了肯定要难过的吧?再怎么说,余静也是他一起长大的玩伴。 她尴尬地看着高齐泽,我们要不要帮忙之类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原来她也不是圣人,会吃醋也会嫉妒,她不想他对别的女人好,尤其是曾经侮辱过她的女人。 酝酿了半天,云洁尽量装作若无其事地问,“齐泽,我们要不要……” 高齐泽抢过她的话说在前面,“我们要不要明天回去一趟,看看咱爸妈?” 云洁愣了好几秒种才反应过来,高齐泽,是要探望她的父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