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逢源》 分卷阅读1 左右逢源 作者:日照江南岸 分卷阅读1 书名:左右逢源 作者:日照江南岸 文案: “不知andy,平时从事哪一行?” “公关。” “好,好,够直接,够坦白。我欣赏。” “诶,你误会了。”andy从怀里掏出一张名片,“是专门帮人搞活动,办记招的公关。可不是你想的那样。呐,这是我的公司。” ------------------- 这是一个关于上流社会,与一名周旋其中的职业公关的故事。 内容标签:豪门世家 都市情缘 怅然若失 青梅竹马 搜索关键字:主角:左安迪、宋家源、萧锦良、乔正邦、罗少康 ┃ 配角: ┃ 其它: ================== ☆、第 1 章 1. 午夜的商场,所有出入口均已封闭。本该空无一人的中庭,现在人流攒动。节日在即,作为每年圣诞盛世的中环广场亮灯仪式正在进行紧锣密鼓的彩排。音响与演员都已就位,舞台导演带着耳麦不停在场中走动,工作人员的对讲机里传来她暴躁的叫骂:“freddie这个仆街去了哪里?一彩就要开始了,鬼影都没一只,什么司仪!什么艺人!这点专业精神都没有还想出来捞?!再不见人就永远不要出现了!” 助理小跑过来,揪住火冒三丈的导演附耳道:“maggie姐,freddie刚刚send短讯来说不干啦。他说他过两天有约会,不来主持什么无聊的动物园大汇演。” “什么!”炮仗脾气的maggie怒极反笑,“你再说一次?” 助理熟知她脾气,不敢火上浇油,伸手指了指舞台边standby的模特们身上的服装,今次亮灯仪式的余兴节目是时装秀,主题是动物纹理。模特身上不是豹纹、斑马纹,就是仿蛇皮。远远看去,倒真似从动物园运了车珍禽猛兽出来。 maggie按按发痛的额角:“给我继续打他电话,打爆为止。除非他不想在这行混,否则别想放我飞机!” 助理缩缩脑袋,吞一下口水,壮起胆子道:“maggie姐,刚才打过了,freddie,freddie说他真的不想再干这行了。还说,还说……” “还说什么?”maggie一瞪眼睛,吓得助理往后退了半步。 “还说你要想唱衰他封杀他,都,都随你便。” maggie听了这话没来得及生气,反倒好奇起来:“谁借的这衰仔胆子,敢跟我叫板?你还有什么瞒着我是不是,说!” 助理想了想,终究抵挡不过maggie的眼神,细细声道:“这个……外面盛传,freddie傍到了个二代。说是对方出手很大方,所以他不想再抛头露面,想叫那个公子打本,让他当老板做生意呢。” “呸!”maggie道,“抛头露面,那个骚货好意思这样说,别人也好意思信!现在是怎么样啊,这里是火坑,他现在要从良啊!死仆街,没我他能有今天?被我抓到还不狠狠收拾他!” “可是人家现在连面都不愿意露……”助理为难道。 maggie在原地快速踱步,叉起双手,喃喃道:“不行,给我找andy。” “啊?”助理掏了掏耳朵,一时没听清。 “给我找左、安、迪!”maggie吼道。 兰桂坊,lux酒吧。 音乐声震耳欲聋,dj在调音台上弹琴一般拨弄各色按键。灯光随着舞曲的节奏变化,舞池里的热度逐渐升高,人们扭动的频率愈趋于疯狂。 “周公子,你说新买的那架游艇,什么时候带我去见识下啊?”沙发坐上,男人贴在另一个男人的耳边,举止亲昵地说话。 那被称作周公子的男人举杯抿一口酒,目不转睛的看着舞池,敷衍道:“很快,很快。” “很快是什么时候啊?你不是找个借口来搪塞我吧?”男人有些丧气地说,他音色动人,这样撒娇的语气在他口里说来,也不觉腻味。 周公子放下酒杯,问:“什么是搪塞?” 男人笑笑:“你们这些从小喝洋墨水的,中文真是烂到家。搪塞……就是明明你不想带我去,就骗我说会咯?你说你,是不是这样呢?” “怎么会呢?freddie。”周公子笑,搂过男人在他脸上一吻。 舞曲换过一支,并不是时下最新潮的,曲调新鲜,节奏却不易把握。不少人离开了舞池,意兴阑珊。dj在调音台上打碟打得忘我,根本没意识到此刻的曲目乏人欣赏。 只见舞池中央有一个高挑的身影随着节奏跃动,身姿轻盈,像是对曲子极为熟稔,每一下都能准确地踩在节拍上。舞池空旷,他的身影便格外突出,好像整个空间都化为他一个人的舞台,所有在场的人都变作他的观众。 就连周公子也不例外。 一曲舞毕,掌声四起。周公子在沙发上也为之喝彩。舞池中的男人对此只是淡然一笑,径自向dj比了个手势。 “多谢andy为我们推荐这么好听的曲子!wow——让我们继续——”dj在麦克风里向舞池中的主角致意,随即又接上下一曲。 “andy,他叫andy?”周公子兴致勃勃地问身旁的freddie。 freddie没好气地翻个白眼,交叠双手道:“你刚回来,当然是不知道的了。整个中环啊,都没人不认识的,左安迪!” 左安迪走到吧台买酒,酒保也向他招呼:“andy哥,好久没来了。还以为你戒了夜场。” “忙嘛。” 左安迪甩下一张大钞,“最近怎么样?生意还好么?” 酒保笑笑:“没有你andy哥,当然是没有以前那么多姿多彩啦!诶,不阻住你了,看来有人找你。” 安迪回头,正对上男人向他伸出手。 “你叫andy是吗?hi,我叫vi。vi chow。”周公子自我介绍。 左安迪伸手同他浅浅一握,随即向后坐在高脚凳上。他双腿修长,一腿曲踩凳架,一腿直伸点地,益发显出自身的优势来。 “哦,周公子是吗?”安迪笑。 男人喉结滚了滚,他从刚才起目光便离不开眼前的人,听闻对方知道自己,不禁得意:“你知道我?” 安迪低头抚摸着自己的酒杯,微微抬眼:“周公子一回来就连上两个礼拜周刊头条,想不认得也难啊。而且……” 周公子已被他的语调拉扯到晕眩,盯着他嘴唇,复述道:“而且?” “而且我还知道,刚才那首曲子,是vi你读书时候跟朋友夹band录的,只是家里不赞成,所以用了化名出碟。对不对?” 周公子笑逐颜开 分卷阅读1 - 分卷阅读2 左右逢源 作者:日照江南岸 分卷阅读2 :“看来你对我,很有兴趣?” 安迪轻轻一笑:“我对有钱人,一向都很有兴趣。” “哦?那有机会,我们是该好好交流一下。”周公子心领神会地笑起来,“不知andy,平时从事哪一行?” “公关。” 周公子愣了一下,随即赞叹地点头:“好,好,够直接,够坦白。我欣赏。” “诶,你误会了。”安迪从怀里掏出一张名片,“是专门帮人搞活动,办记招的公关。可不是你想的那样。呐,这是我的公司。” 周公子接过名片,就着吧台上昏暗的光线,看见名片上印着“eventus”“万思公关”,才道:“sorry,sorry,我还真听过你这间公司。刚回香港,公司有几个大活动要办,一时找不到可靠的帮手,听几个朋友和uncle都推荐过你这间公关公司。想不到这么巧,竟会在这里碰到你。不知有没有机会好好坐下来,嗯,谈谈生意?” 左安迪扫了一圈周围:“这里?这么吵,怎么谈?” 周公子笑:“不介意的话,我刚新买了一艘游艇,我们可以上游艇出海谈。又静,又无人打搅。” 安迪故意看了看沙发方向,道:“可是,做生意我向来喜欢吃独食,不太中意同人share的。” 周公子顺着他眼光回头,看到了沙发上的freddie,连忙点头:“我知道,我明白,会处理掉的。你放心。” “那我后面还有约,等你处理完了,打名片上的电话吧。”左安迪从高脚凳上下来,脸向前一倾,嘴唇几乎擦到周公子耳侧,他明确感到对方身体一僵,随即笑道,“我们公司生意很忙,我的时间也非常难约。想谈生意的话,vi,要抓紧了。” “一定,一定。”周公子被他一声“vi”叫得浑身酥麻,看着安迪离去的背影,久久回不过神来。 作者有话要说:  支持的童鞋请收藏本文及作者,非常感谢! ☆、第 2 章 第二天的彩排现场,maggie如愿见到freddie。后者垂头丧气,不见之前短信中的嚣张,到场恭恭敬敬地向工作人员打招呼,见到板着脸的maggie,也硬着头皮过来报道。 “知道回来了咩?衰仔!别仗着自己样靓就不知分寸。这一行,你要想开一次天窗,就一辈子别想混了,知不知道!”maggie插着腰恶狠狠道。 freddie耷拉着脑袋:“那你也用不着叫andy哥断我财路啊,maggie姐。你知不知,我很难才找到那条大水喉(即凯子)的。” “找andy就是要彻底断你后路,省得你成天心不在焉,又思春又发梦!”maggie拿指尖戳戳他额头,道,“你知不知道这次为了让andy出马,我欠了他多少人情?这场秀你要是不肯好好做,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freddie叹了口气,双手一摊:“哎,知道啦,我啊,就是辛苦命。这辈子啊,老死在舞台上算喽!哪像andy哥,只要一出手,就所向披靡,手到擒来。哎,没那个命哟!” “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叻?”说曹操,曹操到,左安迪出现在两人身后,让freddie唬了一跳。 maggie看得发笑,指指安迪道:“他有说错么?你看看你,30出头的人了,皮肤保养得比我还好,这胸肌这屁股。啧啧,要不是岁数太大选不了香港先生,我看这届的那什么大热门顾嘉乐,肯定拼不过你!” 左安迪笑:“好了,maggie姐,别卖口乖了。这次的人情,不是两三句话就能扯平的。以后我要你还人情的时候,你不会不认账的哦?” maggie撇嘴道:“说是帮我,其实还不是帮你自己?这场活动的公关不是你们eventus负责的?好像开了天窗你不会被连累似的。” “诶,那不一样。演出节目和舞台安装都包给了maggie姐你,出了事我大不了再找家供应商来顶,但客户那里,恐怕就不好交代了。到时候你们整间公司恐怕都要被客户黑名单,以后再有这么好的活动机会啊,想益你都难咯。” “你个死仆街,要不要这么损!做人做事都这么精怪,难怪没人肯跟你搭档!” 左安迪笑笑,对maggie的指控照单全收:“诶,maggie姐,好好一个女人,爆这么多粗口干什么,优雅点嘛。没人肯跟我搭档,不是还有你么。我要不精怪,怎么压得住这一班盘丝洞里的大仙们啊!你说是不是?” maggie啐他一口:“好了好了,别阻住我做正经事,你看下舞台周围的保安布置有没有需要加强,这次亮灯叶瑞恩是嘉宾,她刚和卓公子结婚,又这么大牌,分分钟被媒体包围的。客户偏偏要做开放式场地,吸引人流,要是保安不过关,卓家一定不同意。” 左安迪拍拍她:“放心吧,我有分寸。” “andy哥,外面有人找。”工作人员指着舞台外挡住的一圈围栏道。 “知道了,我马上来。”安迪与maggie匆匆告别,向那处走去。 “阿邦,你怎么来这?监工啊?大股东也不用查勤查得那么紧啊,怕我偷懒,让你亏本啊?”左安迪见来的是熟人,开口便是玩笑。 来人正是乔正邦,eventus的大股东。确切地说,万思公关是乔正邦打本给左安迪开的,而乔正邦,正是城中排名前十的富豪乔天养的独子。可是二人的关系,却不是一般人所想象的那样。两人不单是中学同学,更是多年死党。乔正邦是个名副其实的花花公子,最爱有胸无脑的大波妹,而左安迪是彻头彻尾的基佬,最爱肌肉壮实的猛男。两个都是情场高手,却在猎艳对象上毫无冲突,简直臭味相投,一拍即合。 左安迪调侃得一脸轻松,乔正邦却拉长了一张苦脸,烦恼地看着自己的拍档,只将一本新鲜出炉的八卦杂志塞到他手上。 “自己看吧。”乔正邦说。 安迪接过杂志,看到封面上放大的偷拍照,正是新婚燕尔的卓家大公子。这位少爷婚前就爱拈花惹草,孰料婚后也未曾收敛,偷腥偷到做头条,将个大美人老婆丢在家里做摆设。左安迪看了一眼,便将杂志卷起,握在掌中,问:“这么晚,千里迢迢来找我,只为说这个?” 乔正邦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干咳一声,道:“这很棘手,卓老爷子亲自打电话来,说要取消他儿媳在亮灯仪式的露面,说是不想让传媒说三道四。不论违约金多少,他说都可以赔。” “前期报道的新闻稿都出了,这个拿什么赔?难道向那些买了 分卷阅读2 - 分卷阅读3 左右逢源 作者:日照江南岸 分卷阅读3 报的民众一人塞一封利是,说对不起,开玩笑的啦。”左安迪又仔细端详了一下乔正邦神色,终于抓到他不安的小动作,乔正邦一心虚就爱摸耳朵,这是从小到大的习惯,就是人过而立都改不了,他于是笑,“但这都不是大事。有我在,还有什么搞不定的?就算你不来,我也迟早会知道。你亲自跑来,恐怕不是为这些无关痛痒的事吧。说,有什么事,非要当面告诉我不可?” 乔正邦有些泄气又一次被他看穿,投降似的摇摇头,道:“就说什么事都逃不过你眼睛,这么多年,真是一点都没变。你给我留点面子行不行……哎,还不是下个礼拜的旧同学聚会。” “聚会怎么了?你乔大少出钱,请一班二世祖免费吃吃喝喝,我出面请到那么多靓女model撑场,够有面子了,还有什么人say no?” “不是这个……”乔正邦又伸手摸自己耳朵,似乎在斟酌字句,“是……家源。他近期要回香港。他打电话给我,说聚会,他也会到场。” “不是他打电话给你,是你打电话给他吧?”安迪一针见血,戳破乔正邦的谎话。 乔正邦急了:“是!可那又怎么样?事情过去那么多年,以前的事,就当抹掉它算啦,何必再斤斤计较?家源去了国外这么久,和这里一点联系也没有。他一个人在外面,无亲无故,也很孤单的。我是知道他近期要回来,才想起来要联络他。大家都是旧同学,何必搞得这么僵呢?” “对不起,你们是一间学校的校友,我不是!我没毕业就被踢出去了,你不记得了吗?”左安迪毫不客气道,“他宋家源是堂堂宋伯年的公子,我呢,只是一个破产佬和交际花的儿子,向他这样的名门望族,我高攀不上!” “一句话,你就这样记了十几年。左安迪,你是不是真的这样小气?这场聚会是我搞的,你够胆不来,就是不给我面子。真是这样,我们兄弟都没得做!”乔正邦劝不服左安迪,少爷脾气就上来,索性来硬的,说起狠话。 “你别以为我不敢。”左安迪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撂下一句更狠的,便转身,不再理乔正邦在背后呼喊他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的童鞋请收藏本文及作者,非常感谢 ☆、第 3 章 宋家源宋公子,是城中首富宋伯年的独子。说是独子,现在或许并不准确,因为他的父亲宋伯年最近在六十岁高龄,又刚刚喜得一子。 孩子的母亲是宋家未入籍的二太太罗瑶,曾主演过不少电影,红极一时。她与宋伯年差了二十余岁,被纳入宋家也仗着得宠,未曾息影,时常在电影戏剧中客串角色,到处走动曝光,十分高调。外间传媒得了宋家默许,已经光明正大称她“宋太”,而正牌的宋家大房,则因双腿瘫痪,深居简出,鲜少露面。 宋家源自中学毕业便遵母命负笈英国,学成之后也并未回港,留在海外打理父亲的境外产业。此番归来,是宋伯年专程下令,让他放下手上一切公事,回来参加弟弟的满月酒。外界盛传宋老爷子自知身体欠佳,现在膝下多了一子,势必要重新划分遗产。媒体都在等着这场年度大戏开锣,谁知,宋家源竟在众人眼皮底下提早两周到埠,而首次现身,便是在老友乔正邦举办的同学聚会上。 “alfred!好久不见,报纸上说你要过两个星期才回来,怎么,暗度陈仓啊?” 宋家源一进宴会厅就被几个人认出,他这几年虽不在香港,周刊们还是很敬业地每年都登他在海外的照片,就连他一起工作的同事,疑似亲密的女伴,全都无一幸免。 相反,宋家源对自己的这班中学同学,就所知甚少,看着面前自来熟的男人,微微皱眉,根本想不起来是哪个。 乔正邦正在附近招呼客人,见状上来搭着宋家源的肩膀,解围道:“家源,这是肥仔波啊。怎么样,现在瘦了,斯文多了吧。” 肥仔波似乎很忌讳被人叫出旧日花名,招了招手道:“诶,以前的花名,都过时了。还是叫我中文名,周文波,阿波好了。” 宋家源点点头,从善如流:“怎么样,阿波,这两年好吗?” “有什么好不好的,跟住daddy做事,每天被老头痛骂咯。在这里的,十有j□j都是这样的啦。”周文波讪笑一下。在仁华书院,所有的学生都是非富即贵,大有来头。像肥仔波这样,家里经营实业,后转型贸易,以进出口服装为主的商贾,跟宋家相比,委实算是小门小户。 宋家源又点点头,时隔多年重回旧地,重见故人,他显得有些拘谨,除了空泛的寒暄,就只剩下礼貌的虚应,和点头陪笑。 乔正邦见场面有些干,便插话道:“阿波,你不是说要带你弟弟来,怎么人还没到?” “我这个细佬啊,就是花样多,爱交际爱应酬。他说要买样东西送朋友,等买到就过来。”周文波道。 “什么东西要亲自去买这么矜贵?是送女友吧?”乔正邦打趣道。 周文波却摇头:“不是……哎,这个说起来,也是一言难尽。我这个细佬啊,总是叫家里人操心。呐,他这不是来了!” 乔正邦顺他手势方向一望,大门口正有个公子进来,见到几人围站在一起,抬手向周文波招呼:“大佬。” 乔正邦的脸色却是一变,扯住周文波的袖子低声问:“你弟弟叫什么名字?” 周文波有些莫名:“同我一样,文字辈,周文生,英文名叫vi,vi chow。” “shit!”乔正邦暗自跺脚。 这一声咒骂被周文波听到,他脾气甚好,没当作是针对自己,只是问:“怎么啦?” “你不看八卦周刊的吧?”乔正邦反问。 周文波笑:“我们,自然是看财经周刊多些的啦。” 乔正邦叹气:“那就等着明天上八卦周刊吧 ……” 周文生还未走近,乔正邦连忙借故走开,掏出手机给安迪打电话,想叫他快些调头,离会场有多远走多远。八卦杂志将两人拍得模糊,传媒未能抓到周文生的正脸,只捕风捉影地说是有米公子。实则跟左安迪玩在一起的不是模特就是公子,只是这个vi chow的名字,是安迪前两日亲口讲给乔正邦听。当时谁也不知道他就是周文波的弟弟,只当是个有钱的傻佬,一片痴心,又拜倒在左安迪的两条长腿之下。 眼见一场同学聚会,马上就要变味,乔正邦心急如焚,只恨不能将个脑袋伸到电话那一头,摇着左安迪的脖子叫他快些走。 他是知道安迪会来的。虽然嘴上不说,但左安迪想见宋家源的心情 分卷阅读3 - 分卷阅读4 左右逢源 作者:日照江南岸 分卷阅读4 ,绝不亚于他乔正邦。还记得当时年少,他们三个人一起翘课、逃家,做下许多先生不知道的离经叛道的疯狂事。当时的乔正邦只觉得,安迪对宋家源甚至比对自己都要好,他们两个人之间,也总有些自己捉摸不透的默契。至于后来两人反目,却是意料之外,又突如其来的变故。中学最后一年,子源突然出国,之后左安迪被学堂开除。三个好友就这样各分东西,天各一方。 电话铃响,声音却是在门口传来。乔正邦听见电话那头“喂”了一声,然后抬头,看见安迪在周文生的背后停下了脚步。 周文生转过身去,没料到能在这里看见安迪,意外之余,第一反应便是笑逐颜开地迎上去拥抱他。 周文生一副西洋做派,豪放热情,也没有什么可以指摘。但左安迪原可以避开的,只在同一时间看到场中的一个身影,就手脚麻木,僵在了原地。 周文生结结实实地揽完左安迪,就焦急地说:“这两天打你电话,都没有人听,还以为你出什么意外。好在现在见你没事。” 安迪的眼睛未离开过方才注视的方向,闭紧了嘴闷声不语。 “对了,之前不是说车坏了,我给你订的那辆已经到货,今天去取来了。钥匙是现在给你还是走时再给?andy, andy?” “不用,谢谢。”左安迪如泥塑木雕一般,僵硬地说道。 “那我开车送你回去,到家再给你好了。”周文生殷勤如初。 “我是说,我不要你的车。”左安迪道。 周文生愕然。 两人尴尬沉默间,周文波已带了宋家源等人围上来。他不明就里,只奇怪弟弟与左安迪相识,从服务生拿的托盘上取了一杯香槟递过去:“vi,怎么,你认识andy?” “大佬,andy,难道你们是……同学?”周文生看看左安迪,又看看自家大哥,诧异道。 安迪不常参与同学的聚会,但他的名字也算在仁华校友里却是声名远播。有几个激进保守的名流公子一直想将他踢出校友会,说他身为同志还洋洋自得是不知廉耻。每当这时,总是乔正邦出面做和事老,又出钱又出力为他四处说情。 在一班旧生之中,周文波算是为人厚道的,嘴也不刻薄。他对着弟弟笑道:“哦,是啊。andy的皮相最能骗人了,你看他保养得青靓白净,好似二十四五的后生仔,其实啊,他比我还大几个月呢。vi,你跟andy是怎么认识的?” 周文生忽然有些尴尬,后天培养出的奔放热情全被东方人天生的害羞内敛所取代。他同安迪相识时间短,甚至还没到互相了解的阶段。两人接触的经过,大概就是他周文生不停地死缠烂打,而左安迪爱答不理,虚与委蛇。只是周文生没想到左安迪竟然会跟自己大哥同辈,心里也不知该如何处理,一时五味杂陈,就支吾起来。 周文波又催促了声:“怎么,很特别啊?” 周文生终于含糊其辞道:“大佬,他就是……我跟你提过的那个人……”他此时才开始后悔自己之前一头热,竟嘴快将自己对安迪的意思告诉他大哥。 周文波的嘴,一时张得比酒杯还大。 乔正邦这个旁观者在隔壁都听出了话音,心里急得直想捶烂自己的头,趁着周文波没来得及反应,就拉开他道:“大家都在香港做生意嘛,认识有什么稀奇。阿波啊,我也听说你们集团要新打一个品牌,想找andy来找你谈公关代理呢。这下正好,让他和你细佬谈好了。生意嘛,总是要交给年轻人的,你也是时候放手给细佬搏一下了。你说是吗?” “还真是死性不改啊。”在一旁安静看戏的宋家源忽然插嘴道。 于是在场的几个人,都抬起头来看他。 只见他拿着高脚杯,如一株骄傲而挺拔的植物,站立在原地。声音不轻又不响,却极冰极冷,似一根钢条,毫不留情地,直插到人心口里。 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的童鞋请收藏本文及作者,非常感谢! ☆、第 4 章 “你这是什么意思?”安迪拨开挡在面前的乔正邦和周文波,看向宋家源。 宋家源也直直看向他,一字一句,毫无退意:“我说,左安迪现在和以前一样,都是那么不知廉耻。” 左安迪没有接话,抢过周文生手上的酒杯。下一秒,在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的刹那,一整杯香槟就泼在宋家源头脸上。 原本在周围饮酒聊天的同学都一片哗然,有人拿出了手机,迫不及待地拍下宋家源与左安迪对峙的画面。 周文波和周文生兄弟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会突然恶化至斯。左安迪恶狠狠地看着宋家源,毫不客气地回敬道:“我再不识好歹,吃穿住用都是靠自己的双手打拼得来,不是靠看人脸色,等老头子手指缝里施舍出来!” 从最了解自己的人嘴里说出的话,往往最为伤人。宋家源的头发在往下滴香槟,侍应生给他拿来了干毛巾。安迪说话时他正在擦头发,听到那话,却连手都停下了,一瞬不瞬地看向面前的人。像在看一个罪大恶极的仇人,而不是一个曾经共过青春、同过甘苦的故人。 乔正邦见势头不对,再发展下去,恐怕两个人真要打起来了。他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急转直下,原以为要上头条的是左安迪和周文生,谁曾想一贯都是文质彬彬、温温吞吞的宋家源会突然给他出这么大的难题。 暌违十多年的仁华书院同学聚会就这么不欢而散。乔正邦送瘟神一样火速打发了左安迪离开,又打电话叫了宋家的司机来接家源。剩下的旧生们留在会场享受他准备的美食与美酒,还有成打的美女模特演出。可是这一晚,再美的食物和人物,都已比不上安迪泼酒那一幕的精彩。当晚的焦点,毫无疑问已经定格在那一瞬间。 乔正邦第二天买到报纸娱乐版,就知道自己的预感没有错。左安迪和宋家源的头像都上了报,文章篇幅巨大,连配图都格外丰富。昨天的这批旧生里,想看左安迪和宋家源出丑的大有人在,乔正邦已经拜托报界的朋友留心,可还是没能拦住报道出街。 “有新闻总好过无新闻嘛。”安迪翘着二郎腿,躺在沙发上敷脸,由得不请自来的客人乔正邦将自己家的客厅当竞步场,来来回回地走。 “家源也不知道是吃错什么药了,平时最斯文的一个人。哪里来那么大的火气,还要不顾场合,在一班同学面前发泄出来。andy你也是,他在国外待惯,不懂得人言可畏,你怎么也会忘记?你教手下的时候都是怎么说的,天大的委屈,在有镜头的地方,都打落牙齿和血 分卷阅读4 - 分卷阅读5 左右逢源 作者:日照江南岸 分卷阅读5 吞嘛!今次怎么会……哎!”乔正邦唉声叹气多时,手里的报纸已经被捏烂。 左安迪敷完脸,将面膜从脸上取下来,走到浴室对着镜子检查一下自己的皮肤。他关上门,身影从带着水汽的房间里传出来:“不好么?这下全香港都知我左安迪天不怕地不怕。难道香港就只有他一个宋家?我得罪了他,就把自己的饭碗都砸了?我看他周家,就还是会诚心实意地倒贴上来求我合作呢。” 乔正邦几个大步走过去,朝向浴室门道:“你还好意思说!周文生既然是阿波的细佬,你就好心放过他啦。外面选择那么多,何必对自己人下手?阿波是个好人,别让他难做啦。” “自己人?只有你才是自己人。”左安迪从浴室出来,已经梳洗完毕,在乔正邦面前是用不着避讳的,他回去卧室,敞着门就开始换衣服,“其他人,我才懒得理他们死活。” 乔正邦想起左安迪最困难的那段岁月,明白他心里的那团火,至今都未曾熄灭。他知道这世道的确对安迪太不公平,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不该一个人承受那么多。然而这就是这个圈子生存的规则,他们谁都不能免俗,也没有例外。 嫌贫爱富,弱肉强食,是游戏的简单规则。左安迪从一场挫折中学会了这个规则,也靠自己站了起来。或许外人对左安迪还存有偏见,但乔正邦知道,自己的这个死党,是真真正正靠自己双手闯出的一番事业。安迪的本事,只有真正了解他的人才会知道。 “好了,乔公子,你也别泡在这里了。快点回家安慰你们老爷子,他见到报纸,血压一定要飙升。你快点做个孝顺仔,好说服他不逼你退股,让eventus可以继续经营。我可指望你这条大财路给我撑腰,这样才好少抛头露面去刮别人的油水啊。” 乔正邦想起早上的确见到两通未接电话,都是家里的座机号码。给安迪这一提醒,他就越发坐不住了,起身道:“那好,我先回去一趟。今天晚上一起吃饭,你可别放我飞机。时间地点已经发你手机,不见不散哦!” “知了。管家婆。还不见不散,肉麻。今天我可是有约会的,要不要等,你自己看着办。”左安迪笑骂一声,便送了乔正邦出去,在他身后把房门关上。 回到客厅,沙发上被乔正邦揉皱的报纸还在。左安迪将报纸摊开,摆正来看。上面大大小小,一半都是相片,多数都拍得清晰。安迪一向关注自己上镜的样子,这次他的目光,却自始至终都锁定在宋家源的脸上。那张表面温和实则倔强的面容,即便是在平面的相片里也栩栩如生。只是经过了岁月的沉淀,那份倔强桀骜已蕴藏得更深,也更加不着痕迹。 也难怪别人会不解他在会场的举动,为他的尖锐而意外。其实左安迪知道的宋家源,一直都是那样的。他愤世嫉俗,苛刻而毒舌。如同在人后的左安迪自己。他们两个,只是各自带了不同的面具,顺应他们的人生,去过两样的生活罢了。 左安迪看得出神,手指情不自禁地抚上报纸中,宋家源的那张面庞。 墙上时钟打响,沙发上的左安迪被惊了一跳。他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一别十数年,他们都不再是过去懵懂的少年。纯真是装在玻璃樽里的帆船,你可以将在放在橱柜欣赏,却绝不能指望驾它扬帆远航。安迪清醒过来,如同做了一场大梦,带着满背的冷汗惊醒。他匆忙将报纸叠起,而后收拾心情,重回他自己的战场。 作者有话要说: ☆、第 5 章 左安迪这天的确有个约会,不过对象是客户。 之前乔正邦同他提起卓家毁约的事情,他已计上心头。这天的约会是上个星期就定下的,左安迪打扮齐整,亲自登门去拜访卓家。卓老爷不让儿媳露面的理由无非是怕惹是非,安迪却说,逃避不能解决问题,只会让传闻似雪球般越滚越大。卓大少被怀疑偷腥,少奶奶在此时闭门不出,更加给了好事者以借题发挥的由头。唯今之计,不但要卓少奶奶出面,还要大少同时现身。他会负责想个好故事,到时转移传媒焦点,就能成功扭转舆论。 卓老爷问什么故事,左安迪一脸神秘地说,到时老爷子便知道。 他左安迪要做的事,的确没有做不到的。刨去沟仔不谈,安迪的脑筋转速的确要快过同行人许多。这也是为何他一早出柜,生意却从未受此影响。更有好事者,说是他的性向为业务加持,eventus的男公关个个都是gay,所以最受那些刁钻苛刻的艺人欢迎。不论走秀还是剪彩,抑或大型的晚宴和庆典,由左安迪带出来的人,总是比那些硬梆梆的直男更贴心周到,担得抬得,还倾得心事,身为男人却刚柔兼备,实在人间难觅。同他合作过的大牌明星,没有一个不竖拇指。就是那些眼高于顶的名牌客户,也都对eventus的服务无可挑剔。 从卓家出来,左安迪抬腕看表,时间不早,离乔正邦约他的时候还差半个小时。他想了想,架着自己的车绕山上兜了一圈,才施施然加了油门,往饭局地点赶去。 他到时,乔正邦在餐厅里如坐针毡。他与安迪老友多年,彼此都对对方了如指掌,正因如此,才怕被看穿了自己安排这餐饭局的心思。左安迪走进餐厅,看上去神色如常。他见偌大个厅堂里除了乔正邦连苍蝇无一只,便笑道:“乔公子这么大方,请我吃烛光晚餐啊?要你这么破费怎么好意思,不如留着年终多分点花红更好。” 乔正邦见他落座,便拍拍手吩咐侍应上菜:“你啊,这次的新闻搞这么大,万一被宋家封杀,我们下一年说不定要喝西北风,还惦记什么花红!” 左安迪抖开餐巾,铺在自己腿上,举起红酒杯浅抿了一口:“只是宋家源,又不是他父亲宋伯年,你放宽心,不会有事。” 乔正邦叹口气,也铺开餐巾,然后看安迪表情。 果不其然,左安迪回过味来,便紧皱眉头,捏起酒杯转了一圈仔细端详:“这什么啊?” “利宾纳加豉油!”乔正邦笑得一脸得意,“怎么样,怀念吧。小时候我们把利宾纳倒在红酒杯,扮大人喝酒,结果因为太好喝而大口大口灌学不像样子。你就提议说不如加点豉油,这样难喝就不会喝多。” “你大费周章把餐厅包下来就是为了说这个?那让我猜猜,等阵的菜式会是什么?别告诉我是五香牛杂和咖喱鱼蛋。” 侍应们排队进门,将托盘上的半球型银罩揭开,果然里面是一小碟牛杂和几颗鱼蛋。 乔正邦笑道:“andy你真是我肚里的蛔虫,连我想些什么都了如指掌!那个时候家源他妈让他学餐桌 分卷阅读5 - 分卷阅读6 左右逢源 作者:日照江南岸 分卷阅读6 礼仪讨他爸欢心,逼他每天切煮熟的鹌鹑蛋。搞到我们偷偷逃学去买鱼蛋,他都要示范用刀叉来吃呢!你还记不记得?” “记得。当时你切得一身都是咖喱汁,回去给你妈追问是不是偷吃街边的小摊,你还推到我头上。说我带咖喱便当,吃饭不小心,溅到你身上!”左安迪回忆起来,也是忍俊不禁,“我又不是印度人,哪有餐餐都咖喱便当?” 乔正邦点头:“是我妈宠我,她其实早就知道,只是不忍心骂我。现在回想起来,当时咱们三个,真是做了不少傻事,有些放到现在,也还是觉得好笑。” 在贵族学校读书,身边又都是同样出身的子弟,小小年纪,就如置身在浓缩的社会。三个孩子都各有各的叛逆,有的天生爱玩,无拘无束,有的家教森严,因此逆反,有的,则因家道中落,遭人排斥。三个各种苦衷的孩子凑到一起,倒格外投缘,竟一见如故,成为了死党。 左安迪的父亲在大陆经营工厂,他入学时家境尚算殷实。可是不久后,左父的生意出现危机,母亲为帮补家计从事保险。她成婚前已是交际圈中名人,为人圆滑办事老辣,所经手皆是大客,短短半年已是亚洲销售前十。父亲为了挽回工厂,熬出肾病,到左安迪中三时候,家中收入已完全靠母亲支撑。而关于左母的一些传闻也开始沸沸扬扬。一个女人,特别是一个风韵犹存的女人,无背景无学历,却抢光了一班老销售的财路,自然是特别招人忌恨。更要命的是,他们所说的那些传闻,也未必毫无根据。 孩子就是父母的缩影。而学校,就是这群富豪家族的缩影所聚集之地。平时这些孩子的父母们在餐桌上说些什么,第二天左安迪的耳朵里便能听到什么。对他母亲的编派五花八门,又说她之前做过舞小姐,嫁给左父是因未婚先孕。有说她不安于室,由结婚开始便没有停过在外头勾三搭四,现在趁老公有病,便找卖保险的借口出去和旧相好幽会。 这些二手诋毁一开始听还让人想反击,一旦听多之后就只会让人想逃。幸好那个时候的学堂里不合群的孩子不止左安迪一个,当他在废弃仓库前见到低头打游戏的乔正邦,和坐在栏杆上吸烟的宋家源,便自然而然地和他们走到一起。 三个不同出身的孩子,因着各自迥异的原因,就这样玩在了一起,一玩四年。 “你搞这些怀旧的玩意,是想说明什么?”左安迪拿叉子拨了拨面前的牛杂,并没有往嘴里送,只是看着乔正邦,等他道明目的。 乔正邦放下刀叉,正色道:“andy,大家多难的时候都熬过来了,现在还有什么不可以放下?我不知当年你同家源是因什么事闹得不开心,但事情过去那么久,你难道真的要介意一辈子?” 左安迪伸手去拿酒杯,想起里面并不是酒,转而拿了水杯来,灌下一大口。他放下杯子,问:“他也来了,是不是?” 乔正邦点点头。 左安迪侧头,移目,见到宋家源从大厅边上一间包房的门口里走出来,仍旧是一副官仔骨骨的模样。好像长辈们一见就要招做女婿的模范先生,连步伐都是端正的,不紧不慢,向自己走来。 乔正邦起身,趁机同左安迪低声道:“我好话说尽,劝了好久的,你可千万别再不给面子啊。” 宋家源被乔正邦请到桌边,在左安迪面前坐下,他看看面前的食物,再去看乔正邦。乔正邦笑得一脸讨好:“怎么样,在国外吃那么多年面包,想念吧。你中学时一去不回头,我真以为你一世都不会再回香港了。现在吃到这些地道小吃,是不是感动得想哭?我可是专程派人去学校前面那间摊档买的。” 宋家源不置可否的微笑,拿起面前的刀叉,认真享用起乔正邦准备的食物。宋家源的姿势斯文,很有世家子弟的风范,而他脸上的表情也是无可挑剔的平静。那模样在左安迪眼中一望便知是出自公式化的训练。这些把戏宋家源在十几岁时便玩得熟练,表面装得循规蹈矩,实际骨子里根本目空一切。只有没心机的乔正邦才会那样健忘,十几年没见,便当他不会再在自己面前装相。 “他怎么会一去不回头?在我们毕业前,宋公子不是还千里迢迢回来过一趟?”左安迪笑笑看着宋家源把一颗鱼蛋切成四份,悠悠说道,“坐几十个钟头的飞机喝一杯咖啡,味道是不是特别不寻常?” “什么,家源你回来过?”乔正邦吃惊地把刚喝到嘴里的半口水吐回杯里,也管不上什么餐桌礼仪,抓着宋家源就问,“家源你回来怎么不告诉我?你知不知道当年你走了我多伤心,我跟初恋女友分手都没哭那么惨!你这样,还是不是兄弟?” 宋家源眉头一跳,似是再撑不住脸上的这张面具。好像由胸口被人穿了个洞,于是假象便由内到外,一层层碎裂开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 6 章 “咖啡不好喝,恶心得到现在还记得。”宋家源放下刀叉,动作仍旧是斯文淡定的,可脸上的表情却已出卖了他。 十年前,宋家源听到左安迪家中巨变,瞒着自己家里人,用偷偷储下的零花钱从美国买机票回港,一下飞机马不停蹄赶去找人。孰料,却在咖啡厅见到安迪同萧锦良一起,举止亲昵,神态暧昧。这场景如同晴天霹雳般深深刺激到了宋少爷,他二话不说,便又立即买了张机票飞回美国,一走十数年,再也未曾回来过。 乔正邦听得摸不着头脑,忍不住插嘴:“家源,andy,你们究竟在打什么哑谜?怎么我听不明白?家源回来过,andy你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餐厅中没有外人,侍应们上完菜就给乔正邦叫去休息室。他们这样唇枪舌剑,倒也不用担心被人听了墙角。 宋家源看左安迪一眼,仿佛记忆中的画面仍历历在目:“他跟人卿卿我我,正拍拖拍得尽兴,哪会有功夫注意这些。” 左安迪听出他话中有话,也不示弱,笑笑:“又不是见不得人,何必遮遮掩掩。不错,我就是中意男人,我啊,光明正大。不像有些人,敢做不敢认,要夹起尾巴做人,一世都是缩头乌龟,被人看不起!” 他们说话都是指桑骂槐,夹枪带棒。乔正邦在旁边听了一刻,也终于摸到些眉目,他照安迪说的时间掐指一算,便笑道:“哦,家源,是不是你见到andy同萧锦良一起?哎,你误会他们啦,andy那时只不过是给萧锦良的杂志做model,他们是合作之后才在一起的。不是外面说的什么借势上位,那些八卦周刊,捕风捉影的,你怎么可以相信?” “亲眼看见,也不可信?”宋家源反问。 分卷阅读6 - 分卷阅读7 左右逢源 作者:日照江南岸 分卷阅读7 乔正邦一愣,转脸问左安迪:“他看见什么?” 左安迪低下头喝水,他知道自己不说,也会有人代他说。 果然,宋家源冷声道:“投怀送抱。” 他的话,犹如一道开关,短短一个词,字字铿锵,只消几个音节就能将人的神经全数挑动起来。 由见第一面起绷在宋左两人之间的弦断了,空气中仿佛听到那嗡的一声,然后是一发不可收,疾风骤雨般喷薄而出的情绪。 左安迪从座位上站起,冷笑:“是,我就是这样,所以学校才会罚我大过,同学才会看不起我,不是么?你又不是第一天看到,当日在酒吧里,你的角度,看的不是最一清二楚,怎么现在才来恶心?我是什么人,身上什么底细,你宋家源宋公子最知道!是我高攀不起,我瞎了眼睛,当初还会指望你来为我说明。我再明白说一次,萧锦良是我的贵人,没有他就没有我左安迪今天。时至今日,即便我同他已分手,我还是这样讲!” 安迪一番话下来,乔正邦已听得目瞪口呆。 当年左安迪曾被人拍到在酒吧同成年人接吻的照片,事情闹到训导主任面前,一时影响很差。本来安迪的母亲名声也不佳,安迪在学校就遭人闲话。这次被抓到把柄,二话没说就记了大过。谁也料不到后来左家变故频生,左母涉及命案,搞到全城哗然。过不了多久,左父就因为肾病的并发症去世,左家一时如天塌地陷。安迪迫于学校和经济双重压力,终于主动辍学。 宋家源在左安迪的事情刚发生时便宣布留学美国,所以乔正邦怎么也想不到他会与此相关。这件事情过去多年,安迪也矢口不提。乔正邦在事发之初曾揪住安迪追问究竟,只知道当时他是约朋友告白而去的酒吧,谁知在等待的时候被几个醉酒的男人骚扰索吻。整件事,安迪自始至终都是个受害者,与人们牵强附会的想象并不相同。如果当时的那位朋友肯站出来,或许能还他清白,这样他在学校或许还有机会抬头做人。可谁想,这个神秘人物到最后都是从未出现。久而久之,连安迪都再拒绝提起有这么一个人。 乔正邦本以为安迪与家源之间的矛盾不过是寻常朋友间的斗气,并无什么深仇大恨。当年三人玩在一起,他也还少年懵懂,只觉得他们两个特别默契,在一起更投缘也更合拍些。乔正邦从小到大都是少根筋,全副心思都放在泡女仔和打电动上。哪会想到在自己背后,左安迪和宋家源发生过这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纠葛。这层关系,就是在事隔十数年后的今天,他都觉得难以置信。 “原来你们,你,和你……是……”乔正邦说话都禁不住结巴,一时找不到适合的词汇。 左安迪忿忿扯下餐巾,往桌上扔:“不是!你别误会,我同他,毫无关系。” 他起身要走。偌大的餐厅里开着音乐,无人说话时背景乐便显得愈发响亮,像代替这空间里的人唱出他们心声。左安迪走了两步,停在原地,射灯从头顶照下,光线打亮他背脊。 “对不起。”宋家源突然在座位上出声,他紧盯着面前的酒杯,眼神慢慢移向左安迪的背影,迟了十几年的一句道歉终于说出口,“当时年纪小,我真的接受不了,也不愿意承认。所以……对不起。” 安迪慢慢地笑起来,没有转身,只停在原地,微微震动着肩膀,仿佛听到的不是一句道歉,而是一个笑话。 “太迟了。这句话,还是留给你自己。” 时间是把无情刀,在岁月的长河里将人雕琢成不同的形状。十多年的分离,纵然有些痕迹深入过骨髓,在经历过重重风霜雨雪后,最终也都被抹去了棱角。当年经历家庭巨变,那种天崩地裂、刻骨铭心的绝望,安迪现在想来,竟也十分遥远。 他只会记得,在他最孤独无依的时候,是萧锦良给了他机会,让他重新站起来,找到人生的出路,看清未来的目标。 萧家从事传媒行业,萧锦良当时负责一本新创刊的男性时装月刊,正在四处物色模特。十七岁的左安迪当时外形已经十分出挑,因为母亲的缘故,时常被八卦周刊偷拍见报。就这样,萧锦良在那些模糊不清的偷拍照中挑中了他,四处打听安迪的资料。最终在左父的坟前,找到了哭到昏睡过去的少年。 萧锦良说,你这样逃避不是办法,没学历没背景,甚至没有一个清白的名声,这样出去找工作,一定会碰壁。但是我这里不一样,我会让你发光。 安迪起初以为他是那些不三不四的掮客,专找落魄的男孩,想在他们身上占便宜。后来跟萧锦良去了摄影棚后才知道,准备给他穿来拍照的,随便一件衣服都价值上万,就连摄影棚里的那些拍摄器材,都贵过一辆进口跑车。 萧锦良虽是报业大亨的儿子,骨子里却是认真做杂志的。当时女装月刊在香港风行,翻遍全港,却还未有一本专讲男装的杂志。左安迪做了杂志的第一期封面,一炮打响。没人认出他就是那个绯闻女王的儿子,大家只知道他叫andy,在镜头前形象百变,冷漠如冰,又热情似火。他的人也如外表一般难以捉摸,谁都不知道在他满面和煦的笑容背后,到底在想些什么。 andy就像是夜空中的一道闪电,在模特界昙花一现,在身价高窜的同时,忽然宣布转行。他同萧锦良的恋情也如此,两人短暂拍拖,很快便和平分手。谁也没对外说过对方的不是,他们身在这个圈子里,早已学会按照最佳的方法处理好自身的关系。而安迪对于这个圈子的天分,由这时开始,便渐渐显露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 7 章 左安迪出了餐厅,拨了一通电话。电话那头接起的是把陌生男声,语调慵懒好似刚刚睡下,抑或是喝多了酒神志不清。 “找萧锦良来听。”安迪说。 过了片刻,萧锦良的声音终于响起:“喂,andy啊?” “这么早就出去蒲,扫你兴真是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就不会还要我来听电话啦。说吧,什么事?” “卓家的那单新闻,想看你明天有没有问题?” “哗,为了这么件小事专程来打电话搅我艳遇。andy哥,你什么时候这么不淡定?怎么,要不要出来喝一杯?” “你不是正有艳遇?” “被你打断,所以打算找你补偿咯。”萧锦良说得轻松,口气一转,又是惯常的轻浮中透出一丝柔情,“反正也好久没见你了。” 左安迪匆匆将电话挂断,萧锦良话中的那丝丝柔情,真是他最要命的地方。安迪当年就是被这甜言蜜语降服,时隔多年,他以为自己已练得一身金钟铁甲,但好像 分卷阅读7 - 分卷阅读8 左右逢源 作者:日照江南岸 分卷阅读8 对这旧情人,仍是功力欠佳,差些火候。 “进来坐了这么久都不说话,是不是对着我没有胃口?还是上一摊的气,让你撑到现在还咽不下?”萧锦良放下酒杯,看一眼左安迪,又转头去欣赏帘外的风景。 他躺在包厢的沙发里,一帘之隔的外面,便是大厅和舞池。夜渐深,人也渐多。密密麻麻的人潮,像夜里的繁星,明明灭灭,晦暗不定。 左安迪也朝那人群中望,年轻的身影痴痴缠缠,一个个的,却是面目不清。 “不是吧,萧老板,什么时候开始转行算命的。我之前受过什么气,你也知道?” “我们这些做出版的,钱不算多,够花够用而已,但胜在花边新闻收的多,永远有热闹看。外面放出街的那些消息,九牛一毛罢了。真正的猛料,都摆在我办公室的抽屉里呢。全香港那么多名人明星,你andy不算是最出位的一个,可是论低调,好像也谈不上吧?” 左安迪喝一口酒,放下酒杯,撑着头好奇地打量萧锦良:“那么,方不方便爆一个来听下?” 萧锦良十分合作地向左安迪身边挪了挪。黑色牛皮沙发分明宽敞阔落,他们两个偏挤在一个角落,好像多不够地方似的。 “你,刚才,和乔正邦出去吃饭。”萧锦良笑得一脸得色。 左安迪笑,凑上脸,离萧锦良相距咫尺:“开玩笑,我和阿邦吃饭要是都算新闻,真是要担心下萧老板杂志的销量。” 萧锦良毫不示弱地凑近他,似在闻对方身上的香水味道,眼神却在左安迪的鼻尖和下巴间游离。他用一种刻意压低突显神秘的语调说:“我还没说完,你和乔正邦出去吃饭,而宋家源宋大少,也同席赴宴?” 左安迪忽然就向后抽身,狠狠把背砸到后面的沙发靠垫上,将自己和萧锦良拉开一段距离:“原来你在套话,我差点就要中招。” “呵呵,好吧,我承认。上面的话的确是我猜测。这么快就拆穿,andy,你真是进步不小。”萧锦良的话明明是表扬,语气却似在揶揄,“不过,我的问题你可以不答,但不能阻止我继续合理地推测一下吧?” “请便。”左安迪自顾自喝酒。 “你是仁华辍学,乔正邦是你的旧同学兼死党,宋家源在留学前恰好念的也是同一座学校。难道你们三个念书时玩在一起,宋家源突然出国,是不是和你也有关系?” 左安迪的眼睛抬起来望了萧锦良一下,眼角含笑,意味深长的,他这样表情最是叫人捉摸不透,若说是赞扬,却又不肯明明白白表达释放,说是否认,也的确带一点讥诮嘲弄。 “那明天的恒生指数,恐怕也能我牵扯上关系。”安迪笑道,“你知,这是我的目标。” 萧锦良哈哈大笑起来:“到那时,我一定要为你著书立传。” “诶,免了。”左安迪道,“萧老板的铁笔,我可消受不了。到时被你胡乱起个什么封号,我可是一辈子摘不掉,要带进棺材的。” 萧锦良不仅做出版人,自己也有不少专栏,偶尔客串一下文人,也落得个风流才子的美名。他从小家学渊源,父亲是老一辈报人,诗酒书画无一不精。到他这辈,国学积淀已剩不下多少,唯幼时父母逼着看的诗书文字还在,写起文章便比时下的那些个文化人更多一层气韵。 萧锦良自己对这些文人的虚衔是满不在乎的。他是个随性的人,说到底本质还是个游戏人间的浪荡子,并不是什么纯粹文人。所以他对笔下人褒贬随心,并不追求什么公允持正,一碗水端平。 萧锦良说:“放心,就知道你挑剔,要写我也不会自己动笔。你有大把仰慕者,何必由我来揽这份辛苦差事?” 左安迪饶有兴味地看他:“哦?又是哪个胆小鬼,托你来拉皮条?” “你的嘴再不改,就真的要没有市场了。现在外面后生可畏,你这一套,几年前还吃香,现在再玩,恐怕就真没几个人欣赏了。” “省下我一番拒绝功夫,挺好。” “一个人一生能漂亮多久,耀眼多久,十年,二十年?andy,你现在藏得住年纪,到再过几年,就也要给岁月低头了。”萧锦良说得诚恳,倒是真心为左安迪担忧。 左安迪不以为意,笑道:“到时候,我就驶入你这座避风港。你海纳百川,总不见得消受不起。” “andy,是人都想要个温顺乖巧的良伴共度余生。拍拖与过生活,毕竟不同。” 左安迪低头有些自嘲似的笑:“真难得,这是你第一次拒绝我。” 萧锦良难得说真话,出口后也有些不惯。他是豁达开阔的人,这念头在心中盘旋一下便消,很快又笑起来转换话题:“不过世事无绝对,我们杂志社里,倒是有一个年轻人十分仰慕你。” “什么样的年轻人?” “大学刚毕业,学历很好,乖巧也勤奋的年轻人。” “你真是……这些与我有什么关系,又不是安排相亲。我是问,有多年轻,长得好不好,有经验没有?” 萧锦良有些哭笑不得:“你别次次都这么直奔主题。偶尔在我面前,也扮一下矜持行不行?人家说是诚心仰慕你,仰慕而已,别无其他。他入我们杂志做社交版记者也是为多了解你,你那些男朋友,恐怕没一个有他一半用心。” 左安迪笑:“十分之一也不及。” “不见那孩子谈过同性对象,我看他根本就不像弯的。” “不是基佬还能这样看得起我,真是奇闻。”左安迪在脑中搜刮了一番,忽然想起些什么来,“等等,你说他在社交版。那之前那边将我捧上天的文章,也出自他手笔?” “不错,那个星期我出差。主编以为是说你好话,我定不会有异议,就只字未改,全篇刊登。要是给我看到,铁定枪毙。把你说得天上有地下无,你又不是什么石头记里的仙草,一看就与事实不符。” 左安迪道:“你就是见不得我被人称赞。” “多褒是贬,你记住这句话。”萧锦良说,“不过那孩子也不是故意的,字里行间都是真心实意,我看得出。” “管他虚情假意还是真情实意,能说我好话,就是动听。” 萧锦良苦笑:“他要是见到你的真实模样,不知要如何失望。” “那就叫他永远不要见到好了。”左安迪犹自沉静在受人仰慕的得意之中,甜蜜回味。 “那孩子托我说项,要到你公关公司供职。” “为了保持我在他心中的完美形象,麻烦你做个坏人,说你面子不够,不能将他成功推销。” 萧锦良想了想,又道:“我的确很想这样做,但这样我虽可保住一名得力干将,却要损失你这位朋友。他的背景,实在很适合你公司。 分卷阅读8 - 分卷阅读9 左右逢源 作者:日照江南岸 分卷阅读9 如果为了形象而推拒他,我恐怕你将来会失望。” “哦?能让萧老板这样说,一定是大有来头。” 萧锦良笑笑:“他叫罗少康,是宋伯年的二姨太罗瑶的细佬,宋家源名义上的舅父。” 作者有话要说: ☆、第 8 章 在金钱与形象相冲突时,左安迪通常会牺牲后者。在他看来,做公关与卖笑无甚不同,反正一样是抛头露面,少一个痴心的仰慕者 ,换来坚实强大的人脉,在他看来是以小博大的便宜买卖。 宋伯年的二姨太罗瑶,是著名电影明星,早年出演不少j□j片,形象性感出位。十多年前跟了宋老爷,仗着得宠并未息影,不过收敛形象,转做了许多知性角色,又结交不少得奖导演,专门在文艺片里客串。罗瑶为人高调,虽是没有入籍的侧室,却经常走动在各个舞会派对,积极露面,频繁曝光。 相较之下,宋家源的生母安美欣就低调许多。除了宋老爷做寿,或是宋家源学校毕业,传媒几乎抓不到她在公开场合露面的镜头。一方面,这与她双腿瘫痪行动不便有关,另一方面,与她因残疾而受影响的心态也有关。 左安迪办事十分高效,向萧锦良要来的罗少康的电话,第二天就通知他到eventus上班。职位十分偏心,说是自己的助理。实际左安迪已有一个助理,负责他大小琐事,乃至生活起居。罗少康这个助理,主要是跟着他四处走动,在拜访客户时,祭出名头来拉近关系。 中环广场的圣诞亮灯仪式转眼就到。罗少康跟左安迪前前后后跑了三天,熟悉了安迪周边的人际,又了解了他的脾性喜好,这就到了一年一度的大盛世。做一场这样的活动对各公关公司来说都是求之不得的机会,一个足够品味又足够慷慨的客户,能让执行公司既充实荷包又赚得面子,一箭双雕。 亮灯仪式的重头戏是一场时装秀,服装由重出江湖的前辈级设计师jeffrey yiu操刀。除了会呈现他的十套经典名作外,还会展示他新创作的系列动物保护概念装。这批服装的材质均是天然面料,却制作出无比绚丽惊艳的动物皮草效果,目的就是要呼吁名媛阔太们更新理念,放弃皮草,改穿自然环保的面料。 大师隐退至今已逾十年,早年他由设计过舞台服装的明星歌手,不是退休就是病故。现在正当红的小辈们,多数未经历过当年那个时代,对这位大前辈更谈不上崇拜或敬仰,担纲仪式司仪的freddie便是其中之一。 邀请jeffrey做秀是客户的意思。未来一年,中环广场打算力推高端定制,为贵妇名媛们建一个贵宾沙龙,更已与jeffrey谈妥,邀他做沙龙主讲,教授服装品味,和评讲时下潮流。 这样的构想拿来做市场策略无可厚非,用一个沙龙圈住一批高消费能力的客人,也算是手段高明。但一场公关活动,想要这些缺乏关注缺乏受众的所谓名媛们搏版面,就太过天真了。商场的预算全拿去投入在舞台布置和派对酒水上,左安迪提过要邀几个当红的明星模特站台,均被客户以格调不符的理由拒绝。 活动报道的数量与质量,是衡量公关公司执行能力的最重要指标。这个行业,并非如外界所想只消混吃混喝说两句好话便能有口饭吃,真正的本事,在于无米下锅时,如何能无中生有,化腐朽为神奇,将一场平淡无奇的活动点缀得精彩纷呈,爆点频出。 卓家新任儿媳卓叶瑞恩的出席,是左安迪全力争取的结果。卓大少爷此前爆出偷腥传闻,更是不可错失的炒作良机。对媒体敏感如安迪,绝无可能白白放过这次机会。他已与卓叶瑞恩的服装助理交代妥当,让她在卓少奶奶的晚装内垫塞棉花,让她腰腹微凸,制造惑人假象。萧家旗下媒体的记者,会率先发现这一亮点,并主动发问。而卓少奶奶本人则不作任何回应,留给媒体想象空间,制造足够的余地给他们编造新闻。 即便数月后未有喜讯传出,也不足为惧,八卦杂志捕风捉影已不是第一趟,只要当事人没有亲口承认,炒作的罪名就怪不到她头上。何况这地方天天都是新闻,没人会为了一个十个月才会揭晓的结果,花力气天天追访。 于是当卓少奶奶挽着卓大少施施然出席在红毯上时,果然媒体的焦点被成功转移。先前炒得沸沸扬扬的夫妻不合说一下盖头换脸成了恩爱甜蜜论,更有识做的媒体将卓少奶奶在访问时盛赞商场“购物环境清幽”的话诠释为“孕妇扫货佳选”,可谓为商场做足宣传。 左安迪在一旁满意地看见事情照自己预想发展。各路明星到达时间均有严格控制,避免大家在背景板前等待,也防止不同分量的命人撞正同一时间,摄影记者j□j乏术,顾此失彼。活动按照流程顺利进行,直到意料之外的客人出现在现场。 “那是谁?”围观的民众不如记者那般对社交圈中面孔如数家珍,见到大批记者撂下盛装名媛,扑去追逐一位年轻男子,不禁大感意外。 “你有所不知,那是首富宋家的大公子,前几日才上过报纸的,宋家源宋少爷呀!” 问话之人似懂非懂点头,宋家源名气不显,宋家却在本地大有分量。香港的地产、百货,甚至电讯网络都为宋家持有。坊间有句话说,宋家给半个香港的人出粮,赚进了一整个香港的人口袋里的钞票。 宋家源会到场,左安迪事先是不知道的。甲方客户手里头有一张自己的vip名单,没有共享给他们这些外判的公司。像宋家这样有头有脸的人物,必然是位列其中,只是过去这些场合宋家到一位二姨太罗瑶已经算是给面子,少有大少爷宋家源亲自出席的。 宋家源被记者团团围住,并没有发脾气。宋家大少爷鲜少公开露面,近来身上又有新闻,突然从天而降,没一家传媒愿意放过这样的良机。加之宋家源为人谦逊,温文有礼,对传媒几乎是有问必答,一来二去,便彻底没人再理背景板前的大小明星。所有记者都围绕住他,大有开专访记者会的阵势。 左安迪站在暗处,见到自己费心请来的模特明星,失去曝光机会,一个个脸色发黑,表情难看。此时此刻,偏他自己也与宋家源有不合传闻,不方面亲自出面。正是火烧眉毛的时候,安迪一眼瞥见在签到处忙碌的罗少康,心念电转之下,便有了办法。 他将罗少康招手叫来,拉到一边,小声同他说悄悄话:“阿康,上了这几天班,怎么样,还习不习惯?” 罗少康是正经大学毕业生,人不虽蠢,在社交圈中却属新丁,也没有其他同龄人的城府。他听左安迪口气这样关切,一脸受 分卷阅读9 - 分卷阅读10 左右逢源 作者:日照江南岸 分卷阅读10 宠若惊,使劲点头:“习惯,非常习惯!只是……我还有好多该看该学的。andy哥,我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好?我,我以后一定更加努力学习!” 左安迪笑笑,罗瑶是出了名的精明厉害,不知同一条血脉,怎么竟会养出这样一个纯真天然的弟弟。 安迪道:“哦……不用紧张,我只是随口问问而已。你跟我走了几天,别人办的活动也参加了不少。依你看,今天的活动,搞得怎么样?” 罗少康有些诧异,这些事原轮不到他这个新人插嘴,只是左安迪在他心中如偶像般高大,他问话,自己便没有不答的道理。当下罗少康认真看了看,见到围住宋家源的记者,和被冷落在一旁的艺人,便像明白了安迪问话的用意。 “andy哥,我,我虽然名义上是家源哥的小舅,但,但他根本不理我的,更不会将我放在眼里。他与大太太一向看不惯我姐,就连在一个场合出席,也绝不肯出现在同一个镜头画面。就算我去拉他,他也未必肯听我的话。”罗少康为难道。 左安迪笑道:“傻瓜,谁让你去劝他。你既然知道记者被他引去不好,是不是应该多少出一份力帮忙?” 罗少康乖乖点头,随即,又一脸好奇地看着左安迪,问道:“怎么帮?” 左安迪神秘一笑:“有没有你姐姐司机的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 ☆、第 9 章 没过多久,记者纷纷收到电话。而后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罗瑶的汽车到门口了”,原本还遮遮掩掩的传闻就一下变成了公开讨论。罗瑶刚刚生产完不久,尚未公开露面,也未有一张产后照片流出。如果今晚她能现身,必将轰动全城。 “不会吧,罗瑶也来了?” “这么快就瘦身完毕?没想到今天她竟回来,真是捡到宝了!这期杂志一定大卖!” 八卦记者最是行动迅速,一眨眼的功夫,就统统冲向大门,唯恐落于人后,走得一个不剩。 左安迪趁住无人,从旁靠近了宋家源,上前一把将他拉走。 “外面是你的杰作?”宋家源被他突然劫持,倒也不生气,整理一下衣领,笑得温文尔雅。 “消息有些滞后吧,这多亏了新雇的助手。你也认识的,罗瑶的细佬,罗少康。论辈分,好像宋公子还得叫他一声小舅。” “罗瑶要是知道她给你这样占便宜,一定会后悔没好好教这个弟弟。” 左安迪靠坐在化妆台上,化妆镜上镶嵌的灯泡将他整个人照得容光焕发:“放心,只是借他姐姐的车来兜个圈。你别太小看了你这位小妈,她在社交圈里有今日的影响力,也并不是全靠你们宋家的财势。” 宋家源的眉头在听到那声“小妈”时,神经质地一皱。但那表情只延续了极短的一瞬,像泥沙没入大海,很快消失踪迹。 左安迪看到那反应,却十分满意,换了个姿势架腿,又看着宋家源:“不想解释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是你想说,以后我们会经常在这种场合遇见,要我从现在开始习惯?” 宋家源一脸无辜:“我手上有邀请函,你要是那么不想见我,下次在门口竖块看板,写上宋家源勿入,我看到,就自然不会进来了。” 有那么一刹那,左安迪疑惑了,他看不清面前人所想的究竟是什么。他以为宋家源对自己余情未了,但也许他错了,情窦初开时那些青涩懵懂的恋情又算些什么呢。他宋大少可能是对这段回忆后悔了,恶心了,所以现在来找些晦气,寻回尊严。也许他想来看看他左安迪干的活有多么的卑贱可笑,好安抚他自己,当年自己的选择没有做错。 安迪冲宋家源指了指自己的面孔:“那以后索性就由我亲自站在门口。看见没有,这里明明白白写着,宋、家、源、不、受、欢、迎。” 左安迪的态度已经亮出,宋家源却不以为忤。他的视线深深锁定在左安迪的坐姿上,从下至上,慢慢移上那对眼睛,然后凝注,像看一幅耐人寻味的名画那样细细品味着,然后意味深长地说:“万一那样我更想进来了怎么办?” 左安迪几乎是确定宋家源想耍他了:“十几年不见,看来你口味也变了,自虐什么时候成为你的兴趣?堂堂宋家大少,没想到会这么廉价,呵?” “我来,是因为我们之间还有话没有讲完……”宋家源道。 左安迪却不想让他继续这个话题:“在这里?现在?你一定是在开玩笑!算了,我们之前没有话题可谈,很早之前就已经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有。” “告诉我,要怎样你才愿意听我解释?” 安迪冷笑道:“你先告诉我,我为什么要听?没有你宋家源,我一样过得风生水起,解释,或者不解释,有任何区别吗?你是我的谁?” “要是我说我有苦衷呢?”宋家源道,“十几年前,我飞了十几个小时回来,本来就是想向你解释,可是却看到你和别人……不论你相信不信,这件事如果不讲清楚,就会是一辈子。” 左安迪嗤笑一声:“宋大少的一辈子还真容易。” “这次回来,我不会再走。”宋家源道。 “你的意思是,要是我不听,你就要纠缠到底?” 宋家源看上去意志坚定:“我只想了一个心愿。” “好,既然你想玩。那我舍命奉陪。”左安迪爽快地打开门锁,拉开门,走出去。 记者们已经从大门兜回来,所谓罗瑶来到不过是一场空城计。大家扑出门口才见到,罗瑶的车的确在附近,不过车上空空如也。除了司机,什么人都没有。回到室内,他们也找不见宋家源,只有围着背景板前的明星,例行公事访问。一会下来,该访的该拍的都已经拍厌。正在记者百无聊赖,开始放空走神之际,左安迪却大方走向媒体区。 瞬间,整个媒体区沸腾起来。 他是活动执行方,先前却一味避在暗处。实在是因为他andy哥的名声,足以顶得一个影帝三个超模,只要他现身,同场无论大小明星,一律会被衬得黯淡无光。他左安迪仿佛是天生的话题之王,专门为头条而生,如今与周文生的绯闻刚刚降温,同宋家源的不合传闻又甚嚣尘上。他一出现,就毫不意外地被传媒团团围住。 “andy,刚才宋家源也在会场,你见到他了吗?” “和宋家源见面会不会尴尬?” “上次的纠纷,没见你们双方发表声明,是不是另有隐情?” 左安迪笑了笑:“隐情?哪有你说的这么夸张,你们这些拿笔的,总爱以小见大,把事情往复杂的地方联想。” 记者问:“那实情究竟是怎么回事?andy,你就 分卷阅读10 - 分卷阅读11 左右逢源 作者:日照江南岸 分卷阅读11 别卖关子了。” 安迪微笑一下,见在场记者提笔的提笔,按机器的按机器,个个准备停当,才慢条斯理道:“既然记者朋友们这么给面子,光我一个人解释怎么足够?既然另一个当事人也在现场,有什么误会,不如叫他一起过来,向大家解释清楚好不好?” 说罢安迪朝对面一指,宋家源正站在彼处。 被几十双眼睛盯着,宋家源就是不给面子也不行。可他并不知道安迪对记者说了什么,被人群里三层外三层挤在中间,听记者七嘴八舌地追问,一时额头就微微有汗。 “你们别这么心急,宋公子刚刚从外国回来,还不习惯香港传媒的风气,把他吓到了,以后采访的机会可就没那么容易咯。”安迪笑容满面道。 宋家源算是知道了左安迪口中的“陪你玩”是什么意思。他长年避居国外,过去应付记者,多半也是正规的企业新闻发布会,哪里见过这样如狼似虎的娱乐版狗仔。只见无数支麦克风和录音笔伸到宋家源面前,直像妖魔的利爪,要挖心掏肺将他生吞活剥一般。 左安迪在一旁看戏般欣赏。亏得宋家源涵养功夫好,被媒体百般折磨也没见要发作。他极耐心又好脾气地打着太极,又不敢讲些实质的内容,生怕安迪事先向媒体透露过什么,自己胡乱说话,会前言不搭后语。 左安迪看宋家源回答问题谨慎小心,步步为营,就知道自己这招是玩倒了他。直到看够看爽之后,安迪才慢慢拨开那些长枪短炮,悠哉道:“你们果然是把宋大少吓到了,这么多问题,怎么好一口气回答呢?我看还是我来长话短说吧。不过这一次,你们可要保证不能歪曲事实,也不能断章取义了。家源,你看这样行不行?” 宋家源听他如同少年时一样称呼自己“家源”,一时出神,什么也没说,只是点头默认。 这一切反应安迪当然尽收眼底,他只是神色如常,看上去轻松自如:“其实啊,同学会那次根本是个误会来的。我同宋大少是中学同窗,大家感情很好。那次不过是想替他拿一杯酒,不巧被旁边的侍应撞到,就整杯打翻在他身上。这场面给旁人见到,当然就借机大做文章。其实以宋家的地位和宋公子的为人,试问全香港又有几个人会愿意与他为敌呢?难道我不想再干这行了?你们说是不是?” 记者们有的点头,有的却半信半疑。安迪给的说辞似乎是存心编来搪塞媒体的,论冲突论爆点都离八卦头条的新奇度有一段差距。 左安迪又道:“我知道这个答案大家回去不好交差,今天就当多谢各位捧场,一会儿请摄影记者到背景板前,替我同宋大少照一张合影。呐,你们知道,我近来很少拍看板照了。不过为了客户,也为了我这位老友,希望大家回去,可要笔下留情,多写些好话啊。” 记者们如获至宝,便对他的官样说辞睁眼闭眼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完结的两篇文打算做个志,在微博上做了个印量调查的投票,希望看看大家是否有意向。另外大家有什么意见和想法也欢迎提出,非常感谢。链接见下。 《义海风云》及《追逐》个人志印量调查 ☆、第 10 章 次日的报道果然版面可观。这样的活动一大要旨便是博取眼球,只要客户的logo清楚印刷在报纸上,报道又不是负面,活动便算圆满。公关公司与客户双方也都皆大欢喜。 左安迪在前一晚直等到活动完毕,盯着手下人挑选完现场照片,又一封封邮件把新闻稿发给媒体,确保万无一失才回家休息。他习惯了事必躬亲,像这样的活动,应酬得再凶,也会坚持完成手头工作。大概在酒醉时,一对上电脑屏幕便瞬间清醒,也算得上他的个人绝技之一。 然而工作完成,酒精就又发挥应有的作用。安迪处理完手上的公务,很快就睡得人事不省,公司同事熟知他的习惯,自觉自发会将他送到公寓,安置妥当再悄悄离开。 这项任务繁重又艰巨,通常是交予公司内最新最好欺负的新丁。罗少康初来乍到,当然是不二人选。 安迪第二天醒来,径直走去浴室冲凉。漆黑的房间还留着夜的影子,他也不惯开灯,在黑暗中凭记忆摸索道路。直到脚下绊到异物,险些摔跤,才意识到公寓里原来有外人。 打开灯,睡眼惺忪的罗少康捂着肚子同他道早安。 “昨晚你就睡这里?”安迪拿拖鞋指了指地板。 “你昨晚吐了很多次,我怕你半夜起来继续,怎么知道一不小心就、就睡着了。对不起,andy哥。”罗少康说得诚恳,十分愧疚地低头。像是中学里那些资优生,难得犯一次小错,便恨不得下跪忏悔,觉得自己罪不可恕。 左安迪从来都不是这样乖巧的学生,现在却也明白先生为什么会钟爱这样的孩子。乖巧温顺,的确惹人怜爱。 “我不是怪你,是怕你受冻。”安迪亲自俯身,将男孩扶起来,“就算大厦里有暖气,也经不住睡地板的。又硬又冷,哪里休息得好呢?” 他是第一这样语气温柔地同罗少康讲话,和风细雨一般,滋润得男孩心中柔软一片。罗少康几乎是结巴着道:“不,不,很好的,休息得很好。” “你在这里耽误一夜,家里人不会着急么?”左安迪拉着他到沙发上共坐。 “我自己一个人住。” “大家族,规矩多,不习惯?” 罗少康垂下头:“规矩是次要。我怕我自己做的不好,连累姐姐。” 左安迪很赞同地点头:“宋家大太太,的确不易相处。要是我没记错报道上的时间,你出生时,你姐姐便跟宋先生了……那你也是在宋家长大?” 罗少康没听出安迪这个“也”字,是说他与宋家源同一屋檐成长,只老实道:“我5岁才被接进宋家。大学就住宿舍了。毕业也没回去,自己出来租屋住。” “自力更生,是个好孩子。” 罗少康有些羞愧:“学费和生活费,都是靠宋家支持。我学业并不拔尖,也没有奖学金可拿,算不上自力更生。” “你肯这样说,至少是诚实可靠。”安迪赞许道,“萧老板没有荐错人,看来日后我还得要谢他。” “萧老板是个好老板。” 左安迪大笑,在沙发上坐下:“看来你要求不高,他的确是个好人,但是好老板却实在称不上。对作品要求高,人工出的又低,又要马跑又要好马不吃草。还不是个十足十的扒皮精!” “andy哥……”罗少康愕然。 左安迪又一笑:“你别忘了,我以前也替他打过工的。” “我,我知道,我收藏了你那时期所有的杂志……” 分卷阅读11 - 分卷阅读12 左右逢源 作者:日照江南岸 分卷阅读12 左安迪实在喜欢这种受人追捧,被人虔诚仰慕的感觉。特别像罗少康这种青年,眼神是清澈的,语气是清新的,与那些油嘴滑舌、别有用心的追求者大不相同。被这种人喜欢,就像是扑面一阵清风,不需要抽出任何力气应付,只要闭上眼享受就好。 “是么?那些连我都未必集全。下次有机会,一定要带我参观你的收藏。唔……要是没记错,你好像,还写过一篇赞我的文章?” “笔力不够,写不出andy哥十分之一的好。” “原来老实人说起场面话来,也是这么浮夸的?”安迪靠在沙发上仰面发笑。 罗少康认真道:“我是说真的。andy哥,andy哥是我人生偶像。” “偶像?” “我想学andy哥这样做人。” “好新鲜,我见过别人模仿我的长相,我的声线,却没见过有人要学习我的样子做人。”左安迪屈肘支在沙发靠背上,撑住脑袋,歪头打量罗少康,“你昨晚是不是也喝多了,给酒精烧坏了脑袋?我们之前都没有见过,你怎么知道我是如何为人?” “我中学,也是念仁华的……” “原来是校友。这么说,我们竟是在学校见过?” 罗少康羞怯点头:“那时候我第一年入学,同学知道我家姐是罗瑶,看我的眼神都不一样。家源哥那样出色,我却样样平庸,处处受人嘲笑。那段时间,是我人生最不开心的日子……直到有一天,我一个人逛到学校后门的废弃仓库,碰见了师兄你。你那时,也有许多不愉快的事,可是你却安慰我,说那些会在背后说流言蜚语的,都是生命里最不需要在意的人,只要学会背对他们,照着自己的步伐前进,终有一天会发现,你人生的路向与这些人其实并无关系。” “是么,我竟说过这样文艺有哲理的话?怎么我自己竟不记得……” 其实他听罗少康说起那间仓库,便隐约有了印象。 当年自己因一张同性接吻照被记过,在整个学校都闹出轩然大波。一时间,同学老师们看他的眼神都充满嫌恶,本来还要遮遮掩掩的闲话变得越来越明目张胆,而那张令他蒙羞的照片更被恶作剧地放大了四处张贴。好像整个校园,都充满了恶意和针对。 宋家源当时已经出国,乔正邦也被父母勒令不许与安迪为伍。三人团体瞬时土崩瓦解。 碰见罗少康的那趟,正是左安迪最后一次去仓库。他并不关心低年级的新生,也没参与八卦。当时自己说的那番话,他的确还记得,不过那本是安迪拿来安慰自己的说辞,会讲给罗少康这位听众也是机缘巧合。如今安迪已无意再提旧事,面对罗少康一脸崇拜的眼神,只是轻描淡写,一笔带过。 “既然当年我有幸结下这么善缘,那么活该你现在给我打工,做牛做马,累死方休。”左安迪开他玩笑。 “那,那是我的荣幸!”罗少康没听出他口气里的揶揄,笑得一脸欢欣。 “啊,你这个人,真是奇葩。”左安迪见他如此,忍不住伸手去捏了罗少康的脸颊,拉近来,摘掉他的眼镜,上下左右打量,“要不是萧锦良亲口说过罗瑶是你姐姐,不然,我一定不会相信。” 罗少康被拉得与左安迪的脸凑得极近,近到连对方的呼吸都能听见。突如其来的亲昵让年轻人紧张起来,面色很快就有了变化,两颊微微发烫。他小声道:“我,我是没有姐姐那样的样貌。” “不,不是这个。”左安迪看够了,为他把眼镜架回去,道,“你们的确不像。但以你的相貌,比之时下当红的那些模特小生,也已十分够看。我是说,你姐姐这样厉害,十六岁出道拍片,十八岁嫁给导演,十九岁离婚与大她二十几岁的宋伯年拍拖,从宋家外室,做到现在登堂入室,出入都受人尊称一声‘宋太’。这样的姐姐,竟会养出你这样一个弟弟,想想真是匪夷所思。” 罗少康有些尴尬,低下头:“姐姐的那些事,我,我也没法评论……她毕竟养我长大,对我有恩,待我如母……”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左安迪听他情绪低落,便知道罗少康误会了他对罗瑶的看法,他面色寥落地笑一笑,“你大概没听过我母亲的传闻。” 罗少康惊讶抬头,他仰慕左安迪,当然做过不少功课,也知道左家太太当年的新闻。 有说当年城中知名大状在左家寓所离奇堕楼,左母也在现场。后来法庭的庭审记录流出,说是两人私通时被左家婆婆捉奸,男方试图爬窗逃逸,不幸坠楼身亡。左母虽然无罪,但毕竟有所牵连。这样的新闻发生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都有难以想象的压力。可罗少康听说,左母在事发后依然未曾放弃推销保险,她依然故我,偿还亡父生前欠下的债务。直到数年前,左家债务偿清,安迪在社交圈内站稳脚跟,并成立自己的公司,她才安然退休,移居海外。 “我又何尝不是一样?”左安迪自嘲地笑笑,“我们都是贪慕繁华的人,这热闹多事的都会是最适合我们的舞台,也到多的是和我们一样的角色。可你不同,你真的确定自己要走这条路,不会后悔?” 罗少康正要答他一句不后悔,口袋里的手机却骤然响起。 “先接电话。”安迪道。 罗少康按下通话键:“喂,姐?”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1 章 私自差遣司机的事很快就被罗瑶知道。她做了话题女王许多年,在记者中间也一定有一两个忠诚的眼线。 “姐,你听我解释,不,不关徐伯的事。是我,是我有急事请他来帮忙,后来我自己截到的士,就叫他回去。嗯……这只是巧合。是,我转到了万思公关,可这不关公司的事,不,当然也不关家源哥的事。……好,好的。那……就这样。”罗少康挂断电话,正对上左安迪探问的眼神,他抿了抿嘴,解释道,“姐姐知道昨晚借她名头摆了乌龙,很不开心。不过没事了,她很疼我,质问两句而已。andy哥你不用为我担心。” “我现在明白,为什么你会不一样。……你姐的确很宠你。”左安迪起身,走向浴室,“她既然晓得你转工,不可能不知道这是我的主意。可她却肯这样放过你。阿康,我真是不知道该嫉妒你,还是羡慕你。” 罗少康追着安迪到浴室门口,听见花洒的流水声,便自动止步。 “姐姐的确对我很好,可她打电话给我,不全是为了昨晚的事情。” “你大声些,我听不清。”左安迪脱了衣服走进淋浴房,水声很大,罗少康的说话声大部分被盖过。 “我说,andy哥你上次让我同姐姐提的那单ca 分卷阅读12 - 分卷阅读13 左右逢源 作者:日照江南岸 分卷阅读13 se,她有兴趣约你去商谈。”罗少康抬高了声量,却依旧不够响。 “什么?”左安迪似是没有听清,声音在浴室中传来,带上了浓浓的水汽。 “就是我外甥的百日宴,她想找你谈谈我们公司是否愿意操办。” 罗少康说这句话时,左安迪恰好关了水龙头。他围上一条浴巾从淋浴房中出来,一把拉开浴室门,满脸欣喜地看着罗少康:“真的?” 宋家小少爷的百日宴,是城中公关公司求知不得的工作机会。在香港首屈一指的宋家办喜事,几十年就只有那么一次,错过了这次小少爷的百日宴,下一次,恐怕要等到大少爷宋家源的婚宴才会有同样阵仗。 为企业办活动,与为名流家族办活动,一向是两块不同的业务。企业活动讲求宣传,而家族活动,则讲求格调与体面。前者高调,后者内敛。论收益,两者不相伯仲,但论人脉收获,前者远不能与后者相提并论。 宋家摆酒,可想而知会有多少达官显贵捧场,平时再深居简出的高官政客,此时也不能不卖宋伯年的面子。这样一场顶尖的盛宴,有最顶尖的嘉宾,最顶尖的食物,最顶尖的场地,再配上最顶尖的筹划。不可谓不引人注目。一旦接上这单工作,左安迪的公司便可名正言顺地晋升为城中富豪们邀请合作的首选。这样的机会,正是他梦寐以求,殷切盼望的,现在胜利有望,安迪当然不会轻易放过。 他问清罗少康见面的时间地点,便驱车前往。 宋家大宅,坐落在海旁的山坡林荫之中。大宅的前方近半公里,是一片修剪整齐的草坪,再向前,是忽然下切的悬崖。深色的岩石如同刀削斧劈,线条刚硬,站在大宅内的落地窗前,能看到一望无垠的海景。 清晰的海平面在眼前延展,如同有把尺将天空裁开,一半撒上了云,而一半注满了水,云在天上飘,而水又映着云。于是让窗前的人收入眼底的,又是完整的一片天。 左安迪没想到来到宋宅,第一个碰见的竟是宋家源。 宋家源当时正在窗前看海,午后的阳光将海面照得耀眼,连草坪的绿色也格外鲜亮。他见到一个身影,被佣人引着穿过草坪,然后大门打开,左安迪就出现在门前。 罗少康早了安迪一步到,已入房向罗瑶报道。这时佣人去通报了安迪到达的消息,很快,罗瑶便由弟弟搀着,从二楼卧房出来。 宋家源显然不知道他们在此的原因,罗少康一面下楼,就一面解释:“家源哥,姐夫说家祈的百日宴,想找andy哥的公司办,所以今天通知你过来一起商量。” 宋家源很意外地看看左安迪,又抬头去看罗瑶。罗瑶在楼梯上走得缓慢,一步一瞻,脸上只是浅浅微笑,露出一丝隐而不宣的胜利者的光彩。 “哎,我们这些高龄产妇,恢复起来就是不如年轻女仔。要你们久等,真是不好意思。”罗瑶走到沙发前,对站着的宋家源和左安迪比了手势请坐,“andy,第一次来,不要拘谨。家源,你父亲在书房有个电话,马上就到。” 宋家源却生硬地转身,抬脚向门口走去:“我先告辞。” “家源,别这样。你从美国回来到现在,还没见过你父亲一面。等会他问起,要我怎么帮你说话好呢?”罗瑶笑道。 宋家源道:“什么都别说,就最好。” “家源哥……”罗少康扶着姐姐,却显然为现场的气氛而不安。 罗瑶在弟弟手背上一拍,笑着斥责:“傻小子,你不该称哥的,家源名分上是你外甥,同家祁是一样的。称呼一乱,那以后整个宋家不都乱套了?” “宋家早就乱套了。”宋家源转过身来,冷冷道,“难道不是吗?从十八年前,你进门开始,从我母亲被你害得双腿瘫痪开始。” 罗瑶坐在沙发上,面带微笑,显出一丝无奈:“家源,你不怕在外人面前宣扬家丑,总也该想想你父亲的面子。你母亲的腿是场意外,怪不了别人。我知道你们母子接受不了,想找个人来责怪。只是这罪名我白白背了十几年,现在我自己有了骨肉,我实在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的妈妈被人冤枉是害人的祸胎。我求求你,别再将这些事再挂在嘴上了。不然闹大了,损我一个人的名声事小,搞臭了宋家的名声,叫你父亲的颜面何存呢。” 左安迪看她神态举止,才知道外面那些批她没演技的影评人都是瞎子。这样水准的演出,就是专业的话剧演员都演绎不来。罗瑶的神态语气,拿捏得行云流水,天衣无缝,隐忍、无辜、大度、无奈,各种情绪被她融会贯通,表现得一气呵成。 宋家的矛盾在左安迪眼中,早不是一件新鲜事。在中学的时候,他便听宋家源说过,那个叫罗瑶的姨太太,手段不是一般的厉害。 本来宋家的大房太太,也就是宋家源的母亲安美欣,也是娱乐圈选美出身。只不过她初一当选,便嫁给了宋伯年,因此从未真正涉足演艺圈。彼时宋伯年的生意尚未做大,只是普通的一介富商,而宋家公婆却对媳妇要求甚严,逼得宋夫人日日如履薄冰,凡事诸多避忌,说话处处小心。 孰料这段辛苦日子捱过,宋家公婆遂即离世,宋伯年的生意又上台阶。宋家终于跻身香港一流富商行列,宋老爷的花心本性也开始显山露水。无休无止的绯闻折磨得安美欣夜不能寐,日积月累下,精神就熬出了问题。 不过这则传闻只在极小范围的圈子内流传。有说宋大太太得的是躁郁症,动辄就会发火,发起火来语无伦次歇斯底里,家中连佣人都走避不及,更别说是宋伯年。自从患上这个病,安美欣的命运便进入恶性循环。宋伯年绯闻越多,她脾气就越糟,她脾气越糟,宋伯年便越要找别的女人。 直到后来,宋伯年与外面的女人鬼混索性毫不顾忌,更是将罗瑶接进门来,公然对外承认,这是他的二房。 宋安美欣对此当然不忿。是她辛辛苦苦陪着宋伯年熬出了这番家业,如今却要她和其他女人分享一切,这是无论如何不能接受的。于是安美欣做了她人生中最错误的一项决定。她亲自到酒店找罗瑶的晦气,却在争执拉扯之间被掉落的灯架砸伤,压坏了脊椎,从此只能在轮椅上度过余生。 宋家源是母亲一手带大。虽然母亲对他的管教近乎严苛,但母子情深,血浓于水。因为母亲,他可以唯父亲的一切命令是从,但这不代表他就会对罗瑶有所容忍。因为不论外人如何评断,在宋安美欣母子眼里,罗瑶是真正毁了他们生活的人。 “父亲要是真的在乎脸面,又何至于有今天?”宋家源压抑许久,终于禁不住脱口而出。 “家源,你说什么?”威严的男声在楼上响起。是宋伯年从书房出来,他在 分卷阅读13 - 分卷阅读14 左右逢源 作者:日照江南岸 分卷阅读14 走廊边,从上向下俯视着厅中众人。目光如刀,凌厉地在每个人脸上扫过。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2 章 厅中的人都不说话了,包括宋家源。 他在父亲面前始终是个听话的儿子。宋安美欣在那次惨痛的失败经验中失去了太多,不过她学到了一点,就是要在宋家生存,最重要的是不能违背宋伯年的意志。宋家源深受母亲熏陶,也一直很好地贯彻这一点。只要是宋伯年开口,再难以下咽的怒气,他都能一口吞下。 “真是失礼,客人第一次到访,就看到家门不宁,母子不睦的场面。”宋伯年拄着拐杖到听众,在罗瑶的搀扶下坐到沙发上。 左安迪很得体地站起来,点头致意:“宋先生,初次见面,请允许我自我介绍,我是左安迪,eventus公关的负责人,也是阿康的上司。您尽管放心,这里发生的一切,没有外人会知道。” 宋伯年双手握着拐杖,放声笑道:“andy,你叫andy是吗?呵呵,不用那么紧张,反正我宋家的事,外面那些的该知道和不该知道的,早就都知道了。” 他停顿了一下,再度扫了一眼宋家源,眼神凌厉。当那视线转到罗少康脸上,就明显柔和了下来,宋伯年继续说:“听说,阿康是刚刚转到你们公司工作,是么?你说说,他干得怎么样?” 左安迪看了一眼紧张得直搓手的罗少康,笑得眼如新月:“阿康勤恳又能干。现在很少见这么上进踏实的年轻人了。” 罗瑶在旁道:“之前宋先生说要给阿康在集团里安排一个职位,都被阿康推掉。andy,看来你们公司的吸引力,竟比宋氏要大得多。” “那怎么敢当?”左安迪向前坐了坐,“不过社交圈新鲜热闹,对年轻人的吸引力的确非同寻常。” 宋伯年道:“不仅新鲜热闹,诱惑也特别多。这孩子从小老实,也的确缺乏历练。现在有机会锻炼一点,也不完全是件坏事。怕只怕凡事有度,过犹不及,是不是?” 罗瑶微笑着伸手在宋伯年膝上拍了拍,冲左安迪道:“看,家源现在大了,宋先生就拿阿康当孩子来管教。还好现在又添了个更小的让他分心,不然阿康听不腻啊,我这个做姐姐的耳朵都要听出茧来了。” 左安迪只是点头微笑:“宋先生不用担心,我一定会看着阿康。不过我相信,他这样勤力又正派的孩子,根本不需要我们操心。” “那就请你多费心。”宋伯年回头又看一眼宋家源,握着拐杖敲了敲地毯,“家源,你还不坐?” 宋家源是从来不会违背父亲的命令的,在宋伯年发话之后,便坐到左安迪对面的沙发上,只是仍然不发一言。 宋伯年没再盯着他,转头去看安迪:“andy,听说你们公司活动做得十分不错。我这个老朽虽然腿脚不方便,这两年去不了几场宴会,但阿瑶对你的评价很高。好像……昨晚中环广场的圣诞亮灯也是你们办的,对不对?我看电视上也有报道,很好。” “宋先生过奖,昨晚阿康也在,没他帮忙,好多事我一个人也忙不过来。”左安迪没有居功,反将夸奖归功于罗少康。 他不是不会看眼色的人,先前几句话便看出宋伯年对罗少康的疼爱,那份关心甚至不亚于对亲生骨肉的关怀。罗氏姐弟在宋府的受宠程度可见一斑,左安迪是个敏锐的人,永远知道该在什么地方做正确的公关。 “他一个新人,能帮上什么忙,不添乱就够好的了。”宋伯年嘴上虽如是说,笑容却不由浮上眼角,“andy,今天叫你过来,是想将家祁的百日宴交给你筹办,问问你有什么想法。费用的事,一切好办。” 左安迪有些受宠若惊:“我以为我只是候选之一。” “看,这就是商场,分分钟都有变化。有时候变坏,有时候也会变好。现在决定已经做出,你们公司已经雀屏中选。除非……你不想接这单生意。”宋伯年道。 “怎么会,我求之不得。”安迪道。 “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选你?邹兆轩的公司资质更优,他父亲与我还颇有交情。”宋伯年问。 邹兆轩是出名的业界奇才,他们的公司业务广泛,除却公关,更包揽广告、媒体购买等等项目。安迪虽然在本行专精,但论规模,仍不能同那样的大集团相比。 左安迪的眼睛扫过宋家源,然后道:“因为……阿康为我说了许多好话?他是我的福将,自从有他帮忙,我真的轻松不少。” 宋伯年笑起来:“孩子的话,听极也有限。我选你,是因为宋家已经有太多事情被人知道,被人谈论,我知道家祁的百日宴很快会是一桩新的谈资。只要可以,我绝不会让一个原本不知首尾的人牵涉进来,这等于多请一张嘴来讲宋家的是非。你是阿康的老板,如果我没有记错,你似乎也是家源的朋友,其他的公关公司,没有人会比你更清楚宋家的情况。所以这件事,由你负责再合适不过。” “是同学。”左安迪更正道,“我同家源,是同学。” 宋家源在对面,看了他一眼。 宋伯年笑,他虽然老迈,但也看报纸,也知道那个戏剧般的不和传闻:“我知道,你们有些误会,不过我相信已经解决,不是么?” “是的。”左安迪答。 “好吧,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们年轻人了。记住,不管你们过去有什么矛盾,我没兴趣知道,也不想知道。我只要求这件事情,你们能合作得顺利。家源,家祁的百日宴,我要你全权负责,一定要办得体面风光,声势要大。我要让外面人知道,就算多了一个儿子,我宋家也没有任何改变。我宋伯年的大儿子,不会因为多一个弟弟分遗产,就对一个襁褓中的婴儿诸多心生妒忌。你听见没有?”宋伯年在商场上,以独断专行闻名,当他宣布的事情已成定局时,语气便有这样不容置喙的强硬。 “爸……”宋家源终于按捺不住。 他愿意回来的原因,有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要安慰他受到伤害的母亲。罗瑶诞下一子,这无疑意味着一种胜利。在这两个女人的战场上,任何风吹草动都能打击对方,而生下合法的遗产继承人,无疑是其中最致命的一种。 现在宋家源被命令来筹办百日宴,分明是在母亲伤口撒盐。家源不知道这是父亲的想法,还是罗瑶的主意,他只觉得自己不能听任这样的情况发生,无论他怎么遵从母亲的意思,对父亲千依百顺,都不能阻止他对此提出抗议。 “我不能负责这件事。”宋家源说。 “家源,这句话我就当没有听到。”宋伯年连一点机会都没有给他,拄着拐杖 分卷阅读14 - 分卷阅读15 左右逢源 作者:日照江南岸 分卷阅读15 站起身,往楼上的房间走,他的步伐不快,却丝毫不见迟疑,“从来没有人可以推翻我的决定。你听清楚,这已经是一个决定。如果你真的为你母亲着想,就最好不要和我讨价还价。” “我……”宋家源当然明白,宋伯年最后的那句话意味什么。宋安美欣自半身瘫痪以来,生活已经不能自理,全赖宋伯年赡养。她无疑已经被打入冷宫,而宋伯年若想让他不好过,不过是一句话的功夫。 “我们会把百日宴办得妥妥当当,你放心,宋先生,不会有任何差池。”左安迪满面笑容地站出来说话,终于将这场不快的对话结束。 “我也希望如此。”宋伯年留下最后一句话,便在罗瑶的陪同下上楼。 客厅里,只留下左安迪、宋家源,还有罗少康三人。 “我、我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对不起,家源哥。”罗少康尴尬开口。看样子,他是真的不知道内情,或许罗瑶在此之前也一直隐瞒了他。 宋家源没有心情听他道歉,也没有心情真的坐下来商谈宴会的细节。他站起来,迫不及待要离开这个令他窒息的屋子:“既然笑话也让人看够了,我也没必要再留在这里。抱歉,现在我要去看我母亲。你们要是想开什么策划会议,请自便。” “你母亲难道不住这里?”左安迪看到他拎起外套一副要出门的样子,不禁问道。 “去年她就被迁离了主屋。”宋家源指向窗外不远处的别墅,他回过头来,狠狠看了一眼罗少康,道,“因为有孕妇说,她的存在妨碍心情。” “对不起,对不……”罗少康的眼神愈发愧疚了,只是垂下头,一味道歉。 左安迪拍了拍他肩:“这不是你的责任,你没有必要这样。” 宋家源冷哼了一声:“你们要明白,我不会参与筹划什么宴会。” “当然明白,所以才需要我的存在。”左安迪道,“你父亲只是希望外人认为你有参与,而我会为他保证这一点。” 宋家源一怔,他似乎没想到安迪会说这样一番话,顿了一下,才看着左安迪道:“谢谢。” “这只不过是生意,宋家源。”左安迪目送他离开,“我希望你最好别有什么误会。”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晚上三更,欢迎大家多多留言> < ☆、第 13 章 就在左安迪离开宋宅三天以后,他发现,要办好宋家小公子的百日宴远不如想象中那么简单。 宋家小少爷的生日不偏不倚,正落在情人节当天。而这一天,不仅是情侣约会的高峰日,更是婚宴的热选日期。几乎全城的高档餐厅和酒店的宴会厅都被预定一空,想找一间有档期又足够气派的会场,难度跟凭空造出一间来相差无几。 “现在只有两个办法,一,看看有没有未付定金的预定,说服餐厅经理把会场让给我们。二,再找其他备选。”左安迪在会议室里,看着屏幕上投影出的材料,总结道。 乔正邦并不常来公司报道。但宋家少爷百日宴算得上是公司的头等大事,惫懒如他,在接到了安迪的电话之后,也乖乖到公司参加会议。 “先查一遍清单上的酒店。阿康,把酒店经理的名单和联络方式打印出来,给我预约见面,越快越好,对了,按宋家的偏好排序。”左安迪吩咐道。 “好的。”罗少康应了一声,收拾起会议桌上的资料,就出去做事。 乔正邦用肘撞了左安迪一下,看着罗少康忙碌的背影,在他耳边低声道:“就这样随便差遣人家?” 左安迪笑:“怎么差遣不起?你不知外头多少人排队要给我打工?” “是是是,你andy哥魅力大。怪不得外面人都说,我们公司的员工十男九基的了。”乔正邦道,“不过,听说他姐姐罗瑶可是对这个弟弟宠爱得要命。就连宋家老爷子都爱屋及乌,当他亲生儿子一样看待。万一这身娇肉贵的少爷熬不住了,回去告你一状。我们还有饭吃?” “怎么,你怕了?宋家正牌少爷你都不怕,怎么现在胆小起来?”左安迪反问。 “这不是提醒你嘛,小心驶得万年船。对了,说起家源,听说这次活动要他负责筹办。场地选择,你不打算找他商量?” “你手上的这份清单我已经传给他。至于要不要给意见,是他自己的选择。阿邦,这件事他究竟有多想参与,你不是不知道。” “这么说,你还是在意他感受的嘛。”乔正邦观察着左安迪的表情,小心试探道。 左安迪将手上文件甩在桌上:“你旁敲侧击,有话不妨直说。你和我,还需要这样兜圈子么?” 乔正邦耸耸肩:“哎,我只是看到报道说你们冰释前嫌,为你们高兴嘛。你们……真的没事了?十几年前的误会,都一笔勾销了?” 左安迪道:“本来就不是误会,又谈什么一笔勾销。” 他同宋家源,可以说连开始都不曾有过,何谈得上结束。 左安迪不知道那种爱恨不明的感觉究竟算什么。好像他对家源的感情,从来就没有理清过,就连是谁辜负谁都说不上来。要他为一段子虚乌有的感情画上句号,又是从何说起呢。 左安迪苦笑了一下,转脸向走廊看去。罗少康已向会议室走来,手上是一张新鲜打印的宴会厅清单。 “按照我们现有的资料,这十五家酒店和餐厅的预定还没有最后确认。旁边是经理的电话,需要我一个个打电话安排见面吗?” “等等。”左安迪接过清单,皱眉扫了一遍,“十五家?跟他们见完面,怎么也要花一个星期。我只得一个人,就是跑断腿也不够。” 乔正邦见他目光向自己扫来,连忙举起双手求饶:“嘿,andy,你可别打我的主意,我的女朋友们会向你集体抗议的!再说,让我去谈判,只会坏事,你确定要这样冒险?” 左安迪笑笑,拎起一支笔,交给罗少康:“刚才说的是按宋家偏好排序,现在麻烦你把你姐姐最喜欢的五间圈出来。” 罗少康愣了一下,随即接过笔,俯在桌上标注。 “看,这就是有内线的好处。”左安迪向乔正邦得意道。 乔正邦笑:“呵,从以前就是,论偷懒的本事,你天下无敌。” 宋家祁是罗瑶的儿子,虽然罗瑶在宋家没有正式注册的名分,可她在宋伯年面前的分量由上次会面便可见一斑。左安迪善看人眼色,他在这行业立足,凭的也是这一门本事。知道自己真正的客人是谁,很大程度决定了项目的成败。 有了罗少康的帮忙,他们的目标很快由十五个缩减到五个。安迪拨通了清单上顺位第一的浅水湾酒店西餐厅,那里的经理他曾在 分卷阅读15 - 分卷阅读16 左右逢源 作者:日照江南岸 分卷阅读16 过去活动中见过,一个电话,便约定了下午见面。 浅水湾酒店,顾名思义,位置在浅水湾,背山面海,离宋家大宅车程也不远。宋家小公子年幼,能免去长时间的舟车劳顿,一定有益无害。 酒店是维多利亚风格,天花上的铜质吊扇,配上精致复古的家具,颇具南国气息的回廊,再加上丰富的采光和茂盛的植物。在这里,随随便便一举手一投足都能入画。左安迪能理解罗瑶为什么喜欢这里,酒店的位置低调,不用受游客和平民的骚扰,而环境又足够优雅,即便是狗仔偷拍也能显出其品味。像她那样注重曝光的人,所考虑的细节必然繁多。这地方清静高贵,实在是衬得起宋家身份的地方。 更幸运的是,左安迪刚刚知晓之前预定宴会厅的客人,已于两个小时前来电取消。也就是说,如果宋家同意,那么会场这个大难题,就会迎刃而解。 “这里的一切装修都有至少50年历史。”酒店经理不无自豪地介绍道,“我们竭力保证它的原汁原味,即便修复,也依最小限度进行。” 左安迪自己一人前来会面,对面前见到的一切十分满意。他沿台阶走上二楼,从开放的平台上向下眺望大厅,仿佛已能够想象活动当天宾客如云的情形。 而经过这一场活动,eventus也不再是一间普通的公关公司,他们会是城中巨富首肯的合作伙伴。今后他们接待的客户和接手的生意都会大不相同。邹兆轩的盛世公关,再也不能独占他的富豪市场,而左安迪的万思,会从这一刻起迎头赶上。 “这扶手,是新修的?”左安迪抚着手下的栏杆,觉出手感上的差异,便问。 经理忙解释道:“也有十多年了,旧的栏杆年久失修,发生过一次事故,那以后我们就换了一批。花纹和颜色都是一样的,除了年份不同,外观看上去没有一丝影响。” 左安迪从经理的口气中捕捉到一丝异样:“事故?什么事故?” 经理果然不自在起来:“额,一位客人,从楼梯上摔了下去。其实也……不是酒店的责任,我们只是为了排除隐患,才在事后又做了一次安全检查。将所有老旧的把手和栏杆都换了一遍。andy,你放心,这里绝不会再出同样的事情。这十多年来,酒店再没发生过一起事故。不信你可以查看记录。” “那么,宋太太也知道这起事故?” “宋太太?” “罗瑶。” “哦,那位宋太太……当然,她知道。”经理恍悟,笑着回答。 “她知道?”左安迪看到他微笑,笑容底下似有所指,带一点讥讽,却又小心隐藏起来,不敢张扬,分明在暗示了这背后另有文章,当下他警觉道,“十几年前……那起事故中受伤的是谁?” 经理没料到他还会继续追问,也知道事实终究无法隐瞒,便老实回答:“是……宋家大太太,宋安美欣。” “她是在这里摔成瘫痪的?”左安迪惊讶,哪里会想到那出改变了宋家两个女人命运的戏剧竟发生在这里。 十多年前他不过是一个孩子,还没有念中学,甚至没有认识宋家源。他当然不会知道,当年全城轰动的那则争宠绯闻就发生在自己的脚下。 经理见到左安迪脸色微变,担心他改变主意,急忙道:“那只是一场事故,你可千万别有误会。这件事,宋家都没有追究过,不然罗小姐……不,宋太太怎么能这么多年继续来帮衬呢。” 左安迪看看他,心头闪过几套说辞。他并不会就这样打草惊蛇,在心里计较定了,面上只是一脸轻松,拍着经理肩膀若无其事道:“是啊,宋太太之前也跟我提过要找这里,只是怕你们没有档期。” 经理接嘴:“哈,她也同我提过。熟客嘛,当然不一样。不过别人实在预定的早,好在一直没付定金,这不,刚才对方就来电话取消了。看来老天也要我做宋家的生意。” 左安迪听了,只是点头微笑。 原来罗瑶早就属意这里,只是担心由自己提出宋伯年会觉得她别有用心。她知道场地一事自己会是最后的拍板人,所以无论怎样兜圈,选定的都会是这里。只不过罗瑶需要一个中间人,把她最中意的场地提交给宋伯年看。这样她就好借机扎宋家大太太一刀,自己又落得干净。这一招借刀杀人,算盘实在打得太妙。左安迪几乎可以确定,那个取消的预定很可能也出自罗瑶的手笔。 “我看这地方不错,我一定会向宋先生宋太太报告的。只是订金,恐怕还要等几天才能给你。可以吗?”左安迪仍旧不动声色。 “好,恭候佳音。”经理在酒店大门前恭送他离去。 左安迪出门拿车。车窗玻璃内倒映出酒店的外观。茂密的植物,雕花的梁柱,映在深色的窗玻璃上活像一座阴森的古堡,到了漆黑无月的夜晚就会有女巫和蝙蝠出没,传出咒语和风琴的声音。 安迪笑了笑,所谓豪门生活的真相不外乎如此。那些童话般的梦幻情节,不过是泡沫中的假象。尔虞我诈,阴谋诡计,才是华丽表象底下的真实。他打开车门,坐进去,不由想起许多年前宋家源讲过的话。 他说:“我恨生在这样的地方。” “我也是。”左安迪发动了车子,握着方向盘自言自语道。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大家多多留言哈!谢谢啦! ☆、第 14 章 景物在车窗外飞驰,左安迪开车上了环山道路,在驾驶座上拨了通电话给他的死敌。 “今天吹的是什么风?你竟然会打电话给我,andy?”邹兆轩接到电话,毫不掩饰惊奇,也绝不放过时机揶揄,“我以为我们除了在伴侣的选择上不会有冲突外,在所有方面都要拼得你死我活的。” “不,你忘了,也有女人偏爱基佬的。你知不知道你追的女明星中有几个是我的密友,只要我在她们面前说几句悄悄话。呵,邹少爷你的蜜运就玩完了。”安迪不甘示弱。 “哦?那到时候我不介意也试试男人。andy,你看我的条件怎么样,有市场吗?” “你是在示爱吗?别开玩笑了,你不会有机会的。” “哈,你的自信心永远都是这么强。”邹兆轩似乎并没有闲着,电话那头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他按住听筒,轻声道了句“嘘,我在跟我女友通话”就把人家打发走了。 左安迪在这头笑了两声:“我很荣幸。” “我也很荣幸你在遇到困难的时候会想到我。”邹兆轩毫不示弱。 “你怎么知道是我遇到困难?”左安迪加了一点油门,“反过来,是我听说赵家公子的订婚酒席还没有落实场地,而你正因为这事焦头 分卷阅读16 - 分卷阅读17 左右逢源 作者:日照江南岸 分卷阅读17 烂额。如果这时候我帮你解决这个问题,你是不是算欠我一个人情?” 邹兆轩毫不例外地笑了,笑声中没有掩饰对安迪的质疑。 本来他们就是两种人。虽然同样从事公关行业,但邹兆轩出身世家,平步青云。他所拥有的一切都得益于家学渊源。邹父是著名作家,深谙美酒,与人投资各地酒庄,斩获颇丰。也因为他在这方面的权威,与城中不少富商都交情甚笃,人脉广泛,为儿子邹兆轩的盛世公关公司的奠定业务根基。 “andy,我知道你是个有办法的人。但是香港这个地方,我搞不定的场地,别人更别想搞定了。”邹兆轩说起这话来,颇有些自负,但他的话在大多数情况下,是没有错的。 只是今天是个例外,左安迪愉快地想。 他很快切入正题,问道:“有没有试过浅水湾酒店的西餐厅?” “情人节吗?早已经被人预定,我的助理昨天才和经理通过电话。” 左安迪在电话这头笑了一下:“那就让他们再通一次。两个小时前,那个预定刚刚取消了。” 电话那头停顿了一下,随即口气变得认真:“左安迪,你想要什么条件?” 左安迪笑道:“怎么那么见外?给同行帮个小忙,别搞得我这么斤斤计较。” 邹兆轩却很是见外地大笑了起来:“算了吧,你是在上整人节目,还是被人绑架了,在向我发暗号求救?” “你几岁了?” “是啊,我几岁了?你以为随随便便一个谎话就能让我上当?说吧,这就像商场的免费大赠送,andy哥你给我好处,不可能自己没有彩头。” 左安迪也知道邹兆轩是老江湖,不好应付,于是坦白道:“好吧,我的条件是,一,你带上订金在一个小时内滚过来付款。二,不要让别人知道是我告诉你这个消息。说是你的随便哪个相好的美女侍应生告诉你就可以。三,兆轩哥你是前辈,不要再叫什么andy哥,叫我andy。” “叫你andy,我的女朋友们会觉得我要变弯。”邹兆轩狡猾地一笑,“除了最后一项,成交。” “祝你艳遇不断,生意兴隆。”左安迪笑笑,挂掉电话。 等到罗瑶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事情早就木已成舟。就算事后知道,她也是有口难开。本来她就是为了避人耳目才如此安排,现在如意算盘打不响,也只好哑巴吃闷亏。怪只怪她千算万算,没算到左安迪的本事。 可就在安迪抛弃了顺位第一的备选会场之后,接下来的工作却变得困难起来。几乎所有的场地都确认了预定,就算没有交订金的那几间餐厅,也早有其他几个活动方排在等候名单上。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有罗瑶在从中作梗,唯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连一向是女友至上的乔正邦,也为此担忧地打过几次电话。 只是事情再困难再紧张,安迪都不至于慌乱。他在这个圈子独立打拼到今天,还不至于为了一个没名没分的姨太太而吓得脚震。 “有时候事情就是这样,上次圣诞亮灯的活动我们夺尽口彩,这次,幸运女神就站在了邹兆轩的一边。他抢先一步,订走了我的场地。只说我能怎么办,只能讲,上天是很公平的。天平向我们这里倾斜过一次,现在也是倒向他们那边的时候了。”左安迪应付了几次乔正邦,就没了心情,索性同他扯皮一番,然后匆匆收线。 办公室门外,罗少康捧了一堆资料,正在努力腾出手敲门。 安迪让他进来,在看到那堆照片时,就禁不住笑出声:“让你海陆空都不要放过,不是真的要去海陆空办活动啊。你找这些游艇的资料来干什么?” 罗少康道:“在做记者的时候,我跟过一年前eventus接的那个香水品牌鉴赏会,当时andy哥你也曾碰到过同样的问题。在最后关头,你把会场改到了一座游艇上,结果效果非常成功,反响很好。我就想,今次是否可以故技重施?” 左安迪看他一脸认真,真想像对宠物是的摸摸他脑袋,笑道:“是,那次是相当成功。不过那是香水,这次是孩子。三个月大的婴儿,不能吹风,更经不起颠簸。你能发散思维很好,不过举一反三之前,还需研究清楚状况。” 罗少康有些失望,他为了收集这些资料,已经熬了几个通宵。他低落地垂下头去:“那……那我再想其他办法。” “等等。”安迪忽然出声叫住他。 罗少康迈出一半的步子又收回来:“怎么了,andy哥?” “这是什么?”左安迪指着游艇照片上的一处岸上建筑,问道。 “这……要是我没记错,应该是刚建成的服装博物馆,说是请了得过奖的著名建筑师设计,采光和空间感非常出众,当时还出过不少报道。” 左安迪仿佛看见幸运女神正在照片里冲他微笑:“对!我也记得这则新闻。我还记得……这座博物馆是周文波家族出资的!阿康,你立即帮我查一下。博物馆的开幕日期是什么时候,我想,我可能找到了我们要的会场。” 罗少康有做记者的经历,办事颇有效率,很快就搞定了他需要的资料。 左安迪的预感没有错,幸运女神的确再次光顾了他。周家的服装博物馆预定在3月揭幕,内部的装修在1月就会完成。这意味着,如果左安迪能说服周家出借场地,就能如愿利用这段时间,搞一场别开生面的百日宴。 于是问题转移,现在的当务之急变成了如何说服周家。 周文波是左安迪与乔正邦的旧日同窗,为人宽厚,同安迪的关系也不坏。但不巧的是,这段时间是周家巡视海外工厂及店铺的日子,周文波早在一周前就离开了香港。左安迪打听了一圈,发现出借周家博物馆的决定权,现在正落在周文波的弟弟周文生的手里。 安迪不喜欢对人低声下气,尤其不喜欢对那些自己狠狠拒绝过的追求者们低声下气。当初与周文生扯上关系,实在是事出突然。要是早一步知道他同周文波是兄弟,恐怕就是freddie罢演出走,maggie把舞台拆毁,他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可人生的讽刺在于,最不愿意去做的,到最后却往往非做不可。 安迪从通讯录中翻出周文生的号码,稍作心理建设,而后打了过去。他没有低声下气,左安迪的字典里是没有“低声下气”四个字的。况且他觉得自己主动致电,已经是莫大的让步。对方十分合作,可能周文生对他的痴情超过安迪自己的想象,两人几乎是没有任何困难地约了第二天吃饭。而约会地点,就在周文生所属的游艇俱乐部里。 大概这次真的要上那艘新到埠的游艇了,左安迪不无自嘲地想。 分卷阅读17 - 分卷阅读18 左右逢源 作者:日照江南岸 分卷阅读18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5 章 俱乐部的装修比一般豪华餐厅低调些。整间餐厅最奢华的莫过于门口迎宾小姐的那一句,先生麻烦请报您的会员号码。到这间餐厅用餐,你首先需要有一艘游艇,雇上一个船长,几名船工,然后将其泊在这个俱乐部,付上数十万港元的保养费用。再之后,才可以带自己的朋友过来享用这里的餐厅,以及泳池、桑拿等等设施。当然,后者的费用另计。 平心而论,左安迪觉得这里的厨子与外头的顶级酒店尚有差距。但其优势也显而易见,周围行走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要么他们自己要么他们的亲友,都至少拥有一艘游艇,这种认知让身处这间餐厅的客人感觉安全。几百上千万元搭成的一道门槛,不动声色地将俱乐部内外分成两个世界。 左安迪看看餐桌紧邻的落地窗,夕阳在远处的海面映出一抹艳色。餐厅内的人或谈笑或密语,大约是欣赏惯了如此景色,没有一个在留意。 “这里景色不错,我在美国的寓所位于加州,除了游艇没有这里繁密,其余风光都同这里相差无几。”周文生在餐桌对面道。 “那真叫人意外。”左安迪笑一笑。 他一笑,周文生就要停顿一下才能说下一句话。这样的真情与率直让左安迪喜欢。 “是啊,所以我一看到这个海港,便一见钟情,不能自拔。”周文生说话的时候看的却不是海港,双目紧盯着前方的人,仿佛那才是让他痴迷的一道风景,“所以我买下最好的游艇,那里看出去的海平面更为漂亮。andy,不知今天,你有没有兴趣同我一起欣赏?” 安迪发觉,有时真情与率直过度,结果不是喜欢的倍数,只是变质成为厌恶。 “我有些晕浪。”左安迪笑笑,四两拨千斤,将那攻势消去,“若是去参观平地上的建筑,或许更加适宜。” “哦,你说那座博物馆。上月底刚刚竣工,现在内部装修,气味很大,我都不曾去过几次。那里面的环境,比之游艇,可是天差地别。”周文生也不是真傻,博物馆的事情安迪在电话里就曾提起,他既留心安迪的一切,自然也知道他费心打探的目的。 “vi,我今天来晚餐,并不是同你交易。” 周文生皱皱眉:“andy,你同人谈生意,都是这样强硬?” “因人而异。”左安迪笑笑。 “那我是否可以理解为,你对我格外残忍?” 左安迪道:“你是周文波的弟弟。” 周文生笑,他这样年轻朝气的人,笑起来也带些加州的阳光味道:“你与我大哥有仇?” “不。他是少见的几名与我无冤无仇的旧识之一。” 周文生愈发不解:“所以,这算是投桃报李?还是特别优待?你连一个机会也不曾给我。上次分别后,你就未再接过我的电话。今天约我出来,却又是专程令我失望?andy,我真不明白你的思想。” 左安迪笑了:“呵,长痛不如短痛。再过一段日子,你便会知晓我的苦心。” “我不要这样的体贴。你可以不上游艇,这也算不上是一门交易。你要借博物馆作场地,便尽管借去。我们可以先做朋友,只要你别急着拒绝。” 左安迪笑笑:“我们已经是朋友。” “真的?”周文生将信将疑。那种患得患失的样子,让安迪又心生欢喜。 大约真要过上一段时间,周文生才能发觉左安迪话中的真意。他的这位梦中情人对人憎恶反复,从没有什么能真正停留在他心里。与左安迪恋爱,是世上最甜蜜的折磨。因他上一刻会爱死你,下一刻却会宣布爱已成过去。他换男友,好比衣柜里的服装换季,除了看心情看样式,有时还看厂家与品牌,乃至其余人等穿着的历史。 “难道你觉得敌人会这样对坐用餐?”左安迪笑。他曾立下决心不与周文生纠缠。一来,是周文波的身份叫他有所顾忌,二来,他们之所以结识,起因并非自然。这本应是趟一次性的接触,如果深入下去,之后要切断怕就不是那样容易。 周文生却不知他这一片心思,兀自为这一个“朋友”身份暗喜,觉得聊胜于无,也笑道:“那我们就从朋友做起。” 左安迪无奈摇头,知道自己一番好心终是拦不住他飞蛾扑火。 “博物馆的装修到1月便会完毕,你何时需要丈量场地,何时要开始布置,随时可以告诉我,由我去安排。”周文生心情大好,对安迪有求必应,大开方便之门。 安迪只是不动声色,咽下杯中上等好酒:“那好,到时我给你电话。” 夕阳从海平线上沉下去,远处的海面消失在黑暗里,从餐厅的玻璃窗只能望见近处的栈桥,和栈桥两旁停泊着的价格不菲的游艇。 宋家源来到餐厅的时候,左安迪与周文生都已不在了。 宋家大公子名下无船,但宋氏公司占游艇会三成股份。他本人多年未曾现身本城,餐厅的侍应花了一些功夫才将那张斯文英俊的面孔与周刊上模糊的偷拍照片对应起来。 “啊,宋先生您问周先生在哪?周先生的桌子就在窗边。”侍应一直守在前台,这时朝厅中望去,才见到窗边座位空无一人,“咦,没见他们从前门离开。唔,可能……是从后门去栈桥码头了吧。” “码头?”宋家源的语调变了。 “是,那里有后门,出去便是栈桥,直通游艇泊位。”侍应体贴指路。 宋家源疾步走到窗边。大块玻璃纤尘不染,窗外栈桥近得像在眼前。两行街灯照出栈桥延伸的线条,在那直线尽头,一座游艇突兀地燃亮灯光。宋家源看到两个身影,一前一后登上船去。 宋家源甫回港时,周文生正好豪掷千万买下最新版意大利游艇,报章连篇累牍,报道那游艇的奢华富丽。就连游艇的名称,都被拿来与周家公子的绯闻大做文章。而如今,那名称正正映在被灯光照亮的白色船身上。 eros,爱神号。 优美的线条如同名称般高雅,在夜的背景色里显出傲视群侪的姿态。看来今夜,爱神号便要扬帆起航。他的主人,不知现在如何感想。 “宋先生,宋先生?”侍应见宋家源站在窗前出神,上前询问。不意间见到他脸上神情,便蓦地噤声,再不敢多言。 宋家源的身影映在透明的落地玻璃窗上,悠悠的,好像漂浮在夜里的一束离魂。他双眼径直望向前方,紧紧盯着那一艘白船。 “爱神号?这名字起得如此旖旎,是否希望每个上船的乘客都要拿来当做话题调侃一番?”左安迪进到船舱,见那船名不单刻于船身,更印在船上诸般器具,便不禁开玩 分卷阅读18 - 分卷阅读19 左右逢源 作者:日照江南岸 分卷阅读19 笑道。 “你是第一个,便由你而始开此先河吧。”周文生从柜子里拿出干净毛巾,递到安迪手上。 他那郑重神态让安迪不悦:“vi,我们已说清楚,只做朋友。你再这样,我立刻转身下去。” 周文生投降般告饶:“好好好,只是一时刹不住,口误而已。篮球场上尚有三次机会,千万别这么着急罚我离场。” 安迪笑了笑:“没有三次,你只剩一次。再一次,我就走。”说辞无情,语调多情,同样一句话,在左安迪口中却显出非凡魅力。 他过往的追求者们,不少便是折服在这矛盾的诱惑之中。 周文生眼巴巴地看他走进浴室,却是小心地半步也不敢踏进去。他的心在突突狂跳,这在周公子而言也是前所未有的。要命,他想,在这爱神号上果然氛围也大不一样。好像周围有无数双手,每分每秒都将他往爱的波涛里推搡。他是完完全全爱上左安迪了,周文生想。 可惜短暂的沉醉很快便被惊醒。船上的报警器忽然铃声大作,有不速之客不请自来。 “谁!”周文生疾步走去舱门口,他恨有人不尊重他的存在,更恨有人破坏这个时刻。 可满心要惩罚不速之客的周公子,想也未想就钻出了船舱。谁想到,他一出甲板便吃了迎面一记重拳,两眼发黑,头脑发昏,连来人的面貌都未曾看清,便向旁边摔倒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6 章 “什么事?”连安迪都听到了动静,他衣服解了一半,又匆匆扣上,推门出来看到眼前的景象,却不得不停下脚步。 “你在干什么!”左安迪看着站在门口的宋家源,几乎是质问着说出这句话。 宋家源的胸膛仍起伏着,像是随时准备再给周文生一拳。周文生捂着鼻子从地上爬起来,他扶着甲板上的座位,慢慢支起身体。 左安迪见到甲板上有血。 “要不要紧?”他的目光从宋家源脸上移开,上前搀扶周文生。后者看上去十分疼痛,不知这一拳是否将他的鼻梁打断。 左安迪让周文生移开双手给他看脸上伤势,人刚弯下腰,就感觉背后忽然一股猛力,肩膀被人抓住了。左安迪被那力道拉起来,感觉自己的手被人拖拽着,脚步不自觉地跟着移动。他来不及挣扎,只赶得及在离开游艇之前用最镇定地语气同周文生说:“先别报警,等我回来。” 宋家源把他带到栈桥的另一头,街灯照不到的地方。这里漆黑一片,让他们彼此都感觉安全,是个能停下来说话的地方。 “你不想说些什么吗?”左安迪被带到这里,反而冷静下来。他不再挣扎也不打算质问,只看着面前的宋家源,等他开口。 宋家源却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种熟悉的失望只叫左安迪好笑,他想要一个解释的时候,总是什么解释都没有。 宋家源深呼吸了一下,终于说:“现在的你已不必再这样做。” 可这话里的指控委实太多。“现在的”他,“不必”,“再”,“这样做”。字字句句,无不在指责,好像说过去的左安迪为了生意为了生存曾用肉体交易,现在的他仍旧不知自爱,故技重施,自甘下贱。 左安迪禁不住笑起来。他的笑容让人心寒,至少让面前的宋家源觉得如此。像是他面对指控无心辩驳,反以为荣,有一种破罐破摔的堕落。 “不要再这样下去。”宋家源又道。 左安迪交叠双手,站在对面看他,索性给够宋家源时间,看他还能说出什么对白。 “不要再继续。”宋家源只是重复着。 左安迪不禁有些失望:“这就结束了?我以为道德先生会有什么新鲜台词。十几年来,你竟学不会一条新颖的理由。抱歉,我也是一样的执拗守旧。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如果是因为当年我……” “别太高估你自己,宋公子。我与谁交往,都是凭自己喜好。有时候不要将自己抬得太高,将别人压得太低。不然当你发现事实,容易形成落差,心理承受不了。” “不要再找借口,你找周文生,是因为要用他们家的场地。” “哦,是罗少康,他告诉你的?” “是阿邦。” “呀,看,我差点冤枉了你的小舅父。”左安迪笑道,看着宋家源的表情一点点变得僵硬,他自己的脸上就笑得越发开心,等他欣赏够了也笑够了,左安迪就板起脸,正色道,“听着。我在这一行打滚许多年,如果每一桩项目都靠睡,那么到现在,也不差这一个。你明白吗?” 宋家源说不出话来。 “你是在心里计算我睡过多少个吗?”左安迪笑。 “不是。” “呵,算了,我从来也不知道你心里想些什么。也没兴趣知道。”左安迪放弃再与他对话。与宋家源说话的无趣之处在于,他总是无意透露自己的想法,却一味想知道你的。这种不对等仿佛理所当然,就像他是宋家的大公子,在学堂里所有的老师学生都必须让着他。他说的话就是皇命,而一切其他人、事,只是他意志之下的道具。 左安迪感觉厌倦,要走。连道别都不想说。 他转身,忽然被人用力拉回来,再然后,有一双唇贴上来。在来不及反应的刹那,宋家源吻住他。 这绝对不是一个误会。吻很深,也很长。是明确的,带着炙热爱意的接触。 左安迪一意识过来,就用力推他。这种一厢情愿的做法的确就是宋家源式的,他要说就说,要吻就吻。这个看上去温柔斯文的男人,骨子里就是这样自私并且霸道。 左安迪挣扎了一会,才终于推开他。他不会承认有那么一瞬间,他拒绝的力道弱了,是因为他在享受那个吻。 脑中有个声音告诉他,是宋家源在吻他,不是别人。 “够了。”待到左安迪终于摆脱了禁锢时,说话时已变得冷静节制。 宋家源的眼神却还沉浸在刚才一刹那的接触中。他瞳仁深邃,眼圈微红。若叫旁人看见这情形,简直不知是谁强吻了谁。 “你要公开吗?公开宋家大少爷是个基佬,让宋伯年知道他寄予厚望的儿子喜欢的是男人。不过不要紧了,他现在还有一个继承人,不是吗?”左安迪擦了擦嘴,毫不留情地给他致命一击。 相识多年的好处就是,知道什么是对方的软肋,随随便便一下,就能让对方毫无还手之力。 安迪说出这一番话,宋家源果然就没有再阻拦他。钳住他肩膀的双手慢慢松开,垂到宋家源的身侧。 “你走吧。我还有话跟周文生谈。” 宋家源看了一眼左安迪。 分卷阅读19 - 分卷阅读20 左右逢源 作者:日照江南岸 分卷阅读20 “你管不着了。”左安迪再一次强调。 他本来就管不着。鬼迷心窍,一时兴起。宋家源本来就不应该到这里,他不应该在乔正邦嘴里问到左安迪的行踪,然后又疑神疑鬼地冲过来。不应该为一个莫须有的猜测大动肝火,然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对左安迪作出这样的告白。 或者,左安迪不会认为这是一个告白。 连道歉都未曾被接受的人,没资格提出告白。 左安迪看他一眼,什么都没再说,转身离去。宋家源终于没有再追。 左安迪本要回去周文生的游艇,直走出一段距离才见到,周文生的身影掩在某个街灯的立柱下面。他像是站了很久,鼻子里流的血已经止了,衬衫还没换掉,斑驳的血迹显得十分狼狈。 “你还要上游艇换衣服吗?”周文生见安迪迎面过来,问道。 左安迪摇摇头。他衬衫前襟有一块明显的红渍,他们用餐的时候,被边上奔跑的孩子无意打翻了桌上的红酒。周文生说游艇上有淋浴,也有自己备用的衣服,左安迪便跟他上去换洗。事情就是这样的凑巧,或者说,是不凑巧。宋家源到时,见到的只是左安迪跨进浴室,便以为他为了生意献身,于是对周文生挥拳相向。 “你……没事吧?” “鼻梁没有断。好在未曾整容,不然前功尽废。”周文生还有心情开玩笑。 “对不起。” “不是你的错。”周文生十分温柔地看着他,那眼神甚至让左安迪感到一丝抱歉,“我也不会报警。” 左安迪唯有道:“谢谢。” “他是你的男朋友吗?”周文生神色平静。 那平静才让左安迪愕然。他有很好的媒体公关功夫,常要应付突然杀到的狗仔,迅速地改变脸色,将真实表情掩盖,这时也警觉地换上一脸轻松:“没有,当然不是。客户而已。只是从小认识,算是旧交。宋公子他还要成家娶妻,名誉对他颇为重要,请你不要误会。” “可是我看见他吻你。”周文生淡淡道。 左安迪这一次终于认真看他,仔仔细细地打量他的面孔,不再当他是之前那样简单,更不再相信周文生是想象中的那样容易打发。 “我喜欢你这样看我。”周文生笑,“比之前认真多了,就像你看宋家源那样。” “我当然要认真看你。你也是我的朋友,vi。”左安迪开始觉得,他与周文生,不大会是普通朋友那么简单。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7 章 与周文生谈妥场地事宜,左安迪将博物馆的照片交给罗少康,由他转交给罗瑶。浅水湾酒店的预定泡汤之后,罗瑶对场地的要求就诸多挑剔。左安迪知道这背后的玄机,对方不点破,他也懒得费工夫去周旋。 周家的博物馆是名师杰作,在博物馆内举办宴会更是空前绝后。罗瑶爱出风头,这个风头既轰动又自然。她衡量过后,自然就不得不同意。 这次活动左安迪依然打算叫maggie搭档。建筑物里一片空旷,光设计现场的搭建方案就有一阵好忙。几个不间断的长会过后,乔正邦来敲左安迪的办公室门。 “喝这么多咖啡,晚上怎么睡觉?” 左安迪放下手边的咖啡壶,瞥了眼倚门而立的乔正邦:“要是希望我晚上能够睡觉,最有效的不是少喝咖啡,是你来帮忙。” “可是我只会帮倒忙而已。”乔正邦坦然道,类似对白在他而言轻车熟路,顺口道来,简直毫无愧意。 “那就不要占用我的时间。有什么事,尽量简短。” “你与周文生进展如何?” 左安迪与周文生约会的照片,近日再次荣登八卦头条。短短几日间,他们又见过几次。这回周文生的身份被记者顺利起底,他的头像被拍得大而清晰,甚至还颇英俊。至于这份资料及肖像是否周文生出于本人意愿提供,左安迪还没有来得及查证。 乔正邦显然是第一个受到刺激而登门的人。左安迪终于放下案头工作,专心看着自己的老友:“你倒真是直接。我的私事,一向不喜欢别人过问。” “如果关乎公事,那就不同。” “哦,你觉得我为了拿到场地同他约会?所以你把这事通报给宋家源?”安迪口气严厉起来。 乔正邦关上门,在靠窗的沙发上坐下:“周文生根本不是你喜欢的类型。” “那我喜欢什么类型?你这种类型吗,乔大少?”安迪站起来,走过去居高临下看着乔正邦,一手捏住他下巴抬起,略带轻浮地道。 乔正邦道:“我倒真希望自己是弯的,这样好把你和家源两个都俘虏在我的西裤之下,这辈子都太太平平的,不要再折腾。” 安迪嗤笑一声:“算了吧,做你的三千后宫之一,不是我的梦想。” 可乔正邦还是不放心,双眼紧盯左安迪,问道:“喂,不说笑。跟我讲实话,你与周文生发展,真的与家源没有关系?” 他并不知道当晚发生的事情。周文生没有报警,故此除了事发当天在场的人外,再没有第四个人知道宋家源的袭击。 左安迪答:“不要这样小瞧我。” “可我还是不喜欢你同周文生一起。”乔正邦撇了撇嘴。他任性起来,实在是比那些被纵坏的名媛小姐们还让人烦心。毫无理由,毫无逻辑,甚至明明白白告诉你,他就是在无理取闹。 “我的前任中,有几个是你喜欢的?嗯,母亲大人?” 乔正邦想了想:“唔……萧锦良?还有……顾嘉乐?” “别忘了顾嘉乐甚至还勾引过你。”左安迪翻了个白眼。 乔正邦调皮地笑笑:“这证明他眼光不错,所以深得我心……好了,不跟你说笑。你打算怎么甩掉周文生?” “谈什么甩掉,都没有开始。”安迪说这话时并无心虚。 他同周文生确实没有预想中那样了断,但也未算正式拍拖。两人只是暧昧地拉锯,为着当日周文生的那一句话和他目睹的那一幕场景。就像双方都同意将时间冻结住,只在这暧昧的温吞里等待下一个机会,之后要分开或者在一起,全要看上天的造化。 “别哄我开心,最近你去奥比的次数比之前频繁。听说周文生为你在奥比长包了一张桌子,令你随时过去,都可有松露与鱼子酱吃,无需预定。”乔正邦的语气听起来像一个吃醋的追求者,“我都没为我的女友们做到这种地步。” 安迪呵呵笑起来:“这么说你大概要不愉快,不过我还是必须说。因为她们都不是我。” “这么说我真是有眼无珠,放着这么大一个宝贝在身边,却不知道珍惜。”乔正邦耸耸肩。 分卷阅读20 - 分卷阅读21 左右逢源 作者:日照江南岸 分卷阅读21 他丝毫不怀疑安迪的漂亮,那种美丽既不过分阳刚,也不过分妩媚,反而是介于两性之间微妙中和起来的神奇造物。可乔正邦对于安迪的欣赏,就像任何一个男性看见比例完美的雕塑艺术,是暂时忘却了性别而纯为线条所吸引的。要说到像周文生那样的狂热,就真是超出乔正邦能理解的范围了。 “收起你这套本事向你的女友们卖弄吧。我现在焦头烂额,没功夫陪你唱戏。” 乔正邦向前探身,手肘撑在膝盖上,托腮道:“知道你忙,所以我来帮你解决周文生。” “你?”左安迪失笑。 “确切的说,不是我本人。”乔振邦一脸神秘,但他是个藏不住一点秘密的人,摸了摸耳朵,就自己揭晓了谜底,“是顾嘉乐。” 左安迪笑得欢乐。 “不仅如此,还有他们同批参选香港先生的十几个俊男。我就不信,这十几个人,抵不过你一个左安迪。” 安迪捧腹:“我不知道是应该祝福你还是诅咒你?真好奇你给周文生安排了什么?” “香港先生的嘉宾评委。”乔振邦得意道,“你知道我同电视台高层关系不错,他们有档歌唱选秀节目,靠我爸公司的歌手拉收视。再说周文生本人条件也很合适,听说他在美国搞过音乐,本人热爱文娱事业。电视台让他参与节目,又恰好可拉周家的服装赞助。岂不是双赢的买卖?” “你说的头头是道,看来十拿九稳?” “电视台那边我已搞定,现在就差要你说服周文生。” 左安迪好笑地看他:“我说呢,还是差临门一脚。” “我思来想去,这比你直接拒绝他要好得多。让他主动转移目标,为他保全脸面。” “你真是看准了我和他不会有将来。” 乔正邦双手插在腰上,作势摆出一副恶婆婆模样:“对,我就说不能让他进家门。左安迪,你是听,还是不听?” 左安迪举起双手,乖乖就范:“好好好,我遵命。” 他才不会告诉乔正邦,他们想到一起去。 周文生不是不好,只是不适合左安迪。与他在一起会走神,对方付出再多的心思自己都缺乏感动。这种找不出理由的不心动,是世上的被追求者最最苦恼的难题。他甚至不能光明正大地拒绝他。因为应付不了对方的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呢? 不知道。不心动就是不心动。还有什么为什么。被人追求是愉悦的,可这愉悦控制不了心动。左安迪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个自私的人。在情感上,他真的不懂得委屈自己。 很快,由左安迪亲自开口,说动了周文生去参加节目。但是作为交换,左安迪也得陪他去大赛客串几期嘉宾。他出现的集数比周文生少,不用与选手们长期交流,也不用同他们一起外景。 直到来到现场,左安迪才发觉不用与剧组长时间相处的好处。因为这里有个人,势必也做同样想法。 freddie。 左安迪近期事忙,没有余闲关心电视节目,自然不知道节目原来的主持车祸入院,freddie被找来临时接棒。freddie是走惯现场的主持人,应变能力一流。过去因没有电视台关系,甚少出现在荧幕上,近来几期节目他的机智广受好评。左安迪一进组,就见到电视台的高层找freddie面谈,看来电视台有意同他签约。 本来有能力的人左安迪都不讨厌。平心而论,他对freddie也没有特别的偏见。只是两人嫌隙已生,就算左安迪能捐弃前嫌,对方却未必愿意放下成见。擦肩而过的时候,这种微妙的关系终于有火花迸裂。 freddie目视前方对左安迪的存在扮作浑然不觉。他现在风头正健,眼看要成明日之星,的确没必要再讨好一个公关。一旦有了名气,就算安迪不叫他作秀客户也会指名。对于真正的大牌来说,所谓公关,就只是一名中介。 这天的选秀内容录的是个平面摄影的环节。入围半决赛的十六位选手都要扮成不同造型,在镜头前拍照。周文生是评委,而左安迪,则算是特别邀请的造型指导。 走进大棚,熟悉的灯光和相机,各色布景,高低灯架,电线杂物,一切都叫安迪怀念。早在更青春的年纪,他也曾做过平面模特。那时假模假样地拿过几个奖,现在被一班小年轻鞠躬叫声老师,也还算担当得起。 “andy老师!”尽管早有准备,一声热情的呼叫还是让安迪起了一身鸡皮。 左安迪转过身去,见到个化了浓妆的年轻人,正敞开双臂,迎向自己。他一时都快认不出对方长相了,直到那人失落地来了句“我有这么难认么”,左安迪才迎上去:“顾嘉乐!”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依然三更吧,大家要多多留言啊> <谢谢啦!我会努力哒! ☆、第 18 章 “你的妆的确太浓了。”左安迪与顾嘉乐简单拥抱,又盯着他脸上的妆面仔细端详,“什么造型要化成这样,五颜六色,好像粤剧脸谱。” “是印第安造型。”顾嘉乐把手里的一顶鸡毛带到头上。 左安迪一下忍俊不禁,他环视一圈:“是不是制作组整蛊你,我看别人都还算正常。” 顾嘉乐摇头:“是我主动要求的。想作一些突破,那些西装革履的照片早都拍腻了。现在人人都识得上网,我这样的照片,随手一搜就有成百上千。” 顾嘉乐是大赛的夺冠热门,在参选之前就当过多年模特。他刚入行时,正逢左安迪最当红的那几年。两人短暂共事,也算有过一段火花。但这段插曲极端,几乎如夏夜烟花,一闪即逝。 左安迪知道像顾嘉乐这样的人注定不会为爱情停留。他身后有一大家子需要供养,三个妹妹,两个弟弟,再加上赌鬼母亲,混黑社会的父亲。顾嘉乐要走的路比他左安迪艰难得多。 他们两人彼此欣赏,也算是惺惺相惜。左安迪的历任男友之中,只有顾嘉乐是不同的。他不多金,也籍籍无名,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更像是在看镜子里的自己。 “也对,你底子好,怎样掩盖都会发光。”安迪为他整理头上的羽毛。 “承andy老师贵言。”顾嘉乐笑。 “你竟也这样损我。怎么样,大热门,你准备好怎么用那百万奖金?听说还有豪华房车一部,你走这一遭,胜过我一年辛苦打拼。” “还是没影的事呢。听说最终的评审名单也定下来了,能否进入决赛,都要看评审的心意。”顾嘉乐瞄了眼远处。是周文生来了,他非第一次到场,选手中有不少已经认得他长相,纷纷同他问好。 左安迪笑一笑,看向周文 分卷阅读21 - 分卷阅读22 左右逢源 作者:日照江南岸 分卷阅读22 生的方向:“这个我倒是乐意帮你打听。” 顾嘉乐的双眼如期亮了起来。 左安迪主动去找周文生,周遭就有了窃窃的私语。报章上说他们出双入对如胶似漆,实际两人还未到那一步。周文生的确手握安迪把柄,但他并没有以此要挟。当然他也不是全然无私的圣人,那把柄在他手中只是让安迪不至于拒他千里。如此,便已足够。 如左安迪与乔正邦所想,把周文生介绍给顾嘉乐,的确是十分大胆的一招。 顾嘉乐的外形出色,身高比安迪还高一寸,人靓腿长,会看眼色。最最重要的是,他不想安迪那样无所顾忌,他的欲拒还迎背后,才是一个笃定的“迎”字。而安迪的若即若离,到最后却未必有令人满意的结果。 “是吗?你出道时,被称作小安迪?”周文生饶有兴味地同顾嘉乐谈话,得知后者同安迪曾经共事,便有了共同话题。 顾嘉乐十分乖觉地点头:“那时andy老师已经谋划退出,萧先生想为杂志找寻接班模特独挑大梁,就找我们拍了一辑双子照片。将我们打扮成一样,抱在一起摆出各种造型。” 看周文生的神情,毫无疑问是在脑中描绘顾嘉乐所说的场景了。 顾嘉乐继续道:“可惜读者们并不买账。andy老师退出之后,杂志的销量就下滑了。显然我的魅力拍马也及不上前辈。” “别这么说,一定是他们来不及发现你的好。”周文生已经开始安慰他。 左安迪在一边微笑。 顾嘉乐是个聪明人,他会把握好每一个来到面前的机会,这点安迪从来都不担心。他决定暂时走开,给他们一点相处的空间。离开摄影棚时,左安迪感觉自己被一道目光跟踪。他不常有这样强烈的感觉,摄影棚里氛围特别,也许是空间局促,令得这种感觉异常强烈。 他回过头去寻找,却一无所获。只见在摄影棚的另一头,有个身影在灯架和摄像机架的后面匆匆走过,依稀是freddie。 进入半决赛的选手们质素都很高,虽没有个个都达顾嘉乐的水准,但放在镜头前也十分够看。本来香港先生这样的选举,就是没有选小姐那样的高收视的。男色消费在城中刚刚兴起,消费得起的女士们夜夜都在加班,而消费不起的主妇们又怎么好意思在晚饭时间守着电视看一群猛男。 左安迪觉得这种文化要成形,尚需时间。待社会各界习惯了穿三角泳裤的男人同穿比基尼的女郎一样登上杂志封面,那这种娱乐界的男女平权,也就大功告成了。 摄影棚的内外都有取景地。场外是座游泳池,仿照南亚度假酒店的游泳池而建,颇有些椰林树影的热带风情。再过去几十公尺,是片小小的丛林,由数百盆植物搭建而成,花费不少血本。左安迪信步其间,慢慢也逛出一丝赏玩的闲情来。他忙里偷闲才挤出这一天上通告,刚好碰上这样令自己熟悉的工作场景,觉得寓兴趣于工作,也不虚此行。 “andy,好久不见。” 又一个前来招呼的老友,左安迪回身迎接,是从前合作的金牌摄影师阿文。 当模特的日子虽然辛苦,却也多姿多彩。安迪想起初入行时萧锦良带着他周游列国,自己由一开始锁在酒店闭门不出,到后来与众人醉酒高歌酩酊大醉在欧洲街头。短短几年时间,想通了许多,也看透了许多。所以外界再怎样说萧锦良是用名誉及手段诱他就范,他都是一笑置之。若没有当日的眼界,他将永远囿于一隅,认为全世界同他做对,天下无可容身之处。那个固步自封的左安迪将永远只会自怜自哀,做一个被命运遗弃的弱者,在叹息中度过余生。 任何苦难的磨练,对于强大的人而言,都只会是过眼云烟。 左安迪不知道这个浅显的道理眼前这些年轻面孔可曾懂得。他们身在激烈的竞争之中,带上看似亲善的面具,实际却各有目的,心不在焉。 左安迪最不欣赏的便是心不在焉,既然投身战场,便该全力以赴。当年他在做模特的时候,即便再苦再累,只要站到镜头面前就是全情投入。没有任何借口能为工作时的偷懒开脱,那是对自己不负责任,怪不得其他人。 节目编导十分满意左安迪的工作态度。很意外地,他像个真正的指导老师,不遗余力地教授选手们如何在镜头前摆出恰当的姿势。他甚至不排斥亲身示范,重新面对镜头像为他注入活力。 左安迪的年龄不过三十出头,做模特或许是稍嫌成熟,但他镜头感极佳。每年的偷拍照都叫社交版的主编们惊讶。他们说他的年龄像是被小偷偷去了,不知多少人在等他年华老去的残像,但那些照片刊登出来,就令这些卑鄙阴险的心思大失所望。 “刚才这几张照片真棒。你走之后,我也许久未拍得这样过瘾。现在的模特大多把这行当做跳板,妄想一步登天,不晓得脚踏实地。哎,好苗子真是买少见少咯。”阿文把相机从脚架上拆下,一面同安迪一起回顾照片一面说道。 “嘉乐不是还在。” 阿文顿了一下,看安迪:“他也待不了很久了。” 左安迪怔了一下,点头。在这一行浸淫得久了,对人身上的气息会有敏锐的洞察力。顾嘉乐今年二十五,当模特五年,也是时候另寻出路。何况五年已经超出左安迪预料,他本以为嘉乐三年就会脱身。 “总会有新星冒起,你也无须担忧,只要经济畅旺,娱乐业就如日中天。”左安迪安慰道。 阿文笑了笑:“看起来你比我乐观。可刚才你对他们却那样严厉。” 左安迪看一眼旁边失落颓坐的男选手们,道:“你觉得我过分苛求?” “他们只是客串,没有人真心想当模特。不能吃饱,不能酗酒,不能熬夜,少有人为一份微薄收入这样苛待自己。” “做艺员的收入也相差无几。”安迪笑。 “可是有副业便不同。”阿文意有所指。 左安迪顿悟:“看,我果然过时。酗酒熬夜,的确还有经济效益。”他听说不少年轻选手已开始获得富商钦点,出席饭局,或者伴游外出,社交活动频繁,收益远超名模薪资。 “各人自有各人福。这批人里原有个老实上进的孩子,鹤立鸡群。可惜上个星期摔断了腿,只好含泪退赛,止步十六强前。” 左安迪咋舌:“竞争这样厉害?制作组也不管?” 阿文摇头:“管也无可奈何。找不出凶手,只当作是意外。现在年轻人已学精,凡事预定后着,危难时刻统一阵线。” “世道果真比过去艰险。”左安迪笑,“幸亏我没遇上这样的时候,不然定当尸骨无存。” “你,那怎么可能?” 左安迪拍拍阿文肩膀,谢他抬 分卷阅读22 - 分卷阅读23 左右逢源 作者:日照江南岸 分卷阅读23 举,回望一眼刚才被他臭骂的几名选手,笑道:“不论如何,多谢提醒。” 作者有话要说:  请大家多多留言,多多收藏哦^^ ☆、第 19 章 世情多变,有时叫安迪也会错愕。他入行时,受人指教是求之不得的机会。那是前辈在教路,行话说,叫袋钱落口袋,合该受宠若惊。如今时移世易,前辈经验不值一提,摆出谆谆教诲的姿态,还需看对方是否领情。 左安迪终于清醒这里与在eventus是不同的。那里的人靠自己吃饭,一层宾主关系加上年终花红,就能让人管好自己嘴巴手足,循规蹈矩。这里是个角斗场,各人都有自己的绝技,无所谓光明正大,最要紧是成为最后赢家。 安迪终于想起他自己放弃再做模特的原因。身不老,心已疲。在这个行业待一年,抵得上凡间奔波十年。这里是名副其实的大熔炉,也怪不得妖孽横生。 于是左安迪也不再好心找没趣,索性去一边找了张躺椅坐下。期间除了顾嘉乐曾过来同他闲聊消磨了一阵,剩下的时间安迪均封住自己的眼睛嘴巴,听阿文的忠告明哲保身。 “andy老师。”声音带些怯怯的敬意,不是顾嘉乐的。 安迪抬头去看,如今他知道,这一声衷心的“老师”在这里是如何稀罕。 来人是十六强选手之一,看上去斯文稚嫩,一张娃娃脸,真诚可爱,像罗少康。 左安迪对这样的脸庞略有好感:“你好,找我有事?” 那选手点头,手指在下面小动作不断,发现左安迪在看,便匆忙藏到身后去:“我有些问题,不知能不能……请教andy老师。” 左安迪笑容可掬:“请说。” 选手指指泳池:“一会儿我要拍摄水下镜头,可是……我有恐水症,怕不能顺利完成。andy老师能否教我有何办法克服?” 左安迪想起初入行时各种忐忑,理解他的恐惧,拍拍他道:“别想太多,只管下去。” “就……只是这样而已?”娃娃脸显然对他的回答失望。 安迪双手撑住躺椅把手,坐起一点:“我当初也不喜欢水,照样曾在马尔代夫与鱼群共舞。上一秒对镜头微笑,下一秒就窜出水尖叫。” 选手被他逗笑了,笑一阵,又鼓起勇气道:“那……andy老师,我可不可以,请求你下水示范?我知道这十分唐突,我,我……” 安迪一怔,随即展开迷人微笑:“可以啊。” 如此爽快,倒把对方吓了一跳。 左安迪应承下帮忙,也说到做到。他从躺椅上起身,去休息室内换上泳裤,披着浴袍出来,见到那娃娃脸的选手望住泳池出神,便打他一下道:“愣着干什么?” 那孩子被吓得一震,旋即反应过来:“我,我立即去换衣服。” “那我游两圈热身。”安迪笑,见到孩子匆匆忙忙进更衣室,门在他身后关上。 待那娃娃脸的选手换上泳裤出来,已见到矫健的身影在泳池中翻腾。 “andy老师!”他冲水池叫了一声,但在水中运动的身形并未停下,显然是没有听见。 “那是andy吗?”现场的工作人员见到池中身影,均被吸引过来。一时间泳池被团团围住,人头济济。 “看不出身材还是这样好。” “与做模特时一样。” “这样标准的倒三角,一定下足苦工。” 池中人听不见陆上的议论,埋头白浪之中,像一条勇往直前的飞鱼,只露出一身线条让岸上人的目光追逐。 众人眼神聚焦于一处,谁也无暇分心。当啷一声响,紧接着不知是谁惊叫。聚焦的目光顿时发散。一只铁笼翻在泳池里,瞬间四五条花纹斑斓的细蛇从笼中钻出,扭动身躯,魅影一般向水面四散游开。 那蛇是给隔壁丛林场景做道具用的,原本放在池边落紧铁锁。这时或许是旁观人多,无意将铁笼踢落。可是那上锁的铁栅为何松开,却是无人知道。 当下人群骚动,人们互相推搡着,差点有更多的人往水池里倒。女人们惊叫,男人们慌乱。工作人员手忙脚乱捞工具打蛇。 偏那蛇身灵巧,在水中行踪飘忽。人们用尽了各种工具左突右刺,总是不能伤它分毫。水面被岸上人搅得波涛涌动,那蛇在起伏的水面中蜿蜒向前,不折不挠。 “andy,andy!快上来!”周文生已闻声赶到,在池边拼力伸长双手,准备等左安迪游近就一把拉他上来。 他声嘶力竭,委实叫人感动。泳池里的人也用尽全力划水。可惜人类进化已久,水中本事已不可与动物相比。几条蛇分散在不同方向,最近的一条,几乎亲吻到安迪脚跟。 左安迪借划水力量向前一窜,将那紧追的蛇向后推开十几公分。他离岸边只差两臂距离,岸上的观众就像在看荷里活的灾难逃生电影,声浪随着眼前的画面一波高一波低。 然而那蛇很快就从扑面的浪头里恢复过来,奋起直追,箭也似的向前飞刺。只见那乌黑的脑袋向前一碰,一口就咬中了池中人脚跟。 岸上传来一片惊呼。 “这花纹,是毒蛇!”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有个旁观的女工作人员看得入神,忽然尖叫一声,晕了过去。 水中的安迪身手一滞,然则神智还没有迷失,趁着剩余的蛇群未曾赶上,猛力蹬腿甩脱脚上的蛇。终于扑到池边一把搭上周文生手臂,然后用尽力气,攀爬上岸。 “andy,andy!”周文生紧张叫道。 安迪前脚上岸,头也未来得及抬起,后脚就顺着周文生手臂直栽下去。 “医生呢!快call白车!call白车!”周文生向周围叫道。 “没事没事,不会有生命危险的。”工作人员满头大汗,拎着医药箱跑来,“蛇的毒牙已经拔掉了。应该没事的。” 周文生听他一嘴的“没事”“没事”,几乎要对他挥拳相向,直到安迪在他怀中动了一下,才分散了他的注意。 周文生将人从自己胸前松了松,将“安迪”的湿发从他脸上拨开,却发现眼前的这张面庞有什么地方不对。眼前人的双眼被泳镜遮住了,五官的线条与安迪是极为相似的,但仔细一看,却分明不是安迪。 周文生伸手替他将泳镜摘下,迟疑且诧异地道:“顾……嘉乐?” 几乎所有人的眼光都集中在那人受伤的脚踝。也是到此刻,众人才发现被蛇袭击的根本不是左安迪。 顾嘉乐与安迪身形相似,要仔细观察,才会发觉得他骨架稍大,脸上轮廓也更圆润一些。众人围到池边时他已在水下,运动中五官并不容易看清,何况他带 分卷阅读23 - 分卷阅读24 左右逢源 作者:日照江南岸 分卷阅读24 着泳镜,就更加难分辨长相。 是那娃娃脸的选手一开始说那是左安迪,于是旁观者便都以为那是安迪了。这下人躺在周文生怀中,众人才看得分明,那的的确确就是顾嘉乐。 周文生与顾嘉乐几个小时前才被介绍认识。这时周文生能准确叫出顾嘉乐中文名字,已经十分不易。 “白车马上就到。”左安迪摇晃手中电话,人们听到他声音,都纷纷回头,就似向他行注目礼。 站在后面的左安迪果然穿着同款泳裤,不过他身披着浴袍,连头发都分毫未湿。 “这……这是怎么回事?”周文生疑惑道,看了看自己怀中的顾嘉乐,又看了看面前的左安迪。 安迪向人群环视一圈,见到一张心虚的面孔向下低垂。他仰着脸寒声道:“有人邀我下水,我怕自己泳技生疏,请嘉乐作陪,怎么知道会这样李代桃僵。我想这些蛇本应该是冲我而来的,是不是?” 周遭围观人群直到此刻才知道事情的真相,不由得又是一片哗然。 泳池边这样混乱,好好的节目现场已经没有人在工作,整个录制进程全部瘫痪。人们听见事态严重,终于去将节目总导演请来。导演渊渟岳峙地往人群中一站,用充满威严的口气问:“发生什么事情?” 左安迪上前:“导演,有人在泳池中放蛇咬人。” 这简洁明了的指控让导演一时也怔住了,缓了一缓,才重复道:“什么?” 旁边的观众这时也按捺不住,七嘴八舌地解说起来,现场再一次炸开锅。 “那边的……”顾嘉乐已然醒来,他脸色苍白声音虚弱,不过一开口便让别人都噤了声,众人见他抬头向左安迪示意自己没事,然后指向远处的一台机器,“那边的花絮摄像机一直开着。看看……有没有拍到什么……” 左安迪满意地扬起了嘴角。 导演的脸色凝重起来,他知道事情到这个地步已不可善了,也不能善了了。好好的一档娱乐选秀节目竟搞出这样一套大龙凤,被电视台的高层晓得,恐怕自己饭碗不保。 救护车呼啸而来,刚好为导演解了围。 几个助理编导帮忙驱散围观人群。幸亏场地是封闭的,仅容工作人员与演艺人员进出,所有现场照片没有制作组同意一律不准外发,局面暂时还在控制之中。 周文生受安迪之托,将顾嘉乐扶上担架,代替他随救护车送人去医院。而左安迪自己则单独留下来,与制作组就事件进行谈判。 作者有话要说:  剧情稍微甩出去一点,下一章就回来啦。 ☆、第 20 章 有了筹码在手,安迪便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制作组调来了那台花絮摄影机,插在笔记本上回放。画面里除了踢铁笼下水的选手,骗安迪下水的那个娃娃脸选手,还有一个选手负责将铁笼移动到池边,并在锁上做了手脚。这样一场闹剧竟有三个人分工合作,活像个犯罪团伙,配合严密。 安迪本以为freddie会在其中,可镜头里偏偏看不到他踪影。没有证据,他总不好因为之前过节就硬说别人有嫌疑。于是罪犯最后圈定在那三个选手,制作组答应在下一期半决赛中将他们全数淘汰,并且下一期的实拍外景会移师去左安迪客户的餐厅做厨艺比拼,而安迪本人则无需再参加录制。整个制作组为了迎合餐厅外景的要求得全面改写下一期的剧本。这项工程十分浩大,左安迪不是得寸进尺的人,见他们配合便也领情。 他欣然走出休息室,见到三个心慌的身影如鼠遁形,继续目不斜视地向前走去。 出门前碰到阿文,被对方关切几句。末了阿文只是笑:“早知道不为你操那无谓的心了,就知道你andy哥所向无敌。” 安迪佯作怒容:“什么话!我九死一生,嘉乐还进了医院。你却在这里说风凉话。” 阿文道:“有周公子送他去医院,多少人恨都恨不来。” “怎么,要去给周刊爆料吗?”左安迪斜他一眼,语气却是笃定老友不会将他们的诡计戳穿。 的确,这次的意外并非完全是意外。有人要设计整蛊他的事情一早被顾嘉乐听见。他们知道笼子里的蛇无毒,便将计就计策划了这一条苦肉计。借此左安迪可以趁机摆脱节目,而顾嘉乐可以铲除三个劲敌,兼在周文生面前留下深刻印象。一举数得,好不便宜。 阿文的确不是多嘴的人,他在这个圈子里该看的该听的都听说过不少,安迪的这些事情还不足以令他吃惊。他当即笑笑:“我哪有那么无聊。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会将周文生拱手相让。” 安迪笑:“或许所谓人生际遇不过机会二字。现在机会到了嘉乐头上,他岂有不抓住的道理?” “那你呢,你的机会到了没有?”阿文笑问。 “我?”左安迪诧异,似没想出这问题与自己有何关联。 “镜头可骗不了人。”阿文说,“刚才替你拍照我就想问,最近是否很累,压力是不是很大。需不需要我做个月老给你介绍些合适的‘机会’?” 左安迪啐他一口:“我还不至于滞销成这样。” 两人嘻嘻哈哈又随口聊了几句。他手上还有工作不便长叹,冲安迪扬了扬手里的相机就转身告辞:“等照片印出来,寄给你。” 左安迪微笑道:“好,等我挑张中意的,放大摆在办公室里。” 他办公室里的确有许多自己的照片,各种阶段,各种姿势和场景的。都是知名摄影师大作,相片一角带上签名,如稀世名画被裱在相框里,挂了满墙。乔正邦每次进来,都会叫嚷着说压力好大。 无数个左安迪,或笑或怒,或冷艳或热情,像个莫测的精神分裂者,叫人捉摸不透。 这天在摄影棚拍的相片意外忧郁。光线透过树丛投影到脚尖前方,安迪低垂着脑袋漫步在神秘丛林,周遭的迷雾营造出一点清新,令他像个被梦困住而迷路的王子,等待着被什么人唤醒。 “哇!”乔正邦进屋的时候,正撞上工人往墙上钉钉子。他端详了一阵照片上的画面,然后冲安迪说:“这是什么意境?爱丽丝梦游仙境,还是睡美人?啧啧,你打了什么针,看上去有返老还童的效果哎。” 安迪还他一个白眼:“我本就不老。” 乔正邦抓抓脑袋,不与他争辩。待工人们把照片挂上 ,他就一屁股坐到左安迪桌上:“周文生已经搞定了?” “怎么你也把我说成人贩子一样,这件事不正是你所期望?” 乔正邦象征性地点点头,他心情大好,左安迪答什么都是欣然接受,像极街市上贪了便宜的主妇,一脸挡不住的欢喜:“这两天我的 分卷阅读24 - 分卷阅读25 左右逢源 作者:日照江南岸 分卷阅读25 女友看见周文生拎着水果篮天天去医院报到。” “哪一个女友?”左安迪也揶揄。 “这你别管。总之,这个好消息我得报告给阿波。” “等等,你是说,周文波也不喜欢他弟弟同我一起?”左安迪抓住重点。 乔正邦干咳一下,又拿手摸耳朵:“这……也不是不喜欢。只是担忧,担忧你甩掉他时,让他痛不欲生。” “我是蛇妖吗?专吸男人精元,好让自己长生不老,永驻青春。” “不是啦,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乔正邦听出他话中的一丝不悦,连忙纠正道,“是……是你的杀伤力太过巨大,而我和他都同意,周文生不是对的那个人。” “所以,所有人都可以同他一起,除我之外。对吗?” 乔正邦没话了。 谁都不愿意自己被当作不受欢迎的那个。左安迪一向不太介意外界的看法,但被自己的多年老友视为毒蛇猛兽,这还是头一遭,突如其来的一下闷棍令他心情糟糕。 乔正邦思忖了半天,还是想不出什么更缓和的说辞,面对女友时的滔滔辩才全飞去了九霄云外,嗫喏着道:“就是……这个,你每次恋爱,都是惊天动地,但最后……” “算了,你也没必要真来解释。”安迪疲倦地冲他挥挥手,“我知道别人怎样看我,要是每句话都要计较,这辈子的时间全拿来生气恐怕都不够。” 乔正邦抿了抿嘴,终是说:“其实……我是觉得你在等什么人。” 左安迪的眼神一闪,随即镇定下来,一口否认道:“不,我和你是一样的。世界太大,人生太短,所以尽力寻欢。仅此而已。” 这是乔正邦自己说过的名言,这时在安迪口中道来,却像有种沧桑的无奈。 “对了,家源他……”乔正邦吞吞吐吐。 “什么?” “不,没什么……”乔正邦忽然改变主意了,他想起宋家源叮嘱过他的,不要多管闲事,“晚上有空吃饭没有?” 左安迪也说不清是哪里来的失落,也不去看乔正邦,淡道:“已经有约。” “那下次吧。”乔正邦说完,口袋里电话响起。他拿出来接听。 安迪只听见他说了一声“家源”,然后见他推开门出去。 说话声听不见了。 隔着玻璃,左安迪见乔正邦眉头紧锁,神情认真地拎着手机讲话。他忽然记起那天晚上的那个吻。宋家源紧紧抓着他的肩膀,在谁也看不见的黑暗里深深地亲吻自己。 左安迪的手指在唇上轻抚而过。不知乔正邦知不知道。 想完之后他就觉得自己好笑,那是宋家源。宋家源当然不会告诉任何人。在这之后他甚至都没有再来找过他。本人没再出现,连电话也都没有。大概事发之后,那人便已后悔,正如少年时候,他们血气方刚,许下山盟海誓,但他日朝阳初升,一切便又如白纸一张。 安迪低下头,不再看落地玻璃外的乔正邦。 晚上他有约,准时6点离开办公室,去找一个相熟的私家医生。香港先生的节目录制安迪不用再去。意外一事他及顾嘉乐都愿与制作组和解,不作公开。因而推辞出演一事需借病假理由才能向上申报,安迪已与制作组商量好,他去找个相熟的医生开一张病假交给他们,这件事就算了结。 左安迪下楼拿车,开出一段,便发觉有记者尾随。他身上最近没有其他新闻,定是周文生和顾嘉乐走近的风声传扬出去,所以引得那些狗仔来探他口风。 也巧,他要去的是间精神科诊所。在这个时间点上,左安迪去精神科就诊配合周文生移情别恋的消息,刊登出去一定火爆。 这坏念头在心中一闪,左安迪便有了恶作剧的心情。他想起日间乔正邦说过的话,想起自己的挚友与周文波对这件事的评价,忽然发现自己的心眼并不如自己所认为的那样开阔。在这些小事上,他还是颇有斤斤计较的小人之心的。 左安迪对着后视镜里的狗仔车狡黠一笑,看着对方跟着自己的汽车转弯,刻意保持了车速,将他们带到诊所门前。 这精神科医生与他相识十多年。第一次去,是萧锦良强拖硬拽下的结果。当时他说左安迪经历家庭巨变,如果不适当纾解,容易得创伤后遗症。于是安迪去了,结果发觉对方是个反应迟缓但为人和善的老医生。这老医生说话做事慢慢吞吞,能叫人不知不觉就放松戒备,等到安迪反应过来,什么该说不该说的都已说完了。 于是这个医生也成了他的朋友。 “andy,病假纸我已经开好,进门后护士会交给你。我一会儿有病人预约,就不出来招呼你了。” 左安迪拨了电话过去,没想到老医生匆匆两句就打发了他,一副不得闲应酬的姿态。左安迪气不过,今日风水不知怎么转的,到哪里都不受欢迎。 进了诊所拿好病假纸,左安迪趴在护士台上同护士有一搭没一搭聊天。他之后没有约会,也急着不赶时间,一时八卦心起,便找个借口留下来看是哪个尊贵的病人,挤掉他与老朋友叙旧的宝贵机会。 左安迪是妙语连珠的,特别是面对初次谋面的陌生人时,他更会显得风趣幽默,讨人欢喜。时钟敲过7点,护士们听他说完一则轶闻正笑得花枝乱颤。就见到医生办公室的门打开,有人从里头出来。 是宋家源。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1 章 宋家源推着一名坐轮椅的老妇从诊室出来,走到大厅,问药柜取药。左安迪辨认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那轮椅上的应该是宋家大太太,宋家源的母亲,曾经名动香江的美女安美欣。 就是这一愣神,他们便错过了。左安迪站在角落里,看着宋家源十分周到地护住母亲,停下轮椅,走去为她推开前面的玻璃门,再绕回她身后,打开轮子上的刹车,推着轮椅走上过道。私家诊所不同于公立医院,反而和律师事务所一样开设在写字楼里。走廊上没有什么人,他们母子的身影就在玻璃门外头徐徐远去。 左安迪没想到宋母已经这样苍老。 上次看见她登在杂志上的照片,约莫都是十多年前。照片拍的是她在机场送家源飞机,昔年艳冠群芳的选美冠军,当年依然有年轻时的轮廓与身段。那时她下肢瘫痪未久,人坐在轮椅上,哭得几乎晕厥。照片登在杂志上,那份憔悴纤弱就如海棠泣血,我见犹怜。 短短十多年过去,当年的美妇不但风韵无存,更变得两鬓斑白,形容枯槁。她就像是被下了咒,时间在她身上,发挥了双倍乃至三倍的效力。 左安迪忽然想起什么,顾不上同护士说再见,急忙追出门去。 他没 分卷阅读25 - 分卷阅读26 左右逢源 作者:日照江南岸 分卷阅读26 有来得及叫名字,径自跑到电梯前拦住他们,猛地一把拉住宋家源:“你们不能这样下去,下面有狗仔。” 宋家源一愣,一来是意外左安迪的出现,而来他不知安迪说的什么意思,在他到达的时候,分明已经确认过没有人跟来。 “他们……是跟着我过来的。”左安迪道。 宋安美欣缓慢地抬起头来,她的神智似乎并不清明,也没认出面前拦路的是谁。宋家源见母亲有了反应,连忙俯身下去,在她耳边柔声道:“妈,没事的。你不要担心。” “跟我来。”左安迪没有多话,把宋家源母子带回诊所。他冲进老医生的办公室,再出来时手上已多了一串钥匙:“借诊所的车开,我知道路,从地下停车场绕到后门可以避开记者。” 他们坐电梯直接去了车库,宋家源把母亲抱到汽车后座,为她系上安全带,自己拉开门坐到了副驾驶上。左安迪摆弄了一下汽车,似乎这品牌的车他还不习惯,调整了一下后视镜和座椅的位置,才为自己系上安全带。 “谢谢。”宋家源在旁边一直看着他。 左安迪回头:“这已经不是你第一次说这句话。” 他们见面,不是“谢谢”,就是“对不起”,你来我走,此进彼退。像棋盘上的游戏,彼此提防,步步为营。 宋家源微笑了一下,面色变得松弛一些,不再如之前那样拘谨。 眼前有危机,反而谁都不会再去计较细节。左安迪将车开出去,连绕两个弯,兜远路出了这个街区。几个路口过去,他查看后视镜,再一次确认道:“没有人跟来。” 宋家源还想说谢谢的,话到嘴边就想起安迪刚才说过的话,于是又收回去。 也不知怎么回事,两个人坐在一起就是找不到合适的开场白。平常人见面就来的客套也能堵在嘴边,为一句简单的道谢纠结上半天。 宋家源沉默了一下,然后道:“看来甩记者你很熟练。” 他的话里没有语气,也不知道是否刻意为之。又不像恭维又不像讽刺,弄得左安迪也很尴尬,笑了笑回道:“情势所逼,每天大战三百回,不用拜师也成精。” 宋家源也礼尚往来,客气地微笑一下,接着两人继续沉默。 “去哪里?”左安迪握着方向盘停在红灯前。 宋家源想起什么似的,掏出电话:“等等,我打给阿邦。” 乔正邦的电话却是关机。 宋家源有些无措了,捏着电话又拨了几次号码,仍然是同样的系统录音。他脸上焦急起来,这申请被左安迪在余光里看见,就道:“阿邦这小子,多数又喝多了躺在酒吧给人舔地板。” “那……去酒店吧,找最近的就可以。”宋家源放下电话。 “不回家?”左安迪这才觉得事情不对。 宋家源独自推着瘫痪的母亲出来看病,现在又要外宿,用脚趾头想也会发觉不正常了。左安迪现在总算明白,原来宋家源打电话给乔正邦是想借住。那么白天他跟乔正邦的那通电话,大概也是商量同样的事情了。乔正邦对自己欲言又止,莫非是想告诉自己什么。 左安迪通过后视镜看一眼宋母,老人家头歪在一边,竟然很快睡着了,安迪看前方道路,说道:“去酒店就是给记者送新闻,先去我家吧。” 宋家源转过脸来对着左安迪。他表情透出一丝轻微的诧异,更深一层探究下去,却是有一点点的欣喜。他大概没想到左安迪会主动提供帮助,毕竟两人上一次的分别并不愉快,有一层若有似无的隔膜横亘在两人中间。现在那隔膜仍在,只是双方都刻意绕过了这则事实,以极好的涵养忽视了这件事而已。 绿灯亮了,左安迪仍旧看路,打一个方向,已经拿了主意转弯:“到我家之后再打通阿邦电话,再让他接你们过去。” 左安迪的家,或者说是现在那个在他口中被称之为“家”的地方,宋家源还没有去过。 少年时候,他们都曾想象未来会有一个家。那个家的模样必然与他们少年时所拥有的不同。那是全新的,只在他们梦想中存在的空间。像永不会到达的空中楼阁,不需要考虑经济实力,也不必在乎外部的条件,只要靠想象力构筑,每一砖每一瓦都可凭自己的喜好建造。 安迪说,他的家不要有墙,客厅与卧室都在一起,从床上可以看到大门,要有敞开的厨房及浴室,所有的空间都连成一片。听到这里乔正邦就说,那上大号岂不是臭死,安迪想了想,说那么可以再加一道玻璃。 左安迪要的是无论在房子的哪个角落,都能轻易地看到屋内的另一个人,如果能有那么一个人的话。像用一个礼物盒子,就能把生命中最珍贵的东西统统包装起来。不用怕把他们丢失,也不用怕他们离去。 宋家源说他的家要很小,普通中产的公寓,在卧室躺着就能闻见厨房炒菜的油烟,洗澡的时候忘了毛巾,大叫一声就有人在门外递上。夏天的时候开了冷气也不怕有房间没有吹到,东西随手摆放也不怕记性不好转头就忘。 乔正邦当时说你们两个这么没有追求,倒是容易满足,随便在深水埗找间一百来尺的单间就可以同居了。那时的左安迪与宋家源听见,对视一眼,然后朗声笑开。 他们当时并没有认真地想过十多年后的自己会住在什么样的房子,从事什么样的职业。因为这一切在当时的少年眼里,仿佛都太过遥远。 然而看似遥远的未来总是来得特别仓促。左安迪拥有第一套公寓的时候,比他自己预想得要早得多。他也没工夫去管什么间隔,做什么玻璃墙。做模特忙起来没日没夜,闲下来则都是倒头就睡。太多新鲜的人和事等待他消化,外面的世界叫他应接不暇,少年时的梦境早就留赠给昨天。 宋家源去了美国之后,学的是建筑。他本来头脑就不差,对学科一旦有了热情,就会加倍认真。可能少年时对家的憧憬真的有助于发奋,他毕业之后,没什么困难就顺利申请到了研究所,继续跟随导师做设计项目。毕业之后,在宋氏的纽约分公司负责了两个商业住宅项目,口碑相当不错。 所以推开左安迪的公寓大门,宋家源难免有一丝失望。没有想象中宽敞的空间,从门口也望不见卧室。眼前只是套精装修的高级公寓,所有家具、墙壁装饰及地上的羊绒毯都是现成的。房间与房间之间都还是有墙,有门,如同这栋大厦的所有单位。 他们谁也没按照想象中那样生活。 “怎么,和想象的不一样?”安迪把钥匙放在玄关的碟子上,踢掉鞋子赤脚踩上地毯。 “不。就是,打搅了。”宋家源将母亲的轮椅推进来。 左安迪也没有再打电话给乔正邦,帮宋家源把地上的绒毯掀 分卷阅读26 - 分卷阅读27 左右逢源 作者:日照江南岸 分卷阅读27 开,让轮椅更易通过。 公寓里只有一间卧室。左安迪的母亲移民多年,回港探亲也多是住酒店。另一间房被安迪当成衣帽间,里面杂物纷呈,连转身都难。 左安迪关上公寓大门后说:“让伯母睡我的房间。” 他说“伯母”的时候宋家源又看他一眼。他们这样再生疏下去也不知多久才会习惯。只是老人家面前,谁都不会多话。宋母的情况安迪十几年前就知道。她精神是有问题的,从罗瑶出现之前就有。在她年轻的时候,曾以正房姿态出面频频捉奸,当时宋家新闻满天飞,所有的媒体都伸长脖子看戏。狗仔们每天坐在办公室里聊天打屁,都不用担心第二天没料可爆。 也是后来,仿佛安美欣真的惹恼了宋伯年,在二十多年前忽然被打入冷宫。照理这样的变故应该是有新闻的,可媒体静如死水,什么都没发。 以安迪后来的经验看,就知道当时的新闻一定是被宋家用手段压下了。那陈芝麻烂谷子的旧闻现在重提已经没有多少人知道,就连当时的记者到现在都换了几茬。跑八卦吃的也是一口青春饭,安迪从出来做模特到今天早就见怪不怪了。没有什么人能陪你到老,连每天监视紧盯你的狗仔都不是。人们日复一日,都是自己跟着自己过活罢了。 宋母被安置在左安迪的床上睡下。她应该是在诊所服用过镇静剂,宋家源把她从轮椅上抱起来也没见醒。躺下的时候,似乎咕哝了句“伯年”,然后翻身,抱着宋家源的手臂又昏沉沉地睡去。 左安迪记得自己的母亲当初翻阅周刊,见到宋母的新闻,只是叹了句“傻女人”,便没有再多评语。 宋家源对母亲是极温柔体贴的,不像儿子,倒像对情人一般,小心呵护,将她捧在掌心视如珍宝。 左安迪知道宋家源对母亲情深,但亲眼所见还是颇为震动。他对自己的母亲就不曾这样。也或许是两个女人天性不同,左母生性顽强,如一株耐寒植物,再冷的空气都阻不住它恣意生长。可宋家母子感情如此,反倒让左安迪愈发疑惑起来。 “你母亲这样,当初你为什么要离开?”待宋家源把卧室门关上,左安迪就站在客厅里问道。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2 章 这本是宋家源几次想同他提起的话题,现在由左安迪主动开口,前面又加了个“你母亲”开头的从句,仿佛问话就不是为了他自己,是为了宋家源。 而这样,也就不必让宋家源期待在回答之后左安迪会做出什么相应的反应。 “是我父亲的命令。”宋家源坐下来,与左安迪面对面,他有太多话需要说,难得左安迪愿意听,“当年,我母亲误伤过我。” 左安迪眼中掠过一丝意外,这件事他之前并不曾听说。 宋家源继续道:“她总以为父亲在外面有私生子。有太多等看好戏的人搬弄是非,有的给他照片,有的又提供线索。私家侦探,名媛太太,数不胜数。最言之凿凿的说法是父亲当时钟爱一个影星,还生下一个私生子,年纪只比我小几岁。对方来势汹汹,一早谋划了逼宫,要赶我母亲这个发妻出户,夺她宋家太太的名分。” “实际呢?”左安迪问,“到底有没有这个私生子?” 宋家源摇头:“不得而知。都是捕风捉影的事情,也许有,也许无。我母亲年轻的时候也不是良善可亲的人,自然有许多人等着看她失宠。三人成虎,起初那私生子的事情只是小道轶闻,说的人多了,杀伤力就不同了。” 左安迪沉默,关于他母亲的传言又何尝不是如此。 宋家源接下去说:“我母亲的精神就是从那时候坏的。她下肢瘫痪以后,病情雪上加霜。终于有一次,大概是错过了时间吃药,竟错把我当成那莫须有的私生子,把花瓶从二楼砸下来。” 安迪轻呼了一声,这样的事情,宋家一定是捂住了才没有外传,学校里竟也一点风声都没有。 “这是当时留下的痕迹。”宋家源捋起袖子,上面三寸许长一道疤痕,至今仍旧狰狞。 左安迪忽然抬头,盯紧宋家源的脸:“这是哪一天的事?” “不是你约我去酒吧的那天,是在那之后的一天。”宋家源似乎知道他这样问的意思。当初左安迪鼓起勇气约他去酒吧告白,然而最后时刻宋家源没有现身。这件事情,至今回想起来仍让他心存遗憾。 安迪低头,想到自己有那样的联想,只觉得好笑。 如果宋家源是因为受伤爽约,如果他真的有逼不得已的苦衷,如果他们只是阴差阳错,如果…… 越来越好笑,都不需要对方来编造理由,左安迪自己就能罗织出一筐的理由为他开脱。但到底是一厢情愿,也难怪他撞上南墙,头破血流。 “那一天,我是真的怕了。”宋家源直视他,把积压在心底十多年的话一次都说出来,“我怕我违背父亲的意愿,我们母子就在宋家再无立足之地。我到了酒吧,可是又走了。我没办法现身,也没办法承认我们的关系。但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你会被人强吻,还拍下照片……” 安迪把脸埋在手里,只是不住地笑,肩膀颤抖着像是哭一样,奇怪地,却没有一滴眼泪。 宋家源想要伸出手拍一拍他,还没碰到肩膀,就又放了下来。那层隔膜无处不在。他两手搁在膝盖上,继续说:“第二天母亲病发伤了我,急救车送我去医院,惊动了警察。父亲要求我立即出国,说只要在这里多留一刻,他就让警察把母亲锁进差馆里去。他知道的,多在这里留一刻,我对他的恨就多一分。就连手上的伤也不是母亲的错,我要怪的,从头到尾就只有他一个。” 左安迪抬起头来:“这么说,你还是被逼无奈?” 宋家源摇摇头,他并不想为自己辩解:“当初我本可以跟你讲,但是我没有。我以为这是一段插曲,年轻时候的冲动,总归会随着时间淡去。只要还姓宋一天,我就不能违背父母的意思,更不可能跟男人在一起。当年我踏上飞机,怎么也想不到后来发生在你身上的事。” 他们总以为有大把时间,以为伤痛可以痊愈,错误可以弥补。以为上一刻你转身离开,下一刻总有机会还可以再回来。 太过想当然,是许多人年轻时候都容易犯的毛病。 “你也说了,那是发生在我身上的事,与你没有关系。”左安迪是说真的,之后的事,有没有他宋家源都一样会发生。他在与不在,充其量只是左安迪心里的感受不同,对事实不会有任何改变。既然如此他还有什么好计较,要是像怨妇一样整天将这些事挂在嘴边,那剩余的人生要怎么办? 宋家 分卷阅读27 - 分卷阅读28 左右逢源 作者:日照江南岸 分卷阅读28 源却似乎不能释然,至今耿耿于怀:“如果我当初没有不顾而去,你后来是不是也不会同萧锦良一起?” “说到底,你还是觉得我为财献身。你既然这样看我,那还有什么好谈?”左安迪本没有怨天尤人,听到这句话就不自觉来气。他对别的事情可以既往不咎,唯独对这点不行,宋家源如此看他,让他觉得他们的对话到这里基本就可以结束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左安迪起身的时候,宋家源忽然握住他手,紧紧捉牢了,死也不肯放开,“我们可不可以重新开始?” “你说什么?” “我想我们重新开始。” 左安迪把另一只手放到宋家源捉住自己的手掌上,将他五根手指一一掰开:“我不是没听清楚你。我是想你问问你自己,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宋家源肯定地:“我知道。” 左安迪显然不信他:“夜了,洗个澡睡觉,明天清醒后你要是还这样想,就明天再说。” “我等了很久,不想再等了。” “如果这次不是你父亲让你回来呢?你还会在我面前说这些话么?”左安迪冷冷道。 宋家源踟蹰了一下,他知道这事实自己无法回避。他确实可以更早的,在他成年以后,或者大学毕业之后,就立即乘上飞机回来,告诉安迪,他还想同他在一起,说他爱他,忘不了他,用尽一切的词汇表白,用尽一切的力量挽留他。 可他没有。本不需要这么久的,至少不需要等上十多年。 谁能保证这十多年里对方还能安然活着?谁又能断定这十多年对方就不会找到真爱的另一半?宋家源并无把握笃定左安迪非自己不可,显然他自己也不是这样想的。他们太了解对方,就像能钻进对方的胸腔里,口上稍有虚言,下一秒就可被拆穿。于是就连一个虚伪漂亮的谎话都说不出口。贫瘠的没有包装的告白,就如失去了糖分的朱古力,剩下的只有苦涩,毫无甜蜜可言。 “我以为我能忘记。”宋家源静静道,他说的的确是实话。 左安迪点头同意:“你的确能。” 宋家源再一次拉住他:“我不能。一看到你,我就知道我不能。” 左安迪几乎是残酷地,无情地看进宋家源眼里:“但是我已经忘记。” 他像是嫌那把刀插得不够深不够准似的,握住了刀柄,又照准致命的地方,狠狠扎下去:“我谈那些男朋友,不是因为寂寞,也不是为了钱。除了萧锦良,我还有过许多的男朋友,他们每一个都有吸引过我的地方。我与他们在一起,也是因为我喜欢他们。我爱他们。” 声音越温柔,语气越平静,这些话的杀伤力就越大。 宋家源一味说着他自己的台词,像个无人倾听的独角戏演员:“不,我当初不应该这样离开你,我不该不告而别。这十几年我们真的错过太多,我想弥补……” “我并不止有你一个前任。何况,我们根本就未曾开始。” 宋家源充耳不闻,仍旧喃喃着:“我知道的太晚,也许是我一直都不愿相信。因为相信了也无济于事,可是自从上次见你,我就知道不行,我忘不了,也否认不了……时间对我一点用都没有……” 宋家源鸡同鸭讲的样子,只是令他显得益发可怜可悲。 左安迪缓慢,却镇定地说道:“我已经忘记你了,家源。” 宋家源绝望地看向他。 家财万贯权倾一方的宋家大公子,此刻的表情可怜得像个流落街边的弃儿。 这大概会是十几年前的左安迪最想看到的画面。可是这一刹那,他并不觉痛快。并且比起这个,他更不想承认自己的不痛快。他甚至不想再多看一眼宋家源的表情,因为那只会让自己的呼吸变得更加困难。 宋家源再讲不出话来。他宁愿相信安迪自甘堕落、游戏人间,也不愿相信他已经甘心放下,将自己从心里彻底抹去。这样做就像放下一个包袱,割去一个肿瘤。换来的,只是更健康轻松的人生。 原来没有宋家源,左安迪一点也无所谓。 安迪冷淡地看着他,然后慢慢别过头去:“我们早就结束了。” 多么轻描淡写。是往事随风、烟消云散的潇洒。那声音仿佛在说,我不计较了,不怀念了,过去种种轻如鸿毛,不值一提。他们的过去就像老式黑板上的粉笔字,三两下一抹便没了,消失了,杳无踪迹。 宋家源握住左安迪的手慢慢松开。 他们不再说话。 宋母睡卧室,安迪搬出备用的毛毯和被子,自己睡沙发。宋家源则睡边上的地毯。 至于究竟有没有睡着,谁都不知道。这一个晚上,客厅里的两人,始终都没有听到呼声。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3 章 第二天天光,两人很快就爬起身来。 吃早餐的时候,乔正邦来了。他昨日手机故障开不了机,这平时不张心眼的人也记不住宋家源的号码。早晨换了台机器,才打电话找过来这里。 “原本说好的房子,可能暂时腾不出来了……”乔正邦抓耳挠腮,一脸歉意兼憔悴,“实在抱歉,家源。本来我都安排好了,我母亲昨天与父亲大吵,怀疑他在外面有二房。说要清查资产,所有外面的房产都封了,现在在让律师准备协议,说要签字离婚呢。” 左安迪把面包放进厨房烤箱里,牛奶和咖啡放到桌上:“怎么这么严重?” 乔正邦摇摇头,他不管家里的事,那地方对成年后的乔大少而言作用类似于酒店。他在家留宿的日子,分分钟可能还少于外面的酒店。 左安迪记得,乔家父母的关系一直都是和睦的。但或许各家都有各家的苦处,事情不闹到报纸上,未必就代表圆满。 “更年期吧。一点小事也提到离婚,上次母亲打碎了父亲珍藏的一只宋瓷碟,他们也说要离婚。”乔正邦叹气。 左安迪呼出口气,那即是没事。 乔正邦问:“安迪,你在本市还有房子的吧。” “都在放租。”左安迪说。 宋家源振作起来:“我可以自己出去找找。” 安迪拎起咖啡杯抿了一口,朝宋家源道:“不,你和你母亲可以先住这儿。如果你们的确想要避开记者的话。” 乔正邦也趋前坐了坐:“是,要是不想引人注意,最好还是先别去酒店。这里保安设施严密,楼层又高,记者要找上门也不容易。” 安迪说:“不过我想知道是什么事。为什么你和母亲要出来。宋伯父他是否知道?” 宋家源望向卧室,母亲还未醒来,他沉声:“他现在应该知道了。” 那即是说,原本是不 分卷阅读28 - 分卷阅读29 左右逢源 作者:日照江南岸 分卷阅读29 知道的。 他们是瞒着宋伯年偷跑出来。 乔正邦同左安迪一样都不明究竟,所以一起洗耳恭听。 “你们听说过苏大师吗?”宋家源忽然没头没脑地问。 乔正邦没反应过来,摇头。 左安迪想了想:“那个风水师?” 宋家源道:“我刚回来,没听说过这一号人。前两天才知道,每一年过年前家里都会请他来测风水,讲运程。” 左安迪知道,有些富豪御用的风水师,的确是提供这些上门服务的。像宋家源提的这个宋师傅,每年出的流年运程书畅销省港澳,电视里做新年节目都要请他来讲上两嘴。在香港本地,已经算得上是风水堪舆界的权威。 宋家源接下去:“前两天他突然说,我宋家选好的墓穴,风水有变。不是地块不好,而是我母亲与父亲百年后,不适宜合葬。” 乔正邦禁不住“咦”了一声,这样的理由都能做出文章,他只觉得又打开一重眼界。 左安迪沉吟一下:“是不是罗瑶在他背后做了手脚?” 宋家源尚不能肯定,继续道:“那个苏大师说了很多山水形式的变化,说到我宋家在市区新建的高楼是一个关键。他说那是定海神针,改了原本的观海之势。又说我母亲八字盈水,再葬在这墓穴,会引得水势倒灌,全家倾覆。更具体的说辞我已记不太清,总之他的意思就是,要为我母亲另辟一处阴宅,移出宋家祖坟。” 乔正邦的感叹词已换了“嘶”声,像是被利器切到肉里,极为意外的惊呼。宋家与乔家是截然不同的。乔家父母吵闹,是夫妻情趣,是调味、点缀。可宋家,是血肉淋漓的屠戮场。连乔正邦这样新派的人尚为这事情发出痛苦的感叹,可见宋母承受的压力有多沉重。 她是明媒正娶的宋家大房太太,却要被移出祖坟。 宋母斗争了一辈子,斗到双腿瘫痪,斗到精神失常,到最后,竟连这一份战场都要失去。这样的压力就是一般人听了都无法冷静,何况是一个原本精神就有问题的病人? 左安迪道:“可是你父亲准备的墓,是双穴的吧?” 宋家源点头:“苏大师说罗瑶的八字旺夫旺子,可以迁进去。” “果然是罗瑶。”安迪道。 杀人不用亲自提刀。罗瑶够聪明,借了张最有分量的嘴来说出自己想说的话。香港有几个富豪不信风水?当初那老一辈的移民都一样是逃难到这座城市,有的在码头做工,有的在作坊当学徒,有的跑单帮,有的创业,为什么有些人后来家财万贯,有些人却一文不名? 勤奋固然是一回事,但机遇亦占很大原因。可机遇这样的事,单用逻辑是阐述不清的,中间有千丝万缕的因果,就算深究也不能尽得其中奥妙。于是已发迹的人总是心怀惴惴,深恐富贵黄粱梦,马死黄金尽。有聪明人觑准了这个机会,将那些一步登天的机遇托辞为风水,说冥冥中天缘注定。以此安慰那些富豪们,让他们心神安宁,安享晚年,顺便也将大把金银送入了风水师的口袋里。 宋家源道:“这位苏大师的话传到母亲耳中之后,她就立即发病了。家佣瞒着父亲打电话给我,我马上赶去,将她接出来找医生诊治。要是留在家里,我父亲……他是绝不会带她出来看病的。” 不让她进宋家坟,却让她为宋家名誉而困,就算疯,也要疯在那个笼子里。多么可怕,多么残忍!这样束缚和囚禁一个人,竟是丝毫没有将她当然来看。也许对宋伯年来说,宋家大太太只是一尊摆设,一个象征。他的心中早就没有她,现在养着她,只是为了维持姓宋的脸面而已。他甚至没有当她是一个人! 左安迪看了一眼卧室房门,想起昨晚宋母迷蒙中的一声“伯年”。这样的一个男人,她在盛年时,竟然也是曾爱过的吧。 安迪只觉一股从头到底的寒意。 “所以我要离开宋家。”宋家源坚定道,“带我母亲一起生活。” 这不是一句简单的申明。他说完之后,三个人都沉默了一下。 乔正邦问:“你真的想好了?” 宋家源点头,无比肯定:“我已决定。” 于是乔正邦不再问,也冲他点头:“我们支持你。” 他说我们,是指除了自己,还有安迪。就像少年时候,他们三个在一起商量做离经叛道的事情,也总是这样凑在一起。一个人作出决定,总有另两个人在背后,不离不弃。 就算不是情人,当年的情谊始终还在。最底线,宋家源与左安迪至少还是朋友。 左安迪点头:“你尽管住下来。其余的打算,我们可以慢慢安排。” “谢谢。”宋家源看着他。 左安迪轻拍他肩,像个朋友那样,给予一些安慰。 实际上,他与乔正邦谁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安排。他们要面对一个庞然的对手,不似从前在学校里捣蛋。 将宋安美欣接出来,需要取得她的监护权。她早已失去自理能力,监护权一直在宋伯年手里,要合法地转移给宋家源,势必要有一场官司。而要赢这场官司,就要证明宋伯年对发妻照顾不善。这就需要宋家源主动揭开宋家的家丑,公开小三如何欺压正妻,丈夫如何无良薄幸。到时候外间必然嫌弃轩然大波,而娱乐头条也一定不会放过这个话题。 可很显然地,宋伯年不会允许这些曝露在媒体上,他宁愿妻子疯癫在家,也好过被人戳着脊梁说长道短。宋伯年如果不愿意,很可能用各种手段来阻止这场官司,要是打不成官司,事情只会更加麻烦。 左安迪禁不住想,罗瑶引起这一切是不是故意的。是不是因为不能在浅水湾酒店摆宴席,她心中不快,便找别的途径来报复。她明知道这样做会刺激到宋母,明知道宋家源会心疼母亲挺身而出,一切的一切,如果没有她从中挑唆,或许还不至于演变至此。 这个女人,除了可怕,左安迪简直找不出其他词汇形容。 乔正邦出去为宋家源找房子,安迪暂时留在家里帮家源收拾。他们要在这里住上几天,就不能天天地铺沙发。安迪的储物柜里有一张简易折叠床,是以前安迪当模特时带去现场补眠用的,很久不用了。左安迪找了出来,让宋家源搬到厅里。 翻杂物的时候翻到一些旧相片,一样是安迪当模特时候的留念。封在相框里,落了灰。左安迪在家里反而没把这些照片挂起来,他的家像是个标准的样板房,现成的装修没有经过特别改动,也没有地方去挂这些照片。或许安迪还在等待那间理想的居所落成,又或许他准备着随时搬走。去过他办公室又上过他家的人极少,很少人会发现这一点区别。 宋家源蹲在储物室里看那夹在一堆杂物中的旧照片,照片 分卷阅读29 - 分卷阅读30 左右逢源 作者:日照江南岸 分卷阅读30 里的左安迪从十七八,一直拍到二十五六,是最青春美好的年纪。并不是说青春就一定比现在更好,只是……青春逝去再不可追。人的精力与外形的巅峰都在那个时期,一旦过去,再怎样保养都是只得其形。 任何过去的人和事,都不可能倒带重来。宋家源错过了这些时间,就是错过了安迪最美好的十年,他已再看不到二十多岁的左安迪,也无法想象那时候的自己与他重遇会是什么样的情形。 安迪倒了杯茶给自己,靠在储物室的门框边,看宋家源翻相片。见到他一张一张看得认真,也翻得伤感。 宋家源意识到安迪过来,抬头,对他指指手里的一张照片:“这张,你有过纹身?” 照片里的左安迪露出腰侧一个图样,是串形状难辨的英文字,连续几张照片都有,看来他不单不避讳,还颇为骄傲。 “当时交往的男友名字。对方是摇滚乐手,现在已经洗掉。”左安迪掀起毛衣一角,腰上的确已无印记。 宋家源“哦”了一声,把照片收拾好,放回纸盒里。 这些左安迪都不属于他。通过二维平面的图像所想象出来的也极有限,他始终不能透过一张照片去想象当时的左安迪笑起来的样子,他说话时的声音,更不能知道当时的他性格如何,同过去有什么分别。 就连当时的安迪所经历过的感情,有些也已被抹去了痕迹。 “分手了?” 宋家源问。 左安迪笑笑:“我同很多人分过手。也爱过很多人。” 似在强调一般,再一次在宋家源面前示威。他的话令那些连分手程度都未曾到达的感情,显得更加苍白寡淡。 宋家源讪笑,在异国他乡的无数个不眠之夜,他幻想这里有人也同样为他辗转难眠。然而现实岂会如同电影般梦幻。事实是,该爱的爱,该分手的分手,他的面孔并不会每夜出现在对方的梦中,浪漫的光影也不会因为少了他而失色。 左安迪的生活多姿多彩得超乎他想象,也精彩过他自己的生活百倍。这让宋家源回忆起自己那许多个难以启齿的梦境时,感觉格外讽刺。 “你呢?”左安迪依旧轻松地微笑,第一次主动问他类似的问题,“你有没有恋爱?” 宋家源正要开口,宋母的叫声忽然从隔壁传来。 “妈,我在,马上来!”宋家源匆忙应了一声,向左安迪点头示意,然后疾步走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4 章 宋母的病情十分反复。精神科医生也说,她的情况应该要尽快入住专科院接受看护才行。只有经过更严密的观察,更仔细的诊断,才能查到病根对症下药。这件事上宋家源比谁都着急,私家诊所除了初步诊断和开具药物外并无能力提供进一步的治疗,但进入综合医院,就必然被宋伯年掌握行踪,到时候人被抓回去不说,就连以后母子是否能够相见都成问题。 “在想什么?”宋家源安抚母亲睡下,带上门走到客厅,见到左安迪一直在外面看着。 安迪看看那扇关闭的房门,回答:“在想我自己的母亲。” 宋家源回忆起那个有些朦胧的形象。左母在十余年前曾一度是八卦周刊上的风云人物,围绕她的各种花边新闻几乎从不间断。诚然她不是一个安分守己的女子,甚至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模范妻子。但很多人却也忘记,当年她抛头露面所拉到的保险收入都全数投入了左父那间风雨飘摇的工厂里。最后左父病故,工厂破产,他所欠下的巨额借款最后也由左氏母子偿还。 左母高调张扬、坚韧强悍,如同一株耐寒植物般在严冬里迎风招展。不得不说,他与宋家源的母亲是两种极端。左安迪的身上隐约也有他母亲的影子,宋家源觉得他的眼神有时会透出一股愤世嫉俗的嘲讽,仿佛这世俗的规矩都用来被破坏的。而那些曾经打压过讥讽过他的人,也终有一天会被他踩在脚下。 安迪看着宋家源,只是平静道:“有时候坚强并不是理所当然的。” 宋家源却因为这一句话深受触动,他说道:“那个时候,我不该受父亲的要挟去美国。” 这一个决定让他错过太多。而那个令他为之牺牲一切远走他乡的母亲,也并没有因此获得安宁。生活在宋家,究竟与生活在监狱有何分别?宋家源甚至想,如果可以,当初自己就应该尽力一搏,如果宋伯年还顾惜这一点亲情,在乎他这一条血脉,就不至于真的像他说的那样,让警察把宋母送到冰冷的监仓里去。 宋家源知道,当初的自己去威胁父亲,至少比现在有力。当年宋伯年只得他这一个儿子,而现在,今非昔比。 十几年的异乡生活,现在看来像一桩骗局。天晓得这件事是不是罗瑶出的主意,她知道在宋家宋母已经对他没有威胁,而宋家源会是她最大的敌人。所以她先下手为强,将宋家源流放了出去,一放十几年,直到自己生下合法的遗产继承人才松口让他回来。 左安迪道:“当时你都还没有成年,又能做些什么?就是现在,我们要救出你母亲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这样的事要是放在十几年前,无非是断送你的前途和未来而已。” “只希望现在不要太晚。”宋家源痛苦地扶住额角,他的眉头深锁,从昨天到现在,一直没有打开过。 “不会太晚,”左安迪安慰他,“现在你回来了。一切总会好起来的。” 宋家源感激他的支持,缓缓点头。 很快,乔正邦也回到公寓来。 他瘫倒在沙发上喝下一大杯水,像跑完马拉松一样疲惫,等到略微恢复一点精神,就道:“房子找到了。该死,我都没给女友搬过家,一早上下了订金,就去家具商店挑橱柜沙发。原来金屋藏娇这么累的。” 左安迪笑:“累到让你没心思去养第二个家。” 乔正邦叹口气:“等到我玩累的时候,就找个不太挑剔的女人成家,然后天天窝在沙发里看电视喝茶。养几个孩子,一条狗。差不多了。” 他突发这样的感慨,完全不符合浪荡子的形象。 乔正邦看两个朋友没有回应,就抬头瞪一眼:“干嘛?我说真的,今天挑家具的时候突然就这么想了。你不知那张三人沙发多么好坐,我都能想象到自己以后的生活。本市太吵,电视节目也无聊,说不定我老了以后移民加拿大。你们闲时可以过来钓鱼,或者那时我还会学习下厨,亲自炮制佳肴款待老友。” 他认真的表情愈发显得孩子气,左安迪看了失笑:“然后办完过家家的游戏就一张机票回来,成为最短时间回流的移民。算了吧,你少泡酒吧一天,就像机器人忘记充电,连路都不 分卷阅读30 - 分卷阅读31 左右逢源 作者:日照江南岸 分卷阅读31 知怎么走了。田园生活?也就够满足你三分钟的热情。” 乔正邦撇撇嘴,不跟他斗。他们三个人聚在一起,终于有些回归少年时的模样。三分正经七分无赖的,偶尔互相糗一下对方,谁也不服气谁。 乔正邦歇了歇,冲宋家源道:“家具还要几天才能到货,你和伯母先在这里委屈几天。若有人强施猥亵非礼,就告诉我,我来替你出头。” 左安迪挥拳作势要打他。乔正邦抱头一窜,声音还没有呼出,又被安迪摁下。 “嘘,老人家在休息。”安迪压低声量。 有乔正邦在,气氛总是活跃许多,他们的年龄也像倒退了十几岁。 “等下有没有空?”静下来,安迪问乔正邦。 “有啊,何事吩咐?”乔正邦一副听候差遣的样子。 “开车送我去趟郊外。早上接到公司电话,项目搭建出了些问题,工程队和场地方意见不合,停工半天,进度已经慢了。我的车昨晚留在诊所,他们一会派人来换车,你就暂时当一下司机,多跑一趟。” 乔正邦立即嚷起来:“啊?我刚开了一上午回来!诶~你叫家源陪你去啦,我在这里看家。家源,你也出去散散心吧,反正现在外面没人守着。你都在这里闷了大半天了,是时候换换空气了。”说罢,乔正邦朝宋家源挤了挤眼睛。 宋家源知道他是想给自己找机会,但这时候他已没有太多谈情说爱的心思。想出去走走倒是真的。烦心事太多,需要喘一口气,才能维持精力思考。 “阿邦累了,就让我送你吧。”宋家源道。 左安迪本来也可自己开车的,见两人异口同声,终于还是没有拒绝。他把公寓钥匙丢给乔正邦,叮嘱道:“好好看家。” “遵命。”乔正邦毕恭毕敬答应。 项目的施工地点在近郊一处荒废的古迹。算是半公益性质的跨界艺术展,场地搭建完成后,有各国艺术家的作品免费在这里展出,还有乐队定期公演。为期半个多月,主要由政府艺术推广基金会支持,另外还有几个财团的赞助。 安迪接这个项目也是不收钱的。他其实不是事事向钱看,经济情况稳定下来后,就有很多选择空间。不过搞浪漫都还需要用钱去买玫瑰和香槟,做慈善家或者艺术家之前,他首先会接足够的项目养活自己。 工程的问题是出在政府那边。因为借用的是一处受保护建筑群的中央广场,接驳电源的地方距离舞台遥远,需要凿开一个花坛缩短路线,不然要多绕几十米,并且改动之前搭好一半的舞台。 但是政府负责建筑的官员不肯,两方为此僵持不下。左安迪过去看到花坛里两株寂寥的茶花,就想,原来这世上顶天真顶浪漫的是不是一掷千金买花的公子哥,是这些不知柴米油盐贵的所谓官员。 “误工时间的工钱照计,夜班双倍。活动开幕的新闻稿已经发了,势必无法改期。陈主任,你说这部分超支的金额如果向赞助商说明,他们是否愿意买单?还是……政府愿意扩大额度,愿意再提供一笔资金?”左安迪拨开两方争得面红耳赤的工程队负责人和项目负责官员,不疾不徐道。 资金是公务员永远的痛,加大金额审批程序麻烦,周期漫长。那个陈主任在瞪了安迪一眼之后,终于丢下一句“活动结束后回复原样”,就悻悻然走开。 安迪冲工程队的判头笑笑,让他把花挖出来,装在胶袋里自己带走。 问题解决,比想象中容易。两人只在那场地上打了个转,就准备打道回府。 身后的工程队已叮叮当当地恢复敲打。左安迪在这背景音下拎着塑胶袋慢慢走在广场边沿。那场地上有油漆画的白线,因为附近的老建筑在几十年前被征用过作校舍,后来政府把学校迁出来,地上的油漆却一直没擦。 安迪沿着地上疑似篮球场的三分线上慢慢地走,宋家源跟在他身后没说话。 日头落下,天色尚未全暗,深蓝色的底上刷了一层浅粉,似少女面颊上抹的胭脂。两株茶花探出塑胶袋的袋口,花苞未放,顺着左安迪的脚步一坠一坠规律地点头。 这样走着走着就似有了瘾,每走一步,就像倒退一年时光。退回从前在学堂里,彼此相对的时节。 宋家源跟在他身后,悠悠地说:“我有谈过恋爱。” 左安迪想了一下,才知道他是在回答自己早上的提问。以为被遗忘的话题,在这时候重新又拾起来。也许在这样的环境里,特别容易让人多情。安迪低头看那白线,想着反正还有时间,掉过头,又沿着走回去。 “在纽约,一共有两次。” “嗯。”左安迪含糊应道,他不用宋家源强调。有过,两次,不算太意外。 他并不想知道细节,甚至宁愿宋家源没有提起。早上问出那个问题之后安迪就后悔了,他不是真的想知道答案。好奇是一回事,但了解真相就是另一回事。人都是自私的,希望自己没有坚守的可以被对方坚守,自己没有做到的能被对方做到。只是左安迪禁不住想,这时如果自己再来停止这个话题,岂非会显得他很在意,之前经营出来的形象是不是也会毁于一旦。 左安迪在犹豫,宋家源却不继续了。 在这无言的片刻中左安迪等待着,不知沉默竟这样难捱。 直到又走出几步,他终于问:“是什么样的恋爱?” 作者有话要说:  设好了存稿却忘了调时间> <好彩回来调整了,对不起今天发晚啦! ☆、第 25 章 “第一任,是同女人。”宋家源深呼吸了一下,抬头看一眼天空,头顶那大块的粉红变了艳紫,像是夜色一缕一缕地从天空的背面渗出来,他要说的那些往事也如同那浓重的夜色一般,渐次铺开在他们面前,“最初的时候,我并不认为自己喜欢男人,以为我们的过去是一次意外,只要有足够时间就能纠正过来。后来我用尽了一切方法不去思考和回忆,这些努力似乎真的收到了效果,繁重的学业和新鲜的环境让我变得平静,渐渐地,我觉得自己跟身边人没有两样,所以在刚入大学的新生舞会上,当有高年级的师姐过来搭讪时,我并没有拒绝。” 左安迪大致知道那是什么样的“搭讪”,乔正邦就是在类似的“搭讪”中失身的。当今时代,这样的“成人礼”在年轻的大学生中并不少见,宋家源的故事不算太出人意表。 左安迪等待宋家源继续描述他的艳遇,可宋家源却皱了皱眉,说道:“答应了她之后,我却发现……自己根本不行。对方愿意给我时间,甚至提议要与我正式交往。之后我们来往了将近三个月,却总是没办法更近一步。终于,她厌倦了 分卷阅读31 - 分卷阅读32 左右逢源 作者:日照江南岸 分卷阅读32 ,主动提出要分开。” 安迪有些意外,他也以为宋家源并不是那种天生的同性恋。不同于安迪,宋家源没有特殊的雷达,眼神和举止也不释放任何信号。如果不是过去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他甚至不能相信宋家源会接受与男人亲近。左安迪过去以为,离开了自己,宋家源在未来是能够结婚成家的。他以为他会做一个规规矩矩的家族接班人,为宋家传宗接代,后继香灯。或许宋家源也有这样的理解,因而在提到这些的时候,自己也透出一丝意外。他们都以为可以摆脱过去,可是很多事情,现实比想象更加复杂。 宋家源顿了顿,继续道:“第二任是毕业以后,朋友聚会认识的。对方亦是华人,注意到他,是因为……” 因为对方长得很似安迪。 宋家源忽然停下来,他知道在这个时候任何暧昧的表白都只会增加两人的尴尬,于是趁左安迪尚未留意到时掠过了那后半句,直接说道:“我留意到他后,就自然而然地走近了。他祖辈也是粤人,到他这代已完全在美国出生,难得的是,他识得中国字,甚至会书法。他们家族是最最传统的书香世家,然而风气又宽容开放,同时也继承了美国文化的优良传统。” 簪缨之家,门当户对。安迪想。 “即便如此,我这里依然是不方便公开的。我们暗中交往了将近一年,最终还是分手收场,分手时他说也许我从没爱过他。” 左安迪想起和自己的历任分手的情形,他们与他大多捱不到一年。没有原因,激情淡去就索然无味,每日相对只会越看越厌。他甚至觉得,爱情之于自己,就是一时的腺素分泌产物。人体的器官运作都有周期,当然不能持久亢奋。所以当生理的高峰持续一段时间之后亢进的状态自然会有所衰减,然后不可避免地,爱情也会相应离去。宋家源或许只是还没有习惯而已。 左安迪微笑一下:“那有什么,以后我给你介绍几个更好的。” 宋家源一直跟着的脚步忽然停下。安迪回头看他,见他直直望着自己。目光被刺痛了似的,深深盯进左安迪的双眼里去。 “不用麻烦了。”宋家源垂下眼睛。他在暗暗调节呼吸,然后快步走上来,夺了左安迪手中的塑胶袋,径直穿过广场,往驻车的地方走去。 安迪一个人留在原地。天色已暗,广场周围的路灯在同一瞬间被点亮。他为这从天而降的光芒怔了一下,再回神,见到远处宋家源的影子拖得又细又长,不由静静叹出一口气。 装傻终有一天也会失效,在这之前他们还得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左安迪只希望那天不要来得太早。 乔正邦在家里等得望眼欲穿。他在女性面前无往不利,但宋家太太却大概是他所遇过的天字号第一难题。 “你母亲真像个孩子。”乔正邦把人平安交回,如释重负地呼出口气。 宋家源接过轮椅,靠墙停在沙发边,向乔正邦微笑道:“人老了都像孩子。多谢你。” 他们带了外卖回来,乔正邦说晚上有约,两人回来没有五分钟,就找借口溜走。宋左两人都是笑笑,他以前就是坐不住的,在这屋子闷上半天,已属奇迹。 宋母的胃口也不是很好,吃一口饭都要儿子亲自去哄。宋家源一手一脚亲自服侍过老人家后才晓得,原来母亲日子过得这样不快乐。大概是难得见到儿子,所以格外地心血来潮,一会嫌这个一会又挑那个,看宋家源为她奔波得满头大汗,宋母却格外满足欢乐。 这一点宋家源不是不明白的,他给母亲喂完饭,才回到餐桌边吃自己那份。菜已经凉了,安迪仍坐在桌边,宋家源吃饭的时候,他就在旁边翻看手机。 “在看什么?”宋家源拨一口饭,问。 左安迪嗯一声,把通讯录翻完,才放下手机,道:“你说给你父亲进言的那个,是苏大师吧?” 宋家源点头:“你能联络到他?” “他的身价不是我们这些老百姓负担得起。不过除了他,最近有个李博士风头也很健,在电台的黄金时段开了节目,又四处办学,将风水变成科学,很受年轻人欢迎。” “这些都是宣传包装。”宋家源已经恨透了风水先生。 “是,很专业的宣传包装。”左安迪道,“他的宣传助理,就是我这里跳槽过去。” 宋家源眼睛一亮。 “我试试联络他们,如果成功,李博士的话应当会有些分量。他们这一行,最喜欢打擂台挑战权威,要搞到针锋相对,争到口沫横飞,这样才博得了眼球才得打响知名度。相信这一点我明白,李博士也不会不懂。” 李博士身边的人既是从左安迪这里出去,那么这件事的成功几率无疑又高了许多。 宋家源正待与他商量具体细节,只听卧室里传出异响。宋母的轮椅移动不便,多数是又撞到了东西。宋家源放下饭碗,左安迪却按住他:“你继续吃,我去看看。” 他是这房子的主人,总是要显出主人的风度。 左安迪进了卧室,不久之后,却又是一声巨响。像是有什么东西砸碎在地上,然后轮椅与什么相撞,又闷,又响。 宋家源立即离开桌子,跑进卧室里去。 两个水晶奖座砸在地上,摔得粉碎。宋母手里还有一樽,在她颤抖的手中被高举着,金属质地发出凌厉的光芒,尖锐的棱角充满戾气。 她尖着嗓子大叫:“你这个妖精!在屏幕上扮清纯少女,下了戏就变狐媚妖精!勾引有妇之夫,你不得好死!看我撕烂你的嘴,抓破你的脸,戳瞎你的眼,叫你再去勾引别人老公!” 左安迪靠在墙上喘气,他刚才险险躲过先头一下攻击,还未来得及搞清楚面前的状况,面对地上的一片狼藉,一时有些发怔。砸碎的是他早年得的两尊奖杯,虽不是什么太重要的东西,总也还有些纪念意义。不知这东西触动了宋母哪一根神经,联想到了过去的什么经历,竟然一下子就歇斯底里起来,毫无征兆地就朝安迪发难,让人措手不及。 宋母安静时干枯可怜,谁想到仇恨竟能在那瘦小的身躯里注入这样大的力量,令她宛如一头发狂的母豹,能随时扑过来将人撕扯得皮开肉绽,血肉淋漓。 几十年的仇恨,已将人变成了鬼魅。宋母扬臂,将那奖杯用力向前投掷出去。在左安迪动身闪避之前,宋家源已一个转身,将他紧紧抱在怀里。 他的胸膛坚实宽厚,手臂有力,他的呼吸从头顶喷到头发上,也是充满暖意的。左安迪感觉自己像被裹在一个巨大的茧中,所有的危险和动静都被隔绝在外。 腥热的液体滴下来,安迪伸手去摸,发现手上是血。他把宋家源的手从自己手臂上拉下,压下他的肩膀去查看他头皮, 分卷阅读32 - 分卷阅读33 左右逢源 作者:日照江南岸 分卷阅读33 血液在发根处已经漫成一片,看不出伤势的程度。 鲜血从额前滴下来,宋家源被那液体糊得睁不开眼睛,半眯着一只眼紧张地问:“你有没有事?” 一刹那左安迪几乎就想伸手拥抱住他。跟他说你可不可以先担心你自己。 可是宋母在后头又推动着轮椅要冲过来。 刚才是猝不及防,现在有了心理准备,他们两个大男人真要阻止一个老妇也不是没有办法的。宋母发起疯来,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没有留情。她在宋家源的手臂上抓出几道血痕,几乎就要抓破他脸颊,被左安迪及时按住,才终于没有得逞。 两人联手将宋母压制住,找了布条来绑住她手脚,给她服下镇静剂,才让宋母安静下来。 宋家源坐倒在床边,感觉头有些发晕。他失血很多,也不知还有没有砸出其他内伤。左安迪拿出药箱给他止血,将血迹擦去后终于见到伤痕,血液不住地从伤处涌出,很快又将那伤疤没掉。他拿纱布在宋家源头顶匆匆包了几圈,果断合上药箱:“不行,得去医院。伤成这样,要缝针的。” 宋家源第一反应,是回头看一看房里的母亲。 吃了药,又发泄了那么一通,宋母已经疲倦地睡着了。 “送你过去,没事就马上回来。”左安迪知道他放心不下,立即补充,“不然也可以让阿邦过来送你去。” “你送我去吧。快去快回。”宋家源伸出手,捏住药箱上那双冰冷的手。 左安迪由他这样握了一会,才抽开手,拿车钥匙,准备出门。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6 章 宋家源的伤没有大碍。该做的检查都做了,没有淤血,也没有肿块,只是头顶外伤很大,在急救室止了血然后缝了许多针。 医生建议留院,宋家源不肯,麻药一退就坐上安迪车回来。这次左安迪并没有反对,他知道硬把人留在医院也无济于事,宋家源在医院一刻都坐不下去,他把母亲和自己的一颗魂都留在了家里。 回到安迪家的住宅大楼,当值的保安认得左安迪面孔,一见他回来就快步迎上前来。他脸上有乌青,嘴角破了皮,神情也是焦急的,看到两人一时忘记了如何组织语言,只是伸出手指向楼上连连指点。 左安迪直觉不妙,眉头已经皱起。 “先生,你家!快,快去看看!”保安终于冲口而出说道。 左安迪与宋家源对视一眼,立即飞奔进电梯,猛拍楼层按键。电梯升上安迪家楼层,门才开了一道缝,两人就迫不及待冲出去。 到了家门前,他们的脚步却滞住了。 公寓大门洞开。门口看得见的地方一片狼藉。 宋家源顾不上迟疑,当先抢了进去。卧室里空空如也,宋母果然已经不在。他拉开所有房间一一查看过,房子有破门而入的痕迹,不少东西被砸得稀烂。宋母在被带走前大约是惊醒过,从卧室到客厅都能看出清楚的移动痕迹。这样的入侵既霸道且嚣张,这样的肆无忌惮甚至不排斥有示威的成分。 “是他们。”宋家源发怔地看着面前的空屋,懊恼地一拳捶在墙上,顿时手上的关节变得红肿,皮肤在粗糙的墙面上蹭破,已经渗出血来,“我不该走的。” 左安迪皱眉看了看他,说:“可就算你在,他们也一样有办法将她带走。” 两人都知道那个“他们”是谁。这样保安严密又警备森严的地方,这些人竟可以堂而皇之地闯进来而不怕吃官司或收告票,说明他们在动手之前一早收妥了丰厚的安家费,所以办起事来才毫不手软。 宋母是如何被这群如狼似虎的人带走,她在走前可曾想起自己的儿子,她现在身在何方,是否安全,有没有人会安抚她受惊的情绪……左安迪皱眉看着宋家源,觉得现在去想这些实在太过残忍。宋家源那张因失血而苍白的脸现在看上去分外憔悴,左安迪知道他在懊悔自己不该去医院。尽管他嘴上什么都没说,但安迪就是知道。 “我应该回去看看。”宋家源转身,要离开公寓。 “等等。”左安迪拉住他,“再怎样大的可能性,都只是我们的猜测,万一你回去了,你母亲却不在,岂不是弄巧成拙。我先找人打听,证实这件事后再说。” 宋家源问:“你找谁打听?” 左安迪其实并不想告诉他,自己要找罗少康。在他所认识的与宋家有关的人员里,唯有他让人感觉放心。 他们在忙不迭打听消息的同时,乔正邦也接到左安迪的电话赶来。 左宅的门锁已经毁坏,大厦维修处要到明早才有师傅上门。乔正邦到达的时候,左安迪家的大门就这样虚掩着,现场仍是同被发现时一个模样,左安迪与宋家源都在打电话,甚至都没察觉到他进门来。 “为什么不报警?”乔正邦看到公寓内的景象,简直不敢相信。以他从小在蜜糖般的三口之家中成长的经历来看,一个家庭的内部矛盾能闹到这种地步,简直闻所未闻。 宋家源十分疲惫地抬头:“我们还不知道他们要什么。” “要什么?”乔正邦一下扯起火来,“要什么也不能这样要法?你是人,你母亲也是人,香港是个法制社会!” 左安迪放下电话,走到乔正邦身后,把门口的矮柜搬过来将门挡住。然后他才道:“万一他们要的就是家丑不外扬,一闹到警局去,我们就什么筹码也没有了!他们可以去中环雇上一打律师,让家源母子今生今世永不相见!” 宋家源听到这句话,不禁打了个颤。 乔正邦住嘴了。他真的太少见这样的场面,跟宋家比起来,乔家二老的争执简直可以算情趣。现在他算明白,少年时候三人中明明是最高傲的宋家源,为什么总要在人前人后装出两副样子。在宋家,宋伯年就像是至高无上的帝王,谁都不敢忤逆他,不能违背他。哪怕是他的结发妻子与亲生骨肉,只要他看不惯,就能叫他们好看。 左安迪叹出一口气,坐到宋家源身边,说道:“罗少康说他打电话回去问过,别墅的佣人说没见有人送你母亲回去。” 宋家源道:“也可能是暂时送去别处。” 左安迪说:“阿康说他明早会去宋宅打听,现在太晚,过去太不自然。” 那孩子在了解到事情之后十分惶恐,不停同他说“对不起”,仿佛宋家所有的不幸都是他们姓罗的所造的孽。左安迪只能温言安慰他没有关系。事实上,罗瑶可能巴不得宋家源母子永远不要回去,她虽然对待大房母子兵不厚道,但这件事情倒未必是她的主意。 乔正邦也寻找宋母的下落出谋划策:“家源,你家还有几处住宅?我派人一一去找 分卷阅读33 - 分卷阅读34 左右逢源 作者:日照江南岸 分卷阅读34 。” 宋家源也打起精神:“我可以尽快弄到清单。” 他们各自分工,开始忙碌。 谁也没注意到天色亮起来。日光从窗户里斜透进来,慢慢升高,照亮了窗外的高楼群厦。屋里的三人谁都没有功夫去欣赏,三人马不停蹄地搜罗所有可寻找的资源,手机的电池打完了又充,充满了再打。 宋家源与乔正邦一起出去跑了几个可能的地点,但均是徒劳而归。他们熬到眼圈发黑,喝掉了三壶咖啡。凌晨的冷风从没有关上的大门门缝里透进来,窗外已经传来早班巴士的引擎声。安静的氛围里能听到那庞然大物慢慢悠悠地靠站,上下客,再慢慢悠悠地向前。 宋家源打了一夜长途,联系了几个在美国时候同自己熟识的朋友。他在美国负责的业务相对独立,虽是宋氏集团控股,可人员组成都是他自己钦点。这些都是他能信任的人,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让公司脱离宋氏的掌控,摆脱宋伯年。而这一切准备,已经不是一两天。 可时机毕竟还没有成熟。宋家源这次带母亲出来,实在是情势所迫,逼不得已。宋伯年的帝国太过庞大,要与他做对除非能彻底扳倒他令他永不翻身,不然惹急了他,随时会落得个万劫不复的下场。宋家源相信,这一点宋伯年绝对做得出来,就算自己是他亲生血脉,也不会让他心软。 电话铃声响起,三人都去找手机,然后才反应过来,是宋家源的电话铃音。 电话还没接,三个人就都在原地定住了。屏幕上一个字:父。 宋伯年亲自给他打电话。 左安迪与乔正邦都屏息。宋家源把电话接起来,听对方说了几句,很快就挂断。 左乔二人抬头看他。 宋家源看着乔正邦说:“不用找了,我母亲在何文田。” 左安迪警觉道:“什么条件?” 宋伯年这么轻易告知安置地点,一定不是为了方便宋家源做孝子探望母亲。 “他要我交出手上所有的宋氏股份。”宋家源道,语气平静。 乔正邦“啊”了一声。那是要将宋家源踢出宋氏的预告。没有了手上的股份,宋家源就失去了与宋伯年抗衡的根本。纵然他再怎样才华横溢,要短时间内拯救母亲脱离苦海,都是不可能的。没有钱,他连那场监护权的官司都无力支撑,宋伯年可以调动一切资源与他耗时间,直到宋家源弹尽粮绝,再也无法继续诉讼。 这根本是场强弱悬殊的战争,也是这个金钱社会的基本规则,只是大家怎么都没想到,宋伯年与自己的儿子也会以这样的规则说话。 外界早有传言,说罗瑶有了子嗣之后,宋伯年已开始重新考虑宋家继承人的问题。宋家源已不是宋老爷的唯一命根,以宋伯年对罗氏母子的偏爱,小儿子宋家祈极有可能上位,坊间传言分分钟有可能应验。 左安迪看向家源:“你打算怎么办?就这么算了?” 宋家源道:“他没给我讨价还价的余地。” “丢!”乔正邦啐了一声,把自己的手机往沙发上摔去。他是家里的独子,父母再怎么争吵,都不会牵连到他头上。他当然也不能理解,一家人的事情,如何能闹到这样不近人情的地步。 “或者还有最后一次机会。”宋家源从沉默中抬起头来,眼神决绝,“我手上有宋氏的一些资料。” 他说的“一些资料”,当然不会是什么公开资料。各个公司在业务上总有些瑕疵,外人看不出端倪,但由内部调查,结果就不一样。 “如果失利,你可能身败名裂。搞臭你父亲,后果会怎样你应该最清楚。”左安迪郑重地提醒。他与宋伯年打的交道不多,对他的事迹也有所耳闻。像他这样老奸巨猾、心狠手辣的商人,绝不会给任何对手第二次挑战自己的机会。 现在宋伯年只是要收去宋家源的股份,兴许待他百年之后,遗嘱里还会保留宋家源的名字。但若父子真的撕破脸皮,那两人之间就无亲情可言。到时宋伯年就是将宋家源逐出家门,从族谱上除名,都不足为奇。 乔正邦也有同样忧虑,看着宋家源:“你想清楚了?” 宋家源点头:“别无他法。”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7 章 乔正邦无奈,想了想,唯有说:“不论如何,你还有我们。” 宋家源在他肩上按了按,有时候,感激并不需要说出口。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已足够。 “不过,这件事我必须一个人去。”宋家源刻意看了看乔正邦,像是在特别叮嘱他,“你们都不能跟来。” 乔正邦坐在沙发上,动了动嘴,最终还是坐回去,没有反驳。 宋家源说了“不能”,而不是“不要”。谁都知道此行有多凶险,威胁宋伯年这个罪名不是普通人能够担得起。多一个人去,只会更加激怒他。宋伯年活在世上这半辈子,从来都奉行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原则。无数人在这“宋”字头的威慑之下,都被吓软了脚步,没人敢去触他的逆鳞。要与宋伯年叫板,是寻常人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乔正邦明白宋家源的苦心,也知道这件事情大概只有他可以做到。待宋家源坐上的红色的士在视野里驶远,乔正邦才回过头来,问安迪:“接下去要做什么?” 安迪已经有些想法,说道:“你那边的房子还是继续准备,他是无论如何都没有家可回了,准备一个地方,也好让他有片瓦遮头,有寸土落脚。” 乔正邦听左安迪说得有理,叹了口气,点点头。 左安迪与乔正邦分别,自己则驱车去见了萧锦良。 萧锦良是城中的万事通,他手下狗仔无数,像极了生活在武侠片里的隐士高人,要知道城中名人的秘辛,去问他就一定不会落空。左安迪的确是有求于他,关于宋家夫妇的事情他总觉得另有隐情。 萧锦良懂得享受生活,行踪遍布本市的高级食肆酒店,他是不惯带人回家的,每每在外厮混都是在五星级酒店租房过夜,寻常人几乎很难觅到他踪迹。幸亏左安迪不是寻常人,一个电话问到萧锦良过夜的酒店,半小时后便在大堂的咖啡座等他。 早晨的自然光还是有些刺眼,左安迪架着墨镜在沙发座上打量新装修的酒店大堂。这里他过去常常光顾,理由同萧锦良相似,都是不喜欢带人回家。现在这一打量,左安迪才发现新装修的环境看起来陌生,似乎是宋家源回港之后自己就再没有出来玩过,就连与人搭讪调情都是极少的。这变化在不知不觉中发生,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andy。”萧锦良自电梯出来,他坐到安迪对面取下眼镜,眼皮有些肿,昨晚应该喝了不少,“这么早 分卷阅读34 - 分卷阅读35 左右逢源 作者:日照江南岸 分卷阅读35 ,真是要命。咦,你不需要陪宋大少?” 左安迪当然不奇怪他知道自己与宋家源常在一起,这城市里没什么事情能避过萧锦良的耳目。于是他开门见山:“你既然知道,我就不打哑谜了。我来是想问宋家的事情,宋安美欣与宋伯年,还有罗瑶,他们究竟有过什么瓜葛,你知不知道?” “天,大清早把我从床上拉起来就为了听故事?”萧锦良仰天打了个呵欠。 左安迪直言不讳:“是。” 萧锦良伸手摸肚子:“唔,让我先点一客早餐。” 他自小家境优渥,从不亏待自己,做什么事都是优哉游哉。萧锦良仔细研究过菜单后,同侍应生讲明蛋要糖心,两颗蛋不可打在一起,转手又把菜单递给安迪。 “我不用。”安迪有些不耐。 “那就这些吧,多要一杯鲜奶,给这位先生。”萧锦良将菜单还给侍应,笑着摊开自己面前的餐巾,看安迪,“有没有发觉,自宋家源回来,你变了很多?” 左安迪愕然,哪里会想到他无端提起这个。 萧锦良兀自笑道:“别忘了我眼线众多。就是你不来找我,我也知道你每天做些什么,同什么人见面,吃饭,约会。” “原来你是跟踪狂。” “别误会,只是信息递上来,见是你的,就特别留意而已。” 若是平时,安迪或许会接下这个话题,与他打情骂俏地调笑一番,然后再不紧不慢话入正题,可是现在,他等不及了:“这是我的荣幸。现在,关于我想知道的,能告诉我了吗?” 萧锦良还是没有回答,他看上去已清醒了,不再是刚起床的迷蒙样子,看着左安迪的眼神也是镇定平静的:“andy,我一直关注你,是怕自己对你影响太大。自从我们在一起,你身上就留下我的影子,我都不知道这影响会不会是一辈子。” 安迪不说话了,他口渴,抓起桌上的水杯,仰面喝下一半。 “可近来我发现,宋家源对你的影响比我还要大。” “你想说明什么?”左安迪已有些不耐烦了。 “呵,我无意惹你生气。”萧锦良终于适可而止,“你要听宋安美欣的故事?我想想,应该从何说起……” 他说这话的口气像个老头子,论年纪,他比安迪大了有十余岁,只是外形年轻,加上穿着时髦,才仍旧像个混世公子哥的模样。 萧锦良清了清嗓子,开始讲故事。 “安美欣当年参选港姐,是最热门的夺冠候选。当年决赛还没出来,各家报纸就争相找她专访,以备结果公布之后,可以第一时间刊登。那时我还在小学,依稀记得我父亲的杂志也找她拍过一辑硬照。那时候的化妆与服饰都及不上现在先进,更没有什么电脑修图可以化腐朽为神奇。即便如此,当时她拍出来的照片依旧可说是艳若桃李。” 左安迪想起这两天见到的宋安美欣,心里只是一阵冰凉。 “本来像这样的美人,又有选美冠军的光环,踏入娱乐圈可说是前途无量。但她当选之后,便宣布退出幕前,火速结婚生子,安心做全职太太。有人传言,说她急着退隐是婚前已有了身孕,而那个孩子,当然就是当今的宋家源宋大少爷。在那个时候,宋家并不是现在这样的地位。宋伯年只不过是薄有家财,外界媒体对这桩婚事还很有微词,认为是他耽误了一个新星,好好一朵鲜花,被摘去种在了温室里。” “此一时,彼一时。”安迪禁不住冷笑。 “是,媒体瞧不起宋伯年,宋家的二老却还瞧不起安美欣。在他们眼中,再漂亮都是戏子,是戏子便低人一等。原本恃才傲物心高气傲的美人,如何在这样压抑的婆家求生,本来就是老套得不能再老套的戏码。只不过事情的转折在后面,宋伯年的生意开始做大,宋家二老也相继去世,本该媳妇熬成婆的女主人,却意外地,并未因此过上好日子。” “宋伯年开始寻花问柳?” “呵,看来我说的,对你而言都不新鲜。那么你知不知道,在罗瑶之前,宋伯年有过一任红颜知己,他为了她,甚至不惜要同安美欣离婚?” 左安迪摇头。罗瑶的风头太劲,多年来,她几乎是城中二奶的偶像,她的事迹也成为攀高枝钓金龟的教材。连罗瑶都未曾做到要宋伯年离婚,在她之前竟有人能接近这一理想,左安迪觉得难以想象。 萧锦良笑:“的确难以想象。当年传说,那女子已坏了宋伯年的骨肉,也因此,他决心给她名分。当然,他提出的分手条件不薄,愿意分出半数身家给安美欣,只求一纸文件,让他重获自由。” “如果是真的,那这个条件也算相当丰厚了。难道……安美欣还是不肯?” 萧锦良点头:“安美欣在宋家苦熬多年,受尽委屈。她显然不觉得金银能买去她十数年的光阴。于是她去跟踪,去追查,她找到了那女子的居所,与对方纠缠。妊娠中的女子本来情绪就不稳定,在惊吓之后症状加剧,终于,不久之后那女子便因抑郁症去世。” 左安迪坐直身体,向前微倾:“那孩子呢?那个……私生子呢?” 他曾不止一次听宋家源及他母亲提到那个私生子,原来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不清楚。或许死了,根本没有出生。”萧锦良道,“他若活着,到现在只怕也要二十多岁,可这二十多年来,我没听到过任何相关消息。所以很可能是死了,或者根本不存在。” 左安迪好像明白了宋伯年为什么会对发妻这样残忍。他在怪她害死了心爱的女人,还有自己的骨肉。那个孩子对他来说,或许重要过宋家源,甚至现在的宋家祈,也难怪他会因此而忌恨安美欣。所以此后宋伯年即便有了罗瑶,也绝不与安美欣离婚。他是不想放她逃生,要将她一辈子都困在那个狭小的牢笼里。折磨她,报复她,至死方休。 宋家源何其无辜,只因为他也有安美欣一半的血脉,所以不可避免地也被卷进了这一场争斗里。 安迪将背靠在椅背上,深深呼出一口气。本来还抱一线希望,现在看来,竟是一条绝路。 什么风水师说要迁坟,什么罗瑶说要办百日宴。这一切,宋伯年不是不知道的,他只不过是借他们的口,来磨安美欣的心。他要的就是他们折磨她,摧残她。因为她当年也这样对待过他爱的女人。 “andy?”萧锦良在对面叫他。 “嗯?”安迪回神。 “你想得太入神了。”萧锦良微笑,侍应将早餐和牛奶端来,他把杯子接过,放到左安迪面前,“不吃东西,至少喝点鲜奶。” 左安迪笑着接过。萧锦良的风度与温柔,总是如暖流一般,无处不在,不可抵挡。可惜这个时候,安迪已没有心思欣赏。他 分卷阅读35 - 分卷阅读36 左右逢源 作者:日照江南岸 分卷阅读36 的心,现在已完完全全被另一个人的事情占据。就连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8 章 萧锦良一面吃早餐,一面继续闲闲地扯些那个年代的八卦。他见闻丰富,随随便便信口一说,就是一段传奇。 左安迪却实在没有心情听他讲古,啜了几口鲜奶,因前一晚无眠,只觉得胃里犯恶心,略微敷衍了萧锦良几句,就站起身告辞。 萧锦良没强留他,安迪临走时他接了个电话,只听了一声就立刻打了个手势,意思是让左安迪稍微留下,坐在自己前面。他也没搁电话,只是一路听,一路应承着,最后问了句“什么时候的事”,才把电话挂了。 “什么事?”左安迪在位子上坐得不安,他见到萧锦良脸色不寻常,知道一定有事发生,并且这事多少与自己有关。 萧锦良皱了一下眉头。刚才还在谈笑风生的表情变得凝重,他沉声道:“宋安美欣刚刚去世。我接到消息,今天凌晨她在何文田公寓自杀,从二十五层坠楼,送到医院,抢救无效。” 左安迪只觉得有一刹那自己的耳边是听不见声音的。这一刹那好像足有一个小时那么长,以至于左安迪缓过气来时,有些窒息的晕眩。 变故太快,远在意料之外。他们才刚刚不胜唏嘘地谈论着安美欣的过去,谁曾想现在会突然听到噩耗。实际上就在他们谈论着她的同时,她已经变作了冰凉的一具尸体。别人口中的那些关于她的一切,也将永远成为历史。 “他,也知道了吗?”左安迪的声音有些发颤。他知道现在这个时候宋家源应该刚到宋家大宅,宋母出事的地点不在那,消息传过去,不知会不会比自己更早。 不过,不论如何,他都未见到母亲最后一面。 萧锦良叹口气:“你说宋家源吗?也许吧……杂志社有专门频道听医院的急救调度广播,救护车一出动,就会拍记者到现场。也许宋家也会在事发时同时接到电话,毕竟出事的不是别人,是宋家大太太。” 左安迪脸色苍白。他自己的父亲在医院中病逝,临死之前已陷入长久昏迷。安迪记得自己少时常再在病床前见到父亲,苍白的住院大楼,刺鼻的消毒水气味,都是与他青春期相关的记忆。父亲病入膏肓,左安迪一次次探病,见他是都毫无起色,连最后走时,看上去也与之前昏迷时差不多。唯一有区别的,是病床边的诊疗仪器声音大作,所有指数归零,跳动的曲线最终汇成一条毫无生气的直线。这便是左安迪所经历过的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死亡了。 当时的他尚不能适应过来,略带迟钝地看着母亲在床边抹泪。直到父亲身上的导管拔去,医生在遗体头部盖上白布,安迪仍一片茫然,感觉不到真实。 到他真正意识过来父亲离世,已是落葬之后。曾经那样高大的一个形象最终变作一坛骨灰,藏在小小的冰冷的石碑下面。左安迪伏在父亲的墓碑前几乎哭到晕厥。他并不是容易落泪的人,迟来的伤痛比准时发作的情绪更加汹涌。他觉得自己错过了,未能在父亲临去的那一刻有所赶上,他辜负了父亲。 不知为甚,此刻他的心,已开始回忆起当时的感觉。 宋家源毕竟没有见到母亲的最后一面。他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竟是在她服用了镇静剂躺下后,掠着她的额发说了句“妈,我很快回来”。现在,宋家源已经回来,可他的母亲却永远都回不来了。 萧锦良在餐桌对面见到左安迪的脸孔一点点发白,很自然猜到后者想做什么。他放下手上的刀叉,拎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道:“我送你吧。你是不是要去医院?” 安迪点头,萧锦良的体贴入微总是这样恰到好处,让人难以拒绝。他们到医院后,萧锦良并未上去,他一个媒体人贸贸然出现在这里,对逝者是一种反倒不敬。左安迪十分感激他的细心,独自去了护士台询问。就在萧锦良走后不多久,乔正邦也赶到了。 医生已经宣布死亡,护士告诉他们遗体停放在殓房。安迪与乔正邦推门进去,宋家源已经在里面。房间里的温度比走廊上又冻一些,叫人一进去就不自觉竖起了毛孔。罩住尸体的白布被掀开一角,宋家源如一尊雕塑般站在原地,双眼发直地盯着停尸床上那张面部全非的脸。 他自己的头上还包着纱布,昨晚的血迹已经干涸变深,脸上却是苍白没有什么血色。只见宋家源慢慢弯下腰去,在那白布下面找寻母亲的手,找到了握住,紧紧捏牢,包在双手掌心里。 左安迪和乔正邦静静地从宋家源身后走过去。看到那具原本高大的身躯佝偻着,慢慢向前跪倒。宋家源双膝磕在冰冷的地板上,三十多岁的人了,跪在母亲所躺的床边,仍像个十几岁的少年。 掐指算来,他们母子分别已有十几年。他忍耐、等待,筹谋了十几年,为的就是带母亲离开,可是这样的日子只过了两天。他为她喂饭,服侍她擦洗、睡觉,与她同处一室,连48小时都未到。母子间相处的时光短暂到连回忆都塞不满。 宋家源一定是在想,如果当初他不强带她走,或许宋伯年就不会硬把人抢回去。这个父亲是多么强横霸道、锱铢必较的人,做儿子的最最清楚。父亲一旦抓了母亲回去,未来便再不会给宋家源第二次机会把她带出来。宋母必然是知道这一点,才会绝望到自寻短见。 宋家源甚至怀疑母亲做出这样的决定并不是在发病神智不清的时候。相反,她很清醒。也许她彻底看透了宋伯年的决心,看穿这许多年来的恩怨不过是一场虚空,面对一个不再爱自己的男人,无论如何坚持挣扎,最终痛苦的都只会是自己,她的人生再没有值得期盼和奋斗的意义,所以她才选择放弃。 只是如果没有这突如其来的刺激,或许宋母心中还有渺茫的一丝希望,而后哪怕为了这一丝错觉,她都可以继续忍耐下去。而这样,宋家源便有机会将她救出苦海。只要活着,故事便没有结尾,什么都可能发生,也都可以扭转。只是谁能想到本以为是倾力一搏的一步,最后竟有这样的变故。原本是要救人,最后竟害了人。明明是最深爱她的人,最后却将她推上绝路。这一点,宋家源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 左安迪很害怕宋家源会这样想。他怕他会觉得是自己辜负了母亲。世间没有任何遗憾能超越生死。宋家源无声的伏在母亲的遗体边,左安迪却知道他平静的表象下是何样的痛苦。 一切安慰的语言在这时候都显得单薄无力。左安迪走上前去,蹲到宋家源的身边,只是默默伸出手臂环抱住他,柔声在他耳边说:“是疾病带她走的,别 分卷阅读36 - 分卷阅读37 左右逢源 作者:日照江南岸 分卷阅读37 怪自己。” 她的精神有严重问题,没人能保证她躲过这一次,就没有第二次。即便没有宋家源,她在宋家也是生不如死,问题的症结不除,悲剧的结局就一日不会改变。 “哭出来会好受一些。”安迪抱着宋家源,能言善道如他,此时也再找不出其他安慰的话来。他唯有沉默着,在这冰冷的屋子里尽自己所有的力气用怀抱温暖对方。 乔正邦站在他们身后,已压抑不住,肩膀颤动着呜呜哭起来。 左安迪的眼睛也有些湿润,他伸手抹了抹眼角。宋家源安静地靠在他怀抱里,那眼神里的皮肤下的血液中的,每一丝每一毫隐隐涌动的伤痛,都毫无保留地传递到左安迪的身体。让他为他的悲伤而悲伤,因他的脆弱而心痛,仿佛他们一直都是一体,从来未曾分离。 宋家源缓缓偏过头,把下巴搁在安迪的肩上,伸手抱住对方,终于安静地落下眼泪。 静谧的殓房里,只留下三个人抽泣的哭声。 他们待了很久,后来医院的护士来催,左安迪与乔正邦才不得不将宋家源扶起,送到走廊外。宋家源的双腿已经跪到麻痹,左安迪的也是。他们坐在走廊的长凳上,乔正邦兀自拿了纸巾擦脸上的眼泪鼻涕,几个来回把鼻头都擦红了。 又过了许久,待三人都平静一些,左安迪最先想到接下来的实际问题,开口问宋家源:“丧礼你打算如何办理?” 三人之中,这方面竟然属安迪最有经验。 乔正邦吸了吸鼻子:“家源,我们会全力帮你。不论接下来你打算做什么,一定要记得,我和安迪一直都在。” 左安迪也看宋家源。他们三个人,又如同少年时一样,被一种坚固的力量凝聚在一起,互相支撑,成为彼此的后盾。 “我要独立举殡。”宋家源抬起头,望向殓房方向,目光坚定。 另两人都明白,他的意思是不以宋家名义,仅以儿子身份为母亲发丧。可这样做,无疑就是明白指控他父亲抛弃妻子。宋家源这是要告诉全世界人听,宋伯年是无情无义的无耻之徒,他虐待发妻,罔顾她性命。他要让世上所有的人都看清宋伯年的真面目。他对父亲的恨已经再不能抑制,多年压抑的怒火即将冲破牢笼,从他的眼神中就能瞧见汹涌的火焰。 当然。宋伯年势必是不会放任他这样做而无动于衷的。他必定会用尽手段,打压、阻挠、妨碍他们的计划。他会用他一切的资源,打垮他们打残他们,让他们毫无还击之力。就像巨人踩死一只蚂蚁。 左安迪平静地看了一眼宋家源:“好的,我们帮你。”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9 章 他们在医院待了一天,宋伯年由始至终都没有出现。 左安迪在傍晚接到罗少康的电话,说宋伯年身体欠佳,请了医生到府上治疗,恐怕不能去探望遗体,麻烦他转告宋家源。 安迪挂掉电话,说不清是失望还是轻松。他们并不是希望他来,只是三个人如同骑士般守卫在门口,竟是防备一个根本不会出现的魔鬼,回想起来真是讽刺。他回头,在心里斟酌了一下字句,想着要如何告诉宋家源,才不至于再刺激到他情绪。 “他不会来了,是么?”宋家源自左安迪的眼神里猜到了一切。 “是。” “那我们可以回家了。”宋家源松下一口气来,他的精神与身体都极疲累,困倦写在脸上。 安迪的思维尚在那个“家”字停滞,忽而转念过来,他指的应当就是自己那所公寓。于是左安迪点头:“我们回家。” 乔正邦开车载他们回到公寓,再自己回去。他们三人都是两日一夜未睡,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休息。 宋家源走进客厅,屋里的碎片和一地杂物仍没有收拾。门锁白天管理处已经派人修好,左安迪将地毯卷着杂物裹起来,堆到墙角:“先洗一下睡吧,明天还有许多事要准备。” 他见宋家源站在原地不动,走上前看,才发觉对方正看着卧室里那张床发怔。 那是宋安美欣最后睡过的地方。 “晚上我睡外面。”左安迪道。 “我也……睡外面。”宋家源移开眼光,终于不再看。 左安迪想起来,他们母子相处最后的记忆,竟都是在这里。那不到48个小时的回忆,每一个点滴,全都散落在这屋子的各个角落里。宋家源待在这里,被那些回忆缠绕住,难免会思绪万千。 “你会煮饭吗?”左安迪问。 他们的确都饿了。冰箱里有食材,是之前由钟点工人买来。平时左安迪也会自己煮些简单的食物,但他想叫宋家源分散精力,或许简单的体力劳动可以达到目的。 好在宋家源也明白他心意:“会一些。”他卷起袖管,到厨房帮忙。 岁月在他们身上留下的痕迹同样体现在味觉上。厨房里传出来的香味是全然陌生的,两人一起并肩做饭也是从未有过,这种微妙的陌生感让他们的精神都集中起来。 宋家源煎鲈鱼放白葡萄酒,又落柠檬汁调味,芦笋也用小火煎而不是蒸,在煎之前还放牛油。左安迪只站在一边看,挑适当的时机为他帮手。准备干净的餐具,清洗用完的锅铲。抽气扇在头顶隆隆响着,两人不需说什么话也不必觉得尴尬。饥饿也没让他们加快速度,这样按部就班,集中精力在手头的食物上,仿佛就是一种治疗,让几近荒芜的心灵一点一点地,滋润起来。 等到忙完,饭菜端上桌,其实两人都忘了饥饿的感觉。 左安迪坐到桌边,又忽然站起,转身去后面的酒柜里取出一支红酒,打开,给宋家源和自己都各斟一点。 他们不碰杯,只是需要酒精的抚慰。离开了厨房,离开了抽气扇单调的噪音,脑中就有无数的思绪灌进来。安迪待宋家源和自己都饮下半杯红酒,才举起刀叉,切盘里的食物,顺便讲一些旁的话题:“你是不是已经不会做中餐?” “会一点,纽约租住的公寓里请了个阿姐,是华人,闲时教我蒸鱼、煲汤。”宋家源道。 左安迪就势继续这个话题:“煲汤?你有这个时间?不是读建筑,听说要画图纸,常常需要熬夜。” 宋家源也有问必答:“是,有时一面看火一面画。水烧干了也不自知,或是图画到一半猛然省起,跑去炉边再回来,已不记得画到哪里。” “真想不到。我在这里都还不会这些。”左安迪微笑。 “人在他乡,自己不动手,就尝不到故乡滋味。”宋家源低头说道。 左安迪慢慢放下刀叉,此时此地,他们终于还是绕不过这样的话题。 有那么一刹那间,安迪想上前抱住他。他仿 分卷阅读37 - 分卷阅读38 左右逢源 作者:日照江南岸 分卷阅读38 佛能看见十几岁的宋家源只身一人登上飞机,独自在蓝眼睛白皮肤的异国人潮里穿行。孤单的,寂寞地旅途里,没有一个人陪伴。正如多年前的自己。 但他终究没有上前。左安迪的手指动了动,握成拳头,转去按住了酒杯。 宋家源却平静地抬头来看他:“我没事,有你们在,实在好很多。” 左安迪勉力维持住表情,然而微笑却怎样也挤不出来。 这餐饭,他们总共喝去四瓶红酒。左安迪知道宋家源怕睡不着,他倒酒如吞药,一杯紧接一杯,毫无滋味。酒精在他们的血液里慢慢起效,如一剂麻醉针,让头脑迟钝,渐渐地什么都不再去思考。 宋家源去厕所吐了两次,最后被安迪扶到沙发上。他醉后知觉渐失,明明脸上笑着,眼中却在流泪。左安迪架着他斜斜安放到沙发上,将人放下,才发觉自己的肩头濡湿一片。 他蹲下来,为那个醉梦中的人擦泪。两人靠得极近,呼吸里的酒精浓得能再将人熏醉一次。 宋家源睁开眼,伸手勾住左安迪的颈,将他拉过来,与他双唇相贴。酒精浸染过的躯体有着灼热的体温,紧贴的两双唇都是滚烫的,在热度里互相碾覆着。 宋家源先探出舌来,撬开安迪的牙关,深入进去。左安迪略微迟疑一下,没有拒绝,单膝跪在地上,双手撑住沙发边沿,只是那样维持姿势,不让自己压到对方身上去。 这一个吻历时很久。两人换过几次气,到后来安迪也终于支撑不了原来的姿势,一手攀住了宋家源的肩膀,将半个身子靠在沙发上,好方便将这个亲吻延续下去。 最后是宋家源先停下来。他坐起身,靠在沙发上大力喘气,用手背掩住吻到发肿的嘴唇,深深看向左安迪。理智逐渐回归,将热度驱散,他的眼神同呼吸一样稳定下来,不再如先前那样迷乱痴狂。 他还记得安迪说过的话,每个字都如烙印般镌刻在脑海。时间是一道跨不过去的河,而他们在河的两岸。此刻无论多么接近,都有幻觉的成分,既然不是永恒,那不如及早刹车。这样短暂痛楚,总好过大梦初醒之后,一切成空。 宋家源轻叹口气,低声说:“……对不起。” 左安迪怔了一怔。他仍跪在沙发前,这时低垂双目,缓缓仰起头,又欺近了宋家源一些。他们相距咫尺,鼻尖几乎擦上鼻尖。 还待对方未反应过来,左安迪便一下吻了上去。 再也无处可逃。一个吻,锁住了过去未来,将他们紧紧圈在一起。安迪只觉浑身炙热,伸手去解自己身上的衬衫。宋家源的手也来帮忙。他们帮忙对方解开皮带,指节挑开锁扣的时候犹如除去重重枷锁,内心的野兽和原始的欲望都被释放出来。两人接着去脱剩下的衣物,连这时候嘴唇都舍不得分开。 左安迪将自己脱净了,看一眼宋家源头上的伤,推着他肩膀要他躺着。自己去柜子里拿出润滑剂,双腿跨跪在宋家源腰腹两侧,将药剂抹在自己后面,慢慢为自己开拓。他另一只手握住宋家源的下身,也是极温柔地,沿着那物什的脉络上下来回抚动。 冰冷的手指触到滚烫的下身,令快感愈发鲜明。宋家源靠在沙发一侧的扶手上,一手抓住沙发靠背,呼吸愈发粗重,像是带了战栗。 他的眼神紧紧锁住面前的躯体,左安迪的身体早已不是从前少年时候的样子。四肢已经更加修长,也有紧实的肌肉线条,每一寸都比他之前看过的那些照片更加鲜活。细密的汗珠贴在皮肤上,头顶灯光照射下来,像是会发光。 宋家源一手撑着直起腰,一手伸到安迪背后,拥住他,将自己的头伏在安迪的前胸细细亲吻起来。 左安迪顿了一下,下面手上动作一滞,像是过电一样僵住了。直到胸前传来的酥麻感略习惯一点,他再继续。左安迪轻轻坐起,提高腰腹,一手抓住宋家源的下身,碰触到自己的j□j,对准穴口缓缓试探。几次之后,他分明感觉到那物什已经涨至硬挺,便一手扶住沙发靠背,双腿跪坐撑住身体,另一手扶住那物,辅助着慢慢对准坐下去。 宋家源的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叹。他抓住沙发靠背的手过去拉了左安迪的手,与他紧紧交握,十指相扣。 他们都不能自已地去寻找对方的嘴唇,如磁铁一般紧紧吸引,然后辗转吮吸,好像溺水的人寻找空气。 左安迪感觉到宋家源的下身在自己体内的形状,他微微抬起臀,又缓慢压下,来回几次,已觉得呼吸急促得不行。过去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明明巴不得立刻就疾风骤雨,却不得不强按下节奏,循序渐进。 他们都太过小心,宋家源也已十分难耐,他挺了挺腰,却不能更进一步,只有埋头在安迪的颈项,在他紧致的皮肤上吮出一颗一颗的印记。 安迪感觉到宋家源的意思,摆动的速度也加快,他每坐一下,后面的肌肉都会刻意收缩,感觉到里面那根东西在发烫,像心脏一般,有勃勃跳动的生命。 两人终于压抑不住低呼,用最原始的声音回应这加速的节奏。宋家源抓住安迪的手臂开始收紧,有一刹那他有股冲动,简直想咬碎了面前的人吞下,将他的血肉筋骨一起咀嚼,吞咽进自己的身体里。他想拥有他,此刻比任何时候都要强烈。他再不能阻挡住自己的渴望,欲望一旦释放,就像猛兽出笼,野性脱缰。 左安迪也感觉到宋家源的热情,那使他兴奋,乃至享受。他深深看进宋家源的眼睛里,像要看透十几年的光阴,回到当初那个令他们永志不忘的夜晚。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0 章 少年时候,他们也曾深情相拥,情难自禁。那个时候,两人在懵懂中想不到世俗的禁忌,仅凭一个冲动就亲吻在一起。直到事后想起学校家庭,想起师长父母,才发现承认这有悖常理的感情实在需要勇气。 如今他们有了勇气,流逝的岁月让目标更加清晰。眼中只有彼此,身体里也只渴望彼此。左安迪紧紧抱住宋家源,吻住对方的双唇,在短促的低呼中,两人像化成了一团火焰,互相绞紧了燃烧着。 安迪快速地摆动着腰臀,宋家源也配合着挺腰,他们在一阵又一阵的喘_息和呻_吟中达到巅峰。 电流一般的快感过去,缠绵的吻仍在继续,像是一次还不足够。他们换了个姿势,宋家源坐正在沙发上,安迪自己转过身来拿背脊贴着他胸膛。宋家源的手穿过安迪的腋窝抱住他胸膛。两个人再一次,由爱抚开始,酝酿新一波j□j。 直到最后,他们终于精疲力竭,在十指交扣中沉沉睡去。 第二天醒来,左安迪的半边肩膀都几乎麻痹 分卷阅读38 - 分卷阅读39 左右逢源 作者:日照江南岸 分卷阅读39 了。这一夜他们做到精疲力尽,最后安迪侧身躺在沙发内侧,维持着半趴的姿势在宋家源胸前睡去,睁开眼时,看见身下压着的人呼吸平稳,仍旧睡着。左安迪轻手轻脚起来,把自己麻掉的手臂舒展开,再慢慢爬下沙发去。 离开的时候,沙发垫子被蹭得动了,宋家源的身体也随之动了动。左安迪立即回头看,见宋家源把毯子蹬下了沙发,弯腰拾起来替他盖好,又细细端详了那张睡脸一会。 宋家源的样貌与十多年前变化不大,或者只是在安迪眼中如此。他的眉眼十分俊秀,却也透出冷峻。嘴唇偏薄,有人说这像他父亲宋伯年,是薄情人的相貌。他们板起脸孔的样子,像是全世界都不在眼里。安迪不在乎,也不相信。他只注意到宋家源的睡梦中眉头拧起,似是有郁结积压在心头。那样的哀伤忧郁只让他更加性感,像一个落魄的王子。 左安迪趴在沙发边看了一阵,禁不住探过去在他唇上亲了一亲,然后起身,去洗手间梳洗。 宋家源醒来的时候,早餐已经做好摆在桌上。淡淡的烤吐司味混着咖啡香。食物的味道总是比任何闹钟都来的有效。 他坐起来,才发现身上j□j,昨晚的记忆迅速地灌入脑中。他明白过来,脸色也跟着变了。先是惊讶地,后又沉吟,最后拧住了眉头,伸手按在自己额角,叹出一口气,看上去只是比昨晚更加忧郁的样子。 宋家源把裤子穿起来,走到桌边。他待了一会,看着安迪忙碌地把早餐摆上桌,静静站着没有说话。 左安迪抬起脸,想叫他尽快去梳洗然后吃饭。然而宋家源却看着安迪的眼睛,满怀歉意地说:“抱歉,我不该……昨晚是我一时冲动,对不起。如果你要我搬出去,我可以立刻就走。” 左安迪怔了一下。原本想说的话一下忘了,看着面前的面包咖啡,也想不知接下去要干什么。他的手指粘在了咖啡杯上似的,整个人凝固在原地。愣了很长的一刻,左安迪才如同个木偶般僵硬着点头,然后努力笑了一下:“没关系,你可以住下去。” “谢谢你。”宋家源点点头,朝浴室去了。 于是昨晚的一切,便结束在这一声“对不起”和“谢谢你”之中。像清晨挤地铁的陌生上班族,意外踩到了别人的脚,但只要礼貌道歉,多半就能求取对方原谅。也因为这一声道歉,所有的缘分都可以一笔勾销,好聚好散,再无瓜葛。 左安迪望着桌上的早餐,忽然觉得自己没有了胃口。 酒精让他们安眠,但副作用也显而易见。宋家源与左安迪都有不同程度的宿醉,头脑昏沉,太阳穴胀痛。无论站立还是躺下,都一样的难受想吐。他们没有吃下多少东西,大半早餐都被扔进了垃圾桶与下水道里。水柱从龙头里泻下,冲刷着水槽内的杯盘。左安迪双手撑在水槽边,终于不再回想昨夜的事情,那一场醉梦中的j□j就如同面前涛涛的水流,从他的记忆力逝去了。 宋母的葬礼依旧有许多事需要准备。宋家源等几人无论怎样疲惫,都勉力支撑住精神,再度开始高强度的奔走。乔正邦向报纸发了讣告,宋家源去预定了场地。出殡定在七天后,棺木的样式,骨灰坛的材质,告别式现场的布置,都去殡仪馆商谈妥当。 一天,就可将人的一生画上句号。 从殡仪馆走出来,宋家源脚下一虚,被突出的路阶绊了一下。乔正邦赶上前扶住他:“家源,送你回去吧。” “有烟吗?”宋家源却拉住他问。 乔正邦愕了一下,然后伸手到休闲裤里找,摸出一包,同打火机一起递给他。 “也给我一支。”左安迪伸手。 宋家源叼着烟点燃,把烟盒与打火机传给他。左安迪敲出一支烟来,却不用打火机,把烟夹在唇上,探过去对着宋家源的烟头借火。 火星在烟头冒一下,然后一丝青烟飘出。左安迪吸了一口,后退,两支烟分开。 烟雾把近处的人影都模糊了,五官迷离朦胧,像是经醉眼望出去一般。 宋家源愣了一下,烟头在他手上兀自烧着,很快有了十分碍眼的一截灰色。他在垃圾桶上弹掉烟灰。 红砖墙的殡仪馆在前头。冷冰冰的金属字写着殡仪馆的名称,里面却并不冷冰。来来去去的人有参加追悼会的,咨询送殡细节的,走了一波又来一波。竟还有些古惑仔站在门口倒卖追悼场地的预定时间,就像歌星演唱会门口有黄牛在兜售廉价入场券。 白事也做成了一门生意。人死之后,生前一切仿佛都能用一场仪式弥补。然而这不过是生者的一厢情愿。真正的主角,现在躺在殓房的那一间小小隔舱里,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看不到。他们与这个世界的联系早就断了,怎样不甘愿不死心都好,也不可能再从棺材里跳出来嚷一句“我不要”了。 这就是死亡。无法拒绝忽视和闪避,无法用任何的方式改变和挽回。残忍,毋庸置疑。 沉默中,乔正邦突然开口:“我父母要离婚。” 另两人都有些惊讶。 左安迪问道:“为什么?” 他的意思是,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他们的裂痕远没有宋家这样深刻,不过是夫妻口角。怎么也会如此坚决。 “怕后悔。”乔正邦道,他继而自己也抽了支烟点燃,吸了一大口,又缓缓吐出。 乔氏夫妇因为宋安美欣的去世而生感慨。如果两个人纠纠缠缠一辈子都是不痛不快,到死后亦只剩彼此怨怼,又是何必何苦。不如趁还有时间放彼此一条生路,珍惜余生,到老后或许还能相逢一笑泯恩仇。 乔正邦叹一口气:“我管不了他们。他们要离婚,就让他们去。如果要再婚,也由得他们。反正我仍是他们的儿子,他们仍是我的双亲,这一点不会改变。” 左安迪拍了拍他肩膀安慰。乔正邦是正面积极的人,他看得开,用不着人为他担心。 宋家源已将手中香烟抽完。天色不早,售卖丧葬品的店铺开始往里搬运花圈。 安迪看看他:“这里的事情大致都已经准备完毕。人呢,你是否想好要请谁?” 宋家源将烟头捻灭在垃圾桶顶。 “你母亲方面,是否还有亲眷?”安迪问道。 宋家源看着远处:“我们与他们早就失去联系。” 乔正邦也捻掉烟头,口气里十分意外:“你从小到大,难道都没有见过他们?” 宋家源摇头,只是平静:“宋家迎我母亲进门的要求之一就是要她与娘家断绝往来,她本人对此也没有异议,可见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听我母亲说过,外祖父母早逝,只剩下若干表亲。如果这次找到,也许会是我见他们的第一面。不过我不抱期望。” 几十年未见的亲人, 分卷阅读39 - 分卷阅读40 左右逢源 作者:日照江南岸 分卷阅读40 在死后到灵前痛哭两声,无论于生者抑或逝者,都并没有意义。宋家源就是生长在这样一个淡漠畸形的家庭里,父亲缺乏温暖,母亲也不能给予关爱,由他孤寂地长大,再孤寂地老去。像是随意在土壤里丢下一颗种子,然后任由它受风吹日晒,野蛮生长,再不关心。 不知为甚,宋家源只是简单说过这一句。左安迪就牢牢记住。“不抱期望”,这句话似是一道伤疤,看起来平淡无奇,没有狰狞的外观,但内里却已伤及筋骨,深入心扉。 这样的一道疤,即便不去碰触都已经足够痛楚,可这个时候,却不得不掀开来。 左安迪想到,若要在香港找人,或许有个人能帮助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 马上有文看!!!!咔咔咔!!!! ☆、第 31 章 “你问安美欣的亲人?”萧锦良重复了一下安迪的问题。他坐在另一间豪华酒店的西餐厅里,不知又是从哪个约会中抽出宝贵时间,此刻正对着一客牛排挥动刀叉,顺便一心二用,应付左安迪的盘问。 “你最近真是变成宋家源的跑腿了。”回答问题之前,萧锦良不放过机会挖苦。 他看安迪的脸色沉下去,又急忙收回刚才的话:“好了好了,我不笑话你。我不过见你为自己以外的人奔波劳碌,不由得有些吃惊而已。真想不通,宋家源这个人究竟有什么好?” 左安迪翻个白眼,若不是还有求于人,以他的个性,恐怕早不奉陪。 萧锦良呵呵笑了,左安迪的脾气他是再了解不过的。一句两句就罢了,再不适可而止,面前的一杯柠檬水就要用来给自己洗脸了。 他不再兜圈子,仔细思索了一下,说道:“安美欣的亲人我并不认识。她婚后也没有任何相关新闻,你知道的,舆论焦点一贯放在她夫婿及婆家身上,至于她来自何方,出身如何,很少有人过问。让我想想,嗯……或许当年她参加选美时填写过家庭资料,上面应该有名字和地址。不过都是三十多年前的东西了,如果你坚持要找,我可以去问当年负责相关节目的行家,看他们是否还有留存。” “如果有线索,请务必尽快。追悼仪式在七天之后,如果找到,希望可以赶上。” “你又确定他们真的会来?” “什么意思?” “几十年都不曾联系,不是厌恶,就是心虚。他们与安美欣互不相见,总不是没有原因的。andy,几日没见,你真是退化了。是爱情让人丧失理智,还是心急让你缺乏思考?” 左安迪沉默了,从前伶牙俐齿,死人都能说活,现在给萧锦良几句话一堵,竟然反驳不了。他自己也不知道这几天是怎么了,或许宿醉的后遗症还在,又或许劳累让他脑筋迟钝。连他自己都能感觉得到,情绪几乎要蒙蔽了理智,让他连应对都变得笨拙。以前那个泰山崩于前都面不改色的左安迪像是被贬下凡的神仙,彻底失去法力,变成了凡人一枚。 安迪不示弱地微笑一下,回击萧锦良道:“我可没有昏头。等将来要是你出殡了,我也一定亲自抬棺。” “呸,乌鸦嘴。”萧锦良啐他一口,道,“这样吧,事情我会帮你办妥,虽然不保证他们一定会来。但你就当欠我一次人情,我的要求并不高。能这件事结束,你陪我去旅行一次,怎么样?” 左安迪挑挑眉:“之前不是还嫌我不够温顺乖巧,怎么没多久就自打嘴巴?” 萧锦良摸着茶杯把手,手指在细腻的瓷胎上来回滑动:“你就当我喝腻了清汤,想找你调剂调剂口味。” 左安迪几乎要冷哼出来。 萧锦良立刻转口:“那就当我难忘旧情,行了吧。这么多年,跟我跑过美国的也只得你一个。长途旅行,我可不希望带一个处处需要人照料的拖油瓶。” “现在又觉得我独立自主,省心省力?” “是知情识趣。”萧锦良更正道。 左安迪拿手指敲敲桌子:“看我到时有无时间。” 萧锦良笑了:“我当你答应了。” “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情。”左安迪仍是咬住他不松口。 萧锦良笑:“你放心。” 他们刚刚分别,罗少康又给安迪来了电话。 左安迪还为之前对他发的无名火感到抱歉。罗少康却根本没将那放在心上。 这孩子是真的不坏。如今的情势下,他的处境也十分尴尬,夹在两边左右为难。奈何他始终是姓罗,安迪不可能要求他抛下血亲投靠到自己这边。所以他给罗少康放假,说暂时无需考虑公司事情,反正公司最大的那个项目看来也要告吹。 罗少康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终于很遗憾地说,宋家的确决定取消小少爷的百日宴了。他们愿意支付左安迪的公司一定补偿,数目可以由左安迪提出,宋家会尽量满足。听得出这个解决方案是罗少康促成的,这样一来安迪公司至少不会损失。公事讲完罗少康又问左安迪私人需不需要他帮忙,安迪反问他你走得开吗。罗少康又沉默了一下,说宋伯年自听到安美欣的死讯就一病不起,主治医生登门看过,情况不容乐观,需要卧床静养。安迪冷冷地说,那你好好照顾你的姐夫,他要是有什么差池,你姐姐就成了寡妇。 罗少康没说什么,听得出那青年并不开心。挂掉电话,安迪才想自己大可不必这样。宋家的纠纷说到底跟罗少康没有关系,他不过是一个被牵连进去的路人,论无辜,与宋家源不相上下。 一切的一切都源自那上一辈的恩怨。可是宋伯年重病在床,一下又好像为他的罪孽赎轻了几分。万一他真就这么轻易地死了,那这出闹剧如何收场?就像电玩游戏里的大恶魔,制造了一个又一个难关,却在最后一关来临之前先行倒毙,留下一众玩家站在屏幕中间茫然失措,满腔愤恨不知如何宣泄。 左安迪想,宋伯年这样的人为什么偏偏没有一具坚强的身体。他应该活到一百多岁,让憎恨他的人怀抱愤怒,每一天都快马加鞭,为着击倒他而全力以赴。可现在他却一病不起,像是报应循环一般恨不得随安美欣而去,实在是老天爷讽刺,竟叫这负心人演了一出痴情戏。 左安迪走出酒店大门,只觉得自己比来时更加烦躁一些。 他想到宋家源,想到对方听到这消息会是怎样反应,心里就忐忑不安起来。想回家的心情从来没有如此急切过,踩在油门的上的力道愈发加重。一路上左安迪来不及扭开收音机,也没心情看窗外的风景。直到一个刺眼的红灯,把他匆匆拦下。 差一点就冲了过去,酿成大祸。 左安迪伏在方向盘上大口喘气,禁不住 分卷阅读40 - 分卷阅读41 左右逢源 作者:日照江南岸 分卷阅读41 问自己,这是怎么了。胸口充斥着愤怒、哀伤、委屈、感慨,像在演一出夸张的戏剧。如果纯粹是因为惋惜生命的消逝,那这些都可以理解。可是左安迪清楚明白不止如此。在这戏剧化的情绪底下,有无形的丝线在操纵自己,像是一具木偶被头顶的大手操控着,让他又哭又笑。 他原不会这样。 没有人能够告诉他应该喜悦还是悲伤。他是空中的飞鸟,不应该向往牢笼,已经挣脱了锁链,就没理由再将自己束缚。 而现在那头顶的束缚,却竟然让他满足。 绿灯亮起,后面排队的车辆鸣响喇叭。左安迪发动汽车,汽车缓慢加速,在越过斑马线之后,终于一窜而出。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2 章 回到公寓,门是开着的。经历过一次闯空门,左安迪已经有了防备,钥匙j□j去发觉不对,立即就放开手,思考是否应该叫警卫。 下一秒,门却在面前开了。是宋家源在开门,他说:“你回来了?” 极平淡的语气,好像每一天都在说,已经说习惯了似的。左安迪放下心来,这才感觉自己像回到了家。 “那么,下次再联络。”宋家源对身后说道,然后侧身让开——他开门原是为了送客。 左安迪到这时候才发现,宋家源背后还有一个人。那人认得他,见了面也热情招呼:“andy,好久不见。” 竟是周文波。 宋家源送周文波出去,然后关上门进屋。茶几上摆着两杯茶,茶色已经变淡,看来周文波应当是坐了很久。 左安迪把外套脱下来,挂上衣架,问:“他来干什么?” “有些事找我谈。”宋家源这才想起什么似的,赶紧坐直身体道,“对不起,擅自让他进了你的屋子。只是觉得……有些事在外面不方便商量。” 左安迪并不十分在乎宋家源让别人进自己家门,却很在意他说的那句“不方便商量”。 “是什么事?”他问。 “买卖股份的事。”宋家源道。 安迪到他面前坐下来,看着宋家源:“你是说,宋氏的股份?” 宋家源点头:“我手上的股份不多,但也算是大股东之一。外面知道了我母亲的事,消息最灵通的那几个就派了说客来谈收购。他们知道我不愿再和宋家有任何牵连,这些股份迟早要脱手。” 左安迪在心里犹豫了一会,终于开口:“那么……有件事我想我应该告诉你。今天罗少康来过电话,说你父亲病倒了。” 宋家源在收拾茶几上的杯盘,动作并没有迟疑。但安迪知道他是在听的,或许是刻意掩饰,或许他真的不在意,但宋家源毕竟没有阻止自己说下去。 于是左安迪继续说道:“这个消息应当还没有传到外面,医生都是请上门去诊治。等到消息扩散开来,宋氏的股价势必会受到影响。如果你真的考虑变卖股份,或许需要将这个因素考虑进去。” 他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不过罗少康打这个电话目的是什么,你应该明白的。这一定不是罗瑶的意思,她不会希望宋伯年的病床前多一个孝子。或许……是宋伯年的授意,他想要你回去,至于要不要回去,你自己决定。” 宋家源把杯子都端到厨房里,打开水龙头清洗。住了这几天,他对这屋子里的一切都已熟门熟路,消毒柜与烤箱的位置也都分得清。他把餐具洗净了,分别放进他们原来的位置,然后在抹布上擦一擦手,回到客厅。 左安迪看他这样自在习惯,一时也觉得恍惚,仿佛他在这屋子里已经住了很久。久到好像他已成为这里的主人之一,一直与自己同在。他们在这里朝夕相对,日复一日。 宋家源也走到沙发前,坐到安迪的旁边。他低头沉默了一会,然后抬眼看向安迪:“你怎么想?” 左安迪愕然,反问:“我?” 宋家源点头,十分郑重地说道:“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左安迪看了看眼前的地毯:“我想一般人都会说,这是你们的家事,旁人不便多嘴。” “你不是一般人,也不是旁人,你是你。”好像在强调他的重要性似的,宋家源紧紧盯着左安迪,那眼神里有与众不同的意味,安迪却看不分明。 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左安迪的确是最了解的,但宋家源的意思似乎不仅仅将他当做看客。似乎安迪的意见是有分量的,甚至能影响他的。这种信任让左安迪受宠若惊,宋家那样庞大的家族不同于寻常人家的小打小闹,随便一个决策便能影响许多人的人生,乃至身家性命。左安迪这样一犹豫,一时却不知是否照直说好了。 宋家源轻轻微笑一下:“你说实话就可以。” “不要回去。”左安迪思来想去,唯有照实说出心声,他既猜不透宋家源的心意,便索性不再去猜,只是坦然看着对方说道,“失去后再挽回,是最愚蠢不过的事。他放弃了你们母子,并不值得原谅。如果现在想来弥补,实在为时太晚。” 左安迪本想补一句如果真是病入膏肓那另当别论,但他想想现在又并不是那样,宋伯年不过是找个借口想让宋家源回家,他连亲自说出这句话的勇气都没有,又谈何诚意呢。 宋家源忽然突兀地笑起来,笑声有些悲怆。他说道:“谢谢你告诉我实话。” 安迪问:“所以你的决定是……” 宋家源把手肘搁在膝盖上,叹了口气道:“我也确实不打算回去。” 左安迪垂下头:“你并没有错。这也算不上违背孝义。” 宋家源没有否认,他转开头,目光并没有聚焦在一个地方,只是空茫地望着前方:“也许,我们姓宋的都是薄情的人。” 他的嘴唇看上去偏薄,线条冷酷。有看相的师傅说,那是薄情人的相貌。 然而左安迪看着此时的他,却比任何人都孤单寂寞,比任何人都需要一个屋檐。一个普通的,温暖的港口,可以让他避过惊涛骇浪,让他安心停泊。 “你只是待错了地方,找到港口,就不会这样了。”左安迪脱口而出说道。 宋家源似乎是很意外他会说出这句话,愕然地看着他。他嘴唇微张,像是要说什么话。 左安迪的心突突狂跳,不自在地接道:“是阿邦这样说的,我只是转述他的说法,果然十分肉麻。” 宋家源开启的嘴唇又再度合上,终究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呵,刚才还没有胃口,现在却饿了。你吃过饭了没有?”左安迪摸摸肚子,岔开话题。 宋家源的表情略微暖和一点,说道:“已经做好了。” 这下轮到左安迪意外。他真是没有想到,会有人做好饭在家里 分卷阅读41 - 分卷阅读42 左右逢源 作者:日照江南岸 分卷阅读42 等待自己。令他更没有想到的是,这个人竟会是宋家源。 这次做的是纯正的中餐,虾酱通菜、鲜茄牛肉,配上米饭,简单爽口,有家的味道。 真是奇怪,最有理由饭来张口的人,却偏偏最喜欢做这些家事。左安迪还记得宋家源说过,他理想的家,是一套小而紧凑的中产公寓。在里面可以享受一家人挤在一起过日子的感觉,而不是像在宋家,同屋而住的人彼此通话都需拨打电话内线。 “在想什么?”宋家源把食物端上桌,看着左安迪吃了几筷子就停下,于是不安起来。 左安迪笑了笑:“十分好吃,你的那位钟点雇得物有所值。” 宋家源也微笑:“要是合你胃口,我天天都可以煮,只是懂得的菜式有限,怕你有一天吃厌。” “不会厌的。”说完,左安迪自己先愣了一下。他想起宋家源不过寄宿在此,如此对话倒好像两人要永远同居下去似的。 宋家源也愣了,过了一会,才给左安迪夹了一筷子菜:“那我会再多学一点。” 他们谁都没说要在这公寓里再共同居住多久。每逢遇到类似话题,总是有心避开。左安迪不知道两人现在的关系算是什么。恋人当然是不算的。说是朋友,却也有些超乎寻常的暧昧。左安迪想了想,或许是室友更为妥当一些。本来大家一直就都是朋友,给朋友提供片瓦遮头,在必要时互相帮忙,总是没有错的。 心中重新确认了自己与宋家源的关系,左安迪便又更安心一些,说道:“对了,刚才回来被周文波事情岔开,有件事没来得及说。有个不知算不算好消息的消息,我托了人去找当年你母亲参加选美时的筹备方。也许可以找到她娘家的亲属资料。” “是么,那很好。”宋家源的语气听来并没有惊喜。他们都知道,那些亲戚实在是可有可无,只是追悼仪式上人数寥寥,看上去未免凄凉。宋母生前经历已经惨淡,身后还要这样冷清,实在令人唏嘘。 “等我收到消息,会马上通知你。希望赶得及。” 宋家源忽然看他:“是不是托萧锦良帮的忙?” 左安迪怔了一下,如实答:“是。本市只有他有那样的人脉。” 宋家源拿筷子在自己碗里拨了拨,也是略踟蹰了一下,问道:“萧锦良……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左安迪没想到宋家源会追问,他倒并不是想避嫌,只是一时之间很难找到确切的形容:“他……是我的恩人。” 生活在本市的市民,或许每个人都或多或少能形容出一两句萧公子的形象,玩世不恭,风流成性,眼光独到,八面玲珑,媒体鬼才……但是真要左安迪描述,一时却不知从何说起,他只记得萧锦良说过,自己的身上留有他的影子,于是道,“他跟我很像。” “当年我见到你和萧锦良在咖啡馆,真的以为你们已在一起。”宋家源放下筷子,一脸平静,似乎是心境变了,说起“萧锦良”这三个字的时候,也不再有针锋相对的恨意,他只是露出些微歉意,道,“后来陆续听到你的消息,也以为是他带坏了你。” “带坏?我?不不,我比他可难缠许多。”左安迪笑道,“当年带我的助理,一年里连换三个都搞不定。” “当年工作是不是很辛苦?” 宋家源的语气十分温柔,让左安迪有些转不过弯。他以为宋家源对自己的这份工作从心底里是看不起的,却没想到他也能对自己有所改观,更有兴趣去了解。 安迪放下筷子,说道: “当时觉得苦,现在时过境迁,就只记得其中的疯狂和趣味了……做模特虽然工作辛苦,但收入可观。在十八岁前就年收百万,当年的中环,哪个青年才俊有这样的能力?要不是要还父亲的债,恐怕我早成富豪了。” 左安迪说起旧事以及债务,已经完全没有阴影。至少看上去没有,他表情轻松,还配合笑容,好像那些艰难困苦也变成人生的财富之一。 宋家源听得非常认真。那表情像是在头脑中做笔记一般,简直要把安迪说的每个字都刻在脑子里。 作者有话要说:  宋大少的隐藏技能大家发现了没有!!! 他会做饭呐!!! 难道不加分吗??? 这很重要啊!!! 虽然一般都是受的属性=。= ☆、第 33 章 “萧锦良是很会享受生活的人,他看得开,告诉我人生路还很漫长。只要有机会走,就要好好地走下去。不要等走到尽头时,却回首发现身后留下一地不堪的脚印,没有一步能让人欢喜。” “嗯……”宋家源点头,若有所思。 “他是在我父亲的墓碑前发现我的。”左安迪道,“那时我以为天已经塌了,世上所有人都离我而去。学校已经没有办法再上,满街都是议论我们母子的人。我没有文凭,连中学都未曾毕业,又有哪有雇主愿意聘请。父亲生意失败而欠下的债务就像天文数字。当时我甚至想,如果自己是女人,会不会去砵兰街卖身还债更快。” 宋家源的脸色白了白,他知道安迪当时面临困难,但没想到是这样巨大的难题。 当时他自己也不过是十几岁的少年,回香港的机票都是从每天的伙食费中节省下来。最初留学的那几年,宋伯年派了人在纽约寸步不离看管他,就是防止他思乡情切私自逃回香港。而宋家源的那一次偷跑,是将自己一年的零用钱都交给那人,才成功买通对方没有向宋伯年告密。 在回到香港之前,宋家源啃了将近三个月的白面包。身边所有的同学都不理解为什么就读私立学校的学生会这样俭省,学校的老师还以为他家庭有困难,特别找他谈话。宋家源为了不让校方惊动家长,又是编谎话,又是演戏,也是好一番折腾。 其实各人都有各人的苦处。只是他们在饱受煎熬之时,往往会放大自己的委屈而忽视对方的情况,认为自己所受的痛苦无可比拟,一味责怪对方不来体谅安慰自己。宋家源如此,其实左安迪也如此。 只是时过境迁之后真正回首旧事时,那混着血泪的过往,竟也不再像原来那样痛楚。就像萧锦良同左安迪说过的另一句话,人之所以会一错再错,是因为健忘,而一爱再爱,原因也亦如此。 “萧锦良教会了我豁达。这一点,我至今仍感激他。”左安迪说,“他向我指明了一个新的世界,告诉我另外一种活法。他告诉我加班到深夜可以看星星,通宵之后可等日出,世上好吃的东西尝不尽,美酒带来的滋味也无与伦比。即便再辛苦,也总有可以喘息的机会。既然人世流流长,不如就利用这片刻机会顺便享受人生。” 分卷阅读42 - 分卷阅读43 左右逢源 作者:日照江南岸 分卷阅读43 宋家源忽然觉得自己不再那么排斥萧锦良了。对这个人他知之甚少,唯一的印象就是十几年前,他在咖啡座里面对左安迪不怀好意的笑容。当初宋家源觉得此人轻浮,玩世不恭,对他没来由地就充满敌意。 因为萧锦良虽然同样是有财有势的世家子,却已经拥有了自己的事业,有了可以自由支配的金钱与时间,又与安迪在最恰当的时候相遇。宋家源对萧锦良的忌恨,若说是嫌恶,毋宁说是嫉妒。因为他明白当时的自己没有能力拯救安迪脱离苦海,而对方可以。宋家源长途跋涉坐十几小时飞机回到香港,最多不过握着安迪的手,说一句等我。更多的,当时的他许诺不了,也完成不到。 也是直到此刻,宋家源才能完完全全对这段往事放开胸怀。他甚至要感激这个人,代替自己在他没有能力和勇气的日子里,让左安迪平安度过那段最煎熬的岁月,让他学会乐观积极地面对逆境,让他的人生没有遗憾和悔恨。 “有机会,我也想见一见萧锦良。”宋家源道。 左安迪没想到他会说这话,看着他,脸色忽然有了些防备,警惕道:“见他干什么?打一个周文生还不够?” 宋家源想起这事,脸色忽然尴尬起来。他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如此冲动,当初听到乔正邦说起左安迪要与周文生见面,一下就联想到周刊上的报告。彼时他尚未能接受左安迪另觅新欢,满心希望与他重修旧好。他天真地认为,只要他回来跟左安迪说明当年的一切,两人就能从头来过。缺乏思考的后果,就是被冲动的魔鬼支配,待到回过神来错已铸成,即便想道歉也是于事无补。 左安迪看见宋家源欲言又止,已知道他在为当日的事情后悔,笑道:“好在周文生没有要追究。” 宋家源问:“现在我能不能问,当日你究竟为什么上那艘游艇?” “有小孩将红酒洒在我的衬衣上,想上去换一件他的备用衣服穿。” 宋家源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 左安迪静静道:“这些年来,我从没有为任何一个机会同别人上床。” 宋家源听他说得坦然,心里很有些惭愧。如今他已经冷静,当然不会如同当时一样口不择言,向左安迪诚心道歉道:“之前那样说,是我的不对。其实我也相信你不是那样的人。” 他这样礼貌,左安迪反而一阵失落,觉得那只抓紧自己的手蓦然间放开了。两人互相客客气气的,像是朋友间的君子之交,既平且淡,有着互不干涉的尊重,和似近实远的距离。 左安迪笑了一下,缓和气氛似的道:“反正最近我也没有男友,你住在这里倒不怕有人嫉妒得上来揍人。”他本意是开个玩笑,话说出口才觉得含义不明。这时要再吞回肚子里,却已不可能了。 宋家源像是并没有听出话里的暧昧,点头道:“等阿邦准备的公寓家具到齐,我就会搬出去。这里只得一间卧室,毕竟不方便。” 左安迪很想说些什么,说你宋家源本来就喜欢狭小的公寓,说自己也无所谓天天有人用这里的厨房做饭,说半夜听到有另一把呼吸声让他觉得很习惯,说多一个人留下来,其实也没有什么困难。 但是他终究什么都没有说,看着宋家源,默默点头,然后干涩的喉咙里吐出一个字:“好。” 宋母的追悼仪式如期举行。萧锦良那边的人提供了线索,左安迪让乔正邦去负责联络,反馈过来的消息不尽如人意。 宋安美欣的亲人只有一个舅舅与一对堂兄弟。舅舅为人市侩小气,虽然是他抚养安美欣长大,但当年也是他一手促成安美欣参加选美,并迫不及待地将外甥女与富商二代送作堆。安美欣嫁作宋家媳妇时,他收了一笔巨额礼金,相应的代价,便是答应宋家再不露面。 那两个堂兄弟则势利更甚,简直得了他们父亲的真传,从小欺负安美欣为乐,非但没将她当成家人,反只当作摇钱树。在安美欣刚出嫁的几年,他们还亲自找上宋家大宅敲竹杠。两兄弟游手好闲不学无术,要了安美欣的私房钱只是去吃喝嫖赌。这事情被宋家婆婆发现,很是不满,益发地找茬寻安美欣晦气。最后这单纠纷几乎闹上警局才平息。 这些事情是连宋家源都不知道的。他母亲羞于启齿,宋伯年就更不会说。现在他们总算明白,宋安美欣为何会精神崩溃。她从过去到现在,都未有一日安宁。生活不过是从一个火坑跳到另一个火坑里。而她的死,竟是这一切噩梦的终止。 宋家源捧着母亲的遗像,一步步走进灵堂,将那张放大的黑白照片放到鲜花的中央。照片上的宋安美欣是她当年参加选美时的面貌,巧笑倩兮,艳冠群芳。以她当年的美貌,如果留在娱乐圈可能是另一番天地。可惜她早早嫁做人妇选择在家相夫教子,于是身后那扇五光十色的大门便对她永远地关上了。 时辰还未到,灵堂里一片冷清。看情形,安美欣的亲人是铁定不会出现的,宋家人也同样不会。宋家源坐在最靠近遗像的座椅上,一身素黑,腰间系了白麻布条。他垂头而坐,安静地陪伴母亲。 左安迪与乔正邦也是一色的黑。他们各自忙着打电话,尽所有可能联系那些跟宋母有过渊源的故人。记者在灵堂外越聚越多,却被保安都阻拦在门外。外面的扰攘与里面的寂静两相对比,只显得场面愈发的凄凉冷清。 作者有话要说:  呼,去拜年时带了笔记本打算修一下文更新,亲戚家的小孩死命盯着屏幕看,我打两个字就要遮一下,将字号调成蚂蚁大小,将打字速度提到最高。终于……斗争成功,give me five! ☆、第 34 章 “爸、妈!”乔正邦欣喜的声音吸引了左安迪的注意。是乔氏夫妇到了,听乔正邦说他们已经上律师楼签过字,两人在法律上不再是夫妻,但今日依旧相携而来,双双到场,也是给足了亡人面子。 乔氏夫妇鞠躬完毕,门口又来了周氏兄弟。这令左安迪有些意外,周文波是从欧洲千里迢迢赶回来的,他说少年时曾见过宋母一面,当时就为宋母的气质与美貌倾倒,心想世上怎会有那么美丽的母亲。现在特地过来送别,也算是尽老同学的一点心意。左安迪知道他们兄弟过来,周文生也一定在其中出力,当下对他颔一颔首表示感激。 其后门外传来一阵喧哗。左安迪等人顺那吵闹声望去,只见几人抬着一架巨大的花篮挤进门来。花篮里鲜花芬芳,篮柄上垂一副挽联,写着“倩影犹存耀千秋,仙音宛在留万世”,署名竟是“安美欣国际影迷会”。 抬着花篮的人年纪都不小了,有的头发花白年逾花甲,有的皱纹满面两鬓 分卷阅读43 - 分卷阅读44 左右逢源 作者:日照江南岸 分卷阅读44 沧桑,就是最年轻的也看得出已过不惑。一问之下,这些竟都是当年安美欣在选美时吸引来的粉丝。谁能想到当年她只不过是在选美期间拍了电视台要求的几部短片,这些人竟能将她放在心上长达三十余年。此情此谊,比起她的所谓丈夫来,岂非坚贞长久得多。 跟在这批队伍后的有几个打扮得体的中年妇人,虽然脸上有了岁月风霜的痕迹,但从五官能依稀辨认出年轻时的光彩。她们从进门开始,就不住拭泪,期艾悲痛之情很是真切。即便几人青春不再,那雍容美丽的姿态也很吸引人眼球。她们恭敬地走到照片前鞠躬,然后找位子坐下。 “燕美人!赵楚楚!”安美欣的那几名老粉丝见到来人,禁不住呼叫出来。 乔正邦碰了碰左安迪的手臂,悄声问:“她们是谁?” 左安迪记得自己在查询资料时见过二人的名字,在他耳边道:“是与宋伯母同期参加选美的姐妹。” “哦……没想到她们也会来。”乔正邦感叹。 是,这些毫无血缘甚至疏于往来的故人都纷纷撇下周身要务拨冗赶来,而真正的宋家人,除了家源之外无一到场。 “萧明耀,是萧明耀父子!” “萧老先生来了!” “天,他竟然还活着!得有九十岁了吧!” 左安迪抬头,正看见萧锦良搀扶着父亲,徐徐走进灵堂。老先生没有用轮椅,拄着拐杖步履蹒跚,让下人推着空轮椅跟在后头,自己一步一歇地坚持步行进来。 宋家源赶紧迎了出去。 萧老先生是本市报界的耄宿,他办的报纸曾一度执本市中文报界之牛耳长达四十余年。无数名人政要明星名将曾做过老先生的访问,当年他名下的电影杂志,更是诸多明星趋之若鹜挣着抢着要作封面人物的。 谁也没想到德高望重如萧明耀,会亲自来到安美欣的灵堂。 萧老先生见到前来迎接的宋家源,见到他与母亲极为相似的相貌,不禁长叹一声。所有对故人的追思与惋惜,便都融了在这声哀叹里。 “你母亲……与我曾有一面,咳咳,之缘……”老先生紧紧握着宋家源的手,道,“至今难忘啊……” 宋家源眼眶已湿。他绝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至今仍挂念母亲。一时转念又想,要是母亲生前能知道世上还有人记挂,是不是就不至于走上绝路。这样想来,心中哀恸更甚,面上只是勉强忍耐住,终于没有让眼泪流出来。 左安迪上去扶住他,朝萧明耀身边的萧锦良点头致谢。今日宾客满堂,七背后萧锦良居功至伟。千言万语在此时只能化作简单的一个动作,再没有言语可以在此刻表达他的感激。 萧老先生刚刚被扶去坐下,门外声音又响。 记者的闪光灯此起彼落,可见来人的分量远胜过之前的宾客。 安美欣影迷会的人有几个走出去一探究竟,他们一到门口,那喧哗声便更响了。 “你们走!这里不欢迎你们!” “是你这个负心人害死安美欣!” “还有你!不要脸的狐狸精!你欠她一条命!” 左安迪与宋家源、乔正邦一起到门口,见到宋伯年由罗瑶及罗少康搀扶着,面色苍白地向灵堂走来。这个目空一切的老人在此起彼伏的唾骂中终于也有了一丝前所未有的狼狈。 他显然是在病中,连嘴唇都有些发紫。罗瑶的神色同样不好看,她带了墨镜,一味低着头,脸上的厚粉也遮盖不了状况差劲的皮肤,看上去就像糊了粉浆的白墙。面对镜头,她是第一次要抬起手遮挡。从来都高调骄傲得如同女皇一般的罗瑶,如今也显得慌张,左顾右盼,如同过街老鼠一般仓皇。 有几个情绪激动的影迷会成员已从门口的花篮上拔下草叶花枝,冲宋伯年与罗瑶扔过去。保安员急忙上前阻拦,宋家的保镖也立即出动护住主人。这不堪的一幕被旁边的记者们抓个正着。闪光灯频繁亮起,如老天爷落下的霹雳,要照亮这对男女的嘴脸给世人看个清楚。 宋伯年在一堆保镖的护卫下,缓慢向灵堂移动。他费尽功夫走到大门前,却见宋家源正站在中间,神色冷峻,直直望着自己。 那眼神冷漠无情,像在看一个仇人,仿佛周围若没有其他人,他便要一刀刺过来,夺取宋伯年的性命,为母亲报仇。 “你……”宋伯年颤抖着盯住自己的儿子,他从他眼中看到坚决,那是他自己的骨肉,他再清楚不过。 宋家源冷冷道:“你没有资格去看她。” “你恨我……很好,她成功了,她让你恨我……”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宋伯年知道自己担忧的事情终成现实,宋家源恨他,从多年前就是。这种恨根深蒂固,而安美欣一死,更是将它变成了烙印,深深印在宋家源的身上。 他知道,安美欣的死是对自己最好的报复。她用自己的命在他心头插了一刀。而这把刀,永远都无法拔掉。 “是的,我恨你,我从小就恨你。今天我无论如何不会放你进去。你没资格做她的丈夫,她的身份只是我的母亲,而你,跟她毫无瓜葛。” 宋伯年听到这话,明显震了一震,他的动作迟滞了一下,之后依然固执地向前: “我要去看她。” 连罗瑶都在旁边抓住他的手臂劝阻,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儿子阻挡在灵堂外,对宋伯年来说是莫大的耻辱。他们在这里多停留一秒,就是多丢一分脸面。可宋伯年的脾气不是任何人能够说服的,任凭罗瑶如何偷偷拉扯,依然不为所动。 “我要去看她!”宋伯年大喝一声,竟然要硬闯。 当然,凭他现在的身体是绝无可能独自突破阻拦的。宋家自带的保镖在旁护着,与灵堂配备的保安员发生擦撞。一方面要闯,一方面要拦,双方相持不下,已经开始动手动脚。事态再发展下去,暴力冲突一触即发。 “阿康,你过来一下。”左安迪忽然在旁边招手叫罗少康。 罗少康一怔,回头看了一眼姐姐,稍稍犹豫了一下,终于离开人群,小步跑过去。 左安迪对他附耳说了几句话。只见罗少康神色一惊,目光黯淡了一下,然后他跑了回去,贴着宋伯年的耳朵将左安迪的话传到。 宋伯年猛然抬头,在人群中找到左安迪的面孔,看他时眼神透出一股深刻的怨恨。左安迪自然准确接收到那目光,只是一脸无所谓地笑容。他虽年轻,却也不算没见过世面,各种威胁诅咒陷害针对,多年来也见识过不少。虽然宋家在香港势力滔天,但左安迪并不觉得自己现在就有必要担心。他向来是见招拆招,反正这天下大得很,他不信自己有本事还能混不到口饭吃,况且与宋家做对他从收留宋家源的那刻起便有所准备,既然做得出他就有信心能承担得 分卷阅读44 - 分卷阅读45 左右逢源 作者:日照江南岸 分卷阅读45 了。 而这一局,左安迪已知道自己胜了。 果然,宋伯年停住了脚步,恨恨叹了一声,一句话也没说,便拉上罗瑶转头离开。 悼念仪式在他们走后正式开始。灵堂里只留下了那些真心爱戴和怀念安美欣的人。她安躺在棺木中,被工作人员徐徐推出来。经过殡葬师的修整,她摔烂的面貌已可依稀恢复原来的样子,双目紧闭,睫毛仍旧浓密修长,五官轮廓依旧秀丽端庄,与花丛中高挂的遗像没什么两样。 人们真诚地,哀痛地送别。在哭声中,宋家源亲手为棺木钉上棺盖,让母亲多舛的一生画上句号。 宋家源送母亲的棺木前去火化。左安迪与乔正邦留下招呼前来悼念的宾客用餐。席间,乔正邦禁不住偷偷问安迪:“刚才你用什么方法把宋伯年赶走?” 左安迪拉他到一边,等到周围没有外人,才道:“我告诉他如果不走,我将把他派人闯入我家的视频公开,控告他指使别人非法闯入他人住所,非法禁锢,导致安美欣自杀。如果他不想收到法官的传票,就最好马上离开。” 乔正邦嘘了口气,看向安迪:“真……够狠的。等等,你真有那什么视频?我怎么没听说?” 左安迪眨眨眼:“我没有啊。” 乔正邦一阵失望:“那最好不要让他们知道。” “他们走得夜路多,难免会撞鬼。心虚的人,总会被人捉到痛脚。” 乔正邦又“哦”了一声,他沉吟了一下,然后道:“小心宋家不放过你。” 左安迪点头,脸上却未现惧色:“走一步算一步,这世上总不会尽是绝路。” 乔正邦听了,点点头,笑一下:“嗯,只要我们三兄弟一起,什么都难不倒我们。” 作者有话要说:  安美欣的葬礼总算是小小出一口恶气…… 另,今天俺换了ljj头像,大家看看肿么样xddd ☆、第 35 章 宋家源为他母亲单独选了块坟地,一样背山面海,风水吉利,但与宋家的祖坟相距十万八千里。当初宋家要赶安美欣出祖坟,可当她去世后宋伯年又改变了主意,派了几批说客来劝宋家源交出骨灰。宋家源只当这是个笑话,想也不想便一口拒绝。他不希望母亲死后也要受到宋家折磨,这三十多年来她在宋家忍气吞声,实在已经够了。 宋伯年没有再阻挠他,仿佛左安迪的威胁真的生效。在宋安美欣的后事上,宋家并没有心力再来多作纠缠,宋家源将那些说客都打发回去后,宋伯年便也不了了之。想来这件事上罗瑶也起了作用,宋家源带着母亲脱离宋家她乐见其成,自然不会多加阻挠。 更何况宋伯年的身体真的每况愈下,外界传言他已很久没有出席董事会,每每有决策,都是让罗瑶代理传达。有人说,他欲将罗瑶扶正,甚至委任她做代理主席。 但传言终究是传言,宋伯年的身体状况曝光后到宋家源这里洽购股份的人络绎不绝。看来外界仍然相当看好宋氏,像这样的企业有大批物业和地块在手,每年的租金利润丰厚,住宅的定价也居高不下,持有这样的股份几乎是稳赚不赔,谁都会想分一杯羹。 这时候,就连左安迪也成为了别人公关的对象。他绝想不到,第一个来约他的竟然会是周文生。 “之前没有空同你说,博物馆我们已经不需要用了。你们可以按照原计划装修,不必再考虑我们的档期。”左安迪再次来到游艇会俱乐部,这次却不是在临窗的大厅,周文生找了一间包厢,似乎不希望两人会面的事情被登上报纸。看报纸说,他与顾嘉乐已走得很近,看来他这样避嫌,也是真心要投入一段感情。 周文生笑笑:“没有问题,有什么需要随时告诉我就可以。” 左安迪见他春风满面,便问:“跟顾嘉乐一起,还顺利吗?” “同他相处十分愉快。”周文生表情愉悦,“他都告诉我了,是你给他机会与我接近,我也知道他家庭的处境,能够帮助他的地方,一定会尽全力。” 安迪倒没想到顾嘉乐会将自己身世和盘托出,看来他对周文生相当之有好感。如若不然,没必要冒着吓走他的风险坦白。这些世家公子虽然有钱,但也不是开善堂的,让他们知道自己在金钱上的需求非但不能求取同情,往往还很赶客。 “我与嘉乐尚未算是恋人关系。”周文生沉吟了一下,终于说道,“不过他现在身处比赛之中,既然新闻上说我们是那样的关系,我不想让他太过难堪。” 左安迪点点头,他不意外恋爱的确需要循序渐进,但没有想到周文生还会这样懂得为别人着想。 “你找我,应当不止为了这事吧?”左安迪问。 周文生如之前一样为安迪夹菜,服侍得他殷勤周到,见安迪言归正传,便也说道:“的确,这次是为公事。” 左安迪觉得稀奇,他还以为周文生只是游手好闲的二世祖。虽然周文生外表看来的确像个草包公子。 “我希望你能劝宋先生不要卖掉手上的股份。”周文生道。 “你说的宋先生,是指宋家源?” 周文生直认不讳:“当然,所以我来找你谈。” “真奇怪,你大哥前些天也找过他,谈的却是截然相反的另一件事。” “他是受世伯和家父所托,你知道,老年人还是很看重稳健的投资。宋氏基业深厚,做长线利润可观。” “那你有什么高见?” 周文生笑笑:“宋家源在美国主持的公司有一个很好的项目,就是他在阿布扎比的环保城计划。我听过这个项目的介绍,概念很新也非常先进。现在深圳的特区开发有公开招标的计划,这个概念很适合包装来竞标。” 左安迪问:“你怎么知道他在美国的项目?你不是说自过己住在加州,可他却是常驻纽约的。” “呵,你还记得我住在加州。”周文生不禁有一丝惊喜,在眼中一闪而过,“不瞒你说,我查过他。” 左安迪直觉他对自己并未死心。 周文生有些不好意思:“我只是想知道对你来说那么特别的人,究竟是什么样。” “那现在呢,你的结论是?” “他,额……与他父亲不一样。” 左安迪觉得这话由周文生说出来颇为有趣。他自己尚且是个被人低估的二代,现在却来对别人评头论足。 周文生见安迪的表情不置可否,急忙解释道:“我没有要贬低他的意思。听说宋家源的环保城是与他的母校合作,专门成立了项目组。这样的做法固然认真,但从效率来讲就不那么实惠经济。如果宋伯年做事,就要直接许多,不会投那么多资源在研发。要是想打环保 分卷阅读45 - 分卷阅读46 左右逢源 作者:日照江南岸 分卷阅读46 牌,买几项现成的技术就行,绝对不做这么长线的投入。” “没想到你对地产也有研究。” 周文生难为情道:“服装一行太闷,每一季来来去去都是那些款式。又要全世界跑动,进货巡铺,东奔西跑,大哥扛得下来,我却始终太懒做不来。现在楼市畅旺,国内的大型项目又有政府支持,稳可见利,比卖那三尺布要好许多。” 安迪笑笑:“你也是不想与你大哥争而已。” “恰好父母愿给我空间,我也想自己试试身手。” 每个家庭情况都不相同,平凡人家如此,这些大富之家更是如此。有的因财失义,兄弟阋墙,有的却不争不抢,自有主张。周家兄弟显然是个中典范。看得出周文生对大哥是尊敬爱戴的,只是他成长于兄长庇荫之下,能力总是被人忽略,也一心想要闯出自己的一片天空。周文生在外人眼中的形象一直是个不学无术的花花公子,这么多年来他也的确做过不少荒唐事。如年岁已长,他也开始考虑自己的前途,有心做出一番事业,让长辈们刮目相看。 左安迪似乎猜到这是周文生一厢情愿的主意,便问道:“你来找我谈的事,周文波是否知道?” 周文生抓一抓头:“还……没有告诉我大哥,不知怎么说好。大哥满心希望我去帮他,分担他身上的重任。但我还是想要自己的事业,不能总是站在他的影子里,让他为我遮风挡雨。” 左安迪点一点头:“只是我看他不像是小气的人,这件事我看还是先去找你大哥谈谈更为妥当。既然你今天开了口,我也会替你传达,不过你知道,别人的决定我影响不了。” 他说的这个“别人”,是刻意将宋家源与自己撇清。实际安迪现在也并无自信,自己在宋家源面前说话究竟有多少分量。也许在对方眼中,是将自己与乔正邦一视同仁,又也许在这之上,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区分。 左安迪与宋家源同处一室已经有些时日,两人自从那夜酒醉之后再也没有什么荒唐的交集。宋家源本来就不是荒淫的人,处理完母亲的后事之后,就全心打理起工作上的事宜。他似乎没有再回美国的打算,也并不想进入宋氏的大厦办公。每天的公务都是通过网络远程处理,如非必要,几乎很少出门。 乔正邦为宋家源安排的公寓早就布置妥当,宋家源没提过要搬,左安迪也当没这回事情。两人依旧蜗居在那套单身公寓里,从储物室里翻出张折叠床搭在客厅,宋家源每晚睡在上面,奇怪地是每晚都睡得很香。 左安迪想,现在要是屋子里突然少了这么一个人,不知自己是否会不习惯。 “又是一天没有出去?”安迪回到家,见宋家源坐在餐桌前对着电脑屏幕专心致志,几乎与自己出门时的姿势一模一样,像是根本没有挪过地方。 “嗯。”宋家源飞快地打完一段字,才把电脑合上,他想起什么,对着左安迪进卧室的背影说道,“不,还是出去过一次。买了蛋糕回来。” “蛋糕,为什么?你又不喜欢吃甜食。”安迪自行走去厨房,看见个包装精美的纸盒,心中一动。他上前解开丝带,将盒盖提起来,才发现是枚十分精致的生日蛋糕。 上面有他的名字:dearest andy, happy birthday. &. & andy. 当然,很多人都可以称之为最亲爱。下属对上司奉承时可以用,父母对子女宠爱时可以用,朋友之间,为了巩固友情,自然也可以拿来用。 但是左安迪还是在漂亮的糖霜做成的字牌上流连了好一会。 “再过几天就是你的生日,阿邦说之前帮我租的公寓里家具已经到齐。我怕到时候搬走了来不及同你庆生,就提早准备了。”宋家源在客厅说道。 安迪愣了一下,想起来自己的生日几乎是两周以后,原来他们剩下的日子连两周都不到。过不了几天,宋家源就会收拾起行装,从这稍嫌拥挤的公寓里搬出去。毕竟这里没有他长久容身的空间,折叠床在客厅不能搭一世,宋家源只是暂时借宿,找到了地方,自然就要走。这是再正常不过,再合理不过的了。 左安迪只是一时没有想起,并不是真的健忘,他面色平淡道:“哦,的确还早。” 宋家源也走进厨房来,从安迪的身后伸出手,帮他捧起蛋糕端到餐厅去:“我是想为你庆生,趁着还是我们两个人的时候。” 安迪望了他一眼,然后眼神移开。 宋家源的话是不是说,以后不会再有两人的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一轮纠结啦,大家挺住! ☆、第 36 章 宋家源接下去又说了什么,都似被无形的一道墙屏蔽了似的,左安迪统统听不见。左安迪只觉得他要搬出去的消息来得太过突然,好像刚放到掌心的糖果连糖纸都未剥开,忽然就又被拿走了。 “andy,andy”宋家源的声音终于传入耳膜,熟悉的叫声把他从散漫的思绪中唤回来。 左安迪脱口而出问道:“什么时候走?” “啊?”宋家源显然被他没头没脑的问话打断了,他并不知道安迪之前并没有在听。 左安迪回过神来:“抱歉,没听见你之前说什么。你是在问我话么?” “嗯,庆生打算吃些好的,我选了几间不错的餐厅。我们可以叫外卖,菜式由你决定。” 左安迪问:“为什么不出去吃?” “你说过附近都是记者,出门也要分前后走。我不想为你惹麻烦。” 左安迪想起自己的确曾这样叮嘱过宋家源,前阵子宋母的丧事全城轰动,不少记者都盯着左安迪住处。若不是公寓楼层高,恐怕每天都非得拉起窗帘不可。 可现在安迪忽然有些后悔自己这样小心了。记者们蹲守多日跟不到新料,大半都已经放弃。他们也是要看稿子吃饭的,每天只是捕风捉影做不成文章,便没精力再为这两人投资时间。关于宋家源与左安迪的传闻只在娱乐版块上如流星般划过,劲爆程度还比不上那些嫩模们动辄露点的照片。 要是有过些什么再为了避人耳目而分开,那还情有可原。只是这样风平浪静好聚好散,倒真像是在酒店借宿一般,提上行李就可退房,拂拂衣袖又是新的一天。 “出去吃吧。”左安迪忽然道。 宋家源愣了一愣,但随即眼睛也亮了,语气轻快起来:“好啊。” 安迪让他稍等,自己去换了件衣服。一身当季的衬衫与休闲裤穿戴整齐之后在全身镜里一照,才觉得小题大做了。不过是一餐便饭,盛装出席倒搞得像去赴宴 分卷阅读46 - 分卷阅读47 左右逢源 作者:日照江南岸 分卷阅读47 。 餐厅是左安迪选的,他开车轻车熟路地上山,在一幢洋房前停下。餐厅同周边建筑一样是殖民地式样,地点僻静,没有很多人知道。半山区的植被比市区要丰富,有了年份的庭院里,大树枝繁叶茂,浓密的冠盖伸展出来,盖住了二三层的窗户。从院子大门向内望去,只觉得是童话里的一幢堡垒。 他们到达的时候已经是晚餐时分,包厢都预订完了。侍应问介不介意大厅,左安迪说没有关系。 座位已经没有什么选择,只剩大堂中央的一张桌。左安迪一路走过去,不住打量周围的食客。凭每个人的衣着判断他们分别是什么身份,来这里是拍拖还是公务,看有没有认识的朋友,见到后要如何打招呼。 已经许多年没有在心中打腹稿,假想遇到熟人该如何介绍自己与宋家源的关系。 萧锦良说过,左安迪是打天才球的。类似的社交场合里,别人上场前要钻研战术,他却几乎不用热身,见招拆招游刃有余。在社交圈里混迹了这么多年,左安迪这是第一次觉得与一个人的关系会让他难以启齿。他几乎开始后悔今天的临时起意,有些事情,说清楚比装糊涂要困难得多。 左安迪是这里熟客,一在餐厅露脸,大堂领班即亲自过来为他们奉上酒单。 宋家源说:“你开车过来,我看酒就不必了。” 左安迪却说:“不,开一瓶,今天开心。” 这句话是不是真的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开心只是个借口,却也是个最好的借口。人一开心做什么都可以顺理成章,可以恣意妄为,随心所欲。 宋家源在对面宽容地笑,说:“那我不喝,车我开回去吧。” 左安迪板起脸,说不行你也要喝,待会坐的士回去,车子可以存在这里没有关系。 宋家源为难了一下,终于点头。然后左安迪点菜,像是真的特别开心,菜单一页页地翻,连着叫了许多。侍应好心提醒他们够了,他还在继续,非要菜品铺满一桌子,像是过了这顿便没有下顿似的。 “知不知道之前的生日我都怎样过?”左安迪一杯红酒下肚,瞬时觉得胸襟畅快许多。他看着眼前的宋家源,也觉得有话从胸口直冒上来,不说不快。 宋家源摇摇头,温和地笑:“不介意的话,可以告诉我听。” 左安迪晃了晃手中的高脚杯,凝视里面的液体,嘴角带一抹不经意的笑容,在脑海中追思过去:“说到生日,其实印象深刻的也并不多。十几年来,多数都是在工作中度过。十八岁的时候收到第一笔广告酬金,我立即买了一对戒指去找萧锦良,请他与我在一起。” 宋家源的脸色僵了一僵,然后勉强回了个笑容,道:“这倒……有些特别,别人生日的时候通常都是收礼,你却送礼。” 左安迪笑了一下:“是的,他让我重生。我因此感谢他,希望他给我更多快乐。” “你说的……的确有道理。”宋家源避开左安迪投来的目光,转而盯着自己手上的酒杯。 “可惜我们在一起只过了那样一个生日,十九岁生日的时候,我同他就已分手。之后有五年多时间,我工作堆积如山,就算过生日的时候有另一半,多数也没精力庆祝。” “嗯……” “后来24岁的时候,我谈过一位设计师,极有才华与天赋。当时他已成名,拥有自己的品牌,还有十几间店铺。他同周家这样的时装贸易家不同,是真正的艺术家。我们在工作时结识,志趣相投,一拍即合。那年我的生日他在北海道包了一座温泉酒店,说要用雪为我立一座塑像。现在想来,可能是迄今为止收过的最浪漫的生日礼物。”左安迪微笑道。 宋家源摸摸面前的酒杯,杯中的酒几乎被他指腹的温度温热了,估计口感也变了质。 左安迪又接下去道:“可惜那一年的生日我得了重感冒,在医院中躺了足足三天,连飞机都上不了。他的冰雪雕塑只完成了一半,就飞回来看我。当时他说第二年再去,可惜我们最终也没有等到第二年。” “分手了?”宋家源问。 “他死了。” 宋家源的手指从杯子上放下来,搁到桌上。通常这一行的艺术家命数都有限,有一大半是因为他们的生活习惯所致。这些人首当其冲的死因是吸毒,其次是艾滋。有些人数毒并举,就是最先进的医疗手段也无力回天。 左安迪平静道:“不是艾滋,是自杀。他的生意遇到困难,有人收购他的品牌。他不愿受人操控变成商人赚钱的幌子,让他们打着自己的旗号卖些一季就过时的服饰。不过在那之前,我们的确已经分手,在那个错过的生日后不久我们就分开了。我知道,我们终究不适合对方,他的不羁与神经质不是寻常人能受得了。” “你的经历……也很不寻常。”宋家源顿了一顿说道。 左安迪在他面前提起这些旧事,桩桩件件都令他大跌眼镜。宋家源也感觉到今天这样的时刻安迪突然提起这些,或许是意有所指。两人之间空缺的那十几年,如今被安迪一点点用语言勾勒了出来,而他们之间的距离却也因此益发明显。 宋家源在美国的生活简单得好像一杯白开水,既没有跌宕起伏的恋情,也没有突如其来的艳遇。他习惯并也向往这样的生活,现在听到左安迪诉说过去,心里几乎越发确定自己与左安迪已经走上人生的两条岔路。他们已经不知道怎样回到原点,也不知是否还能相遇。 宋家源看着面前的左安迪,只觉得他的每一个表情都在对自己说“不可能”。 “不寻常么?我不觉得。”左安迪笑笑。说是笑,除了嘴角扬起却也没有其他表情,看起来只是在应付,并没有丝毫真心。 安迪大概也意识到自己行为异常,低下头去吃菜。桌上食物委实太多,他这几天饮食极不规律,一时吃得快了,胃里一阵恶心。 左安迪立即从座位上站起来,匆匆说了句抱歉就冲去洗手间。他趴在马桶圈上呕吐,过量的食物堵在食道里,混合了酒精让人异常难受。或许是当年做模特养成的习惯,左安迪的食量一直控制在有限范围内。他从未在短时间内塞下过这么多的东西,食物在口腔里咀嚼时都不知道滋味,一切只是机械的吞咽流程——他太怕自己的嘴巴闲着,会说出更多口不择言的内容。 左安迪真不晓得自己怎么了,对着宋家源就不住地提起旧事,好像在拿自己的过去同他示威,一次次地把自己的情史晒给他看,告诉他自己多么的一呼百应无往不利。 胃酸从食道里倒流出来,蔓延得整张嘴都是异味。左安迪又刹不住干呕了两声,撑着翻起的马桶盖几乎挣出眼泪来。 隔间外面有人敲门,声音急促,很不客 分卷阅读47 - 分卷阅读48 左右逢源 作者:日照江南岸 分卷阅读48 气。 安迪并不想引人围观,撕了截纸巾抹一抹嘴,把纸团扔在马桶里同呕吐物一齐冲掉。他撑着墙站起来,不耐烦地打开隔间的门锁,冲外面道:“谁?” “哟,原来是andy哥啊。”freddie一脸笑容地在那门前候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  f同学来助攻啦! ☆、第 37 章 左安迪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他,心念一转,想刚才在大厅环顾时没有看见,也许freddie是待在包厢里。当下他擦过freddie的肩膀,如同那天在电视台的摄影棚里一样,当他是透明人,径直走到洗手台前拧开了龙头,细细冲洗自己的手指,对着镜子整理自己的衣冠。 “没想到andy哥离开模特界这么多年,还这么敬业,吃饭都要催吐啊?”freddie一反常态,靠在大理石的洗手台边,看着镜子里的左安迪,闲闲答话。 安迪知道刚才自己呕吐的声音被他听了去,也并不尴尬,回道:“外表是一辈子的事,你也是吃青春饭的,这个道理还需要我教么?” freddie低头笑了一下:“是是是,andy哥是老——前辈了,听你教训总没有错的。” 他这个“老”字特别拖长了音调,就似他主持节目时介绍嘉宾出场的语气,又夸张又造作。 左安迪拿毛巾擦完了手,掉转脸来面对面看着他:“我好心奉劝你一句,人在上坡时也不要锋芒太过,不然一个拦路石就能让你翻个跟斗。这也是前辈的教训,你自己斟酌。” “哦?那要是过了高峰,已经在走下坡的人呢?”freddie毫不示弱,语带双关看着左安迪,话中意思分明在嘲笑他的年纪。 左安迪正要反击,洗手间的门突然被人拉开。 “安迪,你没事吧?” 是宋家源。 准备好的反击只能咽回肚子里去,左安迪道:“我没事。你怎么来了?” “见你这么久不出来,有点担心。” 宋家源放下心,他看见一边的freddie,以后者与左安迪在镜前站立的姿势不难看出他们正在对话,宋家源试探问道,“是朋友吗?” “哈,我哪够资格做andy哥的朋友,他是前辈,我么,顶多就是个‘小’朋友而已。”freddie替安迪答道。 宋家源没听出那话里的语气,还以为freddie是左安迪工作上的伙伴,向他点点头,十分得体地伸手:“你好,我是他的朋友。我姓……” “我知道,宋家源宋公子嘛。”freddie冲他眨眨眼睛,“刚才我的朋友还提起,说不知道要通过什么关系认识你,这下好,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阁下的朋友是……”宋家源疑惑。 freddie笑笑:“都是些地产界的朋友,他们对你在中东的那个环保城计划很有兴趣呢。都说这样的绿色项目以后大有前景,整个城镇发展的规划一旦形成模式,可以套用到各地的大型政府开发项目上。就拿最近的深圳开发区来说,这套模式就非常适合!” 宋家源的眼睛亮了:“是么?我也听说过深圳的项目在招标,不过刚刚回来,得到的资料十分有限。” freddie大喜道:“那正好!我可以为你介绍我那几位朋友,他们都在包厢呢。今天真是巧,要不是在这里碰到,都不知道要上哪里去找人引荐。真是出门遇贵人!” 宋家源道:“那你的贵人一定是安迪。” freddie看一眼左安迪,眉开眼笑:“那当然。” 宋家源见左安迪在一旁闷声不语,担心这时丢下他不好,便问道:“看你脸色不大好,真的没事?” 左安迪向后退了半步,避开他:“没事,你跟他去见朋友吧。我一个局外人,对这话题也没有兴致,去了恐怕要扫你们的兴。” 宋家源感觉到他的不快,但freddie的信息对他实在有用,他现在最缺乏的就是人脉。一个人在外漂泊多年,对香港的圈子认知有限,这些关系不是一朝一夕能建立起来的,有了机缘就要紧紧抓牢。他上前去拉左安迪:“我先送你出去。” 左安迪将手一甩,摆脱他的动作:“又不是残废,哪用得着这么做作。” freddie低头悄然笑了一声,经过两人身边时停了一停,道:“那我先回去,我和朋友的包厢在走廊尽头右手边。”说完他便径自走了出去。 宋家源终于还是去了。左安迪回到座位上,也觉得自己有些无理取闹。freddie说的消息是真有价值,在见过周文生之后,他本来也要与宋家源提起这事。现阶段正是对宋家源事业最为关键的时刻,每一个机会都可能扭转此后的局势。宋家源必须获得足够的信息,去评判是否应该另立门户,还是借用宋氏现有的资源,积累足够的资本再与宋伯年叫板。 明知如此,左安迪还是看着面前的一桌剩菜觉得焦躁,他如坐针毡,一刻都不得安宁。他觉得周围的食客交谈声音似乎太小,餐厅的空调似乎太暖,一会儿又认为头顶的灯光太暗,餐盘里的菜肴色泽不好。 在把周围的一切都抱怨嫌弃了一遍之后,宋家源仍旧没有回来。左安迪也不去看手表,他看过了,心里熬过半天在上面才过了一秒。所以他认定,手表是不准的。 左安迪鬼使神差地站起来,一步一步来到走廊尽头。还没走近,他就听到右手边的包厢传来一声哄笑,而后是freddie的声音。他声线特别,很有辨识度。 “哎,我是建筑白痴嘛,当然要你们多教教我啦。” 接着是宋家源的声音:“在场的都是老前辈,每一个都足以当我的老师,何至于轮到我教。” “哈,宋公子喝洋墨水的,原来也这样谦虚!”又是freddie的声音。 左安迪当即掉转头,快步往回走。他穿过了走廊,又穿过了大厅一张又一张的餐桌,行走如风,连餐桌旁正在用餐的食客们都禁不住抬起头。 “先生,您还继续用餐吗?先生,先生!”侍应生见他径直走向大门,不禁出声问询。 左安迪没有停下,他是这里的常客,领班已然记得他样貌,并不好就这样公然拦下他要求付款。当下领班拉过侍应,向包厢一指,示意他去找同桌的另一位客人。 宋家源得到消息出来的时候,左安迪已经离开了餐厅。他心中一紧,安迪晚餐时喝了不少酒,要是这样开车,无异于拿生命开玩笑。想到这点宋家源几乎是奔跑着冲出门去,夜色中的庭院乍一看见不到人烟。各色名贵座驾如仪仗队般排列整齐,看上去大同小异一 分卷阅读48 - 分卷阅读49 左右逢源 作者:日照江南岸 分卷阅读49 时难以分辨。 宋家源向他们停车的地方跑去,还没赶到,就听汽车发动的引擎声传来。 两束汽车前灯灯光在不远处亮起,光亮之下看得见车身的银灰色车漆。宋家源瞄到车牌号,那是左安迪的车,驾驶座上坐一个人影,正是左安迪本人。他几乎是想也没想就冲了过去,以最快的速度跑到汽车行进的路线上,双臂张开整个人挡在车前。 刹车的声音尖锐刺耳。 左安迪被反坐力往前猛抛了一下,又被安全带拉回座椅靠背上。他剧烈地喘着粗气,看着大灯下面那个连面容都看不分明的男人,一头都是冷汗,耳边只是嗡嗡的耳鸣,什么都听不见了。 心跳的声音远比刹车更响,那个在胸膛内敲击的力量渐渐地越变越大,几乎要将左安迪的人都砸晕过去。他双手冰凉,呆滞地握着方向盘,一时反应不过来面前的状况,只知道刚才差那么一点点自己就要撞到宋家源了。一想到对方若被自己撞飞出去很可能性命不保,安迪便禁不住颤抖,浑身僵硬着迟迟不能动作。 下一秒驾驶室的车门被人拉开,宋家源探身过来钻进车厢里,俯在左安迪的身上果断替他拉下手刹车,将车子熄火取下车匙,然后为他解开安全带,把他从座位上拉出来。 宋家源几乎是压抑不住怒火,抓着左安迪的手直到下车也没有松开。 “你疯了吗!”低沉的怒吼似乎也无法宣泄他的愤怒,他控制不住地又拽了左安迪一把,试图将他拉近自己一点,又吼道,“为什么!” 左安迪僵直了身体,宋家源第一下甚至没有拉动他。直到他再次用力,才真的将安迪拉到怀里。 怀抱的温暖似乎把所有的神智都唤醒了过来。 左安迪猛地伸出双臂环抱住宋家源,抬起头,就在他唇上吻了下去。 宋家源先是一愕,反应过来后,毫不犹豫地低下头,疯狂回应那个吻。他的唇狠狠压在对方的双唇上,透过那微启的一道缝隙探进舌去,吮吸翻卷,在对方的口腔狠狠地侵略着。 左安迪的双臂圈到宋家源的颈项,将他紧紧箍住,然后换了一个方向,继续亲吻。 意外的惊喜一时让宋家源有些应接不暇,只得紧紧抱住安迪,哪怕对方的重量毫无顾忌地向自己压来,几乎就要将他朝后推倒。两人在踉跄中后退了几步,随即稳住,然后不顾一切地拥吻着。此刻他们的眼里只有彼此,也只有眼前的一个吻。外面的天地世界一下子都模糊了淡去了,好像世上的一切都不再重要。时间为他们而凝固,只为这一个吻而停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请鼓掌,请欢呼\(^o^)/~ ☆、第 38 章 38. 一吻方罢,左安迪紧紧看着宋家源的眼睛道:“别走。” 宋家源看着近在咫尺的人,见到他眼神中的不舍,既有一分不忍,又有几分好笑:“现在明明是你要走。” “不,我不是说这个。”左安迪的眼神不自在地朝旁边掠了掠,随即又看回宋家源,“我是说,你不要搬走。” 宋家源的眼睛里有难以置信的喜悦。像是中了j□j头奖的幸运儿,被从天而降的好运当头砸到,张着嘴久久都说不出一句话来。难以名状的欣喜从眉梢眼角满溢出来,他浑身的每一个细胞都似要欢呼,只恨不能对着这篇空旷的庭院大叫。 良久之后,当宋家源终于恢复了思考,第一件事就是小心而又慎重地再次确认: “对不起,我不知自己是否误解你的意思。安迪,我想再确认一次。你的意思,是愿意与我重新在一起吗?” 左安迪这时也已恢复过来,他撤下双手,离开了宋家源的脖子,别过脸去:“不然你以为我是要开酒店?” 左安迪话里没声好气,但宋家源怎么会听不出那话里的意思。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飞快地凑下去在他脸颊上一吻。左安迪“啧”了一声,却也并没有更多抱怨——他的眼神里,分明也是愿意的。 宋家源牵起他的手,向院外走去:“车子明天来取,走吧,去拦的士。” 左安迪被握住的那只手反手一使劲,将宋家源向后拽了拽:“喂,这样就走。你不去同里面的新朋友告别?” 宋家源听他话里带了醋意,脸上笑意更深:“我出来时就已经跟他们说过再见,他们都知道我不会回去。” “你知道我会跟你走?”左安迪微微歪起头,眯眼看他。 “不知道啊。只不过你去哪里我去哪里罢了。” 他这句话说得自然,语气神态都充满着一副天经地义本应如此的态度。左安迪听了,只是转回头去微笑,又恐怕这笑容被对方捉到,扬起了嘴角都不愿发出声音,只是静静地在心中隐藏欢喜。 宋家源用自己的右手把左安迪的左手拉近了,与他十指交扣,然后道:“所以啊,你别把我弄丢了。” 左安迪听出他话里撒娇的意思,竟不觉脸红起来,他这样一个纵横情场战无不胜的老手,对宋家源那直白如中学男生的情话却无招架之力,就好像年龄一下倒退成十几岁,所有的智商情商及往日的历练统统都消失不见了。 两人这样交扣着手走出大门,慢慢踱在下山的坡道上,并不急着找的士。 时光静静地流淌在两人的脚步间,一时就好像跳回到了多年前上学时的记忆。在一个幽静的夜晚,他们也是这样缓慢地走在亮着路灯的山坡上。 仁华学院建在半山上,当初从学校回家同样要经过这样的坡道。安迪家没了接送的司机以后,宋家源和乔正邦也陪着他不坐车,他们怕家人知道,命令两家的司机在附近兜圈。然后他们三个则在人行路上一面谈天说地,一面闲逛回家。 十几岁的男孩十分顽皮,走在路上不是踢石子就是去别人家的围栏边上折树枝。每一天的路上总有些新鲜玩意吸引他们的注意力。那时候左安迪的皮鞋鞋头特别容易破烂,左母问起,他还不好意思说实话。母亲最怕他在学校里头受人欺侮,差点追到学校去。岂知以安迪的个性从来只有他欺压别人,哪轮得到别人来欺压他。 左安迪走在街灯下,想起陈年往事,就不觉要发笑。他见足下不远处有颗石子,脚下就犯起痒来,伸脚将那石子一勾,踢到宋家源面前。宋家源也将那石子一挑,又拨回左安迪处。这样几个来回,最终安迪一个力道过猛,那石子在路阶上颠了颠,跳到马路上去了。 他们回过神,想起自己都是三十多岁的人,还在玩这些小孩的游戏,不禁又有些不好意思。 左安迪仰头看了看顶上的路灯,细高的杆子顶上洒下橙黄的光,照得路上一段一段都是暖的。香港 分卷阅读49 - 分卷阅读50 左右逢源 作者:日照江南岸 分卷阅读50 的冬天不算太冷,但气候潮湿,在夜里凉意也十分沁人。他们开车过来,衣服穿得不多,宋家源将左安迪的手紧紧抓在手心里,塞到风衣口袋里。左安迪觉得就只是这样被他握着,暖意也能从手臂一直传到心里去。 “记不记得当年我生日,你给我送了什么?”左安迪看着自己的脚尖道。 “当年?当年好像我没赶得及送你礼物啊。”宋家源想了想,愈发肯定,“我们中二认识,碰见的时候你生日已经过了。中三的时候心想有那么多女生送礼给你,自己不用凑热闹,没想到你生了气。中四的时候生日当天吵架,你几乎一天都没跟我说话。中五的时候阿邦摔断了腿,我们陪他去医院,连蛋糕都没来得及吃。中六,那时候我已经不在这里了……” “不,第三年你的确有送过东西,你再试着想想?”左安迪提醒他。 宋家源绞尽脑汁,反复搜刮那已经久远的记忆:“我记得那天你弄丢了我的课本,我找你要书,口气重了,你就当着我和阿邦的面撕了自己的课本,然后一天没跟我讲话对不对?” 左安迪点点头,现在回想当时的脾气觉得真是幼稚,他说道:“可是半夜的时候,你却突然发了j□js给我,让我从家里出来,把粘好的课本还给了我。” “呵,这我记得,当时捡那些撕碎的书页就花了不少时间。拼的时候还怕漏了哪张碎片,最后拼不完整。那时临近期末,你的笔记都在书上,没了课本,考试就麻烦了。” “我么,有没有课本,其实都没有什么分别……”左安迪的功课并不好,他在这方面意兴阑珊,对学习没有热情。倒是宋家源,因为家教森严对学业看得很重。所以他不见了课本,会找朋友询问,而问安迪的时候也没注意到口气。 “其实当时那本书真是我拿的。”左安迪道,“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看见你的笔记觉得字写得挺有意思,就顺手拿来看。你来问我,我又不好当面拿出来交还给你,唯有硬撑着否认。你眼光那么毒,看人那样准,我生怕被你看穿,最后只好为了表示清白,撕掉自己的课本证明咯。” “啊,竟是这样!枉我内疚了整整一天!”宋家源故意夸张道,“你知不知道,当初给你粘书,我又急又慌,生怕过了12点,要让你在生日留下遗憾。” 左安迪笑笑:“所以那是我最难忘的生日礼物。” “还是比不上雪地里的雕塑浪漫。”宋家源的语气里略带醋意。 安迪神秘地看他一眼:“你知不知道为什么那个生日我没有去北海道?” “难道不是生病?” 安迪低头看地面:“为了那个病,我穿t恤在露天夜里冻了一个晚上。” 宋家源不解,转过头来看着他:“为什么?” “因为不想去,因为不喜欢。再华丽再昂贵再浪漫的,不合心意,就永远不是对的选择。没有为什么。要是人人都能知道个因为所以,那么路人也可以帮我选择,又何必问我的感受?” 宋家源听了他这番话,仔细在心里想了一想,他觉得安迪虽然说得任性,但不无道理。感情若能够按照逻辑,那么世间所有姻缘都可以用公式配比,又何来缘分一说呢。 想到此,宋家源就紧了紧安迪的手,微笑道:“我会努力成为你对的那个选择。” 作者有话要说:  情话秘技连发→→→→→→ 你俩这么甜蜜阿邦他造吗? ☆、第 39 章 左安迪没有回答,转过了头去看着前方的路,然后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步。 宋家源依稀从他低垂的侧脸里看到一丝笑影。 刚才那一餐饭,左安迪差不多都吐干净了,回到家时胃里空空如也。冰箱里没有什么存货,走到厨房,只见那盒生日蛋糕还摆在料理台上。 “你饿吗?”左安迪转头问宋家源。 宋家源坐在客厅沙发上冲他笑:“我们一起吃吧。” 吃蛋糕也没有太太平平的。两人一路走回家,花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只在椅子上坐了几分钟,体力就像完全恢复了过来。宋家源在安迪脸上亲了亲,吻去他嘴边的鲜奶油,意犹未尽似的,又在他脸颊上亲吻起来。 左安迪被吻得痒,斜向旁边倾倒,又被宋家源一把抱住,两人几乎叠在一起从座位上摔下去。 “别玩了。”左安迪终于禁不住告饶。 “安迪。”宋家源深深看着他,语气和眼神都十二万分的认真。 这气氛让左安迪的毛孔禁不住收缩,他明确感受到对方的郑重,像是有什么话要宣布。这种表情他之前只在母亲宣布家里破产时看到过,因而没来由地就觉得有些害怕,连后颈也发了麻,浑身都是僵硬的。 “我们结婚吧。”宋家源说。 左安迪脑子一阵空白,这几个中文字霎时间如同外星语般晦涩,他一时没反应过来宋家源的意思。 宋家源微笑了一下:“我们可以去北欧或者美国注册。你不用急着答复我,等我们手头的事情忙完,再告诉我你的答案好了。” 左安迪的身体僵了僵,他甚至没有想过“结婚”二字会出现在自己的选项里。婚姻这样的承诺实在离他太远,他从未认真考虑也没有想象过自己在有生之年会同另外一个人结下这样的契约。 毫无疑问,他的确是喜欢宋家源的,也想与他在一起。但是“结婚”,却似乎超出了他的预计。婚姻不单单是喜好,更是一项承诺,是责任。就好像他的母亲,不论再怎样不安于室,因为这一则约定最后都要回到家来,尽另一半的责任,完成这一个誓言。左安迪甚至都不知道母亲的这个决定究竟是因为仍然爱着父亲,还是仅仅因为责任。 左安迪只觉得自己还没有做好准备。 宋家源能从安迪的表情读出他的心思。他并不心急,之所以会现在提出求婚只不过是想表明自己的决心,告诉对方自己一生一世的决心,并非是想逼婚。于是他拥着左安迪说:“没关系,你有很多时间考虑。我们可以慢慢适应,等到有一天,所有的心理准备都完成了,然后再下决定,你看好不好?” “为什么这么突然?”左安迪在他怀里问。 “不是突然,我已经不是第一天这样想了。”宋家源说,“之前我以为忍辱负重,就会守得云开见月明,但事实结果如何呢?放弃只有令我一次又一次错过。安迪,我们已经错过人生最美好的日子。如果你不爱我,那我也没有办法,只能祝福你在未来找到合适的对象。可是既然我们心意是相通的,我就绝对不会再放手。我也不会再去管别人怎么看怎么想,我不希望……像失去我母亲一样,失去和你再在一起的机会。” 他说得十分郑重 分卷阅读50 - 分卷阅读51 左右逢源 作者:日照江南岸 分卷阅读51 ,眼神中的深意甚至让左安迪感觉灼热。 “……我会考虑的。”左安迪低下头回答。 但事实上,要如何考虑,考虑什么。他毫无头绪。宋家源提出的建议就像是一个天外飞来的全新命题,突然地降落在左安迪这颗星球上,打乱了那里原本的秩序。左安迪唯有暂时敷衍着安抚他,给自己求取一些缓冲的空间。 宋家源真心相信他会考虑,在他额头上亲了亲,然后将他放开。 他们把客厅的折叠床收起来,在卧室的大床上铺上新的干净的床单。然后依次进浴室洗了澡。 宋家源擦着头发出来,安迪坐在床上问:“头上的伤怎么样了?” 他是想起了上次两人在沙发上做_爱的情景,那时宋家源头上还有新缝好的伤口。掐指算来,从那一天到现在已过去了将近一个多月。 “没事了。”宋家源拉过安迪的手,放在自己头顶,“你帮我看看。” 左安迪依言扒开他头发查看,伤疤是紫红色的,的确没有血迹,皮肉都已经长好,宋家源不是容易留疤的体质,针脚藏在头皮中并不显眼。 “嗯,是没事了。”左安迪道。 宋家源把他的手拉到面前,细细亲吻那修长的手指。他的身体也缓缓压下来,带一些暗示地,紧贴着左安迪的身体向下一点点靠近床铺。 他们彼此都清醒着,身上残留着沐浴露的香气,清新的薄荷味道,还有一点点柠檬和芳樟树叶的气息。沐浴露是安迪一位客户从法国的精油庄园带回来,宋家源在这里住了这些天,浑身上下早就已经熟悉了这和左安迪一样的味道。 左安迪察觉了这一点,笑着看住压在自己身上的宋家源:“这味道好不好闻?” 宋家源也笑了笑,在他眉心啄了一下:“闭上眼睛。” 左安迪的心跳忽然就快起来,听话地阖上眼睛,睫毛微微颤动,如同微振的蝶翼。这感觉就似青涩的初恋,忐忑中带有期待,在心跳的加速中浑身血脉都贲张起来。不过宋家源本就是左安迪的初恋,两人这样的表现配合此情此景,倒是愈发贴切彼此的身份。 宋家源的嘴唇贴了上去,被浴室的蒸汽熏得湿热温软的双唇贴在左安迪的唇上。左安迪仍旧闭着眼,微微张开双唇,感觉到一阵轻柔的碾压过去之后,有灵活的湿物探进了口腔。 一开始的温柔很快变得急促起来,对方的手臂在自己背后收紧了,左安迪不由自主地收紧了双臂,整个上半身几乎挂在宋家源的身上。 空气都似被抽去了,唇舌交缠之间连唾液都没有闲暇咽下。左安迪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激烈投入地与人亲吻过,似乎从宋家源归国开始,他就有意无意地拒绝了其他人靠近,积压许久的j□j像是只为等待这一刻。左安迪不由地抬起了腿,轻轻地勾上宋家源的大腿,在对方的膝弯之间缓缓摩挲。 宋家源立时领会过来,伸出手揽住左安迪的大腿,抬高一些,顺势向前弯曲一条腿,跪坐到床上来。他们都穿着着浴衣,头发吹得半干,皮肤也有湿润的水汽。宋家源将腿探到安迪的两腿之间,然后腾了另一只手出来解自己的浴袍。 他动作的时候微微抬起头。左安迪感觉到唇上的触感变得遥远,像是要离开,急忙又迎头贴上去,双臂抱住宋家源的头将他再度拉下。 宋家源脸上漾出一丝宠溺的轻笑,身上浴袍只解开了腰带敞开了前襟。他也顾不上这么多,伸手去解了安迪的浴袍腰带,替他宽衣。 左安迪配合地挪动了一下肩膀和腰,方便宋家源把浴袍从他身下抽走。宋家源已经吻到他耳根与颈侧,左安迪只是强忍住没有睁眼,微微侧转了头颈配合那辗转的亲吻。 他们都是准备好了的,可事情真要来的时候却又有些没来由的紧张。这些年来,同安迪上过床的人怎么都超过一打,可从没有一次是在他家的床上。没有人到过这套公寓,也没有人曾爬上这张床。这里是他左安迪的秘密堡垒,宋家源是第一个闯进堡垒的人。 这种认知让左安迪不由地紧张。他早就忘了这种准备好要与人做_爱,但是不知如何下手的感觉了。十几年前他与宋家源曾经亲吻过,但一切也止步于亲吻。之前两人在沙发上的那次,也是借酒发挥而并没有清醒。而现在,是货真价实地要认真地做。这就好比一个恣意的写意画家忽然要提笔做一副工笔,饱蘸了墨汁踟蹰半晌都不知要如何下笔。笔尖的墨水逐渐挂下来,像是随时都能滴下去,溅出四溢的墨花。 左安迪闭着眼只是等,感觉到宋家源的大手在自己身周用力揉搓,他的掌心游走过自己的肌肤,几乎把皮肉都揉至红肿。左安迪的下身已经在激情的亲吻和爱抚中起了反应,几次意外的擦撞中也感觉到对方如同自己一样。但下一步迟迟没有来,宋家源持续地重复着抚摸和亲热,粗重地喘息着,只是没见有更进一步的动作。 左安迪睁开眼,看见宋家源的头发微湿,贴在额前,他的目光温柔深沉,声音也是充满磁性的:“你觉得怎样的位置舒服些?” 左安迪笑起来,想到原来是这样令他动作迟滞,早知如此应该由自己主导的。 他笑笑,那笑容连左安迪自己都面颊发烫:“都可以,你没经验吗?” 作者有话要说:  求不bs小攻>///////< ☆、第 40 章 40. 宋家源的脸上竟然一红,没有直接回答,直起身一把脱掉了身上的浴袍扔在床下,然后向左安迪压来。 他的动作有些激烈,左安迪轻哼了一声,然后配合地抬高双腿,腾出空间来让宋家源把双膝跪在自己腰下。他感觉到到对方的手指伸向了自己的穴口,自己双手在床上撑了一撑,把上身又往前面挪了一点。 宋家源很配合地把安迪双腿抬得更高。左安迪的肢体柔软,可以很轻易地架到宋家源的肩上。这个姿势甚至可以让宋家源俯下身去亲吻左安迪的胸膛,在他的乳尖和肚脐之间来回地用唇和舌留下自己的记号。 左安迪的身体随着那些吻变得更炽热了,浑身犹如被焗烤一样,有无数的热气闷在躯壳中无处发泄。他仰起弧线优美的下颚,用后脑顶住床,抬起了脖颈和肩胛,又漫无目的地去抓宋家源的手,拉过来按在自己的下体上,让对方为自己抚慰。 宋家源顺从地照做,一手照顾着左安迪肿胀起来的下方,一手探弄他后穴,慢慢进行扩张。 他自己的身体也在同时发生着变化,下身高高挺立着,时不时刮蹭到左安迪的大腿内侧,有时还会撞到自己正在动作中的手掌。 如此准备了一会,眼见时机已经成熟。宋家源终于急不可耐地握住自己的下体,对着后 分卷阅读51 - 分卷阅读52 左右逢源 作者:日照江南岸 分卷阅读52 穴缓缓送入。左安迪又轻哼了一声,尾音微微扬起,像是一声极诱人的邀请。他的双腿在宋家源的颈后交叉住,紧紧勾在一起。 宋家源又向前挺了挺身,将那进去一半的性器轻轻退出来一些,再一次送入。这次左安迪的哼声更响了,已明确是一声呻_吟,美妙的音调在宋家源耳边萦绕,就像一曲催情的音乐。 宋家源探头在左安迪耳廓上吻了吻,将他耳垂含进嘴里复又吐出,然后深吸一口气,猛烈地动作起来。 呻_吟声越发高昂,伴着抽插的节奏忽高忽低,像将两人的欲望都捏在手心里揉搓玩弄一般。宋家源从床上抓来了左安迪的手,将它们拉到对方头侧,十指紧紧交扣。像是用锁扣住对方,将安迪紧紧固定在身下,然后在加速了的冲刺中两人一起驰向巅峰。 他们几乎在同时达到高_潮,在巅峰过去的刹那共同发出低吟。而后大喘粗气,睁眼来看对方汗湿的脸庞,又用一个细密绵长的吻来回味。 两人的契合程度超过想象,过程虽然简单,但简直可以算是左安迪所尝试过的最好的经验之一。他禁不住问宋家源:“喂,你以前有做过的,是不是?” “上次我们在沙发上不是……” “不,我是说……你和之前的那一任没有过吗?”左安迪见他面上有些羞恼,忽然想到什么,“怎么可能?你们不是交往了将近一年,都没有?为什么?” 宋家源笑笑:“也许就是这样才无法继续的吧。” 左安迪轻哼了一声:“要是他试过,可能就不会放手了。” “你很满意,是吗?”宋家源得意地在左安迪眼角亲了亲,他的下身还没退出来,这时拧身向前动了一动,附耳去低声道,“那就继续吧……” 左安迪的脸意外一红,稍顿了一顿,就一把拉下宋家源,再次与他双唇相抵地纠缠起来。 这一夜他们如同初识云雨的少年一样,在爱的欲潮里浮沉颠倒,用了一整夜的时间弥补了过去十几年的空白。 到起床时,连日上三竿都不是了。窗外天空已是一片青灰色,从公寓望出去,可以见到其他高楼点亮的灯火。左安迪感觉到腹中空空,不用想也知道天已经亮过了一次。他伸手到床边捞来闹钟,看到时针指向7点,伸手抓了把头发要翻身起来,腰上却被什么力道禁锢住了。 宋家源打了个呵欠从被子里钻出来,睡眼惺忪地问:“饿了吗?我去做点什么来吃?” 左安迪先是怔了一怔,他还没有习惯有人睡在自己身边。过去十几年从未有人这样同醒来的自己打招呼。以前与那些旧情人在酒店过夜,第二天一个电话就能有早餐送进屋,过的日子都像是在度假,像宋家源如此日常如此自然的一声招呼,忽然让左安迪有些不知如何招架。 “……早。” “不早了。”宋家源从被窝里撑起身,冲左安迪笑一笑,他比刚才更清醒一些,才摸了摸额头道,“我忘了,冰箱里都没东西了。” 左安迪这时又想起来,就在昨天,这个男人是向自己求过婚的。这样的日子也许就是宋家源心中理想的模板——每一天平淡地醒来,完成日常工作,然后晚上一起用餐,做_爱,再在梦境里等待第二天的晨光。这一切温馨的细节可能就是宋家源所梦寐以求的,正如他所描述过的那个理想的家,简单而温暖,但可以每天相守,毫不孤单。 左安迪还没有想好自己是否能够适应这样的生活,只是这乍一眼看来,的确是令他不习惯的。 有一个人在身边,便不能再无忧无虑,无所顾忌,要开始考虑对方的感受,迁就另一半的习惯。左安迪在以往任何一次拍拖中都不曾这样,他一向横行无忌,我行我素,也不明白为何到了宋家源这里一切开始变得不同。可不习惯的同时也令人感觉新鲜。左安迪一时想不到理由去排斥,暂时沉浸在这份甜蜜包裹的新鲜里。他只是觉得两人待在家里太闷,便说道:“出去吃点什么吧。” 左安迪喜欢尝试不同的餐厅,喜欢泡不同格调的酒吧,喜欢在全世界的都会乱窜。那些萧锦良教给他的享受生活的方式,他一点不落的吸收了下来,并且发扬光大。 宋家源却没意识到他是想逃离这个狭小的空间,点点头答应。 他们分别拿了衣服来穿,然后去洗手间梳洗,等一个去完了,另一个才进去。这种起床后排队的感觉就真的像是有了伴了,连房子的空间都像一下变小。两人不论做些什么,都需时时刻刻谦让着对方。 好比爱是一种获得,但付出的代价却是自由。刚开始时这种代价并不明显,因此许多人都会在这个时候将其忽略。 到了餐厅,别人的晚餐反而是他们的早餐。左安迪抖开了餐巾摊在膝上,问对面的宋家源:“这样公开和我出双入对,你就不怕被出柜?” 宋家源摇摇头,微笑一下:“我既然已经决定,就没有必要再遮遮掩掩。决定要和你在一起,这就是迟早要面对的事情,再怎么逃避都没有用。何况,现在已经没有任何理由可以让我委曲求全。你呢,你会介意吗?” 左安迪也摇头,笑:“我已经是娱乐和社交版的常客,说介意不是太小儿科了。” “我只是希望这不会影响到你的工作。” “说起工作,我想起来,周文生也跟我提过你在中东的那个环保城项目。他说似乎有门路能搭上深圳的开发区项目投标。” 点好的牛排上桌,宋家源切下一块,塞进嘴里:“是吗?” 左安迪道:“他说,他有兴趣想找你合作。” 宋家源拿餐巾拭了下嘴,道:“你认为呢?” “我?地产的事情我并不精通。只是觉得如果你现在的事业有机会,也许保留宋氏的股份也不失为一种选择。钱是不认主人的,流到谁的口袋里就归谁,不用跟钱过不去。” “这件事我的确打算重新考虑。不过刚才我是想问你,觉得周文生为人如何?合作生意归根结底是看人,如果人不可靠,机会再好也是枉然。” “至少我认为他比freddie可靠。” 宋家源点点头,道:“我相信你的眼光。” “况且我与周文生有瓜葛,错不在他……这件事说来话长,但归根结底,是我主动招惹他,真要追究,也是问题也出在我身上。” 宋家源并不了解这其中的前因后果,于是问道:“你是觉得愧疚,才想把他推荐给我合作?” 左安迪放下了刀叉,他并不想否认自己的情绪。虽然他对周文生不心动,但不妨碍他认为周文生是个不错的对象。且后者的用情比左安迪估计得要深,最难得是并不死缠烂打,这就与许多不识好歹的追求者不同,也让左安迪刮目相 分卷阅读52 - 分卷阅读53 左右逢源 作者:日照江南岸 分卷阅读53 看。坦白讲,要是左安迪的身边没有宋家源,他同周文生未必就没有可能。 因而面对宋家源的问题,左安迪回答得十分坦荡:“就算我不承认,你也会怀疑的。但我必须要说,这十几年来我的感情经历之丰富可能远超过你的想象,要一个个醋吃过来,可能再用十几年都吃不完。你要是打算从这个连恋人都不是的对象开始吃起,估计范围又要扩大许多。” 宋家源笑了,他的问话并不是那个意思,立即投降道:“好吧,我不问了。他要是真有意向,我也愿意找机会与他谈谈,麻烦你帮忙转告他吧。” “可以。” 这一轮话题总算无惊无险地度过。但左安迪总觉得他们会在类似的事情上再重蹈许多次覆辙,毕竟两人的经历空缺了太久,有许多习惯和历史都要慢慢去学习和习惯。左安迪觉得这次不同于以往的恋爱,兴至则来兴去则散。他们是有更多的承诺和期待的,宋家源向他求过婚,他是认真要一个结果的。 虽然目前为止,安迪还不能想象那个结果会是好还是坏。 ☆、第 41 章 他们走出餐厅也是手牵着手,能看到餐厅外头已经有狗仔在守候。宋家源走在前面,手里紧紧攒着左安迪的手。闪光灯正对着他们亮起,他却并没有闪避。记者越来越多,简直将两人围得水泄不通,让人寸步难行。 他们这样已经干扰到宋家源与左安迪了,就在安迪准备出声赶人时,有个记者从怀里拿出一张报纸,指着上面的大照片举到两人面前,问:“请问andy你现在是否跟宋大少在一起拍拖?是不是因为这样,令宋大少出柜,宋伯年才气到中风病危?” “病危?”宋家源重复了一句。 记者们没有因为他的疑问而停下,一个接一个连珠炮般把问题抛出来。 “宋少,你父亲今天下午紧急送入医院,据说医生已经下过病危通知,而你还在这里同人拍拖,是否没尽到做人子的孝道?还是因为你忌恨你父亲对母亲的所作所为,特地这样来气他?” “宋先生,麻烦请解释一下你这样做的原因,以及你是否担心这样会影响宋伯年在遗嘱上的决定?难道你已经知道遗嘱分配,所以特地以此表示抗议?” “请告诉我们你的想法好吗?你认为宋氏的继承人究竟会是你还是令弟宋家祈?宋氏会不会就此四分五裂?你还会参与宋氏的业务管理么?” 宋家源一觉睡到不久前才醒来,他和安迪的手机早已没电自动关机,现在也正插在左安迪的公寓里充电。记者们口中的事他还未听到半点风声,现在突然面对追问更是一丝准备也无。 左安迪忽然在旁边拉了拉他,轻声道:“什么也别说。” 宋家源点了点头,跟他一起加快脚步,冲出面前的包围。 记者们不屈不挠地尾随着,直到他们钻进了的士,还有人不死心地在后面追出一段距离,闪光灯对着出租车车尾一阵狂闪。两人倒在后座上,呼出一口气,心里想的只是尽快弄清事情的真相。 一回到家,左安迪就打开手机,果然屏幕上弹出几十条简讯,大部分都来自罗少康。他是在问安迪知不知道宋家源的下落,问他能不能赶到医院。 左安迪拨了个电话回去,罗少康接电话的声音是颤抖的,说宋伯年突发脑中风,送到医院时已经休克。罗瑶哭得人事不省,暂时所有的事情都由他一个人在张罗。 罗少康对于宋家毕竟感恩,想着宋家源是宋家的嫡长子,在宋伯年死前务必要他来探望一次。但他无论如何打宋家源与左安迪的电话都无人接听,而自己一个人被困在医院又走不开,如果安迪没有现在回电,他可能就要请公司的同事冲上安迪家找人了。 左安迪挂掉电话,知道罗少康断然不会骗人,但他所知的是否是全部实情就不一定了。外头传言宋伯年是被宋家源气到中风,可宋家源别说气他父亲了,父子俩近来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有这样的传闻一定是罗瑶在从中作梗,谁也不知道宋伯年病危的消息是否也是剧本的一部分。 左安迪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宋家源,问:“你回不回去?” 宋家源坐着没有答话。他显然是没有原谅宋伯年的,宋母的死几乎可以说是宋伯年一手造成,他折磨了她几十年,让她最后去世时连儿子的面也没有见到。宋家源几乎不敢想象安美欣是怎样挣扎着被从这间屋子里头带走,他们两母子一直如同小丑一般,谨小慎微地生活在宋家屋檐底下,可是最后还是逃不过宋伯年的金口一言大手一挥。 宋伯年这个父亲,并不是他宋家源可以依靠的大山,也不是他头顶可以遮风挡雨的屋檐。他是他们母子生命里的枷锁,剥夺了他们所有的快乐和自由,让他们头顶的天空只剩下灰暗。 “你知道的,我恨他,今生今世也不会原谅他。想用这样的苦肉计把我骗回去是不可能的。”宋家源决绝道。 左安迪叹了口气,宋家源的神情看起来完全没有动摇的余地。在这种事上他们谁都没有经验,任何家庭的矛盾都是独一无二的。左安迪知道自己没有过分干涉的权利,只是他隐约还记得十多年前,宋家源与父亲的关系并未像现在这样剑拔弩张,宋氏夫妇的关系虽然在当时就已经不睦,但宋伯年对这个儿子也算得上是用心栽培。这个父亲的确是霸道独断,但毕竟也是靠他,才抚养了宋家源长大成人。 现在宋家源正在母亲去世的哀痛中难以平复,但经过一段时间,或许他对宋伯年的评价就会公正许多。左安迪知道自己劝不动宋家源,只是暗暗担心他会对现在的决定后悔。因而罗少康再次来电时,左安迪只是让他再等一段时间。 可安迪怎么也想不到,罗少康在接电话后竟然会亲自赶来,跪在宋家源的面前求他回去。 “你这是干什么?”宋家源十分不习惯见到别人如此,他抓住了罗少康的手臂,用力要把他拉起来。谁知罗少康执拗得很,咬牙硬挺着钉在地下,竟让宋家源一时奈何不得。 左安迪也看不下去了,过去帮手拉人:“阿康,你这样把我们当成什么?” 罗少康架不住他们两个人的力气,被拖起来拽到沙发上,一脸委屈,几乎是要哭出来的样子:“家源哥,我知道大太太的事情你很伤心。姐夫他,他也很后悔……他只是嘴上不说,其实他这样性格的人,比谁都要好面子,即使心中伤心难过,面上也是不会哼一声的。那天从丧礼上回去后,姐夫的身体状况就一天比一天差。他,他一直想要给你补偿,他也从没想过大太太会这样就,就……他真的想见你一面,不论如何,他都是你的亲生父亲啊!” 宋家源冷冷道:“我没 分卷阅读53 - 分卷阅读54 左右逢源 作者:日照江南岸 分卷阅读54 有这样的父亲。” 罗少康激动得落下泪来,哽咽着说道:“他想亲口同你道歉,你为什么连这个机会都不愿给他?家源哥,他是你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啊……我求求你,哪怕你什么都不说,只去医院让他见你一面也好。就看在血缘的份上,看在他生养你的份上,只是去走一趟,可不可以?我求求你了,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我可以把姐姐支开,让你单独进病房,只要看一眼,一眼就够了……” 左安迪见罗少康哭得凄惨,当真是如同自己的长辈出事一般,伸手在男孩的背脊上轻拍,叹了口气道:“你实在不必如此的……” 罗少康异常固执:“如果家源哥不回去,我今天是不会走的。” 左安迪没料到他坚决至此,也是愕然,回头与宋家源对视了一眼,唯有放柔了声调安抚罗少康道:“这样……你先回去,剩下的交给我,我来帮你劝他吧。” 罗少康听到他说这话,满怀希望地抬头,见左安迪微笑着冲自己点了点头,像是胸有成竹一般,才将信将疑地问:“真的吗,andy哥?” 左安迪知道他是极信任自己的,说实话他也没有信心能劝服宋家源改变心意,只是留罗少康在这里纠缠终究不是办法。如他所说,万一宋伯年现在真的病重,医院里应该正需要人手。出来找宋家源必然是罗少康自己的主意,罗瑶不会想要见到宋伯年的病床前忽然多出一个孝子。因此罗少康现在更不该在这里久留,不然等到罗瑶反应过来,说不定又要掀起一场风波。 “相信我吧。”左安迪拍了拍罗少康的肩膀,回他一个确定的眼神,而后递了张纸巾过去让他擦干眼泪,送他出门。 罗少康走后,宋家源看着关上大门的安迪,口气却仍是生硬的:“我是不会去的。” 左安迪叹口气:“我知道。” “所以……你刚才是骗他的?” 左安迪也觉得矛盾,不过很快便即坦然:“这也没有办法。既然你心如磐石,那么他就是在这里耗上一辈子也是徒劳。让他继续待下去,反倒耽误了他的时间,最后说不定只会更加憎恨我们。” “给他一个虚假的希望一样会让他恨我。这或许就是罗瑶的算盘,她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个不孝子,我不配姓宋。”宋家源冷冷道。 “你就算明知如此,也不愿意去?” 宋家源道:“欺人等于自欺。何况我已经没有再装下去的理由了。” 左安迪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很快,他接到了不少相熟记者的电话,问的都是同那些狗仔一样的问题。也不知他们是哪里来的消息,竟然一上来就认定宋伯年是由于听到宋家源与左安迪拍拖的新闻才气得发病。 左安迪早疑心这是罗瑶做的手脚,本来自从宋母的葬礼之后,外界就将宋家不睦的原因都归咎于罗氏。想必她一直怀恨在心,伺机报复。如今难得被她抓到了宋家源的痛脚,索性将宋伯年的病因一股脑地推到他身上。这样媒体对于她这个二房的抨击自然会减少,对于小少爷宋家祈的继承人身份也是更加有利。 罗瑶的手段厉害,左安迪已是见怪不怪。他唯一奇怪的,是自己与宋家源在一起还不到一天,消息究竟是如何传扬出去的。难道这绯闻竟自己有脚,会跑到报馆里去不成? 经过几通电话,左安迪终于从熟识的记者朋友处问到了新闻的最初来源。原来在前一天晚上,两人在餐厅的露天停车场拥吻时就被路人拍了照,之后照片被匿名上传了社交网站。就在今天早晨,左安迪与宋家源拍拖的新闻已经上了娱乐版头条。他们这十几个钟头里切断了通讯,暂时与世隔绝,却不知道两人在一起的消息已经公开到人尽皆知。 左安迪平时就常有狗仔跟梢,也知道两人交往的事实迟早会被公开,这晚出门吃饭时见到记者远远埋伏还不以为然。但这消息会传得如此之快,又让人觉得有点太不寻常了。左安迪坐到电脑前,在网一张一张地翻找那些被偷拍到的照片,逐个点开。从照片的角度观察,取景的位置分明就是餐厅内部。拍照的人显然昨晚就在餐厅,左安迪的脑子转了转,脑中很快就浮现一个名字,freddie。 作者有话要说:  短暂的甜蜜过后,又要踏上狗血之路了……_(:з」∠)_ ☆、第 42 章 左安迪第一次感觉到树敌太多的坏处,他自己是上天入地无所顾忌的,但宋家源不一样。宋家源并不靠媒体曝光吃饭。他一心只想着安安稳稳地经营事业,平平淡淡度日。宋家的一场大风波刚刚过去,本来正是两人静下心来休整的时候。等到时间一久,宋家源这个名字就自然从社交版上淡出。 但宋伯年的新闻一起,宋家源又再度被推上风头浪尖。左安迪知道这一次舆论只会更加来势汹汹,两人的绯闻与宋伯年的病情联系在一起,不知会被做出什么文章。这样的负面,对于宋家源的事业有无影响,也实未可知。 宋家源走到左安迪身边,同他一起看着电脑屏幕。网上几篇报道都言之凿凿说宋伯年是因为看到儿子的同性恋传闻才会气到中风,消息不注明来源,只说是知情人士爆料。但看情形,这说法俨然已经被大众认可并被广为转载了。左安迪担心宋家源的生意会受新闻波及,拿手点着屏幕,转回头去看着他道:“虽然有些迟了,我还是可以托人想想办法,减少一些传播。” 宋家源却摇头:“用处恐怕不大了。我刚才收到了电邮,纽约那边要求等阵通个视像电话。” “那边也知道了?真是快……”左安迪不由惊叹世界之小,一个消息漂洋过海花费的时间远比一个人旅行要更快。 宋家源只是苦笑了一下,无奈道:“具体情况尚不明朗,事情有多糟糕,要等开完会才知道。” 于是左安迪便没有再多过问。罗少康的电话与短信仍是不间断,一开始左安迪还能敷衍,到后来实在挡不住那攻势,唯有关机躲避。他知道那孩子事后一定会怨他,但现在也别无他法。宋家源的母亲尸骨未寒,他远没有大度到能不计前嫌去对父亲做一个孝子,那样对宋母未免太过残忍。这一点罗少康未必能体会,左安迪却十分明白。 这一夜宋家源在客厅里通宵开会。算上时差纽约正是白天,大洋对岸的公司高层们齐刷刷围了一桌。左安迪半夜路过客厅,见到宋家源又点了支烟在抽。他的烟瘾不大,只在特别烦躁的时候抽两口排解。左安迪望了望桌上的烟缸,里面已有十来支烟头。屏幕里的鬼佬们语气激动,语速极快。左安迪隐约听见他们提到“股东大会”,而屏幕前方宋家源的脸色只是越发阴沉。 这一夜左安迪也没有入睡。前 分卷阅读54 - 分卷阅读55 左右逢源 作者:日照江南岸 分卷阅读55 一天他们起得晚,并不觉得如何困倦。他在床上翻来覆去,听着宋家源在客厅里时断时续的谈话声,也是一样思绪万千。 天刚擦亮的时候,左安迪从床上翻身起来,披上睡袍走去客厅。宋家源刚刚合上电脑,烟缸里的烟头又多了几支,他的表情却没见缓和。 “怎么样?”左安迪靠在门边问。 “有股东看到了最近的新闻,觉得我没资格再当董事局主席,提议召开股东大会投票罢免我。”宋家源说话的语气还是平静的,他不是轻易激动的人,在商言商,他对这些变故有足够的承受力,“纽约公司里我个人所占股份并不多,最大的股东是宋氏,其次另有几家当地的财团持股。当初我会被推举作为主席主要是因为宋氏的那一票,现在其他的大股东们看到我与宋家决裂在即,所以纷纷反水,落井下石罢了。” “你打算怎么办?” 宋家源苦笑一下:“必须寻求股东支持,然而纽约公司的股东大多在北美,可能需要尽快飞过去游说。” “你说,最大的持股方是宋氏对不对?”左安迪若有所思。 “是。” 左安迪知道自己接下去的话宋家源未必肯听,但他顿了顿,终究还是讲了出来:“那么你又何必舍近求远?” “你说去求‘他’?” 宋家源眉头皱了皱,几乎是将这个建议一口否决,“不可能!” 一提到宋伯年,宋家源的语气就变了,变得不再那么平稳,像是深切压抑着愤恨,努力控制住不要喷发。他们父子之间的仇怨之深,恐怕是任何一个人都难以体会的。宋家源迄今为止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没有早日脱离他父亲的控制。他希求平稳地发展,坚持韬光养晦,然而最后得来的结局却令他毕生后悔。这样的错误他决不允许自己再犯。如果这个时候再回去低头,那么之前他在灵堂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一句空话,他的尊严他的决心就会彻底变成一个笑话。 即便在今天宋伯年病危的消息传来,宋家源也不会动摇当初的决心。母亲躺在殓房的样子仍历历在目,这几日来每每阖上眼,他就能见到母亲年轻时候的样子。有时宋家源会想,如果当初不是母亲腹中有了自己,是否她就不会与父亲成婚,那么之后的这一切是否就不会发生。可惜斯人已逝,再也没有人能回答他这个问题,他只能怀抱着对母亲的愧疚与亏欠渡过余生。 左安迪知道宋家源终究是对母亲的死耿耿于怀,但他觉得这个时候不应单纯地意气用事,于是道:“股东们在这个时候发难,讲穿了就是看死你不会得到你父亲的遗产。可这件事毕竟只是捕风捉影,只要能让媒体抓拍到相反的事实,放出对你有利的消息,谣言就会不攻自破。你要是不愿意向你父亲低头,大可以不这样做。媒体只会对他们看到的画面感兴趣,谁会在乎事情的真相呢?” 宋家源一扬眉:“你的意思,是让我去做一场戏骗人?” 左安迪见他这样尖锐地反问自己,也有些不悦:“你大可以不要把话讲得这样难听。” 宋家源调节了一下呼吸,的确发觉自己刚才的话充满了敌意,但他也感觉到自己与安迪在某些观点上的不同,又深呼吸了一下,耐心说道:“我希望你明白,丢了主席的位子对我而言并不可惜。但要我向宋家低头,不论是真情还是假意,相信我母亲九泉之下都不会答应。” 左安迪终于明白他的执拗,但又不由得担心,以宋家源这样的态度日后要与宋家较量,无异于蚍蜉撼树,毫无获胜的可能。 左安迪并不是成日如此多心。在过去,他从不关心身边人的事业,他与他们有约定,无论他们大富也好大贵也好,但凡到了他面前,都必须对公事三缄其口。左安迪认为谈恋爱就只需要关心恋爱而已,任何世俗的牵绊都是为感情添加杂质,他实在懒得管那些商场的尔虞我诈。 可事情轮到了宋家源头上,却什么惯例都被打破了。一桩桩一件件,左安迪都控制不住地想要插手。而宋家这样复杂的环境,偏偏是令安迪都觉得棘手的。也是第一次,他对宋家源的决定以及他的想法感到茫然,他不清楚他的打算,甚至摸不准他的想法。左安迪有史以来第一次感觉到,原来要完整地了解一个人是这样困难。 他忍不住问:“那你的那个环保城项目呢,难道也要放弃?你会甘心吗?那难道不是你的心血,怎么可以就这样拱手送人?” 宋家源见他语气关切,脸上也第一次没有了淡定,就知道左安迪说这一切的初衷都是为了自己。 他将安迪拉到身边坐下,耐下心来解释给他听:“虽然我现在主持的纽约公司由宋氏持股,但公司最重头的阿布扎比环保城项目是与我母校建筑系合作。其中设计部分由院系的公司负责,那间公司是我与几位导师成立的,我是绝对大股东,因此项目的所有设计版权及技术资料都归属于我本人。所以即使我脱离了宋氏,这个项目的知识产权仍在我手上,不会因此而转移。” 左安迪想了想,问道:“这样说,就算没有宋氏做靠山,只要找到合适的投资人,你的项目一样可以推广到亚洲?” 宋家源的口气充满自信:“是,所以就算离开宋氏,我也不会一文不名。只是这些项目的概念太新,要推广并壮大需要一定时间。毕竟这不是单纯的地产投资,项目涉及的规划深度需要政府在政策上给予一定支持,不是一蹴而就的。之前我总是求稳,不敢冒险,现在时移世易,已由不得我再放慢脚步。” 左安迪点点头,他能从宋家源的话里感觉出他的信心,而这一点,没来由地让他感觉安心。 “也许周文生可以帮得上忙,我尽快联络他。”左安迪道。 宋家源本想说他并不看好周文生所提的方案,他的项目并非一般的商业投机,要是中间出一些纰漏,很可能会彻底失去政府的信任。所以宋家源宁愿循正规的路线竞标也不愿借周文生所谓的关系去走捷径。更何况,周文生同宋家源一样是初来乍到,他所谓的“关系”是否可靠也很待考证。但宋家源怕提起这个会令左安迪再度误会自己是忌讳后者与周文生的关系,在心中犹豫了一下,便没有马上拒绝,只说:“看看有无机会吧。” 左安迪做事是很雷厉风行的,他立即联络了周文生,对方爽快地约了当天见面。宋家源没料到会这么快,一时也无法反对,与左安迪简单梳洗了一下,就驾车出门去。 早晨的商业区人流稀疏,商场外墙的大屏幕上一如既往地放映着大牌广告,到了时间就自动转播早新闻。新闻主播单调枯燥的话音在偌大的商业区上空萦绕着,周围人行道上都是死你个色匆匆的白领,大家只关心斑马线两 分卷阅读55 - 分卷阅读56 左右逢源 作者:日照江南岸 分卷阅读56 端的交通灯,没有一个留心新闻的内容。 路口换了红灯,左安迪将车停在横道线前,抬头正望到屏幕。新闻切进了一段视频,是医院的场景,大批记者围绕着什么人进行追访,闪光灯多得几乎看不清画面上的脸孔。 左安迪眯了眯眼,勉强能从下方的字幕上辨别出新闻的内容:“商界巨子宋伯年凌晨离世,终年六十七岁。”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顶住啊!一大波狗血正在靠近!!! ☆、第 43 章 这下左安迪能分辨出来了,画面上被记者包围的是罗瑶与罗少康。两人都戴着墨镜,约莫是眼睛哭肿了,被一众保镖助理包围在中间。年幼的宋家小少爷宋家祈还在襁褓之中,在一旁由佣人抱着,被嘈杂的人群吓得嚎啕大哭。画面十分短暂,在亲属进去病房后便中断了,医院守卫森严,记者没能继续跟拍下去。 这段现场视频上打了时间,看数字不过是两个小时前的事。左安迪这才想起去开手机,屏幕一闪过后,弹出许多未查看讯息,几乎都来自罗少康。宋家源也开了机,同样也有罗少康的信息,对他们两人的信息轰炸均在两个小时前停止。 宋伯年是真的死了,就在两个小时前。 宋家源紧紧盯着面前的屏幕,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宋伯年财大势大,总让人觉得他是无坚不摧的。无论遭遇什么疾病意外,他都有本事化险为夷。谁能想到像这样的人也不过是一具肉身凡胎,当阎王真来索命时,再多的财势都无济于事。人的一生贫富贵贱不同,只有性命是均等的,人人都只有一条,无人可以例外。 就像是一座横亘在面前的大山轰然塌下,宋家源这一生最大的敌人就这样凭空消失了。从此他在这世上也再没有值得憎恨记挂的人,也再没有一个至亲。他宋家源,现在真的成了一个无父无母的人了。 宋家源只觉得身体从外到里都是空落落的。这种感觉也说不清是空虚还是悲痛,只是让他好一阵发怔,双眼空茫地望着前方,就像一时失魂,整个人都显得飘忽起来。 红灯转绿,左安迪发动了汽车。他看一眼副驾驶上的宋家源,只是没有说话。车子转弯、直行,又绕过七拐八弯的高架路,钻过隧道。待到停下时,面前已赫然是医院。 宋家源看了看车窗外,皱眉问:“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左安迪解下保险带,道:“我猜你想来这里。” 宋家源板着脸问道:“你替我拿主意?” 左安迪也顾不上是不是会让他不悦,正色道:“当初我们都以为这是苦肉计,却没人想到会是真的。家源,我只是不想让你更加后悔。” 宋家源看了一眼医院外墙,然后别过脸去:“不,我不后悔。” “无论如何,他都是你的亲生父亲。”左安迪强调道,他又特意看了一眼宋家源,后者的表情没有波澜,如一尊雕塑般失去了情绪,“你真的不打算去看看?” “人都已经死了,有什么可看。”宋家源的声线僵硬。 左安迪见宋家源硬撑,总觉得他是在逞一时之气,没有放弃劝说他:“罗少康说过,你父亲曾经后悔。当时我们都不相信,现在想来,或许他真的想当面跟你道歉,他想给你补偿……” “他人已经死了!”宋家源怒喝一声,截断了左安迪的话。 左安迪在座位上愣了愣,这才想起来,自己刚才的话太火上浇油了。宋伯年若活着,宋家源便可以肆无忌惮地恨他,可以不去见他,让他被自己的罪孽煎熬,为前半生在宋母身上造下的孽所折磨。可他偏偏死了,好像是被宋母的亡魂和宋家源亲手杀死一般,让他们的恩仇从此两清,再没有牵扯。 罗少康的话并没有说错,宋家源再怎样恨宋伯年,都是他的亲生骨肉,都由宋家抚养长大。他与宋母不同,与宋家的关系不是说断就能断的,他的身体里永远流着宋伯年的血。他这一路长大成人也统统是由宋伯年开销,就算这笔钱能还清,可是养育之恩却无法归还。这一笔亲情债将永远压在宋家源的心上,让他今生今世都抬不起头来。 左安迪知道此刻宋家源的心里一定比他更纠结压抑。这样的事情他们谁都没有经验,但是只要下错一个决定,随时可能抱憾终生。而左安迪并不想让这样的情况发生在宋家源身上。 “你不走是吗?”宋家源愠怒地看了一眼左安迪,见他没有发动汽车的意思,索性拉开车门自己走出去,“那我去叫的士。” 左安迪急忙下车追去。两人在停车场拉扯起来,宋家源要走,左安迪却拽住了他胳膊不放。宋家源被安迪的执着惹火了,吼他一声:“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自作主张,自以为是!” 左安迪一愣,觉得自己是好心没好报。他心里不快,表面上就愈加倔强,做对似的用力去拉宋家源。两人相持不下,纠缠的动作变得粗暴起来。宋家源一个用力,失手将左安迪斜里甩了出去。安迪一个踉跄跌到了停放在旁的车辆上,触动了车载防盗警报。一时停车场内响声大作,许多人都看了过来。 宋家源也没想到会连累安迪摔倒,急忙过去扶他,满脸都是悔意:“有没有事?我不是有心……” 左安迪是真有些生气了,他平时不做这样的傻事,吃力不讨好。今天破天荒地多管闲事,竟吃这样一个大亏。他反手一下打掉了宋家源的手,撑在汽车引擎盖上努力站直身体,低头一看,那金属车盖竟然给他装出一个凹陷。左安迪动一动自己磕到的手臂,发现肩膀怎么也用不上劲,又酸又痛,整条手臂都无力地垂下来,竟然像是脱臼了。 “怎么了?”宋家源关切地拉起他手臂,见左安迪面色不佳,连忙又松手,急道,“去医院看看。” 安迪的脸色痛得发白,宋家源也不敢用力,只一手虚揽在他腰上,带着他往医院走去。 很快记者们就发现了这边动静,向他们聚拢过来。左安迪皱一皱眉头,他实在没有应付记者的心思,也并不想在这时候给他们知道自己受伤的消息,拿去大做文章。他在宋家源耳畔低声道:“把你的西装给我。” 宋家源也没问为什么,立即照做,除下西装披在安迪身上,遮住了他无力下垂的手臂。 记者们因此没有觉察左安迪的伤情,只一味追着两人状似亲密的动作抓拍。有个面熟的狗仔前两天在餐厅门前见过,他一步抢上前拦住两人去路,十分不客气地盯着左安迪道:“andy你是为什么会选择与宋家源在一起?宋伯年的事情你认为自己需不需要负责任?andy你需不需要向传媒交代一下?” 左安迪游戏人间的形象在 分卷阅读56 - 分卷阅读57 左右逢源 作者:日照江南岸 分卷阅读57 传媒眼里太过根深蒂固。宋伯年被气病的消息一传出,他们第一时间就怀疑是安迪主动勾引宋家源,因此质问的口气倒好像左安迪是一切的罪魁祸首,宋伯年是被他活活气死一般。 宋家源的心里本就有团无名火未清,见他们如此,更是被勾起了怒气,一手暗暗握紧了拳头,恨不得立即砸下他们的相机。左安迪在旁边瞥见他神情,借着西装的遮掩在下面偷偷拽了拽宋家源的袖子,让他克制。安迪是久经战场的人,很知道能屈能伸在这种场合的作用。与记者做对没什么好处,越是理睬他们,就越是给他们断章取义的材料。 于是宋家源终于没有出手,但他也没有就这样就蒙混过去,深呼吸了一下,对那记者板着脸道:“这件事与安迪没有任何关系,由始至终都是我在追求他。如果你们非要找个凶手来问罪,就由我来当这个角色,但任何人,都休想再动他!” 左安迪在旁听到,大吃一惊,他是让宋家源不要动粗,却没想到对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当下愣得连躲避镜头都忘了,给记者抓拍到好几张表情惊愕的照片。 诚然这样正面出击并不是应对媒体的良策,宋家源的挑衅只会引发对方的敌意,完全不能堵住他们的嘴巴。可意外地,左安迪却一点也不生气,他只是震惊,而后连肩上的伤痛都几乎忘记,只感觉到一只手在背后揽着自己,然后自己便跟着那力量向前走去。 看到宋家源不顾一切为自己挺身而出,就好像多年前那个令人失望委屈的夜晚里,那无情离开的身影重新又回到了面前,当年的失落与委屈终于在这一刻得到洗刷。他看到宋家源高大的身影站在自己身边,如一把能为他阻挡一切风雨的大伞,令他安慰,也令他安全。 最后是耀眼的闪光灯让左安迪从这一刹那的沉醉中清醒过来,他省起目前的境况,才想到此地不宜久留,脚下加快了步伐。宋家源的手紧紧圈在他的腰上,两人肩并着肩从医院的玻璃大门里进去。紧随其后的记者们给医院的保安阻挡在外,再也跟不上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4 章 左安迪的伤不重,脱臼部位在急诊室里就接好了。医生出去之后,宋家源与左安迪两人在拉上帘子的病床上对望一眼,彼此的眼里见到对方看上去都有些狼狈憔悴,之前的冲突就没有人再想计较了。 宋家源斜跨坐在病床上,双手捧起左安迪的手贴在自己唇上,低声道:“对不起,刚才我并不是想对你发火……” 左安迪叹了口气,拿没受伤的手抚摸对方的头发。宋家源这样是十分低声下气了,他的姿态越是谦卑到泥土里,左安迪看了就越是感觉心疼。他知道自己的脾气也是越来越软了,以前遇到类似的事就算是天皇老子来道歉都不给面子,现在竟然三分钟就能消气,好像乌龟没了身上的硬壳,只剩下软绵绵的一具肉身任人宰割。 “没事了。”安迪说。 宋家源抬头来看他,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轻声问:“能走动吗?” 左安迪的手只是简单包扎,行动还是方便的。他灵活地下床,拉开帘子就向外走。两人现在已在医院里,原本要去的地方安迪当然没有忘记。他不是会轻易言败的人,何况代价已经付出,就更没理由放弃。他自觉了解宋家源甚至多于了解他自己,若不是坚信这样做对宋家源的意义,左安迪也不会这样坚持。 宋家源骨子里并不是一个冷血无情的人,他要是真觉得宋伯年的死无所谓,就不会这样抗拒到医院。有时候当局者迷,越是在意的事情越是不会愿意承认。正因为宋家源的身边没有别人,左安迪才觉得自己责无旁贷,哪怕会惹得对方不满,也不能眼看他将来追悔莫及。 左安迪一人走在前面,宋家源紧随其后。只听不大的急诊室里一个苍老而陌生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阿源?” 大概很久都没有人这样叫过宋家源了,连他自己都是听到了第二声才反应过来,转头去看,又端详了一会才认出人来:“李叔?” 那位姓李的叔叔也在让护士上药,见到宋家源认出自己,就催护士草草结束,自己拎着外套朝两人走过来。 他细细端详着宋家源,十分感慨:“有十几年未见啦……你果然高大许多,人比照片上也靓仔。叔叔几乎就要认不出你,刚才叫你的时候,也还曾担心是老花看错。” 这李叔看上去有些年岁,两鬓雪白,衣着与谈吐却十分体面,看得出是受过良好教育并从事高尚职业的人。 宋家源道:“太久没有人这样叫我,我也几乎记不起。” “这位是……”那李叔似乎是认出左安迪的相貌,觉得眼熟,却叫不出名字。 宋家源坦然而郑重地道:“这位是我的恋人。” 他是第二次当众表明自己同安迪的关系,显然对方是在宋家源心中颇具分量的长辈。但每次宋家源这样说,总让一边的左安迪毫无防备,心如擂鼓,莫名的害羞涌上来,简直想挖个地洞钻下去。说来奇怪,左安迪的脸皮本可算是天底下数一数二厚的,但被宋家源恋人这个身份套在头上,就是让他习惯不过来。 李叔呛咳了一声,老人家显然是不大习惯这样直接。好在他见过世面,并不是思想保守的那一派,从震惊中缓过来,也就没什么障碍地接受了。 宋家源又向左安迪介绍老人的身份:“李叔是宋家的专用律师,从小看我长大。对……我母亲和我都很照顾。” 提到母亲时他显然又想起一些往事,因而约略停顿了一下。 李律师见他感怀,也为此觉得遗憾:“你母亲的丧礼我本该去的,只是那个时候我自己身体也不好,在医院里要出院医生都不准。老了……不中用了,本以为我会先走的,谁能想到你的父母,哎……”说到这里,他一阵唏嘘。 “李叔你脸上的伤是……”宋家源注意到他脸上有些新落下的抓伤,老人的手上也包了纱布,看情形是与人争执过,从脸上留下的抓痕看得出对方应是个女人。他是宋家的专属律师,宋伯年又在这家医院去世,稍一联想,就不难想到李叔的伤势与这件事有关。 “这是……”李律师欲言又止,似是考虑到周围人多,拉了两人到急诊室外的走廊,低语道,“是罗瑶……本来这件事见到你也正想同你提的。我到这里来是要宣读你父亲的遗嘱,但是没有全部继承人在场,遗嘱就无法公布。罗瑶见你父亲走了,情绪激动,非要抢我手上份遗嘱看。我不肯,与她争执了几下,竟然就弄到受伤。” 宋家源道:“你可以告她的!” 李律师拍了拍宋家源的肩膀,笑着 分卷阅读57 - 分卷阅读58 左右逢源 作者:日照江南岸 分卷阅读58 反过来安慰他道:“呵,我是做律师的,这一点当然知道。可告得入又如何,不过是让你父亲脸上又少一层光。他生前已经背了够多骂名,我也不想再给他添更多了。” “那些……都怪不了别人。”宋家源道。 “是,你说的的确没错。”李律师点头,语气中肯,“他是花心,用情不专,又蛮横霸道,又自负自私。你母亲跟了他,真是一辈子痛苦。害苦了她自己,也害苦了你。可你还是应该在他走前来看看你父亲……他真的不知道你母亲会寻死,他知道后悔时已经太晚。你母亲做得够绝,用一条命把你的心从你父亲身边彻底带走了。他知道无论再做什么,都没有办法让你回来。可你还是应该来看看他啊。哪怕你当着面骂他,都好过现在这样,让他连一面都……你知道他为你做了多少吗……” 宋家源并不想听别人说这些。也许是潜意识中想逃避,关于亲情的话题让他不堪重负,压得喘不过气来。一面是母亲,一面是父亲,他们互相憎恨互相折磨,却将他夹在了中间作磨心。曾经的加害者现在也不再是加害者,恩怨的两位主角化作黄土,剩下他宋家源一个,将一切是非对错都交到他的手里。 他是天生就要做不孝子的,不是辜负父亲就是辜负母亲。这世上没有可以让他两全的办法,宋家源找不到,就只能继续心狠下去:“李叔你别说了,我不想听。” 李律师叹口气,却是极为坚定的说:“好,话我可以不讲。但你人必须跟我走。遗嘱没有全部继承人出席就无法公布的。本来我也是要去找你的,既然你在这里,就让帮我老人家一个忙,行不行?” 左安迪在一旁松了口气,如果只是宋父与宋母在天平两端角力,宋家源或许难以抉择,但李律师聪明,将自己作为砝码放了上去,这下终于打破了平衡,成功让宋家源动摇。 李律师带两人来到病房前,宋伯年的遗体还未移到殓房,这多半是罗瑶的主意。左安迪始终不是宋家成员,留在病房外的长凳上等候。未几就见到罗瑶领着罗少康过来,身后还跟着个怀抱婴儿的佣人,三人并一个孩子,一齐走了过来。 左安迪见到他们在自己身前经过时没有做停留。罗少康脸色冷漠,哭红的眼圈里是死心到底的凉意。左安迪本想拉住他解释两句,却见罗少康像根本没有看见自己一般。他知道对方兴许是在气头上,需要时间冷静,就没再勉强要跟他说话。 病房门打开,左安迪本以为罗少康会与他一同在外等候,没料到李律师低头对两人附耳两句,罗少康却跟着他们一齐进去了。房门关上,左安迪想到与遗嘱无关的人员应当是要避嫌的,转念一想宋伯年一贯疼爱罗少康,遗嘱中有他名字大概也不奇怪。 病房门在面前,左安迪在走廊上听不见里面说些什么。宋家家大业大,但人丁却算不上兴旺。宋伯年身后围绕在他床前的人,一只手都数的过来。这其中宋家源对他父亲心结未解,罗瑶又是记挂着财产别有用心,宋家祈更是在襁褓之中未识人事。说到真心实意刻骨悲痛的,或许只有罗少康一个。 忽然他脑中一个激灵,似被雷电击中一般,没来由地想到萧锦良的那句话。 “那私生子要是活着,到现在,恐怕也有二十多岁了。” 左安迪想起罗少康的样貌,一样是清秀俊朗的长相,或许乍一看与宋家源并不相同,但若仔细推敲,眉眼之间倒确实能够找到相像之处的。 他正为自己的联想而震惊,病房里的遗嘱宣读倒很快结束。李律师推门出来,罗瑶紧随其后,一张脸涨得通红。几人像是刚经过了争吵,罗瑶连孩子都仍是叫佣人抱着,自己胸口剧烈地起伏,如同一只正在与人斗气的母鸡,刚出了门口就抢上几步,一把扯住了李律师的手臂,咬牙切齿道:“你,你!你根本就是与那不孝子串通,我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压黄瓜的,可以来领了xddd ☆、第 45 章 李律师也是真被她的态度气急了,觉得这女人伸手要钱的面孔十分可憎,简直连面子里子都丢光了,比路边行乞的叫花还不如。老人家先前被她抓伤还顾及宋家面子想着息事宁人,这一来就彻底忍无可忍了,也厉声反击道:“好!你有证据就尽管来!我李修明替宋家打工几十年,怕是你还在娘胎的时候就跟住宋老爷走南闯北了!我行的正坐得直,有什么好怕你!不过我在这规劝你一句,到时候闹上法庭,是谁的丑事会被爆出来,你可要考虑清楚!” 罗瑶蓦地撤开手,向后退了半步,被李律师的话激得一时顿住,等缓过神来,才拔尖了声音质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有什么丑事!你倒是讲讲看!李律师,我敬你是宋家的专属律师才同你好声好气。你要是这样信口开河,难道不怕我告你诽谤么!” 李修明老律师早给她气得七窍生烟,嘿嘿冷笑了一下道:“我可没有说过什么,要上告,你还是先去告那些小报周刊好过。他们讲的有理有据,我哪里比得上。我不过随口提了一句,你要对号入座,可不能怪是我的问题。” 老人家讲话的确十分阴损,又因看多了豪门恩怨,每一字每一句都是滑不溜手,真要追究起来也是奈何他不得。 他所谓的丑事,显然是在暗示罗瑶红杏出墙珠胎暗结,这也是八卦周刊多年来对罗瑶最致命的攻击。罗瑶本就无名无分,近来气焰嚣张全靠母凭子贵。她最见不得的就是有人怀疑宋家祈的血统,因为无论事实如何,谣言都是会生脚的,一旦这种说法传扬出去,她与宋家祈的身份问题便一世都有阴影。 因此罗瑶一听这话便反应剧烈,简直要同人拼命一般,杀红了眼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心中一直就偏袒那不孝子!不然同样是儿子,为何宋家源分得的遗产会突然多出这么多!家康与我们家祈却只占那可怜的一星半点!要不是你在老爷耳边吹风,他怎么可能突然更改遗嘱!你不要再扮清高,谁不知你每次一见到大太太魂都不知去了哪里!要说你秉公持正,真是叫人笑掉大牙!” “够了!”宋家源断喝一声。罗瑶说话这样口没遮拦,竟然将事情牵扯到亡者身上,要不是因为他是女子,宋家源简直恨不得一掌招呼过去。 左安迪看着罗瑶如此,也惊诧有些人为了钱权真是可以豁出一切。厚颜的人他算见过不少,可没有一个比得上罗瑶这样。在人前可以装得弱质纤纤深明大义,人后却又是这样一副卑鄙的嘴脸。宋伯年尸骨未寒,她当着人面这样侮辱宋安美欣,岂非也同样是在侮辱宋伯年!这样做法简直 分卷阅读58 - 分卷阅读59 左右逢源 作者:日照江南岸 分卷阅读59 是对逝者连最基本的尊重都无,令人心寒胆颤。 “你,你简直是心如蛇蝎!”李律师颤抖地指着罗瑶,双眼圆瞪,嘶哑着嗓音道,“你不过就是个替代品,别以为鸠占鹊巢了十几年,就真的乌鸦变凤凰了!宋家名正言顺的太太永远不是你!宋老爷心中惦念的那个人,也不是你!我这一辈子,我这一辈子最最对不起大太太的就是替老爷守住了这个秘密,没让大太太知道阿康就是老爷同外人生的儿子。也没能让康少爷早日认到这个亲生父亲。但你,你也休想以此居功!当初老爷要不是想让康少爷以你弟弟的身份进宋家,你会有机会踏进这家门半步?天晓得这些年留你在这屋檐下搬弄了多少年是非!要是没有你这个害人精,大太太和老爷恐怕也不会这么早死!” 他说的“康少爷”当然就是罗少康了。左安迪听到这里,不禁移目去看他们身后的青年,只见他脸色苍白,低垂着头沉默着,在远离暴风中心的地方一言不发。 单纯的青年似乎是被眼前的真相一下震慑住,一时还反应不过来。他孤单地立在一角,没有帮忙争执的任何一方,甚至像是根本没有听到他们的任何对话。哭红的双眼已经没有了神采,仿佛灵魂都出了窍,漫游在过往的回忆里,想着自己错过了什么,又误会了什么。 他人生过去的二十几年在一夜之间被推翻,没有了姐姐,却多了哥哥与弟弟,更在不久之前失去了自己的亲生父亲。罗少康似乎尚不能接受自己的新身份,也无法面对面前曾经和现在的亲人。没有人能告诉他该怎么做,也更没有人理会他的感情。身份的转变,竟让他成了天底下最孤独的人。他所以为的亲人,和他真正的至亲,他们一起联手欺骗了他。这惊天的骗局让他震惊,但同时也令他觉得世上再无人可以相信。 左安迪走过去,轻声叫他:“阿康?” 罗少康抬头,安迪又叫了一声:“阿康,你还好吧?” 这一声呼唤剔除了姓氏,只是如同以前左安迪叫他一样。可罗少康还是想起来了,他想起自己是姓宋的,他应该叫宋家康。他想起屋内那个刚刚咽了气的是自己的亲生父亲,而在他生前,自己竟然未有机会亲口叫他一声“父亲”。 罗瑶在旁冷笑一声,看着两人道:“阿康,你现在知道了吧,那个从小不给你好脸色看的大少爷,可是你血脉相连的哥哥!而他的母亲,就是亲手害死你生母的罪魁祸首!不单这样,他们还害死了你的父亲!你好好看看他们的样子,这就是凶手的表情!” 罗少康如遭针刺一般地猛然抬起头来。他惊恐地看着罗瑶,而后目光移向左安迪、宋家源,慢慢地,那呆滞的目光里有了怒火,像是干柴被火星引燃了一般,火焰直从他眼里延烧出来。 “阿康,你别听她挑唆!事实不是这样……”左安迪开口道。他原先对罗瑶只是鄙夷,到此刻才是真的憎恨她。他恨一个人竟然能为了一己私欲而利用别人,并如此颠倒黑白信口雌黄。罗瑶由始至终都不过是在利用罗少康,她对他的关心是用来讨好宋伯年的手段,也是她收买人心的一种方法。现在她要收回她的投资了,她要拉拢和利用罗少康,来一起对付宋家源。 “闭嘴,你这个骗子!”阿康大声喝断他,泪水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左安迪着实吃了一惊。当初那个满腔崇拜,衷心仰慕着自己的年轻人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眼前人满怀愤恨,充满鄙夷的眼神。看着这样的一双眼睛,左安迪知道,自己再说什么都已无用,他在罗少康的眼里已成了个彻头彻尾的骗子,说的话再也没有一点分量。 罗少康握紧了拳头,当初哀求宋家源时的委屈无望,得知真相后的吃惊哀痛,都让他无法接受眼前的现实。罗瑶说的每一句话都正中他心尖,罗少康看了看眼前的宋家源和左安迪,声音哽咽:“ 根本就是你们在骗我!你们从头到尾都没想过要来,是不是!他,他到临死都想着要见家源哥一面,可你们连过来见一面都不肯。你们怎么能这样狠心,怎么能这样……要是我早知道,早知道他是……我……我就……”说到后来,他就抽泣得越发剧烈,直到整个人都颤抖着,再也说不下去。 左安迪被他堵得竟是没有话可以反驳。罗少康说的一句都没有错。左安迪也早料到自己这样做会令他反感,满以为依仗着对方对自己的好感能够将他态度扭转,可是事情后来的发展却超出了安迪的预计,他怎么会想到宋伯年竟然会是罗少康的父亲,而宋家源竟会是罗少康同父异母的兄长。这复杂的是非恩怨已经远超出他能控制的范围,左安迪就是再料事如神也无法预计这样的巨变。 对此左安迪并不想辩解,对罗少康——现在应当是宋家康了,他的确感到抱歉。看得出宋家康的这种恨并非一时半刻的意气用事,大有深入骨髓不死不休的架势,像极了宋家源对父亲的怨念。左安迪知道这个死结是解不开了,只在心中慨叹,他们宋家也不知上一世积了什么阴德,竟然父子兄弟,没一个可以和乐团圆。 听罗瑶话中的意思,宋伯年原是给宋家康及罗瑶母子都准备了丰厚的遗产,但宋安美欣一死,他临时又改变了主意,将遗产大部分拨给了宋家源。宋伯年如此做情有可原,但也难怪罗瑶会大发雷霆。煮熟的鸭子就在自己眼前飞走,她又是事后才知晓,恐怕换成任何人,都没有办法淡定。 罗瑶毕竟当了宋家康多年的挂名姐姐,这时讲的话对于那年轻人也有一定威慑力。她指挥佣人抱上宋家祈,又叫了宋家康跟在她身后,对李律师及宋家源狠狠丢下一句“我们法庭上见”,便脚步铿锵地走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通报一下,俺申请签约终于通过啦! ☆、第 46 章 宋家源眼中像是根本看不到罗瑶,没有开口回应,也没有出手阻拦。他似浑身脱力一般,在走廊的长凳上颓然坐下,失神地望着紧闭的病房大门,眼神像能穿透那厚厚的房门透进去一般。 不久,有医院的工作人员进去推遗体,宋伯年的头脸被盖上一块白布,人连着移动床一齐被推出来。他的身形在单薄的被单下显得格外瘦削。浑不似往日那个呼风唤雨的商界帝王,远远望去,只像是一个什么都不是的普通老头,蜷缩在一方白被单下,褪去了生前所有的光芒。 宋家源立即站了起来,跨出一步,却又停在原地,双手垂在裤缝边,紧紧握拳。 左安迪看着宋家源,问:“你看到过他了?” 宋家源无声地点点头。宋伯年的遗容在他脑海里,如同烙印一样挥之不去。他见到他时后者早已没有了体温,宋家源的手摸上父亲冰冷的手, 分卷阅读59 - 分卷阅读60 左右逢源 作者:日照江南岸 分卷阅读60 触感是与母亲如出一辙的僵硬。这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让宋家源不由得一惊,触电般缩了手回来。然而那一刻即便他露出震惊哀痛的表情,宋伯年也已经看不到了。宋家源只是默然在宋伯年的病床前站立到遗嘱宣读结束,实际上李律师说过些什么,他一个字也未听进去。 现在宋伯年被蒙上布送去殓房,宋家源依然记得那白布下的面容,同样深刻的还有母亲死后的样子。两个人影在他脑海交替浮现。一个是父亲,一个是母亲,两人他都没有来得及送终。像是天注定要他做一个不孝不义的子孙,双亲的最后一眼他都没有见到。 左安迪走过去,双手捧起宋家源的头靠在自己身前。罗瑶如何,宋家康如何,都不是现在需要关心的问题。安迪只知道眼前宋家源最需要的是安静,他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应付那些勾心斗角了,就算罗瑶准备打官司,也等她告上了法庭再说。宋家的这些恩怨纠缠了几十年,要来总是避不开,并不急在这一时一刻。 离开医院之前,两人又被李律师拦下来。宋家源这才知道,宋伯年去世后,有资格为他签署各项文件的就只有自己。罗瑶没有合法身份,宋家祈尚未成年,宋家康的身份就算有宋伯年生前的文件证明,正式变更还需要时间。 李律师知道先前宋家源被他母亲的丧事已折磨得疲惫不堪,拍了拍他肩头,说道:“你不用担心,具体的事情都有人会安排。宋老爷生前都已经吩咐下去,只需要你授权签字,就会有专人办妥,不需要亲自奔走。” “谢谢你,李叔。”宋家源道。 李修明律师有话欲言又止的,在喉咙里酝酿了许久,终于还是说出口:“更改遗嘱的时候,你父亲说过,后事他没有任何要求,只希望你能告诉他大太太的坟地所在。他知道你一定不愿你母亲与他合葬,只希望你将地址烧给他,便了却他一桩心愿。” 宋家源的眉头皱了皱,道:“我知道了。” 李律师见他一脸疲惫,也不忍心多打搅他:“你办完手续,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左安迪陪宋家源处理完后续事项,回到家,已经又是晚上。两人一天都没好好吃饭,却也没有什么胃口,路过便利店时随便买了两件三明治,草草医肚了事。 他们到家打算梳洗一下便去休息。宋家源先进了浴室,左安迪按习惯打开电视看一看当天的新闻。新闻台滚动播出的短讯里竟然有两人白天在医院被截访的片段,宋家源说的话被清楚地录制下来。他当着众人的面亲口承认追求左安迪,在镜头前将安迪拦在自己身体后面,保护的立场十分鲜明。 滚动的新闻15分钟一段,一小时共播四遍,左安迪在电视机前看到第三遍的时候,发现宋家源仍在浴室里没有出来,忽然有些担心。 他走到门外,听见里面有水声,叫了一声“家源”,却也没有人回答。于是安迪试探地推了推门。门没上锁,一推便开,只见水蒸汽氤氲的玻璃淋浴房内宋家源静静站着。冒着热气的水流不断自他头顶冲刷下来,他只是肩膀微颤,双眼紧闭着,双手仍是紧握住拳头,看得出极忍耐压抑。左安迪怔了一怔,才知道他这是在哭。他没有打搅宋家源,只是轻轻地为他掩上门,趁他发现之前就退到浴室外面去了。 安迪的背脊靠着浴室门,鼻子也有些发酸。他明白自己是一看到宋家源痛苦,便不自觉跟着难过。这样的感同身受已超越他以往的经验,而如此陌生的表现也隐隐令安迪恐惧。像是飞鸟被砍去了翅膀,骏马被剁去四蹄,他的灵魂已被囚禁在一个叫做宋家源的牢笼里,不复自由了。 身后倚靠的地方忽然落空,浴室门被打开。宋家源披着浴袍走出来,看见左安迪在门口,有些吃惊。他脸上已恢复了正常的表情,只眼角还有些发红,若说是被热水泡得久了也似乎掩饰得过去。 他见安迪等在门外,精神就转移到他身上,以为对方有什么不适,柔声问道:“肩膀还痛么?” 左安迪也不想告诉他自己偷窥到他哭泣,便默然点头,由得宋家源这样误会。 宋家源听后却很是愧疚,仍旧在为白天的冲动后悔,对安迪道:“这样洗澡不方便,我帮你吧。” 左安迪有些骑虎难下,被宋家源带着走进浴室。镜子上还蒙着一层水汽,空气里有洗发水的味道。安迪想起宋家源初到这里来的时候,闻到他身上和自己相仿的味道都能百感交集,现如今两人已经互诉衷肠,在某些时候却仍旧如同情窦初开的少年般羞涩笨拙。 左安迪倒不是怕自己赤身裸体曝露在对方面前,他从前是做模特的,几近j□j的照片都有拍过。但宋家源对他的小心呵护太过无微不至,先在浴缸里放好了热水试过水温,再谨慎地搀扶安迪坐进去。 左安迪能感觉到对方的认真和慎重,这种对待宝物一般的郑重也搞得他神经紧张,喘不过气来。 “……其实我已经没事了。”坐到浴缸里后,他还是禁不住坦白,看着浴缸外的宋家源说道,“你不用再自责。今天的确是我勉强了你,你没有怪错。” “不,”宋家源低下头去,持起安迪的手掌在他手背上落下一吻,极轻极柔地,“我要感谢你。你比任何人都更明白我,也比任何人都关心我。我知道我需要你。” 然后他脱掉了身上的浴袍,也踩进浴缸里去。左安迪家的浴室原本算得上宽敞 ,两个大男人坐下去却有些拥挤了。他们同向而坐,宋家源护在安迪的身后,让他起落的时候可以借力。他的长腿舒展在安迪的身侧,一手抓着花洒,给安迪淋湿身体和头发。 “你白天说的,都被电视台拍下来了,刚才新闻台在播。”左安迪静静道。 宋家源回忆起自己说过的那些话,低下头去在左安迪耳边问:“你会怪我吗?” “你也太小看我了。”左安迪轻笑一下。 宋家源在他耳廓上亲了亲。他放下手上的花洒,在缭绕的蒸汽中圈住了左安迪,说道:“我父亲一生中有过那么多爱人,却不曾给任何一个人幸福,说到底,他辜负了所有人。人的一生,其实没有太多的精力分给别人。我们白白浪费了那么多年,直到许多年之后,我才发现自己早就认定了你。即便你现在没有答应,但我也知道,我的这一生,不会再有其他人了。” 左安迪的心咯噔地向下一沉。如此的告白他不是没有听过,也曾有人对他海誓山盟,指天誓日。但那都是枕边的情话,是一时冲动不经大脑的产物。他知道宋家源不一样,他说的字字句句都是肺腑之言。他的父母在忠贞二字上斗了半辈子,这是宋家源内心最深刻的伤痛,他绝不会把誓言当成儿戏,信口开河。 分卷阅读60 - 分卷阅读61 左右逢源 作者:日照江南岸 分卷阅读61 可左安迪不一样。他从未想过要有承诺,更没考虑过与人共度一生。从十七岁起他就过着及时行乐的日子,感情不过是生活的点缀,是一种调味。如果将它当成人生的一项任务,他没有信心自己能够不辜负别人。 左安迪似乎知道宋家源接下去要讲什么,但他不认为自己已经准备好,只是不断祈祷着对方不要讲。然而那句话还是说出口了,宋家源凝视着左安迪,双眼是十万分的虔诚,如同上次一样:“安迪,我们结婚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7 章 左安迪叹了口气,知道自己无法逃避。虽然宋家源没有给他最后期限,但这个问题不可能无止境地拖延下去。他迟疑了一下,说道:“结婚也不过是一个形式。” 宋家源摇头,正色说道:“婚姻是承诺,是一生一世。一旦有了承诺,就必须履行下去,不离不弃。” 左安迪觉得自己简直如履薄冰,每答一句话只要一不小心就会伤害到宋家源,他唯有斟酌再斟酌:“也……不一定吧,有的婚姻徒具形式,有形而无神,只是个空壳子,将人困在其中,并没有什么意义。” 宋家源联想到自己父母,脸色变了变,立即说道:“我就是想证明世上不止有我父母那样的婚姻,如果我结婚,一定会与自己所爱的人相守一世,白头到老。” 左安迪这才明白宋家源对婚姻执着的真正意义。在这个圈子里,实践婚姻契约的毕竟是少数人。坦白讲,在宋家源提出这件事之间,左安迪甚至从没想过这辈子会与谁结婚。 也许是萧锦良灌输给他的爱情观太过自由狂放,他几乎忘了一心一意守着一个人一辈子也是一种选择。他还没有信心能与谁长相厮守。也许因为面前的是宋家源,所以会不同,但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太短太短,左安迪也不能保证他们的未来。正因为他知道这件事对宋家源而言有多么重要,才会更加谨慎小心,不敢贸然答应。他怕自己随口答应而后食言,会成为第二个宋伯年,在宋家源饱受伤害的心上再添一道伤疤。 “你说过可以给我时间的,家源。何必这样心急。”左安迪抬起手朝后抚摸宋家源的脸孔。他侧转了脸,宋家源的眼眸就在近处。左安迪说出这句话后毫不意外地在对方眼中看到一丝失落。 宋家源道:“是的,我并不想催你……” 左安迪只觉得谈话这样结束十分遗憾,补偿似的转过投去,吻了吻宋家源的嘴唇。 宋家源俯下身来与他双唇相缠,很快就将这一个蜻蜓点水的亲吻变作深吻。他捧住了左安迪的脸,让对方的上半身侧过来,没受伤的手可以攀住自己的肩。浴室内的亲吻似乎带了潮气,情动之中能听到接吻时的啧啧水声。 左安迪的手指紧扣着宋家源的肩头,姿势关系有些过分用力,在那皮肤上都抓出了血印来。他吻得气息不稳,下面已很快有了反应,脸上也是一片潮红,半眯着眼睛显得十分诱人。这景象让宋家源看得也十分情动,然而浴缸终究空间有限,要翻身或改变姿势也十分不便。宋家源俯下头在左安迪的颈窝里吮吻一番,又舔上了左安迪的耳边,低声问:“冷吗?” 左安迪浑身简直热血沸腾,哪里会觉得冷,轻哼了一声,然后道:“你让我暖起来吧。” 他的哼声简直比呻_吟更加美妙,宋家源听到便耳根一紧,紧张得一时停下了动作。待他回神,左安迪已转回身背对自己坐了,一手抚在宋家源放在身侧的一条大腿上,慢慢向上滑,在内侧来回抚摸。 他雪白的肩背曝露在宋家源面前,肩颈的线条如同画报一样好看。宋家源在急促的呼吸中低下头去在那肩上轻轻啄咬,一口一口,把带着水汽的皮肉含在口里,想要吞下去一般。 浴室狭小的空间将两人的声音放大,左安迪的呻_吟在宋家源的动作下变得愈发撩人,高高低低,有勾魂摄魄的力量。他受伤的手已能动作,按住了宋家源的头,让他亲吻自己的后颈。宋家源十分配合地照做,在他颈上留下一串印记,连串的亲吻只是愈吻愈急,到后来安迪的声音已如高_潮一般,一下一下加快了节奏和声调,令宋家源一下变硬,直像要就这样射出来似的。 平心而论左安迪在这方面的经验真是要丰富过宋家源许多。他知道现在未是时候,按着对方头部的手放下来,抓住了宋家源环在自己腰上的手掌,让他移到自己前端,握住自己的下_身。游走在宋家源大腿内侧的手也移到对方的要害,慢慢地抚摸起来。 两人的左右两双手共同操弄着对方和自己的分身,氤氲的雾气中他们的面色均已充血般绯红。宋家源这时也仰起了头大声喘息,浴室里燥热明亮的光线让两人的动作愈发火辣情_色,好像互相用手就能令彼此释放了似的。 左安迪感觉到手下宋家源的东西已经涨到了极限,似乎再一刻就要到了,而自己也是,登顶就在片刻之间。于是他脖颈微一后仰,在宋家源颈边哑声道:“换个姿势。”然后撤了自己的两手,上身前倾,手脚并用地向前趴在了水里。 浴缸里只有浅浅的小半池水,两人刚冲湿身体时便把花洒关了,此时那水已只有些温热。身体离开了水就愈加显得凉,左安迪的背脊和臀部刚才还是紧靠着宋家源的,现在曝露在空气中,这感觉益发鲜明。他不耐地回头催促道:“快进来。” 浴缸空间太小,宋家源是在怕又撞到了左安迪,令他伤势恶化。这下听到了催促却顾不着了,他也是情热难耐,收起两腿跪坐在浴缸里,一手撑住浴缸边沿,一手便探向左安迪的后穴帮他慢慢松弛周围的肌肉。 在浴中做一大好处便是热水有助松弛,本来皮肤就已经被水浸润,没有润滑剂扩张得竟也顺利。宋家源开拓了一会,便一手扶住自己涨挺的下身,对准安迪的后穴送进去。 没有药剂润滑宋家源始终是保守的,初时只进去一半,强忍着放慢了速度。可安迪却十分急切,感觉到异物进去一点而没有继续,没来由地焦躁。他一手撑住身体,一手竟探向后方去摸,触到了宋家源没进去的那一半分身,微微挺腰,就要将剩下的都吞到身体里去。 宋家源是直立跪坐着的,左安迪在身前的动作他看得清清楚楚。那被温水浸得有些起皱的粉红色手指触在自己下身上,雪白的双臀微微撅起,每一个画面与触感都让人血脉贲张。他再也无法自持,撑在浴缸边沿的手掌转去抓住了左安迪的腰身,自己腰腹一挺,就大力向前将自己的分身送进对方后穴里去。 左安迪被那一下冲击顶得整个人向前一跌,失去重心时伸在背后的手向前撑,隐隐扯动了白天的伤处,禁不住痛哼一 分卷阅读61 - 分卷阅读62 左右逢源 作者:日照江南岸 分卷阅读62 声。而那痛哼此时听来亦是情_色的,在痛楚之余更带了舒爽,尾音上扬如同钩子,将宋家源的情绪都钓到了极高极险处。 “痛吗?”宋家源立即蹙了眉。 左安迪在下面倒抽一口冷气,却咬牙道:“别停!” 宋家源也是不想停的,听他这样说便知道他没事,两手分一左一右握住了左安迪的腰,先缓缓抽送了两下,猛然就加速起来。 他自膝盖至下,以及左安迪的四肢均浸在水里,震动之中水花来回激荡,打在两人的手足上,正如情_欲之潮,不断击打着礁石。左安迪给宋家源顶得几乎就要撑不住身体,呻_吟的调子也开始不由自已,断续中又有哽咽,竟是比之前两人做_爱更要感觉畅爽,整个人像要在这剧烈的节奏里碎裂开来似的,每一条毛细血管都充血一般浑身都酥麻了。 左安迪原本已经接近极限的前端在这连番突刺下也挺受不住,很快随着他一声挑高了的呻_吟喷出白浊的液体。宋家源却在他之后又一口气抽插了十几下,才一个挺身释放出来。 两人都在高_潮后的余韵里大肆粗喘,射_精之后左安迪一下脱力,几乎向下摔去。宋家源一把伸手捞住他,手臂环在他胸前,将他贴着自己胸膛紧紧抱住,然后慢慢将自己的下身先从他身体里退出去,再抱着安迪向后坐下来。 ☆、第 48 章 他们刚入浴缸时将排水阀关了,现在积水已凉,两人的j□j也融在其中,左安迪伸腿一脚踩开了阀门,水闸自动弹开,让浴缸内的水泻下去。 宋家源捡起挂在龙头上的花洒,开了热水替左安迪冲洗身体。两人身上都出了汗,他给安迪冲了会儿又在自己身上也冲洗一下,然后关掉水流,给对方搽洗发水。左安迪安分地靠在他怀里,由着宋家源在他头发上打圈,搓出一头的泡沫。 安迪的双手搁在宋家源的膝盖上,见上面一块红色的瘀青还没有退去,恶作剧似的按了按,回头用吹气一样的声音问他:“痛么?” 宋家源只是笑笑,也用极性感的声音回答:“不痛。” 左安迪嘴唇一抿,转回头去看前方。宋家源被他那表情撩拨得一阵骚动,低下头来在他肩上又是轻轻啄咬起来。起初还是玩笑般戏谑的,后来力气渐渐变大,竟像是要真把牙齿嵌进去一样。左安迪将脖子侧到一边,低吟了一声,那声音是痛苦兼着痛快的,宋家源便埋首在他颈窝里继续。舌尖舔舐着含到嘴里的一小方皮肉,感受微微战栗下隆起的毛孔。 左安迪闭上双眼,一手在背后摸索着,在混乱中抓到了宋家源的手掌,与他紧紧相扣起来。宋家源的这一口真的咬到见血,血液的腥味在口中蔓延开来他才意识过来,赶紧松口。 左安迪伸手到自己肩上一摸,见到有血,便抱怨了一声:“真想吃了我?” 那伤口并不深,只是破了表皮而已,但宋家源却十分心疼,他看这那红红的一圈疤痕,又联想到别处,答非所问地说:“以前纹身的时候,疼不疼的?” “怎么忽然问这个?”左安迪奇怪,当然他也没有要质问对方的意思。宋家源的心思有时复杂深沉得超乎他想象,这一点安迪已经有了准备。 “之前照片上看到你的纹身,似乎很大的样子。”宋家源闷声道。 左安迪这下总算明白,宋家源是在为自己先前为某名前任纹身的事情而吃醋。 “你也想在我身上留下痕迹?那恐怕这样程度不够,留不下疤的。”他冲宋家源回眸一笑,眼神似有魔力一般,连语调都带上点魔性,“不够狠,要真的咬下来才行呢。” 宋家源给那亦真亦幻的口气迷惑得有些恍惚,但他毕竟不是疯子,勉强克制住了自己,只在伤口上印下一吻,吮去渗出的血迹,便心疼道:“我不想伤害你。安迪,今后我会好好对你。” 似乎是转瞬之间,两人之间的气氛就因为这句话而认真起来。左安迪索性转过上身,双手环住宋家源的脖子狠狠吻下去。他半具身体的重量都前倾,肆无忌惮地向宋家源压去,宋家源把住了浴缸池壁还是慢慢向后仰倒,像个电影慢动作似的滑进半池水中。 他的头已完全浸没在水中,双眼不由自主闭上,任由左安迪的舌头主动在自己口腔内肆虐。 他们激烈而无章法地吻了一阵,直到空气用尽将要窒息时才停止。 宋家源从水中出来,大口呼吸,左安迪却十分意犹未尽,只喘了几口气便又贴上去深深吻他。安迪的膝盖在水中轻轻顶弄着宋家源的前端,一吻罢了,凑到他耳边低声问:“还行不行?” 宋家源立即通过唇舌回答了他,拿舌头在左安迪口腔内翻卷舔扫,表明自己的热情从未熄灭。 安迪拧开了花洒,将放水的阀门也打开,流水将他们身上的泡沫慢慢冲去,皮肤和肌肉重新在热水的滋润下松弛舒张开来。刚才两人因为姿势的缘故在浴缸里磕碰得厉害,第二次就索性站了起来。 左安迪扶住了墙弯腰下去,宋家源站在他身后,握着自己的j□j上下j□j,同时也伸指到安迪的后_穴里去,一点点地转圈。他并没有多余的手再抚摸左安迪的身体,因而后者就唯有腾出一只手来自己在胸前抚摸。 宋家源见到他的臀部也在微微向上耸动,自己的下身也很快肿胀起来,加速套了两下便顺势向前送了进去。 左安迪感觉到后面传来火辣滚烫的感觉,在宋家源进入之初便绞紧了他,而后放松,一张一翕,让宋家源顿时舒爽得如同周身过电般。宋家源一手捏住安迪的臀瓣,狠狠挺身向前,另一手也随着这下冲击撑到墙上,他的尾指触到了左安迪的手指,手掌在墙上慢慢移动,直到完全覆盖住对方的手掌。 下身进入之后,宋家源便俯身前倾,一手盖着左安迪的手撑在瓷砖墙上,另一手也覆在对方的手掌而按在他胸前,慢慢拂过安迪的j□j,时而用指甲刮搔,时而轻捻他乳_头,极尽温柔缠绵的。宋家源在做_爱的时候总是有股甜腻的温柔,像对待瓷器一般小心翼翼。可左安迪毕竟不是瓷器,坦白讲这十多年来他在这方面的经验丰富得去开堂授课都绰绰有余。 只是这样的事情左安迪也不好明讲。他知道要是自己告诉对方这些都是小意思,一定会适得其反,惹得宋家源醋意大发。所以这些说不出口的话便由动作代替了,安迪便暗自收缩着内壁,利用下面的刺激撩拨宋家源,让他j□j的动作再快些。 下面的感觉的确是比身上的爱抚更有效的,宋家源的节奏不由自主地就在刺激中加快。两人在浴室中已是第二回合,声音也都彻底放开,在反复的顶撞中碰触到要害便大声地叫出来,声音叠加在一起,在小 分卷阅读62 - 分卷阅读63 左右逢源 作者:日照江南岸 分卷阅读63 小的浴室中激起了回声,显得愈发情_色。 左安迪的下身也已挺立,在前后摇晃中翘在身下,来回摆荡。他j□j难抑,拉着宋家源在自己乳_头上纠缠的手移动到自己身下,让对方为自己抚慰。 宋家源俯在左安迪的后背上“安迪”“安迪”地叫他名字,左安迪听他一个人叫了许多声,终于回了一声“家源”,没想到听到背后传来一声“我爱你”。宋家源的声音嘶哑深沉,短短的三个字里真是饱含深情,仿佛有千钧之重。 就在左安迪晃神的瞬间,宋家源猛力向前挺进,喉头低喘了一声,便射在左安迪体内。 他没忘了安迪,手下加紧,在安迪那j□j的顶端拨了拨,又快速动作,终于让左安迪也释放出来。 在浴缸里做,清理起来也方便。他们在结束后简单冲了个澡,才跨出浴缸外。刚才没有拉浴帘,整个浴室地上都是水渍。宋家源怕安迪跌倒,在他跨出来时特意上前扶了一把。或许左安迪之前感情经历丰富,但像宋家源这样体贴温柔的对象当真是独一无二的。有时这种温柔在亲密关系中也会变作催情剂,令整段欢爱都水j□j融,契合紧密。 左安迪由着宋家源用干燥的浴巾擦干自己,一面也毫不掩饰地用目光从上至下扫视对方的躯体。 不得不承认其实宋家源以外形而论还是相当出色的,哪怕他只是个并不相识的路人,被左安迪在路上碰见或许也要多看两眼,更何况两人在少年时便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初恋。左安迪被擦干了身体,自己披上浴袍,又探到宋家源耳边拿十分诱人的语调说了句:“我到床上等你。” 宋家源一怔,这才知道他是还要继续,看着左安迪在自己面前先走开,蓦地脸上红起来。 这一夜两人到了床上又换了几种姿势,直到窗帘布后的天色透出微微白光,才昏昏沉沉地睡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9 章 第二天两人也没有睡得太晚。始终白天要处理的事情太多,李律师又来了电话同宋家源交代了更多遗产方面的细节。 其实罗瑶分到的财产已经不薄,位于市区黄金地段的十多个铺位,一幢a级写字楼,两栋山顶大屋,粗略估算约有几十亿。此外她与宋家祈母子每年都可从家族基金中领取数额客观的家用,就是她每天山珍海味珠光宝气地挥霍,这辈子也花不尽这许多财产。但罗瑶还是不忿,她拿到手的与宋家源分到的价值数千亿的资产相比简直九牛一毛。宋伯年几乎是把超过三分之二的资产交到了宋家源手里,其中包括家族信托的大部分权益,这座旗舰掌控宋氏旗下数十间公司控股,可谓是整个宋氏帝国的舵手,无怪乎罗瑶会大发雷霆。 属于宋家康的遗产一早被托管在几个挂名的空壳公司里,有专门的遗嘱指示转名。或许宋伯年一早便看出这个儿子淡泊名利,给他的亦多数是可长期持有的不动产,宋氏股权所占不多,他的份额约为遗产总数的四分之一。 罗瑶满心以为自己所得应该是三份之中最厚的,岂料就连宋家康的份额都远远超过了她。她想自己生的同样是宋家骨肉,无论如何都不能理解宋伯年的厚此薄彼。 李律师派的助手第二天中午就来接宋家源去律师楼,罗瑶在昨日已召集了律师入禀法院,据闻她手上有许多对宋家源不利的证据。李律师在电话里口气严肃,他劝宋家源做好准备。这宗争产案涉及数目之大在香港历史上前所未有,一旦开审必然引起众人瞩目,从今以后宋家源及其身边人便再不能过一天安稳的生活。他们的每一个生活细节都会被无限放大,被人肆意观摩。 宋家源说我并不是在乎财产,只是无法放手交给那个女人。李律师叹了口气,在电话那头说我明白。 他们的对话左安迪是不知道的,宋家源仍旧如同往常那样穿衣出门,临走在左安迪的额头吻了一下,然后随手带走了门口的垃圾袋,如同一个平凡的住客那样亲自拿去走廊尽头的垃圾房扔掉。 左安迪比他迟一些出门,连番事情耽搁,他已经好久没去公司。他关上公寓房门,忽见几个彪形大汉迎面走来。有了之前被破门而入的前车之鉴,他警觉地立刻要叫警卫,却见对方做了个手势让他冷静,然后自我介绍说是接到宋家源的指令过来,目的要保护左安迪安全。他们现在只是露面来打一下招呼,要是左安迪不愿他们明里跟着,他们也可以着便衣隐去行迹。 左安迪拿起电话打给宋家源确认,得到肯定的回复。宋家源在电话那头说这是李律师的主意,自己身边也有人保护。他怕安迪不习惯,还调节气氛似的说了句这样我就能随时随地知道你的下落了。两人交谈了几句,临挂机前宋家源说现在我们处境不同了,有时难免需要牺牲自由,请你体谅。 左安迪是真的感觉到现在不同了。宋家源坐拥数千亿港元资产,一跃成为富豪榜上的名人,两人再不能在人群中过平凡安静的日子,今后他们的身边只会有越来越多的人,会有各色人等处心积虑地来到他们身边。好的,坏的,善意的,邪恶的。左安迪在这个圈子久了,早就能够预见两人未来的生活。只是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成为风暴的中心,在这个漩涡里陪着宋家源一起旋转。 到了公司,左安迪发觉事情已不是自己想或不想就能简单避免的。员工们排着队来向他报告eventus最近的业务动向,光是听报告便花去了整整一个下午。待到最后一个人从经理办公室推门出去,左安迪才发觉原来他身边的风暴早就已经无声无息地欺近,只是自己之前被宋家源的事情分心,一直忽略了而已。 他是记得最近的这半个月中,曾看到过几份报告项目中断的邮件,但印象中也只有几单而已。今天到办公室将这些终止的项目一一罗列出来,发现竟占去公司业务的八成。有八成的业务都已停止了运作,几乎大半个公司的员工都无所事事,&us像这样空转了半个月,收入已远远不能敷出,财务上很快就要亮起红灯。无怪乎下属会这样焦虑,一见他回到公司便如蝗虫般扑上来。他们是担心再没有工开,自己便要被扫地出门了。 左安迪惊讶归惊讶,却并没有多少慌张。遇到这样的状况是他意料之中的,无论宋伯年是否猝然离世,他既与宋家做对,就早有准备会遭到封杀。在香港这样的弹丸之地做生意,要想不与宋家扯上关系简直天方夜谭。这些停掉的生意也许曾是宋伯年的意思,也许是罗瑶的意思,现在左安迪已不想再去追究。他张口叫了声“阿康”,这才记起来宋家康已经不会再来even 分卷阅读63 - 分卷阅读64 左右逢源 作者:日照江南岸 分卷阅读64 tus,只有改口叫了另一名助理,让对方帮忙梳理出一张要回访的客户列表。 等到一切安排完毕,左安迪几乎是公司最后一个下班的。下楼的时候宋家源的车已经等在门前,有司机载他过来,后面还远远跟着一辆车,应当是随行的保镖。 他们的生活真的开始从细枝末节处有了变化。左安迪走到车前,在心中适应了一下,才钻进汽车后座。 宋家源的眼神与笑容却依旧是原来的样子,左安迪一坐上来就被他抓住了手握在掌心里。他们还不习惯在有外人在的时候说私话,便由着司机一路开车,沉默地在后座坐着。 回到左安迪的公寓,司机就驾着车离开了。左安迪看着消失在路尽头的那个黑点,问宋家源:“让身价数千亿的首富屈就陋室,我真是何其荣幸。你的保镖们怎么办,我家可没有地方给他们。” “他们在附近租了房子。”宋家源一面拿出左安迪一早给他的备用钥匙来开门,一面说,“再说我的身价也没有千亿,罗瑶手上又另一份遗书,她入禀了高院遗产承办处,那笔遗产已经暂时被冻结了。” 左安迪小小吃惊了一下。 宋家源看上去仍是平静,只是眉头微蹙着,也并不轻松:“我并不担心这个,应诉的律师费及堂费还不成问题。况且不一定每单官司都要上庭,这些事情都交给律师,现在还不用着心急。” 左安迪道:“我看过类似的新闻,这类官司通常会打很久。” 宋家源点头:“拖上几年都毫不稀奇。” 只是他们纵然不愿,也无力摆脱。生在什么样的家庭遭遇什么样的命运不是他们能够左右。 “对了,周文生今天来了我公司。”左安迪拿出一份文件给宋家源,“这是他让我转交给你的资料。他说近来通过熟人认识了不少内地政要,知道开发区有个地块打算招标,也找到了几个有意向的投资人愿意联合竞投,问你何时有空一起谈谈。看得出这个项目他势在必得,好像他的合作人有内部关系,如果参与项目,中标十拿九稳。” “十拿九稳?”宋家源随口问道,他与周文生几乎是前后脚回到香港,要是短短数个月能建立起这样的人脉,那他宋家源为何从未遇到。 “他说这位合伙人人脉很广。” “可他只是比我早回港没多少时日。”宋家源对周文生的保证却很有保留,诚然周家根基深厚,但毕竟没有地产背景,单凭周文生一人的交际能拉拢多少资源,很是值得怀疑。 左安迪听他这样说就显得有些小气了,说道:“你就不准别人有自己的本事?”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宋家源尴尬地笑笑,收下资料,“我会好好研究的。” 左安迪觉得他对周文生总是有些轻视,也不知是否同自己有关。不论是否因为吃醋,这感觉总不让安迪舒服,像是自己的追求者都没有他宋家源强似的。宋家源现在是名副其实的宋家继承人,地位与身价都与过去不同了。两人在一起本来就是安迪主动,现在身份又这样悬殊,不由得左安迪心中的想法不变复杂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 50 章 宋家源只是没想到对方心里的这许多思绪,放下东西就去翻冰箱,发现又是空无一物,失声道:“糟糕,又忘记买菜了。” 他如一个寻常的家庭煮夫般为这些琐事失态,反而让左安迪忍俊不禁,之前的不悦也一扫而空,说道:“你可以打个电话让保镖送来,反正有一打的人让你使唤。” 宋家源关上冰箱门笑笑:“不习惯么?我也不惯的,从小到大都没这样试过。不过李叔是为了我们着想,以后或许还好些,现在这段时间多警惕点也是没错的。” 左安迪想说以后也不可能会好,宋家源正式接手宋氏之后只会有越来越多的事情需要操劳,越来越多的危险需要防备,两人要再想过从前那样轻松自在的日子是不可能的了。 宋家源见他表情沉重,当下就抓起左安迪的手走出门去,像是要证明什么似的。他们到了楼下停车场,那几个脸熟的保镖已经等候在附近。他们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可能是接通了大厦电梯的监视器之类,只要两人一离开公寓,保镖就会接到通知,从最近的地方赶过来。 “你们跟着可以,别让我发现。”宋家源厉声命令道,而后他让左安迪把车钥匙给自己,拉开车门,开车驶出车库去。 那一刹那的强硬是左安迪平时极少见到的,也直到这时他才意识过来,宋家源在自己面前一直都算得上温和迁就。而在自己见不到的时候,他确确实实是宋伯年狠心训练出来的宋家继承人。他肩上有一整个王国要背负,又怎么可能那样随和温柔。 只是宋家源同左安迪在一起的时候,真的像一位好好先生,贴心周到之余也让人心生依赖。让人忘记了他的姓氏,只记得那张温和的笑颜。 宋家源开车,交通有些拥堵,他在马路上跟着前车排队,禁不住喃喃:“超级市场里住宅区太远,这里早就应该增建了。以附近的住宅容量和入住率,现在这一区的购物面积根本不够。你以前没觉得买东西不方便么?” “我又从不买菜。”左安迪靠在副驾驶位子上调侃,“怎么,宋老板要买楼给我吗?” 宋家源抓着方向盘看他一眼:“你中意哪块地段呢?” 左安迪没想到宋家源竟然当真起来,连忙摇头,他根本是随口一提的:“算了,搬家好麻烦。” “你不喜欢搬家,我们就一起挤吧。讲真,我也比较中意现在这套公寓。” 左安迪这才想起来宋家源的意思是要买套两个人一起住的大房子。他的计划里总是两个人的名额,大概宋家源从来没想过左安迪会拒绝自己的求婚,也没想过未来两个人会分开。他理所当然地以为两个人会天长地久,白头到老。而左安迪一想到这点便心头发堵,他本能地侧过脸看窗外,想要避开宋家源的视线。 “安迪,我想为你建一个家。”宋家源眼望道路前方,定定说道,“一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家。有宽敞的,没有阻隔的空间,良好的采光,能让我每天一回家,就看到你在屋子里面。房子可以不必很大,但一定要够开放,你想找我的时候,只要轻轻叫一声,我就能听到。” 左安迪不是听不懂他话里的柔情,却还是道:“你当我是宠物啊?” 宋家源笑了一会,道:“是啊,有时候真想在你脖子上生一条链子。我怕你跑得太快,转过一个弯,我就赶不上你了。” “我赶不上你才真。”左安迪道,“你现在的身份今非昔比,我这样的平民百姓,想高攀都要些勇气呢。” “怎么会呢。 分卷阅读64 - 分卷阅读65 左右逢源 作者:日照江南岸 分卷阅读65 要是我跑得快了,就为你慢下来,跳得高了,也会为你蹲下来。我们错过了那么多年,没有更多的时间再去猜测了。手生在你和我的身上,如果不努力,是握不到一起的。未来的事情只会越来越多,外面的压力也会越来越大,答应我,如果你觉得有什么不妥,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好吗?” 左安迪不自在地挪了挪身体:“那么认真干嘛。我不过是开个玩笑。” “我对你永远是认真的。”宋家源认真道。 左安迪无话可接,好在超级市场很快便到了,安迪待车一停下,就拉开车门。 估计是保镖在附近发挥了作用,就算附近有人认出两人的身份,他们也没有遭到不必要的骚扰。左安迪推着购物车,宋家源在前面选购食材,顺便将家里即将见底的日用品也一次补齐。再有钱有势的人一样也需要柴米油盐,或许在考量品质时不需太计较金钱,但吃的用的也就是那一些。 两人买完东西,在人群的瞩目中离开。宋家源两手各提一只大胶袋,跟在左安迪的身后把东西放进后备箱,然后亲自驾车离开。回到家,照例又是宋大厨掌勺,不过这一次左安迪在旁边认真看,有的像是补偿之前的冷淡似的。宋家源做得十分起劲,不时让左安迪为自己试味道。 两人吃过饭,宋家源先去洗澡。左安迪收拾碗筷,他刚将盆碗都放进水槽,就接到一通陌生号码的来电。 左安迪擦干手接起:“喂,哪位?” “咳,请问是左安迪先生吗?” 声音苍老,还有些嘶哑,左安迪略回忆了一下就想起来这把声音的主人是李律师。他回道:“李律师?家源他在洗澡,我让他过一阵回电?” “不,我是找你的。” “我?”左安迪蹙一蹙眉,总觉得律师找自己一定没有好事,何况还是宋家的律师,于是问,“有什么事?” “阿源……他没同你说么?” 左安迪心头一紧:“说什么?” 李律师踟蹰了一下,似乎在心中小小斗争了一番,而后道:“是遗嘱官司的情况……罗瑶那里,有宋老爷瑞士银行保险箱的钥匙。那个保险箱里,有不少老爷存下的资料。” 左安迪不明白李律师为什么是与自己而不是宋家源讲这些,大胆猜测道:“这些资料……难道对家源不利?” 老人家在电话那头拉长声调“哎”了一声,然后说道:“不是对他不利,是对你不利啊……” 左安迪大为吃惊,想不通宋伯年所藏的资料怎么可能同自己有关,他正要再仔细追问,宋家源却从浴室披着毛巾出来了。左安迪当即收起神色,镇定地对着手机道:“这件事我已经了解了,今天也已经很晚,等我明天到公司再同你细说。” 宋家源等他挂掉电话,便问:“你公司的人?” 左安迪点头。 “最近生意是否受到影响?我也隐约听到一些风声。” 左安迪笑笑:“死不了,反正有阿邦这个财神撑着,熬过这一段就好了。再不行,等你打赢了官司,只要从手指缝里流那么一点点的油水给我,我就连养老都不愁了。” 宋家源忽然变了脸色,他缓慢地伸出双手把住左安迪的肩膀,将他转过来面对自己,说道:“安迪,有件事我要告诉你。这场官司,有可能庭外和解。” 左安迪眉头一紧:“为什么?” “一味拖下去,光讼费就要上亿,宋家的家丑搞到天下皆知。最后双方两败俱伤,其实并不划算。”宋家源深呼吸一下,打算好好向左安迪晓以利害,“况且,要是这场遗嘱官司输了,我就要被律政司起诉伪造文件、使用虚假文件,到时连李叔也会被牵连在内,风险实在太大。” “可是你们根本没有做!既然问心无愧,那又为什么要担心?” “不是做没做过的问题,是这件事我们的证据不够。李叔说最后一次遗嘱修改是在医院里进行。我父亲醒来后,趁罗瑶不在的时候偷偷托人叫李叔到医院,提出了修改要求。因为事起仓促,就没有找见证人。因此罗瑶坚持这份遗嘱是在当事人神志不清的时候所立,里面的内容在法律上无效。” “她的主张那是她的立场,上了庭法官当然还是要看证据说话。”左安迪沉吟了一下,看着宋家源问:“你选择和解,是不是同罗瑶手上那份保险箱内的资料有关?” 宋家源眼皮一跳,道:“你怎么知道这个?” “是,我就是知道了。”左安迪说道,“但是家源,刚才出门的路上,你自己说过些什么,你还记得吗?” 作者有话要说: ☆、第 51 章 宋家源当然记得,他才说过两个人要彼此坦白,现在却被踢爆自己食言。面对质问,宋家源哑口无言,只是有些狼狈地站在原地,看见左安迪一脸失望地看着自己。 宋家源道:“我当然记得……安迪,可事情也不是你想的那样……” 左安迪打断他道:“你说过我要是觉得你跑得太快,跳得太高,一定要告诉你,好让你够得着我。可是现在有所隐瞒不够坦白的不是我,是你宋家源!是你放开了我的手,让我够不着也触不到!” “安迪,你听我解释!”宋家源一把将左安迪拉到怀里,双臂紧紧环住他,像是生怕他逃开。 左安迪靠着他的肩膀,声音仍是倔强的:“我的确是需要你的解释。” 宋家源把左安迪从自己胸前拉开一点,看着他的双眼道:“罗瑶手上的,是你的照片。我不知道当年父亲派人跟踪我有多久,也不知那些人是怎么拍到我和你……我们接吻的照片。还有你在酒吧,被人强吻的那张照片。可能他派人跟踪我已经很久,也许是他明白我跟他的关系疏远,平时连话都说不上两句,所以用了这种方法来了解我的行踪……” “酒吧?我在酒吧的照片,他怎么会有?” 左安迪重复了一声,忽然他停顿了一下,然后十分刺耳地笑起来,“原来……难怪,当时我就想怎么会那么巧,那明明是成年人去的地方,不会有我们学校的学生。况且如果真是路人碰巧拍到,也不会知道我在哪所学校。原来是他……竟是他……” 宋家源把他紧紧拥在怀里:“对不起……一切都是因我而起,可惜我当时并不知道。这或许就是他对我的所谓关心,他永远不知道我要的是什么……” 原来所有的变故并不完全只是巧合。当年宋家源被父亲押送出国,左安迪又因为这件事对他心灰意冷。两人命运的方向像是被人有意地扭转过,偏离了应有的航道,向着完全相反的两条轨迹行进。然而人力终究难改冥冥中的吸引,宋伯年大概也想不到, 分卷阅读65 - 分卷阅读66 左右逢源 作者:日照江南岸 分卷阅读66 在时隔十多年之后,这两人竟又会走到一起。 宋家源满怀歉疚地拥抱着左安迪。两人依偎在一起,知道曾经的坎坷不单纯是命运的捉弄,却终究因为逝去的光阴难以弥补,而为这段回忆徒添一层唏嘘。 左安迪沉默了半晌,终于道:“是你父亲做的,又不是你,你何必为他道歉?” “要是我早知道他会因为找人跟踪我而盯上你,我一定会阻止这一切。我不想让你受到丝毫伤害,更不用说是因我而起。” 左安迪刚才的确是怒从心起,但过了这一刻,却也并没有再往深处追究的意思。他冷静下来,对宋家源说道:“都过去了,道歉又能如何呢?你父亲也已经过身,这事情是否真的是他指使现在也无人对质。就算我不甘心又怎样,愤恨又怎样,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再来多想也无济于事。时光总不会倒流,历史也不会重写。要付出的代价我早就已经付出了。要是你因为这样的事情而对我感觉愧疚,我只觉得你将我看得太过廉价。我左安迪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这场官司是你应该要打的,不论是否有我牵涉在内,都不应该影响你的决定。” 宋家源微微垂低了头,与安迪额头相抵,道:“可是罗瑶一旦把这些照片公开,她的律师就会用最恶毒的言语来攻击你。他们一直坚持说是我们的关系公开才让我父亲气到病故,更借此说他不可能修改遗嘱。为了证明这一点,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挖掘你生活中的一切,不遗余力地诋毁你污蔑你。安迪,金钱于我而言,并不比你重要的……” 左安迪坦然看着宋家源:“家源,我的人生虽然并不无暇,但倒也不怕什么人来诋毁。如果你担心我因为这些事而受到伤害,那你真是小看我了。那些过去没能伤到我的,放到现在也不会伤到我,而在将来,就更加不可能。” 宋家源见左安迪坚持,便揽紧他:“这场仗我们一起坚持到底。有你陪着我,我们会赢的。” 左安迪点头:“我也想看看罗瑶还能玩出什么把戏。” 宋家源既然下定了决心要上法庭,与李律师商量案情的时候便也带了安迪一齐去。罗瑶提出的证据十分有力,她拿出宋家家训来指责宋家源不配做宋家子孙,因为作为宋家的嫡长子,有义务为宋家传宗接代后继香灯。宋家源出柜,明显就是不将家训放在眼中,非正式地与家族决裂。宋伯年原先的遗嘱中有一条需继承人严守家规,违背者取消继承权的条文,但这句话在医院里的那版修改稿上却被完全删除了。 罗瑶坚持这项改动违背宋伯年意志,称他对于宋家源早就失去信心,当作没生过这个儿子,绝不可能忽然迁就对方,甚至不惜违背祖训修改遗嘱。而宋家源方面就坚持宋伯年是因为安美欣的猝死而心感内疚,并且对于多年来疏于照顾关心长子感到后悔,于是想在遗嘱上做出补偿。况且宋伯年多年来派私家侦探察看汇报儿子的行踪,正是证明了他在意宋家源的成长。这种关心方式固然有误,但分明是表示出宋伯年不是不在意的。 对此罗瑶又说安美欣是死于精神疾病,并非是宋伯年的错误,他没有理由也没有必要内疚。况且多年来宋伯年对安美欣早无感情,只剩下厌倦与憎恨,谈不上在她死后感觉懊悔。她称宋家源对自己的父亲也并无感情,一直未曾离去是因为贪恋宋家财势,宋伯年在安美欣去世前才提出过要收回宋家源手上已有的全部宋氏股份,这与修改遗嘱的意志截然相反,完全不合情理。 两方的论据和论点扯到后来已经是越来越极端,事无巨细,将宋家内部所有的生活细节都摊了出来。这样的争产官司最是丑陋,双方在争辩过程中或多或少都曲解了逝者生前的意思。宋家源觉得,自己跟律师演练出来的说辞有些连他自己都不信。事到如今再来追究宋伯年是否爱过母亲,是否爱自己,为了证明那一张遗嘱的可信而来声泪俱下地宣称父子亲情多么坚固,简直有些可笑。或许宋伯年也许怎么也想不到,恰恰是他这希望补偿的做法,令他自己最不堪的一面曝露在人前,成为世人的谈资与笑柄。 左安迪在与宋家源一起谈论案情时想起了一个人,他们原以为他会与罗瑶共同起诉,或者至少在证人名单中。但他们料错了,几乎所有的媒体也都找不到宋家康的消息,他就好像是人间蒸发一般,忽然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里。左安迪打他电话,号码已经注销,他看着通讯录上的名字,那三个字仍旧是罗少康。安迪关上了通讯录,他没有删除号码,也不想改,就由得这条记录存在自己的电话里。 安迪知道宋家源与宋家康这两兄弟嫌隙太深,说起来彼此的母亲都间接害死了对方。宋家康的母亲抢走宋伯年的心,被家源母亲骚扰到抑郁而死,最后家源的母亲也因为受到这件事的遗害被宋伯年冷待多年,最后死在同样病症之下。 世上恐怕没有一对兄弟会比他们处境更僵,可左安迪觉得家康骨子里是个善良正直的孩子,若是让他给罗瑶拉拢去,未免太过可惜。且不说这对案情的影响,就是对宋家康本人而言,被罗瑶所利用也是百害而无一利。那女人最终的目的不过是要为她和自己的亲儿谋家产,过去对宋家康所有的关切宠爱不过是看在宋伯年的面子所做的戏,等她利用完了宋家康,必然会毫不犹豫地丢弃,连多余的叹息都不会给与。 左安迪知道这件事宋家源未必会如自己一样关心,便只是托人帮忙打听宋家康的下落,打算等有了消息再通知对方。 无论遗产官司如何,那大笔的财富总是动不了的了。眼前糊口问题要紧,左安迪也不能放下公事,很快又去了公司,带上自己的助理,一家一家地拜访客户。他们被中断的项目多数已经是挽回无望,现下他最担心的是明年的合约。通常一年份的retainer都是年尾签署,上一年的项目没出什么大纰漏,照理下一年都会续约。但左安迪知道今年不一样,现在宋家遗产案在全市闹得沸沸扬扬,坊间已有人扬言要开赌局。就是社交圈中的人也不得已要开始选边站,罗瑶的影响非同一般,就算有些客户只是同她交情泛泛,也未必想来趟这趟浑水。大家现在都是个惹不起躲得起的态度,一下午奔波,真肯现身见他们的客户,屈指数来竟没有几个。 左安迪走进位于中环的一座写字楼大堂,向前台通报了自己的名字。他没有预约,因而被请到一边的沙发上稍等。刚坐下不久,却见到死敌邹兆轩从尽头会议室出来,同后者握手的正是安迪要去拜访的营销总监。左安迪警觉地从沙发上站起,听到他们说到“准备合同”之类的字眼,他的心里一凉,就知道自己这趟算是白跑了。 分卷阅读66 - 分卷阅读67 左右逢源 作者:日照江南岸 分卷阅读67 他向前台小姐说了句不用麻烦通报了,便带上助理转身向电梯走去。 电梯门合上的瞬间又被人按开。邹兆轩一手挡在门上,侧身挤进来。他看见左安迪在里面,微微惊讶,随即又显出些意料之中的神色,冲他笑了笑,走过去站在他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 ☆、第 52 章 左安迪心情不佳,不想花精力应酬他。索性闭上了眼睛,交叠起双手,靠在背后的电梯墙上。 邹兆轩对他的态度视而不见,仍是一脸笑容道:“听说eventus近来情况不妙啊。” 左安迪的助手感觉到两人气氛紧张,一双眼睛不停在邹兆轩和左安迪身上打转。安迪驭下甚严,有关公司的情况没他的允许下面人不敢随口乱讲。因而助手眼看着邹兆轩有意挑衅,也是在一边有口难开。 邹兆轩见左安迪不回应,就又独角戏似的自顾自说道:“年底我们忽然接到许多家客户订单,我这些天忙得恨不能一个人劈成几瓣来用。听说eventus的人每天都在offidy哥要不要考虑转几个人才给我们盛世用用?反正空置着也是浪费,资源回收,有利社会的!” 左安迪慢悠悠睁开眼,不紧不慢地斜了邹兆轩一眼,扯起嘴角道:“可以,只要盛世愿意支付他们的违约金,你想挖人,我也拦不住你。” “听andy你的口气,是不服气?”邹兆轩笑笑。 “时来运转,造化弄人而已。有什么服不服气,我还能跟老天怄气?”左安迪皮笑肉不笑地回敬一句,显然是讽刺邹兆轩得势并非靠真本事。 邹兆轩还待回嘴,下一刻电梯门却开了。左安迪径直走了出去,并未多看邹兆轩一眼。后者在电梯中愣了愣,终于追出去,快走几步赶上了左安迪,在他身后道:“二级代理,你们做不做的?” 左安迪慢慢回过头,看着邹兆轩的脸孔一字一句地问:“你是说,你要把项目outsource给我们?” “反正一样是要多养人,我又何必亲自出手,由andy你代劳就好啦!我相信andy哥的眼光,在你下面做事的必然个个精英,论本事外面的新丁拍马都追不上。把活交给你,我当然是一百个放心。” 左安迪了然笑笑:“相信邹公子这一层皮必然也扒得很痛快。”从方才邹兆轩在电梯中阴阳怪气开始,左安迪就知道他会有此意向。常人或许会做得了便宜卖乖的蠢事,他邹公子可不然。邹兆轩表面看似是个花花公子,内里却比谁都精明。他莫名其妙地在左安迪面前说酸话,后面必然藏着别样用心。商人都是无利不起早的,邹兆轩将那些case转手给左安迪,一来质量有保证,二来自己也省时省力,对此客户们是不会有异议的——他们本就与左安迪无冤无仇,只要不是直接将单子给他,就足够他们撇清关系了。 “andy哥的一张嘴真是不饶人,一家便宜两家着,这分明是共赢互利的事,怎么说成是我趁机抽水了。”邹兆轩面上仍是笑容不改,向前探身靠近左安迪道,“要是andy哥你有兴趣,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细谈?” “客随主便,你选地方吧。”左安迪微笑。有邹兆轩这样的劲敌并不是一件坏事,他的聪明之处是知道世上的生意做不尽,钱也赚不尽,赶走一个左安迪,总会有千万个左安迪再前仆后继。明白了这个道理,邹兆轩便乐得做个顺水人情。起码他知道安迪爱憎分明,此时雪中送炭亦算是一项不亏本的投资,待安迪及宋家源有朝一日绝地反弹,必定会将这些人情数倍奉还。 左安迪从邹兆轩手上接到的业务量不小,虽然单子的金额与去年相比不可同日而语,但公司起码有入账,解决了燃眉之急也稳定了军心,不用再去想是否要裁员节流的问题。 说到资金,最近宋家源也正要大举用钱,他名下的资产不多,多数都投入了与院校合股的公司。长期的研发一时难见回报,因而他手上也并没有能够套现的不动产。若以现阶段的资产来看,宋家源的身价比罗瑶都稍逊一筹。据闻后者已经变卖了铜锣湾的一个黄金铺位,筹措了数千万现金,远赴英国聘请星级大状打这场官司。这是一场耗时耗力更耗钱的持久战,左安迪现在自己都是刚能勉强自保,对于宋家源的情况,除了精神支持竟是爱莫能助。 说来十分巧合,安迪在回家途中接到了顾嘉乐的一通电话。两人相交一直都是直来直往,因而对方也没同他兜圈子,上来就道明意图,直说是想要借钱。 “嘉乐,不瞒你说,要是这电话早几个月打来或许我手头还有余裕。现在的情况就是不用我明说恐怕你也能猜到,公司业务艰难,流动资金紧张,钱银方面我真是爱莫能助。”左安迪想到了什么,又道,“不过……这件事你有没有去问问周文生?我想要是他知道你有困难,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顾嘉乐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然后道:“嗯,我明白了。他已经帮我很多,我也非常多谢他。不论如何,还是多谢你。” 左安迪觉得他态度有些奇怪,但现在诸事缠身,他也没有时间多去深究,只又问了问对方是否真的有重要困难。顾嘉乐忽然又在电话那头换了口气,说自己是要为弟妹出国念书做准备,有朋友介绍他认识一个可靠的基金经理,想筹些钱去做投资。左安迪听后劝了他两句投资要谨慎,便没有再说更多。 挂断电话之前,顾嘉乐忽然说了一句:“vi……他是个好人。” 这没头没尾的,左安迪也摸不清他想表达的是什么,只想兴许是两人的关系又有进展了,顾嘉乐觉得周文生是个良人,才忽然作此感慨罢了。 回到家,宋家源已是做好了饭菜。一桌饭三个菜,清淡简单,吃到现在到的确没有重样过。左安迪吃完了饭,又想起顾嘉乐的那通电话,而后想起了周文生。不用顾嘉乐提醒,他也觉得周文生可靠。或许对方资历尚浅,现在仍有些浮躁,但岂能要求世上人都如他自己一样还未足秤便识遍人间冷暖?这些富家子或许开窍稍晚,但只要有心,并不是不能成事的。 因而左安迪特地又走去宋家源面前,趁他重新打开电脑前,问道:“上次周文生给的那些资料,你看过没有?深圳的项目,他到底有没有机会?” 宋家源似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停顿了一下,才道:“资料上的内容我尚在研究,目前暂时没有心思想这个。” “我听他说过,这个项目赶得很急。万一政府宣布招标,几家公司都会虎扑上去,要是现在不好好准备,分分钟被别人抢走机会。” 宋家源听出左安迪口气中的焦急,知道他是 分卷阅读67 - 分卷阅读68 左右逢源 作者:日照江南岸 分卷阅读68 为自己担心,便在他肩上安抚性地拍了拍:“这一层我也明白,但有时欲速则不达,万一性急下错了决定,造成的后果便难以挽回。” 左安迪从那话里听出些眉目来,问道:“你是觉得周文生不可靠?” “我并没有针对谁的意思。只不过是就事论事。这件事既然关系重大,就应该多花些时间研究,不能草率决定,不是吗?多做些功课,部署好计划总是没有错的。”宋家源笑笑。 他说得在情在理,左安迪也无法再多微词,只是心里觉得宋家源这样不将周文生当一回事,或许多少与自己有关。 他现在已明确知道自己在宋家源心中的分量,初时也为此感到甜蜜得意。但时间一长,安迪心中就不禁生出隐忧,暗暗担心自己在对方心中是否已经重要过头,以至于影响了他对其他人事物的观感。宋家源看待一切的眼光似乎都因为“左安迪”这座磁场而扭曲变形。他的观点他的言行,仿佛同过去大相径庭,与常人的价值观甚至也有出入。这若在过去倒不是问题,只是宋家源现在的处境今非昔比,他所做的每一项决策也更加关键,稍有不慎,便后患无穷,甚至万劫不复也有可能。 作者有话要说:  还没有到周末tat 工作越来越忙啦,求虎摸! ☆、第 53 章 左安迪毕竟对宋家源的专长不甚了解,他所熟知的领域与地产界交集不多,一时找不到人可做参谋。宋家源在这事上不显得着急,安迪却是为他急的。他不怕官司难,就怕官司久,那些认钱不认人的大状们才不会理宋家源的死活。在左安迪眼中,这些身光颈靓的西装佬们就如同吸血虫,只顾将人吸干了事,哪里会管事主最后如何。说句不吉利的,万一这场宋家源输了,再行上诉也还是需要钱的。现在宋家源顾着眼前的官司,左安迪却不能不为考虑长远一些,顾着他腰间的荷包。如此一来,两人的着眼便不再相同,想法也有了出入。 左安迪自己的本分依旧是没有荒废,从邹兆轩那里接来的项目转眼就杀到眼前。虽是挂着盛世名头的外包活动,左安迪也不敢懈怠,到了活动当日,依然亲自赶到现场监看。 这是个西班牙皮具的新品发布。本来就是个偏门的牌子,打入中华区市场也晚了,到这年月才在香港开第一家门店。举行开幕发布会的地方是新铺所在的商场中庭。左安迪到了现场才发现什么叫冤家路窄,推开临时休息室的房门,就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freddie正在镜子前给化妆师补妆,闭着眼睛让人家扑粉,等扑完了睁开眼,在镜子里面看到左安迪,也是大吃一惊。 freddie是个会做戏的,很快就转过脸色,对着镜子里的左安迪堆上一脸笑容,口中却是不阴不阳地说道:“我说re的那些公关那么眼熟,原来活动又是andy哥搞的。还以为是盛世的场呢,andy哥真是好本事,邹公子那样笔直的直男也啃得下,真是让人不服也不行。” 这虽间休息室虽小,但也有化妆师发型师,另外还挤着换装和做头的模特,在有限的空间里每个人都能将freddie的话听得清清楚楚。这些人见惯了大场面,初一听到freddie开腔就知道他是在找茬,于是谁都没有喘一声大气,只是默默做着自己的本分,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什么都没有看到,都是迅速而低调地履行着自己的职责。 要是在过去,左安迪对这样的挖苦或许还不甚在意,可面前的freddie一而再再而三地同自己作对,让他早就攒了一肚怨气。早前在香港先生录影时被人在泳池放蛇,后来自己和宋家源在餐厅的拥吻被人偷拍被放上网络,这些事情虽没有证据,但左安迪都怀疑背后的始作俑者是freddie。两人结怨早不是一天两天,互看不妥的情绪也都是摆上了台面,现在狭路相逢,还要装作相安无事是绝不可能的。 左安迪不是什么会打落牙齿和血吞的人,当下便冷笑一声道:“要我讲,是见到你还在这里卖命才让人意外。看来freddie哥的眼光有问题,兜兜转转这么久,还是没有把自己从这行赎出去。” 有人在旁边听得忍不住扑哧一声,险些笑了出来。freddie锐利的一个眼风扫去,那笑声却已消失得毫无踪迹,根本寻不到源头。freddie在这圈子里攀龙附凤是出了名的,背后也给人起了不少难听的花名。虽然社交圈里这样做的艺人不少,但别人至少还知道廉耻,不会大肆声张。独独freddie每次都是一副志在必得都趾高气扬的样子,弄得周围人也很是鄙夷他。 这无主的一声嗤笑让freddie怒从心起。他找不到正主出气,就把这事情归咎在左安迪身上。只见他挥手斥退了身边的化妆师,不怀好意地一眼斜瞟过来,对着镜子挑剔道:“这件衣服也真是,怎么烫的,品牌第一次在香港做show,叫我穿成这样不是给自己丢架?啧啧……看看我们andy哥穿衣服,就是不一样。同样的牌子,穿得比catalogue上面还要好看,不愧是当过平面模特的人,就算退下火线,都是非同凡响。” 左安迪见freddie朝自己走来,感觉到他来者不善,道:“这是我的私家衫。” 像他这样有经验的公关,去到任何与客户见面的场合都会换上对方品牌的服饰或者配件。不仅如此,左安迪还会避免穿着客户竞争对手的产品,如果有机会与高层碰面,他会做足功课先研究对方的喜好再对症下药,用心不可谓不周到缜密。 freddie原是想借机刁难安迪,逼他换衣服来穿,怎料这衣服是左安迪自己出钱置办,一下便哑了口。他人已走了过去,这时也只有给自己找台阶,摸着左安迪的衣服料子作势感叹道:“远看还没发现,原来这是小羊皮的?andy哥究竟是怎样穿才能令那么嫩的皮料一点皱也不起?” 他手上戴一枚尖锐的金属戒指,锋利得足以媲美刀刃,伸出五指就向左安迪抓来。安迪哪料到他会这样低劣,想也没想便侧身避开,手上轻轻一挡,才知道上了freddie的当。 他是根本就没打算要扑过来。左安迪的皮衣价值不菲,明眼人一望便知。这样好的皮料也是格外娇贵的,一点都刮蹭不起。freddie作势被安迪一挡,重心一歪就往旁边摔去。他是假意要往旁边的一座衣架上摔倒,不巧却碰跌了放在上面的化妆箱。箱子落下来正正砸在他右脚,freddie当即痛得呜哇大叫。 化妆箱体积虽小,分量却是并不轻的,大约砸在脚尖上, 分卷阅读68 - 分卷阅读69 左右逢源 作者:日照江南岸 分卷阅读69 让freddie疼得入心入肺,眼角都挣出了眼泪来。左安迪在心中暗道活该,看周围人的脸色也有不少在幸灾乐祸。但活动再过一两个小时就要开场,身为主持却是万万不能缺席的。左安迪自己是不想再与freddie打交道,叫来公司下面的一个职员,让对方去看看freddie的情况。 “andy哥,真的肿了。”职员愁容满面地回来报告。 “上不上得了台?”左安迪有不好的预感。 职员沮丧地摇头:“他说自己站不起来……” “问问maggie还有没有谁可以顶上。”左安迪皱眉道。 “啊,现在换人?”职员很是惊讶,立即为难道,“时间那么赶,临时背稿也来不及啊。再说,这次用freddie也是没办法的事,待会现场对品牌高层有一段西班牙语的采访,我们的流程时间紧,一定要主持人在台上直接访问,不能用口译,高层也没来彩排过,未必会按我们的稿子讲。要是西语不过关,在上面是要出洋相的!” “freddie的西语很好么?”左安迪挑眉问。 职员点头:“他在西班牙游学过两年,口语还是很ok的。” 左安迪点了点头,他不得不承认freddie的确是有些本事的。之前就听说他法语很好,没想到西语也很在行。左安迪深知在这行立足必须要有些资本,特别像freddie这样的行事作风,要是没有一技之长,早就被人淘汰了,不会任他留到现在仗势凌人。 freddie最大的缺点就是恃才傲物,目空一切,他似是料定这场活动缺了自己不行,一面装腔作势地喊痛,一面又扬声道:“我受伤了,这活动可怎么办?客户那边要是问起,说是谁的责任呢?你们看看,这脚肿成这样,连站都没法站,更别说上台了!” 他这一番话根本就是有心说给左安迪听,旁边有eventus的职员上去圆场说好话,他也只当是耳旁风,故意道:“你们都是谁,说话又有什么分量?就是说上千言万语,我的伤也不会立即好起来。谁叫行衰运呢!哎,我无足轻重,大不了上不了台做不了秀,给人讲两句我言而无信。但这是盛世接来的活动吧,要是搞砸了,邹公子那边可要怎么交代?” 左安迪眉头一动,freddie这是在拿伤势威胁自己,意思是如果自己不低头道歉,他就不上台主持。要这只是单一品牌的活动还好,搞砸一个还不至于影响别的生意。偏偏现在eventus接的都是盛世外包下来的活动,要是开门一个跟头,无异于是给邹兆轩难看。这样一来,接下去的项目能不能继续也要成问题。 左安迪知道事态严重,看了看面前的freddie,终于迈起脚步向前走去。 freddie的脚趾虽然肿痛,但毕竟也是小伤,之前呜哇乱叫多半是装的。他看见安迪动身,便当他是过来给自己道歉,当下仰起了脸孔,在心中准备了一箩筐说辞打算奚落对方。 孰料左安迪经过freddie脚步也没停,头也没侧一下便径直向前走掉,旁边预备着看戏的观众只是默默看着他们,脸上一片讶然,谁也不知道左安迪心中打的是什么算盘。 这一来倒是freddie沉不住气,他自己也说过,作为主持人临时不上台是要给人说闲话的,不论是否有理由。何况被砸伤脚趾这种荒谬的理由,给人一看就知道是借口。 现在左安迪对他不管不顾,倒弄得freddie下不来台。他话已出口,要是自己反悔无异于自打耳光。freddie这样好面子,无论如何都不会主动认栽,他咬了咬牙,招手叫来了自己的助理,道:“快跟去看看,他又要搞什么花样!” 过不到十分钟,助理回来了,一脸迷惑地对着freddie报告见闻:“andy哥……他要了一份串词,就出去打电话了。他走得远,我,我不好意思再跟……只听到说起西语什么的,再详细的就没能听清。” freddie对助理骂了句“废物”,就挥挥手遣他走了,他静下来一想,才知道左安迪可能是在找替补,也说明后者下了狠心不让他上场。这一决策令freddie着实吃惊,临时变更主持风险极大,他自己记忆力极好也还是准备了一整天,就算手上有题词卡,也没人能在一两个小时之内准备好这样一场发布会而不出纰漏,更不用说中间的西语采访环节了。freddie想到这里就放下心来,他自信本市能胜任此项工作的司仪一个手掌都数的过来,而这些人又哪是能够那么短时间内被左安迪召之即来的。 于是他便如吃了定心丸一般,安心翘高了双腿,索性仰躺在椅子上闭目养神。freddie想着左安迪遍寻不着合适人选之后,必然会来对自己弯腰,到时候自己可以狠狠挖苦他一番,报刚才的一箭之仇。这么想着,笑容也不由地从freddie的脸上流露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 54 章 可一个多小时过去,左安迪仍旧没有动静。freddie躺在椅子上,其实一刻都没有睡着,别人都在有条不紊地处理自己的事务,只有他一个闲得发慌。直到最后,他终于忍耐不住,睁开眼来看了看周围,再一次悄声问自己的助理道:“找到新的司仪了?” 助理茫然摇一摇头,答道:“没有。” freddie于是满意地闭眼。再醒过来时,却是因为被活动开始的前奏音乐吵醒。freddie浑身一震,省起竟没有人来催他上场,当下顾不上再装病痛,伸脚踩进鞋子里,一瘸一拐地就往舞台边赶去。他还没有出休息室的大门,就听司仪的声音从音响里传来。经过音响放大后的声音与人平时的说话声微微有异,但那语调声线,却还是能清晰分辨出来的。freddie在原地愣住了,他听得出那声音分明就属于左安迪。 他惊讶至极,三步并作两步赶到前面,在后台的出口看着前方的舞台。只见左安迪已经化好了妆做好了头,拿着话筒微笑站在舞台上,在灯光下简直如画报一般光彩夺目。品牌的服装被安迪完美的身型衬托得高贵优雅。他笑容得体,落落大方,在镁光灯的照射下简直有着明星一般的风采。 freddie这时才想起来,左安迪在作公关之前是跻身亚洲前列的模特,不少一线大牌都争相点名由他来拍摄硬广。他本来是镜头的宠儿,天生的焦点,加之又有多年时尚圈历练,光是剪彩和发布会就不知出席过多少,转行公关之后自己策划的活动又数不胜数。过去左安迪不抛头露面,只是因为 分卷阅读69 - 分卷阅读70 左右逢源 作者:日照江南岸 分卷阅读70 没有必要。他知道专人专职,不需要自己什么都大包大揽。如今事到临头,别人才知道原来他在台前是这样的。往日的风华与光彩一下都在舞台上重生,这种震撼让台下的媒体们如获至宝,对着面前的左安迪不要命地狂按快门。 freddie倒吸了一口气,仍旧在心中存了一份侥幸,他想左安迪纵然可以主持,但未必懂得西语,到时候在采访环节出洋相一样会搞砸活动。于是freddie甚至忘了脚上的疼痛,就这么一直站在后台门口,死死盯着前方舞台,一心等待着看左安迪当众出丑。 可谁也想不到,到了那西班牙高层被请上舞台的时候,那鬼佬竟一走上来就与左安迪热情拥抱。两人又是吻脸又是贴面的,不知有多么亲热。台下的观众和媒体只以为这是西洋人的习惯,freddie在不远处听得见他们对话内容,这才知道这两人竟是之前就见过的。左安迪的西语虽然不及自己熟练,但是交流起来也是流利通畅,在必要的时候辅以英语,也并不影响对方理解。 他们的寒暄十分简短,freddie却越听脸色越难看。他们的内容已不完全是场面上的客套了,freddie清楚听到那西班牙高层说仍记得安迪以前为他的设计所拍的硬照,说安迪是自己用过的唯一亚洲模特,还一个劲追问他为何那么早就转行,说之后再找不到同他一样有感觉有sense的亚洲面孔,诸如此类好不热情。左安迪只是笑笑回应了两句就一笔带过,而后尽责地将话题转移到今天的发布会上。 然而那西班牙的品牌高层却显得很十分兴奋,几个问题下来答案越说越长,简直有滔滔不绝的趋势。左安迪的翻译十分简短,让台下的媒体也起了疑心,有记者便趁着采访提问的机会问道:“andy,almodóvar先生刚才说的好像不止这么少吧,他究竟说了什么?” 左安迪微笑了一下:“almodóvar先生与我之前在工作上有过接触,这是老朋友之间的问候,在这里就不方便喧宾夺主了吧。” 媒体知道他是要来一招欲擒故纵,把不能说这回事挂在口上分明就是打算宣之于口的,便也很识趣地追问:“要是不能公开,你就不会在舞台上这样说啦。andy你快别卖关子了!” 左安迪笑着去问那西班牙人,得到对方授意,才向媒体公开:“刚才almodóvar先生是向我邀约再为他拍摄一套平面硬照,多年前我们合作的时候他是其他品牌的设计师,如今他有了自己的品牌,我也认为是很好的机会,值得我们再合作一次。” “是吗?andy你要复出了吗?”媒体当即兴奋起来。 左安迪笑笑:“almodóvar先生才华横溢,他的想象力与创作热情是我在这么多年工作中难得一见的,我也一直对他十分欣赏。如果说我要复出,那也只是因为被这么好的品牌和设计理念打动,相信他们在亚洲会有长足的发展。要是我的照片能够帮助亚洲的时尚人群更直观地了解almodóvar先生,那么实在是我的荣幸。” 左安迪虽在回答问题,可他的话没有一句不是围绕品牌,一番软广告做下来,已将品牌吹捧到天上去,令inhouse的公关在下面听得眉开眼笑。广告做罢,他又十分自然地将话题拉回,说道:“好了,今天活动的主角是almodóvar品牌,可不是我。接下来请大家自由提问almodóvar先生吧。” 这一场活动气氛活跃j□j迭起,时间又控制在预算之类。散场时,那西班牙老头又拉了左安迪说个不停。宾主尽欢之余,竟是没有一个人来想起原本的司仪应该是freddie。 左安迪到后台来卸妆,他脸上的妆并不厚,或许是一直注意保养,皮肤状态很好,只上一点底妆就足够将轮廓凸显出来。freddie脸上同样也有妆,他以为自己要上台一直都未曾卸掉,这时跟着左安迪来到化妆镜前,看到镜子里一脸浓妆的自己,两相对比之下,只觉得自己愈发可笑。 freddie看见左安迪当自己透明,自顾自在亮着灯的镜台前卸妆,便冷笑道:“andy哥这样抛头露面,宋公子那边不计较么?” 左安迪明白他这是在泛酸,只当自己没有听到,手上动作不停,也不作回应。 freddie见他如此,只愈发变本加厉,笑着说道:“宋家的遗产听说十分丰厚,虽然现在有遗嘱官司,但看外面传言也似颇有胜算。最近一次同宋大少碰面时,还听他说要我再为他引荐那几位见过面的地产界朋友。我以为他的生意这样大,andy哥你早可以在家享福,没想到还要出来和我们这些打工仔抢饭碗。” 左安迪的妆这时已经卸得七七八八,素着一张脸,抬头在镜中看了看freddie,然后转过脸去,沉声对旁边的工作人员说了一句:“麻烦你们先出去一下。” 那些人里有eventus的职员,也有外聘的妆发,见到左安迪与freddie这里明刀暗枪地你来我往,早就想借故避嫌,得到他一声赦令,忙不迭都推门出去。 左安迪等屋子里清净下来,便转过脸来问道:“你说什么碰面?你们见过?” “原来andy哥你不知道哇?”freddie装腔作势。 左安迪拉下脸来:“这里已经没有别人,你就不必再做戏了。” freddie笑了笑:“呵,andy哥真是快言快语。好,我们直来直往,andy哥也不用急着喝醋。那次碰面不单有我,还有上次在餐厅包厢的一位朋友。我知道周文生手上有项目找宋家源合作,但你知道,我这个人呢好小气的。哪个人与我有仇,这笔账我一定会找机会讨回来。周文生想要做这单生意,我就偏偏不会让他得偿所愿。好在宋大少在这件事上也是不信任周文生,我们大概可以算是同仇敌忾,也正好,让我报了一箭之仇。听说周文生这次创业机会难得,要是铩羽而归就再也没有自立门户的机会。这可真要多谢有你andy哥,要是没有你,他才不会输得这样彻底。” 左安迪的眼皮跳了一跳,然后板着脸皮笑肉不笑地笑了一下,冷冷道:“真是笑话,你以为随便编这些鬼话,我就要相信?” freddie也是以冷笑回敬他:“信不信由你。andy哥,宋大少已经决定与人合股开新公司参与深圳项目竞标了,你不会不知道吧?啧啧……我是不是在说大话等到报纸新闻出来就会揭晓了,我又何必逞一时嘴上威风。换做我是你,才不会在这里做鸵鸟,还是一早回去问个清楚,给自己个交代好过。” 左安迪笑容一滞,他只 分卷阅读70 - 分卷阅读71 左右逢源 作者:日照江南岸 分卷阅读71 听说宋家源在这件事情上还没有最后定音,哪知道他要开什么新公司?前两天还差点因为劝他考虑周文生而口角,哪里知道宋家源心中已经有了人选,甚至freddie知道这个消息都比自己更早。 freddie在活动上面输了左安迪一成,现在在这件事上终于赢回一点面子。他看着左安迪脸上变色,得意的表情终于在脸上弥漫开来,推开休息室的大门,痛快地向外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 55 章 左安迪嘴上反驳freddie说得犀利,实际心中却并不平静。回到家,不论做什么,都禁不住回忆起freddie说过的话,做什么都无法专心。 他也不喜欢自己这样心猿意马,自从与宋家源在一起后,两人已经产生过几次摩擦。不论一开始有多少浓情蜜意,这连番争执下来,都会逐渐褪色淡化。感情是最经不起消耗的,要是两人在一起尽是互相责怪怀疑,那么最终再痴缠的情人也会沦为冤家。 这天晚上,宋家源直到深夜才回来。进门时左安迪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被他开门的动静吵醒,才睁开惺忪的睡眼问:“回来了?” 宋家源坐到他身边,抚摸着安迪的头发,将他脑袋按过来在他额上一吻。两人近来都有许多事情缠身,偶尔在家吃个饭,结束了就爬到床上休息,也没有心情再想别的。宋家源这是第一次见左安迪在沙发上等自己,心中感动,忽然就来了心情,搂着安迪的脖子在他眉峰上,鼻尖上,耳廓上轻轻啄吻。 左安迪刚刚睡醒,根本不在状态,他本想等到宋家源回家就追问freddie所说的事情,还没开口,就感觉对方的手已伸到自己小腹附近,手指灵活地动作,开始在解自己的皮带。左安迪微微挣了挣,宋家源感觉到他在拒绝,便停下手,小心翼翼地问:“累了?” 左安迪打量着他脸上有点失落的样子,又觉得这样打断对方实在很不人道,便摇了摇头,道:“去床上。” 这天晚上宋家源十分主动,几乎是要把之前几天的份都一次补上。左安迪也的确感觉到他技术进步不少,最初两人在一起做时自己的快感许多来自主观情绪的补偿,而现在的宋家源已能很快取悦到他。两人在床上做了两次,左安迪已经粗喘着快透不过气来。宋家源本还要继续,怕安迪太累,也就罢手了。 他们躺在被子里,上身靠在一起。左安迪从床边摸了一盒烟,点燃一支来抽,自己吸了一口,转手递给宋家源。 “生意上的事,还顺利吗?”终于歇下来,左安迪见气氛合适,便故作不经意地问道。 宋家源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起公事,看了一眼安迪,才道:“还算顺利,深圳的开发区的确是要招标,据说政府会出台配套的政策。明天我要去考察地盘,也要晚上才能回来。”宋家源说罢又将抽了几口的烟递回给安迪。 左安迪直接拿嘴叼住烟头,抽了一口,才又继续道:“你没有其他要跟我说的吗?” “其他?”宋家源愣了一下,想了想,过来揽着左安迪,“官司的事情你不必为我担心,要是有需要出庭,李叔会来通知我们准备。阿邦说你们公司最近业务也遇到了问题,你这样忙碌,我不想再为你加添压力。” 左安迪终于有些耐不住,径直问:“我是问周文生,你同他是否见过面?” “你说周文生啊……”宋家源的面色僵了僵,片刻后答道,“近期一直没有空闲,等迟些时候我会找个时间约他谈谈。” 左安迪皱了皱眉,问:“那是什么时候呢?” 宋家源不知他为何会追着周文生的事情不放,只知道每次纠缠在这个话题上就会弄得两人不愉快,他想了想道:“等过了明天吧。明天就是你的生日,晚上你能不能空出时间?我想为你单独庆生。你知道的,我一直想为你过一个值得纪念的生日。” 说罢宋家源侧过头来又想吻他,却被左安迪别转过去避开了。 “明天很忙。”左安迪掐灭了手上的烟头,钻到被子里去。 宋家源被他突如其来的冷淡弄得十分愕然,立即撑着手谈过身子去看左安迪,追问:“难道晚上也不行?” 听得出他十分着紧,左安迪的口气也忍不住露出一丝松动:“跟阿邦有约。” 宋家源听到他约的是乔正邦,就松了口气,央求似的道:“那让我跟他解释。我想他会识趣把你让给我的,你看这样好不好?” 左安迪听他语气放得软,心里也卸下一点防备。他自己的确也想过一个开开心心没有负担的生日,又或许是同样存了一丝侥幸的心理,听宋家源说明天之后再谈,就真的当是多宽限自己一天时间。只是当下碍于脸面,左安迪仍旧没有明确松口,只是模棱两可地道:“随便你吧。累了,我先睡了。” 宋家源知道是之前关于周文生的事情让他不开心,对安迪的情绪并没有介意,也关了灯睡下。 这十几年来,左安迪的生日总是十分热闹的。不论是他仍做模特的时候,还是在转行公关之后,总有大把的朋友同事争相为他庆祝。光是饭局就从月头排到了月尾,收到的礼物多到要让助理列一张清单,以免分不清来源。 近日左安迪答应重新出山拍大片的消息传了出去,一时又多了不少经纪公司前来联络。罗瑶以及宋家的官司虽然会影响他公关方面的生意,但做模特是给公众看,只要有观众缘就有客户愿意买单,与单纯的幕后工作还是不同,受限也不多。 左安迪倒是没有真想全面复出,时尚圈品流复杂,他隐隐觉得宋家源不会喜欢。要是以后自己为了拍摄日夜颠倒,多少也会影响宋家源的作息。安迪对这圈子并没有留恋,拒绝邀约的时候也没留余地。倒是那些来联络的经纪公司老板,听到他如此决绝纷纷表示可惜。 左安迪在圈中人缘很广。他深知做公关这一行的,逢年过节正是巩固人脉和联络感情的最佳借口。有些朋友平时难得一见,在这时节也不得不给他面子。同这些人见面总能知晓不少圈内的近况,因而这竟成了一年之中最为重要的一个月了,先前左安迪回答宋家源的“忙”也未必全是托词。 “andy,你知不知道嘉乐最近的状况?”这天聚餐的都是曾经在模特圈打拼的老友,他们有的已经退役,有的仍在线上,说起时尚圈的八卦津津乐道。 左安迪道:“他不是在参加选秀?听说这个礼拜就要决赛,大概是忙得头昏,之前我打他电话也没有人听。” 桌对面的几位朋友互相对望了一眼,其中一位故作神秘地一笑,道:“看来,你也还不知道 分卷阅读71 - 分卷阅读72 左右逢源 作者:日照江南岸 分卷阅读72 。” 作者有话要说: ☆、第 56 章 看情形他们几个之前已经有过交流,也似乎都知道一些什么。左安迪知道这些人是最爱讲是非的,见那眼神里带着一分暧昧,便道:“有什么就说,何必遮遮掩掩?我又不是记者,要想卖关子,等留着爆料的时候再卖。” 朋友笑笑道:“其实啊,这在圈子里也不是什么新闻了,只是媒体都没拍到证据,因而没爆出大镬而已。嘉乐参加的那什么香港先生,恐怕已经决定要内部淘汰他。现在他上节目也不过是敷衍,估计已经知道自己是陪跑的了。” “为什么?什么人决定淘汰他?”左安迪很是吃惊。以顾嘉乐各方面的条件及他在圈中的资历,拿个香港先生冠军完全是绰绰有余。其他的决赛候选人左安迪都见过,全是名不见经传的o靓仔,以他的经验看来全无威胁性。 安迪初时猜想会不会是freddie从中搞鬼,但他转念一想freddie固然可恨,也还远没有如此能量影响赛果,要怀疑他是幕后黑手未免太过抬举。如此说来,顾嘉乐被人淘汰根本不合情理。他与周文生走得近现在已经是人尽皆知,电视台没有原因,也不会无端去开罪他。 “要说这结果也是顾嘉乐自找的,最近他在外面的饭局不知跑得多勤快。”这位友人一脸不屑道,口气里还透着那么一丝幸灾乐祸。 左安迪一时讶异得说不出话来。对方说的这个“饭局”并不是指单纯吃饭。模特圈内常会流传某某富豪办饭局,其实就是富豪出钱找模特参与的特殊派对,不少刚出道又想赚快钱的年轻模特都会被一些特别的中介邀请去这些地方。但有了身份与资历的模特通常不会参加,虽然他们的身价更高,但面孔的辨识度也同样高,一旦被拍下照片曝光,对于形象的伤害不是一般的大。 顾嘉乐早过了这种抗拒不了诱惑的年纪,左安迪知道他虽然需要钱,但不会这样饮鸩止渴,所以听到圈中朋友传他因为这件事丢掉选秀冠军,竟是十分惊讶。 “他是急需用钱?”左安迪想起顾嘉乐曾打过电话问自己借钱,当时他给的解释是投资需要,恰好最近左安迪的经济环境并不理想,因而没有细究便拒绝了。现在想来顾嘉乐应该是真有急用,不然何至于去那样的场合赚钱。 朋友说道:“谁知道呢,去饭局的个个都会说自己有苦衷。顾嘉乐是多么计较钱的,andy你也不是不知道。听说他已经四处借了不少,也不知是不是他的赌鬼母亲又过大海去了。最近城中最好捞的饭局他差不多都去遍了,照他这样筹法,上百万总有了吧。” 左安迪心中一寒,桌上的这些人口没遮拦,说起这些只当做是茶余饭后闲谈助兴。安迪却不一样,他是望着顾嘉乐好的,听到他这样自甘堕落心里也十分不自在,竟是连吃饭都没有胃口,在台面上匆匆敷衍两句,就找了借口告辞。 左安迪从餐厅出来,就拨顾嘉乐的电话,电话响了很久依然无人接听。这样的事情他又不方便去问周文生,且不论他知不知道顾嘉乐饭局的消息,与他联系必然要谈到宋家源和深圳的那单生意,左安迪暂且不想去理这事,便辗转通过别的人打听顾嘉乐的行踪。他知道哪些人在暗中介绍艺人参与饭局,硬着头皮一个电话过去,总算知道了顾嘉乐所在的位置。 “哦,你说现在啊?5点前他在西贡有一场。6点后的话要去石澳的别墅了。”对方轻描淡写的一句,如同在汇报艺人的行程。 左安迪听了,却是头皮一阵发麻。顾嘉乐现在居然如同小姐赶场一般,掐着时间跑饭局。 安迪抬腕看了看手表,就决定去西贡找顾嘉乐。他开车驶到别墅的私家路,走到目的地门口,有保安将他拦住。这样私人的聚会是非请勿入的,左安迪根本没有接到邀请,被拒之门外也是情理之中。 他看了一下门牌,确认是赵家大宅,便道:“请告诉赵生,我是来找朋友的,有急事。我叫andy,去年的慈善晚会上我们见过,他后来送过我一支钻表,我退了回来,你告诉他,他应该就会记得了。” 那保安听得将信将疑,但看安迪的着装打扮又是十分体面,更不像坏人。他怕无意中得罪贵人,因而还是将情况通报上去。 不一会,就有管家过来开门,亲自将左安迪迎了进去。安迪跟他步入客厅,庆幸自己来的不是邓宅。他这辈子唯一一次参加这种饭局还是在十九岁的那年,当时左安迪在模特界还未像后来那样独当一面,被无良中间人连蒙带骗地拐到这种场合,还喝了掺过药的饮料。左安迪只记得当年自己凭着仅存的最后一念理智将酒瓶砸在了对方头上,然后抢过别人的电话拨通脑中唯一记得的萧锦良的号码。再之后的事情,就完全没有印象了。 他仍记得那个挂彩的公子哥脸上暴怒的眼神,那是种极度自负自大而最后恼羞成怒的表情,至今令他记忆犹新。这件事在当时也闹出一场不小的风波,那位姓邓的少爷家底颇丰,当时萧锦良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唬得对方闭嘴。听说邓家老爷前些年去世,邓少爷顺理成章荣升一家之主,每天依旧荒淫无度,只是没了管束,愈加肆无忌惮。左安迪深知与这群人纠缠会有多么麻烦,多年来对于这种人是能避就避。这也是为什么他如此憎恨饭局,听说顾嘉乐在这就迫不及待要来把他拉出火坑的原因。 大宅里处处都是音乐,虽然是下午,却拉上了窗帘又开了五彩派对灯饰,室内气氛暧昧迷离。左安迪在一众东倒西歪吞云吐雾的人群中经过,磕了药的派对客们全都沉醉在幻觉之中,居然也没人认出他来。 安迪走到楼梯前,只见到屋主人已站在那里迎接自己,便上前客气地问好,道明自己的来意。 这位赵生已经不是后生仔,他是白手起家打拼出这一副身家,只不过生j□j玩,富裕之后便将大部分业余时间贡献在这样的另类派对上。他与安迪去年在慈善晚会偶遇,虽不至于说一见钟情,但的确对安迪有很深刻的印象。只是左安迪一点机会都没有给他,两人便没有更深的来往。 当初赵生点名要顾嘉乐就是看中对方有几分像左安迪,现在正主上门当然是要倒履相迎,听安迪说要找嘉乐,赵生便很热情地指路,一面在心中盘算可以如何将他也留下来。 左安迪见到顾嘉乐时,后者已经喝得神智有些不清了。他走过去一把将对方拉起来,在他面上打了两巴掌试图将他叫醒。顾嘉乐勉强定了定神,看着左安迪的眼神也已经有些涣散。左安迪心里一沉,知道他可能是磕了药,当下没有犹豫,一手绕过了 分卷阅读72 - 分卷阅读73 左右逢源 作者:日照江南岸 分卷阅读73 他腋窝将他后背托起,一面侧脸在他耳边道:“别说话,带你走。” 顾嘉乐迷迷糊糊的,根本已经回答不上,整个人无力地靠在左安迪肩上,由他半拖半拉地带着向外移动。左安迪脸上只是装得若无其事,一面对周围人笑笑,客气问道:“请问洗手间在哪?他不舒服,恐怕要吐了。” “要吐他不会自己去?人high了,脚也还在他身上吧。”一把声音冷不防在角落响起。 左安迪循着那声音回头,见到一个人坐在大转角沙发里,身边东倒西歪着一群嗑药磕到high的少年。那人约莫三十上下的年纪,面目左安迪已经不大认得出来,但额头一道寸许长的伤疤却是令左安迪永生难忘的。 “邓生,有我们在这里陪你不好吗?走开一个有什么紧要的。”旁边的少年靠在男人身上撒起娇来。 “不一样啊,那里有一个可是拼过命都要从我手下逃走的,你说就这样让他走掉,是不是太可惜?”邓生微笑着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第 57 章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左安迪见到那张脸,就知道自己想再装隐形也是不可能了,于是转过了脸,面对面地迎上那双带着怨毒的眼睛,笑道,“邓生,别来无恙啊。” 那邓姓先生却是皮笑肉不笑地摸了摸额角的伤疤,冷笑道:“无恙?看来andy的记忆出了问题,我头上的这道疤就是拜你所赐,当年我入急救室缝了几十针,怎么,你竟然忘记了么?” 左安迪见他一心直奔主题,便也不再装蒜,板起脸孔道:“抱歉邓生,今天我来这里,可不是为了还旧账的。” 邓生冷哼一声,眼神透出狠意:“既然一场来到,那么走不走得掉就不是你说了算的了。” 左安迪从那双眼里看到与当年如出一辙的怨恨,可如今的他却已经不是十多年前那个初出茅庐的小子了。 当下左安迪笑了笑,道:“要想留我容易,怕只怕邓生留下了我,不但算不了旧账,反倒还会连累了赵生。” 姓邓的还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呵呵笑了两声,正要再撂狠话,却见赵家管家急匆匆跑进来,附耳对一边的主人说了几句话。而后赵生睁大了双眼看左安迪:“你叫了警察?” 开派对虽然不犯法,但要是现场的人统统被警察带去警局尿检,结果可就精彩了。左安迪在还没进屋时就已经猜到这里一定有人嗑药,刚才他经过客厅,更是印证了心中猜想。以他对这些人的了解,要抓住他们的死穴实在太过容易。 左安迪见到赵生脸上变色,只是轻笑了一下,悠然道:“赵生不用担心,那应该只是巡逻到附近的警员,我的车违章泊在大宅外的路边,来的时候见他们巡逻到附近,就在车窗上留下字条说自己来了这里。想必他们现在是找上门来要我移车的,并不是要搜查你的住宅,但若他们一直见不到我,那进不进门可就不一定了。你看,我方不方便跟他们走,还是……要请他们也进来谈谈?” 那姓赵的虽然爱玩,但也绝不想惹是生非。他是这里的主人,也顾不着姓邓的如何想法,连忙道:“你快走吧,带着那两个差佬一起走。千万别给我惹事。” “恭敬不如从命。”左安迪得逞地笑笑,架着顾嘉乐便出去了。 他见到了两个巡警,只说是自己的朋友喝醉了上来借用厕所,乖乖吃了一张罚单,便去发动自己的汽车。 左安迪还没想好开去哪里,车子刚绕过了清水湾开到沙田,顾嘉乐就在副驾驶座上吐了。一时间车厢内臭气熏天。安迪没有办法,打了警示灯在高速路上停车,把顾嘉乐拎下车来让他到路旁呕吐,等他吐干净了从后车厢翻出瓶矿泉水逼他灌下去。 车停在路边的时候,乔正邦来了电话,是祝左安迪生日快乐的。他最近接了父亲的班,天天去家族公司报道,已远没有像过去那样清闲。本来两人约在晚上吃饭,但乔正邦早上接到宋家源电话,就识趣地取消了约会,现在只是来电祝贺安迪,并表示礼物日后补上。 左安迪接到他电话如蒙大赦,立即叫乔正邦开车过来。他自己的车被顾嘉乐吐得一塌糊涂,简直一秒钟都坐不下去。事情的来龙去脉一时在电话里也说不清楚,左安迪便只说自己的车子抛锚,让乔正邦先开车过来救急,打算等见了面再跟他详细解释。 顾嘉乐把胃里的食物吐干净,又在路边吹了一会冷风,终于能自己站直身体了。他抱着矿泉水瓶在原地发愣,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怔怔抬起头来问安迪:“现在几点了?” “你还想赶场!”左安迪恨不得一拳砸醒他。 顾嘉乐神智还是迷糊的,像没察觉到他的怒气,口中不断喃喃:“来不及了,佣金收不到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会这么急着用钱?”左安迪听他为钱如此不顾一切,很是怒其不争,怒气上涌,便一把拎起顾嘉乐的衣领,吼道,“嘉乐,你之前是不是有事瞒我?你说,那么急要用钱,之前为什么不告诉我!” “这里是哪里?下班时间……要塞车的,不行!我要赶去石澳呀……”顾嘉乐答非所问,简直逼得左安迪要对他动手。 “有什么事你告诉我,我一定会想办法帮你!但你给我醒下,先醒下好不好!”安迪激动起来,真的一左一右给了顾嘉乐两个巴掌。 顾嘉乐被那清脆的巴掌一呼,瞬时愣住了,双眼直愣愣地望着眼前的左安迪,终于反应过来,脱口叫道:“andy……” 他的眼神里带了委屈,像是见到亲近的人终于卸下防备,身体向前靠去,紧紧拥抱住左安迪。 左安迪叹了口气,没有将他推开,伸出双手在顾嘉乐背上缓缓轻拍:“没事了,现在没事了。你给他们拍了药丸,还好药量不多,等药效过去就好了。那些场合以后千万不要再去,在这行,搞坏名声就是断自己后路。需要钱我可以想办法替你筹,将来慢慢还就可以,你现在刹车,还来得及的。” “其实我也不想的……”顾嘉乐已经开始啜泣,他的身高与安迪相仿,下巴搁在他肩上也是刚好的。迷幻药的药力还在,令得顾嘉乐的情绪比常人更激烈些,没说到两句就泪如雨下,控制不住地抽噎着。 左安迪皱眉:“究竟是为了什么?” 顾嘉乐正要回答,一声刺耳的汽车喇叭声响。左安迪抬头,见是乔正邦的车,就挥了挥手让对方将车停靠过来。他想反正乔正邦是认识顾嘉乐的,便放心地带着顾嘉乐迎上去。 乔正邦放下了车窗,脸色却十分僵硬,他是知道顾嘉乐与左安迪之间的过去的,见到两人姿势亲 分卷阅读73 - 分卷阅读74 左右逢源 作者:日照江南岸 分卷阅读74 密地拥抱在一起,神色很是奇怪,口气十分生硬地问:“安迪,……你不是汽车抛锚了吗?” 左安迪知道刚才的情形被他看到了,心道幸好是阿邦,不然两人如此动作给别人看到,简直不知作何联想。且不说他过去与顾嘉乐有过一段,就是毫无关系,以两人刚才的姿态也是叫人百口莫辩。 左安迪一面将顾嘉乐扶稳了,一面低下头要回答乔正邦的问话。而当他向车内望去时,却正正见到宋家源就坐在驾驶座边上。 这一怔,左安迪就连要回答乔正邦什么都忘了。他见到宋家源的脸色发青,沉默地坐在座位上,像是根本没看到自己。 左安迪想说话,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宋家源没有出声,他便不知道要解释什么才好。若宋家源现在立即质问,那么哪怕两人当场争执起来,总能够将事情交代清楚。现在两个人相对默然,他们之间的空气一片死寂。左安迪连宋家源是否看到刚才一幕都不知道,便彻底地无从辩起,这时贸然开口,反倒像是他自己先心虚似的。 乔正邦觉察出两人气氛尴尬,叹了口气,对左安迪说道:“你的车不是不能开了,先上车吧。有什么……都上车再讲。” 左安迪拉着顾嘉乐上了后座。乔正邦问接下来去哪,安迪就问嘉乐:“送你回家?” 顾嘉乐点头。 车内安静,左安迪想起顾嘉乐那令人头痛的一大家子,母亲嗜赌,父亲捞偏,下面又有一堆弟妹要供养,不禁问:“还是和你父母一起?” “不,我妈已经返乡下去,她已经戒赌,怕再管不住手脚跑去澳门,就索性离开香港,不想再连累我。况且这次……也不是因为她的缘故。” “那是为什么?”左安迪诧异。 顾嘉乐看了一眼前座的人。 左安迪知道他有顾虑,但现在情形,两人说话吞吞吐吐的反倒更令人生疑,便对顾嘉乐道:“没关系的,你说好了。” 顾嘉乐道:“是因为vi。” “周文生?”左安迪大为惊奇,他还奇怪顾嘉乐落难周文生为何没有帮忙,万万没想到事情的起因根本就与他料想的相反,顾嘉乐跑饭局的原因,竟就是为了周文生。 作者有话要说: ☆、第 58 章 “之前我爸被人斩伤,住院花了一大笔钱。加上几个弟妹升学,都急需一笔不小的支出。当时他资助了我一大笔现金,助我度过难关。可是最近听说他为新生意投了不少钱,而那笔在谈的项目却迟迟没有进展。他虽没问我要钱,但我知道……他手头其实十分困难的,要是之前资助我的那笔款项还在,就不用像现在这样左支右绌,要抵押自己的游艇贷款……” “他怎么会窘迫至此?他家里不支持他创业的么?”左安迪问。 顾嘉乐摇摇头:“生意上的事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vi前阵为了结交那些官员,花销很大。他不想放弃这些关系,就向银行贷了一笔款。似乎因为近来项目一直没有起色,周家二老的态度也慢慢开始改变,像是已经不太支持他的决定,因此vi也不肯跟家里伸手要钱。贷款的事情是连他大哥都瞒住的。要是这单生意不成,很可能他就要再被送回美国,跟在他大哥手下,帮手打理家族在北美的服装生意。我知道,这是他最最不想做的。” 左安迪倒吸一口气:“我竟一点都不知道……”他看一眼宋家源的方向,想起前两天和他有过的对话,这两天左安迪一直拖着没有约周文生见面,一方面是难以启齿,另一方面也想等对方先联系自己。可谁能想到周文生的景况竟然这样糟糕,或许他没有主动联系安迪,同样也是羞于启齿。像他那样初入商海的二代总是格外在意成败,只消踏错一步,便像打垮了他们一身的筋骨,让他们从心底里抬不起头来。 “我问过他为什么不去找你。”顾嘉乐道,“他说他起初也以为会有希望,但后来迟迟没从你这里得到回音,也不知道进展如何。他怕你难做人,又不想给你压力,就一直等你的消息,没有主动催你。” 左安迪像是被人当胸打了一拳,半晌说不出话来,沉默了一会,才看着顾嘉乐道:“就算如此,你也用不着这样作践自己来赚钱。周文生就是资金再紧张,也不至于要逼你还钱……” 顾嘉乐道:“他的确没有逼我还钱。可他与我无亲无故,我又怎么能心安理得地用光他的钱后,不顾他的死活?andy,我知道,他心里最在意的始终是你……呵,我,我也不是没有自知之明的。” 顾嘉乐说着只是苦笑,左安迪听了这话却很不是滋味。在这件事上他非但没有帮到周文生,反而很可能是连累了他。他想,倘若不是自己给了周文生一个虚假的希望,或许事情的结果未必像现在这样。 宋家源坐在副驾驶位上仍是没有动静,左安迪扫了一眼前排挡风玻璃上的后视镜,没有看见宋家源的表情,却见到镜子里那个双眉紧锁,眼神郁郁的自己。 乔正邦正巧也抬了头,与左安迪的眼神对上,又飞快地移开。在这架车中,恐怕他是最明白几人关系的微妙之处的。顾嘉乐刚才与左安迪举止亲密,无论有什么原因都不足以撇清。乔正邦对左安迪的脾气再了解不过,知道他太好面子,越是亲近的人就越是不肯低头,即便有误会也会一味死撑到底。他虽不知道周文生的事情,但听顾嘉乐说出这些话,就已经意识到事情大大不妙,要是他的双手不用握住方向盘,真是恨不得立刻将顾嘉乐的嘴捂起来。 不论是驾驶舱还是后座,均是一片静默。车内气氛压抑安静,乔正邦偷偷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宋家源,脚下不自觉地就踩下油门加速,只希望早一刻将顾嘉乐卸下来,改变当下这尴尬的处境。 很快,他在顾嘉乐的指点下驶到目的地。左安迪要下车送顾嘉乐上楼,乔正邦在驾驶座上忽然挺身叫道:“你别去,我来送!” 安迪几乎被他突兀的这一声喊给吓到。只见乔正邦飞快地下了车,将顾嘉乐从后座上拉出来,抓住他手臂架在自己肩上,然后探头对副驾驶上的宋家源道:“我自己叫的士回去,车你开走吧。” 他匆匆说完便带着顾嘉乐转身走了,留下左安迪与宋家源两人默然相对。 宋家源从副驾驶位上下来,拉开驾驶座的车门坐了进去,把副驾驶的位子让给左安迪。 两人并排坐着也只是沉默,车里的气氛像是让人无法开口。直到行驶出一段,宋家源才清了清嗓子:“周文生的事,我非常抱歉。” 左安迪对他提起这事并不感到意外,平静道:“合作伙伴,你 分卷阅读74 - 分卷阅读75 左右逢源 作者:日照江南岸 分卷阅读75 已经找了别人是不是?” “对不起,我不知道周文生的情况会变成这样。” 左安迪道:“要是早些知道他的情况,难道你会改变决定?” 宋家源顿了一顿,道:“不会。” “既然这样,又何必道歉?难道你做事没有公平的准则,还是在这件事上,你的选择根本就已经带了成见?”左安迪毫不客气。 “我明白你在为他难过。”刚才顾嘉乐的话宋家源都听在耳里,他也想不到这件事会对周文生影响巨大,更料不到会因此牵连到旁人,“这件事我有责任,要是我一开始就能明确拒绝,或许不至于给他一个假的希望,那么事情也就不会发展成这样。” 左安迪有些意外:“原来你一开始就没考虑过他?” 宋家源有些语塞,沉吟了一下后坦白道:“我不想走不可靠的捷径。” “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左安迪反问道,“原来……你一直都在应酬我?莫非你觉得我当这个中间人,也是因为对他有私心?”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也许你知道周文生很在乎你,不希望在这件事上亏欠他。” “亏欠?难道谁对我示好,我就必须要回报?” 左安迪坐直了身体,随即又向后靠去,“你是不是觉得,找freddie我就不会觉得亏欠?” 宋家源愕然,他在一个红灯前刹车,通过后视镜望向左安迪:“freddie是谁?” 左安迪没料到他会这样装蒜,冷笑一声:“到现在你还想瞒我。” 宋家源苦笑不得:“我是真的想不……等等,难道……我记得了,freddie是不是那天在餐厅遇到的你的朋友?” “他可不是我的朋友。”左安迪冷哼道。 “这事怎么会和他有关?”宋家源一脸诧异。 “你是不是见过他?”左安迪本不想就此事质问宋家源,但话既然说开,也就没有再隐瞒的必要,“你现在要合作的对象,是不是经他介绍?我的确无权干涉你的选择,也不能阻止你同什么人有往来。但你如果真的尊重我,将这些事告知我一声难道很困难吗?” 宋家源听出安迪语气激愤,终于猜到他大概是误会了什么,耐下心来解释:“安迪,周文生的事情我一开始没有说清楚的确是我的不对。但是你说的freddie,我真的同他并无联系……” “不,你不用同我解释。这是你的生意,选择跟什么人合作,当然也是你的自由。是我不自量力,高看了自己,以为过去的都已经过去,哪怕是与我有过瓜葛的人,在你眼中都可以摒除成见,将他们一视同仁。原来我真的错得离谱,没有人会对这些事情不计较不介意,是不是?” 左安迪已有些语无伦次起来,宋家源的话他一分也听不进去,张口说的话也越来越不客气。然而他嘴上怪的虽是宋家源,心底怨的却是自己。说到底还是左安迪自己最放不下那些历史。过往的感情经历曾经被他作为武器对付宋家源,现在却恰恰掉转了头来对准了他自己。锋利的刀尖抵在喉头,每说一个字就有刻骨铭心般的痛楚。 左安迪知道自己的声音越大,底气反而越弱。他心里是明白的,在周文生的事情上宋家源要负的责任有限。这件事情他们误导了周文生给他虚假希望固然有错,但说到底也是周文生太急功近利。他做事没能预计风险,急躁冒进,会跌跤也是人之常情。 “安迪……”宋家源知道他在气头上,好言叫他。 然而令左安迪在意的,并不单是周文生的问题:“你一直是介意周文生的,只是你既不愿意承认,也不愿让我知道。就像刚才,我与顾嘉乐一起你也明明看得清楚,却要装作视而不见,不闻不问。我真不知道,你这样算是对我信任有加,还是失望透顶。” 宋家源不说话了,他似是想起了刚才安迪与顾嘉乐在路边相拥的情景。那画面好容易才在他脑中被压下,现在却又因为左安迪的一句话重新又浮现在眼前。 “你要是没有心虚之处,又何必担心我会怀疑?”宋家源反问道。 左安迪一时语塞,明明是他自己将利刃交到了对方手上,现在刀锋调转,他却又控制不住地惶恐起来。 宋家源说完便感觉到自己这句话是雪上加霜,让两人间的气氛变得更僵了。然而这并不是他的本意,人在口角时难免会意气用事,言不由衷。可话一出口,要再收回却是不可能了,宋家源唯有清了清嗓子,道:“安迪,我们别再吵了好不好,今天是你的生日,不管有什么事,都过了今晚再说。” 安迪这才想起今晚是自己的生日,乔正邦特地取消了晚餐约会,留给自己与宋家源二人世界的机会。谁也没想到,顾嘉乐与周文生的事会突然横j□j来,搞得两个人都毫无心情。 他只觉得心中闷闷的有一团郁结,不吐不快,但回头一想又觉得可惜。他们在一起的第一个纪念日,本来是多么令人期待的日子,要是被争吵占据那真是莫大的遗憾。于是左安迪克制地深呼吸了两下,终于没有再顶嘴,也没有再做回应。不久,两人在这尴尬的沉默中,到达了目的地。 作者有话要说:  阿邦真·年度好基友!!!! ☆、第 59 章 宋家源带左安迪来到郊外。那是一片尚未经过商业开发的土地,建筑密度很低。附近是郊野公园,方圆数十公里内仅有的建筑群落就是个原生态的围村,住户也并不密集。 左安迪见宋家源将车停到一座大屋外面。那建筑是简洁明快的新潮设计,外表看上去并不突出,走进去才发现别有洞天。屋顶中央有透光玻璃,大堂三层中空,由底层大厅可以一直往见顶层那扇大天窗,星空就在头顶上。 屋内摆放许多桌椅,看起来应该是个办公空间,只不过布局开扬,风格自由,倒一点也没有办公室的拘谨感觉。 “我的公司以后会在这里办公。”宋家源给屋子开了灯。偌大的地方一下子变得敞亮,落地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下来,暗沉沉的看不见外面的景观。宋家源又动了一个开关,藏在屋外绿化里的照明也亮了起来,是淡淡的青绿色灯光,趁着修竹山石显得格外幽静。 左安迪虽然觉得新奇,但还是记得宋家源说要给自己过生日的,他观察眼前的地方,怎么都联想不到这与自己的生日有什么关系。宋家源没等他开口,带他走到屋子中央,那里有个半人高的玻璃柜,被一块布幔给盖住,看不见下面的模样。 宋家源似有点紧张,在墙边也不晓得摸索些什么,折腾了一下才松了口气。左安迪听见悠扬的钢琴声从四面飘来,这才知道他是开了屋子里的环绕音响。 “设备刚装好,还 分卷阅读75 - 分卷阅读76 左右逢源 作者:日照江南岸 分卷阅读76 有些不大熟悉操作。”宋家源不好意思道。 左安迪谅解地点点头。 宋家源在钢琴声中揭开了玻璃柜上的布幔,左安迪见到柜中是一座建筑模型,规模像是一整座城市,有高高低低的建筑群落,还有微型的山坡、树木、草地及池塘。虽然比例缩小了,但能见到建筑模型上大面积的落地窗和顶端的天窗。里面所有建筑的概念与这间工作室如出一辙,显然是出自宋家源的手笔。 “这就是你的环保城?”左安迪问。对于宋家源的作品,他当然是欣赏的,只是不甚明白对方在今天将这些展示给自己看的原因。 宋家源微笑了一下,放下了墙上的一幅巨型屏幕,打开投影仪。音乐被他关掉,一条三维技术模拟出来的建筑效果片缓缓播放,镜头从环保城上方的整体俯瞰视角缓缓推进到街道,然后移向建筑内部。 左安迪发现这些建筑内部的空间都十分宽敞,没有沿用传统的间隔方法,许多隔断都运用了透明材质,凸显了空间的整体感,看上去也格外悦目。就像他曾经形容过的那个理想的家,所有空间都连成一片,从大门便能望到屋子尽头,在任何一个角落都能随时见到屋内的另一个人,让人感觉舒适而贴心。 对比左安迪当年简陋的设想,显然宋家源的设计更加灵活,透明的隔断上还加了可收放的多功能隔音帘幕,让居者可以在必要的时候保护自己的隐私。另外在采光和通风上,整个设计也充分考虑了节约能源问题,充分利用了每一分资源,真正贯彻了环保无处不在的理念。 宣传片播放完毕,宋家源对左安迪道:“安迪,这是两年前项目刚推出时的宣传片。环保城是我这十年来最重要的一项设计,也是我事业上的重心。我你能了解这个项目,从而也更了解我。这样,你就知道我在做什么,也能够想象跟我在一起的未来会怎样。虽然现在这些都还没有实现,但只要我们愿意付出时间和精力,在未来的某一天,梦想总会变成现实。” 左安迪听他说得真诚,也颇有感触。华丽浮夸的礼物他收过许多,但像这样脚踏实地的告白还是第一次听到。虽然宋家源只是给他看了一幅图画,一个虚拟的场景,但左安迪能明确地感觉到自己在其中的分量。眼前的城市模型已经是最好的证明,这其中的用心不需要刻意挑明,左安迪就能感觉出来。仿佛整座城都是为他打造的,没有一处不符合他的心意,也没有一处不令他感动。 宋家源似乎为这一天筹备了很久,工作室的事情他并非刻意瞒着安迪,只是刚回香港的时候得到消息知道这里有座废弃的厂房,便用最快的速度收购下来并予以改装。他已有决心回到这座城市定居,因而在这件事上并没有犹豫。他要在这里置业、安家,发展自己的事业,而这,只是千里之行的第一步。 宋家源看得出左安迪眼神中的触动,对此他显然也是很觉欣喜的,立即说道:“你稍等,我去拿蛋糕。” 他转身进了茶水间,左安迪则在边上找了张沙发坐下。他见投影仪的遥控器放在一边,便顺手拿起,想再将视频倒回去,重新看看虚拟城市的景观。可当左安迪按下按键,画面却继续向下流转了起来。原来宋家源暂停的地方并非片尾,紧接在三维宣传片后的是一则对项目主设计师的访问。画面中宋家源独自坐在镜头前,提问者在画外,就像电视台常见的访谈那样,被访者需要围绕着提问自行做一些发挥。 左安迪放下了遥控,很有耐心地看了起来。 ——请问这个项目的灵感是什么? “家。”宋家源在镜头前笑了笑说,“一切的建筑,其本质都是人生存和居住的地方。所以我们设计的城市,整体上就是一群人的家,是大家共同生活的地方 。” ——项目内的住宅设计十分有特色,似乎是只有一间房子,但同时又具备了现代建筑的各项功能区隔,请问这个概念是怎么来的? 宋家源在回答问题前沉吟了一下,他似乎回忆起了什么,而后脸上泛起一丝温柔的笑意,缓缓答道:“项目里的住宅就是我理想的家。我希望与自己的爱人生活在这样的空间,所以在设计的时候就自然融入了自己的想象。比如在我的梦境里,希望一回到家就见到在家里等待自己的另一半,比如在家里需要对方的时候,能随口一叫就让对方听到。早晨如果我先起床去做早餐,他不必担心我是否离开,起身就能看到我在厨房,而晚上如果我加班到深夜,他也能在卧室的床上一面看着书或电视陪我……当然,如果他第二天有重要的事情,就不能受到我的打扰,必须早点休息,所以我们设计了活动帘幕,不但可以阻隔光线也可以隔音,能够适应不同情况下的需要。” ——这样听您形容,这真会是个非常温馨的家庭。能问一下是否有人启发了你这方面的灵感? “嗯……其实这个设想最初的概念就来自于我的一个朋友。在我还没有接触建筑的时候,便听这位朋友描述过他脑海中理想家园的样子。可能就是因为这样,每当我为自己的设计假想一个家庭的时候,总是不由自主地代入他的好恶。”宋家源停顿下来,又自嘲地笑了笑,“但也许这只是我脑中根深蒂固的坏习惯,或许对方并不会满意我的设计也不一定。” ——真是没想到宋先生的设计理念背后还有这样一段故事,这样说来,也许这位朋友可以称作是您的灵感缪斯? “嗯,或许这么说也可以。不一定是服装或者饰品才需要一个固定形象作为假想的模特,建筑本身也是为人服务,联想人在其中生活的状态,的确对于塑造空间关系和构造环境十分有帮助。所以我也需要有一个对象,以此作为一切设计发源的基础。也庆幸有了这样的创作机会,才令我能想象出家的样子。” ——您所说的这个“家”的理念的确十分能打动人,我们是不是能猜测有这样的一个人,您的这个家是为他而建,并且等待着他回家来呢。 宋家源低下头去,沉默了一会,说道:“说实话,我并不喜欢等待这个词。我的母亲,她这辈子就为了等一个人回头,奉献了生命中最漫长的一段时间。我知道这个词的重量,有时它能束缚一个人,令人窒息,叫人想要逃避。因此一开始我并不理解她的做法,只是这些年来我有了自己的经历,也终于明白,有时等待是最无奈的选择。当你跟不上对方的脚步时,就只能在原地等待。虽然这样的命运实在太过悲哀……” 作者有话要说: ☆、第 60 章 左安迪看着宋家源在屏幕上强颜欢笑的样子,不知为什么,眼角却湿 分卷阅读76 - 分卷阅读77 左右逢源 作者:日照江南岸 分卷阅读77 润了起来。这段采访拍摄在两年前的冬天,当时宋家源还在纽约,而左安迪正跟不知第几任情人在加勒比海。他们彼时还没有恢复联系,安迪脑中根本已忘了宋家源这三个字,他哪会想到在远隔重洋的彼岸,会有一个人每天想象着与自己在一起的时光,一笔一划地,为他划出了整座城市的蓝图。 似乎是因为长久以来的习惯,左安迪已惯于专注眼前。他谨记萧锦良的教诲,也承袭了他的爱好习惯,时刻活在当下,不计较将来。可以说,左安迪所过的每一天都是充实精彩的,因为他选择了忘记过去,抛弃了负担,与宋家源截然相反。也是到此刻左安迪才真正知道,宋家源在过去的十多年里是如何度过那三千多个日夜。也许他不是不想忘,只是,他做不到而已。 左安迪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心脏抽痛起来。正如宋家源所说,等待会令人窒息,过分倾斜的感情天平一样会倾轧得人透不过气。这一刹那,左安迪猛然想起了宋安美欣,想到她这么多年来苦苦纠缠宋伯年,不依不饶,如同苦藤一般缠住对方直至生命的最后一秒。宋家源和他的母亲何其相似,他们同样执着同样坚持,同样会为了一个人坚守等待,直到对方回心转意。但同样的,任何背叛不忠三心二意,都是在他心头下刀,会让他遍体鳞伤,鲜血淋漓。 这种联想忽然令左安迪感到恐惧,他不是宋伯年,但他也不能保证自己能好得过宋伯年。他有过太多历史,也习惯了松散自由的感情,越是让他坚守,他就越是不安。与宋家源在一起的日子久了,爱情那美丽而脆弱的外表就会逐渐剥落下来。而令人感到悲哀的是,在那外表下的果实,往往苦涩多于甜蜜。 即便并没有出过轨,左安迪也对自己并无信心。他怕管束不住那颗蠢蠢欲动的心,况且就算没有新人,单是那些丰富多彩的历史,要应付就已经很不简单。 人生最无奈的就是没有办法重来。印记一旦烙在身上,疤痕就永远都在。左安迪正在对着屏幕出神,屋子里的光线一下变暗。原来是宋家源关了灯,欢快的生日歌在耳边响起,一片漆黑中,宋家源手捧着点燃蜡烛的蛋糕进来。 左安迪慌忙将投影仪关掉,看着映照着宋家源的那一片小小烛光,努力让自己什么都不去想。 蛋糕被端上桌,糖霜做的字牌上依然是“dearest andy”。左安迪的眼眶又有一些发酸,感觉眼前的视线开始模糊。他死死盯着蛋糕,一直不敢抬头来看宋家源。 “许个愿吧。”宋家源柔声说。 左安迪僵硬地坐着,却不敢闭上眼睛。他甚至不敢眨眼,生怕眼皮颤动,泪水就会滴落下来。 宋家源没有催促,任由烛泪随着时间慢慢融化,数字形状的蜡烛在面前软化变形,烛火也一点点矮下去。音响里的生日歌终于停了,左安迪仍旧坐着,他开口,声线却是极其干涩的:“家源……” 宋家源像是意识到什么,急忙说:“生日愿望不必说出来的。” “不,我要说的不是这个。”左安迪摇摇头,他已不想再逃避,也不想再拖延下去,宋家源的忍耐如同一把锯子拉扯着他的心脏,而他所能做的,只是在自己真的伤害到对方之前,将他推向一个安全的距离,而这,也许是安迪唯一能为宋家源做的,“我想说,我……恐怕不能同你结婚。” 宋家源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这个话题,眼神震动了一下,勉强地微笑起来:“……我说过这件事不必急着答复的。” “我不想再逃避,家源,也不想再骗你。”左安迪顿了顿,还是鼓起勇气把话都说出来,“我还没有准备好。甚至……可能这一辈子都不会准备好。你的等待可能根本不会有结果,我不希望像你父亲对你母亲一样,给一个坚守不住的承诺……” 他不想伤害宋家源,连一丝一毫都不愿意。然而为了不在将来互相戕害,却偏偏要现在把最残忍的事实在彼此面前摊开。这其中的因果,不可谓是不矛盾的。 宋家源并没有说话。他的眼神在摇曳的烛光下与安美欣尤为相像。那样的眼神沉默而执拗,仿佛将所有的伤痛都积蓄在心中,却不懂得如何释放。这种眼神让左安迪不由得感觉罪恶,他并不想见到宋家源步上母亲的后尘,更不喜欢自己这种加害者的身份,因而话说出口就愈发决绝:“没错,我现在的确是喜欢和你一起,但下一天,下一分钟,下一秒如何,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不敢向你保证自己不会爱上别人,更不敢许诺一生一世。也许一开始我们对彼此的期望就错了,我承受不了这样的期望,你明白吗,家源?” 宋家源沉默了一会,低声道:“……那就让我等。” 左安迪听他如此委曲求全,却觉得愈发不能忍受,激烈道:“你明知道等待有多么痛苦,为什么还要等!难道折磨你自己就真的这样痛快?” 宋家源没有回答,左安迪的态度坚决,他知道说什么都不能左右后者的想法。任何委曲求全,此刻都只会将安迪推得更远。 宋家源深呼吸了一下,似已为自己做好心理准备,问道:“所以……你想要怎么样?” 左安迪愣了一下,他只是一时冲动之下将情绪宣泄而出,并没有要同宋家源分手的意思。他见不得宋家源为自己伤心,更不想两人的关系毁灭在对彼此不恰当的期望之上。然而左安迪没有想到,无论自己怎样处理,这样的话题一旦开始,就不会有圆满的结尾。他越是不想伤害宋家源,却越是会在无形中将对方折磨得遍体鳞伤。 安迪知道自己语气绝情,但他若不表明态度,恐怕以后对宋家源的伤害远不止今天这样。于是他狠心道:“我想要我们暂时冷静一下。” 宋家源在烛光中悲哀地笑了一下。 蜡烛已烧至尾端,最后一滴烛泪滴也落下来。火焰渐渐变弱,终于熄灭,留下两人在漆黑的空间里默然相对。 左安迪在黑暗中听到彼此的呼吸声,抬眼见到门口透来屋外的月光。蓦地,他听到了一声艰难的叹息。左安迪的头皮麻了一下,再也无法忍耐地站起身来,顾不得光线昏暗,在一路磕绊中沿着那光线的方向跌跌撞撞地走出门。 他截了的士回家,一路上穿过这座城市的万千霓虹。绚丽的色彩在车窗外汇成一道道光带,左安迪却第一次觉得这烦嚣的景象令人生厌,过去令他精神百倍的炫目夜景,如今竟然让人感觉疲倦。 回到公寓楼下,却有一架极眼熟的轿车停在大门前。安迪从的士上下来,放慢脚步走过去。车上人从后视镜中见到他,也开门下来。 “锦良?”左安迪有一丝诧异。 萧锦良看了一下手表,松了口气道:“我来祝你生日 分卷阅读77 - 分卷阅读78 左右逢源 作者:日照江南岸 分卷阅读78 快乐,好在还赶得及。” 左安迪低头查看了一下手机,未见任何遗漏的信息,于是问:“你等了多久?为何不早给我电话?” 萧锦良笑道:“我想你一定在与宋大公子撑枱脚,我又何必做那个扫兴的电灯泡?他呢,你怎么一个人回来?” 左安迪苦笑一下,低落却是写在脸上:“他有事。” 这谎话对萧锦良却是无用,被他一眼看穿:“你们是不是吵过架?” “对不起,现在我不想谈这些……” “andy,你和他……”萧锦良的口气凝重起来。 “我说了,不谈这些。”左安迪却有些烦躁,想要快些转个话题,便对着萧锦良伸手道,“你不是来贺我生日的,礼物呢?” 萧锦良虽不是年年都当面道贺,但祝贺的电话和简讯从来少不了,每年的贺礼也都是准时报到。今年虽然特别隆重些亲身来到,但左安迪料到他一定也如往常般准备了厚礼。他也好奇萧锦良究竟准备了些什么,值得他这样亲自驾到,劳师动众。 萧锦良神秘地笑了笑,从西装内袋拿出一个信封,递到左安迪手里。 安迪打开,却是更诧异了,那是一张去美国的机票。 “这是什么意思?”他问。 “对不起,andy,今年的礼物不是送给你,是送给我自己的。”萧锦良略带歉意地笑笑,“还记不记得你答应过我,要陪我去美国?” 左安迪刚才真的还没记起来,给他一提醒,才想到之前的确曾经答应过萧锦良这件事。但当时他未与宋家源确定关系,又以为对方是一时戏谑,所以应承得十分草率。要他现在来履行这个诺言,却格外的不是时机。 左安迪将机票递回给萧锦良:“对不起,我现在真的没办法离开……” 萧锦良没有接那张机票,双目直直地看向左安迪,十分平静地道:“andy,我得了肝癌。” 作者有话要说: ☆、第 61 章 左安迪愣了一下,怕自己听错,难以置信地盯着萧锦良的双眼,又重复问了一次:“什么?你得了什么?” “肝癌。”萧锦良的语气很平静,说起自己的疾病像个无关的旁观者,“cer。病灶面积大,医生不建议局部切除,我已经决定去美国换肝。你知我家里的情况,我父亲年事已高,我又是萧家唯一的男孙,被寄托上萧家所有的未来。你说我自私也好怎样都好,这件事我目前没有打算让父亲知道,万一他听到消息刺激出什么状况,我也实在没有余暇来处理。” 左安迪吸了一口冷气,问:“你何时查出患病?上次见面时你已经知道了是不是,为什么瞒住我,不早些告诉我?” “你又不是医生,andy。早告诉你也于事无补的。” 萧锦良苦笑了一下,然后正色道,“不过现在我就真的需要你帮忙。美国的医生我已经联络妥当,只是需要一个可靠的人陪我去处理手术相关的事宜。” 左安迪握着手里那张机票,百感交集 。萧锦良对他而言,远不止一个前男友的身份。他曾是左安迪人生的一座灯塔,在茫茫黑夜中为他指明前路。对左安迪而言,萧锦良亦师亦友,重要性早已不亚于至亲。 乍闻萧锦良身患绝症,对左安迪而言绝对是晴天霹雳。他眼见宋家源身边双亲骤然离世,很难想象类似的事情与自己会如此接近。死神就像是缠上他们似的,先是将宋家源玩弄在鼓掌之中,接着就把眼光瞄准了左安迪。 “我陪你去。”安迪知道自己责无旁贷,在这样的时刻萧锦良能想到自己,也证明他已别无选择。 “谢谢你。”萧锦良露出感激的神色,但很快他想起一件事,又微微皱眉,“只是这件事,暂时还需要保密。不仅我父亲不能知道,除你以外,任何人都不能知道。不论手术成功与否,我都不希望在进医院之前就先惹来一堆不必要的麻烦。你知的,万一被同行知晓我的病情,不止我父亲,就连萧家的事业都会受到波及。” 萧锦良在媒体界打滚多年,也算是经历丰富,他生性不羁,在事业有成的同时也结下不少仇怨。左安迪知道万一萧锦良身患绝症的消息传出去,外面不知有多少人会弹冠相庆,那些被他握有把柄的大佬们,说不准会窃喜到想开香槟。要是不想在这时候被人趁火打劫挖墙脚,最好的做法是封锁消息。这也是萧锦良为什么选择去美国做手术的原因,隔开一个太平洋,就算有八卦流出来,也总是会飞得更慢一些。 “这我明白,你放心,这消息我对谁都不会透露。”左安迪保证道。 “那宋家源……” “你若不安心,我就不告诉他。”左安迪道,“有什么重要得过性命?他要是连这点也无法信任我,那我同他也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 萧锦良道:“我真没料到,最后陪在我身边的,依然会是你。” “你这算是损我还是赞我?”左安迪与他玩笑一句,但终究还是在意萧锦良的病情,他知道以萧锦良的个性,总是报喜不报忧,他表面看上去轻松,但并不代表手术的风险不大,于是又道,“既然由我陪你去美国就医,你总得将病情都老老实实告诉我。不然我到了美国,对你的情况一无所知,哪里能帮到你什么?” “不,今天是你的生日,走之前还有时间详谈。我不想在这样的日子扫你兴。” 左安迪已对这个生日失望透顶,只觉得眼下也没有什么能够更令自己扫兴的了,何况此刻他也并不想回到与宋家源共住的公寓,于是朝汽车的方向推了推萧锦良:“你知道我从不忌讳这个。我早说过,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要是不把病情说清楚,恐怕今晚我都是会失眠的了。” 萧锦良欣慰地笑了一下,便给安迪打开了车门,而后发动汽车从公寓前离开。他们转弯才驶出屋苑的大门,迎面就有一架车进来。汽车大灯敞亮刺眼,左安迪在副驾驶位上伸手遮挡了一下。而与此同时,萧锦良脚下加速,在看到对面司机的刹那便与其迎面擦过了。 照面的过程只是一刹那,他们在安美欣的灵堂上见过,彼此都认得对方的长相。宋家源在对面的车里毫不意外地露出一丝惊讶,萧锦良看似平静,心里同样也是没有准备的。然而双方都没有减速,两架车便就这样背向而行,越驶越远了。 这天晚上左安迪在萧锦良的住处看到了他所有的病例。亏得萧公子涵养功夫好,将自己的病情隐瞒得滴水不漏。原来他早就察觉身体有异,暗中走访了多位名医,也做过不少检查。左安迪这两年因为转行的缘故,与萧锦良的接触没有之前那样频繁,近来也只是有需要 分卷阅读78 - 分卷阅读79 左右逢源 作者:日照江南岸 分卷阅读79 时才同萧锦良联系。在他心中,萧锦良的地位好像兄长,他长袖善舞、事业有成,又对自己体贴包容、有求必应,因而左安迪错觉地认为萧锦良是无所不能的超人,从没想过这位超人也会有倒下的一天。如今他看到萧锦良苦苦支撑的潇洒假象背后的真相,不禁感觉到愧疚。 人总是要面临失去才懂得反省,左安迪也是到此时才发现,原来自己对身外的人事物关心是这样少,原来自己这么自私,从前竟然不曾意识到。大约是他年轻时遭遇太多不公,总认为整个世界都亏欠了他,因故给自己借口放纵,以游戏人间作为人生目标。事到如今再想要珍惜,却不知上天还给不给自己机会。毕竟他从萧锦良那里得到的太多,要是还没有来得及回报就这样永远地失去机会,左安迪真不知这悔恨会如何深厚。 这一晚左安迪留宿在萧锦良的住处。性命攸关的大事当头,他们也没有心情再谈别的。萧锦良很早就去休息,留下左安迪一个人翻病历,研究到半夜才在沙发上倒头睡去。 第二天安迪醒来已近中午,他想起萧锦良给的机票日期就在两天后,手上还有许多事要交代和处理,便与萧锦良打过招呼,自己先回到公寓去整理。 左安迪打开公寓房门,见屋内是暗的,便没有多心,但开了灯才蓦然发觉有个人悄无声息地坐在客厅沙发上,当下被唬了一跳。他以为凭宋家源现在的忙碌程度,早就应该出门处理个人事务,如今见对方一脸疲惫地坐在沙发上,却是没有想到。 “你在这里……等了一夜?”左安迪问。 “一夜?原来天已经亮了。”宋家源从沙发上抬起眼睛来看他,双眼满布血丝。 “抱歉,我应该打个电话的。我想……可能我们需要冷静,所以就没有立刻回来。”左安迪心里一揪,几乎忘了要再硬下心肠,宋家源的眼神好像一柄利刃,已经对准他的心脏。 可宋家源似未留意他放软的口气,只是忽然口气变冷,问道:“你说的冷静,难道就是跟萧锦良一起?” 左安迪没料到自己还没来得及编借口,便已经被他拆穿。他既然已经答应过萧锦良要保守秘密,这时当然也无法将事实和盘托出,只反问:“你看到了什么?” “我回来时,见到你乘着他的车离开。”宋家源紧紧盯着安迪,眼神中犹有一丝希望,“莫非你真的不打算解释?” 左安迪咬了咬牙,心中很是挣扎了一番。他记得自己说过,要是宋家源连这些信任都不能给他,两人的未来也会十分渺茫。于是他道:“有时候,就算是亲眼看见也未必是真相。” 宋家源苦笑一下:“那你就告诉我真相。” 左安迪却失语,这恰恰是他此刻最难做到的。这并非是两个人谁更重要的问题,而是萧锦良的状况的确比宋家源紧急。他几乎是赌博一般将两人的感情抵押在了这件事上,深深看进宋家源眼里,说道:“我跟他走有我的苦衷,只是现在没有办法告诉你。要是你真能够相信我,就给我一段时间。过两天我要跟萧锦良去一趟美国,我们两个的事,等我回来可以再谈。” 左安迪说话,永远带了点不容置疑的强势。以往宋家源总是能理解他背后的用意,一再包容忍让,可这时候两人刚刚有了裂痕,关系也正在最紧张的时刻,要他单方面地理解的确是强人所难了。宋家源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前一夜才在路边见到安迪与前任之一的顾嘉乐相拥,后半夜他就能与又一位前任萧锦良同车而去,共度良宵。要说是巧合,这样的频率毕竟太过频繁,就是普通的情侣都未必能够原谅,更别提他们这样刚刚有过龃龉,几乎谈到分手的。 “安迪,我真的不明白你。”宋家源失望道,他脸上的神色带着迷惑,语气透出一丝绝望,像是已经跨过了激愤,反而显出极限之后的平静,“之前你问我是否介意周文生。好,我回答你。我介意。你要我不要再对你隐瞒,现在我就把我的想法统统告诉你。不论周文生,顾嘉乐,还是萧锦良,我都介意!我想知道他们为什么总在你身边,为什么你有那么多不能告诉我的秘密。你既然要我坦白,为什么不能以同样的标准要求你自己?你既然让我说,我就说。可我说过之后,你却为什么不能大大方方地回答我!”他说到后来,又克制不住地激动起来,甚至站起了身,抓住左安迪的肩膀,紧紧盯住那双眼,像是要将他从里到外一眼望穿。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实在太忙啦!周末连着两天加班,完全没有时间tat 暂时周四之前都隔日更吧,等周四出差回来应该就可以恢复正常了 ☆、第 62 章 安迪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先前的话会反而会在这时害了他自己。他向来觉得事无不可对人言,在有了宋家源之后,也并没有做出什么脚踏两船,三心二意的事——他是觉得,但凡自己的心意有了改变就一定会告诉对方,没有必要遮遮掩掩。隐瞒和欺骗叫他不屑,更何况现在自己的对象不是别人,是宋家源。 可安迪绝没有考虑到萧锦良这样的状况,也从没体会过有口难言的苦楚。这样复杂的情况恐怕千言万语都不足以解释得清,况且左安迪并不打算要撒谎,就更加没有理由可以打发宋家源。他为此顿了一顿,仍是带了一丝渺茫的希望道:“如果我想你信任我,你是不是能够做到?” 宋家源自嘲似的笑了,放开了左安迪,后退了半步,说道:“你不愿意解释,却要我无条件信任。安迪,你不觉得这样做太双重标准了?” 左安迪不是没有想到这一点,然而他除了拿宋家源对自己的感情当赌注,已经别无他法。 “我知道,这样的确太过分。但现在真的不是时机,等到事情尘埃落定,我回来后一定会给你一个解释。” 宋家源缓慢地摇摇头,似乎左安迪的话并未进入他的心里:“我明白了,终于明白了……你不愿意接受承诺,是不是因为这样的苦衷太多?你的前任这样多,你同每个人都有故事不能说。你想跟他们走就可以跟他们走,想回来时又可以回来。是不是这样的关系才让你舒服自在?我不过就是这么多人中的其中之一,只是你中途停靠的一站。当你厌倦了,就会重新启程上路,等到什么时候你又突然想念过去,就可以倒车回来……” 左安迪感到由衷的恐惧,既为那话中的意思,又为宋家源说话的神气。他吸着冷气道:“你在说些什么……” 宋家源忽然拧起眉头看他,眼神中带了厌恶,口气也是毫不客气地:“我在说我受不了这样的随便!我不要做他们的其中之一,现在不想做,未来更不要做。如果你对感情是这样想,那我宁愿我们从没 分卷阅读79 - 分卷阅读80 左右逢源 作者:日照江南岸 分卷阅读80 有开始过!” 左安迪听完他的那句话,却是安静下来,怔怔望着宋家源道:“你是要分手?你是认真的?” 宋家源听到这两个字,也蓦然静下来。他虽没有明确地说出这个词,但那话中的意思的确如此暗示。而这时候听左安迪把那层意思道破,他却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我知道了。”左安迪咬一咬牙,强按下自己心头与他争论的冲动,道,“如果你是要征求我的意见,我现在可以回答你,我不同意。但如果是你单方面要这样决定,那我无法勉强,也阻止不了你。我只是希望你给我这样一段时间,到时候我一定会将事情交代清楚,如果你仍然不能够接受,我也无话可说。只是你若非要现在决定,那么将永远听不到我的解释,未来我们也毫无发展的可能。” 说罢左安迪回房简单收拾了衣服,拿上证件,就头也不回地关上门出去。 宋家源并没有追出来。安迪出了门,却并没有立刻就走。电梯门在面前几次开关,他仍是如同幽灵般伫立在原地,好像有一场噩梦正在发生,而他还没有从梦里醒来。 直到萧锦良发来的短信提示音响起,才彻底将左安迪从面前的恍惚中拖拽出来。 萧锦良的保密工作虽然做的到位,总还是被盯着他的同行捉到一些把柄。他们发现萧公子近来少有流连夜场,也不再留宿各大酒店的套房,而是租了一套服务式公寓,大有改邪归正的倾向。萧锦良的住址被对头的杂志曝光出来,左安迪出入时就愈发小心。他不希望临走还给八卦杂志留下什么把柄,到时人在美国,就真的百口莫辩,纠缠不清。 乔正邦后来从宋家源处听到消息,给安迪去了电话。安迪当然也遵守诺言没有透露自己搬出来的真正原因,为此,两人还闹得有些不快。这件事上乔正邦是为宋家源说话的,他只觉得安迪这样不发一言地走开实在不可理喻,在电话里的口气也很不客气,数落的话说多了两句,把左安迪也激恼了,后来更挂断了电话,之后乔正邦再打去,安迪也不再接了。 左安迪之所以生气,其实小半原因是乔正邦的口气太冲,大半倒是故意借了生气的由头避开他。左安迪毕竟不想对着挚友说太多谎话,这太不符合他的处事原则,与宋家源的误会已经让他郁闷难平,要是与乔正邦再继续,他也很难保证自己仍能履行诺言,对此保密。 萧锦良将一切看在眼里,对左安迪也不是不感激的。他们两人是不需要将“谢”字说出口的关系,萧锦良也知道,如果换做是左安迪得病,安迪现在所做的一切他也同样会做到。他这次去美国的行程定得很紧,主要是因为那边有了供肝,要求尽快进行手术。萧锦良的癌症尚在早期,理论上移植成功的几率很大。即便如此,他还是谨慎地将遗嘱都准备妥当。病情既然要瞒着家里人,萧锦良便连遗嘱便也交由左安迪保管。 他给了安迪一个封好的信封,说万一自己醒不过来,就让他按信封里的内容处理自己的遗产。同样的内容在律师楼里也存了一份副本。万一最坏的那个可能成真,萧老先生那里势必是再瞒不住,因此,萧锦良还特地嘱咐左安迪替他多关心自己的父亲。老人家虽然门生遍地,但终究是孤家寡人一个。萧母多年前就已经过身,萧锦良又是公然出柜,秉持单身主义的,对家庭而言始终有所亏欠。 讲到这个,连萧锦良自己都有一丝怅然,说自己虽然不能娶妻,但早知道找个代孕或者领养一个孩子,或许父亲晚年还能有个寄托。只是现在再提这些已有些太晚,他们不是喜欢感慨的人,谈到这些话题也只是点到即止,并没有过多展开。 萧锦良看着安迪将信封小心收起来,心头也有思绪涌动,感慨地道:“对不起。” 安迪诧异地抬头:“为什么突然道歉?” “我知道你和宋家源之间有误会。”萧锦良道,“这两天你心神不宁,我看得出来。但原谅我的自私,我们明早就要飞,现在这样的时候,我不想将这件事张扬开来。” 左安迪看了看他,安慰似的笑了笑:“不,我和他之间不完全是这件事的原因,我们本来也有自己的问题。再说……我也想知道,我们之间的信任到底能有多深。我跟他,究竟能走多远。” “你是想考验他?”萧锦良问。 左安迪苦笑:“或者说是考验我自己更为恰当。” “你怕了吗,andy?”萧锦良看着他,“你以前从没这样胆怯过。” 左安迪有一丝不耐,他不想过多地缠绕在这个令人不快的话题上,反问:“是么,我不觉得。” “虽然你未必愿意听,但我还是想说,世间大部分的感情都是经不起考验的。考验带来的结果,可能远不如初衷那样美好。”萧锦良想起患病以来的一些经历,有感而发。 左安迪问:“这是经验之谈?你的那些情人,他们让你失望了?” “至少你没有令我失望,不是么?”萧锦良笑了笑,“但是andy,不要学我。这是我早就想对你说的。你不是我,不要过和我一样的生活。” “我可没有像你一样自恋。你到底要怎样才肯相信,我不是照着你的模板生活?” 萧锦良怅然道:“你就当我是大限将至,由得我胡言乱语一阵吧。我也实在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一天。刚确诊病情的时候,过去的往事一点点浮现在眼前,我一夜没睡,脑中尽是在回顾过去的几十年。我甚至想过自己要是有机会痊愈,应该怎么度过剩下的人生。” 左安迪好奇道:“你想怎么过?” “我想找你复合。”萧锦良说。 左安迪愣了一下,几乎分不清他是在开玩笑,还是说真的。 萧锦良没让他尴尬太久,径自接下去说道:“记不记得有次你对我说,等到有天年华老去,不再招蜂引蝶,到时候就到我这个避风港来,停靠休憩?” 左安迪记得这话,因而笑道:“可是你拒绝了。” “是,因为你和我太像,我们都是不甘平淡的人,要安稳相守太过困难。我知道需要花多大的精力才能绑住你,所以我不愿意。”萧锦良道,“说到底,是我太自私。不肯付出力气,连勉强自己都不愿意,更不用说来勉强你。” 现在的安迪显然并没有要与萧锦良复合的意思,因此不希望这话题向着更令人尴尬的方向发展下去,于是他避重就轻道:“那就不要勉强……” “不,不是这样的,andy。”萧锦良认真道,“我也以为爱情最美妙的关系是互不勉强,合则来不合则散,没有谁亏欠谁,也没有谁非谁不可。但人活一世,要是连个可以亏欠的人都没有,回过头来想想,岂不是太可悲了?” 分卷阅读80 - 分卷阅读81 左右逢源 作者:日照江南岸 分卷阅读81 “真是讽刺,你过去常说这样做人才够潇洒。” “是,我以为这样潇洒,可潇洒也有它的代价。不用迁就别人,也不需要别人迁就自己。你不觉得这样的生命太冷淡了吗?我常以为在爱中痴缠的人看不穿,谁知道自己到头来连个看不穿的机会也无。没有人会为你的喜怒牵挂,你心中也没有值得留恋的人,过了几十年,还是孑然一身,好像一具透明的空壳,没有灵魂也没有色彩。andy,做人太清醒,有时候并不是一件快乐的事。我常以为所有事都可以自己一个人面对,但原来我错了,这比亏欠别人辛苦得多。孤独,是你一个人面对不了的敌人。” 左安迪知道他是恐惧死亡,来自死神的威胁让他怯懦,也让他害怕孤单。于是安迪上前拍了拍萧锦良的肩膀:“至少还有我在这里与你一起面对。” “可我希望的是一个爱人。”萧锦良悲哀道。 左安迪语滞。 “对不起,这时候同你提这个,真是太自私了。我知道你不会答应我,现在讲这些真是没有意义。我真是在胡言乱语了。”萧锦良自嘲地笑了一下,看上去格外脆弱。正因为平时他总是乐观放达,才显得此时无意流出的刹那怯懦格外令人叹息。 作者有话要说: ☆、第 63 章 “先不要胡思乱想了。等过了眼前这一关自然还有大把时间给你享受人生的。现在要紧的是眼前的治疗,多操无谓的心思又有什么用呢。” 萧锦良点了点头,嘱咐左安迪早些休息,自己也去睡了。安迪见到他卧室的灯光熄灭,自己也回到客房。只是他在床上翻来覆去,却是难以入睡,直到第三次查看手机上的时间,才终于忍耐不住,爬起身来。 安迪出门的时候已是半夜,南方的冬天气温不低,但格外湿冷。左安迪在马路边拢着衣领站了一会,才截到一辆的士。车刚开出一段路,天上就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来。 他也不知为什么会回到自己的公寓楼下,到了目的地也没有下车,只在后座上放下车窗,抬头静静望着面前大厦里熟悉的楼层。 计价器的数字在静默中一点点往上跳,司机在前座等得困倦,打开了收音机,午夜的广播里在放上个世纪的老情歌。怀旧的编曲和深情的唱腔,如今再不复寻。 左安迪的心情也如窗外的细雨,湿冷而阴郁。他知道这种时候宋家源应该已经睡下,公寓的窗内也不会再亮灯,然而见到那扇漆黑的窗户,仍然感觉胸口没来由的窒闷。 这大概就是萧锦良所说的不自由了。或许这对现在的萧锦良来说是最值得羡慕的情绪,有束缚便意味着有牵挂有寄托,然而比起欣喜与满足,与这情绪如影随形的痛楚却才是最真实的。安迪按着隐隐发痛的胸口,甚至有些无所适从,这全然陌生的感觉让他不知所措,让他郁闷,也让他彷徨。 他在的士后座抽完一支烟,到雨停了,就吩咐司机依原路开回去。 的士碾过地上的积水,溅起一长串水花。他们刚刚绕过街角离开,另一辆车却从他们后面驶入同一条道路。不久之后,左安迪公寓的窗户就亮起灯来。 左安迪回到萧锦良的住所楼下,踩着雨后湿润的马路下车。的士安静离开,安迪才发现自己所站的大厦门前有一方干燥的地面。街灯并不十分明亮,马路被两侧彻夜不灭的灯牌照得色彩斑斓,左安迪却一眼就见到那干燥的地上多出了一枚烟头,他鬼使神差地弯腰捡了起来,见到烟头是宋家源抽过的牌子,在原地怔了一怔,便默然把烟头揣进口袋里。 第二天飞机起飞时,天空又再次下起雨来。雨点打在双层玻璃的舷窗上,模糊了外面的景色,赤腊角的山峰和海面都被蒙在灰色的雨幕后面。飞机在震动中攀升,窗外的雨滴被拉扯出细长的水迹,而后飞机穿破云层,在高速的气流和明亮的阳光中,雨珠很快便蒸发消逝了。 一抵达纽约,就是日夜不停地连轴运转。这也令安迪得以暂时搁置脑中的思绪,专心将注意力集中到萧锦良的病情上去。 萧锦良住在医院,术前暂时不需要陪护,因而安迪在医院附近短租了一间酒店式公寓。左安迪一到北美就通知了母亲,趁着萧锦良手术之前自己还有些时间,抽空与她约了见面。左母早年移民加国,一方面是她娘家有亲人已移民过去,另一方面也是贪图清静。谁也想不到早年那样绯闻等身的人现在也会归于平淡,左安迪近年来见到已逾半百的母亲,只觉得对方是气色越来越好了。看得出,那是平静带来的安稳。 母亲从加拿大过来,看望安迪之后还要顺路拜访几位在附近城市定居的朋友。她交游广阔,天南海北总不乏朋友。左安迪光是听母亲讲述自上次分别后的见闻,就花去个半钟头。 轮到安迪说话时,他谈到的多是公事,不然就是乔正邦的一些趣事,也有些关于萧锦良,还有顾嘉乐的消息,甚至周文生他都对母亲提及了,唯独略去了宋家源。 他们母子的关系好像朋友,多年相依为命的经历,让他们在许多事上都不会互相隐瞒。左安迪当年对着母亲出柜都没有遭遇太大阻碍,在这个问题上,他的母亲的确是十分开明的好家长。 “安迪,过两年,妈想回香港住。”左母慢条斯理地品一口茶,对儿子说道。 “怎么突然下这个决定?不是说香港太吵,北美悠闲?再说,你在这边的朋友怎么办?” 左母笑一笑,似是安迪的反应在她预料之中:“刚好我们社区的几对港人移民都要办回流,大家当初赶97潮过来,待了十几年,闷都闷死了。现在第三代都在香港出生,都想回去带孩子玩呢。” 左安迪一脸尴尬:“我可没有孩子给你玩的。” 左母不以为意,轻笑道:“我也想回去陪陪你爸。” 她见安迪愕然,就接下去道:“这里是好,环境清新,邻居也都很善意,没有狗仔天天追在后头,也不用担心忽然在报档上看见那些无中生有的八卦。我待了几年,就几乎忘了在香港的日子是怎么过。你知道么,这里的马路到了夜里安静得很,晚上除了街灯就没有别的灯光。兰桂坊那些五光十色的霓虹,也就是在唐人街还能看到一些影子。但也是完全不同的,总不是香港的味道——我快忘记香港的样子了。” “不是半年前才回去过?” “大概是老了吧。”左母摇摇头,“一天见不到,就不记得了。前几天我去唐人街买了几张明信片,就是香港随处可见的夜景照片。看着上面的大楼,竟都快叫不出名字了。恐怕现在的香港,再过几年就全不认得了。” “不会的,这 分卷阅读81 - 分卷阅读82 左右逢源 作者:日照江南岸 分卷阅读82 也太夸张了。香港这几年哪有变化,维港两岸早就没有地皮起新楼了,现在的大厦不都还是十年前的那批。” “有的,有变化的。”左母固执道,“只是你身在其中,不觉得罢了。我总觉得,待在这里,那些过去的记忆啊经历啊,不知不觉地就都被慢慢洗掉了。去年回去的时候,见到我跟你爸拍拖时去过的糖水铺已经歇业,还有你爸当年的工厂,旧地皮已经翻盖了一座商场……” 左安迪听她说得神伤,不禁叫了一声:“妈……” “安迪,这里什么都好。就是你父亲不在这里啊。”左母难得露出一丝寂寞的神色来。 她过去从来都是风风火火,充实精彩,好像忙碌的生活没给她留下过一丝怀旧的空闲来。但是移居海外后,寂寞终究在生活的缝隙里渗透进来,有一条填不满的裂缝在岁月的敲打中越变越鲜明。 左安迪有些惊讶,他以为母亲也是如萧锦良那样不喜回头的人,但近来接二连三地听到这样的感慨,令他也一时有些恍惚,更不禁担忧起来:“妈,为什么突然这样想?难道你身体查出什么不妥?要真的有什么问题,千万不要瞒我。” “傻瓜。”母亲笑他,“哪有什么问题,有问题我一定第一个跑来找你哭诉。我只有你这一个亲生骨肉,我要对我负责,我绝不会客气的!我啊……就是见到别人少来夫妻老来伴,自己觉得孤独而已。这有什么奇怪吗?” 左安迪沉默了一下,道:“爸已经走了许多年,其实……你也可以再找个伴的。” 左母道:“放心,你妈妈不是没有人追。只不过他们个个都木头木脑,我看他们不是想找妻子,只是想找菲佣罢了。” 左安迪却有些不明白,他一直以为母亲是没有那样非父亲不可的,虽然她坚守了婚姻的承诺,但毕竟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贤妻。他想不通为何在这么多年以后,母亲竟会突然这样深情念旧。 “安迪,妈妈一直没有同你讲。对你爸爸,我其实一直心有亏欠的。”母子连心,左母一眼看出儿子的想法,坦然解释道,“人这一生也许可以爱许多个人,但能相伴到老的,或许只有那么一个。只可惜……当年我并不知道我和你爸爸的缘分会这样浅,我也不知道,原来没有了他,世上一切的感情就也都没有了味道。” 左安迪百感交集:“爸他如果知道,想必也会在泉下感到安慰的。” “他在生时我没能做到,只希望在自己有生之年能多补偿他。以前总想着心里挂念就足够,但是安迪,原来这样是不够的。这几年我出来避也避得够久了。香港这个花花世界每天都有数不尽的话题,现在恐怕早已没人记得我的名字。就算我回去,也不用担心被人盯梢,可以安安心心陪着你爸,时常去看他。你说好不好?” 左安迪见母亲心意已决,便叹了口气道:“好吧,那你决定要回来的时候通知我一声,我会整理好房子等你的。” “真是傻仔,我怎么能同你住一起?”左母斥道,“虽说你的性向同大多数人不一样,但你妈我不是老古板。你总也要找个人一起生活,我不管这个人富贵也好,贫穷也好,你们在一起会争吵也好,还是平淡也好。这都是你们年轻人的生活,我可不想做个不懂得看人眼色的老虔婆!就算我回去,也不会住你那里。你给我安排一套单人的公寓,常常来探我就好。” 左安迪从那话里听出了苗头,总觉得母亲像是知道什么,又不肯明白地点破,唯有含糊其辞道:“妈,其实这些年来我一个人也过的很好。” 左母打断儿子:“这些事,你不用急着下结论。你是我条肠出的,你心里想的什么,是喜是忧,动一动眉毛我就知道。有没有适合的人,只有你自己最明白,外面讲的什么,我也不会信。反正我的身体还健康,也不至于要逼你怎样。但你记住,世上没有什么只赚不赔的买卖,感情都是一样。你要获得,就必须要舍得。不愿意割舍,到最后一样会有遗憾,你母亲我就是最好的例子。别的我也帮不到你什么,只是做母亲的,不希望自己的儿子重蹈自己覆辙罢了。”左母虽然是个女子,个性却诚然是十分潇洒的。她说完看了看手表,发现下一个约会即将迟到,便匆匆与左安迪告别离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人有年度好基友,安迪有年度好妈妈 ☆、第 64 章 左安迪却在餐厅中又坐了一会才离开,他的头脑给母亲的话完全占据了,一些崭新的想法不断冲击着他旧有的防线。那个被坚硬的外壳包裹住的东西,正一点点地从最深处探出脑袋来,好奇地窥探着外面的世界,小心翼翼地观察、试探。 安迪到了纽约这些天,忙碌固然是真的,但也的确是刻意避开了去想香港的一切。他没有打电话,也同样害怕接到宋家源的电话,不论宋家源说“等”还是“不等”,他都无法面对。一段感情能让左安迪如此彷徨迷惑,这还是从没有过的。即便是孤身一人,他也明确感觉到自己身上的变化,他的思想,他的精神,他的全部身心,都与过去不一样了。 离开餐厅,安迪登上黄色的士,对司机随口说了个地址。等到车子在目的地停下,左安迪抬头看了面前高耸的建筑,才意识到自己无意中竟对司机说了宋家源的母校。这地方他从没有来过,虽然安迪之前也曾到过纽约,但过去十多年中他与宋家源都断了联系,根本不知道对方在这里求学。这所学校的名字,还是后来在杂志报道宋家源毕业的消息时安迪才顺便扫到的。 校园古朴而美丽,因已入夜,显得格外宁静。左安迪付过车钱,慢慢在通向校园主楼的小径上踱步。迎面的大草坪上一片冷清,草坪中央有枝繁叶茂的大树,可以想象白天树下聚集了大批学子席地读书的情景。或许宋家源也曾是其中的一员,在课余的时间里捧上一本书,穿着t恤牛仔裤坐在草地上,阳光透过树枝斑斑点点地洒在他身上,让他如同中学时那样,整个人看似安静低调,却无时无刻不散发着与众不同的光芒。 左安迪向身边路过的一对男女学生问了建筑系的位置。他想既然来到这里,总还是想亲眼看看宋家源成长生活过的地方。毕竟宋家源在美国的这十余年,在左安迪眼中近乎一片空白。而除此之外,他对宋家源是无所不知的。 说来奇怪,像宋家这样的身份地位,又加上家庭内部复杂的环境,宋家人一切的生活细节对外界理应是极度保密的。可左安迪却从少年起便了解了宋家源身边的点点滴滴,走进他的内心,了解他的烦恼,清楚他的习惯,明白他的喜好。这一切水到渠成 分卷阅读82 - 分卷阅读83 左右逢源 作者:日照江南岸 分卷阅读83 ,谁也没有追究过事情是如何开始怎样发生。或许他们都太过孤独,年少的心灵禁不起寂寞的打磨,因而需要对方的支持来协助抵挡成长的风暴,而互相陪伴的初衷随着时间的积累也逐渐异化,最终酿成了更醇厚的感情。这是他们都始料未及的,但感情若是可以判断清楚才开始,也便没有冲动一说了。 左安迪沿着别人指导的路线转弯,见到了描述中的大楼。所幸建筑系在夜里仍旧开放,有几扇窗口内依然透出灯光。左安迪走上阶梯,穿过大厅,朝有灯光的走廊踱去。两面的墙上挂了往届毕业生的设计作品,安迪放慢了脚步,一张一张地仔细留意画框中的签名,想看看这里头是否有宋家源的亲笔。 身后的大厅传来脚步和说话的声音,有人从二楼下来,径直向大门走去。听谈话声似乎其中一人已经上了年纪,不像是学生。他们用英文交谈,离得远,左安迪也并不十分听得清。但有一个字是错不了了,那是句称呼,末尾的姓氏是“song”。安迪在静谧的走廊上愣了一下,等他反应过来跟出去,两人却已经上了大楼前的一辆轿车,绝尘而去了。 大楼前的光线不亮,左安迪只见到其中一人的发色是夜一样的黑色,看身形也的确是亚洲人无疑。但他始终无法肯定那是不是宋家源,名字虽然就在口边,但直到对方乘坐的车子驶远也还是没有叫出口。 左安迪伸手到口袋里摸了手机,心中在计算时差,他正在犹豫是否要给乔正邦打电话,手机屏幕却依然巧合地跳出了乔正邦的名字,并大肆震动起来。 左安迪愣了一下,才接起,问道:“阿邦?” “你终于是肯接我电话了……”乔正邦的语调里显然是有埋怨的,“我还以为你去了纽约,就要将香港的一切都抛弃,再不管这边的死活呢。” “你知道在医院不能打手提电话,你打来时刚好我在病房。” “这样说,你就不是有心避开我们咯?”乔正邦试探问道。 “你又想到哪里去?我说过,我到纽约只是待一个多月,等这边的事情忙完,就自然会回来。”左安迪解释道,“你找我找得这样急,是不是公司发生了什么事?” “你担心公司倒是多过担心家源……有我在,公司当然是没问题的。”乔正邦的语气听来有些惆怅,甚至带着一丝哀怨地道,“可是……他的官司今天裁决,你难道不记得了吗?” 左安迪在心中惊了一下,然而他的表情大洋彼端的乔正邦是看不到的。他当然记得宋家源的案子近日就要宣判,但时差一换就搞错了时间,本来还以为是明天,现在给乔正邦一提,左安迪才知道自己算错了日子,记迟了一天。 “你忘记了这个,那一定是连新闻都没有看的了?”乔正邦道。 左安迪记错了时间,自然也没有去查判决结果,于是他急切道:“的确没有。究竟怎么样?结果是怎么样?” “结果啊……”乔正邦叹了口气,道,“家源他,败诉了。法官不承认他提交的那份遗嘱,现在我们全部人都在准备上诉。安迪,你说这气不气人!简直岂有此理!要是现在你在这里,家源他或许还好些……你不知外面那些人有多么势利。哎,家源的压力真是太大了……” 左安迪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关于案情,他最初也还是跟得紧的,知道情况的确棘手。然而后来随着安迪自己工作变忙,宋家源在他面前却是不再详述案件细节了,只是轻描淡写一笔带过,而左安迪也以为他这样云淡风轻,胜诉一定十拿九稳。因而现在听乔正邦说起判决结果,他也是大吃一惊。想来是宋家源担心因案情影响到安迪,才所以故意隐瞒了那些对他不利的情况,好让他专注于自己的事业,不要分心。 左安迪到现在才明白了宋家源的用心,不禁心中一痛,他又联想到之前在宋家源的母校见到的那个身影,于是问:“阿邦,那家源现在是在香港,对么?” “到这个时候,你还问这个!你自己不回来,难道要他飞来美国不成?”乔正邦不知道他说这话的缘由,听左安迪的话只觉得他没将宋家源的官司当一回事,因而忿忿道,“安迪,家源是根本不能出境的!你知不知道,今天案件宣判的同时,律政司已经起诉他伪造和使用虚假文件,现在我正要去陪他办取保候审,他哪里又可能离开香港半步!” 左安迪“啊”了一声,随即说不出话来。事情比他所能想到的要糟糕太多,无所不能如左安迪,竟也一时没了主意。 沉默了一会,安迪问:“家源……他在你旁边吗?” “不,他不在。”乔正邦顿了顿,又道,“安迪,你不能回来吗?有你在他身边,一切恐怕都会好些。” 左安迪迟疑道:“阿邦,我……”萧锦良的病情几乎就要脱口而出,然而他还是咬紧了牙关,忍耐住了。 “是什么性命攸关的事,连这种时刻都不能离开?难道你怕见到我们,怕自己做过什么,对家源不好交代?”乔正邦说着就来了脾气,语气中也带了责备的意思。 左安迪并不想争吵:“阿邦,这是我和他的事。等我回来,一定会亲自解决,只是现在这几天太过关键,这事情性命攸关,我真的不能说走就走……我可以亲自同家源讲,但恐怕他现在已不愿接我的电话……” “我真是不懂你!”乔正邦抛下这一句就把电话挂断了。 左安迪本想让乔正邦告诉自己合适的时间,好给宋家源打通电话。然而他们的通话就这样被单方面切断了,于是他张了张口,也没有了再说下去的余地。 此刻的安迪已没了再逛校园的心思,出了建筑系的大楼径直向校门走去。夜色渐浓,室外的天气似乎更冷了,天空中纷纷扬扬地飘起雪来。圣诞节早已过去,这时的雪只显出冬天的寒冷,既不浪漫也不梦幻。街上的行人因为突如其来的降雪纷纷竖起衣领走避。左安迪漫无目的地向前,直走到手脚被冻得发僵,才想起要截的士。 然而他在街边站了一阵,除了被扑面的冷风进一步夺取体温,根本没见到一辆空车。安迪穿的也并不暖和,这一段路的冷风吸下来只让他头脑昏沉,步履不稳,像是下一秒就能栽倒在街上似的。他知道自己亟需找个地方暂避风雪,抬眼见到不远处有一家招牌亮着的餐厅,便立刻疾步走了过去。 餐厅里几乎满座,扑面的暖气却仍然暖不了安迪的四肢。他默默选了个安静的卡位,抖落身上的雪花,脱去大衣。然后如同一樽木雕般,僵坐在原地。又过了一阵,侍者见他没有反应,终于主动拿着菜单上前为他服务。左安迪胡乱指了几样食物,便继续如灵魂出窍般地坐着。 他的头脑被一个念头占据 分卷阅读83 - 分卷阅读84 左右逢源 作者:日照江南岸 分卷阅读84 了全部容量,令他连一点分心的余地都无。这念头要总结也十分简单,不过就是三个字。然而这三个字也如同左安迪的整个人生那样沉重,甚至沉重得多。因为这三个字,叫做宋家源。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简单讲下后面的走向吧,基本就是安迪打开心扉慢慢说服自己要勇于承担一段长久关系的过程。有破才有立,没有勇气的人慢慢通过外界的刺激和聆听内心的声音而说服了自己并拥有勇气,这样的勇气比无凭无据的诺言要更坚实一些,我是这么想的。这也是在两人确立关系之后再搞一出狗血的原因。 而至于出轨和第三者这种梗,应该基本不会在我的文里出现,因为目前来讲这两者还属于我的雷点。所以换句话说,本故事狗血起来也有限。并且在可预见的未来,我写的所有故事应该都是类似的1v1路线,不存在突然换攻或者受,不会有感情上的背叛,不会有不以爱为出发点的纯渣(找到真爱前除外),以及不预警的情况下应该都是he。当然我们不排除我忽然被打开新世界大门= =bbb,但这个应该也会预警,所以以上承诺还是参考价值的。 ☆、第 65 章 刚坐下,就见到对面有个棕色头发的白人男性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向自己。 “请问……”那人带着满面笑容开口。 左安迪却没什么心情应付搭讪,甚至连好言好语的精力都已经消耗殆尽,只是冷冰冰地摆出一副拒人千里的姿态:“我的同伴很快就到。” 但那人却没有因这话而却步,反而接下去道:“你是……请问你是不是andy?” 左安迪微微蹙眉,他并不认得眼前的人,而以他的记忆力,就算是点头之交也不可能完全没有印象。于是他问:“你认识我?” 那人点头:“呵,我就猜应该是你。抱歉,我们并不认识的。我只是知道你,我们在香港有共同的朋友。在那里的时候,我也在杂志上见过你的照片,所以一看见你,就认出来了。” 左安迪联想到了什么,问:“你说的那位朋友,也是香港人?” “是的,我的朋友姓宋。”那人点点头,“alfred song,宋家源。” 左安迪一怔,宋家源并没有对他提起过眼前的人,出于礼貌,他只有微微点头,冲那人说了句:“幸会。” 那人却十分热情,自我介绍道:“我叫edmond,宋是我的合作伙伴,我们也是校友。那次在香港的餐厅我们曾经见过。不,应该说是我在远处见到过你,当时我们还没有机会认识,你们就离开了。” 左安迪想起那次自己在餐厅碰见freddie后来而中途离开的事,很快回忆起了眼前男人所指的是哪一次经历。他更想到freddie曾说过,宋家源的合作伙伴就是当时由他介绍而认识,对此宋家源也没有否认,那么看来,眼前这位竟就是要同宋家源一起竞标深圳项目的伙伴了。 于是左安迪回道:“认不认识我又有什么关系,你的另一位朋友freddie不是一样为你引荐了宋家源认识?” edmond愣了一下:“我想你可能误会了什么吧。虽然当天我的确在场,可是并没有来得及被介绍认识宋,他就离开了。我连他的联系方式都没能拿到呢!还是后来在杂志上见到你们的报道,看到他的简历,才发现我们竟毕业自同一间学校。我联络了以前的教授拿到他的联系方式,这才能够与他取得联系。刚才我还回学校探望了恩师,没有想到你也在学校附近,真是上帝制造的美妙巧合!” “这么说……你和他并不是通过freddie介绍认识……” edmond笑着接口:“当然不是,虽然我们都与freddie有过交集,但我能联系上他,是多亏了那篇报道。说起来,跟你倒是有些关系。” 左安迪这时也不觉得freddie说假话可恨,只是忽然惊觉自己怎么会这样愚蠢。freddie那天是一时气急所以信口开河,自己在表面上装得不信,心里却有六七成是当了真。本来这件事就有巧合的成分在其中,后来宋家源虽对freddie的说法所否认,但他越是辩解,左安迪就越是怀疑,最后鬼使神差地,反而将freddie的说辞信了个十足十。 他联想到后来自己在生日的时候拒绝求婚,想到宋家源见到萧锦良时发生的误会,以及临走的前一夜……然而现在即便后悔也于事无补了,这事虽是两人矛盾的导火索,但并不是根本的症结所在。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诸如此类的事件所累积起来的误会才是导致两人关系陷入僵局的根本。说到底,左安迪知道这一切还是因为自己不够信任宋家源,更不信任他自己。 左安迪此刻觉得心头五味杂陈,一时忘了面前还有人,对方又说了些什么,他也是充耳不闻。 对面的男人见左安迪心不在焉,当他无心细谈,又寒暄了两句,便同他告别:“很高兴见到你。我的朋友回来了,我该回去了。” 左安迪有些恍惚地应了一声,顺着那人离开的方向看去,却见那张空荡的桌子现在坐了个男人。他定了神细看,从那人的衣着认出对方正是自己刚刚在建筑系校舍里见到过的人。左安迪还记得那医生称呼是“song”,心里莫名一震,便推开椅子走了过去。 “阿康?”看到那人的长相,左安迪不禁叫出声来。 他起初以为自己听到的那声“song”是在称呼宋家源,现在见到面前的人才知道,那一声称呼,叫的根本是宋家康。 宋家康似乎也很意外会在这里见到他,不由脱口而出:“andy?” edmond看了看两人的神情,意外道:“你们……难道也认识吗?” 左安迪面对着edmond,双眼却一瞬不瞬地看着宋家康,回答道:“是的,我一直在找他……你能告诉我,他为什么会同你在一起,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吗?” edmond道:“哦,这样吗?我与康是来纽约谈生意的。” “生意?你们?”左安迪皱一皱眉,在他的理解里,edmond与宋家有关的生意应该只有沿用环保城计划的深圳项目竞标而已。他知道宋家源与母校学院合作开设了一间公司,而负责中东项目整体开发的是之前由他主管的宋氏集团下属纽约公司。这一切说什么都与宋家康扯不上关系。 edmond点头:“那个环保城计划,alfred有对你提过吗?现在全面移交给康负责了。” 左安迪移目去看宋家康,像是等待他给一个解释。 宋家康一脸平静,他似 分卷阅读84 - 分卷阅读85 左右逢源 作者:日照江南岸 分卷阅读85 乎知道左安迪怀疑的是什么,后者的眼神仿佛在质问他为何会接手宋家源的生意,这中间同罗瑶是不是有关系。两人自上次的不欢而散之后再也没有过接触,在这里乍然相逢,已有许多事都不再一样了。宋家康现在的身份不同往日,对与左安迪而言不再是那个毫无威胁的后辈,有了这层隔膜,两人的对话也不再像从前一样轻松随意。 左安迪充满防备,宋家康却十分镇定,他也不急于辩解,只是反问:“在这里见到我,很惊讶吧?” “我托了许多朋友打听你的消息。”左安迪如实说道,语气也十分诚恳,“阿康,之前的事情你要是怪我,我并不觉得冤枉,也一直想找个机会同你好好道歉。我们之间的恩怨是我们的问题,就算你再听不进我的话都好,我还是想劝你一句,就算你恨我和家源,也不要因此就偏帮罗瑶。要知道,她根本不是真心待你,这么多年来她只不过在扮演一个姐姐的角色,这一点你要看清楚。” 宋家康低下头去:“我看得很清楚……” “罗瑶对你好也都是别有用心的,过去她这样都不过是想邀功,是在演戏。”左安迪道。 “我明白,从一开始就没有人是真心待我,真心关怀我。”宋家康道,“一切都是假的,都是骗人的。真心待我的那个早已经不在人世了。这一切我都没有忘记,andy,不用你特意提醒……” 左安迪本意并不是想揭他伤疤,见宋家康语气落寞,对戳到他痛处也有些抱歉:“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劝你……” “谢谢你的规劝,”宋家康打断他,青年此刻的眼神已与过去有明显的不同,经历世情的骤变让他更为成熟,也更加沉稳,“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我从没有想过自己会经历这些,我真的……毫无准备。我曾想过,哪怕能早一天知道父亲就在眼前,就算让我折寿也愿意。可后来我又想到,父亲命不久矣,难道他自己不知么。他既然知道,仍然是要瞒着我,那是为什么呢?他死前那么想见家源哥,我就在他眼前,他却不愿听我叫他一声父亲,这又是为什么呢?” 左安迪没有想过这些,他只想到宋家康会因为憎恨自己和宋家源而被罗瑶笼络,却全没想过,其实与仇恨相比,宋家康更无法释怀的是无法与生父相认的遗憾。在宋家康的眼里,始终最放不下的仍是这个隐瞒了他二十多年的真相,父子想见却不能相认,比起宋左二人对他的欺骗,更令人痛苦万分。 只听宋家康接下去道:“说到底,还是因为家源哥才是他最重视的儿子啊。不论这是因为愧疚、悔恨还是其他,父亲眼中最重视的,就只有他。可是,你们却连回来看他一眼都不肯,非要让他含恨而终才肯解气。所以我好恨!我恨宋家源他有机会却不肯好好珍惜,我恨你敷衍拖延不愿对我坦白,我恨姐姐到最后一刻还对我演戏。可是我最最恨的,还是我自己!我在宋家生活了近二十年,父亲对我不可谓不关心。可是他对我越好,我就感觉到惶恐,我不喜欢,也不习惯。还为了那所谓的尊严,不顾大家的劝阻坚持要搬出去。我根本不知道当时他是怎么想的,也不晓得这一走之后我们就再也没有共处的机会……” “阿康……”左安迪忽然觉得自己已没有立场再说任何安慰的话,宋家康所遭遇的一切已不是他肤浅的几句话所能够抚平。 “我知道,你很好奇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宋家康的语气渐渐稳定下来,定定看着左安迪道,“我会来纽约,是因为宋家源要我全权代理他的股东权益。” “他已经去找过你?”左安迪有些意外。 宋家康点头:“他找到我,告诉我他有官司在身,没办法亲身出来主持项目的大局。而你又恰好不见踪影,整个宋家只剩下我才能保住宋氏的产业。” 左安迪听了,却很能理解宋家源的做法:“你与罗瑶做了姐弟这么多年,说起最了解她的人,非你莫属。一旦宋氏的财产落到她手上,你能猜到她会怎样处理。宋家祈年纪还小,而罗瑶自己又没有管理公司的能力,要是大权落在她手上,最有可能的结果就是立即变卖股份兑现。到时候宋氏分崩离析,你父亲多年辛苦拼搏下来的基业会很快毁于一旦。” 宋家康对安迪的猜测没有否认。不仅如此,以他对罗瑶的了解,结局可能只会更加糟糕。罗瑶很可能为了防止宋家源反扑,在集团内部掀起内斗,分分钟为了彻底搞垮宋家源而牺牲宋氏利益,而在这其中,大有前景的纽约公司就会成为首当其冲的陪葬品。 “我真的好恨,为什么我会姓宋!” 宋家康苦笑一声,道,“要是我根本就姓罗,或者就可以狠心上庭,来指证你们,让这场闹剧早日收场,分出胜负。” “不,不会的。即便你真的姓罗,你也不会这样做。明知是错的,却还是一意孤行,罔顾事实真相,你不是这种人,我相信自己的眼睛。”左安迪肯定道。 宋家康自嘲地笑了一下:“是么?怎么看起来你比我还要了解我自己。” 左安迪道:“其实你也早有所觉了,不是么?” 作者有话要说: ☆、第 66 章 宋家康愣了一下,仿佛没有听清那句话,只是茫然地看着左安迪。 左安迪顿了一顿,接下去道:“不论你是不是姓宋,你都是你。你不是任何人的附属品,也没必要为别人的错误买单。做你认为对的事,选择你认为正确的选择。要是家源不信任你,他也不会来找你。如果我没猜错,他其实一开始就想将公司委托给你的,跟我是否在他身边并没有关系。我不在还有阿邦在,可是他也没有找乔正邦,那是因为你才是适合的人选。他知道你不会辜负他,而你也的确没有,对不对?” 宋家康听了左安迪这一番话,沉吟了一下,说道:“项目已经基本落实,明天晚上待所有的资料到手后,就可以回香港筹备新公司和竞标的细节了。” 左安迪闻言微笑:“他果然是没有看错人的。” “可是你呢?”宋家康突然抬起眼,问话有些咄咄逼人。 左安迪怔了一怔。 “他初审败诉,现在已成了被告。要是接下去的官司继续打输,分分钟就要进监狱。这种时候,你为什么不在他身边呢?” 宋家康问得直白,左安迪竟一时找不到借口。 然而宋家康似乎并不打算放弃,不依不饶道:“你自己也说,现在是十分关键的时刻。但在这样的时候,为什么你会在千里之外的纽约?” “我……”左安迪难免有一丝心虚,刚才他是那么地振振有词,现在却语塞起来,胸口似 分卷阅读85 - 分卷阅读86 左右逢源 作者:日照江南岸 分卷阅读86 有一柄锐器顶住,锋利的尖端顶穿了厚重的外壳,透出凛冽的寒光来。 半晌,那刺痛终于穿透了胸膛,一切好像豁然开朗了,安迪蓦地仰起脸,道:“要是我回去,你能不能帮他上庭?” “上庭?你要我指证……指证我姐姐么?”宋家康像是丝毫没有考虑过这个可能性,一口拒绝,“不,我是绝不会出庭的,姐姐虽然与我并无血缘,但二十多年来毕竟对我不薄。真情也好假意也罢,我都对她感恩。不能在这件事上帮助她已经让我内疚,再要让我反戈相向更是绝无可能。” “可是如你所说,要是输了官司,家源会有牢狱之灾的!” “可是凭我一个人的证词又左右得了什么!我在这里,并不是因为我同他有什么血缘关系,是因为这个让我又恨又怨的姓!如果可以,我真的不愿意姓宋,你忘了他母亲对我生母做过什么!” “可是……阿康,上一辈的事,与家源毫无关系。” 宋家康道:“andy,要是你真想为他做些什么,就自己为他做。我不是你的木偶,不能代替你弥补你心里的遗憾。” 左安迪一怔,宋家康一语道出他心中症结。以往的安迪心思虽不能谓深沉,但总不至于七情上面,谁料到现在连区区宋家康都能一眼看透他的心思,若还说他没乱阵脚,那可真是明眼说瞎话了。 宋家康顿了一下,见左安迪反应窘迫,也不是真想这样奚落他,便道:“你要是真的还想为他做些什么,为自己买张机票就可以。你的支持,大概比什么都重要的。”说罢他便站起身,与edmond又交代了几句。他们本来就已经用完餐,edmond过来同左安迪道了别,两人便结伴离去了。 安迪点的菜品刚刚上桌,然而他对着面前热腾腾的食物却没有兴致,掏出了纸币放在桌上,便也转身离开了。 街道上空仍飘着雪,鹅毛般的雪花纷纷扬扬,它们飘落的姿态如一个拉长的慢动作镜头。左安迪在这一个镜头里穿行,周围的路人都成了布景。路沿和街转角的热狗档上已经积了薄薄一层白纱般的雪。左安迪见到自己呼出的空气凝成了白雾,莫名就想起了那一个温暖的口袋。他的手曾被另一只手紧握着,放进那口袋里,而后从指尖到手臂,最后乃至整个人,都被这一个口袋传来的热量所温暖了。 这并不是左安迪第一次孤身一人行走在异乡,在过去的十余年中,他曾穿越过世界各个城市的街道,也独自面对各种突发的状况。然而从没有哪次好像现在这样,让他忽然感觉到惶恐与寒冷,体会到周遭的陌生,以及对前路的恐惧。脚下每迈出一步都变得愈发艰难,彻骨的寒冷从脚底透上来。左安迪忽然发觉,他像被一股巨大的压力束缚着。没有了宋家源在身边,这压力非但没有减小,反倒成倍地扩大起来,好像一根拉长了的绳索,距离越远,勒得他越紧,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 然后,在这巨大的压力之下,胸腔中的裂缝越开越大。终于,那个包裹住他心脏的坚硬外壳轰然一声,碎裂开来。 眼前豁然开朗。左安迪抬头看着前路,眼前一片模糊,然而心中却一片清明。他这才明白,自己害怕的是什么,需要的又是什么。 原来他一直都误会了,宋家源对他而言根本不是负担。怕辜负了他,才是安迪的负担。 但这负担再深重,他都顾及不了了。宋家源已经是他生命的一部分,不可分割,无法忽视,甚至由不得他来选择。他是他生命中的一则既定事实,无论安迪多么想否定怀疑拒绝逃避,这事实都在那里。要是他们没有重遇,安迪还可以选择继续逃避下去,沉浸在他为自己准备的假象之下,学着萧锦良教给他的那套方法保护自己。然而命运没有给他这样的机会,他们终于还是遇上了。而左安迪知道,他已经没有借口再逃避。 他想回到宋家源的身边,想告诉他,他愿意。是的,他愿意同他结婚,他愿意冒险。哪怕这是一种不顾后果的自私,但左安迪愿意尝试。他想告诉宋家源,他会尽力,因为这承诺太重,他不曾经历,所以一开始他害怕了胆怯了。然而现在这一切的害怕他都再顾不上,失去宋家源的恐惧胜过了一切。现在他只希望宋家源能如同之前那样,继续为他保留这一个尝试的机会,不要将留给他的那道门关上。 然而想到这里,左安迪的脚步却停下了。在他的想象中,仍是存在着那么一个机会的,可在宋家源的认识中如何,他却没有把握了。左安迪只是忽然想到一种可能,他想也许那个属于自己的机会早就已经不复存在,他对宋家源的拒绝是那么的不留情面,他转身离开的那道门,即便再回去也没有人在里面了。 雪片在安迪的外套和头发上积聚,他的脸和手都冻得发红,良久,他伸出冻红的手指打开了手机,用信用卡为自己定了两个小时后的航班。 萧锦良的手术安排在两天后,十五个小时去十五个小时回,剩下三个小时往返市区,或许来得及匆匆一面。 左安迪在心中来回盘算着行程和路线,生怕因为安排失误而导致两人错过。这样的忧心不知为何总是挥之不去,左安迪为这潜意识的不祥预感而不安,不禁在心底反复思索。忽然间,他一个激灵记起,自己现在所作的根本同十多年前的宋家源一样!当年的宋家源也是不发一言离开,而后又不远千里地回来,但是他回来见到的,却是左安迪同萧锦良会面的一幕。所以他又离开,带着遗憾,一走就是十年。 安迪终于可以想象,这十年来他是怎样度过的。 命运像跟他们开了一个玩笑,竟让十年前的一幕在今天重演。同样的剧本,同样的主演,只不过调换了两个人的角色,让他们体验到彼此当时的心境,再经历一次同样的考验。 究竟是幸运抑或是不幸,都尚未可知。只是左安迪知道,这一次,可能是他们最后一次机会了。 手机在手里震动起来。安迪看见上面的来电是一串本地电话,怔了一下,才想起来是萧锦良待的医院电话号码。 作者有话要说:  加班到快10点,在公司里更完现在回家~ ☆、第 67 章 “左先生,萧先生的身体状况有一些恶化,主刀医生决定提前实施手术,麻烦您尽快赶到医院协助我们完成术前准备。” 电话那一端护士说着流利的英语、口齿清晰,语气镇定,然而左安迪的心脏却被那串语句背后的含义而重击了一下,不安地跳动起来。身体恶化到要改变手术时间,显然不是常见的情况。他挂掉电话便拢了拢大衣,加紧脚步跑向街口,伸手截停一架黄色的士,拉开车门就朝医院匆匆赶去。 分卷阅读86 - 分卷阅读87 左右逢源 作者:日照江南岸 分卷阅读87 手术室外的灯光苍白而明亮。医院内有暖气,并不寒冷,早前落在左安迪外套上的雪早已经化成水又蒸发在空气中了。走道上的医生护士们在紧闭的手术室大门前穿行,忙碌中的人们没有功夫留意坐在一边等待的左安迪,他像是待在一个被无形隔离的空间里,屏蔽掉了周遭一切噪音,只是默默地,等待着萧锦良从手术室内出来。 安迪手里握着萧锦良先前交给他的一只大号信封,里面包含了万一手术失败,后续需要处理的一切事宜,包括如何联系萧老爷子,怎样分配萧锦良的遗产,以及如何安置他手下的几间报纸杂志出版社等等。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左安迪到医院时,萧锦良已经昏迷了。护士递了一堆文件让他签,又交给他这一个沉甸甸的大信封。安迪对信封里的内容一点也不好奇,如果可能,他甚至希望自己永远不要打开。 那个曾对他说“人生最重要是开心”的萧锦良太不适合这样的结局。像他这样的传说是不应该倒下的,被病魔折磨得憔悴沧桑已经不符合他的形象,从他对安迪宣布得肝癌的那一刻起,一切就好像是一出换错了剧本的电影,朝着与之前截然相反的情节飞速滑行。左安迪还不习惯从萧锦良的脸上看到脆弱的表情,不论在香港还是在纽约,他们也总对那个消极的可能性避而不谈。但安迪是知道的,手术失败的可能性一直都存在。无论什么样的手术都终究有风险,进了那扇门,谁都不能保证可以醒着出来。 而今,萧锦良安静地躺在门的另一边,如一块生肉置在砧板之上,任凭命运无情地宰割。 左安迪在走廊上思绪飞转,他想起早年两人初次见面时,萧锦良问自己的那一句话。他问蹲在父亲墓前的安迪:“你甘心吗?”左安迪那时才明白自己不甘心被命运轻易打倒的人生。当他跟着萧锦良走出去,领略到外面世界的精彩,安迪也以为自己的人生终于找对了方向,他的余生都将循着这条道路而去了。然而萧锦良在临走那一夜的话却仿佛在告诉他,这条路是错的,连他自己都后悔了。这样游戏人间的活法并不是毫无遗憾,人生中有什么东西,并且是极其重要且珍贵的东西,他们都错过了。 安迪好像一下看见了自己的终点,而他发现那个结局,却并不是他想要的。 那个结局里并没有宋家源,只有一个孤零零自己。一想到此,左安迪就感觉到莫名空虚和恐惧。他甚至宁愿那个躺在手术台上的人是自己,这样他就不用怀着忐忑猜测着未来,也不用在想到悲观的结局时感到绝望难捱。即便是在麻药的作用下毫无痛苦地离开人世,也好过此刻的束手无策、一筹莫展。 走廊上经过的医生和护士纷纷投来诧异的目光,然而他们各有各的职责,那眼神也只如蜻蜓点水般在他面上扫过。左安迪抬手触到自己眼角,发现指尖濡湿一片。他想难怪这些人的眼神会透出异样,面前手术室的灯依然亮着,他却哭得好似已经预见了悲剧,仿佛那里面是一场徒劳的鏖战,绝望透过了大门向他传来。 左安迪对自己的失态十分愧疚,他知道这眼泪并不是为了萧锦良而落。他甚至已经后悔跟着萧锦良来到纽约,后悔为了遵守那个诺言而瞒着宋家源。这样的自私令他惊讶,然而真有些事情是会有这样强大而霸道的魔力的,那力量令人变得自私、情绪化,变得成天只想着一件事一个人,甚至忘记了身边的其他。 手术室外的指示灯熄灭,医生走出来。左安迪擦干眼泪迎上去,不等医生拉下口罩就着急地问情况如何。医生十分平静,然而也有着这种场合下该有的郑重和严肃。他缓缓摇了摇头,对左安迪道:“i’m very sorry…” 接下去医生说了什么左安迪也听不到了。他只觉得一片茫然,头脑中轰的一声,像是失去了意识,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也什么颜色都看不到。一切的委屈和坚持都失去了意义,这段时间他是如何地忍耐着遵守那一个诺言,如何在心里劝服自己要继续,到头来却没有得到一点回报,上天就好像是存心要戏弄他们,给了一个虚假的希望引诱他们押上全部注码,然而却在揭盅的时刻收走了他们全部身家,将他们从里到外掏了个干净。 震惊中,有人上来唤他。左安迪只感觉到茫然一片中有个朦胧的声音隔着厚重的布幔般,在远处叫他。叫声持续了一会,他才听真切了,猛地一个激灵,从混沌里清醒过来,却发觉自己仍是坐在走廊的长椅上。面前一位金发碧眼的护士正在叫他——刚才那一切居然都是梦境,手术历时十个个多小时,他不吃不喝地坐在外面,最后竟是疲倦到睡着了。 护士冲他指指手术室大门,只见上面指示手术中的灯光暗下,带着口罩的医生出来,神情和梦中如出一辙。 左安迪惴惴地上前,暗暗掐了自己一下,确信这次不是梦境了,却又担心自己会听到梦中一样的对白。医生把自己的口罩揭开,脸上却是挂着一抹微笑,他的嗓音也是轻快的:“手术非常成功,再过一个多小时病人的麻醉就会退去,你可以到病房等他。” 在经历过先前的梦境之后,有一刹那左安迪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直到再一次与医生确认过结果,他才匆匆道了谢向病房去了。 十多小时的等待十分漫长,接下来的个余小时却很快过去。当萧锦良被推进病房时,麻药的作用已经退去,他半眯着双眼,嘴上仍罩着呼吸器,双眼却能准确地找到左安迪,努力对他做出一个“谢谢”的嘴型。 之前这两个字没说出口,并非因为没有必要,而是太过沉重。他们刻意将这一切淡化,做出并不在乎的表象,其实彼此都是心照不宣的。两人经历过这样一场生死大关,灵魂也仿佛是得到一次洗练,世界在萧锦良的眼里从此都不再一样。 而对左安迪来说,又何尝不是如此。他仿佛也从萧锦良死而复生的奇迹里得到了勇气,从今而后,再怎样的刀山火海,都不能再叫他怯懦和却步了。 萧锦良带着氧气罩,手极缓慢地从被子下伸出来,迟钝地弯起一指,冲左安迪指点着。安迪探过去,萧锦良的手指也跟着移动。于是安迪明白了他在指的东西,是自己手里紧抓的信封。 “你要这个?”左安迪扬了扬那几乎被他揉烂的大信封,里面封了关于处理萧锦良身后事的所有资料,“我没有打开过,还给你。” 萧锦良却闭上眼睛缓缓摇头,他动了动嘴唇,氧气罩内立即被蒙了层薄薄的雾气。左安迪认真看他口型,有些诧异地反问:“打开?” 萧锦良点头。 安迪犹豫了一下,终于打开。纸袋里是厚厚一叠文件,安迪拿出来一一放在床头柜上,直到 分卷阅读87 - 分卷阅读88 左右逢源 作者:日照江南岸 分卷阅读88 信封掏空了,萧锦良却仍是伸直了手指,像是还没见到他要的东西。 “你究竟要拿什么?”左安迪不解。 萧锦良的麻药只退了大半,口齿还很含混,忍着伤疤上渐渐深切的痛楚,用力道:“里……面……” 左安迪只有倒转那个大信封,给他看里面确实空无一物。可他才一翻转,就有什么细小的金属物件跌了出来,落下的速度太快,肉眼几乎捕捉不到。左安迪弯下腰在地上寻找了半天,才捡起那个物件——是一枚铂金指环。 左安迪想起来,这是十多年前自己送给萧锦良的戒指。他不知道这个时候萧锦良让自己看戒指是什么用意,只是疑惑地去看萧锦良的眼睛。只听萧锦良反应迟缓地动着嘴唇,说:“里面,有……信……给你……” 左安迪去翻床头柜上堆的文件,见到只有最后一张是手写的文稿,上款是andy,便知道那是萧锦良写给自己的信了。他拿来读,才看到一半,双手便微微颤抖,忍不住去看萧锦良的表情。 萧锦良躺在床上,也不能如何动作,只是努力微笑了一下,说:“谢谢……你……” 左安迪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原不该在这个时候离开的,但萧锦良像明白他的犹豫,又鼓励似的点点头。于是左安迪便握紧了那封信和戒指,探身上前轻轻拥抱他一下,而后在原地顿了顿,转身一阵风似的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还是加班到9点多了……qaq ☆、第 68 章 引擎的轰鸣声在机场上隆隆作响。飞机几乎满座,值机结束的广播在机场内响起,其中有一遍是粤语——这一班是飞往香港的航班,再过五分钟,预定的起飞时间就要到了。 宋家康在座位上,透过舷窗向外望,他在纽约的公事已毕,然而他遥望着外面的夜幕,却仍像有什么未竟的心愿,令他不能放下心中的期待。 空姐在舱门口向外看了看。时间将到,她准备关上舱门。然而就在舱门几乎合上的刹那,备餐室的电话响起,空姐接起电话,互相间快速地喊了几声,有人去暂停了舱门的动作,那一道窄门再次缓缓打开。 这一次,剩下的最后一名旅客从那道门口进来,带着一脸归心如箭和风尘仆仆,终于登上了归程的旅途。宋家康看着那个人在自己身边的座位坐下,很快,飞机就移动起来,滑向跑道。 夜幕悄然落下,笔直跑道的两侧亮起清晰的指示灯。飞机在接到塔台的指令后开始滑行,一机数百人便在那隆隆的震动声中向着远在地球另一端的拥挤城市进发。 也许那里并不宜居,很多时候噪音也经常超标。但它之所以令人流连并不完全因为繁华,因为在那个地方,有某些人温暖的家,以及会在家中等待的,温暖的人。 这个家可以不用很大,有两个人在里面的时候,甚至常常需要迁就忍让,不小心的时候还会产生碰撞摩擦。但像这样狭小的空间若只剩下了一个人,却往往又会变得空空荡荡,让一切的寂寞与思念都大幅膨胀。 独自在香港的日子,宋家源每天都过得紧张忙碌。也许压力是令人忘记孤独的最佳良药,他每天回到家也都是晚上。房子里没有别人,宋家源便不再下厨,在外面和李律师商讨完案情,吃过饭了才回来,到家几乎是倒头就睡,因此时间也过得特别快。快到在旁人看来,宋家源根本没有多余的功夫来忧愁,光是每天谈论案情寻找对策已经占去他全副精力。这样的节奏看得乔正邦在边上只是悲喜交加,悲的是他这样重担在肩自己无法分担,喜的是他竟没有精力去提安迪的问题——至少表面看来没有。 也许是宋家源经历过太多,现在的官司并不能乱他阵脚。罗瑶的决心和能力都是令人叹为观止的,可见她忍辱负重十数年全是为了今日一役。之前的审判宋家源也不知她从哪里纠集来这么多证人,连家里的菲佣居然也被她拉出来作证,口口声声说宋伯年是看到儿子的绯闻报道时突发中风倒下的,由此将害死宋伯年的罪责推到宋家源的头上。 然而最最重磅的证据还是那份来自笔迹专家的证词,宋伯年更新的那份遗嘱因为在重病之中签署,字迹很难辨认,即便再权威的专家也不能百分百断定笔迹真伪。于是这就成了罗瑶一方死咬不放的依据,而法官最后的判决就因此更倚重关于双方动机的证供。 宋家父子的关系之僵,几乎是人尽皆知的。要从动机入手推翻宋家源篡改遗书的说法胜算渺茫。上诉庭很快就要开庭,乔正邦这阵子也天天与宋家源在一起,一方面竭尽全力能帮就帮,另一方面也怕他因为孤家寡人而对安迪迁怒失望。 乔正邦嘴上对着安迪牢骚满腹,但陪着宋家源时又见缝插针地为安迪说话。其实宋家源和左安迪都是他最好的朋友,哪怕还有一丝可能,他都不希望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决裂。他这样用心良苦,宋家源不会看不出来。然而他对乔正邦的苦口婆心却是缺乏反应,每逢谈到相关话题,总是一笔揭过,既没有显出愤慨,也并不愿意表态,反倒像是有心回避。宋家源心思深沉,乔正邦也琢磨不透,只是怕自己说得太多适得其反,并不敢过分追问,一面小心翼翼地观察,一面不停寻找让两人弥合的机会。 这天上午,乔正邦与宋家源本来约好在李律师的事务所碰面,约定时间还没到,乔正邦就风风火火地推门进来。他手里抓了份当日出版的八卦周刊,喜上眉梢地大叫:“家源,你看了报道没有?你看了报道没有?” 宋家源显然是被他的嗓门怔了一下,一脸茫然:“什么报道?” 乔正邦跑得急,正有些气喘,此时也顾不上休息,把杂志封面高高伸到宋家源面前,简直恨不得贴到他眼前,语气激动:“原来他去纽约是有原因的,是萧锦良得了肝癌,安迪是陪他去纽约治疗的!我们误会他了!你听见没有,原来这是一场误会啊!” 萧锦良的治疗获得成功,便没有再像以往那样封锁消息。在安迪降落的当天,关于萧锦良病情的消息也同时落地,在这个小小的城市瞬间扩散开来。 宋家源看了眼乔正邦手持的杂志封面,神色有些古怪,他的脸色没有显出多少惊讶,甚至称得上平静,连回答的口气也十分克制,语气淡然道:“阿邦,我没有误会。” 乔正邦却因为他的平淡而慌张了,这与他预想中误会解开的皆大欢喜完全不同。他原本准备了无数煽情的说辞,想说在这件事上安迪多么情有可原,老天爷是多么的造化弄人,他甚至还准备痛骂自己没有头脑,对安迪缺乏信任,想旁敲侧击地提醒宋家源不必再对这件事耿耿于怀, 分卷阅读88 - 分卷阅读89 左右逢源 作者:日照江南岸 分卷阅读89 然而面对宋家源如此平静的反应,这些话却全说不出口了。向来口齿伶俐的乔大少如同个哑巴一般,愣愣地看着宋家源,脑中一片空白,竟找不出半个恰当的字来。 没有误会,即是说,见没见到这条新闻,结果都是一样的,不会改变的,完全相同的。 乔正邦只觉得恨不得自己从没见到过这条新闻,这样还不至于对他们的关系如此绝望,还不至于要宋家源当面把这话对自己讲出来。 正在乔正邦懊恼万分的时候,宋家源沉吟了一下,说道:“阿邦,抱歉今天的计划有些改变,我和李律师要询问证人,能请你回避一下么?” 乔正邦略感意外,在开口询问之前,他探头见到内间的会议室里还有几个人,也许就是宋家源所说的证人。他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宋家源要自己回避的理由,眼见宋家源的态度十分坚决,甚至亲自探过身来逐客。乔正邦当然没有借口再留,唯有悻悻地留下杂志,嘱咐宋家源仔细看看,才不情不愿地走了。 刚出律师事务所的大门,乔正邦便接到通电话,手机屏幕上直接显示了来电人姓名,那名字太久没有出现过,以至于乔正邦乍一看到还以为自己眼花。等到他接起电话,听到话筒那头传来的熟悉声音,才知道自己没有看错,欣慰之余,却又不知该不该在语气中流露惋惜。因为无论如何,他都觉得现在这时机已经太晚了。 “你总算回来了,安迪。”乔正邦依约来到见面地点,见到桌对面的左安迪一脸憔悴,显然是下了飞机马不停蹄便约自己见面,一时真不忍心将心中的忧虑告诉他。 他想到之前自己对安迪说过的重话,又觉得安迪的确是有苦衷的,况且被冤枉又不是为了自己,萧锦良发生这样的事情,他多半是为了义气。如此一想,乔正邦便只是为他惋惜,更不知如何开始话题了。 左安迪除了在萧锦良的手术室外眯过一会,已接近三天没有合眼,这时对乔正邦的神情也缺乏往常应有的观察,只是心急如焚地劈头就问:“阿邦,家源他怎么样了?” 乔正邦一句话噎在喉咙口,觉得要回答好这个问题太困难,犹豫了一下,反问道:“反正……算不上‘好’啦……” 左安迪蹙了蹙眉,道:“我……想见他。他不在家,电话也没开。” “他在律师楼,可能是不方便被打搅,所以关了电话……” 乔正邦道,“案子正在关键时刻,有太多事情需要家源操心,没有时间是很正常的,你别担心。” 左安迪道:“我去美国的事……” 乔正邦打断他:“我都知道了,今天的报纸同杂志统统报道了。不过家源还没看到,我想等他明白过来,也会谅解的。你知道现在这时间多么关键,我想我们还是,额……先不要去打搅他为好……” 乔正邦只觉得无论对着宋家源还是左安迪,自己都说不出任何像样的谎话。他们三个对彼此都太过熟悉,也太过知根知底。然而即便这谎话心虚得连他自己都无法相信,也好过直接对着安迪说,家源不愿意原谅你,我看你没希望了。这好比在他心上直直插上一刀,实在太暴力,也太残忍。 “阿邦,我有一个想法。”左安迪像是对乔正邦的谎言充耳不闻,他的双眼中除了满布的血丝,还有前所未有的坚持。 乔正邦问:“什么想法?” “我想向他求婚。”左安迪平静道。 作者有话要说: ☆、第 69 章 “哈?”乔正邦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大张着嘴,像看一个外星人似的看着左安迪,那表情明摆着是在说,你认真的? “我是认真的。”左安迪坦然道,“这些天,我想得很清楚,也很透彻。以前我怕,但怕的都是未来的事,既然是未来,那就没有定论,也没有绝对。现在我已想通了,未来便交给未来去考虑,现在不踏出一步,就永远没有未来的。阿邦,你会撑我吗?” 乔正邦听得瞠目结舌,勉强反应过来,结巴着道:“当、当然撑啊!只是……你要我怎么撑呢?” 左安迪道:“我已经想好了,只是想劳烦你帮手。” 乔正邦正在心中矛盾要如何给安迪一些心理准备,稀里糊涂地就被推上了车,然后又稀里糊涂地沿着左安迪的指示,把车子驶去了自己从没去过的偏远围村。 这地方左安迪只来过一次,但路线却记得清楚,宋家源的工作室在一群围村的矮楼中十分容易辨认。这里本该作为宋家源在香港公司的总部,然而因为那起轰动全城的遗产官司,这件事便毫无意外地延迟了。如今建筑大门紧闭,内里空无一人,显然只是一座废弃的空城。 左安迪下车,走到大门前,对门边的密码锁专心致志研究了一会,然后试探着伸出手,按了一串数字。 报错的信号声传来,有语音提示输入错误,还有四次机会。四次过后,密码锁就会自动向警局发送警报,显示有人非法入侵。 乔正邦这才意识到左安迪是要闯进屋子里去,惊讶道:“安迪,你,你这是做什么?” “这是家源的工作室,我要进去,取一样东西。”左安迪专注地盯着面前9个数字键,对于乔正邦的大惊小怪并不为意,道,“阿邦,你猜他会用什么密码?” 乔正邦本觉得私闯民宅太过异想天开,但他想左安迪总是有好点子,现在形势不利,要是没有足够的诚意来打动宋家源,恐怕是没有办法为他扳回一局的。于是他紧张地朝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人,才悄声道:“试试你的生日?” “刚才试了。”左安迪叹气道,“不是。” 两人沉默了一下,左安迪又敏捷了按了一串数字。传来的语音仍是错误提示。 乔正邦在一旁观察,问道:“这不是家源的生日,是什么?” “是他母亲的生日。以我的了解,他不会用自己的生日。” “可是也不对……”乔正邦沉吟了一下,想起什么,要开口,却又犹豫了。 左安迪一眼瞥见他欲言又止的神情,问:“你想说什么?” “我是在想……密码会不会是,额……那个……你们的第一次啊?”说罢乔正邦也有些尴尬,在这样的时候脑筋还能转到这上头去,多少也体现了乔大少的本性,虽然他的逻辑并非全无道理,但这样直白,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合时宜。 安迪低头想了一想,按下一串数字。 “哈,这么早吗?”乔正邦见了,不禁脱口惊呼。 左安迪斜了他一眼,淡道:“是初吻。” “哦……”乔正邦若有所悟,但左安迪输入的那个日期三人分明还在中学。乔正邦虽知现在不 分卷阅读89 - 分卷阅读90 左右逢源 作者:日照江南岸 分卷阅读90 是同他们算旧账的时候,但心中也不禁在默算日期,一面悄悄瞄了左安迪一眼,一面暗道好一招暗度陈仓。 可惜这初吻的日期也不是正确的密码。五次机会已经用去三次,左安迪也知道接下去要谨慎一些,但他愿意相信宋家源对自己的心意,至少在自己离开之前,宋家源心中最重要的位置仍是留给他左安迪的。因而他坚信这密码会同自己有关,只是究竟是什么数字,却仍有些摸不着头绪。 左安迪思前想后,鼓起勇气又输入了两人重逢后互通心意的那一个日期,可反馈仍是错误。 只剩一次机会,如果仍是猜不到,也许真的是老天爷不成全。 左安迪的手心出了汗,手指也微微颤抖起来。他不敢再贸然按键,转身坐在台阶上,安静闭上眼,脑中回顾着这许多年与宋家源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岁月的光影在脑中缓缓流淌,那专注令一旁的乔正邦都几乎不敢发出声音。不知过了多久,连乔正邦的腿都几乎站到麻痹,左安迪才蓦地站起身,凑到密码键盘前,飞快按下一串数字。 “密码正确。”没有起伏的机械语音此时听来却是那样悦耳。 “这又是什么日子?”乔正邦好奇问道。 左安迪顿了顿,声音有些干涩,低声道:“是十多年前,他离开我们的日子。” 乔正邦恍然大悟,原来这十多年来,宋家源从不曾忘记这件事。只是过去他没有能力告诉他们,更没有办法令他们相信。像这样的心意,若是没有行动,仅靠凭空诉说,又能有多少力量呢?思念只是一个人的浪漫,与之伴随而来的痛楚,通常也只能留给一个人品味。 左安迪推开门,脚步声回荡在空旷的封闭空间里,像是走进了一座时间的隧道,他说话的声音也在这中间里带上了回声,尤显得落寞:“原来他一直记得……” 乔正邦跟在他身后进去,道:“可是你也一直记着,不是么?还有那么多日子,我都没想到你还会记得。其实这么多年来,你也一直在记挂他,难道不是么?你们明明都那么想着对方,却又偏偏不喜欢把想法挂在口上,叫我看了都心痒!哎,要是我有办法,早拿跟电路来将你们的脑电波驳一驳,叫你们晓得对方没有你会死,这样就天下太平了。” 左安迪没有回应,也许此刻他的回应也已经不再重要了。他们都是想太多而做太少,于是一而再再而三地错过。左安迪此刻既然已经清楚并且坚定了自己所想,便只需要行动而已,这对他而言,恰恰是最简单不过的。 工作室的采光异常明亮,中央的天窗将正午的阳光全数投射进来,环保城的微缩模型被这阳光照得分外璀璨,透明材质模拟的房间间隔与落地大窗把整座建筑营造得直似水晶城堡。安迪走过去,见到在透明展示外壳上还放着投影仪的遥控器,他想到自己在生日当天看到的那段视频,鬼使神差地将遥控器拿起,按下了播放键。投影仪立即嗡嗡地运作起来,墙上的屏幕被放下,熟悉的三维短片再次缓缓播放。 片子播到采访部分,屏幕上的宋家源依然是那个宋家源。他的语气依旧平缓温柔,神情也依旧平静淡然。然而这一次,左安迪却觉得他的语气和神态都不一样了,他的语调不再哀伤,也并不委屈,安迪觉得屏幕中的这个宋家源仿佛正看着自己,他所说的每一个字,也都是对着自己。 屏幕中的画外音如同上一次那样问:“您所说的这个‘家’的理念的确十分能打动人,我们是不是能猜测有这样的一个人,您的这个家是为他而建,并且等待着他回家来呢。” 宋家源低下头去,沉默了一会,说道:“说实话,我并不喜欢等待这个词。我的母亲,她这辈子就为了等一个人回头,奉献了生命中最漫长的一段时间。我知道这个词的重量,有时它能束缚一个人,令人窒息,叫人想要逃避。因此一开始我并不理解她的做法,只是这些年来我有了自己的经历,也终于明白,有时等待是最无奈的选择。当你跟不上对方的脚步时,就只能在原地等待。虽然这样的命运实在太过悲哀……” 之前左安迪看到这里便被打断,然而现在没有任何干扰,影片继续播放下去,原来在之后还有一段。只见屏幕中的宋家源顿了顿,继续说道: “所以我想,这个设计就已经是我的回答。无论对方去了哪里,我会永远在这个地方,不离开,永远等他。我也相信,如果是对的那个人,到时候,他一定会回来。” 视频结束,屏幕上漆黑一片,导航条归零,如同所有的一切又回归了原点。左安迪怔怔地站在原地,他看见屏幕里的宋家源对着镜头笑了笑,那笑容里并不是悲戚,而是温存的坚定,和执着的信心。 乔正邦在一旁见到安迪这样发愣,按捺不住提醒道:“安迪,我们现在这可是非法闯入,你要是感动,可不可以也我们等出去先?” 左安迪回过神来,关掉了放映仪器。他收拾起情绪,对着乔正邦微笑一下,道:“我明白。来,时间不多,阿邦,我们动手吧。” 乔正邦这样被安迪叫出来一天,倒也没有被宋家源发现。因后者全天都被困在律师楼里,连用餐都是外卖,及至与证人及律师分别,已是华灯初上的夜晚。宋家源回到公寓,手中仍是拎着电话,他刚单手拿出钥匙,见到门缝下的光线,便警觉地发现了异样,对着电话说一句:“屋里好像有人,稍等。”而后把电话夹在耳朵与肩膀之间,轻手轻脚地开门进去。 开了门,那光亮却不见了,屋内漆黑一片,宋家源却能感觉到这空间里的确有人侵入,即便那人的呼吸声已刻意压低,但存在感依旧强烈,好似有种特别的气压,能令宋家源的毛孔都感觉异常。 “谁?”他警觉地问,“谁在那?” 彼此静默了一下,终于,左安迪的声音尴尬地响起:“是我。” 他打开了手机屏幕,微弱的光亮照亮了他身处的地方,幽幽地站在黑暗里,有一些不真实。 宋家源问:“你……回来了?” 左安迪顿了一顿,道:“我回来了。”这句话真的在他心中存了太久,好像从分别之初便已开始酝酿。如今他转过了半个地球,飞越过一整片大洋,体会过生死面前的种种,阅读过岁月留给他们的印记,又重新回到了宋家源面前。他说出这句话来,不过短短几个字,却好像可以概括这一路以来漫长而波折的旅程。 两人在黑暗中对话始终不太像样,宋家源去摸开关,然而那按钮按下去,却仍然不见灯亮。 “抱歉,似乎被我弄得跳闸了。”左安迪更有些尴尬了,语调里有些不常见的紧张,尾音隐隐发颤,说话的时候也听得见很明显的用力,“家源,如果 分卷阅读90 - 分卷阅读91 左右逢源 作者:日照江南岸 分卷阅读91 你不介意,就让我这样说完吧,有些事,我希望现在同你解释……” 宋家源道:“其实你不用解释,萧锦良的事情,我没有误会。” 左安迪愕然,他这一天马不停蹄,并没有多余的心神去关心外面的动静,乔正邦没有跟他说,他自然也不知道关于萧锦良的新闻已经铺天盖地。这意料之外的回答就好像是给他当胸一记闷拳,让左安迪头昏眼花,一时连准备好的说辞都几乎忘了,如同平白被掐住了咽喉,足足窒息了几秒。等他回过神来,之前演练过许多次的千言万语却都被抛于脑后了,他只依循本能,挑了其中最简短的一句,说道:“家源,我……” “我真的没有误会。”宋家源在黑暗中再一次重复。 “我爱你……”这三个字虽极平凡,说出口却异常陌生。大概是因为安迪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说,连音节都让他自己感觉古怪。他咬着牙吐出这三个字,立刻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是激动还是忐忑也难分清,心跳的声音盖住了周遭一切声响,可恨的黑暗又阻断了视线,令左安迪看不见眼前人的表情。于是这三个字就像陷入了茫茫深渊,一沉到底,悄无声息的,竟没有一星半点的回响。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写到那啥关键粗来的,奈何我太罗嗦,晚上又实在太困了,就先到这儿吧。要是真有小伙伴能猜到是什么关键,就奖励香吻一个! ☆、第 70 章 寂静让人不安,使人焦躁,左安迪忍不住又道:“你听见了吗?家源,我……” 他顿了顿,再一次道:“爱你啊……” 宋家源的呼吸声终于传来,略带急促的,然而却意味不明。左安迪愈发紧张地来,在黑暗中向前摸索,似乎想要抓住宋家源,想要去到他面前,对着他的耳朵好好再说一遍。 “你在吗?……听见我的话了吗?”混乱中,安迪撞到了桌子、椅子,甚至是客厅中的摆设,刺耳的噪音在安静的黑暗中此起彼落。 “我听见了。”宋家源的声音有一些扭曲,尾音带上微颤,然后他吸了一下鼻子,又重复了一次,“全部听见了。” 左安迪的心脏却为那一下抽气的声音而吊高,他已彻底失去了判断能力,无法从语气和音调中猜测出任何线索。在这一刹那,他退化得同其他因爱情而盲目的庸人无异,往日的八面玲珑七巧心思已不复存在,他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被感情迷昏头的普通人而已。 “连我都听见了,他当然听见了啊。”另一把男声轻咳一声而后响起,那声音并不清晰,听音色分明像是从电话里传来。 左安迪蓦地想起来,刚才的确听见宋家源在打电话,原来他进屋后一直没有挂机,手机仍旧保持在通话状态。而那把经过电话加工而略微变样的声音,安迪也能辨认得出来——因为太过熟悉肯定,所以更加疑惑,他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为什么这两个人会有联系。 电话那头又传来一把女声,以纯正的美音训斥道:“萧先生,你又不守规矩!手术才过去一天!怎么可以这样违反规定!不行,我要没收你的手提电话,来,把它给我!” 男声似乎还要抗议,但电话很快就变了忙音,看来女声言出必行,夺走了电话。 “怎么……”左安迪简直一点都摸不到头绪。 宋家源的声音有些歉意:“安迪,我说没有误会,是因为他一早就告诉我了啊。” 左安迪迟钝道:“等等,你说萧锦良,他,自己,告诉你了?” 宋家源道:“在你们临走前的那一晚,我到过你们住的公寓楼下。那时萧锦良发现了,就亲自下楼来见我,也将事情的真相告诉了我。你说过,他是你最重要的朋友之一,他了解你,也影响了你,所以我同他谈过与你的问题。他说我们的问题迟早都要爆发,与其糊里糊涂地忍下去,不如将错就错,暂时分开冷静一下,也好让你彻底想清楚,明白自己心里真正的决定。我觉得这不无道理,所以后来也一直避免同你联系,对不起,安迪,实在对不起……你就算生气也好,怪我也好,想要如何惩罚我都好,我都不会再有一句怨言。这一次,我不会再放你走了……” 左安迪却没有声音了。心情大起大落,像是上天入地失重超重地又折腾了一番,他本来就几天没睡,加上这连番刺激下来,简直头晕目眩、耳鸣眼花了。等到他真正消化了宋家源话中的信息,才轻轻吐出一句:“仆街啊……”之所以没有说下去,是因为那下半句话已被两片唇堵住,截在了一个绵长的深吻里。 黑暗中两人也不知是以什么姿势拥抱在一起的,宋家源感觉到怀里的安迪起初倔强地挣了挣,但很又紧紧贴了过来,像是恶意报复似的,反过来张嘴咬在他唇上,像是要发泄这长久以来所受的压抑与委屈,又像是要挣回刚才丢失的面子。虽然四周一片漆黑,宋家源无法看到对方的模样,但他能从安迪说话的音调里想象到他说那三个字的神情。一念及此,任凭安迪如何现在蹂躏他的嘴唇,他也只是微笑着揽紧了对方,牢牢把他禁锢在自己的臂弯里,再也不放开。 两人吻得激烈,像是无意踢到了什么物件。左安迪一下反应过来,挣扎着将宋家源推远一点。宋家源不明白他为何如此,只依依不舍地停下了吻,问道:“怎么了?” 左安迪从急促的喘息中平复过一点,道:“还是先……把灯弄亮吧。” 宋家源别有深意地道:“我看不需要亮灯了……” 左安迪却异常坚持:“你不去我去。” “不,你留在这,还是我来吧。”宋家源叹口气,转身摸索着进了厨房去看电闸。 只是简单的电源跳闸,宋家源找到总闸扳起,屋里便即刻一片明亮。他走回客厅,看见茶几上的东西,顿时停下脚步。 原本该待在工作室的建筑模型被搬到了这里,透明的展示箱亮着灯光,光线从四面向中央汇聚,将小小的模型照得晶莹剔透。左安迪站在展示箱前,面色绯红,然而双眼却如聚拢了漫天星光,灿然生辉。宋家源一步步向前,靠近了那座模型,左安迪向旁边借出一步,难得地露出一丝拘谨。 “怎么把它搬来了?”宋家源茫然看着自己制作的模型,但当他完全靠近展示箱,看见了那透明的建筑模型中间光芒四射的两枚钻戒,不由微微惊讶,“这是……” 到这时候,什么拘谨与矜持都不再必要了,左安迪鼓起勇气道:“本来,今天我是准备来求婚的。我想能有个家,一个有你在的家,一个属于我们的家。过去我从不知道这个家会是什么样子,我想象不出,但现在,我知道了。家 分卷阅读91 - 分卷阅读92 左右逢源 作者:日照江南岸 分卷阅读92 源,我希望你是我的家人。” 宋家源愕然抬头,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左安迪歉然笑了一下:“希望现在还不算太晚……” “安迪……”宋家源顿了一顿,猛然转过身,将左安迪抱在怀里,用尽全力,几乎像要把他揉进自己的胸膛一般。 安迪的下巴搁在他肩上,执着地问:“你愿意吗?” “你说呢?”宋家源将对方的脸对准了自己,俯下去,用一个深吻代替回答。 两人正吻得情热,却听见屋里传来手机的震动,只好再一次无奈地分开。宋家源第一时间去看自己的电话,发现并没有来电。于是轮到左安迪查看自己的机器,发现是乔正邦的来电,正要接,却被宋家源一把抢去:“有事明天再说吧。” 左安迪道:“阿邦千叮咛万嘱咐叫我及时通报结果,现在拒接,恐怕他要立刻绝交的。我只告诉他一声就好,不会很久。” 宋家源却有些不耐,两人先前吻得正在兴头上,眼看接下去就要水到渠成地进入久别胜新婚的下一步,他当然不愿突然被打断,于是扬了扬电话,道:“那我来说。” 左安迪没有阻止,却见宋家源接起电话,对那一头的乔正邦喊了一句:“我们没空。”便把电话挂断。然后,他们便立刻投入没有空的下一个阶段。 第二天,乔正邦一脸怨念地在律师楼里堵到了两个人。单看两人相伴而来的神态,他便猜到了大概,再一看他们的无名指上的戒指,更是对那结果确信无疑。只是中间的经过他还被蒙在鼓里,当下看看左安迪又看看宋家源,像是等他们给自己解开这个谜底。 宋家源先前将真相瞒着乔正邦,心中多有抱歉,当下好声好气地同他解释了一番。但乔正邦听后仍然大呼上当,并连声数落宋家源,怪他瞒得自己好苦。乔正邦说自己白白为两人提心吊胆,谁也想不到这竟是宋家源联合萧锦良的一处苦肉计,害他这个局外人在一边心急如焚,殊不知宋家源这个当事人早就胸有成竹。 宋家源自然知道以他的性格,抱怨也只是口头说说罢了,三人感情深厚,并不会为此而受影响。于是他道:“等官司完结后,我们就打算举行婚礼。阿邦,到时候请你来主礼,这次一定不会再少了你这个主角了。” 乔正邦仍颇失落于之前被两人置于局外,对于这番邀请,当然是一脸当仁不让的神情,只是他听宋家源提起官司,就不由忧心忡忡:“讲到官司,我听见上次李律师说过,胜算只得五成,现在就怕万一……” 左安迪在一边打断他:“那是因为还没有出现关键证人。” “什么关键证人?难道……就是你昨天偷偷见的证人?”乔正邦问宋家源。 只见宋家源抬头示意马路对面,道:“证人来了。” “宋,宋家康……”乔正邦果然顺他视线见到宋家康,不禁讶然,“怎么可能!他怎么会愿意?罗瑶毕竟抚养过他这么多年,之前我们也不是没有想过游说他,可他的心意简直比石头还硬,我们根本就没有一点机会。怎么可能突然之间,他竟回心转意?” 左安迪道:“我回来之前,锦良给了我一封信。这信里面,有些十分重要的资料,是关于阿康母亲死因的真相。在宋伯父过世之后,他觉得这件事情仍有疑点,便私下又请人做了调查,而这次的调查,结果很让人惊讶。” 宋家康已经走到三人面前来,他听见左安迪的话,便接下去:“我母亲并不是因为大太太而死,她的心理疾病也不是自然患上的,是罗瑶一直在她身边暗示。她带她去见了事先安排好的心理医生,给她服药,还不断灌输那些抑郁的思想。母亲的病,根本就是罗瑶强加于她的!她的命,也是被罗瑶夺走!之前我以为她待我虽算不上真心,但至少并无恶意,到现在我才知道,原来她一直在利用我们母子。她自始至终的目的,就是取我母亲而代之,利用我入主宋家!所以这件事,我再不会袖手旁观,也不会让她得逞。不论是为我母亲,还是为宋家,我都一定要讨回这个公道!” 宋家康说得义愤填膺,乔正邦也是愈听愈震惊。他万万没想到事情会有这样的突变,但以罗瑶的为人,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却又丝毫不令人意外。当下他只是问:“这事,有没有证据?” 左安迪扬了扬手中的公文袋:“都在这里,这次,她休想再翻身。” 三日后,法庭宣判。全城几乎半数的记者都守候在高院外,长长的阶梯上满满都是人头,长枪短炮、重重包围,从来没有任何一单案件引起过媒体的如此重视。由于法庭下达的限制令,审讯并未对公众开放旁听,然而有关案情的进展消息还是透过各种渠道流入了传媒耳中。他们翘首而盼,引颈以待。在长久的等待之后,终于,高院的大门缓缓打开,案件的主角们从门中出来。刹那间,所有人如潮水般汹涌而上,人群立刻将他们围了个水泄不通,也堵得他们寸步难行。 后面的记者离得远,根本看不清楚前面情况,一味向前推搡,前方的人被他们推得脚步摇晃,也很是暴躁。摄影机全被高举过头顶,而麦克风也被伸到最前,媒体准备充足、来势汹汹,包围圈最中心的那张面容,几乎就要被埋没在一众器材之中。 然而那人对于这样的阵仗却是见怪不怪的,也许是家族生意关系,早见多了娱乐圈记者的如狼似虎,面对成群结队的记者,他也是从容不迫,笃定地将面前的话筒都推低了一点,才施施然摘下眼镜,冲镜头笑了一笑。 然而那些包围住他的记者,在看清对方面容后,却都发出了惊讶的呼声。 “乔正邦?” 这呼声之中,无疑还带了不满。 乔正邦在听到那丝不满时,微微皱了一下眉,而后清了清嗓子,道:“各位,关于案件的情况,我已受到全权委托,代替当事人回答大家的问题。所以各位媒体朋友,有问题的话,大家现在提问吧。” 记者们面面相觑了一下,大概没想到宋家源竟然会不露面,案情的结果在宣判后大家已第一时间得知,因而觉得宋家源完全没有理由避而不见。他这次全盘反击,可谓是大获全胜。罗瑶不仅被打压得毫无还手之力,还被揭发牵涉策划谋杀宋家康母亲一事,据说将很快受到律政司起诉,真可谓祸不单行。于是记者们纷纷问:“关于案件的结果,请问宋家源先生有什么看法?” 乔正邦对此早有准备,微笑一下,正色答:“善恶有报,罪有应得。” “那么请问宋先生将怎样处理遗产?” “遵照遗嘱,执行遗愿。” “请问宋氏今后的发展方向会不会有变化?” 乔正邦按照准备好的公关说辞,不紧不 分卷阅读92 - 分卷阅读93 左右逢源 作者:日照江南岸 分卷阅读93 慢地对记者问题予以一一回应。他虽然不曾亲力亲为参与过eventus的前线工作,但好歹也是个公关公司老板,应付记者一事自是不在话下。何况像这样的场面,记者们问的问题多有约定俗成的范围,事先不难预测,当然也给了他足够时间打好腹稿。 采访进行了快一个小时,乔正邦说得口干舌燥,见记者们该问的也都问得差不多了,便道:“如果没有其他问题,我想今天的采访差不多就到这里吧。多谢各位!” “等等!我还有一个问题!”忽然有个女记者费力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将手中的录音笔直戳到乔正邦眼前,“为什么宋家源先生现在不在这里,这么重要的官司刚刚结束,他有什么重要的事非要去处理不可?还有左安迪,之前明明见到他一起进了高院,为什么现在也一同不见了呢?” 乔正邦愣了一下,这倒是他没有准备过的问题。宋家源和左安迪也忘了告诉他究竟可不可以对媒体透露这个问题,只是对于两人抽身而去,再次留下自己一人收拾残局,乔正邦多少是有些腹诽的,因而他转了转脑筋,便狡黠地一笑,道:“这个我恐怕不方便透露,不如等他们从荷兰回来,再亲自回答你们吧。” 众记者听到“荷兰”一词,纷纷若有所悟地“哦”了一声。 而乔正邦也得逞地一笑,心道,做不成婚礼的主礼人,做个“主播人”——主要传播人,也还是不错的。 正在赶往机场的两人心有灵犀地一齐打了个喷嚏,他们各自诧异地捂着嘴,并不知道这喷嚏的含义。不过即便知晓,也并无关系。因为此刻,他们正紧握着彼此的手,专心而坚定地奔赴未来。至于这个世界如何看待,如何评价,只要有了身边人的陪伴,就不再会不安,也不再会有困难。 寂静让人不安,使人焦躁,左安迪忍不住又道:“你听见了吗?家源,我……” 他顿了顿,再一次道:“爱你啊……” 宋家源的呼吸声终于传来,略带急促的,然而却意味不明。左安迪愈发紧张地来,在黑暗中向前摸索,似乎想要抓住宋家源,想要去到他面前,对着他的耳朵好好再说一遍。 “你在吗?……听见我的话了吗?”混乱中,安迪撞到了桌子、椅子,甚至是客厅中的摆设,刺耳的噪音在安静的黑暗中此起彼落。 “我听见了。”宋家源的声音有一些扭曲,尾音带上微颤,然后他吸了一下鼻子,又重复了一次,“全部听见了。” 左安迪的心脏却为那一下抽气的声音而吊高,他已彻底失去了判断能力,无法从语气和音调中猜测出任何线索。在这一刹那,他退化得同其他因爱情而盲目的庸人无异,往日的八面玲珑七巧心思已不复存在,他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被感情迷昏头的普通人而已。 “连我都听见了,他当然听见了啊。”另一把男声轻咳一声而后响起,那声音并不清晰,听音色分明像是从电话里传来。 左安迪蓦地想起来,刚才的确听见宋家源在打电话,原来他进屋后一直没有挂机,手机仍旧保持在通话状态。而那把经过电话加工而略微变样的声音,安迪也能辨认得出来——因为太过熟悉肯定,所以更加疑惑,他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为什么这两个人会有联系。 电话那头又传来一把女声,以纯正的美音训斥道:“萧先生,你又不守规矩!手术才过去一天!怎么可以这样违反规定!不行,我要没收你的手提电话,来,把它给我!” 男声似乎还要抗议,但电话很快就变了忙音,看来女声言出必行,夺走了电话。 “怎么……”左安迪简直一点都摸不到头绪。 宋家源的声音有些歉意:“安迪,我说没有误会,是因为他一早就告诉我了啊。” 左安迪迟钝道:“等等,你说萧锦良,他,自己,告诉你了?” 宋家源道:“在你们临走前的那一晚,我到过你们住的公寓楼下。那时萧锦良发现了,就亲自下楼来见我,也将事情的真相告诉了我。你说过,他是你最重要的朋友之一,他了解你,也影响了你,所以我同他谈过与你的问题。他说我们的问题迟早都要爆发,与其糊里糊涂地忍下去,不如将错就错,暂时分开冷静一下,也好让你彻底想清楚,明白自己心里真正的决定。我觉得这不无道理,所以后来也一直避免同你联系,对不起,安迪,实在对不起……你就算生气也好,怪我也好,想要如何惩罚我都好,我都不会再有一句怨言。这一次,我不会再放你走了……” 左安迪却没有声音了。心情大起大落,像是上天入地失重超重地又折腾了一番,他本来就几天没睡,加上这连番刺激下来,简直头晕目眩、耳鸣眼花了。等到他真正消化了宋家源话中的信息,才轻轻吐出一句:“仆街啊……”之所以没有说下去,是因为那下半句话已被两片唇堵住,截在了一个绵长的深吻里。 黑暗中两人也不知是以什么姿势拥抱在一起的,宋家源感觉到怀里的安迪起初倔强地挣了挣,但很又紧紧贴了过来,像是恶意报复似的,反过来张嘴咬在他唇上,像是要发泄这长久以来所受的压抑与委屈,又像是要挣回刚才丢失的面子。虽然四周一片漆黑,宋家源无法看到对方的模样,但他能从安迪说话的音调里想象到他说那三个字的神情。一念及此,任凭安迪如何现在蹂躏他的嘴唇,他也只是微笑着揽紧了对方,牢牢把他禁锢在自己的臂弯里,再也不放开。 两人吻得激烈,像是无意踢到了什么物件。左安迪一下反应过来,挣扎着将宋家源推远一点。宋家源不明白他为何如此,只依依不舍地停下了吻,问道:“怎么了?” 左安迪从急促的喘息中平复过一点,道:“还是先……把灯弄亮吧。” 宋家源别有深意地道:“我看不需要亮灯了……” 左安迪却异常坚持:“你不去我去。” “不,你留在这,还是我来吧。”宋家源叹口气,转身摸索着进了厨房去看电闸。 只是简单的电源跳闸,宋家源找到总闸扳起,屋里便即刻一片明亮。他走回客厅,看见茶几上的东西,顿时停下脚步。 原本该待在工作室的建筑模型被搬到了这里,透明的展示箱亮着灯光,光线从四面向中央汇聚,将小小的模型照得晶莹剔透。左安迪站在展示箱前,面色绯红,然而双眼却如聚拢了漫天星光,灿然生辉。宋家源一步步向前,靠近了那座模型,左安迪向旁边借出一步,难得地露出一丝拘谨。 “怎么把它搬来了?”宋家源茫然看着自己制作的模型,但当他完全靠近展示箱,看见了那透明的建筑模型中间光芒四射的两枚钻戒,不由微微惊讶,“这是……” 分卷阅读93 - 分卷阅读94 左右逢源 作者:日照江南岸 分卷阅读94 到这时候,什么拘谨与矜持都不再必要了,左安迪鼓起勇气道:“本来,今天我是准备来求婚的。我想能有个家,一个有你在的家,一个属于我们的家。过去我从不知道这个家会是什么样子,我想象不出,但现在,我知道了。家源,我希望你是我的家人。” 宋家源愕然抬头,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左安迪歉然笑了一下:“希望现在还不算太晚……” “安迪……”宋家源顿了一顿,猛然转过身,将左安迪抱在怀里,用尽全力,几乎像要把他揉进自己的胸膛一般。 安迪的下巴搁在他肩上,执着地问:“你愿意吗?” “你说呢?”宋家源将对方的脸对准了自己,俯下去,用一个深吻代替回答。 两人正吻得情热,却听见屋里传来手机的震动,只好再一次无奈地分开。宋家源第一时间去看自己的电话,发现并没有来电。于是轮到左安迪查看自己的机器,发现是乔正邦的来电,正要接,却被宋家源一把抢去:“有事明天再说吧。” 左安迪道:“阿邦千叮咛万嘱咐叫我及时通报结果,现在拒接,恐怕他要立刻绝交的。我只告诉他一声就好,不会很久。” 宋家源却有些不耐,两人先前吻得正在兴头上,眼看接下去就要水到渠成地进入久别胜新婚的下一步,他当然不愿突然被打断,于是扬了扬电话,道:“那我来说。” 左安迪没有阻止,却见宋家源接起电话,对那一头的乔正邦喊了一句:“我们没空。”便把电话挂断。然后,他们便立刻投入没有空的下一个阶段。 第二天,乔正邦一脸怨念地在律师楼里堵到了两个人。单看两人相伴而来的神态,他便猜到了大概,再一看他们的无名指上的戒指,更是对那结果确信无疑。只是中间的经过他还被蒙在鼓里,当下看看左安迪又看看宋家源,像是等他们给自己解开这个谜底。 宋家源先前将真相瞒着乔正邦,心中多有抱歉,当下好声好气地同他解释了一番。但乔正邦听后仍然大呼上当,并连声数落宋家源,怪他瞒得自己好苦。乔正邦说自己白白为两人提心吊胆,谁也想不到这竟是宋家源联合萧锦良的一处苦肉计,害他这个局外人在一边心急如焚,殊不知宋家源这个当事人早就胸有成竹。 宋家源自然知道以他的性格,抱怨也只是口头说说罢了,三人感情深厚,并不会为此而受影响。于是他道:“等官司完结后,我们就打算举行婚礼。阿邦,到时候请你来主礼,这次一定不会再少了你这个主角了。” 乔正邦仍颇失落于之前被两人置于局外,对于这番邀请,当然是一脸当仁不让的神情,只是他听宋家源提起官司,就不由忧心忡忡:“讲到官司,我听见上次李律师说过,胜算只得五成,现在就怕万一……” 左安迪在一边打断他:“那是因为还没有出现关键证人。” “什么关键证人?难道……就是你昨天偷偷见的证人?”乔正邦问宋家源。 只见宋家源抬头示意马路对面,道:“证人来了。” “宋,宋家康……”乔正邦果然顺他视线见到宋家康,不禁讶然,“怎么可能!他怎么会愿意?罗瑶毕竟抚养过他这么多年,之前我们也不是没有想过游说他,可他的心意简直比石头还硬,我们根本就没有一点机会。怎么可能突然之间,他竟回心转意?” 左安迪道:“我回来之前,锦良给了我一封信。这信里面,有些十分重要的资料,是关于阿康母亲死因的真相。在宋伯父过世之后,他觉得这件事情仍有疑点,便私下又请人做了调查,而这次的调查,结果很让人惊讶。” 宋家康已经走到三人面前来,他听见左安迪的话,便接下去:“我母亲并不是因为大太太而死,她的心理疾病也不是自然患上的,是罗瑶一直在她身边暗示。她带她去见了事先安排好的心理医生,给她服药,还不断灌输那些抑郁的思想。母亲的病,根本就是罗瑶强加于她的!她的命,也是被罗瑶夺走!之前我以为她待我虽算不上真心,但至少并无恶意,到现在我才知道,原来她一直在利用我们母子。她自始至终的目的,就是取我母亲而代之,利用我入主宋家!所以这件事,我再不会袖手旁观,也不会让她得逞。不论是为我母亲,还是为宋家,我都一定要讨回这个公道!” 宋家康说得义愤填膺,乔正邦也是愈听愈震惊。他万万没想到事情会有这样的突变,但以罗瑶的为人,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却又丝毫不令人意外。当下他只是问:“这事,有没有证据?” 左安迪扬了扬手中的公文袋:“都在这里,这次,她休想再翻身。” 三日后,法庭宣判。全城几乎半数的记者都守候在高院外,长长的阶梯上满满都是人头,长枪短炮、重重包围,从来没有任何一单案件引起过媒体的如此重视。由于法庭下达的限制令,审讯并未对公众开放旁听,然而有关案情的进展消息还是透过各种渠道流入了传媒耳中。他们翘首而盼,引颈以待。在长久的等待之后,终于,高院的大门缓缓打开,案件的主角们从门中出来。刹那间,所有人如潮水般汹涌而上,人群立刻将他们围了个水泄不通,也堵得他们寸步难行。 后面的记者离得远,根本看不清楚前面情况,一味向前推搡,前方的人被他们推得脚步摇晃,也很是暴躁。摄影机全被高举过头顶,而麦克风也被伸到最前,媒体准备充足、来势汹汹,包围圈最中心的那张面容,几乎就要被埋没在一众器材之中。 然而那人对于这样的阵仗却是见怪不怪的,也许是家族生意关系,早见多了娱乐圈记者的如狼似虎,面对成群结队的记者,他也是从容不迫,笃定地将面前的话筒都推低了一点,才施施然摘下眼镜,冲镜头笑了一笑。 然而那些包围住他的记者,在看清对方面容后,却都发出了惊讶的呼声。 “乔正邦?” 这呼声之中,无疑还带了不满。 乔正邦在听到那丝不满时,微微皱了一下眉,而后清了清嗓子,道:“各位,关于案件的情况,我已受到全权委托,代替当事人回答大家的问题。所以各位媒体朋友,有问题的话,大家现在提问吧。” 记者们面面相觑了一下,大概没想到宋家源竟然会不露面,案情的结果在宣判后大家已第一时间得知,因而觉得宋家源完全没有理由避而不见。他这次全盘反击,可谓是大获全胜。罗瑶不仅被打压得毫无还手之力,还被揭发牵涉策划谋杀宋家康母亲一事,据说将很快受到律政司起诉,真可谓祸不单行。于是记者们纷纷问:“关于案件的结果,请问宋家源先生有什么看法?” 乔正邦对此早有准备, 分卷阅读94 - 分卷阅读95 左右逢源 作者:日照江南岸 分卷阅读95 微笑一下,正色答:“善恶有报,罪有应得。” “那么请问宋先生将怎样处理遗产?” “遵照遗嘱,执行遗愿。” “请问宋氏今后的发展方向会不会有变化?” 乔正邦按照准备好的公关说辞,不紧不慢地对记者问题予以一一回应。他虽然不曾亲力亲为参与过eventus的前线工作,但好歹也是个公关公司老板,应付记者一事自是不在话下。何况像这样的场面,记者们问的问题多有约定俗成的范围,事先不难预测,当然也给了他足够时间打好腹稿。 采访进行了快一个小时,乔正邦说得口干舌燥,见记者们该问的也都问得差不多了,便道:“如果没有其他问题,我想今天的采访差不多就到这里吧。多谢各位!” “等等!我还有一个问题!”忽然有个女记者费力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将手中的录音笔直戳到乔正邦眼前,“为什么宋家源先生现在不在这里,这么重要的官司刚刚结束,他有什么重要的事非要去处理不可?还有左安迪,之前明明见到他一起进了高院,为什么现在也一同不见了呢?” 乔正邦愣了一下,这倒是他没有准备过的问题。宋家源和左安迪也忘了告诉他究竟可不可以对媒体透露这个问题,只是对于两人抽身而去,再次留下自己一人收拾残局,乔正邦多少是有些腹诽的,因而他转了转脑筋,便狡黠地一笑,道:“这个我恐怕不方便透露,不如等他们从荷兰回来,再亲自回答你们吧。” 众记者听到“荷兰”一词,纷纷若有所悟地“哦”了一声。 而乔正邦也得逞地一笑,心道,做不成婚礼的主礼人,做个“主播人”——主要传播人,也还是不错的。 正在赶往机场的两人心有灵犀地一齐打了个喷嚏,他们各自诧异地捂着嘴,并不知道这喷嚏的含义。不过即便知晓,也并无关系。因为此刻,他们正紧握着彼此的手,专心而坚定地奔赴未来。至于这个世界如何看待,如何评价,只要有了身边人的陪伴,就不再会不安,也不再会有困难。 分卷阅读9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