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仇唐家堡》 关于刘整 小说男一号刘笑玉,是南宋降将刘整之子。刘笑玉是我杜撰的一个人物,刘整历史上却实有其人,而且是非常重要的一个人。 刘整(1212—1275)字武仲,河南邓县人,曾以12骑袭破金国信阳,军中呼为“赛存孝”。这里说的“存孝”指的是五代名将李存孝,是晋王李克用麾下的一员骁将,也是李克用众多的“义儿”中的一个,因排行十三,故称为“十三太保”,而且也是十三太保中最出名的一个。古人言“王不过项,将不过李!”项,指的是西楚霸王项羽;李,指的就是李存孝。刘整被呼为“赛存孝”,其勇猛和领兵之才可见一斑。 刘整因畏惧奸臣贾似道迫害,以所领15军、州、户口30万向忽必烈叛变。南宋为此丢失大半个四川,战争形势急转直下。 若只是带兵叛降也就罢了,关键刘整是难得将才,降蒙后向忽必烈提议,放弃攻打易守难攻的川蜀之地(主要是重庆府),当时重庆府易守难攻,修筑了很多山城,这个很有名,如今很多遗迹犹存。 蒙军接受了刘整的提议,于是刘整便策划绕过长江、嘉陵江上易守难攻的山城,改从襄阳中路突破,由此襄阳被重围数年,城破后,元兵长驱直入,进逼南宋都城临安,灭亡南宋。; 归来 @@《恩仇唐家堡》回来了,断更几日,将原来发布的文都撤下,重新构架,以新的姿态,回来了! 这是我第一次写这么长的武侠,中间有不足,但这不是重写《恩仇唐家堡》的主要原因,我是一个追求完美的人,希望能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呈现出来。 我在武侠上有自己的坚持,一位知名导演曾告诫那些即将从事电影艺术的人,他说,你第一次拍电影,一定要拍属于自己的电影。现在,我第一次写武侠,那我一定也要写我自己的武侠。有观众,有市场,当然最好,倘若不济,那我也死而无憾! 第一次,还是要任性一点的好!;@@ 杨过与小龙女 《恩仇唐家堡》故事发生在南宋末年,放在金庸的武侠世界里,在时间上前续《神雕》,后接《倚天》。历史上,南宋末年是多事之秋,襄阳之围算是一件大事,我既是要写这一段时间的故事,以我的能力,还无法撇开襄阳之围。 小说进展到今天,也逐次露面,金老爷子是我最喜欢的作家之一,我对他人表示尊重,对他的书也表示尊重,既是涉及到他武侠世界里的人物,不得不要说上两句,以作说明。 在《恩仇唐家堡》中,围绕存在着一条隐线,从这条隐线里,除了可以找到襄阳城被围及城破的蛛丝马迹,大致还可以勾勒出《神雕》之后大侠郭靖一家人的各自命运。书中是这样设定的: 在华山与众侠分手后,来到四川隐居,生下小儿杨重英(此名字取自王重阳与林朝英)。后来杨过遭遇唐门六少,因救南宋义士吕毅而误杀三少唐武,此一事让杨过略有悔意,之后他从吕毅口中得知襄阳被围,于是赶往襄阳助郭靖、黄蓉解襄阳之围。杨过赶到襄阳时,已是襄阳之围最紧要的关头,此时耶律齐已战死,郭靖、黄蓉殉城之心甚坚,但黄蓉疼爱自己儿女,特别是丧夫之后的郭芙,便想出一个一箭双雕的计策。 因为襄阳被围数年,郭靖、黄蓉二人心知襄阳终究不保,便要留《九阴真经》、《武穆遗书》、《降龙十八掌》于后来人,想着有识之士得到后,能肩负抗元反蒙的大任(这是他二人想法,不是我的想法),而此时杨过正好背着玄铁重剑来到了襄阳城,黄蓉便让杨过无论如何救郭芙出城,并留下了他的玄铁重剑。 留下玄铁重剑,以此铸造倚天剑与屠龙刀,来藏《九阴真经》、《武穆遗书》、《降龙十八掌》是其中一个原因,当然,留经书于后人的想法,是郭、黄二人深思熟虑后的决定,不可能会是一时兴起,但想到用倚天剑和屠龙刀来留存经书,却是可以灵光一闪的。除了锻造倚天剑和屠龙刀,黄蓉还要拿着玄铁重剑给郭襄看,告诉她是杨过送给她的,顺带将杨过带着郭芙离开襄阳的消息一并告诉她。基于一些原因,杨过此前并未见到郭襄,此时,襄阳城危在旦夕,郭襄念着父母幼弟身家性命,本也不会轻易离开襄阳,但杨过带了郭芙走,郭襄肯定会去追(至于为什么,不懂的人可以问一下自己的女性朋友,她们会告诉你为什么)。黄蓉正是知道了这一点,才想出了这个一箭双雕的计策。 黄蓉告诉郭襄,既是大哥哥给她的礼物,她总不能不带在身上,但玄铁重剑过于笨重,不方便女子携带,这时便请了铁匠(这个铁匠《恩仇唐家堡》中会有叙述)铸造了倚天剑和屠龙刀,以及后来峨眉派的掌门扳指。屠龙刀给了郭破虏,倚天剑与扳指给了郭襄,直到这时,郭襄才带了倚天剑离开襄阳,找杨过和郭芙而去。 根据黄蓉的提示,郭襄带着倚天剑来到了四川,但是杨过没找到,却听到了襄阳城破,郭靖、黄蓉还有郭破虏殉城阵亡的消息。这个消息对郭襄来说,几乎是不能接受的,偏偏这时,她又得到了黄蓉留给她的信(黄蓉自有法子让她此时才看到信)。信上说的是倚天剑和屠龙刀的秘密。郭襄虽是小东邪,却是善良之人,她为了自己私情,置父母幼弟于危城而不顾,而且最后父母幼弟都遇了难,虽然,郭襄只是历史中的一粒尘埃,她自己并不能改变什么,但她无法接受自己在关键时候的这个抉择。十年后,郭襄创立峨眉派。 襄阳城破至郭襄创立峨眉的这十年,还有一个人物不得不提,就是张君宝,他知道襄阳城破后,郭襄免于遇难到了四川,也到四川来寻郭襄,在四川有没有遇到郭襄可以随意联想,但两人后来关系并不十分好,至少在郭襄看来是这样的,因为张君宝创了武当后,曾去信询问郭襄听到的《九阳真经》,但是没有得到回音。这些真真假假的事情并不重要,我一定要说他到了四川,是因为他要在这里遇到一个人,正是这个人物促使他由佛入道,要不然他出身少林,创立武当有些突兀。 为什么偏偏是四川?因为在道教的一些学说中,川蜀易学源远流长,甚至有传言,太极图就是川蜀易学的一个成果,当然,这里说的易学是指的道家意义上的易学。这里涉及到一些学术之争,与本文主旨并无多大关系,所以不再展开讨论。除了川蜀易学发达外,峨眉山正好也在四川,不管这十年郭襄都到过哪里,四川她一定是要来的,张君宝在四川接触道家学说,受到影响,进而由佛入道,这样安排的话,我个人觉得比较合乎情理。 上面的这些,《恩仇唐家堡》书中可能会出现,可能也不会涉及,但这条隐线始终都在。至于他们在四川发生的故事,书中一定会有,所以,这里就不在赘述。 这个隐线说完后,就要谈谈金老爷子的武侠世界了,在他还没有对自己的武侠著作进行第三次大修改的时候,在《神雕》之后的生活,留给我们想象的空间还比较大,我上面那些似乎可以说得通,但是第三次修改后,隐居终南山下古墓成了不可争议的事实,换一句话来说,《恩仇唐家堡》中涉及到的,还有襄阳城的故事,并不切合金老爷子的武侠世界,正如他的武侠世界不十分切合真实历史一样。 金老爷子在第三次修改的序言中,曾这样说那些金庸武侠改编的影视作品,大致意思是,他不好说哪一个最好,但是那些最不尊重原著,不尊重作者,不尊者读者的最可恶。似乎我的《恩仇唐家堡》也在其列。 我在一开头就曾说过,我尊重金庸,也尊重他的著作,之所以还敢设定与原著不符的情节(不管是明是隐),是因为,金老爷子还说过一句话,写小说,就是写人物。因此,我才敢说,我尊重金庸,尊重他的原著精神。 ; 歌德谈话录摘选 昨天在歌德回到魏玛之前,我很幸运又和他晤谈了一个钟头。这次他说的话非常重要,对我简直是无价之宝,使我终生受益不尽。凡是德国青年诗人都应该知道这番对他们也会有益的忠告。 歌德一开始就问我今年夏天写过诗没有。我回答说,写了一些,但是总的说来,我对做诗还缺乏兴致或乐趣。歌德就劝我说,“你得当心,不要写大部头作品。许多既有才智而又认真努力的作家正是在贪图写大部头作品上吃亏受苦,我在这一点上也吃过苦头,认识到它对我有多大害处。我扔到流水里去的作诗计划不知有多少哩!如果我把可写的都写了,写上一百卷也写不完。 “现实生活应该有表现的权利。诗人由日常现实生活触动起来的思想情感都要求表现,而且也应该得到表现。可是如果你脑子里老在想着写一部大部头的作品,此外一切都得靠边站,一切思虑都得推开,这样就要丧失掉生活本身的乐趣。为着把各部分安排成为融贯完美的巨大整体,就得使用和消耗巨大精力;为着把作品表达于妥当的流利语言,又要费大力而且还要有安静的生活环境。倘若你在整体上安排不妥当,你的精力就白费了。还不仅此,倘若你在处理那样庞大的题材时没有完全掌握住细节,整体也就会有瑕疵,会受到指责。这样,作者尽管付出了辛勤的劳力和牺牲,结果所获得的也不过是困倦和精力的瘫痪。反之,如果作者每天都抓住现实生活,经常以新鲜的心情来处理眼前事物,他就总可以写出一点好作品,即使偶尔不成功,也不会有多大损失。 “姑且举柯尼斯堡的奥古斯特为例。他本是一位很有才能的作家,你读过他的《奥尔弗里特和李辛娜》那部诗没有?那里有些片段是写得很出色的,例如波罗的海风光以及当地的一些具体细节。但这都是些漂亮的片段,作为整体来看,这部诗却不能使任何人满意。可是他费了多大气力,简直弄得精疲力竭了。现在他还在写一部悲剧哩!” 说到这里,歌德笑了笑就停住了。我趁机插话说,如果我没有弄错,他在《艺术与古代》上就劝告过哈根只选些小题目来写。歌德回答说,“是呀,我确实劝告过他。但是我们这些老年人的话谁肯听呢?每个人都自信有自知之明,因此,有许多人彻底失败了,还有许多人长期在迷途中乱窜。可是现在却没有时间去乱窜了。在这一点上我们老年人是过来人,如果你们青年人愿意重蹈我们老年人的覆辙,我们的尝试和错误还有什么用处呢?这样,大家就无法前进了。我们老一辈子走错路是可以原谅的,因为我们原来没有已铺平的路可走。但是对入世较晚的一辈人要求就要更严格些,他们不应该老是摸索和走错路,应该听老年人的忠告,马上踏上征途,向前迈进。向着某一天终于要达到的那个终极目标迈步还不够,还要把每一步骤都看成目标,使它作为步骤而起作用。 “请你把我这番话牢记在心上,看它对你是否也适用。我并不是怕你也会走错路,不过我的话也许可以帮助你快一点跨过对你还不利的这段时期。如果你目前只写一些小题目,抓住日常生活提供给你的材料,趁热打铁,你总会写出一点好作品来。这样,你就会每天都感到乐趣。你可以把作品先交给报刊或印成小册子发表,但切莫迁就旁人的要求,要始终按照自己的心意写下去。 “世界是那样广阔丰富,生活是那样丰富多彩,你不会缺乏做诗的动因。但是写出来的必须全是应景即兴的诗,也就是说,现实生活必须既提供诗的机缘,又提供诗的材料。一个特殊具体的情境通过诗人的处理,就变成带有普遍性和诗意的东西。我的全部诗都是应景即兴的诗,来自现实生活,从现实生活中获得坚实的基础。我一向瞧不起空中楼阁的诗。 “不要说现实生活没有诗意。诗人的本领,正在于他有足够的智慧,能从惯见的平凡事物中见出引人入胜的一个侧面。必须由现实生活提供做诗的动机,这就是要表现的要点,也就是诗的真正核心;但是据此来熔铸成一个优美的。生气灌注的整体,这却是诗人的事了……写小题材的优点正在于你只须描绘你所熟悉的事物。至于写大部头的诗,情况却不同。那就不免要把各个部分都按计划编织成为一个完整体,而且还要描绘得惟妙惟肖。可是在青年时代对事物的认识不免片面,而大部头作品却要有多方面的广博知识,人们就在这一点上要跌交。” 我告诉歌德,我想写一部大部头的诗,用一年四季为题材,把各种行业和娱乐部编织进去。歌德回答说,“这正是我刚才说的那种情况。你可以在许多片段里写得很成功,但是涉及你也许还没有认真研究过。还不大熟悉的事物,你就不会成功。你也许写渔夫写得很好,写猎户却写得很坏。如果有些部分失败了,整体就会显得有缺陷,不管其它部分写得多么好,这样你就写不出什么完美的作品。但是你如果把那些个别部分分开,单挑其中你能胜任的来写,你就有把握写出一点好作品来了。 “我特别劝你不要单凭自己的伟大的创造发明(原文erfindung,原义为“寻找”和“发现”,一般指创造发明,这里指不用现成题材,单凭想象去虚构题材。现成题材有两种,一种是现实生活提供的,一种是从前人留传下来的传说。)因为要创造发明就要提出自己对事物的观点,而青年人的观点往往还不够成熟。此外,人物和观点都不能作为诗人的特征反映而同诗人相结合,从而使他在下一步创作中丧失丰满性。最后还有一点,创造发明以及安排和组织方面的构思要费多少时间而讨不到好处,纵使作品终于完成了。 …… 听了歌德的话,我感到长了几年的智慧。结识了这位真正的大师,我在灵魂深处感到幸福。今冬我从他那里学会到很多的东西。单是和他接触也会使我受到教益,尽管他有时并未说出什么重要的话。在默然无语时,他的风度和品格对我就是很好的教育。 这是歌德向青年诗人所进的忠告:第一要从小处着手,不要很早就想写大部头作品;其次要从现实生活出发,不要过信自己的独创能力,单凭想象去虚构题材,题材最好是用现成的。哪怕是日常惯见的平凡事物,只要经过诗人的处理,熔铸成为一种完美的有生命的整体,它就会显出普遍性和诗意。这就是歌德的现实主义的文艺观点。——朱光潜注 ; 说明 实在不能保证更新的速度,一来对后面的故事发展没有十足的把握,二来时间上确实有些周济不开。以后的更新可能会出现不规律的情况。 从开始写的时候,文章的立意已经定下了。我是从心里面喜欢武侠小说,但自知不能在现有的武侠作品基础上,再开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于武侠小说本身并无多少增益,在我性格来说,绝不会去碰这晦气的钉子,即便如此,我还是选择写一篇武侠小说,因此,我把自己这个行为归在了对前辈及前辈作品的致敬,循着他们开辟的道路,亦步亦趋。但我才力十分有限,即便是亦步亦趋,也难免画虎不成反类犬,这并不是我想看到的结果,可又无奈得很! 当然,尊敬归尊敬,并不代表我毫无想法。武侠小说的魅力,更多的在于叙事,在于奇和幻,也有人持不同的想法,觉得武侠小说也可以落在人身上,我遵循的道路,是第二条路。所以,我只想讲一个不算太差的故事,但一定要尽自己全力,写出活生生的人物来,写出他们喜怒哀乐,写出他们的爱恨情仇,写出他们的懦弱与伟大,写出一个人字来。 如果你觉得我的小说,与我此时说还算相符,并觉得有那么点意思,希望能继续关注,我尽量给你惊喜。如果你觉得我说得这些过于高大上,框框架架没得个意思,那只能请便了。; 传于各位好朋友 最近一段时间,诸多事情挤在一块,没精力码字,心中有点虚,这倒还是其次,在这里还认识了很多好朋友,且不论他们文字优劣,他们对文字都怀有一份赤诚,单凭此一点,就无法以优劣来框定他们的文字。 我关注的好朋友,都是性情人,如寨主,如小溪,如大侠等等,他们所书文字都是性情文字,这段时间没有精力一一拜读,是我最感遗憾,也是最感内疚的事情。 好朋友中,一口气小兄第自称秉承《水浒》精神,让人敬佩不已。借此,附牟宗三先生《水浒世界》,与一口气观瞻。 牟先生此文,虽谈水浒世界,实在是谈中国人生之境界,也是中国文学之精神。因此,我也将此文,以补近日未造访览阅之过,与各位好朋友共勉! 正文: 吾尝云:《红楼梦》是小乘,《金瓶梅》是大乘,《水浒传》是禅宗。请言《水浒传》。 《水浒》境界颇不好说。从其中的故事及人物而言之,较有凭借。然亦正因此,较易限定。一有限定,则《水浒》境界便不是《水浒》境界。酸腐气,学究气,市侩流氓气,皆不足以言《水浒》。吾常以为只从文字观之,亦可以悟。读小说者,总是先急于了解其中之故事,道说其中之人物,然后再进而解析其所表示之思想或意识。吾言《水浒》世界,岂不类于解析其思想或意识?是不然。如是,正是落于学究气。吾不知其是何思想,吾亦不知其是何意识。久而久之,吾亦不觉其中之故事,吾亦不想其中之人物。吾只随手翻来,翻至何处即看何处。吾单看文字,即触处机来。吾常如此而悟《水浒》之境界。《水浒》文字很特别:一充沛,二从容。随充沛而来者如火如荼,随从容而来者游戏三昧。不从容,不能冲淡其紧张。 游戏所以显轻松,三昧所以显静定。其文字之声音色泽,一有风致,二极透脱。惊天动地即是寂天寞地。而惊天动地是如是如是地惊天动地,寂天寞地是如是如是地寂天寞地。如是如是,便是《水浒》境界。吴用说三阮撞筹,是那样地清机徐引,三阮之兴发上钩,是那样地水到渠成。吾不觉有来有往,吾只觉步步是当下。潘金莲毒死武大郎,其惊险可怕,阴森狠毒,令人透不过气来。然而其文字一经从容回环,便令人透过气来,便觉无处不停停当当,洒然自足。其令人洒然自足处,不在报应,而在描述潘氏之干号。“话说妇人之哭有三种。有泪有声谓之哭,有泪无声谓之泣,无泪有声谓之号。当下潘金莲干号了几声”云云,此就是《水浒》之从容也。其如是如是之境界,大抵由此等处烘托出。 若问其如是如是是什么东西之如是如是,则曰若可以说是什么东西之如是如是,便不是如是如是。此所以说单由文字亦可以悟之故也。 如是如是之境界是“当下即是”之境界。而当下即是之境界是无曲之境界。明乎此而后可以了解《水浒传》中之人物。此中之人物以武松、李逵、鲁智深为无曲者之典型,而以宋江吴用为有曲者之典型。就《水浒传》言之,自以无曲者为标准。无曲之人物是步步全体呈现者,皆是当下即是者。吾人观赏此种人物亦必须如如地(assuch)观之。如如地观之所显者即是如是如是。 他们这些年强力壮之人物,在消极方面说,决不能忍受一点委屈。横逆之来,必须打出去。武松说:“文来文对,武来武对。”决不肯低头。有了罪过,即时承认,决不抵赖。好汉做事好汉当。他们皆是“汉子”。汉子二字颇美。有气有势,又妩媚。比起英雄,又是一格。禅家常说:出家人须是硬汉子方得。他们只说个汉子,便显洒脱妩媚。《水浒》人物亦是如此。承认犯罪,即须受刑。受刑时,决不喊叫。“叫一声,不是打虎的好汉。”在消极方面,他们是如是抵抗承当。在积极方面,他们都讲义气,仗义疏财。消极方面是个义字,积极方面亦是个义字。义之所在,生死以之,性命赴之。天下有许多颠连无告者、弱者、残废者、哀号宛转无可告诉者,此种人若无人替他作主,直是湮没无闻,含恨以去。大圣大贤于此起悲悯心,伊尹之任亦于此处着眼,《水浒》人物则在此处必须打上去。所以他们常闹事,人海生波,与圣贤之悲,伊尹之任又不同。但无论如何,此皆是替颠连无告者作主之一方式。而《水浒》之方式乃是汉子之方式。武松替兄报仇,实是替残弱之武大作主。其兄弟之情甚笃。武大在潘金莲眼中看来,三分像人,七分像鬼,一打团团转,三打不回头的人物,而在武松看来,却口口声声是兄长,决无轻视他的意思,只是系念他是个弱者,常被人欺负,临别时,嘱他晚出早归,武大哭了,遂说:即不出门亦可,只在家坐地。武大说他兄弟的话是金子言语,我只信他。像这样一个诚实人,可怜虫,若无人作主,便是昏了天地。我每于此起无涯之悲痛,深深之怅惘。天地生人,真有许多不仁处,好像全无心地于不觉中夹带来许多渣滓,漂流道旁,像个蝼蚁,像棵干草。此种人物不必说被欺负,即其本身根本上便是可怜虫。彻头彻尾即须有人替他作主,以参赞化育之不及,以弥补天地之缺陷。不必到他被践踏了,被残害了,才为之作主,才显出他的可怜。我有许多最亲切的事例作印证,我无可奈何,天地亦无可奈何,我只有悲痛。我的怜悯之感,常是无端而来的。佛说众生可悲以此。 他们这些不受委屈,马上冲出去的人物,你可以说他们是小不忍则乱大谋。但是,在他们,罪过无大小,义理无大小,你对不起他,你欺负了他,你就是错了。一错永错,便无甚可说的。你若说:忍耐点吧,则在他们这种无曲的汉子,不能有忍耐。隐忍曲折以期达到某种目的,不是他们的心思。他们没有瞻前顾后,没有手段目的,而一切皆是当下即目的。然而人文社会就是有曲屈的。像他们这种无曲的人物,自然不能生在社会圈内。“水浒”者即社会圈外,山巅水涯之意也。普通说逼上梁山,好像是某种人一定把他们逼出去。实则还是从“对他”的关系上而看的。因此便有反抗暴虐,压迫被压迫阶级之说。须知此就是酸腐气,学究气,武松、李逵不见得领你的情。你这种替他们仗义,是可以令他们耻笑的。他们根本不承认自己是被压迫者,他们并没有那种龌龊的自卑感。他们明朗而俊伟,所以是个汉子。现在的人必得以自己的卑鄙不堪之心把武松杀嫂的故事写成潘金莲恋爱的故事,直是污辱圣人。他这种“当下即是”的汉子,本性上就不是社会圈内的人物。社会圈内总是有缺陷。政治经济教育俱平等了,而人与人间未见得即无争吵打架之事。所以这是人性问题,并不是社会政治或经济问题。这些人并不能从事政治,亦不事生产,亦不能处家庭生活,赤条条来去无牵挂,东西南北走天涯。而又理无大小,罪无大小,一有不义,即时打去,而且一打常泛滥而不可收拾。试想此等人如何能处社会?在社会的立场上说,必是闹乱子;而在他们的立场上说,却是硬汉子。吾尝思其故,此中确有一面真理。此面真理即构成所谓《水浒》世界。盖纯直无曲,当下即是,只有上帝是如此,而上帝是真理的标准,本是在人以外的。现在《水浒》人物,是人而要类似上帝,自然非在社会圈外不可。自社会人文上说,要做到当下即是,是不容易的。《水浒》人物的当下即是,不是人文社会上的,乃是双拳两脚的野人的,不曾套在人文化成的系统中之汉子的。孔圣人不能用拳打足踢来维持仁义。他有《春秋》之笔,有忠恕之道:从委曲中求一个“至是”。如是乃有文化。孔圣人是人与神的合一者。既是合一,则纯直无曲,当下即是,必在极高度的道德含忍中呈现。王学所谓“全体是知能呈现”,程朱所谓“天理流行”,岂不是纯直无曲,当下即是?朱子临终时说:“天地生万化,圣人应万事,直而已矣。”这个直却不容易。这个直是随孔圣人之圣人之路下来的。如是,吾人有一个上帝,有一个孔圣人,二者之外,还有一个《水浒》世界。这《水浒》人物,既不能是上帝,因为他是人;又不能是孔圣,因为他不能处社会。所以只好在山巅水涯了。金圣叹即于此而言作《水浒》者有无量之隐痛。若处于上帝与孔圣一面而观之,他们自是可痛的。实则亦不必。他们自身并不是可痛可悲的。我看作《水浒》者并不是根据什么大悲心而写《水浒》。如此解之,亦未免头巾气。读施耐庵自序,即可知其心境(人或以为此篇自序即是金圣叹作的。但无论谁作,我以为此篇文字可以表示《水浒》境界)。 他们这种即时打去之行径,都是顶天立地之人物。首出庶物,无有足以掩盖之者。所以是自足而穷尽的。因为自足而穷尽,所以只有一个当下。此种自足而穷尽所呈现的当下,是极洒脱妩媚的。他们也有悲欢离合,喜怒哀乐。但是说他们为的什么一定的东西,或表示什么一定特殊化了的背景,我以为皆不免学究气。鲁智深大闹五台山,人或在此窥出他背后的寂寞,我以为他的寂寞只是无酒无肉,受了一套佛教文化的拘束。恐怕未必是普通人所意想的寂寞。我们常说耐住寂寞。耐住寂寞,就是固定个寂寞与不寂寞相对待。一定要从《水浒》行径窥测它背后的什么背景,不如直翻上来直从他们的无曲行径体会《水浒》境界。说《水浒》是寂寞的表示,不如直说原始生命必须蠢动。他有那股充沛的气力,你如何叫他不蠢动?而蠢动不是境界,亦不是什么思想或意识。其蠢动之方式,成为纯直无曲,当下即是,方是表得一个“如是如是”之境界。李逵见各人下山搬爹取娘,便大哭起来。宋江问他烦恼甚的,他说他也要搬老娘上山快活。宋江让他去搬。结果搬不来,在深山中被老虎吃了。我曾向一个朋友说:我有一个禅机,请你细参。李逵决搬不上他的娘来,写《水浒》的人压根就不想叫他搬上来:理上不能如此。请问什么缘故。友人瞪目不解。人多于此不留心。实则是一个大机窍。李逵不去搬,不是李逵;去搬而搬得上来,也不是李逵。照来布尼兹的哲学说,一个本体概念一经形成,则所有可能的谓词皆已含在里面了。去搬而搬不上来,是李逵一个体中必然的谓词。回来把他的经过告诉宋江等人,皆大笑。若说不替他惋惜,而却发笑,实在太不仁了。我于此也颇不解。实则并非不仁,而李逵自身即是可笑的。他的可笑掩盖了对于他娘的仁。若于此而不笑,便是虚伪。虚伪而可为仁乎?此就是超越了一切既成的固定的系统,而成就了一个当下即是的妩媚境界。此只能如如地观之。惟如如,而后觉其一切皆必然。林冲差人去东京取眷,回来知道已死了,无不为之悼惜悲叹,以助其哀。然而此决用不到李逵身上。人文系统之仁,在此不能呆板其用了。此处确有一点禅趣。许多道理俱当作如是观。人们必得以林黛玉之不得与宝玉成婚为大恨,因而必深恶痛绝于宝钗。我以为此皆不免流俗之酸腐气。试想若真叫黛玉结婚生子,则黛玉还成其为黛玉乎?此乃天定的悲剧,开始时已经铸定了。人们必得于此恨天骂地,实在是一种自私的喜剧心理。人们必得超越这一关,方能了悟人生之严肃。同理,读《水浒》者,必随金圣叹之批而厌恶宋江,亦大可不必。须知梁山亦是一个组织。《水浒》人物虽不能过我们的社会生活,但一到梁山,却亦成了一个梁山社会。自此而言,宋江是不可少的。不可纯以虚假目之也。必须饶恕一切,乃能承认一切。必须超越一切,乃能洒脱一切。洒脱一切,而游戏三昧,是《水浒》妩媚境界。 没有生命洋溢,气力充沛的人,不能到此境界;没有正义感的人,也不能到此境界。武松说:“武二这双拳头,单打天下不明道理的人。”又说:“我武二是噙齿戴发的男子汉,不是那禽兽不如的猪狗。嫂嫂以后休要恁的。”只是他们好为一往之行,乃是不学的野人,没有回环。所以不合圣人之道。然而他们却是另一世界。他们的生命并非全无安顿。义是他们生命的着落点,只是没有经过理性的自觉而建立,所以不是随孔子之路而来。此只可说是原始的、气质的,所以只是一个健实的、妩媚的汉子。他们作过即完,一切是当下,是新奇。他们的生命随时可以结束:完了就完了,并没什么可躲闪回避的。飘忽而来,飘忽而去。但是来也须来得妩媚,去也须去得妩媚:所以是个汉子。杜甫诗云:语不惊人死不休。此不是《水浒》境界。而《水浒》结尾诗云:语不惊人也便休。此方是《水浒》境界。 这个境界,出世不能为神,入世不能为圣人。殊不可由系统以解之。必须是在洒脱一切时的触处机来。《水浒传》自序云:“薄暮篱落之下,五更卧被之中,垂首捻带之际,皆有所遇矣。”又云:“所谈未尝不求人解,而人亦卒莫之解。盖事在性情之际,世人多忙,未之暇问也。”吾之感觉《水浒》境界,在由坝子上,在树底下,在荒村野店中,在世人睚眦下,在无可奈何之时,在热闹场中,在污浊不堪之社会中,花天酒地,金迷纸醉,冷冬小巷,皆有所遇。我之感觉,颇不易写得出。比起写哲学系统还难。以往生活,已成云烟。然而我未曾倒下去。我只因读了点圣贤之书,渐渐走上孔圣之路。假若有归宗《水浒》境界者,必以我为无出息矣。 ; 第一章 月黑风高 羽箭穿杨连百中,雄心壮志两峥嵘。 花雨满天惊飞鸿,胆战心寒蜀中龙。 这首诗出自一个江湖人之手,说的是一个神秘的江湖门派,门派起于何时,创于何人,江湖中人知之甚少,这是因为此一门派世世代代深居简出,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既不愿与名门正派结交,也不屑与邪魔歪道为伍,给人的感觉总是亦正亦邪。它,就是蜀中望族——唐家堡。 唐家堡人虽不与外人交结,但提起唐门,江湖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因为他们有仇必报,加上深谙机关,熟知暗器,善使百毒,外人对唐家堡都十分忌惮,江湖盛传“宁遇阎罗王,不惹唐门郎”。 现在已过了午夜,残月西陲,唐家堡,这个令江湖人士闻风丧胆的家族式门派,如今死寂一片,像一只隐没在黑暗中沉睡的巨兽,月色朦胧中的檐角张牙舞爪,似乎在提醒,这只巨兽随时都会起身向你扑来。 唐家堡与江湖门派的戒备森严完全不同,偌大的堡子日夜都无人巡逻把守,因为根本不需要,这是自信,骨子里生出的自信,它不是危机重重的龙潭虎穴,却是有死无还的阎罗十殿。 堡内西侧的囚室中,一个四十上下的大汉正焦灼地踱着步,不知他如何招惹了唐门,竟被抓进了唐家堡,现在还从未听过有谁进了唐家堡的囚牢,还活着出来的。等待他的,无疑是死亡,比死更可怕的,是等待死亡的过程,而比等待死亡更可怕的,是唐家堡。 突然,一个白影出现,在相互勾连的檐角间蹿跃,很显然,他的目标是唐家堡囚室,看来囚室之人与他关系非同一般,若不然,他怎敢只身夜闯唐家堡。 眼见越过前面一片空地,就到了囚室,突然一个黑影从黑暗中跃出,拦在了白衣少年身前。 白衣少年心中一惊,见来人周身夜行衣,脸蒙黑布,只露一双寒光流溢的眼睛,于是低声喝道:“什么人?胆敢夜闯唐家堡!” 黑衣人冷笑一声,也不答话,踏步上前,一对铁拳勇猛刚劲。这一拳招式虽然稀松平常,却有劈山碎石之力,白衣少年不敢轻敌,挥动手中折扇挡下了黑衣人双拳。黑衣人双拳力道还未使老,身子翻转,又是凌厉非常的一脚,白衣少年左手下探,打在黑衣人的脚面上,借势跃起,翻过了黑衣人,身形刚立定,转身拱手道:“在下唐家堡刘笑玉,请教……” 刘笑玉话未说完,黑衣人又欺身上前,劈来一掌,招式仍是普通得很,力道却是十足,带起的掌风刮得刘笑玉脸生疼,刘笑玉折扇一挥,再次挡住黑衣人,借势后纵:“你夜闯唐家堡,我再三礼让,已是十分客气,你……”刘笑玉话未说完,黑衣人再一次扑来,刘笑玉不得不再次挥扇阻挡。 刘笑玉虽是唐家堡人,但此次他是要私放唐家堡囚犯,因此也不敢大声呵斥,这黑衣人身份不明,刘笑玉手上功夫难免留着余地。黑衣人似乎也对唐家堡心存忌惮,招式虽然凶猛刚劲,却刻意有所压制,不发出一点声响。两人堪堪过了百招,仍打得难解难分。 刘笑玉心道:“虽然打得万分小心,但这般打下去,时间久了,难免会有意外,现在吕叔还在囚室中,倘若堡内有人被惊动,即便我不被发现,想要再救下吕叔就十分难了,到了明日,恐怕……” 一想到此处,刘笑玉便起了杀心:“这人并不像是来搭救吕叔,他招式看起来乱糟糟,东一拳,西一掌,还使着连环腿,像是在故意隐瞒自己的功夫,他看上去很明白我此行目的,所以才会与我如此纠缠,我再不了结了他,难保不出意外。” 一念及此,刘笑玉折扇一挥,“嗖嗖”飞出两枚钢针,黑衣人似乎也猜出了刘笑玉的心思,身子一顿,翻身避过两枚钢针。刘笑玉不等他身子落地,连连劈出数掌,这是唐家堡独门绝学五柳掌中的柳舞狂风,当真是迅捷无比,掌风四起,黑衣人身在半空,避无可避,眼见刘笑玉就要一招毙了他,黑衣人右手一划,在空中接了刘笑玉一掌,顺势落地,仰身回首,摇摇晃晃推出一掌,使得竟是五柳掌中的醉柳扶风。 刘笑玉心中一惊,后撤收掌,轻声喝道:“你是唐家堡人?” 那人见行踪败露,随手一扬,轻声低啸,“看镖!”黑夜里,刘笑玉无法用眼睛辨认暗器,只得凭耳力,却听不到任何声响,心中又是一惊:“他暗器手法竟达此境!!” 在暗器一道上,制作是入门,手法与技巧是基础,这个基础又分出很多层次,常人只道百步穿杨,手法与技巧已达化境,其实并不然,因为你打得再精准,倘若速度慢了,功夫一般的人都能避开,因此,你不但要打得准,还要打得快,要迅雷不及,让对方看不清暗器发来的方位。但就算如此,仍不是暗器基础的最高层次,因为真正的高手,还可凭耳力辨认暗器方位,依然可以避得开。真正的化境,是无影无踪,无声无息,让对手辨无可辨,那他只能凭天由命。 刘笑玉出身唐门,这一点他再清楚不过,当下快速移步,翻身而起,心中暗道:“我命休矣,只是吕叔他……” 刘笑玉身子落地,还道自己这次再无可躲,只有闭眼待毙,然而却没有被暗器打中,刘笑玉再看那黑衣人时,已不知踪影,当下痛骂自己:“师父他老人家还没有这等本事,天下谁还能有这样的暗器功夫,我怎么就想不到,如此大意,这么轻易就让他给骗了,好奸猾的人啊!” 原来黑衣人只是扬手摆了摆样子,并未发出什么暗器。一来,唐家堡暗器种类很多,好手都是各自独有的暗器,这样随便打出来,基本上已经是告诉了刘笑玉他的身份;二来,他料定刘笑玉会因此心神错乱,正好可以乘机脱身。在如此紧急的情况下,这黑衣人竟能想得如此周全,胆识才智都非常人所及。 刘笑玉站在原处,望着眼前黢黑一片,心道:“唐家堡竟藏着这样一个人物,他一身夜行衣,还脸蒙黑布,交手时故意掩盖自己身上的唐家堡功夫,若不是我逼得急,险些就让他骗过去了,他这样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一场激战后,西方残月渐渐隐去,如今是初夏时刻,天长夜短,现在已是天亮前最黑暗的一段时间,过不了半刻,天就要亮了,那时再要救人已来不及了,刘笑玉无暇再想那个神秘的黑衣人,快步走到囚室前,透窗望去,见囚室内的人已经伏在桌上睡熟。 刘笑玉似乎要瞒着他,不让他知道是他刘笑玉在从中相助,轻手打开囚门铁锁,故意将门半开,随手捡了石子,从窗口弹向囚室的熟睡之人。唐门暗器果然非同一般,只见那石子打中后,立刻又弹了回来,从窗口飞出了囚室,当真做得滴水不漏。 刘笑玉见他醒来,立时隐在一旁黑暗之中,过了一会儿,一个身影果然从囚室中跃出,四下张望,摸黑前行,刘笑玉便跟在他身后,见他在堡内乱走乱闯,心里着实为他捏了一把冷汗。 这里可是唐家堡,因为堡内各式各样的机关,几百年来,都未有人敢擅闯唐家堡。因此刘笑玉比前面的人要担心得多,因为他不但要躲着他,还要预知他会触动哪个机关,要先他一步将机关的开关闭上,又怕堡内人随后发现,随手又要把开关打开。这一路上,那人来回乱闯,不知有多少机关,刘笑玉都是关了开,开了关,关了又开,总算有惊无险,那人不但找到了出堡之路,还顺手从马棚牵了匹好马,他倒也不笨。 刘笑玉见他走出唐家堡,又牵马蹑脚行了百余步,才飞身上马,两腿一夹,消失在了一片苍茫之中。 东方既白,眼见着一轮红日升起,刘笑玉终于轻舒一口气,折身隐入了薄雾缭绕的唐家堡。; 第二章 唐门奸细 严格说来,唐家堡并不是一个门派,只能算一个家规甚严的大家族,至少在前任堡主唐化南那里,唐家堡还只有家丁奴仆,没有门徒弟子。唐化南喜欢清静,一向觉得唐家堡事务繁琐,在他儿子唐鼎不到二十岁的时候,便把唐家堡所有事务交给了他。 唐鼎与唐化南性格完全不同,接手唐家堡后,便在唐家堡内进行一系列的改革,将家族各项事务分为几大项,大项下又分小项,各大小项均指派专人负责,除此外,他还做了唐家堡堡主从未做过的事情,开门收徒。他在唐家堡挑了具有习武根骨的六位家丁奴仆,根据各人资质,分别授艺,这六人中其中四人是唐家堡世代奴仆,年龄最大的唐文十五岁,年龄最小的唐凡刚满四岁。如今六人在川蜀一带已小有名气,江湖人称唐门六少。 日过三竿,唐家堡堡主唐鼎用过早饭,便来到唐家堡大厅,昨天夜里家仆禀报,笑玉公子与六少抓了吕毅回了,因为时间太晚,便吩咐将吕毅临时关在囚室,如今,他就是要等六少汇报此次抓拿吕毅的情况。 六少未到,老仆唐福却进了大厅,拱手垂头言道:“堡主,吕毅昨夜逃了。” “逃了?”唐鼎声音很小,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询问,唐福也不答话,弯腰垂首立在一旁。 过了片刻,唐鼎又问:“什么时候发现的?” 唐福在唐家堡已历三代堡主,做事向来沉稳,主次轻重拿捏到位,唐鼎也是因此才将唐家堡大小事务都交于他。听到唐鼎问话,他不慌不忙答道:“一早就发现了,当时堡主还未起身,后来又用早饭,我想这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就没急着告诉你。” 听唐福说得随意,唐鼎暗自忖道:“虽说吕毅无足轻重,但唐家堡立足川蜀几百年,还未曾有人这般从唐家堡走出去,倘若让外人知道,该如何看我唐家堡?福伯怎么能说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虽如此想,唐鼎表情仍是十分平淡,道:“哦,那唐文他们知道这件事吗?” “他们都还不知道,如今都在厅外了,笑玉公子也在。” “让他们都进来!” 唐福离开不多久,厅上进来七人,分别是刘笑玉与唐门六少唐文、唐成、唐武、唐吉、唐越和唐凡。七人来到大厅,站作一排,为首刘笑玉拱手道:“唐师兄好!”余下六人跪下拜倒:“徒儿问师父好!” 唐鼎摆手示意,六人起身又与刘笑玉站在一处。 唐鼎望望厅上七人,见他们一个一个英气逼人,心中甚是欣慰,刘笑玉虽然是他父亲唐化南的徒弟,但唐化南喜欢清静,刘笑玉便跟着唐鼎,与六少一起学习唐家堡功夫,他二人名为师兄弟,实则是师徒情分。 略一沉吟,唐鼎向七人言道:“吕毅昨夜已经逃出了唐家堡,你们可知道?” 此言一处,七人都是一惊,六少更是低声交流。唐鼎又接着言道:“慌张什么?” 七人中唐武性情最为急躁,忍不住上前一步,语气焦灼,显得十分着慌:“师父,要是让外人知道,有人曾从我唐家堡逃走,那……” “唐武,怎么跟师父说话的?”唐武话未说完,就被唐文轻声呵斥,唐武垂下了头,小声道:“是,大师哥。” 唐鼎却摆摆手:“唐武这番话,不是全无道理,而且,笑玉的父亲离开四川时,曾亲口说要拿吕毅的项上人头,刘将军对唐家堡有眷顾之情,这个忙一定要帮的。”说着,将目光移向了刘笑玉。 刘笑玉的父亲是南宋名将刘整,当年曾带兵镇守蜀地,杀得元兵闻风散胆,后来却带兵主动降了蒙古,成为蒙古取川的重要将领之一,在这期间,刘整对唐家堡甚是礼遇,未曾有一兵一卒来骚扰唐家堡,所以,唐鼎才会说刘整对唐家堡有眷顾之情,也是在那个时候,唐化南收了刘笑玉做徒弟,让他留在了唐家堡。 刘笑玉听唐鼎说要帮忙捉拿吕毅,赶忙拱手拜谢:“笑玉代父亲谢过唐师兄盛情!” 唐鼎伸手扶住刘笑玉,笑道:“自己人,不说客气话。只是,吕毅与刘将军的恩怨,唐家堡本不该插手,当然,人可以抓,却不能杀,他与我唐家堡毕竟没什么纠葛,出手抓他已是唐家堡的底线,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几百年传下来的规矩,不能在你唐师兄这里坏了,希望你也能明白这一点。” 刘笑玉道:“笑玉理会的,不会让唐师兄为难。” 唐鼎道:“明白就好,明白就好。如今吕毅已不仅仅是刘将军的事,他从唐家堡里逃了,若是传了出去,江湖还道我唐家堡是个摆设,这人是一定要追他回来的。这次还让唐文他们几个随你去,人多,路上也好有个照应。唐文、唐成,你们几个要尽力帮助笑玉,一切都听他吩咐。” “是!”唐文六人拱手答道。 数百年来,唐家堡之所以让江湖中人闻风散胆,不单单因为他们睚眦必报,也不单单因为他们深谙机关,熟知暗器,善使百毒,还因为他们有一套自己的追踪之术,一旦被唐家堡盯上,莫说是你跑到了天涯海角,就算你死了,藏到了阎王哪里,他们也会把你拉回来,再杀死你。 但这次追吕毅连追了三日,仍没有他半点踪迹,一来,追吕毅时,他已逃了大半日,去的有些远了,另外,一路上六少都在议论,唐家堡内机关重重,吕毅怎么能轻而易举从唐家堡逃出来,这样走一路,议论一路,脚程难免慢了些。 刘笑玉虽然与六少一起学艺,但他性情偏于阴冷,平时冷言少语,与六少情感,并不如他们之间那般亲厚。因此,六少议论时,他始终未发一言,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他心里再清楚不过,那吕毅就是他放的。而且,他此时心中正存着一个大疑惑,让他无暇顾及六少的议论,就是那天夜里突然出现的黑衣人。 刘笑玉心中反复揣摩,前推后算,如果这人是唐家堡人,他完全没必要身穿夜行衣来隐瞒身份,只要他一出面,我便不能相助吕叔。但如果不是唐家堡的人,他怎么会使唐家堡的五柳掌法,这是唐师兄独创的掌法,可以说是集唐家堡历代武学之精华,旁人是万万不会的。 习武之人遇到敌手,若是远强于对手,很容易就能隐藏自己的武功家数,但是遇到旗鼓相当的敌手,或是自己修为不及的对手,只能用自己最擅长的武功来应对,即便有意隐藏,在危机时刻,必定会使出自己最擅长的功夫自救,因此,刘笑玉断定那黑衣人就是唐家堡人。 但他为什么要隐藏自己的身份?看他行踪,目标并不在我,他只是要阻我救吕叔,难道唐家堡里有吕叔的仇人?还是因为吕叔南宋义军联络人的身份?难道,是父亲安排在唐家堡里的奸细?来监视我的? 刘笑玉思前想后,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他在扬州长大,身上颇有书生气息,实际上他倔强得很,全没有书生的酸腐气,倒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但一想到这个人来,虽然不知他目的何在,刘笑玉心中还是生出莫名恐惧来。 后来刘笑玉才明白,恐惧才刚刚开始……; 第三章 尔虞我诈 刘笑玉与唐门六少出了唐家堡,追踪从唐家堡逃出的吕毅。一路上,六少心中疑窦丛生,唐家堡内机关重重,吕毅如何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唐家堡逃了出来?这所有一切,刘笑玉心中都是澄静一片,因为吕毅是他放的,但他心中却有另外一个大疑惑,便是那夜突然出现的神秘黑衣人,虽然不知他目的何在,却让天不怕地不怕的刘笑玉心生恐惧。 这个人会是谁呢?唐家堡虽然不大,上下也有百十号人,会五柳掌的除了六少外,少说还有几十人,说不定他在唐家堡已潜伏多年,平时却一点没觉察到,当真是个有心的人,机谋胆识都非同一般。 正想到关键处,刘笑玉却不得不将注意力集中到六少那里,因为关于吕毅如何逃出唐家堡,六少已经得出一个统一结论——唐家堡内出了内鬼。此言一出,刘笑玉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心道:“他六人该不会对我有所怀疑?” 只听二少唐成言道:“吕毅与唐家堡素无仇怨,但也没有过恩惠,按道理讲,唐家堡内的人,应当没有救他的理由才是。” 五少唐越道:“二师哥这话有点言之过早,事情既然发生了,就一定有它发生的理由,倘若那人与吕毅素无瓜葛,绝对不会无缘无故放他才是,只是现在我们还没有发现这个瓜葛而已。” 四少唐吉嘻嘻笑道:“亏你们这般聪明,竟想不出来。” 余下五少都“哦”了一声,刘笑玉心中一紧,却听唐吉言道:“要我说,救他那人一定是个女的。” 最小的唐凡性情耿直,肚子里藏不住话,听唐吉如此说,就问:“四师哥为什么如此肯定会是个女的?” 唐吉一脸诡笑:“你没瞧吕毅,浓眉大眼,还匪气十足,这样的男人最让女人着迷,我是男的,看到他都忍不住心砰砰乱跳,何况是女的。” 一言一出,众少侠哈哈大笑,只唐凡年少脸薄,脸红过耳,众人见他如此害羞,笑得更狂了,连刘笑玉也忍不住莞尔一笑,只是他的笑,一半笑唐凡,一半却是笑唐吉,且不说这推理有多荒谬,那吕毅被抓进唐家堡时,已是深夜,别说女人,连男人也没几个见到。 众少笑过,大师哥唐文捻须言道:“你们觉得,会不会因为吕毅是川蜀义军的人,堡内才会有人偷偷将他放了。” 当时川蜀等地尚属南宋境内,多年来蒙古数次攻打,都未能攻克,特别是当地的义军,异常勇猛,在反对侵略者时,上战场打仗都是不要命的主,连雄霸亚欧大陆的蒙古铁骑,也对川军十分忌惮,在蒙古军营中,一些年纪稍长的元兵,但凡听到“川蜀义军”四字,就会浑身打哆嗦,止都止不住。这是川军的一个传统,延续至今,在20世纪初,日本侵略中国,也曾领教过川军的厉害。 虽然后来刘笑玉的父亲,刘整带兵降了蒙古,宋蒙双方在四川的势力出现了一边倒的情况,蒙古大军仍是被南宋义军挡在了川蜀大门之外,凶残的元兵彻底愤怒了,在川蜀一带,只要攻下一城,必定血洗一城,使得川蜀等地百姓,提到蒙军元兵,都恨得咬牙切齿。唐家堡虽然是非恩怨观念淡薄,但情感上仍倾向于南宋,排斥蒙古,所以,老仆唐福才将吕毅逃走的消息隐瞒,迟迟不报堡主唐鼎,好为吕毅顺利逃脱赢得时间。 唐文话一出口,就意识到自己失言,因为刘笑玉是刘整之子,而刘整是叛宋降元的将军,如今正带领蒙古大军与南宋交战,唐文说那样一番话,无疑于挑明唐家堡站在南宋一边。想到此处,唐文不由得望向刘笑玉,却见刘笑玉也正冷冷望着自己,心下暗自叫苦:“这冤家结的。” 其实刘笑玉并未听到唐文说什么,他的思绪已经回到了神秘黑衣人身上,刘笑玉想不明白其中关节,心中始终放不下,反复回忆与他交手的每一幕:这人身穿夜行衣,脸蒙黑布,与我过手百余招,却未曾说过一句话,难道他是我熟知的一个人,一旦开口就能被我认出,看他最后一招醉柳扶风,五柳掌法应当已到了烂熟于心的地步,这神秘人莫非是六少之一? 正是想到此处,刘笑玉才冷冷地望向六少,努力回忆六少平时的言谈举止,却未发现任何蛛丝马迹。刘笑玉这样一望,六少不由地心中一惊,互相对望一眼,虽未言说一句,想的却是同一句话:“内鬼就是你刘笑玉,因为整个唐家堡,只有你与吕毅有瓜葛。” 刘笑玉偷偷放了吕毅,在六少看来,那就是唐家堡的内鬼,而此时的刘笑玉,也将那夜突然出现的神秘黑衣人,也就是唐家堡奸细,最大的嫌疑放在了六少身上。 七人心中各有心事,但他们此行的目的,都不是他们心中所想之事,眼下最紧要的,是要追上从唐家堡逃出来的吕毅。各有猜忌,七人又不得不把猜忌压在各自心里,将精力放在追踪吕毅身上。 唐家堡追踪术果然非同一般,刘笑玉与六少收回心思,仅追了一日,便在中江官道上发现了吕毅行踪。中江位于四川盆地,汉唐以来,茶马古道商旅往来不绝,中江距成都、雅州不远,在规模上虽然不能与成都、雅州等地相比,可发展得也算繁华,此时已是初夏,官道两旁草绿花红,甚是好看,七人却无半点兴致,在中江官道上策马奔驰,健马过处,尘土飞扬。 按说官道上应该是人来人往,再不济,也有邮差往来不绝,但因为宋蒙交战,此处已十室九空,因此刘笑玉与六少这一路上都未曾遇到一人。突然,七人远远望到一架驴车缓缓而来,驴车上后缚着一匹骏马,于是七人行至驴车前,勒马拉缰拦下驴车,见赶车人是个断臂农夫,看上去四十岁上下,着装朴素干净,头发花白,脸上略有沧桑。 刘笑玉夹马上前,拱手道:“这位大哥,我们打个问询,不知道刚才是否看到一匹骑快马的汉子从这里经过?” 断臂农夫头也不抬,答道:“什么快马?没见过。” 刘笑玉心中忖道:“天下怎么有如此之人,是底气足,还是脑子傻?” 断臂农夫如此言语,刘笑玉忍得住,身后的唐武却忍不住,夹马上前,厉声呵斥:“你当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没见过,你车后绑的马是哪里来的?当我们都是瞎子不成?” 断臂农夫也不答言,微微抬头,觑了唐武一眼,却是寒光尽显,唐武心中一颤,忖道:“果然不怕死!没见过说了谎还这么横的,不教训教训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厉害!”当下就要发作,刘笑玉却又拱手向断臂农夫问道:“敢问大哥,你驴车上躺着的人是谁?” 唐武性急如火,竟没发现驴车上还躺着一人,那人被断臂农夫遮了半个身子,看不到脸面,即便如此,从他下身穿的青布裤挂,脚上蹬的黑布皂靴,也断定他绝不是一个农夫。唐武心道:“我看你还是什么说的?” 断臂农夫呵呵一笑:“这个人吗?他骑马撞我驴车,又拿身子来撞我,如今撞坏了我的身子,我能放他走吗?” 唐武忍无可忍,暴喝一声:“你这老匹夫,那里见你撞坏了?” 刘笑玉摆手示意唐武,又转身对断臂农夫说道:“这位大哥,你有所不知,这人叫吕毅,是我们要找的一个朋友,既然他撞了你,小子不才,愿意为朋友担下这个责任,你看需要多少银子,这马你也尽管拉去,但这人,得交给我们照看。” 唐武心道:“如此不知好歹的老匹夫,用得着对他客气!” 却听那断臂农夫哈哈大笑:“你这是什么道理,你又没撞我,我干么要你银子?再说了,这方圆连个人家都找不到,我要你银子有什么用,哪有一个大活人来得实际?” 听他如此言语,唐武气得胸都要炸了,作势拔刀,要将那不知好歹的农夫砍作肉酱,以消他心中之恨!; 第四章 弄性尚气 刘笑玉与唐门六少眼见追上了吕毅,却遇上一个胡搅蛮缠的断臂农夫,性急如火的唐武如何耐烦得了,作势拔刀,立时发作,要将那农夫砍作肉酱,身旁的刘笑玉折扇一挥,压在了唐武手上。 唐武无奈,只得将拔了一半的钢刀又送回鞘中,但他此时怒火中烧,刀虽然未拔出来,却扬手指着农夫骂道:“呔!你这老匹夫,少在这里装傻充愣,刘公子肯赔银子给你,那是看得起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还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惹恼了我们,拆了你的驴车,送你到官府法办。” 农夫扬眉冷笑。 唐武问道:“你笑什么?” 农夫道:“我笑你可笑,这些年蒙古鞑子在这里连屠几座城,不要说在中江,就是整个四川,还有哪个城留着?城都没了,哪来的官府,连我这乡野匹夫都知道这些,几位爷不会不知道吧?” 听到蒙古屠城,刘笑玉脸色微变,唐武却未觉察到刘笑玉的变化,心想:“还道你真的天不怕地不怕,原来你怕蒙古人,可你却不知道,此时在你眼前的,就是蒙古铁骑刘整将军的公子。”于是向那农夫回以冷笑:“告诉你听好了,不要说抓你,就是砍了你头也要不了三两句话。” 农夫“嘿嘿”一笑,默不作声。 身后的唐文眼见着唐武将事情越办越糟,心中着急,于是拍马上前:“这位大哥,你可知道我们刘公子是蒙古铁骑麾下刘整刘大将军的公子,说话自然有一是一,你听我一言,不如与人方便的好,不然真要起了争执,对你可没半点好处。” 唐文说这番话倒不是要挟恐吓,却是从心里为农夫打算,虽然他觉得农夫并非寻常农夫,但再不寻常,也不过是个农夫,怎么敌得过但唐门六少,唐门六少在川蜀一带,已是无人能及,何况身边还有一位刘笑玉,你若不知好歹,说话不知轻重,当真惹恼了众人,恐怕会有性命之忧。 却见那农夫冷笑道:“怪不得如此气焰,原来后面是好大一个主子在撑腰!” 刘整叛宋投元这件事,在刘笑玉心中是个打不开的结,他心中曾怨过千次万次,无数次地想,倘若那人不是他父亲,该有多好,但他偏偏就是他父亲,“父母有过,当微纳善言以谏,见父母志有不从己谏之色,则又当恭敬,不敢违父母意而遂之谏也。”命如此,又让我刘笑玉如之何? 如今,路上随便遇到一个农夫,都敢如此辱我,我还有什么面目苟活于世!此时的刘笑玉心神已乱,望着那冷笑的断臂农夫,脑海中仿佛都是笑声,都冲着他刘笑玉而来,一瞬间,又仿佛这天下人,都在耻笑他刘笑玉。 突然,一个声音从耻笑声中爆裂而出:“我刘笑玉何错?我刘笑玉何曾对不起这天地?你们竟如此取笑于我,既然如此,既然如此,那就怪我不得。”缰绳一拉,抖转马头,向六少言道:“留姓吕的活口。” 唐武闻言,早就按耐不住,抽佩刀,蹬马镫,从马背上一跃而起,直向那农夫面门纵去,这一下兔起鹘落,甚是利索,眼见农夫就要被唐武的钢刀砍作两半,身在半空的唐武却突然跌落下来,重重摔在驴车之前,再看那农夫,却哪里动过分毫。 这变动来得太过突然,谁也没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余下五少与刘笑玉一时都不曾反应过来,恍了一恍,唐文飞身下马,扶起唐武,叫道:“三师弟,三师弟!你怎样了?”却哪里还有回应。 除了刘笑玉,余人都下马奔过来,“三师弟!”“三师哥!”……声音交错,悲切万分。 突然,唐凡立身起来,哭道:“你这汉子,还我三师哥来!”说话间,已扑向断臂农夫,使出唐家堡绝学五柳掌,这一掌虽然是情急之下发出,偏出了五柳掌真意,少了飘逸的神韵,却是风随手起,掌缘似刀,这一掌劈下去,那农夫势必会骨折筋断。 眼见断臂农夫躲无可躲,要生生受唐凡一掌,那驴子却似被唐凡气势吓到,后蹄轻弹,驴车随之抖动,正是这突如其来的抖动,断臂农夫身子一趔,嘴中叫着“哎呦”,却正好避开了唐凡劈下的凌厉一掌。 唐凡见一掌未中,马步一蹲,拉回右手,双手肋下划弧,蓄势要推出开山劈石的一掌。唐文起身喝道:“六师弟住手!不得莽撞无理!” 唐鼎收徒,立规甚严,长幼有序。唐凡听到大师哥唐文阻止,只得收回双掌,哭道:“大师哥,三师哥他……” 唐文双眼蓄泪,言道:“六师弟,你三师哥本有痼疾,恰巧此时发作亡故,你怎么随便冤枉他人。”说罢,又向断臂农夫言道:“这位大哥,我们六人师出同门,情似兄弟,六师弟与三师弟平时最厚,遭此变故,一时难免情急,多有冒犯,务怪。”言罢,走近驴车,扶车向那躺着的人望了望,接着说道:“这人不是我们要找的朋友,是我们认错人了,你容我与他们讲清楚。” 断臂农夫不置一言,唐文走向刘笑玉,轻声说道:“刘公子,三师弟是给人用极高明的手段点中了死穴,至于是怎样的手法,我一时看不出,想来是这农夫做的手脚,三师弟功夫虽然不济,但能在我们几个人面前一招将他杀害,且不露任何痕迹,能有如此手段的,江湖上也没有几个,看到他的断臂,我想起几年前轰动江湖的一个人物,如果是他,我们五个联手也不是他的对手,他这样的匹夫,也犯不上刘公子亲自动手,我想我们还是暗中跟着再寻找时机,这吕毅是怎么也逃不走的。” 唐文所料不错,断臂农夫正是与小龙女一起隐居在此的神雕大侠杨过。当年华山与郭靖等人别后,杨过与小龙女携手一直南行,到了此处,见人烟稀少,气候宜人,景色如画,便停在此处盖了小屋,开了一片土地,过起了逍遥自在的隐居生活。 川蜀几经战乱,比着杨过初来时候,人烟已经更少了,这一次他采买生活用品,赶驴车走了七日,才找到一个集市,不想却在回来的路上遇到正在逃避唐家堡追捕的吕毅。 吕毅从唐家堡逃出后,不敢有半分松懈,急急赶了几天的路,遇到杨过时,已几近力竭,竟无力抖转马头,躲避迎面而来的驴车,马有灵性,眼见要撞上了,当即止蹄,若是一般的骑手,也不会有什么意外,偏偏吕毅精疲力竭,竟从马背上摔了出去,杨过虽然接住了吕毅,他还是因劳累过度而昏死过去。杨过无奈,只得载着昏死的吕毅赶路。就这样,在中江官道上遭遇了刘笑玉与唐门六少。 杨过既已隐居,本不想惹无谓是非,但吕毅受伤,眼前的唐武又是那般气势汹汹,不禁激起他胸中侠气,杨过身兼全真教、古墓派、桃花岛等武功绝学,又在狂潮巨浪中练得一身的好内力,自创黯然销魂掌,他是何等的功力,唐武又是怎么样功夫,如此不自量力,一出手还不命丧当场。 遭此突变,刘笑玉也恢复了心智,变得异常冷静。其实早在唐武动手前,他已经瞧出杨过不简单,但他出言讥笑刘整,戳到刘笑玉心中无法触碰的痛,导致他心神大乱,也就全无顾忌了,没想到唐武竟因此身亡,此时他心中悔恨不已,比着唐凡,更是恨不得立时上前与他拼命,只是杨过实在非同一般,即便他几人全都搭上性命,恐怕也奈他不何。于是夹马上前,拱手道:“这位大哥,是我们认错了人,你请吧。” 说完拉马让开一条道,余下人也跟着让开,只唐凡立着不动,挡在农夫车前,唐文轻声喝道:“六师弟!” 唐凡闻言,狠狠瞪了杨过一眼,抱起唐武的尸身,让开了道。 杨过轻甩缰绳,“嘚”一声,驴车缓缓从几人身前驶过。; 第五章 大情大义 吕毅从唐家堡逃出后,被杨过救起,路遇刘笑玉和唐门六少,双方相持中,杨过得知刘笑玉竟是南宋叛将刘整之子,是以出言讥讽,使得刘笑玉心神大乱,吩咐六少要取杨过性命,哪曾想,唐武刚出手,便即命丧当场。见杨过如此厉害,唐文与刘笑玉低声商议,决定暂时忍让,先放他离去,然后暗中跟踪。 只是杨过内力浑厚,耳聪目明,唐文与刘笑玉低声商议的那番话,他一字不落听在耳中,赶车离了刘笑玉等人,心下忖道:“你倒是精明,如果遇到的是其他人,功夫稍有不及,岂不是让你诓骗了,只不过既然说要暗中跟踪,这一路上怎么会没有一点动静,难道是他们竟能隐藏得让我一点也不能发觉。”想到此处,杨过回头望望仍旧昏迷的吕毅,一眼瞟到车板,立时明白:“原来如此,果然聪明,看来是唐家堡的人了,差点着了你们的道。” 原来唐文上前检视驴车,并非为了确认车中之人是否是吕毅,而是借机要在驴车上抹上上唐家堡独门追踪迷药——隐香,那样,驴车虽然前行,却能留下踪迹,只是这踪迹十分隐秘,常人并不能察觉,只有唐家堡人能清楚辨认。 杨过识破了唐文的机关,也不理会,冷笑一声:“雕虫小技!”赶车继续前行。 太阳渐渐西落,旷野里起了一层薄烟,处处透露着诡异,再没有白日里的繁华。 杨过拉定驴车,在一旁生了火,用小石子就近打了几只野物,挂在火上烤,不一会儿,香气四溢,不知是食物太香,还是吕毅太饿,竟也醒来,见四下墨黑,只这一处火光照得明亮,一驴一马在不远处站着。吕毅正要跳下车,听到一个声音说道:“车上有酒,你取来咱们一起吃。” 吕毅见火旁坐着一人,慢慢回想白天的事情,说道:“看来是这位大哥救了在下,多谢了。”一边说一边从车上搬下一个酒坛。 两人围火饮酒吃肉,彼此都不说话。 吃完了,杨过问道:“你怎么会惹上唐家堡?” 吕毅一愣,直直望着杨过,似要将他望穿,只见这人脸色和悦,却不知哪里来的威仪之气,甚是慑人,终于长叹一声,道:“看来恩公都知道了,实不相瞒,那追我的人是刘整将军的公子刘笑玉,身边跟随之人是唐门六大弟子,唐文、唐成、唐武、唐吉、唐越和唐凡,唐门是蜀中望族,但历来极少涉足江湖,是以江湖中绝少有人知道唐门中人究竟何样,近几年,这六人随着笑玉公子行走江湖,他们功夫十分了得,在蜀地未有败绩,江湖中人就给了他们唐门六少的称号。” 杨过道:“你又是何人?他们为什么追杀你?” 吕毅道:“我叫吕毅,原来是……原来是刘将军的部下,只因他……他投敌卖国,我苦劝不听,他才要……” 杨过道:“刘整我也略听别人提起过,只是他带兵投蒙已是好几年前的事,据说当年反对他的部下都被他杀了,你怎么还能活到今日?” 吕毅道:“恩公不知,当年刘将军在外带兵打仗,朝廷里有大对头,他怕家人遭他陷害,就将家人分开散在全国各处,分别托人照料,笑玉公子就是由在下照看,那一年,刘将军突然传信来,说是想看看笑玉公子,我就带他从扬州入川,才发现刘将军将各处的家眷都招了来,他说朝廷里奸人乱政,他上书直谏,反遭诬陷,如今朝廷已容不下他,为了将来打算,只有投蒙一路。投蒙那不就是卖国了,我吕毅曾受刘将军恩惠,蒙他看得起,又将笑玉公子托付给我,对我实在很好,我不愿见他走上歧路,就劝他,谁知道他不但不听,还要杀我,当年笑玉公子只是个十三四岁的孩子,知道他父亲要杀我,就求刘将军放我,他说……” 言及此处,吕毅双眼湿润,两道清泪滑落,他仰头喝了一口酒,顿了顿接着说道:“他说他心里早已把我看做半个父亲,如果父亲你若还将我看做是你的儿子,就请你放吕叔一命,否则,我也只当我的父亲已经死了。” “那他如今怎么又来杀你?” 吕毅道:“当年我从刘将军那里走了没多久,就听到了他带兵投蒙的消息。刘将军对我虽有恩惠,但我是大宋子民,吕毅虽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大是大非、大情大义我还分得清,何况于私于公我都该抗元,都该抗……抗刘将军,只不过因为我曾是刘将军的部下,其他带兵入川的将军对我都猜忌,我只得私下联络义军,协助宋军作战,破坏了刘将军几次取川计划,刘将军也因此遭受元军打压,后来,刘将军离开了蜀地,笑玉公子却留下了,就开始四处追杀我,有几次追上了我,特别是这一次,还把我抓进了唐家堡,不过我还是侥幸逃了。” 杨过心想,那个笑玉公子看起来很是精明,又有唐门相助,那唐家堡又是什么地方,多少年来江湖盛传堡内机关重重,虽没有人亲见过,想来也不是空穴来风,怎么会让他轻易逃了,是了,估计是刘笑玉念及吕毅养育照顾之恩,终不忍痛下杀手,想不到这位公子倒还有情有义,不像他的父亲。于是又问道:“据我所知,唐门虽算不得名门正派,但也不是宵小之徒,他们怎么会和刘整搅在一起?” 吕毅道:“刘将军在川蜀对唐家堡很敬重,他助蒙取川时,很照顾唐家堡,从不冒犯一丝一毫,所以,唐家堡唐化南老爷子很感激刘将军,还特别收了笑玉公子做弟子。” 也许是提及往事,勾起吕毅许多回忆,让他不胜感喟,举起酒坛又是猛灌一口,辣酒入肠,心不禁为之一痛。 四下漆黑一团,不时传来猫头鹰凄厉的叫声,“啪”一声,火中燃着的一根木棒爆裂,迸出火花,拉回了吕毅的思绪,他见杨过斜靠半躺在火堆一旁,右臂处只有空袖垂在胸前,虽是农夫装扮,却无半点农人样子。 这点吕毅却想错了,他哪里知道杨过此时真的是一个农夫,只不过因自身习气使然,即便做了农夫,一身侠气也会流溢而出,何况他也没有刻意要掩饰自己。只听吕毅说道:“我实在是无理,还没请问恩公的姓名,不知你是如何救了在下。” 杨过笑道:“我是个村野之人,父母死得早,我也不知叫什么名字,小的时候别人都叫我傻蛋。”提及“傻蛋”这个名字,杨过又想起了多年前的终南山,想到了古墓,想起了陆无双等人,心中不由得一热。却见吕毅正望着自己,于是接着说道:“如今都这把年纪了,自然不能再叫这个名字了。至于救你,是你自己撞在了我的车上,还晕过去了,我想自己多少有点责任,总不能把你丢到哪里让野兽叼了,这才拉你走,遇到他们后,他们说你是他们找的一位朋友,要动手抢人,这时候他们其中一个人突然暴毙,我才趁机赶驴车走了。” 吕毅惊道:“暴毙?是哪一个?” 杨过道:“他们有叫‘三师哥’,有叫‘三师弟’,我想是那叫唐武的吧。” 吕毅道:“唐门向来诡异,我在此处活动几年,对唐家堡依旧不甚了解,他们也很少与外界打交道,不管外面世界如何变化,唐家堡都我行我素,不见繁茂,也不见衰败,一般情况外人是万难进去的,不过一入唐门,便是一家人,所以唐武一死,他们才慌乱了,让我侥幸又逃过一劫。” 杨过道:“你既然已经醒了,追你的人此时也要忙着办丧事,无暇顾及你,我看明天一早,我们也该分开,不知道吕爷明日要往哪里去?” 吕毅道:“还能哪里去,我本来是在联络各处义军,趁此时川蜀元军空虚,与宋军联合将他们彻底赶出蜀地。” 杨过冷笑道:“元军既然不动,你们又何必招惹他们,这样势必会引来更多元兵,连年征战,如今蜀地已是人丁凋落,十室九空,实在经不起折腾了。” 吕毅断没想到杨过会说出这样的话,顿了顿,正色道:“恩公,话不是如此说,元兵暴虐嗜杀,你不知他们来时如何对待我们,如今虽暂无战乱,我们又岂能偏安一隅,他蒙古纵然有强弩铁蹄,我们也是大宋的热血好男儿,大丈夫死则死矣,焉能屈服于元兵胡虏而苟活于世?且不说此处,你看那襄阳被重围几年,守城大将吕文焕吕将军,布衣侠士郭靖大侠、黄蓉女侠二夫妇,携全城兵民誓死守城,无一不令人钦佩,又有哪个不是铁骨铮铮的大宋好子民?” 此言不闻则已,一闻此言,杨过心中大恸,从地上一跃而起,一把抓过吕毅,双目圆睁,大声喝道:“你说什么?” 吕毅何曾想过这个面容始终无喜无怒,言谈十分随意的救命恩人,竟会突然兴起,也不知我那一句话招惹了他,让他如此愤怒,看来今日我吕毅要命丧他手了。; 第六章 不知我者 杨过救下吕毅,从交谈中得知吕毅被刘笑玉等人追杀的前因后果。这期间,杨过面容始终无喜无怒,言谈非常随意,似乎外界从不萦于心,但当吕毅提到襄阳被围的消息后,杨过立时变色,牙呲目裂,抓过吕毅就是一声爆喝,吕毅心中惊惧万分,还道自己今日要命丧他手。 只一瞬,杨过又慢慢松手,吕毅收回心神,不由地细细打量杨过,心道:“这人看起来不是本地人,也许是从襄阳那边迁来此处,不过听他说话,又有些扬州口音,实在摸不透他是什么样一个人物,他既然这么牵挂襄阳,必是与襄阳有莫大关系,不如就此激他一激。”于是说道:“是啊,襄阳已经被围三年有余,城内断水缺粮严重,再这样下去,元兵不用攻城,饿也将城内的人饿死完了。” 杨过与小龙女隐居后,不闻世事,突然从吕毅这里得到襄阳被围的消息,他心中挂念郭靖、黄蓉夫妇安慰,但当年他离开襄阳时,曾亲手用飞石击伤蒙古大汗蒙哥,后来蒙哥终不治身亡,这才过去几年,襄阳怎么会又被围几年,于是言道:“几年前我才亲眼见蒙古大汗蒙哥被飞石击中,重伤不治而亡,蒙古大军早已退了,襄阳怎么会又被围三年之久?” 吕毅闻言,心中一动,往杨过身上又瞧了瞧,这人不会是…… 吕毅正自沉思,却听杨过问道:“这些你都是从哪里知道的?” 吕毅道:“说来这和刘将军还有些关系,因为蜀地久攻不下,刘将军向蒙古提议,襄阳城是过江进川必经之路,若是先攻下襄阳,北上可顾江北,南下可取蜀地,甚至可以一路南下,进攻南宋都城临安,忽必烈接纳了这个意见,调整了蒙军作战策略,集中兵力攻打襄阳,刘将军也是那时候随军北上,现下也是围攻襄阳城的将领之一。” 杨过不再言语,默默躺下,吕毅言道:“不知恩公明日有什么打算?” 杨过道:“我已出门很久,心里实在想念我那内子与小儿,明日自然是要回家。” 吕毅还想说些什么,隐约听到杨过传来的沉重鼻息,显然已经睡熟。 杨过此时哪还能睡得下,他心乱如麻,一别几年,郭伯伯、郭伯母如今已年过六十,不知道他们现下如何,听吕毅那样讲,两人如今定还安然无恙,但襄阳被围几年,情势一定不容乐观。他又想起当初郭靖誓死卫城的誓言,人在城在,城亡人亡,知道他必定说到做到,心里不免悲痛,恨不能立时插翅飞往襄阳,助他郭伯伯、郭伯母解襄阳之困,可一想到小龙女,又是踌躇万分,实不知该如何是好! 夜更黑了,原来生的本不算大的一团火更小了些,火从风声,呼呼入耳,远处又传来猫头鹰“嗷嗷”叫声,甚是凄厉,那边吕毅也没有睡下,心里想道:“不知笑玉公子此时到了何处。” 中江位于四川盆地,气候温润,更何况如今晚春刚去,盛夏初临,群山围起的这块平原上空气湿润,太阳暖照下满眼皆春,刘笑玉一行人却没有心思感受这所有的美好,他们骑马下了中江官道已半个时辰,在深及人腰的丛生蔓草中艰难行走。 唐吉早已走得厌烦,悻悻说道:“大师哥,莫不是你搞错了,他赶着驴车,怎么会走这样的路?” 唐文勒马捻须:“我也觉得奇怪,但这气息明明显示是走在这里,旁人不知,难道我们还不晓得,这隐香何时出过错?” 唐吉道:“这里别说是车子,连人走过的痕迹都没有。”说着吸了吸鼻子,笑道:“是不是我们鼻子都出了问题,闻不出香臭了?” 见唐吉一脸嬉笑,唐凡怒道:“四师哥要是不耐烦,大可以回去,三师哥的仇我来报就是了。” 唐文知道唐凡急脾气,怕他莽撞,那杀害三师弟的人,功夫之高常人实难想象,若是让他知道了真相,后果实在预料,所以唐文没有把唐武被害的真相告诉他。现下听他如此说,于是言道:“六师弟!我昨日已说了,你三师哥是痼疾复发才突然离世,怎能胡乱赖在别人身上。” 只听唐凡狠狠说道:“即便不是他,也跟他有莫大关系,我与三师哥自小便在一起,何时听说他有什么痼疾,怎么一遇到他就莫名亡故。”言及此处,唐凡忍不住又流下男儿热泪。 唐门六少情谊亲厚本就胜似兄弟,那唐凡又是唐化南捡来的婴儿,进入唐家堡后便交由唐武的父母带养,他自小便视唐武为亲生兄长,感情又与他人不同。如今唐武突遭不测,教他如何不伤心。 唐吉也想起唐武刚刚亡故,不禁悲痛,又见六师弟如此伤心,好生过意不去,说道:“六师弟你不要难过,是四师哥的不是了,我一定会抓到那人,不会让三师哥死得不明不白。”话音刚落,眼中也即莹莹有泪。 二少唐成道:“大师哥,我看这事有蹊跷,昨日那农夫一脸沧桑之色,不像平常农夫,何况方圆几十里不见人家,怎么会无缘无故冒出这样一个独臂农夫?” 唐文摆手说道:“不要说了。”夹马上前,向刘笑玉说道:“刘公子,我想昨日下的机关已经被那人看穿,再这样找下去未必会有什么发现,如今该怎么办?” 几人交谈时,刘笑玉一直不言语,只默默看着听着,他本就没有抓吕毅的心,而且他此时最想弄明白的,是那晚出现的神秘黑衣人,这人行踪诡异,说不定是唐家堡内隐藏多年的奸细。如今唐文向他请示,他望望丛生蔓草,幽幽叹道:“罢了,我想吕毅命不该绝,我们还是先回唐家堡。” 六少本就怀疑刘笑玉是唐家堡内鬼,正是他偷偷将吕毅放了,才惹出这么多无故是非来,也是他指示唐武与断臂农夫交手,才害得唐武身死,如今吕毅没抓到,唐武却不明枉死,那农夫也不知去向,他竟说要回唐家堡。二少唐成当即冷笑一声:“刘公子,我们这一趟出来,不但毫无结果,反而折了三师弟性命,这样回去怎样跟师父交代,何况当初刘将军临走时,曾千叮万嘱,一定要取那姓吕的项上人头,唐家堡深受刘将军眷顾,如此些许事情都不能办到,教外人如何看我们唐家堡?” 唐文斥道:“二师弟!不得无礼!” 刘笑玉望了唐成一眼,也是回以冷笑:“刘将军于唐家堡有恩,那是刘将军的事,于我并无多大关系,你大可不必如此,至于吕毅杀与不杀,那是我父亲的事,说起来至多与我有一些关系,当年我曾让父亲不杀吕毅,如今依旧可以不杀,这与你没关系。你要为你三师弟报仇,你自去报,我也管不到,也不会去管。” 六少中唐文年龄最长,做事也最为沉稳,见此情状,说道:“刘公子,二师弟也是因为事情没做好,心里好生过意不去,你不要与他一般见识。”说完又冲唐成道:“二师弟,还不与刘公子道歉?” 唐成怒火满腔,一勒缰绳,径自走了。 除了唐文,其余三少也是心中有气,觉得刘笑玉好大的少爷脾气,我唐家堡是何等样人物,若不是看你父亲颜面,若不是师父一再叮嘱,谁耐烦听你呼来喝去。想到此处,抖转马头,都随唐成而去。 唐文拱手言道:“刘公子,我这几位师弟都是这样脾气,你不要放在心上,只是……” 刘笑玉道:“唐大师哥有话只管说。” 唐文道:“不敢不敢,刘公子为人,唐某心里清楚,只是你说话不要如此……不要如此冷漠,寒了兄弟们的心。” 唐文说话时注视着刘笑玉,见他凛凛然坐于马上,始终不言语,终轻叹一声,勒转马头追四少而去。 见唐文背影远去,刘笑玉又回身望望丛生蔓草,微风过处,轻掀衣袂,蔓草“沙沙”作响,刘笑玉心中默默念道:“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悲凉再次涌起,只觉天大地大,却无他刘笑玉容身之处。 如此伤感良久,突然想起唐家堡内还隐藏着一个奸细,不由得精神一振,转身朝五少离去的方向追去。; 第七章 祸不单行 追赶杨过与吕毅无果,眼见唐武就这样不明枉死,五少都愤恨不已,刘笑玉此时却要放弃追踪,提议折身回唐家堡,置唐武大仇于不顾,让五少都觉得心寒,一气之下便离刘笑玉而去。刘笑玉心中悲苦,只觉得天下无人能懂他心事,心中顿起萧索之意,但想到唐家堡内还藏着一个行踪诡异的奸细,刘笑玉不由得精神一振,勒马追五少而去。 五少沿官道走了一会儿,始终不见刘笑玉追上,四少唐吉沉不住气,忍不住问道:“他不会不来了吧?” 此时,唐凡还未从唐武身亡的悲愤中抽身而出,愤愤而言:“来不来那是他的事,不来更好,要不是他,三师哥也不会亡故。” 唐文见二位师弟如此,也只无奈摇头,对唐成言道:“二师弟,刘公子虽然言冷语凉,其实心里热得很,他也是心里气恼,才这样说话,你不要忘了师父如何交代,千万不可与他为难。” 唐成笑道:“大师哥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我怎么敢跟他为难,我是个孤儿,若是心眼窄了,从小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我是苦惯了的人,想装也装不来少爷脾气。” 唐凡附和道:“二师哥说的是,他还以为自己是什么人,在唐家堡耍少爷威风,他找错地方了。”唐凡自小与唐武在一起,脾气也与他相若,一般的张牙舞爪,只是没有唐武那样飞扬跋扈。 刘笑玉虽与六少朝夕相对,但他脾气孤冷,平时少言少语,谁也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他与六少有的只是师门情谊,不如六少之间情谊深厚,此时唐武亡故,刘笑玉言语冷漠,如此薄情,怎不让他们寒心。 只听唐文劝道:“六师弟,你也少说两句。”他见刘笑玉迟迟没有赶上,心里也不免有些担心,于是吩咐道:“前面就是三师弟存尸破庙,你们先去等候,我看今日也不能再赶路了,晚上就在哪里宿一夜,明日一早再回唐家堡。我去接应刘公子,再往破庙与你们回合。” 刚转身要行,远远看到一匹马自远而来,马上一位潇洒公子,轻拉缰绳,甚是悠闲,仿佛信步由缰,却不是刘笑玉是谁。刘笑玉走得近了,也不与五少招呼,径自向破庙行去。唐文见此,心中纳罕:刘公子即便孤冷,也不是如此,怎的与往日这般不一样。 往日的刘笑玉虽然孤冷,却不似这般傲气,更没有什么少爷脾气。他之所以如此行事,是因为他将唐家堡奸细最大的嫌疑放在了五少身上,他要刻意激怒五少,然后观察他们各自反应与行事,好从中找到蛛丝马迹,将那奸细揪出来。自父亲刘整叛敌之后,刘笑玉便对父亲的军营起了反感,后来进入唐家堡,从心里把唐家堡看做了家,那是他身体与精神唯一的寄托之处,如今堡内出了奸细,而且行踪诡异,目的不明,他无论如何也要追查清楚。 一行六人来到破庙,唐凡将唐武的尸身搬出放在身旁。外人只道唐门善使暗器用毒,其实,唐家堡曾是名医世家,出了几代闻名当时的大夫,于药草一道甚是精通,唐武亡故不久,唐文就用了防腐药物,在如此湿润的初夏盆地,却见唐武身子不但没有腐臭,也未见僵硬或是出现尸斑,看上去就像睡着了一样。 唐凡言道:“三师哥,明日回去,怕连你的容貌也再见不到了,我实在想你想得苦,若你泉下有知,望你鬼魂再来见我一面。” 刘笑玉闻言,一旁冷笑:“人既一死,万事皆休,对着尸体哭什么劲,要我说,不如一把火烧了干净,明天上路也轻松。” 四少都是一惊,心中暗自忖道:“这刘笑玉是不是疯了?” 只见唐凡离地而起,嘴里大叫:“刘笑玉!我三师哥若不是因为你也不会死,我要取你性命给他报仇!”说着已跃到刘笑玉面前,连着劈了三掌。 刘笑玉闪身避开一掌,道:“我早知道你心里就是这样想的!”嘴里说着,手却没停,轻描淡写隔开唐凡另外两掌。唐凡一击不中,回身马步,拉掌肋下,蓄势推出开山劈石的一掌。唐门功夫以灵巧见长,唐凡心中悲愤,只想着要击毙了刘笑玉,所以一出手便偏离唐门的灵巧,招招浑厚。 唐门家传功夫是几百年先祖反复琢磨改进来的,内力虽有不足,这几百年也不是白给的,唐凡这一掌刚起来,便带出掌风,逼得刘笑玉衣袂飘动,刘笑玉甚是淡定,右脚后撤,一声冷笑,旋即划出一掌,与唐凡双掌交在一起,唐凡被刘笑玉掌力震得后撤几步,待他调整步伐,站定了脚,又一跃而起踢出一脚,变化之快,端的是让人猝不及防,谁知刘笑玉并未接这一脚,身子微侧,顺势一带,唐凡身子便飞了出去,重重摔下。 这一变故实在太快,余下四人刚反应到两人交上手,唐凡已摔倒在地,唐文、唐越飞身扶起唐凡,叫道:“六师弟!”唐成、唐吉已拔刀在手,跃上两步。只听唐文喝道:“二师弟!四师弟!退下!” 唐吉道:“大师哥!他实在欺人!” 唐文道:“不要再说,一切回唐家堡,禀明师父后,听他示下。” 唐成、唐吉双双将刀摔下,奔到唐凡身前,四少一起问道:“六师弟,你不要紧吧?” 唐凡瞪着刘笑玉,狠狠说道:“死不了!” 刘笑玉冷笑转身,默默坐到破庙一角。 第二天日过竿头,刘笑玉等人夜宿的破庙内仍是寂静无声,夜里生的火堆早已熄灭,剩下一堆灰烬,刘笑玉与唐门五少分在各处仍沉沉睡着,唐武的尸身头颅不知去向,四肢都被砍下丢弃一旁,身子也被乱刀戳过,隐隐有火烧的痕迹。庙堂上三座破旧泥塑神像,中间端坐的是释迦牟尼,金身剥落得一块一块,露出了里面的泥胎。只见他表情祥和,一双眼似睁非睁,像是洞穿了人世间的所有一切,只是默默不语。 六人中最先醒来的是刘笑玉,醒时只觉头昏脑涨,眼睛酸涩,刚睁开一条缝,便看到唐武支零破碎的尸身。 “啊——”这一惊非同小可,他如此的冷静机智,依然起了一身冷汗,也正是这一惊,让他瞬间清醒许多,意识到昨夜着了别人的道,只是下手之人手法太过厉害,实在想不起,也看不出是如何做的手脚,他依次查看依旧沉睡的五少,确定他们都安然无恙,心中默想:“既然能在我们毫无觉察的情况下做手脚,那取我们的性命应当是易如反掌,但现在只是毁了唐武的尸身,我们几人却都安然无恙,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难道比杀我们还要重要?” 这时,唐文也渐渐醒了过来,抚着额头慢慢坐起身,见刘笑玉正一双眼诡异地瞧着自己,于是怔怔说道:“刘公子,这一觉睡得也太沉了。”突感气氛不对,向庙内环顾,“啊”的一声脱口而出。 刘笑玉道:“唐大师哥……” 这时,另外四少也渐次醒来,刘笑玉便不再言语。 可能迷药下得着实不轻,人人都觉得头疼欲裂,但看到庙内一切,谁都顾不上头疼。唐凡见到唐武尸身,一声“三师哥”跪倒在地,哭得撕心裂肺,其余四少也是默默流泪。 突然,唐凡起身一把抓住刘笑玉,吼道:“是你!一定是你!”唐凡此时内心犹如波涛,伤心难平,恨不得平吞了刘笑玉。 刘笑玉却一言不发,冷冷地望着唐凡因愤怒而狰狞的脸,唐凡再也压不住胸中怒火,高举右掌,吼道:“我要你的命!” 唐凡已怒到极点,胸中气流鼓荡,一举掌,气流随之牵引,周身气力都集中在了肉掌上,掌风掀得刘笑玉衣襟乱舞,长发翻飞,余下四少“噢”的一声惊呼,一个个目瞪口呆立于原处,都忘了该上前阻拦,眼见着刘笑玉要命丧唐凡怒掌之下。; 第八章 分道扬镳 刘笑玉一行人夜宿破庙,晚上却被人下了迷药,等众人醒来时,唐武尸身被毁,隐隐火烧痕迹,偏刘笑玉昨天说过要一把火烧了唐武的尸体,唐凡如何不怀疑刘笑玉。唐武身亡,已使唐凡伤心不已,如今尸身又被毁了,教他如何还忍得下,举掌就要毙了刘笑玉。 此时余下四少被唐凡的怒气惊呆了,都忘了上去搭救,刘笑玉却一言不发,冷冷望着唐凡。这举掌之人是唐凡,若是唐武,恐怕刘笑玉现在已是他掌下之鬼,唐凡这一掌却如何也劈不下去,特别是望着刘笑玉异常冷静的神情,气力不由自主泄了一半,用力将刘笑玉摔出去,哭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只听刘笑玉言道:“我此刻说什么你也不会信,我还说什么?” 闻言,唐凡无力地蹲坐在地,拉过唐武的一只胳膊,抱在怀里哭道:“三师哥!三师哥!” 唐成向刘笑玉言道:“信不信是我们的事,你也总要说两句吧。” 唐凡等人一起望向刘笑玉,却见他依旧立在那里,周身生出一股凛然之气,甚是坦然,众人多半已觉得这与他没有关系,却听他淡淡说道:“我没什么可说的。” 唐成又转身向着唐文问道:“大师哥,是你最先醒来的吗?” 唐文道:“不是,是刘公子先醒的。” 唐成又向刘笑玉问道:“既然刘公子先醒来,你还是解释一下的好,捉蛇的反被蛇咬死,说出去不让别人笑掉大牙,事情总要弄清楚。” 刘笑玉眼望唐成,冷冷一笑,道:“你不就想说是我下的药,唐三哥的尸体也是……”望到唐武尸身,刘笑玉竟说不下去,昂首挺胸,一言不发。 唐成紧逼一句:“那到底是不是你?” 刘笑玉又望望唐成,见他盛气凌人,似乎在说“我看你还有什么话可说的”,不禁心中气恼,说道:“是待怎样?不是又待怎样?难不成你也要杀我?” 此言一出,蹲在地上的唐凡抽刀在手,一跃而起,向刘笑玉砍去,嘴里大叫道:“二师哥,让我来杀!”不料刘笑玉竟直直站着不避不让,眼见这一刀就要砍实了,离刘笑玉最近的唐越抽出佩剑,挡住了唐凡砍下的一刀,只是这一刀砍得太过用力,震得唐越虎口欲裂,隐隐作痛。 唐越说道:“六师弟,不可莽撞,一切听大师哥吩咐。” 他深知唐文为人沉稳,是以如此说,只不过这件事太过蹊跷,唐文一时不甚明了,捻须暗自忖道:“看此情形,十有八九是刘公子所为,但他又为了什么?” 见唐文沉思不语,唐越又道:“大师哥,我看这绝不是刘公子所为,说不定是有人暗中做手脚使了手段,我们在明,敌人在暗,我们若再鲁莽行事,只怕遂了敌人的愿,而且三师哥亡故兹事体大,依我看,回唐家堡才是当务之急。” 刘笑玉闻言,心道:“我怎么如此糊涂,这事情多半是那奸细所为,当时我故意说烧了唐武兄弟的尸首,那是想借此激怒五少,好从中探寻线索,没想到他竟抓着这个由头,摆了我一道,这样也好,他既是故意陷害我,说明是对我心存顾忌,怕我就此追查下去,虽然还不知他潜伏唐家堡意欲何为,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唐越的话一点不错,我在明处,他在暗处,这样太吃亏了,我不能太莽撞了,稍有不慎,中了他的奸计,岂不是太遂他的愿了!”于是心中默默筹划。 唐越平时话不多,但心思极为细密,他知道刘笑玉为人坦荡,虽说是六少长辈,平时不言不语,但绝不是什么少爷脾气,只是此番出来,刘笑玉变了样,与往常判若两人,他心里多半本也倾向认为是他,但现下如此模样,场面若不控制,后果恐怕真的不堪设想,特别是唐凡,他与唐武情义最深,又是火爆脾气,保不住真要做出什么事来,所以,先一口咬定不是刘笑玉,稳住阵脚。 唐文道:“五师弟所言不错,事不宜迟,我们即可起身回唐家堡,禀明师父一切,听他示下。” 唐文居六少之首,五少平时对其言听计从,是以此言一出,四少即刻收拾停当,用一块大布捡拾唐武尸身。刘笑玉见状,转身准备离去,唐文叫了一声刘公子,刘笑玉转身,言道:“唐大哥,如今我已成了唐家堡敌人,这样随你们回去,一些人早就想对我处之而后快,有这样的大好时机,定放我不过,虽说我死不足惜,但我还有事情未完,就这样死了,我心有不甘,等我事情一了,定回唐家堡向唐师兄请罪,现在,我们还是就此别过。”说着就跨步向外走去。 刘笑玉这番话倒是实情,不过他却从未想过不回唐家堡,只是要换一种方式回去。 见刘笑玉要走,唐凡跃起,挡住了刘笑玉去路。刘笑玉道:“怎么?你定要取我性命?” 唐凡道:“大师哥既然说了,我留你狗头一时三刻也无所谓,你要走我也不拦,只是你还了我三哥头颅再走。” 刘笑玉冷笑一声:“我要走,你还拦得住吗?”说着身影向左晃动,甚是迅疾,唐凡似乎早料到他有此招,也跟着晃动身影,仍挡在刘笑玉身前。两人相向而对,身影步法完全一致,外人实在看不出谁先谁后,倒像是一面镜子。 刘笑玉只当不见,步法又向右滑去,这一下比先前动作大,也更快,谁知唐凡像是刘笑玉的影子一般,身影一动仍挡在了刘笑玉身前。心下暗自忖道:“我打你不过,逃你却是逃不走的。” 唐凡习武资质并不十分高,唐鼎收徒时本没有打算选他,只是唐凡是唐化南捡来的孩子,那天,唐化南在唐家堡中心神不宁,信步出来便遇到了被丢弃的唐凡,见这婴儿裹在小褥中并不哭泣,一双眼望着自己呀呀有声,当时唐化南已年过半百,小妾忽然有了身孕,又见到如此小儿,心里生出无限慈爱,觉得他也是上天赐给他的,虽然后来交给了唐武的父母抚养,平时也十分留意他的生活,唐鼎碍于唐化南情面,才收了唐凡,但见他资质平平,想他将来在武艺上终难有大成,就要他用心学习唐门步法,即便遇到高手,也能顺利脱身。 唐凡资质平庸,却十分用功,在唐鼎督促下,这套唐门步法更是下了苦工。所以,他才自信刘笑玉逃不掉。 唐凡刚立定脚步,已料到刘笑玉下一步要踏的方位,正准备贴身上前,不想刘笑玉轻轻跃起,从唐凡头顶翻过。唐凡步法虽精,却不懂灵活运用,一招失算,竟不知如何追赶,眼睁睁瞧着刘笑玉翻身离去,立在那里一阵怅然,恍惚中外面突然飞来一物,四少齐呼“小心”。 唐门于暗器上的功夫果然非同凡响,这一下虽是突然,人人却都看得分明,唐凡虽在慌乱之中,也感觉到了,本能地跃起避开,那飞来之物却不是打向唐凡,而是绕过他飞向唐文,唐凡心中暗叫“糟糕”! 只见那物来得近了,唐文却已看出并不是什么暗器,眼疾手快接住了飞来之物,众人望去,竟是唐武的头颅。 唐成立于一侧,见刘笑玉抛来的竟是唐武的头颅,恨恨而言:“果然是他!”; 第九章 所谓伊人 唐武尸身在破庙中被毁,偏偏前一日刘笑玉说过要将唐武尸身烧了,因此众人都怀疑是他所为,如此这般被人冤枉,刘笑玉心中恼恨,却又百口莫辩,幸好被唐越一言提醒,想到这可能是唐门奸细下的圈套,他在暗,我在明,追查处处受制,刘笑玉便想到了暗中调查,也不与五少分说清楚,便分道扬镳,离了破庙。 刘笑玉一出庙门,就见到唐武头颅悬于庙外一颗歪脖树上,心道:“唐凡刚才向我索要头颅,我没答言,倘若现在取了给他们,他们必然认定这事是我所为,不但他们怨我恨我,到时候再想走也走不脱了,可若不还回去,我又怎么忍心唐武兄弟的头颅悬于此处,受那太阳曝晒!” 于是摘下唐武头颅,用唐门暗器手法抛入庙中,这样做不但还了头颅,而且不与五少发生纠缠,能够顺利脱身。他知道唐凡为人鲁莽,更晓得唐门暗器功夫晓得,怕他真的将其误认为是暗器,不管手挥还是脚踢,都会伤到唐武头颅,是以抛给了做事沉稳的唐文。 待唐文接到后,唐凡也看到刘笑玉抛来了的是唐武的头颅,又听唐成恨恨言道:“果然是他!”立时要去追刘笑玉,唐越飞身上前,拦住了唐凡去路,言道:“六师弟且慢,你追上他又待怎样,我们听大师哥的话,先回去见过师父再说。” —————————————— 唐家堡位于重庆府璧山县,这里山川形胜,地势险要,唐家堡依山而建,几代兴废经营,如今成为一座偌大的庄园,四下甚是幽静,俨然是一个桃花源。 唐文等人来到堡前,唐越下马上前打门,开门探出一人,正是老仆唐福,见是唐越,立时眉开眼笑,说道:“啊,是五爷,你们可回来了,小姐天天缠着不知问了多少次。” 唐越道:“不是说了,福伯又这样叫我。”说着与唐福一起将大门推开,一行人鱼贯而入。 唐福笑道:“少堡主立的规矩,老奴怎么能坏了规矩。”正说着,却没见刘笑玉和唐武,于是问道:“笑玉公子和三爷怎么没回来?“ 唐文道:“福伯不要问了,快跟师父说一声,我们回了。” 唐福见唐文脸色沉重,不再细问,道:“少堡主就在大厅,你们这就去吧。” 五少过了庭院,步入唐家堡大厅,厅上背手立着一人,一身锦服,正望着厅上悬挂的“上善若水”四个大字,匾额古朴,显是有些年代。五少上前跪下,齐道:“师父,我们回来了。” 唐鼎转身言道:“都起来,都起来,怎么不见笑玉和唐武?” 五少也不起身,低头不语,唐鼎见状,惊道:“怎么?” 唐凡已自流泪,哭着说道:“师父,三师哥他已经死了。”说着将装着唐武尸身的包袱放在身前。 唐鼎身子一颤,蹲身打开包袱,见到唐武碎尸,心中悲痛万分。 唐鼎收徒时,想要有一番大作为,对六人寄予厚望,不但传授唐门武艺,更将各种暗器、机关之术倾囊相授,平常细心教导,时间一久,那情分早已超越师徒,如今突闻唐武身亡,心中怎不悲痛,但他是一堡之主,又只得强自忍着悲痛,饶是如此,声音还是有些微微发颤,言道:“你们快起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五少起身,唐文将他们如何追赶吕毅,又如何遇到赶驴车的农夫,以及唐武如何丧命一一说了,却将中迷香,唐武尸身被戮的事情隐去。 唐鼎一言不发听唐文说完,问道:“那唐武尸身又是怎么回事,笑玉呢?” 唐文正要禀报,唐凡抢着说道:“都是刘笑玉残害三师哥的尸身,他自觉无颜再回唐家堡,就逃走了。”他心中早已将刘笑玉视作大仇,刚才听唐文叙述,知道唐武果然是死在那断臂农夫之手,而且唐武身亡后,刘笑玉言语甚是凉薄,再加上他心中认定毁尸之人是刘笑玉,那仇恨之心更多了一层。 唐鼎闻言,先是一惊,迅即平静,这波动只在心里,脸上却无甚变化,又将目光转到唐文身上,唐文却低下了头,于是接着问唐凡:“这一切可是你亲眼看到?” 唐凡道:“是他自己承认的,我和大师哥他们都听到了。” 这时,厅外传来一阵风铃般清脆的笑声,叫着“笑玉哥哥,笑玉哥哥。”笑声未落,便跑来一位红衣少女,女孩看上去十五六岁,刘海下黛眉明眸,鼻梁微挺,脸庞清丽白皙,一侧显出浅浅梨涡,红衣衬托下,甚是明亮动人。 唐鼎正要再问话,听到笑声,眉头一皱,不再言语。一旁的唐越立时将唐武的尸身包好,但还是慢了一步,被进来的少女望到,笑道:“唐越,你别藏了,我都看到了,是带了什么好东西回来,快给我看看。” 唐越暗自叫苦,言道:“小姐,没什么东西。” 只听唐鼎言道“晓晓,我们正商量事情,你先到外面去玩,有什么事,等下再说。” 唐晓晓道:“大哥,你们商量你们的,当我不在这里就是了,碍不着什么事。”说着朝厅上五少望了一眼,问道:“怎么不见笑玉哥哥?” 却听唐凡低声言道:“眼里就只有你的笑玉哥哥。” 声音虽小,唐晓晓还是听到耳里,脸生红晕,又羞又恼,转身扯住唐鼎的衣袖,撒娇道:“大哥——” 唐晓晓虽说骄纵,但人长得甜美,性格柔顺,又有几分女子难得的洒脱,这样灵动的人物,即便是生人,第一眼见了也会喜爱,如今这般娇痴,更让人忍不住生出一份怜惜。却听唐鼎正色言道:“晓晓,不要胡闹,大哥现在有事,等下再来找你。” 唐晓晓没想到大哥会说这样的话,心中气恼,但见他脸色郑重,也不敢再说什么,回首望望厅上五少,却见唐凡也正瞪着自己,心中更加气恼,以往哪曾受过这样的委屈,双眼不禁泪光莹莹,一跺脚,掩面跑出了大厅。 唐鼎望着妹妹离去的身影,轻叹一声,吩咐唐文留在大厅问话,唐凡带唐武尸身回去,准备唐武丧事,其余三少各自休息。 四人出了大厅,唐成等人对唐凡安慰几句,言道如今不便打扰唐武双亲,要唐凡好生劝慰,等晚上他们再一起上门,商量唐武丧事。唐凡一一应了,双手抱着包裹唐武尸身的包袱去了。唐越等人望着唐凡,一股心酸又涌上心头。 唐越拖着疲惫身躯回到住处,一推门,却见唐晓晓坐在那里,正笑盈盈瞧着自己,心下纳罕,言道:“小姐,你怎么在这儿?” 唐晓晓起身,也不说话,背起手围着唐越踱步,唐越心中“砰砰”乱跳,低头也不敢瞧她,嗫喏道:“小姐……” 唐晓晓笑道:“听到了,别叫了。怎么?要赶我走?你这里也不欢迎我来?” 唐越摆手道:“没有。”心下却不住嘀咕:“几个师兄弟里,她单单来见我,可见我与其他人相较,毕竟还是有些不同。” 唐晓晓自小与六少一起,时间久了,唐越渐渐对她生情,只是他瞧得出,唐晓晓却对半道而来的刘笑玉有意,便将自己的那番情压在了心里。但凡痴情男子,一旦落到那情上,即便有太公之能,诸葛之明,也变得似李逵那般愚钝。虽说这位小姐平时古怪,但唐越聪慧过人,怎么会摸不透她的心思,只是一时为情障所迷,才会先想她会不会对自己中意,只一瞬,便又料到这次找他,定是要打听刘笑玉的事情,一想到她是为着刘笑玉来,心中又不免微微泛酸。 心思几番波折转动,都只是在唐越心中,他面上却十分平静。唐晓晓踱了一会儿,见他始终不说话,果然忍不住,停步说道:“我来问你,在大厅上你要藏什么东西,为什么不给我看?” 唐越本想着唐晓晓是为着刘笑玉而来,暗自思量如何应对她的问话,万没想到她会问大厅上他掩藏唐武尸身的事,脑中轰然一声,只剩下白茫茫一片。; 第十章 唐老堡主 唐晓晓兴冲冲去见刘笑玉,发现刘笑玉并未随唐文等人一起回唐家堡,要问明情况,却被唐凡抢白一番,好没意思。等着众人散了,自己一人又去找唐越,唐越料定她是为刘笑玉而来,心中谋划应对之策,万没想到她会问到唐武的尸身,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心中不住叫苦。 唐晓晓见他一脸狼狈,甚是得意,接着笑道:“你不说,我也不逼你,不过,我要再问你话,你可要老实回答。” 唐越心中好笑,这小姐实在鬼灵得很。只听唐晓晓问道:“笑玉哥哥怎么没有跟你们一起回来,他哪里去了?” 唐越刚才本就想好如何应对,见她如此问,于是回道:“刘公子说他还有一些事没有办完,暂时不能回唐家堡,等他办完了,就回来。”这确实也是刘笑玉自己说的,唐越不过是省去了前因,只说了部分实情,说来也不算撒谎,是以说得坦荡。 听唐越如此说,唐晓晓本待不信,但见唐越神情不像说谎,心里不免失落,自言自语道:“就不能见我一面再走,上一次没见我就走了,这一次连回都不回了,真的那么讨厌我,连见都不想见?”说着,两行清泪顺颊而落,犹如梨花带雨。 唐晓晓一边伤心委屈,唐越都看在了眼里,虽然并没欺骗于她,毕竟隐瞒了一些事情,心中很是不安,可她毕竟还是为了刘笑玉伤心,若是为我能有这样的十分之一,真教我立时死了,心也甘了。这般想着,一抬头,又望见她楚楚动人的模样,心中不忍,恨不能把所有真相都告诉了她。这样踟蹰再三,终于狠下心说道:“小姐,我……” 唐晓晓打断他,道:“好了,你不要说了,是我自己伤心难过,不管你的事。你快随我来吧,是我爹找你。” 唐越一惊,道:“哎呀,你怎么不早说?” 唐晓晓嗔道:“怎么?难道你也讨厌我,这么不情愿与我说话?”不等唐越回答,扭身走了。 唐越痴痴望着唐晓晓,心中念道:“我怎会不愿与你说话,能这样与你说一百年,我才高兴。” 唐越随唐晓晓到了唐化南哪里,跪下请安后,垂手立在一旁。只听唐化南问道:“越儿,听说笑玉没有与你们一起回来,是怎么回事?” 唐越将先前与唐晓晓说过的一番话重又说给唐化南听。 唐化南虽不再管唐家堡事务,但刘笑玉是刘整亲自托付,他不能不过问。此时已是夜幕拉下,华灯初上时刻,唐化南的小厅里点了几盏琉璃灯,映得屋内影影绰绰,年近七十的唐化南端坐厅前,满头银发,身子微微有发福之象,他抚须听唐越说完,略略沉吟,又问道:“你们这一路上可遇到什么事?” 唐越望望唐化南身边站着唐晓晓,欲言又止。 唐化南道:“你只管说。”唐越便将路上遇到情形一一说了,待他讲到唐武尸身在破庙遭戮,刘笑玉离去时,一旁的唐晓晓说道:“你们冤枉好人,笑玉哥哥才不会做那样的事,怪不得他不回来,都是你们冤枉他,他怎么敢回来。”说着怔怔流下泪来。 唐化南听唐越那般说,心里也是十分吃惊。刘笑玉虽说平日少言少语,但唐化南却十分了解他的为人,知道他断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他是唐化南收的唯一弟子,平日朝夕相处,唐化南恐怕比他亲生父亲刘整更要了解他,但他听唐越将情形说得这样明朗,又不得不信。他拍拍唐晓晓的手,安慰道:“晓晓,你不要哭,我这不是在问呢,不会冤枉笑玉的。” 唐晓晓哪能立时止泪收声,一边点头,泪水还是不住地往下掉,唐化南看得伤心,暗道:“平时只知溺爱她了,全不知她心思如何,如今看她竟对笑玉生了情,真不知道是福是祸。” 唐化南又向唐越问道:“你们遇到的断臂农夫,当真一点眉目没有?” 唐越道:“看他装扮,确实是一般农夫,但看他时,又有一种别样感觉,却也不像个农夫了,大师哥说三师哥是被人点了死穴,但我们确实没看出他使了什么手法,想那人必是身怀绝世武功,而且大师哥用了隐香追踪,后来还是给他走了。” 唐化南心下暗自忖度,难道世上真有如此厉害的人物,而且还是个断臂之人。一想到此处,又问道:“那人断的是右臂,还是左臂。” 唐越道:“是右臂。” 唐化南手捋白须,淡淡说道:“幸好你们没有追踪到,倘若追上了,真要动起手来,恐怕你也站不到这里了。” 唐越道:“若三师哥真是那人害的,我们追上他后,即便不是他的对手,又怎么能轻易放他走,大不了我们都随三师哥去了,唐家堡向来恩怨分明,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绝不是贪生怕死之徒。” 唐化南一怔,见唐越一脸刚毅,平日都说唐越这孩子聪慧,想不到他也是如此血性之人,心下不禁欢喜,抚须轻笑,接着又轻叹一声,道:“当初我便跟鼎儿说,吕毅是个正派人物,我唐家堡虽不是名门正派,也从未有宵小之徒,如何能追杀这样一个人物,鼎儿何苦要去蹚浑水,虽说报恩,也总有可为与不可为之分,他这样精明的人,这次怎会如此糊涂?” 追杀吕毅一事,也是唐越心中的一个结,多次思索也不甚明了。师父平时教导,纵然习武,也不可有骄傲之气,更不能恃武欺人,唐家堡本于江湖无涉,行侠仗义自然论不上,倘若将来进入江湖,也当行得正,坐得直,做些侠士该做之事,要知道一个人武功再强,都比不上内心修持,唐家堡世代先烈,正是明白了这一点,才将武艺一节看得轻了,收你们六人为徒,实在是开唐家堡未有先河,你们断不可做无良之事,做无良之辈,那样的话,唐家堡数百年基业真就要毁了。可追杀吕毅,似乎与师父平时教诲背道而驰,为何师父还要我六人鼎力协助刘笑玉呢? 这时,厅外突然传来阵阵骚动,随之便有“站住”、“别让凶手逃了”的呼喝之声,三人心中一惊:竟然有人敢夜闯唐家堡,还杀了人? 唐化南起身言道:“我们也看看去。”唐晓晓上前扶住唐化南的胳膊,唐越紧随其后,三人齐往厅外走去。 三人走出唐化南房间,见唐家堡大院里早是一片混乱,数十家丁拿火把围在一起,中间空出了一块,人声嘈杂,看不到里面围的是谁。唐晓晓见状,喝道:“既然进了唐家堡,你们还围着干什么,难道还怕他走得出去?” 众家丁听到是小姐声音,回头一看老堡主也出来,嘈杂之声立收,人群里让出一条道来,见正中站着一人,却是刘笑玉。 唐晓晓一见到刘笑玉,笑道:“笑玉哥哥!你回来了?”说着便向刘笑玉跑去。 唐晓晓心中无时无刻不念着刘笑玉,现下见到刘笑玉,不要说一双眼放在了他身上,她一整颗心都在刘笑玉身上了,那还记得她与唐化南和唐越,是听到堡内有人喊抓“杀人凶手”,才从唐化南房间出来。 唐晓晓是意乱情迷,但一旁的唐越却清醒得很,如今堡内发生了什么事还不甚明了,眼见刘笑玉被众人围着,她就这样跑过去,还不知会遭遇何种凶险,想到此处,双脚蹬地,身子一纵,就要上前拦住唐晓晓,突然手臂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制住,半个身子立时酸麻,身子还未跃起,便落了下来。 当听到厅外众人呵斥时,唐越心中已是一惊,他与唐化南父女二人出来,看到众人围着刘笑玉,心中又是一惊,还未缓过神,唐晓晓又跑向了刘笑玉,他的心都要到嗓子眼了,当真一次比一次来得猛烈。 但都没有这一下更让感到惊慌,只觉得自己一颗心凉了大半,默默念道:“难道说……”; 第十一章 唐凡之死 唐越正与唐化南父女在厅内谈话,听到厅外有人呼喊捉拿凶手,三人闻声出了大厅,却看到众人围着刘笑玉,心中疑窦丛生,唐晓晓却因见到刘笑玉而欣喜若狂,要上前与刘笑玉说话。 唐越听到家丁呼喝之声时,已料到堡内出了大事故,见刘笑玉被围,显是与他有莫大干系,唐晓晓这样跑过去,事情如何发展实难预料,于是想跃起拦下唐晓晓,却被人制住了身子,唐越心惊,回过头见是唐化南,正摇头向他示意,只得退在一旁。 刘笑玉见唐晓晓向他跑来,笑道:“回来了。” 只听唐成喝道:“原来你回来竟是要害六师弟,早知如此,当初便不放你走了!” 唐晓晓只顾着与刘笑玉说话,全没在意四下的情况,听到唐成怒喝,这才看到刘笑玉前面站着唐文等人,各自兵器在手,后面是他大哥唐鼎。唐晓晓心中时喜时恼,喜的是看到了刘笑玉,恼的是还未与他说两句话,便被打断了,于是指着唐成大声言道:“你胡说什么?” 唐成道:“我胡说,你问问你身前的笑玉哥哥,看他都做了什么好事。” 这一天对唐晓晓来说,当真难过得很,先是得知唐门六少回来,心里止不住欢喜,后来知道刘笑玉没有回来,还在大厅听唐凡当面说落刘笑玉不是,心中又是恼怒,之后他去见唐越,听唐越讲了一番,以为刘笑玉是因事未回,心中恼怒又化作失落,刚才在唐化南的房间里,听唐越讲了许多,又觉得刘笑玉是被人冤枉了,又替他伤心,虽说她属意于刘笑玉,但刘笑玉平时少言少语,对她未吐露过什么心声,他究竟是什么样人物,她一点不知,此时又听唐成如此说,心中不免害怕,暗自忖道:“笑玉哥哥不会真做了什么吧?”虽是如此想,嘴上却说:“我干嘛要问他?” 唐鼎道:“晓晓,不要在那里胡闹,还不过来。” 唐鼎也是听到外面的嘈杂之声才奔了出来,本不十分清楚出了什么事,听了唐成与唐晓晓对话,已猜到八九分。在这唐家堡里,他自信就算刘笑玉有通天本事,也走不了,但唐晓晓在他身边,如今刘笑玉已成困兽之斗,谁又有万分把握他不会伤害唐晓晓,心想先保证了唐晓晓安全,剩下的一切都好说。 刘笑玉怎么不明白他的心思,不禁心生寒意,道:“唐师兄,你也这般不相信我?”唐鼎被刘笑玉说中心事,心中暗叫“惭愧”。 这时,人群外传来一声喊叫:“刘笑玉!你还我儿命来!”声音凄厉,人人寒毛为之倒竖。唐家堡庭院里又开始骚动,只见一对老夫妇冲人群而来,火光下,面目甚是狰狞,唐鼎一怔,见来的人是唐武双亲,赶忙要人上前拦住,但这对老夫妇如疯了一般,几个人手忙脚乱,仍有些拦挡不住。 —————————————— 唐文等人带唐武尸身回唐家堡时,刘笑玉并未远去,而是暗中跟随,也一道回了唐家堡。 此时,他还是将唐家堡奸细的最大嫌疑放在唐文等人身上,破庙那一夜,他们几个人都中了迷香,唐武尸身遭毁,让他感到这个奸细不但行踪诡秘,还是个机智了得的人,自己在明,敌人在暗,难免受制于他,于是想到了暗中行事。 这所有一切他都无法与唐文等人说明,一来他们是他最大的怀疑对象,再者,他也怕打草惊蛇,那样,再想要查明神秘人的身份,就更加困难了。至于,唐文等人对他的怀疑与猜忌,甚至于怨恨,他都只能心中默默承受,自从知道唐家堡内藏着这么一个行踪诡秘的人物后,他就觉得要有大事发生,心中总会升起莫名恐惧,这都促使着他不得不追查下去。 等到太阳落山,夜幕拉下,刘笑玉悄悄潜入唐家堡,因为心中挂念唐武身后事,是以先到唐武这里,却看到唐凡一人在哪里对着唐武的尸身痛哭。 昏黄的灯光下,唐武一个庞大的身躯,拉出一个庞大的身影,一抽一泣,看得让人心碎不已。倘若只有一个庞大的身躯,而没有那个庞大的身影,反而显不出人的孤独,如今一人一影,在刘笑玉看来,是一种无助的孤独,他又想到自己,有父亲,却不想认,有师门,却不敢回,而且还要受到唐门五少的猜忌与怀疑,身为唐家堡人,竟还要偷偷摸摸地进来,自己的境遇又能比唐凡好到哪里? 他真的需要一个人来与他一起承受,共同面对那个唐家堡奸细。目前,唐文等人仍是嫌疑最大,但除了他们几个,他实在不知还能找谁能与他一起承担。这几人中,唐武与唐凡性子最烈,却也是最没有心机的人,那夜出现的黑衣人,显是一个富有机谋的人,如果这几个人中谁的嫌疑最小,那一定是唐武与唐凡。想到此处,刘笑玉推门而入。 唐凡本在这里等待唐文等人,全没想到有人会不打门直接进来,转身一看是刘笑玉:“是你!你还敢回来?”话音未落,飞身就是一掌。 “唐凡兄弟,我有话对你说,说完后,要杀要剐任凭处置!” 见刘笑玉如此凛然,唐凡手下的劲力已消了一半,又听他如此说,便收了掌,怒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唐武双亲,也就是唐凡的养父、养母,听到了外面的争吵声,都出来了。 刘笑玉道:“笑玉问安大伯、安大娘好。” 二老只当刘笑玉是来问丧,言未出,泪就簌簌而下。唐凡不想让养父母知道刘笑玉毁坏唐武尸身一事,安慰二老一番,让他二人回房了。 唐安夫妇进了内房后,刘笑玉说道:“吕毅逃走那一晚,是我悄悄将他放走的。” “哼!我心中早已明白,你就是那个唐门内鬼!” “但你们不知道,那一晚除了我外,还有一个人,与我这个唐门内鬼相比,那个人,才是要你我真正要留意的。”刘笑玉将他在唐家堡如何遭遇神秘黑衣人的事,一一与唐凡说了。 唐凡听完,言道:“即使有这样一个神秘人,你也不该……不该将我三师哥的尸体毁了!”言罢,唐凡热泪又簌簌而下。 刘笑玉见他如此悲痛,不忍再提唐武,但这件事不分说清楚,他心中始终对我疑虑,于是言道:“刘笑玉不敢妄称英雄,但绝不是宵小之辈,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来,我想定是那奸细设的圈套,以此离间我们之间的关系,甚至是让整个唐家堡容我不得,那样的话,我便没有办法再在唐家堡追查他了,没有我在他旁边碍手碍脚,那他不是可以为所欲为了,大施奸计!” “那他究竟要做什么?” “这我还不知道,但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一派胡言,你当我三岁小孩儿吗?”虽如此说,唐凡心中已信了大半。 刘笑玉察言观色,料知唐凡信了自己,背过身言道:“唐凡兄弟弟,要说的话我已说完,如今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唐凡迟迟未言一语,心中忖道:“难道我当真错怪他了。” 刘笑玉见唐凡脸色阴晴不定,显是心中迟疑,又说道:“刘笑玉贱命一条,能死在六师弟手里,此生无憾,只是我不能查明那个唐门奸细的身份,把他揪出来,难免遗恨。” “好!我暂且信你一次,等事情查明了,那时再取你性命也不迟!” 刘笑玉心下松一口气,一时神情难免激动:“唐凡兄弟……” 唐凡见不得刘笑玉如此模样,言道:“莫要婆婆妈妈的,你不是要找奸细,打算怎么找?” 刘笑玉刚要说出自己计划,突然听到“嗖”的一声,唐凡庞大的身躯应声而倒,刘笑玉赶忙扶起倒下的唐凡:“唐凡兄弟!唐凡兄弟!”岂料唐凡竟已断气身亡,那里还有回应! 慌乱中,窗外一个身影一闪而过……; 第十二章 肝肠寸断 刘笑玉为查明神秘黑衣人的身份,夜探唐家堡,同时又觉势单力薄,决定与嫌疑最小的唐凡联手,共同对付潜在黑暗中的唐门奸细,于是将自己偷放吕毅及与神秘黑衣人交手的经过告诉了唐凡,经过一番说辞,唐凡选择相信刘笑玉,刘笑玉刚送一口气,唐凡却突然被窗外打来的暗器杀死。 看到唐凡倒地,刘笑玉一声惊呼,抢步上去扶起唐凡:“唐凡兄弟!唐凡兄弟!” 慌乱中,窗外一个身影一闪而过。 这时,唐安夫妇也听到了刘笑玉呼声,从里间出来,却见刘笑玉手扶倒地的唐凡,一时不明所以,问道:“笑玉公子,这……” 刘笑玉惦记着窗外那个一闪而过的身影,他无疑就是打暗器之人,也就是杀害唐凡的凶手,若再拖延,恐怕就追他不上,也来不及与唐安夫妇说明,放下唐凡尸身,一跃而出,追那黑影而去。 “啊——!”刚追两步,刘笑玉就听到唐安一声凄厉叫声,接着就是“我儿唐凡被杀了”、“抓凶手啊”,一声比一声急,一声比一声凄厉,静谧的唐家堡瞬间被打破,越来越多的人围在了唐家堡庭院。刘笑玉心中叫苦:“糟糕!又着了他的道,这下该如何是好?” 就这样,刘笑玉被围在了唐家堡庭院,随后,唐鼎等人相继赶来,在嘈杂混乱的唐家堡庭院里,处在事件焦点的刘笑玉,心中却是异常冷静:“看来又是黑衣人所为,他怎么能对我的行踪如此了解?当真厉害,我也太大意了。不管怎么说,我今天一定要走出唐家堡,若留在堡内,我在暗,他在明,保不定又遭他算计,我死便死,倒也没什么,但不揪他出来,我死不瞑目!” 刚想到此处,唐安夫妇也从房内追刘笑玉而来。看到他夫妇二人哭得如此悲伤,想到他们一日痛失两儿,那该是多大的打击啊!这两个儿子虽然不是刘笑玉所杀,却都是因他而死,这让刘笑玉心中不仅悲痛,又万分懊悔,暗暗下定决心:“若不揪你出来,挖你心祭奠唐凡兄弟,我刘笑玉今生枉为人!” 五少唐越看到唐安夫妇如此,手心里早就捏了一把汗,不知如何是好,只听唐化南道:“快去拦下。”声音竟微微有些发颤。唐越应声而起,一手抱了唐武父亲,一手拉住唐武母亲,说道:“安大伯、安大娘,老堡主和师父都在这里,你们不要如此,他们一定会给你们做主。” 唐安夫妇闻言,不再用力挣扎撕扯,终慢慢倒下,两人抱头痛哭,嘴里叫着:“武儿!凡儿!”院中不少人听到如此凄苦之声,都纷纷落泪。 唐吉早已按捺不住,双眼满是泪水,挥刀上前:“刘笑玉,你纳命来吧!” 六少中,唐武和唐凡的性子较烈,做事有些莽撞,唐吉却不会,只是唐武身亡时,他说话行事轻佻随性,被唐凡误认为他全未把唐武身亡的事放在心上,虽然唐吉本就是个滑稽之人,他的言语行事也是性格使然,但他们师兄弟之间情深义重,被唐凡如此误会,让他心下对唐武和唐凡都有歉疚,如今,却又听唐成说刘笑玉杀了唐凡,当真是晴天霹雳,抽了腰刀就要与刘笑玉拼命。 唐鼎见状,一声呵斥,唐吉却浑然不闻,一跃而起,腾空丈余高,朝刘笑玉扑去。 唐晓晓正在刘笑玉身旁,见唐吉这般声势,想都未想,挺身便挡在了刘笑玉身前,要为他挡下唐吉劈来的一刀。 唐家堡虽说世代习武,唐晓晓生性跳脱,练武一道却是要下苦功夫,下真功夫,唐晓晓如何耐烦得来,自小就对舞枪弄棒不感兴趣,因此她并没有什么武艺根基,但见唐吉如此声势,这一下势要取了刘笑玉性命,她也顾不上许多,翻身挺了上去。 唐吉虽说悲愤不已,神智却清醒得很,看到挺来的是唐晓晓,心中叫苦不已,想要收手,却因身在半空而无凭借之力,就算此时脱刀,因着惯性,再加上自己的身子,唐晓晓这般娇弱,必然是凶多吉少,念及此处,心灰意冷,索性闭了双眼。 这边唐鼎本想一声呵斥,唐吉便会住手,万没想到他竟会充耳不闻,唐文、唐成则想着有师父在身边,自己不便莽撞,那边唐越手上拉着唐安夫妇,而且这一下太过突然,想出手拦截,已是来不及了。 唐吉这一下虽说勇猛,但刘笑玉自信能挡得下来,是以并未放在心上,却没想到唐晓晓一时情急,竟会挺身而出,眼见空中的唐吉偌大的身躯就要撞来,搭手拉住唐晓晓手臂,用巧力拉回来,双手一送,将她推向身后人群,这样一拉一送,不但丧失了还击时机,竟已来不及躲避飞身而来的唐吉,只得转身以背相对,要硬生生接他一下,至于是生是死,只有听天由命。 紧接着就是两处“哎呦”声起,一边是刘笑玉送出去的唐晓晓撞倒了众人,另一边却是唐吉撞倒了众人。原来唐化南看着形势危急,摘了顶上冠帽,用唐家堡打暗器的手法打向空中的唐吉,冠帽飞出时迅疾,待撞到唐吉身子时,力道卸了许多,刚好能将唐吉打下,却也不伤他分毫。 院中家仆不如唐鼎等人眼快,这中间变化对他们而言,直觉稀松平常,唐鼎等人却瞧得真真切切,来回转变真如惊涛骇浪一般,一时间都屏住了呼吸,直到唐吉身子落下,才暗暗舒了一口气。那唐吉本想此番大错铸成,再无颜面对师父,却被唐化南冠帽打下,暗叫:“万幸!”心中仍是惊魂不定。 只听唐化南言道:“吉儿,事情还没清楚,你怎能如此鲁莽!” 唐吉低头答应一声“是”,侧脸望了刘笑玉一眼,重又回到唐文等人身前。 这边唐晓晓被人扶起,见到刘笑玉无恙,心中欢喜,叫道:“笑玉哥哥!”说着又往刘笑玉那边走去,却听唐化南道:“晓晓,还不过来扶我。” 唐晓晓无奈,回身过来扶着唐化南,唐化南拍着唐晓晓手斥道:“你看你,险些闯了大祸,都怪我平时太娇惯你了!” 唐晓晓摇着唐化南胳膊,娇声应道:“爹,有你在这儿,晓晓闯不了祸。” 唐化南不再言语,抬眼望了望院中众人,最后目光落在唐安夫妇哪里,见二人仍在哭泣,于院中变故恍若无闻,唐化南当年捡到唐凡时,觉得他也是上天赐给他的孩子,如今看唐安夫妇如此,恐唐凡已遭不测,一想到此处,心中也是一阵悲痛。于是对唐安言道:“唐安,你们先不要悲苦,总要先把事情说清楚。” 唐安犹自落泪,唐安之妻却哭道:“老堡主,你要为我们做主,我那武儿刚刚离世,刘笑玉却来又杀了我的凡儿,这还教我还怎么活啊?” 唐化南听她如此说,心中纳罕,于是接着问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唐安拉袖子抹了抹泪,哭道:“老堡主,今天下午凡儿回来,说我那武儿在外被人害了,说着给我们看了武儿的尸身,都给人剁成一块一块的了,老婆子当即就昏死过去了。” 唐化南眉头紧皱,心道:“凡儿怎么如此莽撞,这怎么能给他二人看?” 却听唐安接着说道:“我与凡儿一起救醒了老婆子,凡儿安慰我们,说一定给他哥哥报仇,叫我们不要过分伤心,给哥哥准备后事要紧。没了武儿,我们虽说痛心,但想着还有这样懂事的凡儿,心中稍稍宽慰,谁知道,谁知道……”言及此处,唐安又自伤心不已,竟说不下去了。; 第十三章 借问童子 唐家堡庭院内,刘笑玉被团团围在中央,一众人听唐安哭诉,他夫妇刚死了大儿唐武,唐家堡多数人并不知唐武身亡一事,听唐安如此说,才知唐武这次外出已不幸遇难,都为他夫妇二人感到一阵难过,不少人已准备上前安慰他夫妇二人。 只见唐安顿了顿,接着说道:“谁知道天刚黑,我与老婆子正在里间收拾东西,听到外间凡儿与人争吵,出来见到是他刘笑玉,当时他说有事与凡儿商量,凡儿也让我们进去,我想他们可能是在商量武儿的后事,就与老婆子进了里面。约莫有一盏茶功夫,我们听到外面有呼喊声,出来就见到……” 唐安说到此处,妻子竟一口气缓不上来,哭得昏死过去了,一日丧两儿,这对一对老夫妇而言,该是多大的打击。唐家堡内众人手忙脚乱,抚胸、捶背、掐人中,只听“呃”一声,唐大娘缓缓醒来,醒后兀自流泪不止。唐安又说道:“我们出来后,就看到……就看到他已把我那凡儿杀了,他看到我们,知道事迹败露,丢了凡儿就逃出来了。” 听到此处,庭院里又响起阵阵骚乱之声,不少人已在窃窃私语,他们也是听到呼喝之声才都聚在此处,当时人人均知堡内出了事,却不知何事,见有人围在这里,便也围了上来,于是越围越多,如今知道了前因后果,不免要议论一番,有人觉得这事太过不可思议,有人觉得刘笑玉太过毒辣,也有胆大的已口出秽言,臭骂刘笑玉。 唐化南摆手示意众人安静,眼望刘笑玉,见他立在人群之中,甚是坦然,便问道:“笑玉,唐安刚才所言可是实话?” 刘笑玉道:“师父问起,徒儿不敢撒谎,安伯所言确实属实,只是唐凡兄弟并非徒儿所杀。” 众人闻言耸动,心中均想,那房里只有你二人,如今死了唐凡,却说凶手不是你,这谎也撒得太随意了点,竟如此小看唐家堡人。只听唐化南接着问道:“那是何人所为?” 刘笑玉道:“徒儿不知,六师弟中了外人打来的暗器,徒儿当时也要去追凶手,但事情突变,徒儿一时无措,错失了追凶时机,等我越门而出时,凶手已不知去向。” 唐家堡数百年经营,堡内机关重重,外人进堡,只能有进无出,听刘笑玉言语,那凶手倒像把唐家堡当客栈,如入无人之境一般,如何能让众人信服。所以刘笑玉此言一出,众声哗然,只听唐成冷笑道:“笑话,你把唐家堡当什么地方了,岂是人人都能随便进来的吗?” 唐吉刚才差点失手伤了唐晓晓,不知事后师父会如何责骂自己,而且在唐家堡众人面前,那一下摔得如此狼狈,以后还有何颜面立于唐家堡,心中十分怨恨刘笑玉,反复念道:“若不是你刘笑玉,我也不会到如此地步。”听唐成那般说,于是言道:“二哥,也全不是如此,你看现在不是有人进来了,估计出去也不是什么问题。” 唐鼎闻言说道:“笑玉,今天就这样让你走了,我唐家堡太也没人了。”说着越过唐文等人,立在刘笑玉面前,冷冷地望着他。 刘笑玉似乎早料到会是这样,言道:“唐师兄,我今天无论如何也要走,我知道说什么你也不会相信,既然这样,我也不再多说,唐家堡是我师门,对我刘笑玉而言,这恩情大过天,笑玉就算死在唐师兄手里,也是甘心,但现下笑玉还不能死,只能得罪了。”说罢冲唐鼎拱了拱手,摆出了唐门五柳掌起手式。 唐门五柳掌是唐鼎参研唐家堡家传武学亲创的一套掌法,起手式为童子扶柳。唐鼎将这套掌法教于六少时曾言明,以后若行走江湖,切记尊贤尊老,不得妄自与前辈耆老动手,倘若有机会向前辈讨教,礼数万万不不能缺少,这童子扶柳虽说是招式,更多是表示尊敬,意思是说晚辈不敢与长辈交手,而是要向长辈请教学习。 唐鼎见刘笑玉摆出了童子扶柳,回想起过往种种,一时间心中泛起千番滋味。要知道刘笑玉虽拜唐化南为师,多数时间还是跟着唐鼎,论资质,六少是无法比拟的,更难得是他的仁义心肠,虽然他平时寡言少语,但唐鼎心中清楚,因此,与六少相比,反而对他倾注的心血更多。想不到如今他竟做出这等事情来,真教人寒心。这样想着,唐鼎右腿划弧,半蹲马步,摆了一招借问童子,以作回应。 刘笑玉却不像唐鼎那般思绪万千,虽说唐家堡上下已视他为仇敌,他也知道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路只能往下走,因此心中一片澄净。只见他踏步向前,柳下独酌、醉柳扶风、忘乎所以连下三招,掌掌迅捷带风,打得甚是飘逸。 刘笑玉打得快,这边唐鼎接得更快,虽说都是避让,步法却十分灵动飘洒,三招过后,刘笑玉连唐鼎的衣襟都未碰到。只听刘笑玉言道:“唐师兄,三招已过,你也不必再如此谦让。” 原来这三招都是谦招,只听唐鼎言道:“笑玉,你也不必手下留情,我们掌下见真章吧。” 三招过后是真正的交手,这边刘笑玉攻得更加迅捷,那边唐鼎接得也更加迅捷,火光下两个身影晃动,犹如狂风扫柳一般,只见柳条飞摆,刹那间便已过了二三十招。 唐家堡家传武学在内力有所欠缺,招式却奇谲得很,多以灵动见长,这唐门五柳掌虽然算不得唐门的看家掌法,却是唐鼎花了大心血,也算对唐家堡以往武学的一个总结。因是唐鼎亲创,招招在六少心中都是滚瓜烂熟,如今他两人使出来,四少看得目瞪口呆,谁曾料到这掌法竟能有如此威力。 二三十招过后,刘笑玉攻势缓了许多,到了五十招,刘笑玉已无暇进攻,这边唐鼎却越来越收放自如,百招过后,刘笑玉便已应接不暇,只见唐鼎侧身一掌掠下,刘笑玉慌乱之中挡了一掌,看到唐鼎左侧露出空隙,于是右手化掌为爪,一招黑虎掏心抓了过去,哪知道这竟是唐鼎故意让出了一侧身子,刘笑玉这一招还未使老,却见唐鼎左掌自下而上,蓄势带风,迅疾而来,这一下后发先至,刘笑玉还未抓到唐鼎,必会被这一掌击中,见这势头,肯定会被打折胳膊,刘笑玉只得变换方向,自上而下去抓,却抓了个空,原来唐鼎这一招是虚招,刚一明白,刘笑玉左胸便中了一掌,身子如断线风筝般飞了出去。 刘笑玉刚与唐鼎交手,唐晓晓的心便纠在一起,这二人,一个是她哥哥,一个是她意中人,当真手背手心,一会儿盼着刘笑玉会赢,一会儿又想着哥哥千万不能受伤,但不管那样想,都是绞肉般的痛,心脏随着二人迅捷无比的招式“砰砰”跳个不住,只觉得他二人再这般打下去,自己的心脏就要蹿出胸腔了。 正当唐晓晓心揪扯得不可开交时,她看到刘笑玉被唐鼎一掌打飞,心中仿佛有一根紧绷的弓弦,终于力满而断,脑中清晰地听到一声清脆而又沉闷的弦断声。只听她一声惊呼“笑玉哥哥”,随着刘笑玉飞起的身子,唐晓晓也瘫倒在地……; 第十四章 夜战同门 唐凡丧命唐家堡,对于刚刚痛失爱儿的唐安夫妇,犹如晴天霹雳般的重击,身为唐家堡堡主,唐鼎要为他夫妇二人做主,要给他们一个交代,偏偏受众人怀疑的刘笑玉却要执意离开唐家堡,唐鼎这才出手,至少要先留下他。刘笑玉一身唐家堡功夫都是唐鼎所授,如何会是唐鼎的对手,只见他一掌被唐鼎打飞。 一旁观战的唐晓晓,见意中人被自己的哥哥打得犹如断线风筝一般飞了出去,惊呼一声,双腿便即酸软瘫倒在地,想闭眼不看,却又不能够,此时她双眼蓄泪,模糊中却见刘笑玉稳稳落下。 原来唐鼎心有不忍,是以留劲不发,这一掌刚好将他打飞,受伤却也不重,刘笑玉在空中略作调整,便稳稳地落了下来。 刘笑玉微微发喘,拱手向唐鼎言道:“多谢唐师兄手下留情。” 唐鼎道:“笑玉,你留下将事情说清楚,不是你做的,我们自然不会冤枉你。” 这是唐鼎的一番肺腑之言,显是动了真情,料能打动刘笑玉,却听刘笑玉言道:“唐师兄好意,我如何不知,但现下我已经被冤枉,我留下,这误会只能越来越深,大事未了,笑玉怎能鲁莽轻生。” 闻言,唐鼎大袖一摆,道:“你当真不留?” “当真不留!” 众人闻言耸动,唐鼎也是心中着恼,忖道:“笑玉,你也太不识抬举,此言语一出,不管你今天是否留下,以后唐家堡还如何容得下你?”一想到此,唐鼎又有些惋惜,暗道:“怎么能是如此倔强脾气,你就是稍忍一时,即便真冤枉了你,难道还没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吗?唉!现下这么多人看着,我又怎么能让你走了,这苦也是你自己找的。”只见唐鼎向前迈出两步,火光下,风吹衣袂,俨然宗师气派。 见唐鼎如此气势,刘笑玉不敢怠慢,伸手在背后摸出折扇。众人见了,围得近的人立时把圈子拉大。这折扇伞骨是用纯钢打造,骨内中空,装的是刘笑玉自己打磨的钢针,刘笑玉平时练习从不避人,整个唐家堡都知道那是他的独门暗器,是以折扇一出,围得近的人都散开了,钢针不长眼睛,而且唐家堡暗器通常都喂有剧毒,万一被打到,虽说有解药,那也不是闹着玩的。 唐化南见唐鼎拿出折扇,也是一惊,马上想到另外一件事,但现下唐鼎二人一触即发,不便此时提及。刚才与其他人一样,唐化南整个心思都放在了刘笑玉与唐鼎二人的比试上,如今一走神,发觉一只胳膊已被唐晓晓抓得生疼,侧头望望唐晓晓,见她双眼正瞧着刘笑玉,动也不动,满脸都是关切,唐化南心中不由得又是轻轻一叹。 第二次交手,刘笑玉与唐鼎都没有先前那般客套,一上来招招都是夺人声势,身形带风,呼呼作响,间有金属碰撞的“当当”之声。原来唐鼎前臂装有袖箭,那袖箭与江湖人士一般装的袖箭不同,他的发射装置也是纯钢打造,可以用来挡刀挡剑,与纯钢打造伞骨的折扇相撞,是以发出“当当”声响。 眨眼功夫,两人又已往来三五十招,这次两人招式变化更加繁复,不像先前那样拘泥于唐门五柳掌,虽说是折扇与双拳,却是化了掌、剑、拳、枪的招式,时而劈、削,时而钩、戳,十分灵动,一时间,人人看得眼花缭乱。只听刘笑玉一声“看针”,这边唐鼎衣袖翻滚,卷下刘笑玉发来的钢针,一转身,也还刘笑玉两支袖箭,端得是让人猝不及防,却见刘笑玉双足顿地,一个空翻避开飞来袖箭,却听身后“哎哟”一声,显是站得近的家丁已被袖箭打中。 刘笑玉一愣,转身瞧那受伤之人,却听唐鼎言道:“袖箭上没毒,不妨事吧?” 那受伤的家丁言道:“不碍事,不碍事,打在腿上了,再歪一点命根子就没了,幸好少堡主打得准。”一言已出,众人哄笑,这边唐吉没忍住,也笑出了声,被唐文踢了一脚,立时噤声,只不过一时憋不住,只得牙咬嘴唇,硬生生往下憋,一张脸都变了形。 刘笑玉轻叹一声,心道:“唐师兄既有心抓我,却又不忍伤我,处处忍让,招招留情,但我若留下,敌人在暗,我在明处,他又那样歹毒阴险,稍有不慎,定会遭他算计,如今已不是单单要追查他的身份,他还欠着唐凡兄弟一条命,还有唐武兄弟尸身被辱之仇,这许多未了之事,教我怎能放下。但如此与唐师兄打下去,刀剑无眼,不知道还会有多少人无故牵连。”于是拱手向唐鼎言道:“唐师兄,我们还是就此停手,你就放我去吧,我事情一了,定会给你和唐家堡一个交代,若是到了那个时候,你还有一点不满意,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唐鼎曾想过要拿下刘笑玉,可他们之间的师徒情分让他始终不忍,他又想着一直打到刘笑玉没气力,到那时他就是再想走,也走不了了,却从未想过他会出言相求,因为他太知道他的倔强脾气。所以刘笑玉话一出口,唐鼎却不知如何回答,一时踌躇不定。 这时,唐成一跃而出,怒道:“你辱我三师弟,杀我六师弟,岂能凭你一句话便放你走了,师父仁慈下不了手伤你,我可下得了手!看招!”说着一招老鹰展翅,拔刀扑了上去。 刘笑玉不敢怠慢,挥扇阻挡,唐成刀法本就凌厉,如今心中一腔怒火,一上来招招都是杀招,逼得刘笑玉连连退了几步。也是他未曾料到唐成会突然跃出,一开始就落了下风,三五招便有些捉襟见肘,但刘笑玉练武资质颇高,虽然他拜唐化南为师时,唐成等人已随唐鼎习武多年,但他还是后来居上,武学造诣早已在六少之上。十招过后,刘笑玉便已缓出手来,凌厉招式尽往唐成身上招呼,几次唐成都险些中招。 这边唐吉见唐成一人抵挡不住,也拔刀跃了上来,嘴里大叫:“二师哥!我来助你!”唐吉一加入,场上情况立时变了,以攻击为主的刘笑玉现下只有招架之力,因为先前与唐鼎斗了多时,心力渐渐不济,不一会儿便露出败势。 这边唐成挥刀间隙,低声喝道:“着!”摆手打出一枚五棱镖来。刘笑玉手腕一抖,扇面展开,顺势往回斜拉,一转身又将五棱镖还了回去,去势与来势一般无二,眼见唐成躲不过了,一摆手又是一枚五棱镖,“当”一声,双镖相撞,火花飞溅,各自飞到一边。 唐成一镖虽未打中,却提醒了旁边的唐吉,只见他大手一摆,漫天飞蝗石从他袖中飞出,直奔刘笑玉而去。众人一声惊呼,却见刘笑玉飞身而起,抡起衣袖,与先前唐鼎接他钢针时一般无二,只是飞蝗石太多,刘笑玉接住大半,却漏下两枚,分别打在了肩胛与小腹上,一时站立不稳,往后退了两步。唐成见刘笑玉门户大开,飞身而起,轮刀而下,刘笑玉举臂奋力一挡,“当”一声,刘笑玉被唐成钢刀震得又是后退两步,身上再无半点气力,却见唐成刀交左手,挽在臂后,马步一蹲,缓出右手,肋下划弧,大喝一声:“去吧!” 这一掌唐成使足了气力,与向前唐鼎那一掌完全不同,只见刘笑玉的身子又似断线风筝一般飞了出去,众人“呀”的一声,都是倒吸一口凉气。唐化南身边的唐晓晓早已吓得脸色煞白,大气都不曾出过,见刘笑玉身子再一次飞了出去,不禁大叫一声:“笑玉哥哥!” 只见刘笑玉从空中重重摔下,倒在那里再也不动了。; 第十五章 女儿痴情 倔强的刘笑玉因执意离开唐家堡,不得不与唐家堡堡主唐鼎交手,但他又怕伤及无辜,无奈下请求唐鼎罢战,唐鼎深知刘笑玉脾气,他既出言相求,那必是有不得已苦衷,但此时唐家堡上下百十口人都瞧着他这个堡主,他如何能让刘笑玉轻易离去,心下踌躇,不知该如何是好。 见师父如此为难,唐成与唐吉相继跃出,与刘笑玉战在一处。刘笑玉功夫虽在六少之上,但以一敌二,他已落了下势,加上与唐鼎过了百余招,心力有些不济,在与唐成和唐吉交战中,被唐成一掌击飞。这一掌当真是劈石开山,刘笑玉从空中重重落下,一动不动如死了一般,偌大的唐家堡一时静了下来,人人立在原地,瞧着一动不动的刘笑玉。 过了好一会儿,才见刘笑玉身子动了一下,慢慢地站了起来,刚要说话,喉头一甜,“哇”的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唐成与唐吉正要上前,却听唐鼎喝道:“还不都退下!”回身朝唐安夫妇这边瞧了瞧,他夫妇二人见刘笑玉重伤倒地,本待上去为唐凡报仇,却被唐越死死拦住,又见他伤势甚是严重,心中也是不忍,两人身上的气力像被抽走一般,双双瘫倒在地,在那里轻声啜泣。 终于,唐鼎重叹一口气,走到唐化南身前,道:“爹,笑玉是您的徒儿,该如何处置,孩儿不敢自专。”说罢竟转身离去,唐文等人一时无措,实在不知跟师父去好,还是留在这里好,这般一犹豫,唐鼎的身影已隐在黑暗中了。 唐化南远远立着,言道:“笑玉,你这又是何苦呢?” 刘笑玉摇摇头,笑道:“师父,今天也只能如此了,我这条命就交给您了,只是……”话未说完,又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唐化南双眼一闭,吩咐唐成等人道:“先拿下吧,一切等他伤好再说。” 唐成等人闻言上前,谁料刘笑玉折扇一摆,挡住众人,断断续续说道:“师父,徒儿死便死了,若还有一口气,都是要离开的,希望您……”刘笑玉气息很弱,这句话说得甚是费力,但每个字从他嘴中道出,又是那般强硬,似乎落地便要砸出一个大坑。 唐化南闻言,脑中轰然一声,犹如晴天霹雳,忖道:“他为何如此决绝?”但见他气息微弱,一条命显是去了大半,只得安慰道:“纵使天大的事,也得先把身子养好,你这样出去,恐怕……” 刘笑玉凄然苦笑,道:“富贵自有天定,天若教我今日亡,我无话可说,但人力所为之事,徒儿不得不要争上一争。” 唐化南心中甚是疑惑,以他对刘笑玉的了解,认为他做事虽然决绝,却向来不曾鲁莽过,既然一定要离开唐家堡,那一定是有他的道理,但这又是为了什么?看他刚才受唐成那一掌,显是受伤不轻,这样离去,恐怕也是凶多吉少,斜眼又看到唐安夫妇,二人声音早已沙哑,仍是呜呜有声,一日痛丧两子,这个交代无论如何也是要给的,不管怎样,都要先留下笑玉再说。如此这般想着,抬眼环顾一周,吩咐唐成等人道:“拿下吧!” 刘笑玉此时已经力竭,眼见着唐成等人上来,却没有任何反抗之力。突然唐晓晓踏步上前,大喝一声:“住手!你们都住手!” 众人瞧时,见她不知何时夺来一把朴刀,如今将刀横在自己颈上,瞧着唐成等人,唐成等人心中一惊,只得退下。 唐化南道:“晓晓,你这又是做什么,快把刀放下。” 在刘笑玉受唐成一掌,重伤倒地后,唐晓晓的心神便已大乱,全不知这院中究竟发生了什么,眼里只有刘笑玉颤颤巍巍的身影,如今见唐成等人上前拿他,什么都顾不得,随手从家丁手中抄过一把朴刀,心道:“即便我性命今天没了,也要保笑玉哥哥出了唐家堡。” 唐化南却是另外心思,心中不住叫苦:“我的傻女儿,留下他是为了他好,他伤这样重,这般出去了怎么还有命在,你怎么能如此糊涂!”可这番话如何在众家丁面前说出,若是说了,众人还道他袒护了刘笑玉,只得以命令的口吻向唐晓晓说道:“晓晓,你把刀放下!” 唐晓晓泪眼婆娑,身子一挺,正色道:“不!你们快放笑玉哥哥出去,不然的话……”只见她手中朴刀一动,脖子里一缕红线便下来了。 庭院里众人瞧着,一个个目瞪口呆,都已忘记该如何说话。唐化南心中更是一颤:“这女儿真是骄纵惯了,性子怎么会这般刚烈!”他脸上却是声色不动,大手一摆,言道:“让他走!” 众家丁闻言,都让出一条路给刘笑玉。 刘笑玉虽是伤重无力,但庭院上发生的一切都看得真切,唐晓晓拿刀站出来时,他心中也是一般的感慨万千,如今见她为了自己愿冒生命之险,更是感动万分,对唐晓晓道:“晓晓妹妹眷顾之情,刘笑玉今生不忘。” 唐晓晓哭道:“你还不快走!” 刘笑玉朝唐化南跪下,一时心中悲苦,哽咽道:“徒儿去了,师父保重。”言罢一拜,强撑着身子起来,转身慢慢去了。 众人瞧着刘笑玉慢慢走出唐家堡,唐成等人低声商量是否要追出去,却见唐晓晓叫了一声:“笑玉哥哥!”旋即晕倒在地。庭院中一时间慌作一团,再顾不上离去的刘笑玉了。 唐家堡虽是依山而建,却并非完全建在山脚之下,而是依着山势建在了山腰,几百年经营,这下山之路修得很宽,但毕竟是山路,一路并不平坦。刘笑玉出了唐家堡,深吸一口气,渐觉身上有了气力,勉力撑着一步一步朝山下挨去。 此时虽是初夏时刻,山上却也寒气袭人,只听山风呼呼而来,夹着几声狼嚎,十分凄厉。刘笑玉重伤之下,内力不足,渐渐有些支撑不住。但他心中知道,此刻不能倒,若就这样倒下,怕再无醒来之时。 他心中有莫大的事情还未办妥,唐家堡的奸细还没有揪出来,唐武的仇没有,唐凡的仇也没有报,而且他此时正蒙着不白之冤,如此去了,冤情不脱,唐家堡人该如何看他刘笑玉!这些还都是其次,本来知道唐家堡内暗藏奸细的,除了他还有唐凡,唐凡却因此丧命,如今只有他刘笑玉一人知道,他若去了,那奸细便再无所顾忌,一想到这些,刘笑玉心中便生出恐惧,就是这个恐惧,还有他心中的心念,在支撑着他,一步一步向前走着。 但他伤势实在太重,挨了有一半路程,便已感到气力全部用完,他无力地抬了抬头,望望夜空繁星,一行清泪顺流而下,心道:“罢了,我终究是逃不过这一劫。” 念力一断,刘笑玉再也支撑不住,闭眼轰然而倒。; 第十六章 神女山鬼 刘笑玉唐家堡内夜战同门,伤在二少唐成掌下,眼见就要被人擒下,唐晓晓突然跃出,以自己性命相要挟,拼得刘笑玉离开唐家堡,但刘笑玉受伤太重,离开没多久,就支撑不住,倒在唐家堡门外的山路上,就在这一刻,刘笑玉将要倒地的身子突然被人夹起。 要知道唐成那一掌是用了十成力,虽说唐家堡功夫在内力上有所不足,但唐家堡毕竟是武术世家,莫说是练武之人,就是普通人结结实实一掌打在身上,也是十分沉重,更何况是唐门六少之一的唐成,这一掌下去,刘笑玉半条命都打没了,他能站起来,并且坚持着从唐家堡走出来,已经是个奇迹。 此时的刘笑玉虽然被人救起,毕竟伤势过重,眼皮沉重无比,已无力睁开,只听耳边呼呼风声,后背被一宽大的手掌抵住,一股暖流顺势而来,在体内运转一周天,甚是舒服,隐隐约约听到那人对他言道:“笑玉,你一定要坚持住。”之后便不省人事。 刘笑玉醒来时,感觉自己躺在一间小屋,眼中模模糊糊见到几个身影,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他醒来了,他醒来了。”只那么一瞬,又模模糊糊晕过去了。等他再次醒来,但觉头疼欲裂,他确信自己不至虚弱得再次晕倒,用手臂支着身子慢慢起来,见自己果然置身在一间破旧的小屋,墙上麻绳、弯弓一应俱全,显是山中猎户平时做休息的临时房屋,身上却盖了一床锦被,床前伏着一个黄衫少女儿,犹自未醒。 刘笑玉只觉口干舌燥,见屋中方桌上放了茶壶杯子,勉力起来要去倒水,只是太过虚弱,身子沉重,刚起身就惊醒了伏在床前的黄衫少女。 黄衫少女揉揉双眼,看到刘笑玉,“呀”的一声跳了起来,叫道:“刘公子,你可醒来了,这几日可吓死人了!哎呀,你是怎么了?” 刘笑玉无力地抬抬手,微弱地发出一个声音:“水,水。” 黄衫少女道:“你等下,马上,马上。”说着赶忙倒了水,偎在床头,扶刘笑玉喂他喝水。 刘笑玉自从重伤昏迷之后,其间几乎滴水不沾,这醒来后的第一杯水,当真比天下最好的灵丹妙药还要灵验几分,刚一下肚,刘笑玉顿觉清爽许多,身子也不似刚醒来时那般沉重,道声“多谢”,转身瞧那黄衫少女,不由得愣住了。 黄衫少女看上去十六七岁,正是花季妙龄,只见她头挽发髻,青丝垂肩,脸庞瘦削却不单薄,面不施粉却清新绝丽,犹如小荷初露,弯弯柳眉下,一双明亮透彻的眼睛,如水洗葡萄一般,凝眸时似波澜不兴的黑海,流动时如空中飞走的星星,轻启薄唇,便有馥郁之香扑面而来,夹着处女特有的体香,让人身不由己地沉醉。 荒山小屋,黄衫少女,明艳动人,这不正是那姑射神女,所谓“肌肤若冰雪,淖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又好似楚大夫屈原苦苦追求的山鬼,“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乘赤豹兮从文狸,辛夷车兮结桂旗。被石兰兮带杜衡,折芳馨兮遗所思。” 不管是神女,还是山鬼,此时的刘笑玉,就依偎在她的怀中,不由得心神俱醉,心中默默念道:“荒山小屋里,竟会有如此明艳动人的少女,这不就是跌落人间的仙女吗?莫不是我此时身在梦中而不自知?”又见自己依偎在她的怀中,随着她身体的一起一伏,感受着她的呼吸与心跳,当真似梦如幻,不由得想起李后主调侃小周后娇态的那首《菩萨蛮》,于是轻轻吟道:“画堂南畔见,一晌偎人颤。” 黄衫少女却没听清刘笑玉念的诗句,只见刘笑玉喝了水,神情痴呆,口中念念有词,像是中了魔怔,心中着实吓了一跳,失声叫道:“刘公子,刘公子,你这又是怎么了?” 刘笑玉恍如梦中醒来,自知失礼,脸庞微微发热,歉然答道:“我没事,只是从未见过你这般貌美的女孩,一时呆住了。”刘笑玉性子上较冷,平时少言少语,却直白得很,不怎么会掩饰,何况这黄衫少女确是水灵清秀。 天下有哪个女孩不愿别人夸自己好看,黄衫少女虽然秀丽清绝,平时却少有人直面夸奖,刘笑玉昏迷数日,醒来后除了要水喝外,第一句竟是直夸自己长得好看,而且还夸得如此真诚,教她如何不喜欢,心中就似喝蜜一般,不禁喜上眉梢,笑道:“刘公子,你别取笑我了。” 刘笑玉见她掩面轻笑的姿态更是不可方物,不由得又痴了。女孩见他如此,心中暗道:“看这位刘公子眉清目秀,原来竟是个呆子。”拿眼瞄他,见他仍痴痴地瞧着自己,也禁不住羞得满面通红,别过脸不再瞧他。 刘笑玉虽是极冷的人物,但男情女爱本就是人之常情,何况他正当年少,这黄衫少女又是如此可人,再加上重伤之下,他此时的定力更没有平常的十分之一,举止言行难免由着食色本欲。 但刘笑玉毕竟是刘笑玉,倘若他就这般沉迷在黄衫少女的美貌里不得自拔,那也就不是刘笑玉了,当他稍回心神,立时想到自己是重伤后被人救到了这里,瞬间,唐家堡奸细、唐武之死、唐凡之死,这所有一切都回来了,重新占据了他所有的心脑。 他想到,前路还是一片迷茫,唐家堡奸细未除,大仇未报,我竟在这里沦陷于美色,还如此得不堪,当真是可笑、可叹、可怜,于是强行收聚心神。 刘笑玉心中的这番斗争,黄衫少女一点不知,却见刘笑玉脸色由红转黄,由黄转白,又从白重又转红,还以为他重伤之下,乱了气脉,又是吓了一跳,急急问道:“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了吗?” 刘笑玉一脸正色,言道:“没请教姑娘芳名,还未谢过姑娘救命之恩,竟如此失礼,姑娘千万见谅。” 黄衫少女心道:“这人当真奇怪得很,说话语无伦次,东拉西扯,难道真是个呆子,还是让人把脑袋打出问题了?”但见刘笑玉如此一本正经,只得莞尔一笑,说道:“我当是什么呢,你不是我救来的,我只是受人之托来照看你的,你也不用谢我。我姓薛,你叫我青柠就好了。” 刘笑玉心中莫名怅然,言道:“那救我之人……” 话未说完,“吱呀”一声,小屋木门应声而开,推门进来一位四十开外的汉子,刘笑玉一见,心中一惊,暗道:“啊!怎么是他!”不由得吓出一身冷汗。; 第十七章 恩仇交集 刘笑玉重伤后昏迷,醒来时发现自己身在山中小屋,屋内有位神女山鬼般的黄衫少女,还当自己身在梦中幻中,不由得心醉神迷,但想到自己大仇未报,不由得将所有梦幻抛下,相询之下,又知黄衫少女并非自己救命恩人,此时,一个四十上下的汉子推门而入,刘笑玉一见之下,大叫:“怎么是他!” 这推门而进的汉子不是旁人,正是吕毅。 那日杨过救下吕毅,翌日清晨二人分手,吕毅一路东来,来到重庆府,联络各处义军。昔年元兵来袭,重庆府几任守将依山筑城十余座,完成了以合州钓鱼城为重点的山城防御体系,这是历史上重庆石构城墙的开端,山城之名便由此而来。 重庆府本就是群山绵延之地,山城与山城之间相互勾连,十分险要的山势,加上长江天堑,座座山城都是牢固非常。刘笑玉的父亲刘整降蒙时,四川境内宋蒙势力曾出现一边倒的情况,整个重庆府南宋兵力几乎只有义军,饶是如此,义军仍是数次大败蒙古,直杀得元兵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虽已是多年往事,川蜀义军将士复仇般的狰狞脸庞,让嗜杀如斯的蒙古兵团现在想起,仍是胆寒心惊,瑟瑟发抖。 见川蜀久攻不下,蒙军伤亡惨重,刘整便向忽必烈提议,放弃川蜀,转攻襄阳,忽必烈接纳了刘整建议,集中兵力围攻襄阳,元军这才从川蜀等地退兵。重庆府守将见元兵一时都退了,守城的心便懈怠了,慢慢退出山城,只固守重庆府及各地县城城池,竟将那几十年辛苦修筑的山城要寨丢弃,境内各处义军这才分散在了各处山城要寨。 吕毅见刘笑玉醒来,甚是激动,一个箭步迈了过去,哽咽道:“笑玉公子,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一句话还未讲完,竟激动得无法再说下去。 此时的刘笑玉,心中当真是五味陈杂,我那般苦苦追杀他,虽然曾暗中相救,但这些他又何曾知道,想不到吕叔竟还是这般待我。像刘笑玉这般冷面之人,也不禁为之动容,但也只是片刻时间,他立时冷静下来,心道:“我如何能和他在一起,如何能让他人,特别是唐家堡人,知道是他救了我?”于是一边向吕毅言道:“吕叔,谢谢你救了我。”一边竟要挣扎着起来。 吕毅上前扶住刘笑玉:“笑玉公子,你这是干什么?” “我……我要回唐家堡。” 吕毅一声轻呼,道:“果然如此。” 刘笑玉闻言,心中起疑,问道:“吕叔,为何这样说?” 吕毅放开刘笑玉,站起身在小屋内踱步,看样子十分踟蹰,让旁边的薛青柠看得十分着急:“吕叔,你就告诉他吧,反正他早晚也是要知道的。” 吕毅顿脚言道:“好!笑玉公子,实话跟你说了,你并不是我救下的,我只是受人之托在这里照顾你。” 刘笑玉朝旁边的薛青柠瞧去,见她笑靥如花也正瞧着自己使劲点头。心中更是疑惑,又向吕毅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吕毅道:“那一日我在寨中正与薛寨主商议事情,他便带着你来了,当时你已昏死过去,他说你在唐家堡中受了重伤,因为伤势太重,怕你一时不济,便用内力给你续命,如果要养伤,还是要给你找个妥善处安置,当时是深夜,一时不能找来马车,便夹着你,一边给你输真气,一边奔袭而来,唐家堡虽说离这里并不十分远,若是没有代步工具,一时三刻又如何能到,想他一定是带着你奔走了一夜。” 刘笑玉耳中听着,心中一边想象着那一路是如何的艰辛,一边回想那天夜里发生的事情,渐渐忆起,自己从唐家堡出来后,似乎确是被人夹起,他还隐隐约约听到“笑玉,你一定要坚持住”的说话声,看来这人是认得我的,只是当时我神智已不十分清醒,只能辨别出声音的内容,却不能从声音辨别出何人。 却听吕毅接着说道:“哎,他果然是个人物,如此高义,怎不教人钦佩。当时他将你托付于我,要我一定救你起来,他因为有事在身,不能片刻停留,放下你后便走了,临走时又千叮万嘱,如果你醒后痊愈,可任意去留,却万万不能再回唐家堡。” 听吕毅讲完,刘笑玉心中疑团仍未解开,于是问道:“那救我的人是谁?” 吕毅面露难色:“这个现下还不能告诉你,他说如今还不是时候,时候到了,你不找他,他也自然会找你。” 刘笑玉察言观色,吕叔对那人如此钦佩,而且言听计从,想他自然是义军中的一个大人物,而我却是叛军刘整之子,他现下救了我,将来若是有求于我,我又待如何回他,他这样的身份地位,还能有什么可求于我的?这样想着,嘴中冷冷说道:“他救了我,我自会想办法回报他,若将来强求我做什么,那也是万万不能的。” 吕毅本想,我将这事情一旦讲清楚,笑玉公子定会感激于他。没想到笑玉公子竟会如此绝情,与以往的笑玉公子完全不是一个人了,难怪他即为唐门中人,还会在唐家堡里受了重伤。 刘笑玉见吕毅不说话,脸色瞬息变化,心中已知道大概,于是揭被起身。吕毅一惊,连忙问道:“笑玉公子,你这又是……” 刘笑玉道:“我不是要回唐家堡,只是你们的大寨,我也不能待的。” 闻吕毅还未说话,旁边的薛青柠怒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大寨你为何就不能待,即便你想待,还要问问我们要不要留。” 刚才吕毅言道他与薛寨主商议,刘笑玉已料到薛青柠与这个薛寨主关系非同一般,不是父女,便是兄妹,见她如此说话,也不理她,只是冷冷一笑。 吕毅道:“笑玉公子,你误会了,我们现下没有在鹤山坪大寨,而是在寨下。” 这一下倒出乎刘笑玉意外,不过马上便又会意过来,心中更加不平。 原来,那人将刘笑玉托付给吕毅等人后,未及言明便走了。他走后薛寨主甚是诧异,便向吕毅询问刘笑玉的身份,吕毅便将刘笑玉的情况大致给薛寨主讲了,那薛寨主本名叫作薛大奎,原本就是当地一个山寨头子,脾气十分暴烈,不知在何处学了几手外门功夫,甚是厉害,人们就给了个诨号,叫做鹤山霸王。 薛大奎本是当地一个士绅之子,早年因家庭琐事,一气之下离了家,几年后,突然接到家中消息,说家中发生大变故,要他即可动身回去。薛大奎离家多年,归来时却见父亲亡死,庭院被毁,一问之下才知是元兵所为,正好家中二娘是江湖出身,娘家便是这鹤山坪大寨,薛大奎这才带着大娘、二娘,与薛家一众老小投了鹤山坪大寨,做了南宋川蜀义军。 薛大奎身负血海深仇,立誓要杀尽蒙将元兵,在薛大奎看来,刘整本是南宋将领,却投降做蒙古走狗,比蒙军元兵更可恨,刘笑玉是刘整的儿子,莫说要救这人,杀他还来不及呢。当即双眼充血,抡起砂锅大的拳头,就要取刘笑玉性命。; 第十八章 英雄磨难 刘笑玉重伤下被带到了鹤山坪大寨,本要留在寨中养伤,当寨主薛大奎得知他是南宋叛将刘整的儿子后,当即便要取他性命,吕毅极力苦劝,道:“既是他辛苦救回来的,肯定有他的道理,就是看他的面子,笑玉公子也不能杀。” 薛寨主怒气难平,道:“这样的人杀他还来不及,真不知他为何还要救他,既是这样,我今日饶他性命,但我鹤山坪大寨却留不下这样的人。” 吕毅无可奈何,只得将刘笑玉带到寨下一个猎人临时休息的小屋。薛大奎的女儿薛青柠,见父亲将如此重伤之人赶出山寨,心中倒有些过意不去,所以随吕毅一起下了大寨安顿刘笑玉。 吕毅虽说曾照料笑玉公子十几年,但他毕竟是个七尺男儿,床边照料病人的细活,他如何干得来,当初在扬州,身边也买的有丫鬟,如今刘笑玉重伤,身边需要有人悉心照料,吕毅就央薛青柠从寨里叫两个丫鬟来,薛青柠却道:“我爹这样恨这个人,要是知道寨里丫鬟来照料他,不杀了她们,也会重重惩治她们,还是我日常多下来走动走动,即便我爹知道了,他也总不能为难自己的女儿。” 刘笑玉听吕毅叙述前事,知道自己重伤晕倒后,被人救起带到了鹤山坪大寨,如今却躺在山间一个猎人临时休息的小屋中,除了身上的锦被外,其他物什都简陋不堪,这中间曲折万分,至于薛大奎如何杀他,吕毅如何求情,薛青柠又如何在这里照料他,他自然无法知道,但他没有留在鹤山坪大寨养伤的原因,心里却已想到了大概。 父亲刘整叛宋投元这件事,是刘笑玉心中打不开的一个结,当初杨过一句讥讽的话,就让他心神俱乱,神智失常,如今他又因此受到如此对待,心中那是何等的滋味,偏偏他又是个倔强性格,他可以蒙受不白之冤,让唐凡误会,让唐鼎、唐化南不解,却受不来这样的白眼,当真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心中暗自思量:“与其在这里受这等鸟气,还不如死在外面的好。”立时便要挣扎着起来。 吕毅看他从小长大,虽然不敢说对他万分了解,这倔强脾气却清楚得很,发起性来,大罗神仙也拉他不住,现下见他执意要走,当真是手忙脚乱。那薛青柠却不知他是如此脾气,当时听他不愿留在鹤山坪大寨,心中已略有不满,暗道:“怎么会有如此薄情之人?”现下见他知道自己不在鹤山坪大寨,更不愿意留下,那便是对救他的人心中不满了,小脸一怔,对吕毅言道:“吕叔,你拦他做什么,这样人就该让他走,让他死在外面才好,好像天下人救他还要求他一样。” 这话倒戳到了刘笑玉的心病,他之所以如此坚决,不愿留在鹤山坪大寨,还有一个他自己都无法想到的原因,他在唐家堡生活了多年,唐家堡人是非善恶观念淡薄,却向来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这样的家族性格深深地影响到了刘笑玉,烙在了他的潜意识中,如今这些人救了我,那便对我有救命之恩,将来我一定要报还给他们,但我是叛将刘整的儿子,他们是南宋义军,双方仇敌,水火不容,倘若他们要我……每当想到这一节,刘笑玉都会把自己置于两难境遇,与其这般痛苦,为什么还要承他们这样大的恩情? 如今薛青柠一番话,说中他的心事,那语气仿佛是在嘲笑,笑他刘笑玉不敢担当,暗自忖道:“难道我还真怕了他们求我不成!”转念又想到唐家堡奸细未除,唐武等人的大仇未报,心中又道:“如今我大事未了,这般轻贱自己,真是万万不该,即便有天大的难处,也要先忍耐忍耐,怎能如此莽撞,过分纠结于些许小事。”这般想了想,也就不再挣扎起身,重又躺下,拉过锦被侧过了脸。 吕毅见刘笑玉听了薛青柠一番话,竟然乖乖躺下,心中纳罕,虽然不明所以,却也十分佩服薛青柠,冲着她竖了竖大拇指。却听薛青柠言道:“吕叔,刘公子既然醒来了,这伤势想来也不十分要紧了,前些日子我在下面待的时间太久,我爹已经有些疑心,我想以后还是少下来几次。” 吕毅笑道:“我看不是你爹疑心了吧,是不是你不放心裴霖那小子?” 薛青柠心事被吕毅道破,脸上羞得红至耳根,说道:“吕叔,你瞎说什么,刘公子要休息了,我们不在这里打扰他了。” 言罢,两人便向外走去,一边走吕毅嘴中仍还说道:“前些日子确实太麻烦你了,裴霖那小子花花肠子,你可要看紧点,说出来都是我的不是,把你时间都占了。” 薛青柠道:“哎呀,吕叔,你还说……” 床上躺着的刘笑玉听到“吱呀”一声,想他二人已出了小屋,两人说话的声音渐渐隐去,再也听不到了。 唐家堡一役,唐成那一掌着实不轻,刘笑玉初次醒来,身体还比较弱,即便如此,他仍挣扎着要离开,并因此与吕毅和薛青柠发生争执,那都是因为他与生俱来的一股倔强之气,促使着他,并支撑着他,但风波过后,刘笑玉卸下了倔强,一躺下就再次陷入昏迷。 再次陷入昏迷,除了重伤,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他心事郁积太重。从他偷偷放吕毅走的那一夜,他先是碰到神秘黑衣人,遭遇唐门奸细,后来唐武莫名身亡,紧接着尸体也被毁了,刘笑玉因此被唐门五少猜忌,后来回到唐家堡,唐凡又因他而遭暗算,随后他被怀疑是杀害唐凡的凶手,成了唐家堡公敌,无奈之下夜战同门,并因此与唐家堡决裂,但他做的这所有一切,都是为了找出暗藏在唐家堡里的奸细,就连放吕毅走,他心中一半想的是吕毅的养育之恩,那一半却是为唐家堡不与南宋义军结怨而想,但唐家堡没有一个人理解他,好不容易唐凡知道了真相,却又因此被杀,对他而言,这所遭受的一切,也许都无关紧要,因为他是为了唐家堡,为了他心中的家,即便因此丢了性命,他也无怨,只是,他太需要一个人来懂他,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内心竟如此脆弱。 另外,还有更深一层的原因,刘笑玉生来就是不服输的倔强性格,自视甚高,这从他在唐家堡的生活就可以看得出,与唐门六少相比,他确实练武资质最高,但他入唐门时,六少已跟随唐鼎学艺多年,而且六少中的唐越资质与他不相上下,毫无根基的刘笑玉就是在这样的情况,用他的勤奋,用他刻苦,来证明自己资质,最终超越了六少,成为唐家堡仅次于唐化南和唐鼎的唐门第三大高手,这证明不是给别人看,而是给自己看,这是他的倔强,是他永不服输的性格。 但他那晚遭遇神秘黑衣人后,这个唐门奸细事事都先他一步,可以说,无论是明里还是暗里,每一次的交锋,他都落于下势,每一次都是败下阵来,特别是最后一次,不但身受重伤,还闹得与唐家堡决裂,简直是一败涂地,这让倔强的刘笑玉如何能接受,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 倔强,对习武之人来说,特别是行走江湖的豪侠而言,似乎倔强才显出个性,才显出豪气,实则是犯了大忌。倔强,源自于内心一种无法触碰的自卑,是自己心胸的不够宽广,要想成为一个真正的大侠,需要有海一般的胸怀,山一般的气势,当然,更不是一览众山的狂妄。 昏迷了两日的刘笑玉开始发烧,身子烫得吕毅碰他不得,偏偏这几日薛青柠都没有下寨,吕毅一个人既想去找大夫,又怕自己离开后刘笑玉会有意外。这样烧了两天后,刘笑玉开始说胡话,吕毅坐在床边束手无策,这个已四十开外的汉子,曾是那样的豪气云天,如今的他却是泪流满面。在刘笑玉心中,他是半个父亲,而在他心中,刘笑玉却是一整个儿子。 突然,刘笑玉从昏迷中醒来,看到泪流满面的吕毅,心中无比酸痛,轻声唤道:“吕叔……” 见刘笑玉突然醒来,吕毅心中大石落下,哽咽道:“笑玉公子,你终于醒了,好了,好了,终于好了!”说着说着竟泣不成声。 刘笑玉有气无力地说道:“吕叔,我怕是不行了……” “不要这么说,千万不要这么说,你还年轻,后面的路还长……” 刘笑玉摇头说道:“吕叔,你不要打断我,我若不说出来,恐怕再没有机会,我心下有一事未了,这样走了实在不甘,但人各有命,天要如此,我也无可奈何,只是这事太过紧要。” 吕毅哭道:“吕叔给你办,天大的事吕叔也给你办,你只要养好身子,等你伤好了,吕叔与你一起办。” 刘笑玉脸露一丝苦笑,接着说道:“这事本不愿吕叔来做,只是我再找不来……”说到此处,刘笑玉才发现,在他心中,吕毅是他唯一信任的人,人活一世,到临死了,竟没有一个值得信任的人,刘笑玉不免有些伤感。但想到自己时日不多,又收聚心神,打起精神说道:“吕叔,我想你到唐家堡,代我向唐师兄传个口信,就说唐凡非笑玉所杀,让他一切万事小心。” “吕叔一定到唐家堡,把口信带到。” 刘笑玉突然想到,吕毅从唐家堡逃出后,唐家堡也正在追捕他,于是又道:“如今唐家堡人也正在找你,你这一去,恐怕……如果可以的话,你只要把口信带到,人……” “笑玉公子,你放心好了,就是拼了我的命,也要把口信亲自给唐堡主带到。” 人在临死的那一瞬,以往经历的事都会一幕幕从脑中翻过,如今的刘笑玉,脑中都是儿时的事情,那些与吕毅一起在扬州的生活印记,记得的,不记得的,都涌了上来,他望着泪流满面的吕毅,忍不住两行清泪滑落:“吕叔,福祸自有天定,笑玉走后,你不要太伤心。” 这话不说则已,一说让吕毅更加难过,不由得嚎啕大哭起来,抹了眼泪再瞧刘笑玉时,竟已闭眼断气,吕毅心中大恸,一声“笑玉”撕心裂肺,响彻山林……; 第十九章 鹤发童颜 昏迷几日的刘笑玉突然醒来,让心急如焚的吕毅舒了一口气,他却未想到这竟是他的回光返照,待刘笑玉交代了他心中未了之事,便闭眼断气。这让视其如生子的吕毅痛心不已,四十开外的一个粗大汉子,哭得像孩子一般,撕心裂肺的呼喊让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吕毅抱着刘笑玉哭了好大一会儿,才慢慢松开他的尸体,找了铁锨,失魂落魄般飘出门外,走到一处山花烂漫的山坳,说道:“笑玉,你生前心中苦痛,现在你走了,那些苦痛也随着一起去了,以前你喜欢山,喜欢水,今天吕叔就把你葬在这里,这山不高,景色却好,后面还有滚滚长江。”说完挥锨为刘笑玉挖坑做坟,一边挖一边流泪。 这时,薛青柠从山寨下来,看到吕毅如此这般,心中纳罕,叫道:“吕叔,你这是在干什么?” 刘笑玉身亡,在吕毅看来,自然是因为刘笑玉在唐家堡受伤严重,但薛大奎拒绝收留刘笑玉,让他得不到很好的医治,也是他亡故的重要原因之一,虽然后来薛青柠帮忙照顾刘笑玉,可在刘笑玉最需要人照顾的那几天,薛青柠却没有出现。难免在心里对鹤山坪大寨有所抵触,如今薛青柠与他说话,他只当不见,仍是低头为刘笑玉挖坟。 吕毅性格率直,做事磊落,在南宋义军中颇有威望,他也因此才做了南宋义军的联络人,薛青柠是鹤山坪大寨寨主薛大奎之女,虽然与吕毅接触不多,但是从心底里喜欢这位吕叔,平时他来鹤山坪大寨,她都要找他说话,却从来没见他这番模样过。 见吕毅不说话,薛青柠又接着说道:“吕叔,你怎么了,我是青丫头啊!” 吕毅心中怒气未消,冷冷言道:“你又来做什么?” “我是来看刘公子的,他现在怎么样了?” 一提到刘笑玉,吕毅又是悲从心生,泪流双颊,哭道:“不用你们这么假惺惺做好人,笑玉公子用不着你们这么好心。” 薛青柠照顾刘笑玉,本是出自一片好心,在刘笑玉初次醒来时,就受了一顿无名之气,如今吕毅也这般说,她以一个寨主小姐的身份,屈身服侍别人,非但没得一句好言好语,还净是这些惹人心烦的气话,她当即就要转身离去。 刚迈开步子,又觉得不对,心中暗自忖道:“吕叔从来没这样过,难道刘公子他……”于是又转过身,向吕毅问道:“吕叔,刘公子他是不是……” 吕毅现在心中最悲痛的,就是刘笑玉的死,当真是丧子之痛,薛青柠这般问,那不是往他伤口上撒盐,只听他哽咽道:“笑玉……笑玉公子他……他已经……”断断续续话未说话,就蹲在那里抱头痛哭。 薛青柠虽然料中大概,但从吕毅口中说出,仍是大吃一惊:“啊!” “你们哭什么?谁都会死,正所谓早死早托生,特别是像他,窝一肚子肮脏气,这样死了一了百了,什么都没了,让我小老头都羡慕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说话声音阴阳怪气,而且来得突然,吕毅只顾伤心,薛青柠只顾吃惊,因此都没防备,听到声音都不由转过头,却见一个穿着破烂的鹤发老头,身高不过五尺,这老头头发、胡子,连眉毛都已雪白,长得却十分圆润,脸上不见任何细纹,当真是鹤发童颜。 如今的吕毅正是伤心时候,怎么能让别人如此在背后摆布刘笑玉,特别是看到老头笑嘻嘻,乐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当即摔了手中铁锨,指着老头骂道:“你这老头是哪里冒出来的,笑玉公子何曾得罪过你,你竟这样幸灾乐祸!” “哈哈!这你就错了。”老头笑嘻嘻指着刘笑玉暂住的小屋说道,“看到没?我本来在那房子睡得好好的,后来他没来由地霸占了,房子虽说差点,毕竟是我的窝,如今我窝没了,这些日子都只能睡在这荒山野岭,你说说,他得罪我没?” 吕毅人实诚,听老头这么说,信以为真,先前盛气早去了一半,言道:“即使如此,现在笑玉公子已经死了,死者为大,逝者已去,你也该尊重他点才是。” 薛青柠见老头疯疯癫癫,没个正经,说起话来却一道一道,心中有些起疑,她没有吕毅那番稳重,上前一拍老头肩膀,问道:“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老头斜眼瞧瞧薛青柠,笑道:“小娃娃这是要考我吗?小老头我住这里几十年了,怎么会不知道,这里是鹤山!” 薛青柠莞尔一笑:“那你可知道我是谁?” “哦——鹤山坪大寨的大小姐,对吧,青丫头?” 薛青柠学那老头也是哈哈一笑:“既然知道,你还在我面前耍花样,这鹤山坪大寨当年是为阻击蒙古鞑子而建,大寨起来后管理整个鹤山少说也已近百年了,这房子不巧,也是我鹤山坪大寨所建,何曾听说过成了你的?” 老头仍是嘻嘻哈哈笑道:“小老头我什么时候说过房子是我的了,我只是说自己在里面住着,事情总有个先来后到,先前我住着,后来他来了,总得打个招呼吧,是吧吕兄弟?” “是是是!” 薛青柠心中叫苦:“吕叔为人太实诚了!”上前又推了老头一把:“吕叔,你别听瞎说,他就是来捣乱的,这房子是我鹤山坪大寨的,要打招呼也是给我鹤山坪大寨打招呼!” 吕毅猛然觉醒:“对对对!你到底是谁?来这里干什么?” 老头嘻嘻一笑:“不是说了嘛,我是来收房子的。那天我见他虽然醒了,但是印堂发黑,偏又遇到你们这两个扫把星,他醒了也是白醒,还是要死的,我算着今天也到时候了,就过来瞧瞧,嘿,真死了。” “哦——我说你怎么知道我和吕叔的名字,怎么对我们这样了解,原来一早就躲这里监视我们了,说!是谁派你来的?” 对一般人而言,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被被人用言语挤兑,要么恼羞成怒,再不济,也早已面红过耳,羞愧难当,但面对薛青柠的咄咄气势,这老头仍是嘻嘻哈哈,好像薛青柠不是对他说话一样,薛青柠毕竟是女孩儿,从没见过这般无赖的人,气得直说不出话来。 吕毅虽然不如薛青柠那般心思敏锐,但经薛青柠多次提醒,他心里也明白老头是来捣乱找茬,而且这老头对他们情况如此了解,保不准真是来监视他们,吕毅是爽直性格,见老头这样无赖,把薛青柠气得双眼含泪,又是一声爆喝:“啊!你这老头太无理了。” 老头眉毛一甩:“哎——吕兄弟,你握着拳头干什么?眼睛瞪得铜铃大,难不成你还要打小老头?”话没说话,老头又嘻嘻哈哈哈笑了起来。 这一下当真激怒了吕毅,也顾不上老头是不是年岁大了:“我就是要打你这没脸皮的老东西!”说着跨步上前,抡起砂锅大的拳头朝着老头抡去。 吕毅正值壮年,又是兵卒出身,身材十分魁梧,那老头看上去神采奕奕,毕竟是短粗身子,须发皆白,吕毅这样一扑,老头的身子便罩在了吕毅庞大的身影下,看上去犹如老鹰捉小鸡一般。 薛青柠哪里见过吕毅这般凶神恶煞,眼见这一拳就要把老头打得头破脑浆流,当即吓得花容失色,大声尖叫起来!; 第二十章 起死回生 刘笑玉伤重身亡,吕毅正自伤心,偏又遇上一个古怪老头胡搅蛮缠,心中悲痛的吕毅如何忍得了他人对已故的刘笑玉说三道四,挥起砂锅大的拳头要将那老头打得头破脑浆流,薛青柠早吓得花容失色,心道:“我若不说破这老头,吕叔说不定不会出手,这力道,老头这样年纪,怎么能吃得消,万一给打死了,那不都是我的过错?” 吕毅虽然怒气难平,但他毕竟是良善之心,拳虽出手,却又不忍伤了这无理老头,是以收了实劲,一拳气势虽大,实际上只是一个摆设,要吓一吓老头。 只见老头捋须大笑,对这一拳浑若不见,抬起的肘子却正对着吕毅拳头,刚一相交,吕毅就被一股强大的黏力吸上,不知怎的,又被带了出去,摔得甚是狼狈。 吕毅性格刚烈,这样摔他,倒不如把他杀了,他爬起身时已是面若重枣,却见那老头仍是嘻嘻哈哈,心中更加气恼,大袖一挥,又扑了上去。 他不是习武之人,却是兵役出身,如今四十开外,正是壮年时候,这一顿乱拳,打得“呼呼”声响,一旁的薛青柠吓得闭上了眼睛,不忍再看。再看那老头,却像一条泥鳅,在吕毅拳影中滑来滑去。 吕毅这样蛮打一气,自然没有会武之人的威力大,但有一样,吕毅的拳没有招式可循,躲却不怎么好躲,但吕毅挥拳乱打了半柱香,连老头的衣襟都没沾到。薛青柠早已睁开眼,见嘻嘻哈哈的老头在吕毅庞大的身躯下游走,直看得呆了。 老头似乎故意在戏耍吕毅,脚下不停,口中嘻嘻哈哈,游走到吕毅身后,还冷不丁拍拍他的肩。吕毅开始嘴中还有呼喝之声,后来累得喘不过气来,只见他突然收步,重叹一口气,说道:“薛姑娘,笑玉公子身后之事就拜托你了!” 这话是对薛青柠说的,却始终气狠狠地望着嘻嘻哈哈的老头,薛青柠一时还未反应过来,吕毅已转身低头朝不远处的巨石奔去,他这是要寻短见。 “啊!”一声尖叫,薛青柠再次闭上了双眼。 “咳咳!吕兄弟怎么长这么多肉,可撞死我小老头了!” 薛青柠闻声睁开双眼,见老头靠在巨石上抚着胸口,脸色十分难看,似乎这一下吕毅撞得他十分疼。 “怎么?士可杀不可辱啊?” “哼!”吕毅瞪着这个奇怪的老头,气得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好一会儿,大袖一甩,转身又拿起铁锨,埋头挖土。 小老头见吕毅不理他,却着急起来,跑上去不停地叫着:“吕兄弟!吕兄弟……” 吕毅只做不闻,仍旧埋头挖土。 此时的薛青柠已收回心神,见老头围着吕毅转来转去,没好气地说道:“你这老头好不知道羞,人家都不理你了,还跟个驴拉磨一样,围着转来转去!” 老头收住笑脸,一本正经说道:“你这毛丫头知道什么,吕兄弟是好心肠,小老头我喜欢跟他玩,不像你青丫头,总想着害我,你就是找我,我也不要理你!” “谁要你理了!” “青丫头又和谁斗气呢!”突然一个声音穿林而来,余响不息,久久回荡在山谷之间,吕毅三人都是一惊。这声音显是从几里外传来,却又十分清楚地进入他三人耳中,光这手功夫,就见出说话之人内力深厚。何况他还能将几里外薛青柠说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像是亲见了一般,这等耳力在江湖上当真闻所未闻。 “哎呀!薛老二来了,看来用不到我小老头了。” 薛青柠听老者这般说,心中诧异,问道:“你怎么认得……”话说了一半就止声了,原来她转身时,发现老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心中一惊:“难道遇上鬼了?” 还未缓过神,一个身影已立在吕、薛二人面前,只见这人五十上下,身子精瘦,着装朴素,上下灰青色长袍,留着山羊胡,须发均已花白,两眼奕奕有神。 薛青柠敛衽拜道:“二叔,你来了。” 吕毅也抱拳问好:“原来是薛二爷,刚才……嗯?怎么不见了?”原来吕毅听到声音后,便一直注视着来人,直到此时才发现刚才的老头不见了。 来人正是薛大奎胞弟薛小凤,他见吕毅行礼,连忙伸手扶住吕毅胳膊,笑道:“吕兄弟好!”又见吕毅脸露惊诧,接着问道:“什么不见了?” 薛青柠不等吕毅回答,上前挽住薛小凤胳膊,笑道:“没什么,就一个奇怪的老头。二叔怎么也下来了?” 吕毅也不答薛青柠话,正色言道:“青丫头!你又瞒了你爹在鼓捣什么?” 薛青柠强作镇定,言道:“没什么,我能有什么好瞒他的?” “当真没什么?” 薛青柠抬头望到薛小凤正打量自己,心下慌乱,仍作正色道:“二叔,你别听我爹在那里乱说,你是知道的,他这人平时粗里粗气,到我这儿了就格外细致,全不像他了。” 薛小凤作色道:“青丫头怎么说话的?你爹还不是为了你好,倒还有错了。这些日子来你三番五次下寨,难道我就不知你是为救了那姓刘的?” 听薛小凤提及刘笑玉,一旁的吕毅心中悲苦,但见他因此怪罪薛青柠,又赶忙言道:“薛二爷,这全不是青丫头的错,是我央青丫头来照顾笑玉公子的,薛寨主要是怪罪,也是我吕某人的不是。” “吕叔,你别听我二叔的,他是吓唬我来着。” 薛小凤伸手点了薛青柠的额头,佯怒道:“就你青丫头机灵!”又对吕毅言道:“吕兄弟,我这次来也是为大师哥道个歉,前几日在山寨里多有不是,还望不要见谅,大哥脾气是急了点,但他并不是不明事理之人,刘整做的事与刘笑玉全不相干,咱不能随意一刀切,而且这次刘公子受了伤,见死不救不就有违侠义道了,也不是咱鹤山坪大寨所行之事,这次我也是受了大哥之托,他说刘公子伤势不轻,所以刚青丫头一下来,大哥就叫了我去,嘱托我跟来看看,如果可以的话,咱们先把刘公子接到寨里面,寨里虽然寒酸,毕竟也强过这荒山野岭,对刘公子的伤也是好的。” 吕毅心中又是感激又是悲苦:“薛二爷言重了,我替笑玉公子谢薛寨主及薛二爷好意,只是……” 薛小凤见吕毅迟疑,心下诧异,问道:“哦?可有什么为难之处,吕兄弟只管说,难不成你还在怪我大哥当日不让刘公子留在山寨吗?” 吕毅道:“不敢。” 薛青柠心中叫苦,跺脚言道:“人都死了,你们还在这里争执这些没用的!” 薛小凤“哎呀”一声怪叫,拉起吕毅迫不及待地进了小屋。 薛青柠紧随其后迈进小屋,见刘笑玉身盖锦被躺在小床上,脸色蜡黄,无声无息浑没半点人气,虽说她在山寨,每日都听别人说什么打打杀杀,却没见过真正的死尸,如今瞧刘笑玉这般模样,还未走到床边,两条腿便开始发软,终于不听使唤瘫倒在地。 薛小凤见薛青柠瘫倒在地,暗自忖道:“青丫头平时那般机灵,没想到竟这样经不起事,唉!年纪太小,阅历不够啊。”但现下有要紧的事情等着他处理,也顾不上瘫倒在地的薛青柠。 薛小凤一到刘笑玉床边,先是掰眼皮瞧了瞧,又抚他心口,接着是号脉。薛小凤人称圣手薛二,说的是他医术高超,不管什么重症、怪症,都是手到病除,吕毅见他如此这般,心中又起了一份希望,望望刘笑玉,再望望薛小凤,心中七上八下始终没个落处。此时薛青柠也恢复气力,与吕毅站在一处,见薛小凤始终不语,忍不住问道:“二叔,刘公子他……” 薛小凤起身向吕毅二人摆手言道:“不忙说!”言罢,打开随身带着的药箱,取出银针,让吕毅帮忙除去刘笑玉的上衣,依次在中庭、膻中、玉堂、紫宫、华盖、璇玑等穴位上施针,并不断捻动各穴位的银针。盏茶时分,刘笑玉蜡黄脸色慢慢现出血色,突然身子一动,薛小凤连忙将他扶起,又在他后背不断推拿,“哗!”刘笑玉吐出一口黑色淤血,薛小凤右手又用力一推,“哇!”刘笑玉又吐了一口,颜色已不如先前那般黑。 此时薛小凤已是大汗淋漓,见刘笑玉将胸中淤血吐出,长长吁一口气,幽幽说道:“现在他想死也不能了……”; 第二十一章 圣手薛二 刘笑玉伤重不治,在吕毅为其准备后事时,圣手薛二薛小凤突然出现施救,神针仁心,妙手回春,使刘笑玉起死回生,待刘笑玉吐出胸中淤血,薛小凤幽幽说道:“现在他想死也不能了。” 一旁的吕毅双手早已攥得出血,听薛小凤如此说,连忙拜倒,哽咽道:“薛二爷大德,吕某今生不忘!” 薛小凤赶忙伸手扶起,笑道:“吕兄弟客气了,你莫忘了,我本来就是个大夫,行医救人本就是我分内之事。” 薛小凤是鹤山坪大寨寨主薛大奎同父异母的兄弟。薛大奎之母曹氏是当地士绅之女,出身大家,难免骄纵,偏偏薛大奎与薛小凤的父亲薛贵安,同是出身士绅,却是个书生气质,她嫁给他后便得了河东狮的名号,薛小凤之母文氏是原鹤山坪大寨寨主之女,出生草莽,性格洒落,曾重伤下机缘巧合被薛贵安救起,对薛贵安一见倾心,伤好后便嫁了薛贵安作妾。这样两位夫人遇到一起,整日文争武斗,薛贵安的日子苦不堪言,幸好两位夫人的孩子情感甚笃,不像他们各自的母亲。 后来二人年岁渐长,慢慢明白事理,也是当时年轻气盛,受不了家里琐碎无意义的争斗,都相继外出。不多久,元兵进攻川蜀,薛贵安为保护家中老少,死在了元兵铁蹄之下,几代经营的薛府也被一把火烧了,就此毁于一旦。薛贵安死后,两位夫人不再相斗,她二人都是豪迈性格,不斗了才发现竟是那般投缘,均有相见恨晚之感,情感一日胜似一日,二人合力收拢家眷,派人寻找薛大奎、薛小凤。 薛大奎虽说离家,却并未出川蜀,不久便得到讯息,回来后知道了父亲遇害的前因后果,当时便立誓定要为父报仇,为薛家雪耻,他与两位母亲商量后,带着薛家上下投靠了二娘文氏娘家,入伙进了山寨。只是薛小凤当年一走便没了讯息,多次派人也没有找到任何线索,薛大奎等人均想现下南北都不太平,怕薛小凤早已不在人世了。 前几年薛小凤突然归来,两兄弟多年未见,乍一见,人世沧桑,恍若隔世,兄弟二人难免痛哭一场,说起当年离别后的各自经历,原来当年薛小凤沿长江而下,到了江浙等地,先是进了一家药铺当学徒,这药铺老板姓张,是个医术了得的大夫,当地人称张神医,他见薛小凤甚是机灵,便收了他做弟子,将自己的医术传给了薛小凤,不想薛小凤天资聪颖,悟性极高,不几年医术就超过了师父。 这张神医不但医术了得,见识也有过人之处,他见薛小凤天资过人,是块难得材料,心中暗暗为他盘算。这一日他叫过薛小凤,言道:“师父自己钻研医术数十年,只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一山还比一山高,倘若你将来决定做个大夫,要行医济世,应该心怀天下,不可骄傲自满,更应当知道医术上的高下,对一个大夫固然重要,心悬苍生才是为医第一要务。” 薛小凤听师父如此说,知道师父是要赶他走,当即泪流满面,长跪不起。张神医心中也是不舍,哽咽道:“我又何尝舍得你离去,只是你不属于这里,而是属于天下百姓的,将你留在身边,虽然遂了你我个人私意,却逆了天意,你还是出去走走,那里有更广阔的天地,也有更高的山,只要你将我的话都记在心里,以后做个悬壶济世的好大夫,不管到了那里,都是我的好徒弟。”话已至此,薛小凤只得含泪拜别张神医,在民间四处走动,只是世道不平,求学已是不能,他却真如张神医所言,做了个悬壶济世的江湖游方郎中。 正是这番巧合机遇,薛小凤今天才能将进了鬼门关的刘笑玉救回来,吕毅因此而心中感激,但对薛小凤来说,救死扶伤本是大夫分内之事。 在薛小凤而言,救下刘笑玉可能只是举手之劳,对吕毅而言,那却是大恩情,一时间激动万分,虽然薛小凤推让再三,已然要跪下磕头。 薛青柠却站出来,挡在他身前言道:“那胡大夫明明说刘公子能醒来,便无生命大碍,也不知道我爹是哪里找来的庸医,还好吃好喝地养在寨子里,这次要不是二叔圣手,险些坏了大事,误了刘公子性命,我回去一定要爹好好惩治他。” 这样一打岔,吕毅倒不好意思再下跪。 薛小凤言道:“你这青丫头,事情一来就腿软,胡搅蛮缠倒是一套一套的,那胡大夫怎么就庸医了,他哪里说错了,刘公子前次受伤确实很重,若不是胡大夫救治,如今他早死透了,那里还能让我在这里显手段,是刘公子一伤未愈,又添一伤,才如此凶险了。” 吕毅诧道:“又添一伤?” 薛小凤道:“哦?难道没有吗?我若看的不错,就是前几日,应该是他初次醒来的前后。” 薛青柠道:“哪有的事,他醒来时还跟吕叔我们俩吵架呢,别提多精神了,怎么会受伤?” 薛小凤捻须笑道:“原来如此,他倒是个倔脾气,我早该想到了,原来不是被打出了内伤,是咽不下一口气,憋出了内伤,这脾气也太倔了点。” 薛青柠笑道:“原来二叔认得刘公子啊。” 薛小凤道:“那倒不认得,他初来鹤山坪大寨时,我正好不在,无缘见到,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刘公子。” 吕毅道:“那薛二爷怎么对他这么熟悉,连他脾气也这样清楚?” “吕叔,这你就太孤陋寡闻了,人道我二叔是圣手薛二,说的是他医术高明,手到病除,这天底下从没有遇到他看不好的病。其实二叔还是个半仙,能预知未来过去,神得很!” 但凡大夫,最喜欢别人称道的就是自己的医术,薛小凤虽然谦虚,薛青柠这番话还是说到了他的心坎里,只听他哈哈笑道:“你这青丫头啊!”言罢,又对吕毅说道:“吕兄弟,你有所不知,刘公子他受的是内伤,内伤多是郁结之症,号脉若号得准,便能把出他受伤时间与受伤轻重,刘公子的脉象,显示的是受了两次伤,而且第二次比第一次还觉得沉重些,他第一次受伤已经很重,性命都去了多半,这第二次吵架,心中有气,便能气成这样,你说他脾气得有多倔啊!” 吕毅心中惊道:“这薛二爷的圣手之名果然名不虚传,比一般大夫的妙手回春要厉害得多,想不到世间竟有如此这样的人物,医术竟至出神入化。”于是言道:“薛二爷医术高明,吕某人佩服啊!” 薛小凤言道:“吕兄弟过奖了,医道本就没有止境,当年我学医时,恩师多次教导,心中要知一山还比一山高,你觉得我医术已经了不得,其实并非如此,像武学一道,我点墨不通,若要是精通武学的高明大夫来号脉,不但能知道伤者受伤时间与受伤轻重,连伤在何种武功下也能把得出来。说起武学了,我倒想起一件事了,将来势必要让刘公子知道。” 吕毅道:“薛二爷只管吩咐,等笑玉公子醒来,我一定转告于他。” 薛小凤捻须不语,见状,吕毅接着说道:“薛二爷可有什么难言之处?” 薛小凤道:“我确实有担心的地方,这番话当真要是说出来,难免会有冒犯之处,像刘公子这样的脾气,还不知是福是祸,但若不说出来,我这大夫却又做得不合格了。” 言及至此,薛小凤脸现犹豫,实难决择,终是长叹一声,接着言道:“且不管那么多了,我先前为刘公子号脉,发现刘公子内力修为十分有限,他这次之所以受伤如此重,与他内力修为不足有很大关系,这唐家堡的功夫想来多留意在招式上了,招式精绝当然了得,但从长远看,内力修为若是不足,整个修为都会受到限制,难有大的突破,这还只是其次,如果强行修习,恐怕就违背了武学修习的意旨,非但不能强身健体,对身体还有害,轻则脉息混乱,走火入魔,重了怕还有生命危险。” 刘笑玉九死一生,虽说还在昏迷,毕竟被薛小凤救回来了,吕毅心中的激动一时还难以平复,却又听薛小凤说他练武会有生命危险,心立时又如进了冰窖一般,“啊——”的一声脱口而出!; 第二十二章 摧心裂肺 刘笑玉刚被救回来,却又被薛小凤告知,唐家堡功夫不重内力,他如此这般练习日久,将会有生命危险,吕毅心中又是一惊。 吕毅对唐家堡功夫知道的甚少,于武学上所知也有限,全没想到练武还会对身体有害,听薛小凤一番解话,恍若大梦初醒,于是抱拳拱手:“若真如薛二爷这样说,也顾不得笑玉公子的脾气了,一定得让他知道,只是知道了又能如何,这问题总得要有个解决的办法,总不能让他再找一个教内功的师傅。” 薛小凤道:“那倒也不必,内力修为不一定非要通过武学。” 中国医术,最讲阴阳,所谓金木水火土,相生相克,心肝脾肺肾,相谐相生,薛小凤浸淫医术几十年,从医道中悟出了一种修生养气之术,虽然他于武学上并无半点修行,依照自己参悟的修习之法,也练得一身好内功。所以在初见薛青柠和吕毅时,那一声低啸能穿林而过,相隔几里也让吕、薛二人听得十分真切。 吕毅听薛小凤言下之意,似乎有解决刘笑玉功夫上内力不足的办法,迫不及待言道:“愿闻其详。” 薛小凤手捋山羊须:“我虽然不通武学,医书却读了不少,自己琢磨出来一个修生养气之术,对提升内力颇有帮助,只是不知道刘公子他是否愿意修习。” 刘笑玉自小由吕毅抚养,吕毅对他脾性知之甚深,之前他醒来,还以为自己是在鹤山坪大寨,说什么也要起身走人,这性格实在是太过刚烈;薛小凤虽然是初次见他,但刚才搭脉为他诊治,得知他一口气淤积在胸口,竟憋出内伤来,还险些要了他的性命,也知道他性格十分倔强,你若教他,虽说是为了治病救人,他倒未必肯学。薛小凤、吕毅二人都是一般心思,所以说到此处,彼此沉默不再言语,突然一个声音传来“我命都是你救来的,如今你还要传我内力心法,我心里只有感激,怎么会不愿意呢?” 薛、吕二人,还有一旁的薛青柠都是一惊,转身看到刘笑玉已醒来,正挣扎着要起来,三人赶忙上前。 原来刘笑玉将胸中淤血吐出,周身经络也随之渐渐疏通,不多时便醒来了,只是昏迷时间太久,意识还不清楚,气力也差,竟出不得声,只模模糊糊听着薛小凤与吕毅交谈,待他们说到唐家堡功夫软肋时,刘笑玉隐约听到自己内力修为不足,恐怕有生命之忧,刘笑玉终于集聚一些气力,出口说话,要打消薛小凤的顾虑。 在三人搀扶下,刘笑玉挣扎下床,向薛小凤拜倒,道:“救命之恩,刘笑玉铭记在心,不知恩公是谁,刘笑玉将来好报答大恩。” 薛小凤扶起刘笑玉,心中忖道:“原还以为是如何怪脾气,想不到他如此恩怨分明,竟颇有侠士之风。”嘴上言道:“刚才我已向吕兄弟言明,我本就是个大夫,行医救人本就是我分内之事,说什么报答不报答的,即便真说是要报恩,那也是以后的事情,你现下最要紧的是养好身子。” 刘笑玉重又靠回床头,言道:“在下区区贱命,何妄恩公如此费心,既然已救了在下,恩公姓名还望示下,不然我心如何能安。” 前几日刘笑玉起来,曾与薛青柠发生争执,让薛青柠甚是不平,这次她来,遇到吕毅时,又遭他无故抢白,女孩子心眼小,心中始终记着,如今见刘笑玉醒来,对二叔薛小凤十分尊重,难免有些不是滋味,酸酸言道:“你这人好不知羞,前几日醒来,也不见你恩公前恩公后地叫,怎么今日醒来就像换了个人,嘴巴那么甜,果然是我薛青柠人不行,忙前忙后的也不讨好。” 初次见到薛青柠,刘笑玉就为她美貌倾倒,惊为天人,但他心中想着唐家堡,想着唐武与唐凡大仇未报,而且,他还是叛将刘整的儿子,才对薛青柠等人有所排斥,他倒不是排斥薛青柠,而是排斥南宋义军,他心中一直都有薛青柠这个人,如今她竟有责怪自己的意思,不由得脸微微发热,道:“薛姑娘教训的是,前两日是我的不是,我给你道歉,你的大恩大德,我同样铭记在心。” 薛青柠连忙摆手,言道:“别别别!我受不起,你以后别记恨我,我已经烧高香了。” 一句话说得薛小凤与吕毅都哈哈大笑,均觉青丫头伶牙俐齿,让人爱也不是,恨也不是。刘笑玉心中却是五味陈杂,却又不知说些什么,只得又询问薛小凤的姓名。 薛青柠道:“你这人可真是一根筋,告诉你了,这是我二叔,人家说的圣手薛二就是他了。” 先前听薛小凤与吕毅交谈,虽不知他真实身份,也能想到大概,即便如此,待薛青柠说到圣手薛二时,刘笑玉心中还是一惊,倒不是因为薛小凤的名号如何响亮。薛小凤虽然医术高明,他早年毕竟是游方郎中,过的是行无所至四处流浪的生活,而且他行医治病多不留名,这圣手薛二的称号,是他回川定居后才慢慢得的,刘笑玉惊的是他鹤山坪大寨寨主弟弟这个身份。当初薛大奎因他是刘整之子,即便他身受重伤,也将他拒之门外,刘笑玉虽然心中气恼,却也坦然,现下薛小凤又来施手相救,难道不是他心有所图吗? 刘笑玉虽说性格偏于阴冷,但也颇有豪侠之风,人虽精明,却不是机关算尽之人,原不会有这样的心思,只是他自小跟着吕毅生活,吕毅兵役出身,无事时总讲当时的军政时事,讲岳飞、杨再兴的抗金事迹,他深受影响,而且当时扬州一带学风兴盛,吕毅又给他找了先生教他念书写字,他接受的都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现下他父亲刘整却叛宋降蒙,这让他变得异常敏感,他离开父亲军营,进入唐家堡,是为了逃避,刘整北上围困襄阳,他滞留川蜀,追杀吕毅,还是为了逃避。如今救他的这些人,无一不是南宋抗元的志士,他一心想的都是逃避那些他不愿面对的,谁曾想从那里逃开了,却又掉进了这里,一想到这些,他都恨不能就此伤重不治,那样也不会有现在如此多的烦恼。 薛小凤等人未发一语,刘笑玉心中却早已过了千思万虑,如此这般想想,又如此那般想想,无论如何去想,如何谋虑,委实不能自决,不知下一步如何去走,他仿佛置身于黑暗一片的山洞里,四周都是嶙峋石壁,左突右闯都会撞得伤痕累累,却依旧找不到那出洞的山路,看到明媚一片的天地。 “哇!”刘笑玉终于呕出一口鲜血,再也支撑不住,昏迷过去。薛小凤三人不明所以,一时慌作一团……; 第二十三章 舐犊之情 刘笑玉不愿面对叛宋降蒙的父亲,时时想着躲避,没想到避开了父亲的军营,却掉进了南宋义军的山寨,而且对他是救命之恩,这让固守原则,且又十分倔强的刘笑玉倍感前路艰辛,实在不知该如何走下去,一时情急,竟呕出血来,晕了过去。 薛小凤三人见刘笑玉又昏死过去,先都是一惊,还是薛小凤先稳下来,连忙为他号脉,淡淡说道:“不妨事,不妨事,他只是一时情急攻心,如今他身子还弱得很,这样昏过去也好,刚才那一口血幸好是呕出来了,要是窝在心里,那可就麻烦了。” 薛青柠道:“看他的样子就知道弱得很,那想到竟这样不中用,随随便便就晕过去了,像吃饭一样。” 一旁的吕毅却早已泪流满面,听到薛青柠如此言说刘笑玉,哽咽道:“青丫头,你不知道,笑玉公子是心里苦,没办法说出来,只能憋在心里。” 凡是年轻女孩儿,好奇心都重,薛青柠十六七岁年纪,正是少女心性最胜的时候,听到刘笑玉有无法言说的苦处,忍不住问道:“他能有什么苦,还是什么没法子说出来的苦?” 吕毅轻叹一声:“你年纪还小,说了你也不明白。” 吕毅这样推辞,只是觉得这样的事不便与她说,倒不是真觉得薛青柠年纪小,不过这戳到了薛青柠的痛处。天底下的小女孩,不但好奇心重,还喜欢在心里编织故事,马路上随便遇到一人,她心里可能已经想了他是何种身份,此时正在做些什么,正在想些什么,而且编的故事无一不巧妙,无一不传奇,要么怎么说她们是做梦的年纪。在这些纯真女孩的梦里,天下事没有她想不来的,也没有她想不到的,现下吕毅以她年纪小做托辞,她心中不免不服,撇起小嘴,言道:“看他也不过二十上下的年纪,也不见得就比我大多少,怎么就我年纪小,不明白了。” 薛青柠被吕毅一句无心话伤到自尊,思虑上难免不周,看不出吕毅是有意推脱,一旁的薛小凤却明白得很,知道吕毅是不便言说,于是打断薛青柠,言道:“青丫头,你就少说两句,不要吵了刘公子。” 这一来,薛青柠心里更气了,怒道:“他昏都昏过去了,还能听到什么,真要能吵到他,把他吵醒了不是更好。” 薛小凤笑道:“你这青丫头啊,牙尖嘴利谁也不让,我是说不过你,也不跟你说了,你快拿纸笔来,我给刘公子开个药方。” 薛青柠从身上取出一张纸,递给薛小凤道:“胡大夫前些日子已经给刘公子开过了,你看看。” 薛小凤拿过药方,捻须观看,见上面开着当归、丹参、赤芍、红花等活血化瘀的药,点头言道:“方子倒也对症,只是这乳香、没药两味现下来看,已经有些多余,还是拿下了好。”言罢取笔将乳香、没药两味药划去,将药方递给了吕毅,嘱托道:“吕兄弟,寨里药房我已安排过了,你拿方子只管到那里取就是,一定给刘公子按时服药,他现下身子虽然弱,但已无大碍,切记莫要给你吃什么补品,那些虽然对治疗内伤是好的,只是不适合刘公子现下的情况。大哥还惦记刘公子的伤,我这就要回了向他说明,过些日子我再来。”言罢,一把扯过薛青柠,道:“青丫头,你随我一起回去,你爹他也正要找你。” 薛青柠原想等薛小凤走了,再向吕毅打听刘笑玉的苦处,不想却被薛小凤扯住,只得随他一起回寨。吕毅将二人送出门外,一同走了几步,心中惦念刘笑玉,便告罪回了。 鹤山坪大寨坐落在鹤山上,鹤山山脉海拔虽然不高,山崖却十分陡峻,北临长江,南靠笋溪河,夜里山崖间虫鸣不断,一片祥和之气。这天夜里,刘笑玉在榻上慢慢醒来,房内燃着一盏小灯,并不昏暗,借着微弱的灯光,瞧见吕毅正伏在桌上,随着沉重的鼻息,身子一起一伏,显是已经熟睡。 刘笑玉自小由吕毅带养,十多年的扬州生活,几乎占据了他所有的童年,在那些日日夜夜中,刘笑玉虽然没有守在父母身旁,吕毅却给了他所需的父母之爱,倾尽身心培育他,在他心里,不但将扬州看做了故乡,也早已将这个人当作自己精神上的父亲,谁知道刚从扬州回来,家中便遭遇变故,让他不得不与他分开。一晃,又是几年匆匆而过,这些年他从未像今天这样细细端详这个人,如今望着这个世上他最亲近,也是最了解的人,刘笑玉心中有着难以言说的平和,似乎又回到了扬州,回到了无忧无虑的童年。 吕毅像是背上生了眼睛,人虽睡下,那双眼却没有休息,刘笑玉刚醒来片刻,吕毅竟也醒了,于是起身,询问他身子可有什么不适。 刘笑玉望着已略显沧桑的吕毅,言道:“吕叔,我身子不打紧,只是伤重虚弱,过些时日便慢慢会有气力,我想此处也不是我久居之处,等过上两日,我能下床走动,就要去了。” 吕毅深知刘笑玉为人,更晓得他此举一方面是迫于无奈,不愿与薛小凤等人再打照面,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自己是唐家堡追杀的人,离开是对他最好的保护,于是叹道:“笑玉公子,你这又何苦为难自己。” 如今这天下,怕只有在吕毅一人面前,刘笑玉才能卸下所有的防卫,卸下所有的倔强,还有他永远无法卸下的屈辱,做回坦然自若的人,这不禁让他心中感喟,又抬头望了望吕毅:“吕叔,你可知我为何从唐家堡出来?” 吕毅心中暗自忖道:“笑玉公子是在唐家堡受的伤,而且伤得这么重,显然是与唐家堡发生了什么不愉快,以至于决裂,依照情形来看,莫不是因为我的关系,让他与唐家堡起了冲突?”于是对刘笑玉言道:“这世上没有过去的坎,也没有解不开的结,一时误会总是难免,说清楚了也就好了。” 刘笑玉摇摇头:“吕叔,你一定想,我与唐家堡就像当年我与我爹一般,为了救你发生了冲突。我们刚离开扬州,来到这里的时候,我还是个小孩子,做事情有些鲁莽,现在我已长大,考虑问题和做事比那时要周全,怎么会再做小孩子才做的鲁莽之事。” “那怎么会……当初刘将军对唐家堡那样照顾,这才多长时间,他们就……” 刘笑玉道:“倒不是他们,是我自己执意要走的,而且我还要回去,即便那是龙潭虎穴,我也要回去。吕叔,你从心里说,我和唐门六少追杀你那么久,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吕毅回想自己几次与他们交手的经历,一幕幕惊险再次映上心头,虽已是过去的事情,还是不免后脊发凉,思量再三,恍然而道:“论功夫,唐家六少任何一个人都远胜于我,更不要说笑玉公子了,但每次我总能化险为夷,以前我总道自己运气好,现下细细想想,若不是有人从中相助,怕我早是死了千回百回。” 刘笑玉道:“确实是有人相助,不过你还是只说对了一半,我与六少虽然是在追杀你,那只是明面上的事,真做起来,大家都心照不宣,人人留着余地,不过唐家堡确实真有人要置你于死地。” 吕毅虽然已想到了有人暗中相助,却没想到唐家六少与笑玉公子都手下留情,更没想到唐家堡内有人要置他于死地,问道:“是谁?我与唐家堡向无恩怨,除了六少外,堡内人我谁都不曾见过,怎么会要置我于死地?” 刘笑玉摇摇头:“这一点我开始也很疑惑,这个人到底是谁,我也不知道,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这人一定是唐家堡里的人,所以我才要回唐家堡查清楚。” 听刘笑玉再次说到回唐家堡,吕毅想起那人曾吩咐,笑玉公子伤好后,去留随意,却万万不能回唐家堡。如今刘笑玉口口声声说着回唐家堡,吕毅只得劝道:“笑玉公子,不回去不行吗?” “不行!”; 第二十四章 鹤山夜谈 刘笑玉自唐家堡重伤后,九死一生,好容易捡了一条命回来,如今重伤未愈,又口口声声说着回唐家堡,吕毅视其如生子一般,怎么能眼睁睁看他去送死,便劝他不要回唐家堡。面对吕毅的劝告,刘笑玉心中一时酸甜苦辣,口中却绝决言道:“不行!” 刘笑玉与唐家六少追杀吕毅,虽然都留有余地,但吕毅与他们每一个人都存在很大悬殊,而且是七人围追一人,因此还是有几次被七人追上,只不过每次刘笑玉都要找机会,想办法将吕毅放了,他这样做是冒很大风险,不但要瞒过六少,还要瞒过吕毅,既不能让六少看出破绽,又要让吕毅觉得是自己侥幸逃脱,因此每次都十分小心,做得十分巧妙。 但上一次吕毅被抓进唐家堡,刘笑玉暗中相助吕毅,却遇上了一个黑衣人阻拦,这人行踪诡异,潜藏唐家堡居心叵测,自与他交手后,刘笑玉心中便反复思量这件事,他视唐家堡为自己的家,但此时堡内暗藏一个险恶的奸细,他却连一个有效范围都不能锁定,心中始终一团迷雾,毫无头绪。 吕毅心中想到了什么,于是对刘笑玉言道:“笑玉公子与六少追杀我,我想这是刘将军的意思,而刘将军又对唐家堡有恩,既是这样,堡内有人要置我于死地,也说得通啊。” 刘笑玉道:“事情若是这样简单也就好办多了。”接着,刘笑玉便将那一晚在唐家堡遭遇黑衣人的经历与吕毅说了,言道:“自从知道堡内有这样一个人,我心中总是焦虑不安。” 吕毅道:“那你还犹豫什么,跟你师父唐化南讲清楚,或是跟唐家堡堡主唐鼎说说也可以啊,那样的话,你也不至于在唐家堡内受那么重的伤。” 刘笑玉叹道:“我又何曾不想,只是那人的身份太过诡异,我心中实在没有半分把握,倘若那奸细是六少之一,或者说是师兄、师傅他们中的一位,我这样一说,保不准唐家堡会发生大变动。” 这番话大出吕毅意外,虽然刘笑玉已经年近二十,但在吕毅心中,他依旧是当年童心未泯的笑玉公子,如今听着他这番话,思虑之周密实在是常人难及,他真的是长大了,不再是横剑为自己求情的年少公子,这般想着,吕毅欣慰十分。但刘笑玉在唐家堡已经多年,竟对朝夕相对的唐门六少也不相信,甚至怀疑自己的师兄与师傅,如此多疑的心性又让吕毅感到心惊,他是长大了,褪去了童稚,却又添了其他东西。这般想着,吕毅又痛心十分。同时,他又想到,刘笑玉之所以如此敏感多疑,多是因为他的父亲刘整叛宋降蒙,在这个巨大阴影之下,他如何能够阳光。这般想着,吕毅更是同情十分。 短短片刻,吕毅心中时喜时忧时愁,完全沉浸在刘笑玉的情感世界当中,终于长叹一声,道:“既然这样,你更应该要离开唐家堡,为什么还要回去?” “吕叔怎么能说这样的话,你以前教导我,要做有仁有义的人,你还给我讲关二爷为了义兄刘备,不惜与曹操翻脸,灞陵桥上立马挑袍,而且,曹操那样的奸雄,关二爷还是在华容道上将他放了,是何等的仁义,唐家堡于我有师门之恩,我怎么能眼见堡内有奸细而袖手旁观,我做不来关二爷,但也不能做那忘恩负义的无耻小人啊!” 吕毅默然不语,听刘笑玉侃侃而言,心中万分羞愧,只听刘笑玉接着言道:“我知道吕叔你是为了我好,可是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笑玉心里时刻不敢忘吕叔的悉心教导,即便天不佑我,让我搭上了一条性命,我也毫无怨言,更何况,我这性命原本就不值钱,若能为唐家堡做些什么,也不枉此生了。” 吕毅血性之人,被刘笑玉一番话说得神情激动:“笑玉公子,你不要说了,吕叔心里惭愧,你就按你想的做吧。” 刘笑玉道:“吕叔,我还有一事相询,我知道这事有些为难,但对我十分重要,希望你能直言与我说。” 吕毅道:“什么事?” 刘笑玉道:“就是那一日救我来这里的人,当时我虽然受伤,在我昏过去之前,似乎听到他唤我的名字,他像是认识我,知道我的一举一动,且对唐家堡内的事情也十分清楚,关于那个黑衣人,我想他一定知道什么。” 吕毅心下踟蹰:“这个……” 见吕毅犹豫不决,刘笑玉接着言道:“吕叔,你虽然知道我在唐家堡受了伤,具体内情你也许还不知道,先前我们追杀你,你被一个赶驴车的汉子救了,可三少唐武也被那人害了,而且在回唐家堡的路上,唐武的尸首遭戮,其余五少都怀疑是我,当时我隐约觉察到那夜的黑衣人就在我们左近,只是我在明,他在暗,太过吃亏,我便也离了五少,暗中跟着他们回唐家堡,想在这路上探查,谁料这一路上黑衣人都没有半点影迹。我越想越觉得这件事要紧,我一个人的力量太过单薄,六少中唐武与唐凡性情最为耿直,没有什么心计,唐武已经死了,五少中的唐凡最不像黑衣人,我便去了他的嫌疑,那一日趁着夜黑,我进入唐家堡找到唐凡,将事情的前前后后都与他讲了,谁知我刚讲完,唐凡就被门外打来的暗器害了性命,当时屋内只有我和唐凡,他死了,我百口莫辩,整个唐家堡都认定是我杀了唐凡,我这才夜战同门。唐凡若不是因为我,也不会无辜身亡,虽然我也深受重伤,但我没什么怨言,恨只恨我找不出这个黑衣人,至少也要为死去的唐凡报仇!” 直到此时,吕毅才真正清楚刘笑玉在唐家堡受伤的前因后果,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但刘笑玉讲述的过程里,吕毅还是紧捏了一把汗,刘笑玉刚一讲完,他才敢长吁一口气。过了片刻,又是脸显犹豫之色,道:“只是……” 不等吕毅言语,刘笑玉又言道:“我想救我那人的身份也是非同一般,他也有不得已之处,不然的话,也不会等我身受重伤才出手相救,我别无所求,关于唐家堡的事情,他愿意说,自然是好,若不愿意,我也不会强求,可他救我一命,我总不能连他是谁都不知道,且不说我刘笑玉如何,每一个唐家堡人向来都是恩怨分明,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吕毅道:“笑玉公子,你说这些我都明白,只是这救你之人的身份太不一般,我真的不能说,而且,我也不知道他真正的名字,甚至连他真面目也未曾见过,真要说也不知从何处说起,能跟你说些什么?” “原来吕叔并不认得这个人。” 吕毅的这番话浇灭了刘笑玉的心中燃起的火苗,他本想通过这个神秘人物来追查唐家堡奸细,正如他所言,这个神秘人物似乎对唐家堡和他的情况都十分了解,而且,从目前的情形看,这确实也是他唯一的一条线索了,没想到竟也是一条死线。 吕毅嘿然一笑:“那倒不是,这人我认得,而且很熟悉。” “哦?”刘笑玉抑制不住心中激动,刚刚熄灭的火苗,“噌”的一下,重又燃起来了。; 第二十五章 蜀中神龙 唐家堡内暗藏一个居心叵测的奸细,为了追查这个奸细,刘笑玉不但与唐家堡结怨,还在唐家堡内身受重伤,差点因此身亡,但他毫无怨言,只恨自己不能查出那个奸细。在团团迷雾当中,刘笑玉终于找到一条追查的线索,就是救他的那个神秘人,但这条线索在吕毅这里断了,正当刘笑玉心灰意冷时,吕毅又道认得这个人,而且很熟悉,这重又点起了刘笑玉心中的希望。 只听吕毅慢慢说道:“虽然我认得他,但他每次出现都带面具,不光是我,所有人都没见过他的真面目,只知大伙称他为易先生,至于叫什么就无人知道,而且,每次都是他主动来找我们,或是我们得到讯息,到什么地方去见他。” 如此看来,神秘人的身份果然不简单,很可能便是南宋抗元志士的头领,若不是这样,行事也不会如此谨慎小心,想到此处,刘笑玉觉得再问下去,也不会有什么新的发现,话已说到这份上了,也就无话可说。刘笑玉这才发觉,自己身子十分疲乏,这一醒来,说了如此多的话,心神消耗不少,他本是受伤身子,现下只觉浑身灌铅一般沉重,连靠在床头都觉十分吃力。 吕毅也发现他心神不济,于是说道:“笑玉公子,事情虽说千头万绪,总还得一步一步来,而且易先生也说时候一到自会来见你,目下养好身子才是最重要的,千万不可过于劳神。” 刘笑玉点头称是,于是躺下沉沉睡去。 这一觉刘笑玉直睡到第二天中午,才被一阵争吵之声惊醒,待他稍稍清醒,听出是薛青柠在门外与吕毅争吵,只听薛青柠高声腔调,言道:“我见他只说几句,说完就走,那时候你就是再留我,我也是要走的。” 接着是吕毅的声音:“青丫头,我已说了,笑玉公子他还在休息。” 薛青柠道:“那能有什么,我进去等他就是,他总不会睡死,要是你显我在这里实在碍眼,叫醒他又能怎么样?” 吕毅道:“青丫头,你这不是为难我嘛。” 只听薛青柠嘿嘿冷笑两声:“为难?我就知道,是不是我二叔先来这里跟你说了什么?” 吕毅没再答言,门外一时静了下来,刘笑玉心中思量,看来薛青柠所说的十有八九是实有其事,不知薛小凤先前来找吕毅说了什么,他才将薛青柠挡在了门外。 昨天夜里,刘笑玉与吕毅进行一番长谈,说了心中的郁积之事,畅快许多,再加上一长夜的休息,刘笑玉觉得精神很好,于是下床理了理衣服,开门向吕毅二人言道:“吕叔,我已经醒了,不知道薛姑娘为了何事,这么急找在下?” 薛青柠正眼也没瞧刘笑玉,拧着身子避开他进了屋子,吕毅无奈,只得跟着也进了屋子。 薛青柠脚跟未立定,便大声言道:“刘公子,你还记得我昨日说的话吗?” 刘笑玉见薛青柠小脸红扑扑,显得很是激动,完全不清楚怎么一回事,也不知如何回答,只得搪塞道:“薛姑娘昨日讲了许多话,不知你指的是那一句?” 薛青柠冷笑道:“我说你以后只要不记恨我,我已经烧高香了,就是这一句,你还记得吗?” 刘笑玉笑道:“薛姑娘说笑了,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报答你还来不及,怎么会记恨你?” 薛青柠道:“那我不管,我只问你还记得吗?” 刘笑玉斜眼望向吕毅,想从他那里得到提示,吕毅却将脸扭向一旁,装作没瞧见一样,刘笑玉无奈,只得言道:“记得。” “那就好,现在你听好了,我要再加一句,你也要记清楚了。” 说话时,薛青柠直直地盯着刘笑玉,盯得他无处躲藏,无处回避,刘笑玉不敢迎着薛青柠的目光,只好垂首问道:“什么话?” 薛青柠道:“你以后也要不能喜欢我!听清楚了没?”说这话时,薛青柠倒是把目光移了到别处,故意显出十分随意的姿态,她毕竟是女孩子,虽然长于山寨,性格豪放了些,却也有扭捏害羞处,这一故作随意的姿态,反而显得不自然了。 刘笑玉心中疑虑丛生,也留意不到薛青柠说话的神态,言道:“话我听清楚了,只是我不明白,薛姑娘为何会说这样的话?” 薛青柠嘿然一笑,道:“因为我是不会喜欢你的,你喜欢我也没用?” 自薛青柠走进房内以后,刘笑玉便觉得自己昏睡这段时间,又发生了什么事,本想着与薛青柠讲几句话,就能弄清楚了,没想到现在他心中更疑惑了,他下意识地又瞧了瞧吕毅,见他仍是装作一切都未瞧见,只得硬着头皮说道:“薛姑娘既不要我记恨你,也不要我喜欢你,这情感一事人有时力所不及,倘若是素未谋面之人,我也许还能应承下来,但你毕竟是我救命恩人,与旁人不同,你这是不是有点为难在下了。” 薛青柠道:“那有什么难不难的,你权当与我素未谋面不就得了,再说,我那里就是你的救命恩人了,无非端了几天汤药。”刘笑玉还要说什么,薛青柠又打断他,接着言道:“我们就这么说定了,我话也讲完了,该回寨子里了,我想以后我们也不会有机会再见面了。” 言罢,薛青柠跨出小屋,飘然而去。 薛青柠走后,刘笑玉向吕毅询问发生了什么事,吕毅支吾不言,刘笑玉心下着恼,道:“既然这样,我还是走了的好!”这倒不是刘笑玉吓唬吕毅,当他第一次得知这里是鹤山坪大寨后,心中便有了离开的念头,离得越远越好。 听刘笑玉要走,吕毅不免着慌,忙道:“其实也没什么,也是他们一片好意,谁知道青丫头她……” 原来易先生救下刘笑玉送到了鹤山坪大寨,他走后不几日,正是刘笑玉第一次醒来的那天,他又回鹤山坪大寨探问,却得知薛大奎在他刚走便将刘笑玉赶出了山寨,他送刘笑玉来时,对他的伤势十分清楚,即便留在寨中救治也要万分小心,稍有不慎便有性命之忧,如今却被赶出山寨,教他如何不急,如何不气,即使如此,他仍十分平静地向薛大奎询问原因。 只听薛大奎言道:“易先生所救之人,知道他是谁吗?” 易先生脸戴面具,不见任何表情,言道:“我怎么能不知道,他是唐家堡刘笑玉。” “易先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还是刘整那老匹夫的儿子,也正是他,奉他老子之命在追杀吕兄弟。” 薛大奎心想,易先生得知这个讯息后,定会大吃一惊,说不定心中正后悔救了那小子。不想易先生却道:“那便怎样,也正因如此,我才救他性命。”声音十分冰冷。 薛大奎心中疑惑,不由得眼望易先生,希望从脸上找到什么,却看到一个冰冷的面具,忖道:“易先生怎么也如此糊涂。”薛大奎性情急躁,原是藏不住话的人,但易先生是当地义军首领,一来畏惧他的身份,二来易先生为人行事义字当先,急人所难,薛大奎从心底里敬重他,饶是如此,薛大奎仍是高声言道:“这我就不明白了,难道我还错了不成。” 易先生是川蜀南宋义军的首领,既有谋略,又有胆识,曾指挥义军多次大破蒙古大军,将元军铁骑挡在了川蜀大门之外,因此在义军中威望甚高,而且他从不以真面目示人,言语行事都神出鬼没,让人觉得他高深莫测,他在义军中俨然已是神的化身,义军上下对他何止是尊敬,简直已是膜拜,哪里有人会像薛大奎这样对他说话的? 薛大奎话音一落,易先生即刻转身,凝望着薛大奎。只是他脸带面具,瞧不出是以什么样的神情在凝望薛大奎,倒是那双眼睛,寒光突显,让人不由得人心生寒意,即令傻子也知道这一闪而过的寒光意味着什么,天下间恐怕也只有鹤山霸王薛大奎,会对这双寒光四溢的眼睛视若无睹。; 第二十六章 和亲计谋 平日被人膜拜为神的易先生,在鹤山坪大寨遭遇薛大奎,薛大奎是心中藏不住话的人,更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他虽然从心底里尊敬易先生,但此刻的他万分笃定自己没有做错任何事,更无法理解易先生为什么会救叛将刘整之子,自然而然地出言顶撞。 易先生眼露杀气,薛大奎却浑然不知,虽说是寒光一闪,瞬机而灭,对薛大奎而言确实是凶险万分,只是他不知道而已。 此时的易先生心中杀念一转,知薛大奎是霸王脾气,瞧他神情如此激动,更晓得他身上背负着家仇国恨,一心想的便是要杀尽蒙将元兵,不由得轻叹一声,道出了救刘笑玉的真实原因,便是薛小凤向吕毅说的那一番话,只不过薛小凤将那番话冠在了薛大奎名下,并隐去了刘笑玉一人可抵一支部队,让元兵,特别是刘整有所顾忌云云之类的话。 薛大奎听完,心下惭愧,对易先生的才略佩服万分,保证一定将刘笑玉请到鹤山坪大寨养伤,易先生却道事已至此,就不要万分强求。临走时,又再三叮嘱:“刘笑玉性子倔强得厉害,还是顺其自然了好,宁可止步不前,也不要弄巧成拙了。” 薛大奎嘴上答应,心中却暗自忖道:“易先生也太过小心了。” 薛大奎送走易先生,正巧遇上回寨的薛青柠与胡大夫,心下起疑,便教人请胡大夫过来问话,胡大夫便将自己下寨救治刘笑玉的事情说了,还将刘笑玉的病情,及他醒后与吕毅等人发生争执的事都一一说了。薛大奎是一寨之主,才智却十分有限,乏谋略,听胡大夫讲完,心中不知是气是喜,更不知道罚好还是奖好,只得摆手让胡大夫退下,找来薛小凤商议,一来薛大奎是转述,二者薛大奎口才不佳,薛小凤听得不甚明了,这才有了薛小凤下寨医治刘笑玉。 将刘笑玉救醒后,薛小凤回寨把情况与薛大奎讲明白后言道:“我这次下寨见了刘笑玉,才知道他是那般倔强,我心下便一直盘算,若执意将他请到寨里,说不好真如易先生所言,反而弄巧成拙,我倒是有个主意,只是……唉,这主意不说也罢。” 见薛小凤说话支支吾吾,薛大奎十分不耐烦,言道:“你比我什么都好,就是太婆婆妈妈了,有什么只管说就是了!” 薛小凤思索再三,道:“这次我下寨见那刘公子,他性子虽倔,对青丫头倒十分有意,我想如果是……” 薛小凤把话说得已十分明了,心想薛大奎已然明白他的意思,就拿眼瞧着薛大奎止口不言,薛大奎却仍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见薛小凤把话说了一半又不言语了,他为人耿直,最受不了的就是别人这样高深莫测的样子,于是怒道:“你倒是说啊!神神叨叨的!” 薛小凤心中叫苦不迭,只得言道:“我想若是让青丫头去跟刘公子说,说不定他就会来,到那时,他就不单单是在寨里养伤,还会成为大哥的左膀右臂。” 薛小凤说自己有个主意,薛大奎本是满怀期待,以为他想了什么妙计,谁知竟说出这么一番话,还吞吞吐吐整得神神秘秘,心中凉了大半:“我还以为什么好主意,像你说的他那样倔,自己都呕出血来了,我就是抬着大轿请他都请不来,青丫头叫他来,他就来了?” 薛大奎如此才智,直让薛小凤心里捉急,还好他兄弟相处已久,薛小凤早已习惯,于是接着言道:“我的意思自然不是青丫头就这样对他直言,你想青丫头要是与刘笑玉结为夫妇,那自然就不同了,只不过青丫头心中有了裴霖那小子,所以才说委屈了青丫头。” 薛大奎道:“我还当什么委屈,裴霖那小子沾花惹草,平日里我就看他不顺眼,要不是青丫头拦着,我早撵他走了,现在正好,她一点不委屈,我这就找她说去。” 话未说完,薛大奎就要去找薛青柠,薛小凤上前拦着,道:“大哥,你先别急,这事情是急不来的,再说这也不是一个人的事,就算青丫头识大体,不说什么,那刘笑玉心中究竟怎么想我们还不知道。” 听薛小凤意思似乎刘笑玉心中还不大乐意,不闻此言倒也罢了,一闻此言,薛大奎不禁怒火中烧:“他还不愿意,若不是为了大局,为了我南宋义军,为了打蒙古,我怎么会把女儿嫁给他这个叛贼的儿子,我还没说不乐意,他还不愿意。”言罢,兴冲冲去找薛青柠。 薛大奎急脾气,说话直来直去,薛青柠心中已有裴霖,也没将薛大奎的话听明白,还以为是刘笑玉他自己的意思,要来提亲说媒,听不几句就恼了,也不让薛大奎再说,吵着闹着要下寨。 薛大奎走后,薛小凤便跟在身后,只是觉得这事情他不方便插手,只在门外,但他父女对话,他都听在了耳里,见势头不对,先薛青柠一步下寨找到吕毅,只道薛寨主有意将女儿许给刘笑玉,青丫头不愿意,而且要来找刘笑玉将事情讲清楚,嘱托吕毅,这儿女情事急不来,得慢慢磨,如今刘笑玉重伤未愈,青丫头又一根筋拧着,还不知道会说出什么话,做出什么事,千万不能让她见到刘笑玉。因此,薛青柠下寨找刘笑玉,被吕毅拦在了门外。 刘笑玉听吕毅这般说,心道:“当初我身受重伤,都进不了你鹤山坪大寨,今天又说将女儿许配给我,吕叔为人忠实诚恳,自然不晓得你们这些花花肠子,难道我刘笑玉是傻子,还不知道你们玩的把戏!你们也太小瞧我刘笑玉了!”刘笑玉心中憋着怨气,却见吕毅一脸的抱歉,不忍向他说破,只淡淡一笑:“既是她不愿意,谁又没强迫她什么,用不着这么大的声势,还跑来再跟我言明,不准喜欢她,也不知道是为了我好,怕我伤心,还是打心眼里就讨厌我。”话到最后,刘笑玉心里不免泛起阵阵苦涩。 薛青柠这样一闹,吕毅也不便再回鹤山坪大寨,这两日都是下山走远路到镇子里的药铺拿药,薛青柠与薛小凤等人也未再下寨子,刘笑玉日子倒也安稳。他在唐家堡伤得虽然重,却挡不住年轻,而且此处风景幽美,气候宜人,刘笑玉心无挂碍,身体便恢复得很快,不出半月,便觉得身子已大好,就不再让吕毅到镇上取药。又过了几日,刘笑玉身子已恢复到十之八九,心中就盘算着回唐家堡。 这时节正是川蜀梅雨时候,这一日,吕毅外出,赶巧天上飘起了小雨,整个鹤山笼在雨雾中,朦胧里的青翠别有一番滋味,刘笑玉便一人在屋前檐下坐着欣赏山中雨景,只瞧雨天浑然一色,群山苍茫一片,淅淅沥沥的雾气,飘得人心顿起孤寂之感。 此时的刘笑玉心中也似这雨雾一般,白茫茫,灰蒙蒙,正所谓心由境生,刘笑玉闭上眼,缓缓念道:“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猛然听到一人在远处叫道:“刘公子好雅兴,看来身子已大好了,真是可喜!” 这一声犹如利剑破风,说话之人似乎有意卖弄,声音直刺耳鼓,震得刘笑玉耳中生生作痛,不由得心中一颤,睁眼向那声音传来处望去,远远瞧见一人头戴斗笠,身披蓑衣,裹着雨雾而来。 刘笑玉心中暗自忖道:“我太大意了,竟看不出他有这等深厚内力!人还未到,便给我这么大一个下马威,看来他此行不善!”; 第二十七章 不辞而别 刘笑玉在屋檐下欣赏鹤山雨雾,突然一人头戴斗笠,身披蓑衣,裹雨雾而来,身未到,一声长啸震得刘笑玉耳鼓生疼,刘笑玉起身望去,发现来人是圣手薛二薛小凤,心道:“我太大意了,竟看不出他有这等深厚内力!人还未到,便给我这么大一个下马威,看来他此行不善!” 刘笑玉刚一起身,薛小凤已欺到身前,让人恍惚他是飘来一般,刘笑玉心中又是一颤,暗道:“且看他又要耍什么把戏。”于是拱手言道:“薛二爷也是好雅兴。”说着将薛小凤让进屋里。 二人进屋后,薛小凤为刘笑玉把脉,捻须不住点头,笑道:“刘公子脉象四平八稳,圆滑流利而往来不艰涩,果然已是大好。” 刘笑玉笑道:“是薛二爷医术高明,我才恢复这么快。薛二爷今日来访,不单单是为我号脉复诊吧?” 因为薛青柠一事,刘笑玉回寨一事已更加难了,薛小凤怕刘笑玉心生怨恨,从此与鹤山坪大寨做了对头,所以打算尽快将他的练气之法传给刘笑玉,助他增补内力,以此向他示好,修补前失,所以来时先要显出一番手段,好让刘笑玉知道他练气之法的功效。但他又知刘笑玉性格倔强,在来之前,心中已盘算许久,必定要将此次找刘笑玉的目的做得不动声色,想好了如何开场,言谈又是如何循序渐进,慢慢切入主题,却没想到刘笑玉说话这么直接,悻悻而道:“刘公子果然年少英雄,说话也是这样豪爽。” 刘笑玉心中冷笑,道:“薛二爷取笑了,笑玉担当不起,我可不是什么英雄侠士,不过也不是那些背后算计的宵小之辈。” 这一番话是对前时薛青柠来吵闹一事而言,当初刘笑玉面上虽未发作,心中却气恼得很,他又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性子,这次薛小凤又来得如此不客气,人未到就显了一身的好内力,是以出言讥讽他与薛大奎。 薛小凤闻言,心下惭愧,好生没趣,哈哈一笑掩饰过去,接着说道:“刘公子既然爽快,我便直说了,其实也算不得什么事,之前我曾说要教你培植内力的练气之法,当初你身子有恙,不便修习,现下你身子大好,我此次来就是要履行前言的。” 刘笑玉虽然对薛大奎等人心生戒备,对薛小凤的医术却有十分清醒的认识,当初他说唐家堡功夫重招轻功,那一定不是信口开河,而且这几年里的修习,刘笑玉也深深感觉到唐家堡功夫有很大缺陷,只是他身在庐山,不辨全貌,那一日被薛小凤点破,让他恍然大悟,茅塞顿开。今天他来虽然有意卖弄,但这一身的内力却作假不得,倘若我能有这样深厚的内力,再加上唐家堡的功夫,在武功修为上,何止精进一点两点。 但凡习武之人,哪一个不想着自己有朝一日武功天下第一。薛小凤的练气之术对刘笑玉而言,确实是个极大的诱惑,听吕毅口气,倘若内力不足,练功不但进入瓶颈,日子长了还对身体有害,刘笑玉如何能不心动。 然而,还有另外一个想法,更牢牢占据着刘笑玉的心脑,让他变得异常冷静,心中暗自忖道:“果然是一计不成,又来一计,你这般卖力讨好,我难道不知你心中所想何事!”于是一脸刚毅,正色言道:“薛二爷好意在下心领,只不过你说过,我的伤已大好了,就没有必要再修什么练气之法了,刘笑玉贱命一条,不值得薛二爷如此费心,再者,我才能不济,薛二爷将来若有差使,我不能做到,岂不是让我背负上忘恩负义之名?” 传刘笑玉练气之法,薛小凤心中确实存了施恩于刘笑玉的想法,但这只是其一,另外,他曾是一位悬壶济世的大夫,既已诊出刘笑玉的病症,就一心为着病人着想,相较而言,他此一举动,更是出于肺腑,是他医者之心使然,如今刘笑玉不但拒绝他的好意,还热嘲冷讽他是心有所图,虽说中了薛小凤一部分心事,更多的还是伤了他的医者自尊,薛小凤游走民间几十年,救死扶伤无数,何曾受过这样的对待,心中不禁又羞又恼又气:“这人太也狂妄不识好歹了!” 但他毕竟不是薛大奎,饶是如此,医者本心也促使着他苦口劝道:“刘公子,现下你虽然没有病症,但习武之人若是内力上差了,练得越久,反而伤得越深,如此淤积日久,他日必有大患,薛二虽然医道有限,这一点我却还自信得很。” 薛小凤越是坚持,在刘笑玉看来越是心怀不轨,拒绝之心就更盛了,言道:“薛二爷这番话是什么意思,唐家堡家传功夫就是再不济,总也能强身健体,数百年来从未听说,唐家堡里有人练功出了问题的,你再如此说,虽然你于我有救命之恩,但为了维护唐家堡声誉,我也只有不客气了。” 薛小凤忙道:“刘公子误会了,我全没有小看唐家堡功夫的意思,更没有对唐家堡有丝毫不敬,只是这练武一道,虽然是贪多务得,可我这练气之法是辅助你内力修为,再加上刘公子的唐门功夫,将来自然是更精进一层。” 练武之人都求胜心切,在武学上更是孜孜追求,所以薛小凤以此来打动刘笑玉。刘笑玉却道:“他人武艺再高,唐家堡人又何曾羡慕过,而且我未禀明恩师,怎能觊觎旁人武学,另投他人为师。” 薛小凤呵呵一笑:“我当刘公子有什么顾虑,原来是这样,你有所不知,我全然不会武功,懂得只有一些皮毛医术,倘若要收你为徒,能教的也是医道,这练气之法虽然能提升人的内力,但主要是调和身体,促人健康。” 刘笑玉本待不信,却见薛小凤笑得甚是坦然,心中暗道:“真是奇了,他什么功夫都不会,竟也有如此深厚内力。”如此一来,刘笑玉似乎再无可推脱的理由,但他仍是决绝而道:“薛二爷不必再说,我心意已决,若你还将我看作朋友,此事以后再休也提了。薛二爷若没有其他事,笑玉还要去找吕叔,这边就少陪了。”说着大手一摆:“请!”薛小凤无奈,只得拱手告辞。 薛小凤走后,刘笑玉心下思量,吕叔出门向来都会与我言明,怎么今日他出门时什么也没说,偏巧今日薛小凤就来了,这事情也太凑巧了,看来他们一切都是安排好的,吕叔为人至诚,太容易让别人利用,唉!看来此地我还是尽早离开得好,对我,对吕叔都是好。 他料想薛小凤离开不多久,吕毅就会回来,所以找来笔墨,匆匆留了便条就披了斗笠蓑衣,掩上房门,一路向下。 这时天色尚早,蒙蒙细雨仍在飘着,稀稀落落不闻半分声响,一路上草木青翠欲滴,刘笑玉恍若不闻,在湿滑的山间小路上急急而行,约莫半个时辰才走到山下。 刘笑玉在川蜀一带虽然待了多年,但大多时间都是在唐家堡,不常出来走动,于川蜀一带地形并不十分熟悉,他下了鹤山向人问询璧山所在,才知璧山在长江北岸百里以外,刘笑玉心道:“那一夜易先生竟然负我走了这么远的路,还过了长江,怪不得吕叔说他仁义非常,果然了得。”又向人打听过江渡口所在,那人却道:“今日天气不好,那船夫不一定做你生意,你还是等明日天气好了,再过江也不迟。” 见如此说,刘笑玉便决定明日渡江,他本想找家客栈落脚,想到吕毅回去见他已走,可能会出来寻找,若是在客栈里,说不定就被找到了,那时反而不好走了。于是避开大路,沿着鹤山山脉只捡小道走,找到一个破落的山神庙,眼望四下草树茂盛,显是长久无人到此,于是提脚进了山神庙,这庙小得可怜,也破败得可怜,梁上蛛网满布,殿上神像胳膊断了一只,前面的供桌倒在一旁。刘笑玉也不去收拾,去了斗笠蓑衣倒在一旁,心中慢慢盘算到了唐家堡后该如何行事。 不知过了多久,刘笑玉忽然听到外面有呼喝之声,开始他还道自己听错了,过了一会儿,呼喝之声再次传来,刘笑玉不想多惹无故是非,也就没打算去看个究竟,却听那呼喝之声越来越近,竟朝着山神庙而来。刘笑玉起身,眼望断臂神像,正想折身过去,心想:听这声音像是追杀,若有人逃到这里躲藏,神像背后肯定是第一选择。于是又细看了庙内情形,一跃而起,将身子蜷在了庙梁上。 “前面一个庙,你要坚持住,我们先进里面躲一躲。” 刘笑玉刚藏好,就听到一个声音传来,心中不由得大叫一声“怎么是她!”; 第二十八章 天地鬼神 刘笑玉下了鹤山回唐家堡,因雨天被拦在了长江岸边,只得找了一座山神庙暂避,不想刚进庙不久,又遇到有人被追杀,要向刘笑玉藏身的山神庙躲避,刘笑玉不想惹无谓是非,在来人进庙前先避在庙梁之上,随后便听到一个声音从庙外传来,说话之人是个女孩,语气急切,带着哭腔,刘笑玉听得心神一颤,心中大叫:“怎么是她!” 来人想必遇上了**烦,随行之人不知是男是女,看来已经受伤,而且伤得不轻,若不然,说话的女孩声音也不会如此急切。 正在这时,刘笑玉听到两人踉跄着进了庙,梁上空间很小,刘笑玉蜷在上面本已动弹不得,却想尽办法扭转身子向下望去,只见一个少女扶着一个鲜血染衣的少年进了庙来,刘笑玉心道:“果然是他们。” 那进庙而来的是唐家堡小姐唐晓晓与唐门六少之一唐越,刘笑玉心中诧异:“怎么他二人会来到此处,不知遇到何人,唐越竟伤得这样重。” 唐晓晓与唐越刚一进庙门就摔倒在地,他二人此时都已精疲力竭,气力支撑不住,刘笑玉要跃下相见,但见二人如此情景,显是后有追敌,能将唐越伤成这样,追敌显然武功也强过我,这样贸然下去,自己搭上性命不说,还救不了他二人,不如暂且忍耐一时,看看情况再做打算,真万不得已,也只能拼了命救他二人。 这时唐晓晓又挣扎着起来,试图扶起神志不清的唐越,但她气力太小,唐越又是个精壮小伙,唐晓晓如何能扶得起来,这一路上真不知她是怎样一步一步,将受伤的唐越搀扶到了这里。唐晓晓拉着唐越的胳膊做最后的努力,刘笑玉看到唐晓晓的神情,不由得心中隐隐作痛,真忍不住要跃下来,却听唐晓晓道:“唐越,我真的拉你不动了,既然这样,我俩就一起死在这里好了。” 唐越胸中喘出一口气,悠悠醒来,伸出手挣扎着,但他受伤太重,气力也快用尽了。唐晓晓见他醒来,满面桃花,泪都出来了,一边说着:“好了!好了!”一边拉起唐越的胳膊,将自己整个身子都挤到唐越身下,慢慢起身,用自己身子撑着他站了起来。 两人起身后,唐晓晓向庙内环顾,说道:“唐越,你坚持住,我们到那神像后面,他们就找不到了。” 二人正向神像那边移去,却听外面一声大笑:“小娃娃,不要躲了,你藏到哪里我们都能找你们出来,还是乖乖听爷的话,随我们去吧,爷自然对你好,你要还不知趣,跟着那小白脸跑东跑西,老子就先杀了他,再剥了你衣服把你吊这里几天。”话音未落,跃进来一个手持青竿的人物,这人身子清瘦,看上去还不如他手中的青竿饱满,散发披头,面上无须,皮服糙黑,看上去犹如松树皮,毫无生气。 唐晓晓心中一惊,与唐越又摔倒在地,那瘦子哈哈大笑。这时外面又进来两人,其中一人背插板斧,身子胖得像只球,满脸堆肉,挤得看不到眼睛,整张脸只见一点突出的鼻头。他人刚一立脚,便粗声粗气地说:“风老鬼,你这人太不厚道,既是想要这小姑娘,一路上还竟说这些话吓唬她。” 那根竹竿呵呵淫笑:“南二哥,你我什么都佩服,就是这男女之事上,你与我鬼花风冠玉差得远,要知道这么玩才有趣,不然多无味啊。” 刘笑玉一听“鬼花风冠玉”几个字,忍不住又往下看了看,见进来那第三人背负长剑,长发盖头,隐隐绰绰见到烂疤满布的脸,心道:“原来是五毒四怪,这满脸烧疤的一定是四怪之首天魁剑曲傲天,人都道天魁剑剑法举世无双,那唐越身上的伤想必就是出自他手,鬼花风冠玉称那胖子为南二哥,那他一定是地王斧南归雁,以前还以为是个女的,原来竟是个男的,还长得这般模样,胖子叫归雁,枯树皮叫冠玉,他们还真敢给自己起名字!四怪齐了三怪,难道神药沈心蓝也在左近,名字是好听,只是不知道他是男是女,长得什么模样,见他三人如此,估计神药也好不到哪里。五毒教天、地、鬼、神四使向来只在云贵一带,此次入川一定非同寻常。” 五毒教雄霸云贵,唐门独领川蜀的局面已历几世,然而在大唐时,五毒教教众何止万千,不但云贵一带,连川蜀、湘南也都是五毒教的势力范围,后来五毒教内部发生纷争,本来只是小矛盾,但后来不知为何,拜火教也加入了五毒教的内斗,形成了混战局面,几方势力相持不下,后来教主怕如此争斗会有灭教之灾,便带领大批教众离了川蜀、湘南,守据云贵等地,而当时的五毒四使之一唐景安却独自留下,在蜀中建造了唐家堡。 唐家堡后来名气渐盛,却对五毒教十分忌惮,而五毒教也十分仇恨唐家堡,双方数百年来争斗未断,他们都以用毒为看家本领,五毒教偏毒虫,所谓五毒,指的是青蛇、蜈蚣、蝎子、蜘蛛、蟾蜍五虫,在教内被奉为“五圣”,因此五毒教教众都自称本教为五圣教,但这“五圣”在外人看来,却是人人嫌恶的毒虫,因此外人都称他们为五毒教,五毒教之名也是因此而来。 与五毒教偏毒虫的制毒用毒相比,唐家堡制毒用毒却偏药草,认为毒虫并非毒术正路,历代堡主致力于药草研究,自唐景安以下,出了几位当世名医,但双方制毒、解毒本出一派,虽然后来各有发展,双方却都十分了解,倒是唐家堡,在毒之外又研发各种暗器机关,渐渐成了气候,五毒教多次找唐家堡,都因此没有占到便宜,近百余年来,竟再未踏足川蜀半步。 唐家堡虽不在江湖走动,因为这段前缘,对五毒教还算十分了解,天、地、鬼、神本是五毒教四使者,在江湖齐名,被称为五毒四怪,刘笑玉如何不知。 这边南归雁被风冠玉取笑,犹不服气,晃着一身肥肉,鼻中带气,呼呼而道:“你那里知道什么叫有趣,我看你连曲大哥一半都不如,别看你天天在外面也是找这个找那个,到底没找来一个婆娘愿跟你走的,虽说你人长得麻杆一样,脸上肉也糙,干得像松树皮,但总算长了个人样,你看看曲大哥他……” 曲傲天年幼时被烧伤,命虽保住,却被毁容留下了严重残疾,曲傲天身为五毒教四使之首,武功卓绝,剑法出神,他又十分自负,唯独这一点让他饮恨不已,生平最恼别人论及他的相貌,外人若是多往他脸上瞅两眼,也难免会成为他剑下之鬼,所以南归雁刚说到此处,风冠玉大吼一声“南二哥!”拦下了南归雁的话。 南归雁还以为风冠玉被自己说得不好意思了,心中十分得意:“怎么?我还说错了什么,我们让曲大哥来说,曲大哥……” 曲傲天冷道:“闭嘴!” 南归雁被泼一脸冷水,斜过身望向曲傲天,见他长发遮脸,这才想到曲傲天生平最忌讳别人论及他的相貌,于是小声嘟囔道:“曲大哥做人做得好没意思,一点也不洒脱。” 曲傲天装作没听到,接着说道:“我们正事未了,难道就在这儿让那两个小鬼看笑话吗?要吵架,也等收拾了他们再说!” 说着抽出背负长剑,指着唐晓晓与唐越,剑芒一抖,寒光四溢。; 第二十九章 飞刀绝技 唐晓晓与唐越被追杀,逃进了刘笑玉藏身的山神庙,躲在房梁上的刘笑玉发现来人竟是五毒四怪中的三怪,还未出手,三怪内部就发生了争执,这时四怪之首天魁剑曲傲天出身压住争执,抽剑指着唐晓晓二人,说道:“要吵架,也等收拾了他们再说!” 鬼花风冠玉听曲傲天要拿下唐晓晓二人,涎着脸笑着说道:“曲大哥,那男的留着没一点用,刚才你已动了手,如今他站都站不起来了,这就交给小弟好了,只是这女娃娃,我的意思你心里自然明白。” 曲傲天闻言冷笑,却也插回长剑,退在了风冠玉身后。 风冠玉袖袍上捋,露出枯瘦干黑的胳膊,长竿一摆,“嘻嘻”奸笑,慢慢向唐晓晓二人走去。 这时唐晓晓二人已站了起来,重伤下的唐越体力不支,靠在唐晓晓身上。唐晓晓看到风冠玉嬉笑着慢慢走来,一声惊叫:“你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说着半个身子撑着唐越,从腰里抽出了防身匕首。 风冠玉只作不见,背后的南归雁却大大咧咧嚷了起来:“风老鬼,我看那小姑娘也才十六七,你都这把年纪了,也不害臊!”。 风冠玉知道南归雁看不惯自己为人行事,处处与己作对,他心中早已不满,只是忌惮南归雁的板斧,是以处处忍让。南归雁是直肠热性之人,看不出这些门门道道,每次都得理不饶人,现下仍是如此。 风冠玉本是要忍让的,但这次南归雁是在唐晓晓面前说了这番话,这让他如何能忍,青竿一摆又回过了身:“南老二,你处处找我晦气,看在兄弟情面上,我忍了你很久,还道我怕你了不成。” 南归雁见风冠玉冲自己摆起了青竿,心道:“妈的,你还要跟我动手,不收拾收拾你,你还要上天了。”板斧一抽,晃着身上的赘肉,厉声骂道:“怎样!要动手吗?”话未完,一记襄公板斧向风冠玉脑袋砍去。 这襄公说的大唐开国功臣程咬金,相传他梦中得传三板斧,当年手握板斧劈出了个大唐,南归雁襄公板斧的功夫便是从程咬金的三招板斧而来,招式虽然少,却都是开山劈石的力道,而且南归雁的板斧为精钢锻造,每只都是五十余斤,两只板斧加一起有一百多斤,风冠玉如何敢去硬接,一个滑步跳出了南归雁板斧的攻击范围。 天、地、鬼、神四使当中,鬼花风冠玉最富计谋,为人狡诈,地王斧南归雁最为直率,口无遮拦,曲傲天对他二人向来不喜,如今看他二人斗了起来,也不制止,只在一旁闲看。 襄公板斧经过历代传人完善,招式早已不止三招,但与寻常功夫相较,招式还是少得多,南归雁转眼间便使完了襄公板斧的招式,只得从劈脑袋一招重新使起。这期间,风冠玉跳上窜下,始终不敢与南归雁的板斧相接,见南归雁招式用尽,游斗间笑道:“南二哥,我看你也就这点本事了,哈哈!” 风冠玉一说话,脚步不免慢了半拍,南归雁一记鬼剔牙,横扫风冠玉面门,风冠玉虽是轻功了得,仍差点被板斧扫中,板斧带起的风刮得风冠玉面门生疼,心下不禁一惊。风冠玉以往只道南归雁是蛮力,与他纠缠久了,他气力自然就弱了,到那时便有机可乘,现下看来他挥斧的力道与刚开始毫无二致,才知他气力长得很,心中不免有些后悔自己太过莽撞,与他起了争执。这时南归雁双斧交叉,一记燕尾剪剪向风冠玉的前胸,风冠玉瞧得仔细,双脚一顿,纵身而起,脚点南归雁双斧,南归雁反转斧面一记龙出渊,向上挥去,风冠玉借着南归雁反转斧面的力道,腾空而起,向后跃出,稳稳落在曲傲天身侧。 这山神庙本就狭小得很,南归雁双斧一挥,几乎扫了半个庙,风冠玉竟能在交叉的双斧间游走自如,这手轻功本领当真了得。梁上的刘笑玉是一个难得的学武奇才,短短数年便尽得唐家堡功夫精髓,招式飘逸轻灵,而唐门步法更是有其独到之处,饶是如此,刘笑玉仍看得目瞪口呆,自叹不如。 风冠玉脚一落地,便即停手,南归雁见状,也不上前,挥着板斧道:“风老鬼,你躲躲藏藏算什么英雄好汉,有本事上来接我一斧子!” 风冠玉笑道:“南二哥,别忘了我们今日还有正事,你我以后日子还长,小弟改日再领教也不迟。” 与南归雁争斗时刻,风冠玉斜眼觑到唐越举剑护住了唐晓晓,这山神庙如此小,若这小子趁我们游斗之际,找机会刺上一剑,那可就大事不妙了,心中不免有所忌惮,而且他已知道南归雁的气力不是一时三刻就用完,因此找准机会罢斗。 这一切在旁观斗的曲傲天也看在了眼里,见唐越举剑,不禁轻蔑一笑,心道:“不自量力!” 原来三怪初遇唐越二人时,曲傲天已知唐越是唐门六少,这几年六少名声鹊起,曲傲天见他用剑,便起了较量之心。唐家堡功夫本没有固定的兵器,因此杂而不精,唐越虽说用剑,剑术却十分有限,如何会是天魁剑敌手,三五招唐越便被曲傲天利剑划伤,唐越一个翻身,大喝一声“着!”扬手甩出一把飞刀,曲傲天利剑轻挑,飞刀随机跌落,冷笑道:“素问唐门六少武功卓绝,个个都是暗器好手,其中五少唐越的飞刀绝技,更是深谙唐家堡暗器精髓,看来也不过如此。” 见曲傲天轻易接下飞刀,唐越也不搭话,欺身上前,摆出一式云剑,曲傲天身子微侧避开唐越长剑,右手一个剑花划向唐越手腕。挽剑花是剑法中最常见的一招,动作飘逸潇洒,风范尽显,几乎各家剑法中都有,但这一招攻击力太弱,因此只在起式和收式,曲傲天见唐越剑法平庸,是以有意卖弄羞辱他,在争斗之际潇潇洒洒地挽出剑花。唐越却从未见过双方争斗时有人用此招的,竟不知如何应对,眼看着剑锋削向自己手腕,这一招再如何没有力道,就算保住手腕,势必也得撤剑,也难得唐越急中生智,手腕上扬,用了剑法中的撩式,借势后撤,只是剑法撩式都是自下向上撩起,唐越上一招是云剑,剑已摆在了敌手胸前,这样一撩,虽然避开了,却乱了步法,差点摔倒,退得十分狼狈。 曲傲天也不上前,收剑立在当处“嘿嘿”冷笑,一边的南归雁与风冠玉也是哈哈大笑,一旁的唐晓晓却早已吓得花容失色。唐越转眼瞧了一眼,心道:“没想到她竟对我如此关心,今日就算拼了性命,也要保护她的周全!”如此这般想着,唐越又挺剑向前,曲傲天本想剑附粘力,将唐越的身子带过来顺势给他一脚,不料唐越这凌厉一剑却是虚招,剑进一半,却走了下式,来攻曲傲天下盘,曲傲天心中冷笑,依葫芦画瓢挺剑刺出,两人手臂与钢剑都是一般长,若是这样不等唐越刺到曲傲天,曲傲天的利剑便已穿胸而过,这一招后发先至会让唐越命丧当场。 曲傲天正自得意,却见唐越剑光一抖,竟走了偏路,还是虚招!在这间不容发之际,唐越连施两记虚招,曲傲天也暗自佩服,忖道:“还有点意思,我看你还有什么花样。” 曲傲天见唐越两记虚招收放自如,不敢大意,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唐越利剑之上,要看他下一招如何走势。他原本不需如此,只要他先发制人,不出三十招唐越就会败下阵来,但他自恃剑法高他许多,有意卖弄羞辱他。 正当曲傲天全部精力都集中在唐越剑上的时候,唐越右手一划,左手甩出两把匕首。两人短刃相接,本就离得近,唐越又是在曲傲天精力都放在剑招上时打出的匕首,而且是两把,虽说不是十分迅疾,却是打向两个不同的方向,这一下当真躲无可躲,避无可避,就连不会功夫的唐晓晓也看出这两把匕首非同小可,她本就为场上游斗的唐越担心,此时见他出其不意甩出两把匕首,这一下曲傲天非败下阵来不可。 万万没想到,闻名江湖的天魁剑,竟因自己的狂傲,要如此命丧在唐家堡飞刀之下。; 第三十章 义无反顾 ps:想听到更多你们的声音,想收到更多你们的建议,现在就搜索微信公众号“qdread”并加关注,给《恩仇唐家堡》更多支持! 三怪初遇唐越与唐晓晓时,天魁剑曲傲天有意卖弄自己的剑法,在争斗中戏耍五少唐越,唐越却连施虚招,剑法卓绝的曲傲天也不得不将精力放在唐越的长剑上,这时唐越右手一划,左手甩出两把飞刀,这一下大出曲傲天意料之外,就连不会功夫的唐晓晓也看出这两把匕首非同小可,眼见着两把匕首躲无可躲,避无可避,只听“当当”两声,唐越的两把飞刀都被曲傲天挡了出去。 情况虽然危机,但曲傲天迎战经验丰富,见唐越左手上扬,立马退步后撤半步,在他飞刀出手之际,预料来势方位,长剑过处挑落了一把破风而来的飞刀,那唐越似乎能料敌之先,知他会如此应对,另一把飞刀却奔着此时曲傲天的前胸而去,此时曲傲天已来不及回剑,只见他左手一提,飞刀正打在曲傲天的剑鞘上。“当当”两声清脆的声响,两把飞刀相继落地,曲傲天冷笑道:“好小子,倒也小瞧你了。” 唐越见曲傲天挡下了他的两把飞刀,心中凉了大半,暗道:“此番死也!”唐家堡深谙机关暗器,暗器打法,技法技巧上者,是为精,若能知敌之心,进而牵敌之心,出其不备则为上上者,是为妙,两者若是同时具备,则为精妙。唐越刚才那两把飞刀,已到精妙境界,曲傲天仍能挡下,唐越怎不灰心丧气,只是心念唐晓晓安危,仍苦苦支撑,曲傲天有意不伤其性命,在余下的争斗里唐越身中数剑,却没有一处是致命的。 现下唐越又举剑挡胸,所以曲傲天冷笑以对,心道:“不自量力!”也不去理会他。 南归雁却是全身心放在了与风冠玉的争斗上,所以没有注意到唐越与唐晓晓的举动,如今风冠玉一提醒,才见到唐越举剑摆出争斗之势,双斧一收,冲唐越伸出大拇指:“果然豪气,有骨气,不像有些人贪生怕死,只知道躲躲藏藏!” 风冠玉“呵呵”一笑,也不理会南归雁的热潮冷风,对曲傲天道:“曲大哥,我这就拿了那小子的命,只是刚才我说的话,还望曲大哥体谅我这个浪得虚名的鬼花,为小弟多周全周全。” 南归雁听风冠玉要取唐越性命,板斧又抽了出来,立在了风冠玉与唐越之间。风冠玉笑道:“南二哥,你这又唱的哪一出?” 南归雁大声喝道:“这位小兄弟如此豪侠,今日谁若伤他性命,就是跟我南归雁过不去!” 风冠玉怪叫一声:“南二哥,你怎么敌我不分,忘了我们此次进川的目的了!” “我就是敌我不分,你待怎样?” 二人相持不下,曲傲天冷冷说道:“谁说要取那小子性命了,要取他性命,他焉能活到现在?” 风冠玉随声附和:“曲大哥说得是,曲大哥说得是,我的意思是上前绑了那小子。” 曲傲天望了风冠玉一眼,心中泛起无名厌恶,却也不好表露,冷冷道:“至于风老弟的要求,我自当会为你向他说明,只是我们大事未了,唐家堡里唐鼎还在哪呢,那老儿唐化南也不是什么好惹的茬,这唐家大小姐就算给你,你现在就能吃得安心吗?等我们大功告成,到那时……” 曲傲天一席话,说得风冠玉心中瘙痒不已,满脸堆笑,这一笑,那张松树皮更加可怕了:“曲大哥说得是,曲大哥说得是。” 这三怪先是争斗,如今你一言我一语地自顾说话,全没把唐越二人放在眼中,那唐晓晓早已气得肺炸,却也无可奈何。一旁的唐越感到唐晓晓喘息越来越重,知她心中恼恨不已,长剑一挺,喝道:“好不知羞的三个老怪物,当我唐家堡人都死绝了吗?你们先过了我手中长剑再说!” 曲傲天三人本想唐越身中数剑,这好一会儿功夫血都要流干了,他能站起来已经是个奇迹,哪能想到他还能如此大喝一声,不由得吃了一惊。 瞬即,曲傲天心中火起,忖道:“他中我数剑,竟然还能在我面前耍威风,若让外人知道,一定以为我剑法不行!”立时起了杀心。风冠玉哈哈大笑,心道:“命都去了大半,还在这里逞威风!”那南归雁却是双拳紧握,心中叫了一声好:“果然英雄,伤得这般厉害,还能如此威风!” 只见风冠玉迈前一步,哈哈笑道:“就凭你?” “还有我!”随着一声长啸,刘笑玉手拿折扇,从梁上跃下,只见一袭白衣翩翩而落,犹似驾云玉龙,岚裳梨落,立在了唐越二人身前。 刘笑玉的突然出现,让三怪等人都吃了一惊,风冠玉先是在曲、南身前,吓得不由地后退一步,这边唐晓晓欣喜若狂:“笑玉哥哥!” 那风冠玉手执青竿,又是一步向前,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刘笑玉刘公子,久仰久仰!” 刘笑玉心中一惊,暗道:“我在江湖上没有什么名号,不似六少那般饮誉江湖,也从未见过他,他如何知道我?”脸上却不动声色,抱拳笑道:“好说好说!天、地、鬼、神五圣四使,刘笑玉也仰慕得紧!” 风冠玉哈哈一笑,接着说道:“彼此彼此!只是不知道刘公子鬼鬼祟祟藏在这里又是为何?” 刘笑玉嘿然一笑:“风三爷的话我可就听不明白了,明明是我先在这里,你们后闯进来,我还没有问你们擅闯之罪,你倒先论我的是非了。” 风冠玉心道:“好厉害的一张嘴!”脸却始终露着笑脸,只是他一张枯树皮,笑起来很是狰狞,让人直掉鸡皮疙瘩,只听他幽幽说道:“这么说是我三兄弟莽撞了,告罪了。只是今日我们与唐家堡有些事情要处理,希望刘公子能方便一二。” 刘笑玉拨开纸扇,呵呵一笑:“风三爷,你的话我越听越不明白,既然是与唐家堡的恩怨,怎么能让我刘笑玉方便一二,难不成你看我像贪生怕死的人吗?” 风冠玉故作吃惊,“啊呀”一声怪叫:“我差点忘了,你也曾是唐家堡人,不过我也听说你辱唐武、杀唐凡,已被唐家堡赶出来了,是也不是?”说完仰面哈哈大笑。 刘笑玉心中又是一惊,忖道:“听他们言语,像是刚入川地,唐武尸身被辱,唐凡堡内被杀,这是何等隐秘的事情,他怎么能这样清楚,难道唐家堡内的奸细与五毒教有牵连?”想到此处,又抬眼忘了忘曲傲天等人,见风冠玉脸上松树皮纠结在一起,笑得瘆人,冷笑道:“我是不是被唐家堡赶出,是我唐家堡内部的事,不劳风三爷费心,倒是几位今日以多压少,欺负我唐家堡人,找我唐家堡晦气,这我倒不能不问上一问。” 闻言风冠玉脸色大变,枯树皮墨黑一片,心道:“刚才我与南二哥交手,想你都已看到了眼里,今日我不露两手真功夫,你还真要小觑我了!”于是大喝一声,怒道:“好小子,老子好生与你说话,是看得起你,你却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不识抬举,那就怪不得我了!”言罢挥着青竿向刘笑玉挥去。(小说《恩仇唐家堡》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 ; 第三十一章 血战鬼花 三怪围困唐越与唐晓晓,危难时刻,刘笑玉挺身而出,三言两语便激怒了风冠玉。在刘笑玉出现之前,风冠玉与南归雁交手只是一味的躲避,因此,风冠玉只当刘笑玉小觑了自己,于是挥竿上前,要教训教训刘笑玉。 虽然之前风冠玉未显一招一式,但他的一手好轻功刘笑玉都看到了眼里,心中暗道:“风鬼过处花不语,果然名不虚传。”如今他挥竿而来,刘笑玉哪敢小觑,见他青竿齐肩长,似钢似玉,又似一根天然竹竿,青中泛着隐隐碧绿,自上而下带出“啾啾”风声,刘笑玉瞧得真切,挥扇自下而上,“当”一声,刘笑玉虎口酸麻,折扇差点跌落,心道:“这么枯瘦之人,想不到竟有这么大力气。”手上更加不敢松懈,尽全力与风冠玉拆打周旋。 风冠玉这边也是心中一惊,暗道:“这小子倒有两下子,他功夫只在六少之上,我可不能大意。”这般想着,青竿挥得更加迅疾,舞出一团青光,罩住了全身,打得十分耐心,一点也不急于进攻。所谓一寸长一寸强,刘笑玉折扇比着风冠玉的青竿短了许多,本就落了下势,如今风冠玉又不急于进攻,一根青竿护住周身,舞得“啾啾”作响,刘笑玉打得十分无奈。 两人如此上下拆打五十余招,突然青光一闪,风冠玉一招青龙出水,直戳刘笑玉胸前大穴,刘笑玉等的就是风冠玉的进攻,折扇粘着风冠玉竿稍,顺势一带,只等风冠玉一步踉跄,刘笑玉就是凌厉一掌,谁知风冠玉身子如此灵动,竟顺着刘笑玉折扇粘势,脚尖轻点,纵身而起,越过刘笑玉,翻身就是一竿神龙摆尾,刘笑玉折扇向后一摆,使出了太白吟诗,挡住了风冠玉青竿,只是这一竿力道很大,刘笑玉身子一晃,感到胸中一股郁塞,刘笑玉连忙用上唐门步法,卸去了这凌厉一竿,转身挥扇,只听“当当”两声,接着就是风冠玉的狂笑。 原来刘笑玉转身之际,在败势中拨动折扇机关,射出两枚钢针,那风冠玉似乎对刘笑玉的招式了如指掌一般,青竿一挥,轻描淡写就挡去了刘笑玉的暗器。刘笑玉暗暗叫道:“奇怪!这鬼花对我的暗器功夫似乎十分熟稔,这可如何是好!” 风冠玉看到刘笑玉呆在哪里,心中十分得意,笑道:“人道唐门暗器天下无双,说什么绝世唐门,我看也不过如此,哈哈!” 刘笑玉只做不闻,甩开折扇,跨步上前,扫向风冠玉。 两人初一交手时,风冠玉心有忌惮,一个回合下来,对刘笑玉功夫已大致了解,因此刘笑玉再攻上来,风冠玉便有恃无恐,招式挡的少,攻的多,青竿挥得更加凌厉,刘笑玉缓出三五招,才能攻一次,即便如此,刘笑玉仍是沉着应战。 二十余招后,眼见风冠玉青竿打向自己左肋,这一下攻得急了,风冠玉露出了小腹,刘笑玉拼着受风冠玉一竿,也要点那风冠玉的神阙穴,这是任脉要穴,若是被刘笑玉点中,即使不当即毙命,也会肚破肠流,风冠玉焉能不知这围魏救赵之计,立时回竿来救,将要触到刘笑玉折扇时,刘笑玉折扇右拉,又打向风冠玉太阳穴。 刘笑玉的功夫本就以轻灵见长,折扇打穴即快又准,且都是打向风冠玉的要穴,风冠玉有些着慌,连忙舞动青竿,朝着刘笑玉的手腕挥去,两人近身搏斗,风冠玉青竿较折扇长,这一招青龙戏珠虽然比刘笑玉的招慢,却能后发先至,谁料刘笑玉手腕一抖,身子后撤,翻身挥扇,只听“小心!”“哎呦!”两声。 这“小心”是曲傲天喊的,他之前曾与唐越交手,唐越就如刘笑玉这般连施虚招,曲傲天就差点着了他的道,虽然当时风冠玉也在一旁观看,但他毕竟不在局中,只是个局外看客,只晓得曲傲天差点中招,至于这中间的枝枝节节,他并不明白。曲傲天虽说心中明白,但此时刘笑玉与风冠玉两人招式都是转瞬即逝,若不是绝顶高手,如何能看得出这虚虚实实,所以,刘笑玉连用两次虚招,一旁的曲傲天也没看出来,直到他翻身挥扇发钢针时,才醒悟过来,立时出声提醒,仍是慢了,这边风冠玉已身中钢针,“哎呦”大叫。 风冠玉身中钢针,刘笑玉随即停手,一来是自己侠义心使然,二来他也忌惮曲、南二人,一个风冠玉他犹自对付不来,倘若为杀一个风冠玉,招得他二人一拥而上,这一仗也不用再打了。 风冠玉又羞又恼,羞得是竟败在这么一个玉面公子手下,恼得是自己太不小心着了道,但刘笑玉的钢针打得刁钻,镖伤一时三刻并无大碍,却也使不出力气,因此他见刘笑玉停手不斗,也只能拔出身上钢针,气咻咻叫道:“曲大哥、南二哥,小弟今日人丢大了,望你二人能与我报这一针之仇!” 唐越见刘笑玉将面临以一敌二的局面,挣扎向前与刘笑玉立在一处:“刘公子,我来助你!” 风冠玉见伤重的唐越也上来了,心中一喜,那唐越身中数剑,如今血都要流干了,这样上来完全是白饶,而且那边两个人,即便曲傲天和南归雁一起上,以二抵二他们也没什么好说的,因此佯怒道:“怎么?你们这是要一起上吗?曲大哥,南二哥,你们还等什么?” 南归雁却道:“哼!我才不做乘人之危的无耻小人!” 风冠玉道:“南二哥,现下再没有这样公平的了!” 南归雁道:“什么公平,那边一个人已经死了大半,这架我不打,要打你来打!” 风冠玉被说中心里谋划之事,倒也不以为意,暗道南归雁太过愚笨。刘笑玉心中也忌惮他二人联手,即便唐越没有受伤,他二人也难是敌手,如今唐越伤势这样重,这架根本没办法打。言道:“唐越兄弟,你先歇一歇,等我不济了,你再来替我。”又对唐晓晓道:“晓晓妹妹,你先扶唐越兄弟在一旁坐着。” 唐晓晓自见到刘笑玉,心中就有说不出的高兴,但此时唐越伤重,让她更加牵挂,于是向刘笑玉重重点了点,上前扶着唐越退在了一旁。刘笑玉看他二人坐在神像前,转身冲曲、南二人拱手,言道:“不知二位谁先来。” 南归雁抽出板斧,跨步向前,呵呵一笑:“你这小兄弟有意思,我来跟你打,我斧子下面可有劲了,你千万不要被碰到了。”说着双斧一顿,浑身上下横肉乱颤,摆出了襄公板斧的起式开门迎客,开门迎客是招式,更是表示尊敬对手的一种方式。 刘笑玉一愣,心道:“刚才他与风冠玉交手,怎么没摆这一式,直接就冲上去了?我还道他只是个莽夫,原来他心里早装了乾坤是非。”于是抱拳,道声“得罪”,还以五柳掌法的童子扶柳。 一旁的风冠玉看得火大,心中早不知骂了多少次了,“你这老匹夫,对人家倒这般客客气气,对自己兄弟却那样,我风冠玉早晚有一天要让你好看!” 转念间,刘笑玉已上前围着南归雁周身上下游走,当他看风冠玉与南归雁交手时,已知道南归雁板斧力重,正如他所言,即便被轻轻带上,且不说那斧子是否锋利,光那力道加上斧子的重量,也打得你骨折筋断。但像风冠玉那般只是一味躲避等待,这南归雁长得臃肿,气力却长得很,一时三刻还等不到他劲消力竭,只躲不攻焉有胜的道理,正是看到这一点,刘笑玉才比风冠玉主动许多。 南归雁板斧力重,身子却不大灵便,刘笑玉如此打法,南归雁随着刘笑玉身子转动,受他牵制,每一斧子都比平时要费力许多,不多会儿南归雁额头就起了汗珠。 一旁的曲傲天看得心惊,暗自思量道:“他说的不错,这人果然诡计百出,非同一般,今日一定不能放他去了,不然非坏我等大事不可。”这般想着,手不由自主地伸向背上负着的长剑。; 第三十二章 为武以侠 刘笑玉山神庙血战风冠玉,论武功,刘笑玉并不及风冠玉,而且刘笑玉的暗器功夫,风冠玉似乎十分了解,因此这仗打得就更加艰难了,但刘笑玉机智过人,仍是用钢针伤了鬼花风冠玉。地王斧南归雁出列又与刘笑玉战在一处,不到半刻钟,南归雁便累得大汗淋漓,一旁的曲傲天看得心惊,思量着刘笑玉勇猛机智,会是一个难对付的劲敌,因此显露杀机,想要拔剑置刘笑玉于死地。 但他手还未触到剑柄,又想到自己是五圣教使者,堂堂天魁剑曲傲天,怎么能做这样的事,于是又垂手而立,接着观看南归雁与刘笑玉比斗。 这时,南归雁与刘笑玉上下已走了五十余回合,南归雁招式有些散乱,燕尾剪已不成剪形,鬼剔牙只能剔到肋骨,而且襄公板斧招式太少,南归雁反反复复就那么几招,看过两边,刘笑玉已熟记于心,待南归雁要使龙出渊时,刘笑玉抢先跃起,从南归雁头上翻身而过,回身就是醉柳扶风,一掌重重打在了南归雁后背上,南归雁却无事一般,转身一记掏耳朵。 刘笑玉万没想到那一掌对南归雁一点作用没有,心中正自惊讶,南归雁的板斧就扫过来了,刘笑玉见无可阻挡,慌乱中蹲下身,滚了出去,这一下大是狼狈,风冠玉看得哈哈大笑。刘笑玉站起身来,犹自惊魂未定,心中“突突”直跳,只听南归雁笑道:“小兄弟力道太小了,还不如我自己挠痒。” 这边唐越与唐晓晓也是看得口瞪目呆,当初刘笑玉曾在唐家堡与唐鼎对掌,他二人都见识过刘笑玉的凌厉掌风,如今仍是记忆犹新,怎么打在南归雁身上,犹如蚍蜉撼树。 刘笑玉呆在原处,望着笑呵呵的南归雁,像看一个从未见过的怪物一样。瞬息之间,刘笑玉脑中翻过万千思绪,这南归雁一身的赘肉,不管是刘笑玉肉掌劈上,还是折扇打上,对他而言确实如瘙痒一般,除非我手握利刃,倘若是唐越长剑,那情况自是不同,只是我也未学过什么剑法,就算取来唐越的长剑,又怎么能抵住他一对板斧,除非是用我的暗器! 这时,南归雁又挥着双斧杀了上来,他身子虽说滚圆,个头其实并不低,只是太过肥大,才显得像个球,这一扑而上的声势犹如钱塘巨浪,借风而起,他还一边喊着:“小兄弟,我们架还没打完呢,我这可就要来了!”刘笑玉双脚点地,回退两尺,让过了南归雁的一斧,南归雁紧追不放,又向前迈上一步,刘笑玉如此再退。 刘笑玉这时才体会到了风冠玉的难处,原来他一直躲避,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他的青竿虽然似钢似玉,坚硬无比,但使出去的力道与刘笑玉相若,倘若打在南归雁身上,刘笑玉是蚍蜉撼树,那风冠玉也强不到哪里,想那风冠玉自然知道这一节,所以与南归雁动手时,才上下游走避让。 此时的刘笑玉看上去要比风冠玉狼狈得多,那风冠玉再怎么不济,也是四周上下游走,现下刘笑玉却像是被南归雁打傻了一样,只知道往后退,眼见就要退出庙门了,只见他身形微晃,用唐门步法绕过南归雁庞大的身躯,站在了他的身后,立定脚跟,手扬折扇,心道:“我手中是没利刃,难不成连暗器也没有,你这就倒吧。” 就在他拨动折扇机关的一瞬,看到南归雁扭着庞大的身躯转过了身,满面堆笑,一副憨态痴状,“他从未想着伤我性命,而且一再提醒我小心他的板斧,我又如何能用暗器伤他!”这般一犹豫,南归雁的板斧就劈了下来,眼见刘笑玉就要成南归雁斧下之鬼,只听南归雁“哎呀”一声大叫,硬生生收住了势若千斤的板斧,只是这力道太过沉重,南归雁收住了板斧,身子却依旧撞上了刘笑玉,“嘭!”两人一起摔了出去。 南归雁身子肥硕,费力地扭着身子才十分艰难地站了起来,那刘笑玉却比南归雁更是艰难,刚立定脚,“哇!”吐出一口血来,看来这一下撞得着实不轻。 南归雁嚷道:“不打了,不打了!哪有架都打起来了,还婆婆妈妈,畏畏缩缩的,太没意思了!”原来南归雁已看出刘笑玉摆开折扇是要打暗器,不知为何却没打出来,所以才这般叫叫嚷嚷。 刘笑玉抹去嘴角血痕,笑道:“南二爷教训的是,只是刘笑玉再不通道理,又怎么能用暗器伤你?” 南归雁怒道:“你这是什么狗屁道理,这才不通!一点都不通!大家公平较量,又没言明不让用暗器,再说了,你唐家堡没了暗器还叫唐家堡吗,你且再打来试试,看伤不伤得我,要是伤了,那是我没本事,我就是因此死了,那也就死了,我又不怨你什么!” 南归雁虽是这般说,心中却十分感念刘笑玉,而且生了敬佩之情,因此话没说完,便插回了板斧,风冠玉心里大骂不止,却又故意问道:“南二哥,你这是干什么?” 南归雁没好气,愤愤而道:“干什么?你没看到吗?” 风冠玉眼望曲傲天,曲傲天跨步上前,冲着刘笑玉抱拳:“刘公子果然豪气干云,曲某佩服。现在的情况,我本不该再站出来,只是我五圣教与你唐家堡世代仇怨,倘若我放你离去,势必会被当作不忠,忠义两则,我只好对你不义了。” 刘笑玉冷笑道:“好说,素问五圣教四使之首曲爷,一柄天魁剑天下无双,几至化境,刘笑玉早就想领教领教了。” 说话间,刘笑玉已摆起折扇。后面的唐越挣扎着站起来,说道:“刘公子,你先歇一歇,这一阵让我替你来。”他看到刘笑玉刚才口吐鲜血,料他受伤不轻,却忘了自己也是身受重伤,挣扎就要为刘笑玉挡上一阵。 刘笑玉心道:“他明见我受伤,却顾着我的颜面不直言,只道替我挡上一阵,光这一点就足见他是个有情有义的汉子。”于是笑道:“唐越兄弟,我还可以,等我不济了,你再上也不迟。” “哈哈,果然是个不知道好歹的家伙,大言不惭!你是不知道我曲大哥厉害,等你不济了,那便是死了,还说什么不迟,可笑,可笑!” 刘笑玉笑道:“风三爷,厉害不厉害,等下交了手我自然就明白了,听你口气,像是败给我不服气,要不我们再过上两手。” 刘笑玉这一席话是要故意点出,你风冠玉曾败在我手,你既然说我差,那你就更不堪了,以此来讥讽他,好灭灭他的气势,当然,他也知道先前能赢风冠玉实在侥幸,倘若两人再交手,他已经吃过亏了,不要说赢他,就是战个平局也是十分困难,不过刘笑玉的钢针打到了风冠玉用力的关键处,只要他稍一发作,就会牵动伤口,所以料定风冠玉不敢上前。风冠玉果然嘿然不语,只是他脸皮枯黑,看不出什么变化。 曲傲天本就存了杀刘笑玉的心,现在见他与风冠玉在哪里争口舌之争,很不耐烦,于是拔剑出手,一个箭步上去,口中言道:“闲话我们说够了,这就来吧!”话未说完,长剑已舞到刘笑玉身前。 他如此急切,倒不是怕刘笑玉的功夫,在他与风冠玉和南归雁交手时,曲傲天已看出了他功夫的大概,而且刚才他还被南归雁重重撞了一下,功夫上要再打一个折扣,只是刘笑玉机智过人,实在是个劲敌,能早一日除去,便早一日除去,否则后患无穷,再者,万一两人斗在一起时,他动点歪脑子,一不小心着了他的道,以后还有什么颜面在江湖行走。 所以,曲傲天要给刘笑玉一个措手不及,最好能一击而中,即便杀不了他,也伤得他不敢再动什么歪脑子。; 第三十三章 剑出天魁 刘笑玉战罢鬼花与地王斧,曲傲天拔剑而出,心道此人机智过人,若不早日除去,他日必成大患。因此不等刘笑玉准备好,便跨步向前,先声夺人,要尽快解决刘笑玉。 只见曲傲天手中长剑直刺,剑芒清寒,盛气逼人,刘笑玉挥扇挡去曲傲天利刃,心道:“天魁剑果然厉害!”当下极尽全力应对,一来曲傲天剑快,招招逼人,似乎永无尽头,二来刘笑玉没有占得先机,让曲傲天占了先手,一连十余招,刘笑玉都未能缓出手来攻上一招。 二人招式都以轻灵见长,以快打快,曲傲天是长剑寒光,刘笑玉则身形飘逸,两人这样舞在一处,甚是好看。一边的唐越却看得胆颤,心道:“原来曲傲天如此厉害,先前他若也是这般与我拼剑,我岂不是早成了他剑下亡魂!” 刘笑玉虽然落于下风,心里也不着慌,一招一式都打得十分谨慎,并寻找进攻时机,两人堪堪过了三十余招,刘笑玉才看到曲傲天一剑刺得急了,来不及回身,胯下露出了破绽,刘笑玉正要趁虚而入,猛然惊醒:“他剑法如此了得,怎会这么轻易露出破绽,难道是故意引我上当。”两人招式都是迅疾无比,这念头在刘笑玉脑中转瞬即过。 两人又过了三十余招,曲傲天又使出了刚才的一招,仍是刺得急,来不及回身,整个胯部都给了刘笑玉。刘笑玉心道:“我还道他天魁剑天衣无缝,原来也有破绽。”于是长臂直入,使上了折扇打穴功夫,点向曲傲天的伏兔穴,若这一下点中,曲傲天内力再好,双腿也要酸麻好一会儿,到那时,他剑法固然灵动,但步形受限,就敌不过一个完好的刘笑玉了,更何况还是一个会打暗器的刘笑玉。 却见曲傲天长身一侧,不知如何翻转,长剑竟向刘笑玉的左臂划去,这一下突变让刘笑玉措手不及,心中暗叫不好:“这人怎能如此奸猾,还是着了他的道!”。就在这千钧万发之际,刘笑玉灵机一动,翻转手腕,顺势向右滑步,饶是如此,左臂还是被曲傲天长剑划到,鲜血立时渗透衣袖,刘笑玉脚未立定,转身扬手,只听“当”的一声,曲傲天长剑一拨,一枚钢针被打落。 唐门暗器果然非同一般,不但暗器制作精良,发射手法也十分独到,更难得的是,唐门人深谙常人的思维方式,在实战中能够做到料敌先机,往往出其不意,暗器打得让人防不胜防。你想一般人在对决时,若是胜了他人一招半式,特别是见对手受伤时,心中都不禁欣喜,更有一些求胜心切之人,会狠追两招,这叫趁胜追击,怎能料到此时对手会在败势中突发暗器。然而,这曲傲天却不似常人,而且似乎早料到了刘笑玉此时的钢针,只见他一声冷笑,长剑直刺刘笑玉前胸。 看到曲傲天拨掉自己的钢针,刘笑玉心中大惊,这一惊比先前发现自己着了曲傲天的道要大得多,先前与风冠玉对决时,风冠玉就曾打掉刘笑玉的暗器,他虽然吃惊,但心中还是存着风冠玉只是一时侥幸的心,此时的曲傲天竟如风冠玉一般无二,对刘笑玉打暗器的手法、方位,甚至是时机都把握的十分好,他似乎不像是初遇刘笑玉的敌手,反倒像经常对打拆招的对手,唐家堡暗器绝学享誉江湖,却是不传之秘,远在云贵的五毒教使者竟似已烂熟于心,难道说,唐家堡内暗藏的奸细,是五毒教安插进去的?唐家堡五毒教是几世的仇怨,若真是如此,唐家堡岂不是要面临一场大灾难! 刘笑玉像失了魂魄一般,圆睁凤目,死死地盯着曲傲天,可他眼中又似乎什么也没瞧见一样,曲傲天却看得十分真切,心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刘笑玉,你纳命来吧!”于是一声冷笑,伴着一声爆喝,一招剑出天魁直刺刘笑玉前胸。这一招是天魁剑的精髓,招式十分简单,只是端剑直刺,中间没有任何曲折变化,却能将全身气力都集中在剑尖之上,可谓剑无虚刺,端的是凌厉无比。 刘笑玉此时却已入了魔怔,对曲傲天刺来的长剑未做任何反应。唐越看得真切,大叫一声:“小心!”唐晓晓不是习武之人,因此眼慢,待唐越一声大喝后,她才见出危机,随着唐越也是不由地大叫一声:“笑玉哥哥!” 直到唐晓晓声音落了,刘笑玉似乎才回过神,这时曲傲天长剑已经触到刘笑玉前胸,眼见长剑就要贯胸而过,却听曲傲天“哎呦”一声,长剑突然脱手,径直向着风冠玉飞去。 刘笑玉与曲傲天争斗时,风冠玉在一旁看得目不转睛,两人一招一式都十分快,他都瞧得十分真切,连刘笑玉中箭后突发暗器他也看得真真切切,但曲傲天的长剑如何脱手他却没看明白,却见长剑竟朝着自己飞来,这一剑迅疾无比,过处风起,“啾啾”声响,不容风冠玉任何犹豫,也亏他在这间不容发的时刻能想到办法,只见他就地一滚,躲过了飞来的长剑,饶是如此,剑刃仍带到了他的一缕黑发,在空中轻轻飘落,长剑划过风冠玉,正中破庙木门之上,不抖不颤却“嗡嗡”作响。 这可吓坏了风冠玉,虽然强自忍着,浑身仍不住发抖,吭吭哧哧爬起来,看着木门没入三分之一的长剑,只感到心“砰砰”跳个不住,好一会儿才转过身,枯黑着脸望向曲傲天,吞吞吐吐言道:“曲……曲大哥,你这……你这是什么意思?” 曲傲天对风冠玉恍若不闻,转过身先是瞧瞧唐越、唐晓晓二人,而后环顾庙内四周,最后眼睛落在了那尊断臂神像上,慢慢向前迈了两步,那神像腹内突然传来“咕咕”声,“什么!难道是……”曲傲天“蹭”,头皮都麻了,不由地向后退了几步。 这声音虽然不大,庙内各人都听得十分真切,南归雁与风冠玉也不由自主地向前两步,围在了曲傲天身侧,只听南归雁呵呵笑道:“嘿!这东西是要活过来吗?” 此时离神像最近的是唐晓晓与唐越,听到声响后,唐越目光也移到了神像上,挺剑过胸,准备随时迎敌。唐晓晓却吓得往唐越身上靠了靠,唐越心神一荡,举起的剑落了下来,左臂揽着唐晓晓轻声安慰道:“有我在,别怕。”说着又向神像举起了长剑。 这时,神像“呼”的一声,突然离地而起,朝着曲傲天三人飞去。神像虽然破败,但重量却丝毫不减,少说也要六七百斤,这要是砸在人身上,不就成肉饼了,三人连忙四散跳跃躲避。南归雁身子肥大,这一跃却十分矫健,像一个弹性十足的肉球,人在半空,嘴里还喊着:“我的妈呀!他还真活了!” “轰”一声,神像跌落裂作几瓣,尘土四起。三怪围上去瞧着摔碎的神像,惊得说不出话来,突然风冠玉怪叫一声:“刘笑玉他们呢?”曲、南二人闻言回头,没了神像的庙堂显得敞亮许多,只是空空如也,哪里还有刘笑玉三人的身影……; 第三十四章 委曲求全 曲傲天发现刘笑玉心神已乱,趁机使出天魁剑中的剑出天魁,要一剑将刘笑玉刺死,突然手中长剑被打落,不但没有伤到刘笑玉,反倒险些刺中风冠玉。此时庙内神像突然冲曲傲天三人翻飞而来,三人跳跃躲避,立定心神后,却发现庙内的刘笑玉等人已经不见了。 当神像发出“咕咕”声时,不但三怪听到了声响,刘笑玉三人也听得十分真切。离神像最近的唐晓晓不由得往唐越身上靠了靠。此次她与唐越离开唐家堡,一路上唐越对她十分照顾,特别是路遇五毒三怪,唐越更是豁了性命照顾唐晓晓周全,不觉间,唐晓晓已将唐越看做她最坚实的依靠。此时神像出现异响,唐晓晓吓得汗毛根根竖起,周身毛孔大张,还好她有定力,才没有尖叫出来,却不由地向唐越那边靠去。 刘笑玉不信鬼神,见神像如此怪异,戒备心大起,也顾不上三怪窥测在旁,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神像上。神像突然飞起的一刻,刘笑玉恍惚间看到一身影,只听一个声音传入耳中:“抓我腰带!”刘笑玉本能地向那身影挥扇,不知如何纸扇竟脱手而出,双手被一把钢爪箍住一般,身子被一股强力带起,随那飞起神像而去,一晃竟出了山神庙。 初时,刘笑玉两眼不见物事,只感耳边生风。过了片刻,刘笑玉醒悟过来,原来自己正像一面旗帜在空中飞扬。刚出了庙门时,他的眼睛一时未曾适应,所以犹如盲瞎一样不见物事,此时他才发现两边的绿树正飞速倒退,因为速度太快,已分辨不出是什么树种,只是一片又一片的绿。 再过片刻,他又发现自己的双手是被一双手抓着,这人他正在山路中纵跳,两肋各夹一人,分别是唐越与唐晓晓,自己的身子竟被他带得飞了起来!刘笑玉想要挣脱,但那人的双手似是铁筑的一般,自己双手被他箍着,分毫都动不得,而且自己身在空中,毫无凭借之力,如何能挣得脱。 刘笑玉三人就这样被夹裹着,在山路上奔走了盏茶时分,那人才止步。刘笑玉双脚初一落地,甚感不适,直觉肠胃翻江倒海,若是旁人,此时定会狂吐不止,刘笑玉却强自忍着,忍着,再忍着。 “哈哈哈哈!想吐就吐出来嘛,忍着干什么,你这人这样拧,活着多累啊!” 刘笑玉双目一横,瞧向那人,见他竟是个胖老头,个头不高,白花花的头发与胡子稀稀落落,倒是一双好眉毛,银白如雪,弯弯垂下,面庞也十分红润,肌肤看上去弹指可破。若不是亲身经历,刘笑玉说什么也不会相信,就是这么一短粗老头,带着他们三人一路狂奔,他是如何夹住唐越与唐晓晓的呢? 想到此处,刘笑玉望向唐越与唐晓晓,见他二人都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刘笑玉心下着慌,蹲身查探他二人情况。 “那小子血流太多了,刚才我点了他的大穴,血早止了,我怕他乱动,又点了他的昏睡穴!” 刘笑玉也不理会那老头,俯身查看唐越的伤,心道:“你当我傻子嘛?这一路上你都抓着我的手,什么时候又点了他大穴,还点了昏睡穴……恩!怎么会……”刘笑玉一探之下,发现唐越周身大穴确实已被封,现下正浑浑而睡。即使如此,刘笑玉仍不言语,又去查看唐晓晓。 “这丫头嘛,应该是吓得昏过去了……你这小娃娃,别人救了你,你怎么连句话也不说,难道我讨厌吗?这么不想与我小老头说话?” 刘笑玉确定唐晓晓也无大碍后,这才起身,冲着瘦老头抱拳。刘笑玉在唐家堡受伤后,受到薛小凤等人的帮助,那时他心里就排斥,特别是薛大奎牵线他与薛青柠,薛小凤传内力心法与他,他都认定别人是心有所图,所以,他觉得天下没有白给的午餐,所谓的江湖告急,拔刀相助都是披好看的衣裳,谋划不堪勾当。只有那些对你使坏,千方百计害你的人,才是出自真心,一片赤忱。他却忘了,自己在神庙里刚刚出手相助唐越二人,也忘了前些时吕毅的细心照顾。刘笑玉的心封得太严,也封得太厚了! 瘦老头见刘笑玉虽然拱手抱拳,脸却是冷冷的,呵呵一笑:“小老头活这么大,没见过你这样的,救了你,看上去反倒是我欠了你的。哈哈!” 刘笑玉脸颊微热,也觉察到自己的不是,于是重新行礼,道:“前辈教训的是,刘笑玉拜谢大恩,不知……” “哎……打住!你现下想跟我说话了?小老头我还不想说了。” 刘笑玉愧道:“前辈……” “打住打住,你看,咱们已经在鹤山了,上面就是大寨,不远处有间小屋,你住那么久了,肯定识得路,我就不送了。” 刘笑玉顺着瘦老头指的方向望去,那确实是鹤山坪大寨,突然心中一惊,暗道:“哎呀!这老头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住过?难道说……”想到此处,刘笑玉冷汗直冒,正要转身询问,那老头竟然不见了! “难道真的是山神?不可能,不可能!” 天慢慢黑了下来,刘笑玉守在唐越二人身前,直等到唐晓晓醒来,将他们被一个怪老头救下的大致经过讲了后,才与唐晓晓一起搀着唐越慢慢向着山中小屋走去。小屋此时还亮着灯,远远望去,让人甚觉欣慰,刘笑玉还未打门,吕毅竟如先知一般开了门,惊喜道:“笑玉公子!果然是你,这是……” “不忙问,先扶进屋里。” 吕毅上前帮忙将唐越扶进屋里,他身上主要是剑伤,需要及时包扎,此时距唐越受伤已有一段时间,多处伤口都与衣服黏在一起,十分难处理,吕毅与刘笑玉又都未干过细活,难免有些毛手毛脚,还好此时的唐越仍在昏睡当中,因此二人也不用顾及唐越是不是感到疼痛。 在与曲傲天交手时,他有意要羞辱唐越,是以没有下杀招,但给唐越身上留下了太多剑伤,口子有长有短,有深有浅,看得人心惊胆战,一旁的唐笑笑早已泪流满面,小声哭道:“你们轻些,他疼!” 安顿好唐越后,刘笑玉望着屋内一切,有一种离开很久的错觉。其实他才离开半日,想不到竟发生这么多事,吕毅见他心事重重,也不便多问,刘笑玉却拉着吕毅出了房门。 “吕叔,这受伤的人是唐家堡六少之一唐越。” “我知道他是六少之一,只是不知道他是唐越,听说六少中唐越武功最高,飞刀绝技天下无敌,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刘笑玉叹了一口气,心道:“那有那么多天下无敌,以前真是太小看这江湖了。”只是这话有损唐越威名,不便言说,却道:“这都不忙说,我的意思是,唐越是唐家堡人,而你……” 吕毅恍然,摆手止住了刘笑玉的话:“笑玉公子,你不必说了,我心中明白。看到你身子大好,我此间事情已了,其他地方还有很多事等着我办,过会儿我就回鹤山坪大寨向薛寨主和薛二爷辞行,顺道便留在寨中过夜,明天一早我就走,到时就不再过来专门向你辞行。” 月余之前,吕毅还在遭六少追杀,而且曾被关在了唐家堡,现在唐越受伤,而且,唐晓晓也在这里,吕毅明白刘笑玉心中的顾虑,所以提出辞行。 刘笑玉望向吕毅,这个不是父亲却胜似父亲的人,再一次让他感动:“吕叔,真是难为你了。” 吕毅淡然一笑,道:“笑玉公子说什么话。只是你与唐家堡……” 这话说中了刘笑玉心中的另一个疑虑,刘笑玉在唐家堡中身受重伤,出来后养伤月余,期间唐家堡究竟如何处理唐凡身亡一事,刘笑玉半点也不知道,倘若认定是他刘笑玉所为,唐家堡行事,向来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唐晓晓自然不会为难他,那唐越呢? 刘笑玉虽说心有顾虑,但此时唐越伤势还不知如何,唐晓晓又是不会武功的弱女子,刘笑玉又如何放得下。 吕毅见刘笑玉脸现为难之色,说道:“我让你随我走,你肯定不愿,我也不再说这样的话,要是遇到为难处,鹤山坪大寨就在上面,薛寨主与薛二爷与我都是过命的交情,而且他们对你也甚是眷顾,你只要到寨子里去,自然会有人帮你。”言罢,吕毅便向刘笑玉辞行,上鹤山坪大寨去了。; 第三十五章 心醉神迷 刘笑玉将唐晓晓与受伤的唐越安置在了自己曾居住过的山中小屋,此时吕毅还未离去,因为之前吕毅遭唐门六少追杀,还曾从唐家堡牢中脱逃,为了方便起见,也为了不使刘笑玉为难,吕毅委曲求全,连夜离开了山中小屋。 吕毅离开后,刘笑玉便在吕毅常住的屋子睡下,唐晓晓却放心不下受伤的唐越,留在那里照料他。 在与曲傲天的交战中,唐越虽然身中多剑,但曲傲天有意卖弄自己的剑术,没有伤到他的要害,第二日唐越醒后,刘笑玉查看了他的伤势,见他虽然神情委顿,却无生命大碍,唐晓晓听刘笑玉如此说,终于松了一口长气,露出了笑容。 此次唐晓晓与刘笑玉相遇时,境遇非常危险,唐晓晓并未有多少心思在刘笑玉身上,后来唐越又一直昏睡,唐晓晓心悬不定,直到此时,唐晓晓的心才沉静下来,深情地望着刘笑玉:“笑玉哥哥……”话未出口,泪就怔怔而落。 刘笑玉也是直到此时才细细地打量她,见她玉颈红痕犹在,不禁想到那一晚在唐家堡内,她手握钢刀架在自己脖子上的情景,若不是她,那一夜,我可能就已经命丧唐家堡了。 唐晓晓见刘笑玉出神地望着自己的脖子,不由地面红过耳。刘笑玉也感到自己失礼,连忙别过头。片刻过后,才又问道:“你不是在唐家堡吗?怎么出来了?” 听刘笑玉如此问,唐晓晓的脸更红了,支支吾吾言道:“我……我……” 刘笑玉见她如此扭捏,心中已猜到大半,她那日见我重伤之下离了唐家堡,定是放心不下,因此出来寻我,但依师傅他老人家的脾气,应该不会放晓晓妹妹出来,难道她是偷偷跑出来的?既然是偷偷跑出来,怎么又与唐越在一起,就算她要拉着唐越一起,唐越对唐鼎师兄言听计从,他又如何会肯与她背着师傅与唐鼎师兄,一起偷出唐家堡呢? 见唐晓晓一个“我”字支支吾吾说了半天,刘笑玉笑道:“好了,好了,现下唐越伤还没好,等唐越伤好了,你再告诉我。” 听刘笑玉提起唐越,唐晓晓又怔怔流下泪来,哽咽道:“他……他……” 刘笑玉看得心中纳罕,他不知道他们两个这一路上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此时的唐晓晓心中究竟想些什么。 何止是刘笑玉不知她心中想什么,就是唐晓晓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流泪,只是一提到唐越,她心里就很难受,眼泪不自觉地就流下来了。 刘笑玉既不知道唐晓晓心事,也就无从安慰,但刘笑玉想他二人一路上定是千难万难,特别是遇到五毒教天、地、鬼三怪,当时一定十分惊心,唐越一定是为了维护她才受伤,如今她兴许是担心唐越的伤势。于是伸手将唐晓晓揽到自己怀里,拍着她的肩安慰道:“一切都过去了,刚我不是说了,唐越他没事,你这个样子,让他看到了,他心里一定难过,对他身子也不好。” 刘笑玉十三四岁便入唐家堡,拜唐化南为师,虽说是跟着唐鼎习武,与六少朝夕相对,但他性情偏冷,与六少的性格并不十分相凑,反倒与唐晓晓更说得来话,偏唐晓晓还喜欢找刘笑玉说话,那时唐晓晓还是个不满十岁的小女孩,刘笑玉从心底里把她当作自己的妹妹看。所以,将唐晓晓揽到怀里甚是自然。 但唐晓晓并不如此想,她心里从来都没有把刘笑玉当作自己的哥哥,而是把她当作自己的情郎,八九岁的丫头,正是要做梦的时候,这梦一做就是几年,偏偏这几年里,刘笑玉只是沉默少语,更不爱笑,如今他一下子这么温柔,还将她一下揽在怀里,唐晓晓不由得心神一动,激动得身子瑟瑟发抖。 刘笑玉还当说中唐晓晓心中的担忧,所以害怕得发起抖来,于是将她抱得更紧了。唐晓晓花季少女,正是春情荡漾的年岁,几时被一个男子这样搂抱过,闻着刘笑玉身上散发出来的男子气息,不由得心醉神迷,周身发烫,娇喘息息。 刘笑玉却道:“晓晓妹子,你是不是不舒服,身子怎么这么烫?”话刚出口,刘笑玉意识到是自己的举动不妥,他虽然年龄也不大,毕竟比唐晓晓还是大了一些,男女之事比唐晓晓知道的多些,他心里明白是自己勾起了唐晓晓情欲,心中不由得大骂自己,现下抱也不是,推也不是,这般一想,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这般一扭捏,唐晓晓也收回心神,觉察到自己刚才一时意乱情迷而失态,不由地又羞又喜,轻轻从刘笑玉怀中挣脱,心中又想,此时唐越伤得这样厉害,自己却与笑玉哥哥如此……思绪一触及到唐越,唐晓晓的心又难受起来,竟嚎嚎大哭起来。 刘笑玉一时手足无措,心道:“晓晓妹妹不会是过于劳累,以致心智混乱了。”于是说道:“晓晓妹妹,你不要再伤心了,这样哭,会哭坏身子的,你为了照顾唐越兄弟,昨夜一宿未睡,如今你也知道他没事了,还是先躺一躺,休息休息,唐越兄弟就先由我来照顾。” 自遇到三怪后,唐晓晓的心一直是悬着,如今放下了,才感觉到确实累,便慢慢止了哭声,到刘笑玉昨晚休息侧间休息去了。 刘笑玉与唐晓晓的这番谈话,不想却都被唐越看到了。唐越性格磊落,虽然他是无意撞见,即是撞见了,按说也会立时避过头走开,不会做偷看偷听的事,只是他心中太在意唐晓晓,特别是这一路上,他渐渐感到了唐晓晓对他的那种依赖,此时的他,更加想确定唐晓晓是什么心思。 唐越瞧着唐晓晓收泪止声回房,心中默默念道:“她喜欢的,毕竟还是他。” 在与曲傲天对决中,唐越身中数剑,而这山野间一时也凑不来什么好的草药,此时他有的伤口已慢慢愈合,麻痒无比,而有的伤口才刚刚止了血,疼痛无比,这两种感觉放在他一人身上,当真是难受得很,但这所有的一切,都不及他此时心中难受的万分之一。 因为山中小屋只是为猎人平时打猎临时休息而建,一个小屋加一个侧房,统共两间。自此,刘笑玉与唐晓晓两人便轮换照顾唐越,一来唐越伤并不十分重,二来山中多野物,刘笑玉每日打来的野味十分滋养,再加上他二人的细心照料,唐越的伤好得十分快。 这一日,刘笑玉又想起了唐家堡内还藏着一个神秘奸细,此时又来了一个五毒教,照这情形看,这个奸细与五毒教的关系非同寻常,此时的唐家堡看上去虽是风平浪静,实则是藏着大隐患,稍不慎,很可能会有覆灭之灾。更可恨的是,自他发现这个奸细之后,便发生了一系列事情,让他一直无法全身心投入到追查当中,还三番五次着了他的道。如今知道奸细的人只有他的一个人,势单力孤不说,唐家堡却也因此毫无防范,究竟会发生什么大变故,实难预料。 一想到这些,刘笑玉便无法睡下,于是轻推柴门,来到屋外的一处空地,举杯饮酒消愁。此时明月当空,山间清冷幽静,刘笑玉一身白衣,手捧玉杯,甚是孤寂,不由得抬头望月,轻声吟道:“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 只听“吱呀”一声,从屋内走出一人。; 第三十六章 万念俱灰 刘笑玉因担忧唐家堡而夜不能眠,起身出院月下独酌,清冷的月光照得刘笑玉心中一片孤寂,这时柴门“吱呀”一声,唐越从屋内也走了出来,两人也不说话,一起立在月下各自饮酒。 酒下一半,刘笑玉向唐越询问他二人如何离了唐家堡。原来,刘笑玉重伤下离开唐家堡那一夜,唐晓晓伤并不重,不多时就好了,心中牵念受伤的刘笑玉,而且,那时唐鼎已对刘笑玉发出了唐门追杀令,在江湖上,只要接到唐们追杀令,这人可以说已经死了,因为你躲不掉,即便人死了,唐家堡人也会把他从阎王哪里要回来,然后再杀死他。唐晓晓心中惦念刘笑玉,她知道唐化南与唐鼎都不同意她去寻找刘笑玉,便偷偷跑出来,要告诉他这个惊天大消息。 唐晓晓出走后,最先得知消息的是唐化南,他将唐越找来,吩咐他一定把唐晓晓找回来,唐越听完吩咐,正要前去寻唐晓晓,却又被唐化南叫了回来。唐化南背着手在房内踱步,走了两圈也不说一句话。 唐越心道:“果然有其父有其女,她这一招竟是得自老堡主的真传。”这当口上,唐越竟想起了那天唐晓晓到房内找他,也是这般背手踱步,不同的是,唐老爷子是独自沉吟,唐晓晓却是围着他踱步。 “晓晓的脾气也是有点倔,你这样去,未必能把她找回来。你觉得呢?” 唐越心中正回味那天唐晓晓的神情举动,唐化南突然说话,吓了一跳,赶忙收回心神:“小姐是有些脾气,她要是执意不回,唐越恐怕也拿她没有办法。” 唐化南道:“你是个聪明孩子,你倒是说说,用个什么法子好?” 唐越略想了想,道:“小姐她是放心不下刘公子,我想若是能见到刘公子,看到他平安无事,说不定便愿意回来了,外面毕竟不是小姐这样人久待的地方。” “嗯,言之有理,不过你还是少考虑了一点,鼎儿既然对笑玉发了追杀令,晓晓就算见了笑玉,也不能放心回来。” 唐越心下佩服,唐老爷子果然深谋远虑,于是言道:“老堡主的意思是,要么干脆不让小姐见到刘公子,要么就把小姐送到刘公子哪里?” 唐化南哈哈一笑:“我果然没看错,你真的是一个聪明孩子,比你师傅强得多。” 一闻此言,唐越吓了一跳,立时跪倒磕头。唐化南却道:“你不必谦虚,我话没有说错,他要是有你一半聪明,也不会对笑玉发追杀令,我心中也是放心不下,你这次就想办法把晓晓送到笑玉哪里,有晓晓在他身边我想会更好一点。” 唐越刚将唐晓晓他二人如何离开唐家堡事情讲完,刘笑玉就打断唐越,问道:“唐师兄发追杀令,那唐凡兄弟的死……” 唐越道:“六师弟的尸身,师傅与老爷都已查看过了,是中了……中了……” 刘笑玉从身上摸出一枚钢针,递给唐越:“是中了这样的钢针吗?” 在与三怪打斗时,最后他们被是一个怪老头救下,刘笑玉的折扇也被打落,他的扇子与普通折扇不同,扇子骨架都是精钢所铸,而且内有机关,是要专门打制,刘笑玉一时还未来得及打制,钢针只得随身带在身上。 刘笑玉见唐越也没看他递过去的钢针,只是低头不语,料定自己所言不虚,唐家堡是暗器世家,各式各样大小暗器数十种,但用钢针的只有他刘笑玉一个。刘笑玉凄然一笑:“既是如此,唐越兄弟为何不杀了我,为你的六师弟报仇呢?何况唐家堡现在已发了追杀令,杀了我难道不是你的责任吗?” 唐越正色以对,说道:“刘公子将我唐越看做什么人了,虽说唐家堡发了追杀令,但你也曾救我性命,唐家堡谁都可以杀你刘笑玉,唯独我唐越却不能。而且,我也觉得你并不是杀害六师弟的凶手。” 刘笑玉冷笑一声:“哦?这倒不是唐家堡人的风格,你不要因为我救过你,就念着我的好,干扰了你的判断吧?” “不是的,我有理由,绝对相信你不是凶手。那天晚上我便觉得六师弟死得蹊跷,后来师傅与老堡主验尸,找出了钢针,当时我也想是自己感觉错了,但是那天见你与风冠玉对决,我就断定你不是杀害六师弟的凶手,凶手而是另有其人!” 见唐越说得如此肯定,刘笑玉心下诧异,问道:“你凭什么断定?” 唐越道:“那天你也曾用钢针打了风冠玉,风冠玉却只受了皮外伤,但是从六师弟身上取出来的钢针,上面含有我们唐家堡的剧毒。” “什么?有毒?” “是的,是止红。” 止红是一种从树木中提炼出来的毒药,毒性极强,见血封喉,也就是我们现在说的见血封喉。那时候这种毒药还为唐门独有,到了明末清初,这种毒药的提炼方法才从唐家堡泄露出来,后来又从江湖流传到民间,特别是在云贵一带,十分盛行,很多猎人将这种毒药涂抹在箭头上,射杀凶猛的大猎物,见血封喉,从未遗漏。 唐越见刘笑玉不说话,心想他肯定是被这个消息震惊了,若是当时大家都冷静一下,细细查看六师弟的尸首,分说清楚,也就不会有这么大误会,刘公子不会受伤,师傅更不会发出追杀令,如今事情到了这步天地,该如何是好?心中这般想,嘴上却又安慰刘笑玉,言道:“可惜当时大家都不知道你的钢针无毒,若不是我亲眼见到你打了风冠玉一针,我也不会知道,回唐家堡后,我一定向师傅和老堡主说清楚,将追杀令收回来,到那时,刘公子就可以回唐家堡了。” 若是唐越这样一分说,唐门追杀令就收回来了,那也就不是唐门追杀令了。刘笑玉自然明白这一点,只是他心中另有所想,唐越的这番话他根本没有听到,心中反复念道:师傅他老人家还是疼爱我的,十分挂念我的安危,不然也不会让晓晓妹妹来。只是我扇中钢针向来无毒,旁人不知,难道他老人家也不知道吗?既然担心我,为何当时不与我分说清楚,那样唐师兄也不会向我发出追杀令了。 刘笑玉心中悲痛不已,顿觉万念俱灰,他不愿如此想,可又无法止住他的思绪,继续想到:这一次,他又将晓晓妹妹安排到我身边,到底是为了我的安全,还是特意让她来监视我?难道,唐家堡里的神秘黑衣人,竟是他! ; 第三十七章 高山流水 唐越告诉刘笑玉,因为唐凡之死,唐鼎已对刘笑玉发出了唐门追杀令,而且还告诉了他,唐凡是被带止红毒药的钢针所杀,而刘笑玉的钢针从来不喂毒药,而且,作为刘笑玉的师傅,唐家堡老堡主唐化南是知道这一点的,既然知道,却没有与唐鼎分说清楚,让刘笑玉心下起疑,不免想到他会不会就是那个的神秘黑衣人。 这个可怕的念头对他来说,无异于一个晴天霹雳,让他顿时心神错乱,无法冷静思考。 唐越却不知刘笑玉心中所想,以为他只是为这个不该出现的误会伤心,接着劝道:“刘公子,事已至此,徒自伤悲也是无用,我们还是想想如何来化解这段误会,我想师傅他也是通情达理之人,知道真相后,定会收回追杀令的。” 刘笑玉恍如无闻,但已不似初闻消息时那样心神错乱,唐家堡神秘黑衣人的目的是瓦解唐家堡,唐化南乃是唐家堡老堡主,是现任堡主唐鼎的父亲,他没有任何理由要这样做。刘笑玉本是聪颖之人,心思何等细密,这样简单的道理本来一想便通,只是他心神错乱,入了魔障,思绪才进了死胡同。 唐越见刘笑玉脸色转了几转,心中不免担忧,看来这事情对他来说打击太大,一时实在没办法接受,因此又要劝慰道:“刘公子……” “唐越兄弟,我心中明白,追杀令的事我们先且不要谈,当下还有一件事,比我刘笑玉的性命还要重要,如今我也不得不与你说了。” 唐越见刘笑玉说得郑重,知他心神已回,略一沉吟,说道:“刘公子指的可是那杀六师弟的真正凶手?” 刘笑玉心中赞道:“唐越果然聪明过人。”虽然心中叹服唐越的机智,只是他性格偏于阴冷,嘴上却夸不来,言道:“不错,这人既然用我的钢针杀了唐凡兄弟,我的钢针在唐家堡虽然不是什么秘密,但唐家堡以外的人,风冠玉还是第一个见识到的。” 刘笑玉轻轻一点,唐越心中已然明白,不由得脊背生寒:“你是说……” “不错!唐家堡里出了奸细!” 唐越点头言道:“原来如此,怪不得他们如此熟悉我的暗器手法。” 刘笑玉心中隐隐觉得不祥,惊道:“你说的可是五毒三怪?” “嗯!就是五毒三怪,那一日我与曲傲天交手,打出去的飞刀他都接得十分顺手,对我飞刀的技巧、方位、力道,似乎都十分知晓。我的飞刀说不上什么绝技,但除了唐家堡人,我自信外人很少有人能像他那样,接得那般得心应手。” 唐门奸细与五毒教勾结,刘笑玉与曲傲天交手时,他已想到了此节,还因此差点丢了性命,所以唐越略一点出,刘笑玉便猜中了。 唐家堡内自然没有什么隐秘绝学,但堡内森严,唐家堡功夫,特别是机关暗器,外人断不会知道,五毒三怪如何会对唐家堡的各种暗器如此熟悉?那只有一种可能,内鬼外通!唐家堡的奸细与五毒教若有牵连,唐家堡就更加危机了,要知道五毒教与唐家堡乃是几世的仇怨,虽然具体内情现在已很少有人知晓,但五毒教视唐家堡为仇敌,却是唐门众人周知的事情,在刘笑玉与唐门六少行走江湖时,唐鼎已再三叮嘱要防范五毒教。 想到此处,刘笑玉不由得向唐越又瞧了瞧,心道:“这个神秘的奸细隐藏得如此好,以往竟没有丝毫发现,一定是个非同一般的人,至少也要有唐越这般的机智,但从他言语行事上看,他是个侠义心肠的人,是做不来这样阴险狡诈的事。” 刘笑玉这般想,是将唐越看做自己战线上的人,他心思细致,对自己以外的人与都保持着一万分的警惕,外人往往难以取得他的信任,想那薛小凤一番医者苦心,都被他拒之心外,但他也从不是犹豫不决的人,一旦认定了,就会义无反顾,从不畏首畏尾。只听他对唐越言道:“唐越兄弟,你可知那日我与你们兄弟在破庙发生争执,为何一言不发就走了吗,后来却又出现在了唐家堡?” 唐越道:“刘公子是不是那个时候就已经发现,唐家堡里藏着一个奸细?” 刘笑玉道:“其实在唐家堡里,我已与他交过手了。”刘笑玉于是将他如何设法搭救吕毅,如何在唐家堡遭遇神秘黑衣人,以及唐武尸首遭戮,他被猜忌,随后见证唐凡身亡的经过一一与唐越说了。 唐越听完,默然不语,过了好一会儿,言道:“刘公子,此事十分要紧,眼见唐家堡将遭遇一场看不到的磨难,明日我们就一起回唐家堡,此事越往后拖,形势便越危机。” 见刘笑玉沉吟不语,唐越又说道:“刘公子难道心中还有什么顾虑?” “我所能知道的,已全告诉你了,现下的情况,倘若我与你回去,你觉得会怎样?唐家堡对我的追杀令还没有收回,我依旧是唐家堡追杀的对象,而那个神秘的黑衣人,行踪又十分诡秘,从你我已知的内容,都不能断定此人是谁,或者谁的嫌疑最大,在这样的情况下,我若是鲁莽回去,无异于羊入虎口,自寻死路,我刘笑玉命不值钱,也不是舍不得它,只是我这样做徒劳无益,太遂了那人的意了。” 听完刘笑玉这番细致入微的分析,唐越心中叹服万分,言道:“刘公子见识非凡,唐越心里惭愧。既然刘公子一时半刻还无法回唐家堡,我明日便启程赶回去,将这一切都禀明师傅……” “先不忙告诉唐师兄,此人能如此严密地潜伏在唐家堡里,见识与胆识都非常人所及,唐师兄若是知道后,定会有所行动,到那时势必会打草惊蛇,敌人在暗,我们在明,如今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你我还是暗中行事的好。” 刘笑玉此番话一半真一半假,真的是此事确实不宜打草惊蛇,假的是并不是怕唐鼎知道后有所行动,他深知唐鼎才智不在他与唐越之下,这打草惊蛇他肯定也能想到,只是他心中对唐鼎不放心,可以说,他最怀疑的就是唐鼎,虽然明面他是唐家堡堡主,但他对唐家堡现下状况十分不满,自从唐化南手中接过唐家堡后,便做出了一系列改变,经过几百年积淀的唐家堡,怎么能一下子就改了,所以在唐鼎的改革中,遭遇了大大小小的阻力,如果要将唐家堡进行彻底地改变,最便捷的方式,就是先将他毁了,然后一切从零开始。但唐鼎是唐越的师傅,刘笑玉的这些想法如何能与唐越说,他只能将这些都埋到自己心里。 唐越并非想不到这一处,只是因为唐鼎是他的师傅,他从心里尊敬他,所以不敢想,也不会去想,但刘笑玉那番话听来也十分有道理,便点头应答。过了片刻,唐越又说道:“刘公子,我明日一早就走了,只是心里有一事放心不下,我是想你能……”说着,侧头望着小屋。 刘笑玉会意,道:“晓晓妹妹,我想你还是与她一起回去,对她而言,唐家堡内还是更安全些。” 这样的决定,刘笑玉是经过了反复思量,那天他发现唐晓晓对她生了男女之情,而他只是将其当作妹妹,两个人若是长时间待在一起,难免痛苦,不如分开,她如今是小女孩心性,时间久了,那份情自然就淡了。而且唐越已经决定回唐家堡,刘笑玉自然不会干等着,倘若有什么行动,唐晓晓在身边十分不便。 唐越却道:“她是不会与我一起回去的,她这次出来就是为了寻你,而且当初老堡主也交代过,要将她送到你这里来,再者,五毒三怪如今身在何处,你我都不知晓,倘若路上遭遇,岂不是又将她陷入危难之中?我只要刘公子……你答应我一件事……” ; 第三十八章 酒壮色胆 刘笑玉与唐越一番长谈,顿感唐家堡形势紧迫,唐越立时便要动身回唐家堡,可又放心不下唐晓晓,一想到自己离去,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她,神情难免落寞,流露出男子那种特有的哀怨,那是苦求佳人不得的哀怨。他望着唐晓晓的小屋,对刘笑玉说道:“我要刘公子……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在我回唐家堡这期间,如果事情有变化,我自然会想法与你联系,只是你千万不可轻举妄动,你不为自己性命着想,也要……也要多为她想想。” 原来唐越料定自己回唐家堡后,刘笑玉也会暗中调查唐门奸细,但唐晓晓在他身边,若是有什么变故……一想到这些,唐越心中都莫名地害怕,因此才说出这番话来。 刘笑玉眼望唐越神情,忖道:“原来他已倾心于她!”于是拍了拍唐越的肩说道:“唐越兄弟,你只管放心回去,只要我刘笑玉在,一定照顾晓晓妹妹周全。” 他二人年龄相若,才智相当,又都是少年英侠,只是性情上略有不同,以前两人言语不多,如今二人同仇敌忾,彼此间心照不宣,大有英雄惜英雄之感,当下接着痛饮,直喝到东方苍白。 一想到要与唐晓晓分离,唐越心中难免泛起阵阵苦涩,但一想到唐家堡如今形势危急,就恨不能插翅飞回唐家堡,又为自己这般儿女情长而惭愧。看着东方红日初露,唐越向刘笑玉抱拳辞别:“刘公子,我这就回了,你且等我消息,千万不可轻易犯险。” 刘笑玉道:“你不与晓晓妹妹辞行了?” “事有轻重缓急,当下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刘公子代我讲一声吧。” 刘笑玉明知道他这番话言不由衷,仍拱手言道:“话我一定带到,唐越兄弟此行,一路多加小心,刘笑玉静候佳音。” “保重!”言罢,唐越转身,迈着大步向山下走去,刘笑玉直望到唐越身子隐没在晨起的山雾之中,才回身坐到檐下,轻轻地闭上眼。 此时的他毫无睡意,反而比平时还精神许多,这似乎是他有生以来喝酒最痛快的一次,也是谈话最痛快的一次,他与吕毅也有过这样的谈话经历,但在他眼里吕毅如慈父一般,而且吕毅不能时时处处都能想到他所想之处,唐越却不同,他们在高山遇流水的境界,古人常道,一生得一知己,足矣!恐怕说的就是此时刘笑玉心中的感慨。 太阳渐渐升起,山间薄雾散去,一切的一切青翠碧绿,正似刘笑玉心境一般。随着“吱呀”一声,身后传来唐晓晓清脆悦耳的说话声:“笑玉哥哥,这么早!刚才还怕吵醒你们,害得我步子都不敢迈,今天想吃什么?”说着抱了捆屋檐一侧的木柴。 “今天你少做一份吧。” “少做一份?你怎么不吃饭了?” “不是我,是唐越。” “他?他怎么了?” “他回唐家堡了。” “什么?”唐晓晓惊呼一声,手中木柴散落一地。 这一日唐晓晓一直心神不宁,简直度日如年,偏刘笑玉还沉浸在昨晚与唐越的彻夜长谈中,他似乎从未有过这般畅快,于外物也毫不在意,一直未注意到唐晓晓的反常。 晚饭时,唐晓晓烧了几味菜,两人围桌吃饭,谁都没有言语,菜下一半,刘笑玉突然皱眉言道:“今日的菜怎么有些咸?” “是吗?”唐晓晓夹了一口菜,嚼了一口立马吐了出来:“何止是有些咸,简直咸死人了!” 刘笑玉这才发现唐晓晓的脸色与平常相比,要差很多,平日里的唐晓晓欢笑颜颜,活泼可爱,怎么现下满面愁云,郁郁不欢,即使唐越受伤的那段时间,她也只是少有笑容,脸色何曾如此差过,于是放下碗筷,凝视唐晓晓。 唐晓晓见刘笑玉瞧着自己,不由得脸红过耳,在昏黄的灯光映衬下,如娇艳欲滴的玫瑰花,与刚才的唐晓晓简直是天上地下:“笑玉哥哥,你这么望我干什么?” “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哪里会不舒服,我好得很!” “那是你心里有什么事?说给我听听。” 唐晓晓幽幽答道:“我能有什么事?”这话说得很慢,是在回答刘笑玉,也是在反问自己,因为唐晓晓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只觉得心中一片虚空。 “你是因为离开唐家堡,不适应,心中不高兴?” “只要跟笑玉哥哥在一起,在不在唐家堡,我都一样高兴。”说着唐晓晓对刘笑玉报以微笑,见刘笑玉仍注视着自己,心神不由得一荡,脸蛋更加红晕了:“我们不说这些了,我再烧些下酒菜吧,我瞧你昨夜里喝了酒,还从没见你喝酒,等下你再喝一些,晚上这山上有些凉。” 刘笑玉望望窗外明月,自言自语说道:“酒是要两个人喝的,人多了,喝着无趣,一个人又太少,喝着无味,还是算了,我也吃饱了。” 唐晓晓听刘笑玉说一个人喝酒无味,心下暗自猜度:“他这是要我陪他喝吗?但我从不会喝酒,人都说酒后乱性,万一……”光是这般想想,唐晓晓便觉得双颊发烫,但抬头望望刘笑玉,见他正神情落寞地望着窗外,十分不愿拂了他意,心中狠狠咬了咬牙,对刘笑玉说道:“要不,我陪笑玉哥哥喝两杯?” 听唐晓晓如此说,刘笑玉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莫不是晓晓妹妹自个想喝酒了!也好,我们今日也来个不醉不归!” “笑玉哥哥还没喝就醉了,我们就住在这里,往哪里归啊?” 不等刘笑玉言语,唐晓晓便收拾了桌上碗筷,重又烧了几味菜,无非是些野兔、山鸡之类的山间野味,下酒倒也合口。两人重又围桌而坐,不再似之前各自想着心事,互相不言语,而是有说有笑,谈论儿时在唐家堡的旧事趣事。 唐晓晓性格开朗,毕竟是女孩,而刘笑玉虽说是男子,又是练武之人,却有三分书生气,因此二人喝得很斯文,不似江湖上侠客相逢,海碗瓷坛那般灌,但二人此时心无顾忌,话越说越多,酒下越快,不多会儿,唐晓晓便喝得小脸红扑扑,娇艳艳,眼睛也有些睁不开,醉眼迷离地瞧着刘笑玉:“笑玉哥哥,你说我长得好看吗?” 刘笑玉抬眼看了看唐晓晓,却见薛青柠坐眼前,娇态可掬,于是笑着答道:“好看,你最好看。” 果然酒壮色胆,刘笑玉虽然不常饮酒,酒量却不至于如此不济,只是现下他与唐晓晓饮酒,心无旁骛,再者他对薛青柠一见倾心,虽然之后因为自己的性格,他将这番心思压制到了心里,但情感这种事,并不是说你压制便压制了,就如今天来说,他才喝了几杯酒,看到娇艳似花的唐晓晓,眼中却是薛青柠。 只听唐晓晓接着说道:“那你平时怎么总不爱与我讲话,你是讨厌吗?” “我喜欢你还来不及,怎么会讨厌你,都是你自己说,既不让我恨你,也不要我喜欢,教我不知如何是好。” “我不信,你们都喜欢说好听的话哄我,我不信。” “我没哄你,那你说,要我怎样你才相信?” 唐晓晓眯着眼睛瞧着刘笑玉,想了半刻,笑着说道:“除非你来亲亲我,我才信你。” “好,你等着,我这就来了。” 刘笑玉起身走过去拉起唐晓晓,一手将她揽在怀里,唐晓晓也感到了刘笑玉呼出的焦灼与欲望之气,被熏得心神俱醉,轻轻闭上了双眼。 ; 第三十九章 万物为一 唐越将唐晓晓托付给刘笑玉后,便启程赶往唐家堡追查唐门奸细一事,唐晓晓因唐越的离去而心神无主,刘笑玉也因唐越的离去而百无聊赖,在这样的情况,两人同桌对饮,所谓酒壮色胆,不多会儿两人便都熏熏然有了醉意,刘笑玉更将眼前的唐晓晓看成了薛青柠,要起身吻她,唐晓晓也没反抗,靠在刘笑玉怀中轻轻地闭上了双眼。 刘笑玉揽着唐晓晓娇弱的身子,看到她轻轻闭了双眼,再把持不住,低头向着唐晓晓的嘴唇吻去。 “唐越……”突然,唐晓晓嘴中轻唤唐越的名字,这声音十分小,具体来说并不能称为唤,称作呢喃才更贴切,刘笑玉脑中却如霹雳从天劈来,瞬时冷汗簌簌而下,酒也醒了大半,再看怀中,却搂着唐晓晓,赶忙松开。 唐晓晓浑然不觉,嘴中仍不停呢喃道:“唐越,你为什么要走?你不喜欢我吗?”原来刘笑玉将唐晓晓看做薛青柠的同时,唐晓晓也把刘笑玉看做了唐越。 这天地下最简单的事,就是男女情爱,最复杂的事,也是男女情爱。若是一对男女遇见了,都是你情我愿,便也没有那么多情债孽缘,事实却往往不随人愿,剃头担子一边热的情况太多了,而且爱情这东西,看不到,摸不到,似乎虚幻得很,有时却让人感到刻苦铭心的实在,甚至于惊天地泣鬼神,所以人们才常常说:情感之事最强求不来。若爱情只是如此,那倒也不那么麻烦,偏偏因为它虚幻,如梦似烟,有时候不但让追求者摸不着头脑,而且连那故事里的主角,都分不清,自己究竟是爱,是恨,还是不爱不恨。正如此时的唐晓晓一般,她一直以为自己喜欢的是刘笑玉,但自从与唐越经历一番磨难后,不知不觉已爱上了唐越,只是她自己不知道而已,直到与刘笑玉一起喝醉了酒,她的心才真正袒露出来。 刘笑玉看着醉成一滩的唐晓晓,心中惭愧万分,早不知骂了自己千次万次,唐越刚刚将唐晓晓交付于他,千叮咛万嘱咐,他还做出这等事来,还好唐晓晓关键时候唤了一声唐越的名字,要不然,大错铸成,让他还如何面对唐越,如何面对唐晓晓,如何面对唐家堡,即便这所有一切都无所谓,他又能如何面对他自己。想到此处,刘笑玉又是冷汗直冒。 刘笑玉将唐晓晓扶到床上睡下,自己回侧房后,久久不能入睡,他早年跟随吕毅在扬州生活,虽是将军之子,却在躲难之中,因此活得十分谨慎,后来回四川,却又遭遇了父亲变节,即便进入唐家堡,也始终活在阴影之中,这样的人生经历,除了让他关上自己的心门外,他平时还十分警惕小心,没想到今天竟然如此大意,做出如此不堪事情,险些酿成大错。 刘笑玉躺在床上,将晚上发生的事情想了一遍又一遍,心中惭愧不已,懊悔不已,又庆幸不已,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才慢慢进入梦乡。 唐越临走那一夜,曾与刘笑玉彻夜长谈,刘笑玉一夜未眠,紧接着又与唐晓晓对饮,刘笑玉又是大半夜未睡,这一宿他直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才慢慢醒来,发现唐晓晓的房门依然紧闭,想是昨夜喝酒犹自未醒,发生那样尴尬的事,刘笑玉心中不自在,也就没有叫醒她。 谁知这一等就到了中午,唐晓晓房内仍一点动静没有,刘笑玉放心不下,在门外叫了两声,没有任何应答,轻轻一推,房门开了,里面竟然是空的,床上已铺叠整齐,桌上一张唐晓晓留下便笺,上面写道: 笑玉哥哥,我走了,我要回唐家堡找唐越。以前我以为心中只有笑玉哥哥你,觉得这一世只要与你厮守,便是我一生幸福。当我知道大哥向你发了追杀令,我真害怕得要死,我怕大哥他们找到你,就偷偷出来,当时就下决心与你远走高飞,即使这一生不再回唐家堡,不见爹爹,不见大哥,我都无怨,直到昨天晚上,我依旧是这样想。可我不知道,我的心竟然骗了我,也是在昨天晚上,我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我可以为你而死,以前是,以后还是,因为你始终在我心里,但是没有唐越,我宁愿不活。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我已知道我真正想法,我不想骗你,更不愿骗自己。你多保重! 妹:唐晓晓 看完信,刘笑玉心中一片茫然,终于轻叹一声,慢慢走出了小屋。 唐晓晓去追唐越,恐怕是再合适不过的结局,但这一路上是否会有凶险,唐晓晓毫无功夫,只是个弱女子,刘笑玉心中十分放心不下。 到底是任她去,还是追上去,刘笑玉一时踌躇不决,在山间信步而走,如今正是盛夏时节,放眼出去,漫山青翠,层层叠落,鹤山景物虽不及名胜大山,也别有一番滋味,这样幽静的地方,最能安抚凡尘中狂躁不安的心,而刘笑玉此时最需要的,就是这份宁静,这几个月来他经历了太多,直到此时他独自一人,看着这静谷幽林,觉得自己完全融于天地之间,似乎自己是天,自己是地,只有这时候,只有自己消融的时候,才能最真切感受到自己的存在,感受到自己便是这天地间一物。 突然,刘笑玉心中又想起了唐家堡,想起了唐师兄发出的追杀令,想起了唐门奸细,想起了五毒教,还想起了叛宋投蒙的父亲,止水般的心境立时起了涟漪,那水纹一层层荡开,越荡越大,到后来竟成了惊涛骇浪,连他的呼吸也慢慢加重,放眼天地,又觉得天下实无自己容身之地,只听一声悠长轻叹,刘笑玉一颗心都要碎了。 不一会儿,又是一声轻叹,绵长而悠远,刘笑玉狂乱的心又慢慢平复,变得柔和,突然感到嘴角咸涩,不知何时,他竟流下两道清泪。刘笑玉心中猛然一惊,转身大喝一声:“谁!” 原来这两声轻叹都不是发自刘笑玉,只是这两声轻叹太过切合刘笑玉心境,竟让他毫无发觉,而且还引得他流泪。像他如此倔强的人,怎么能轻易落泪,当他心境平复后,立时感到有人窥测在旁。 只见一个瘦老头跳出来,笑嘻嘻说道:“是小老头我!呵呵,你这又是怎么了,这么大人了,还偷偷在这儿抹眼泪,丢不丢人呐?” 刘笑玉朝那老头望了望,原来是破庙出手救他的人,于是冷冷回道:“是你?” “不错,是小老头我!” 刘笑玉不愿与他多做纠缠,转身便要离去,那老头围着刘笑玉蹦蹦跳跳:“哎,你这人真是奇怪,怎么见到我小老头,不说话就要走?” “我不愿与小人说话!” 小老头愣了一下,拉住刘笑玉的胳膊,嘻嘻一笑:“你是说我吗?” “难道这里还有第二人?” “你这人怎么这么没良心,我救了你,你不感谢我就算了,怎么反倒说我是小人?” “你总是鬼鬼祟祟,跟在我左右,做事一点都不光明,还说不是小人。” 老头摸摸下巴,手抚稀落的长须,自言自语说道:“嗯,你这么一说,好像是这么回事。可也不对啊?” 刘笑玉见老头疯疯癫癫,童心忽起,笑着问道:“哦?怎么就不对了?” “我不鬼鬼祟祟的,你早不知道死了几回了。” 刘笑玉心中一惊,暗自忖道:“照他这么说,他不止在山神庙里救了我,难道唐家堡那晚也是他,他就是南宋川蜀义军首领易先生?” 这般想着,刘笑玉又上下打量那小老头,见他一张脸笑得像朵怒放的菊花,正嘻嘻地瞧着自己。 ; 第四十章 无可奈何 唐晓晓终于明白心中所爱,因此与刘笑玉留了信笺便追唐越而去,看到唐晓晓离去,刘笑玉心中茫然,不知让唐晓晓这样离去是好,还是追上并拦下她好。[燃^文^书库][.[774][buy].]如此踟蹰不决,在山间小路上信步而走,又遭遇了山神庙里的怪老头。刘笑玉心事重重,不想与这疯癫老头纠缠,老头却紧追他不放,还说自己不止救过他一次。在刘笑玉记忆中,自己曾两次被神秘人物搭救,一次是山神面遭遇五毒三怪,另外一次就是唐家堡夜战同门。难道两次都是眼前这个老头所为,他与义军首领易先生竟是一个人? 刘笑玉心中有大难题,归根结底都落在那个唐门奸细身上,在已知的所有线索中,易先生是最关键的地方,倘若能在易先生哪里寻到突破口,很可能就能找出隐藏在唐家堡里的奸细。而且,那易先生曾舍身相救,百里奔袭将他送到鹤山坪大寨,这份恩情,不管刘笑玉心中有几万分的不愿意,他都不得不认。所以,刘笑玉抱拳与老头重新见礼:“前辈,刘笑玉年轻不识好歹,多有不敬,还望恕罪!” 瘦老头打个激灵,浑身上下抖得筛糠一般:“哎呀!你千万别这个模样说话,一点也不自在,我听得浑身掉鸡皮疙瘩。” 刘笑玉暗自忖道:“这位前辈想是常年住在深山大林之中,过惯了闲云野鹤的日子,于江湖中的规规矩矩都不适应,我还是自然一些的好。”于是又向老头问道:“前辈几次出手搭救,刘笑玉无礼之极,还不知前辈高姓大名。” 老头嘻嘻一笑:“问名字就问名字,还高姓大名,整得文绉绉,要是说话都像你这样,念诗一样,那还不累死。” 闻言,刘笑玉一愣,心道:“这老头也太不拘礼节,看来你越尊敬他,反而越不好了。”随即跟着老头也是哈哈一笑:“你这老头有意思,我问你一句,那是看着你年纪大了,你爱答答,不爱答不答,我还懒得听,你不说我这就要走了,刘笑玉身有要事,没空跟你小老头玩。” 听刘笑玉这样讲话,老头乐得手足舞蹈:“哈哈,孺子可教也,孺子可教也!” 刘笑玉却也不再理他,当真迈了步子要走。他这是要以退为进,那老头果然忍不住,又跳到刘笑玉身前:“小娃娃真的要走啊?” 刘笑玉仍不理他,迈着步子直往前走,老头也没拦他,始终在刘笑玉前面蹦蹦跳跳:“你这娃娃什么都好,小老头我很喜欢,就是脾气倔了点,小老头活了一大把年纪了,生平最见不得倔脾气人。” 老头蹦两步,回头看看刘笑玉,刘笑玉却当不见,只顾走自己的路,老头又接着说道:“你说人一辈子就那么几十年,为什么不痛痛快快地活,偏要给自己找一些不自在,难道不遭些罪,这日子就过不下去了吗?” “特别是你们这些所谓的江湖中人,整日里背刀提剑,不是恩就是怨的,打打杀杀,没完没了,到最后什么玩意,无非名利二字,连这一点都看不透,还敢妄称什么大侠义士,啊我呸!最可恨的就是这些大侠义士,江湖啊,就是让这些人给搅乱的!” “还有你们那个唐家堡,既然要做什么世外桃源,还说什么恩怨分明,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完全就是穿着衣服的**嘛!既然要当鸡了,还立牌坊干什么?” 这一路上刘笑玉始终对老头视而不见,但他提到了唐家堡,而且如此不敬,刘笑玉如何能忍,当即扯过老头的衣领:“你放屁!再如此胡说八道,我也顾不得你是年老还是年少,也不管你救我多少次,我也要不客气了!” 老头呵呵一笑:“你会说话啊?我还当你哑巴了呢。” “哼!”刘笑玉用力将老头摔了出去,老头顺势一个筋斗,稳稳落下:“小娃娃脾气还挺大,脾气大有什么用,你也不想想,别只看我头发胡子没几根,你打得过我吗?还说什么不客气了,口气倒是不小,哈哈!” 刘笑玉如何不知自己不是老头的对手,光那天山神庙中双手推开神像,双臂夹了唐越与唐晓晓,还顺带拉着他在山路蹿跃,刘笑玉心里就明白得很,这老头功夫深不可测,远在三怪之上,自己无论如何也不是他的对手。但他那里知道,人生在世有很多不得已之处,有可为而不可为之,又有不可为而为之,他见老头嘻嘻哈哈,完全是游戏人间,没一点正经,心中不知怎么回事,憋得难受,暗自忖道:“与他这样人能计较个什么劲?”于是“哼”了一声,说道:“都像你这老头,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做缩头乌龟,那江湖倒真太平多了!” “对嘛!打不过你还打什么?”老头也不管刘笑玉什么样表情,又开始嘀嘀呱呱自个说个不停,有七八句了,又勾过头问刘笑玉:“小娃娃,你说对不对?” 遇到这样的泼皮无赖,特别是这样上了年纪的老无赖,当真让人哭笑不得,又十分地无可奈何,刘笑玉真想自己是个聋子,若自己真是个聋子了,看老头这样蹦蹦跳跳耍猴一样,倒也十分有趣。 当老头第五次勾过头问刘笑玉:“小娃娃,你说对不对?”刘笑玉终还是忍不住,说道:“你一句一个江湖,难道不知道人生在世,都是要有名字的吗?我叫刘笑玉,不叫小娃娃!” “哎呀!你们这些人就是麻烦,小娃娃,刘笑玉,阿猫阿狗,都不一样嘛,这么固执干什么?” 刘笑玉本是以进为退,没想到自己竟跟着老头绕圈子,他心中始终惦记着唐家堡安危,老头的身份对他来说至关重要,于是接着老头的话接着问道:“听你的意思,你好像没有自己的名字?” “那当然了,就算是有,也只能叫无名,有名不就没意思了,小娃娃,你说对不对?” 刘笑玉心中诧异,难道他与那人并不是同一人?于是问道:“你不姓易吗?” “易?这姓倒也有趣,那你就叫我易老头,或者叫我易无名,或者叫我老头,你要是高兴,叫我阿猫阿狗我也答应的。” “刚才你说,若不是你鬼鬼祟祟跟着我,我早不知道死多少回了,除了山神庙那一次,你何时又曾救过我?” “啊!说起来那一次啊,可比山神庙凶险多了,我要再晚出来一下下,你就被吕毅那傻子给活埋了!”易老头说完,略一沉思,“哦——”的一声拉得十分夸张:“吕毅打我不过,怕丢人,心里不好意思,竟然连提都没提,小气!这世上又有几个人能打得过我,输给我又有什么丢人的?” 这老头正是那天将吕毅气得差点头撞巨石自尽的人,后来薛小凤突然出现,老头见救刘笑玉之人来了,说了句“这里已用不上我小老头了”,便消失不见。这件事对吕毅来说,算得上是奇耻大辱,他虽然对易老头的身份充满了疑惑,却也没向薛小凤问起,更没与刘笑玉说起。 这件事的前前后后,刘笑玉一无所知,但他是何等聪明,见易老头说话行事颠三倒四,却并非说谎之人,这样前后一想,便已想出了大概,心中暗道:“易先生是南宋川蜀义军,断不会与吕叔打起来,这老头既然与吕叔动过手,看来他与易先生并不是一个人。唉!” 线索的中断让刘笑玉心中怅然,也不再理会易老头,迈开步子向山下走去。易老头却跳上去拦住了刘笑玉去路:“这不是你住的小屋吗?怎么?不住了?” “刚才我不是说了,刘笑玉身有要事,这就要去办事情了!” “你也不问问我小老头,让不让你走?” “怎么?” 易老头哈哈一笑,道:“不错,要想走,先过了我小老头!” ; 第四十一章 山外有人 刘笑玉以为易老头与易先生是同一人,追查唐门奸细一事便着落在此人身上,没想到自己却想错了,两人并非一人。[燃^文^书库][.[774][buy].]此时,刘笑玉又想到了只身追唐越而去的唐晓晓,如今五毒三怪身在何处还不知道,唐晓晓独自一人,这一路上万一有个什么意外,刘笑玉无法向唐家堡交代,更无法与唐越交代。因此想尽快摆脱难缠的易老头,暗中保护唐晓晓回唐家堡。易老头却拦下刘笑玉去路,言道:“要想走,先过了我小老头!” 刘笑玉看着嘻嘻哈哈的易老头,无奈而道:“你这老头怎么如此奇怪,我与你无冤无仇,你怎么如此与我纠缠?” 易老头道:“这话你可又说错了,不是我纠缠你不放,而是你纠缠着我不放。” 刘笑玉生平何时遇过这样不讲理的老头,不由得眼望苍天,仰天而叹。 “哎呀!你叹什么气?遇到我是你修了几世的福,你们江湖人不是讲什么缘分嘛,我们这就是缘分,五百次的回头才换来今生的回眸一笑,你看我小老头冲你笑多少次了。” 鬼鬼祟祟跟着我,却说什么我纠缠他不放,如今还说遇到他,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天下间怎么能有如此不要脸面的人,难道老天还嫌我刘笑玉遭遇的事情不够悲吗?刘笑玉此时的心境当真让人难以描摹,只见他无奈地摇摇头,有气无力地说道:“荒谬,真是荒天下之大谬!” 易老头呵呵一笑,道:“看来你是一点不信,那你听我跟你讲啊,之前呢,我在那小屋住得舒舒服服,虽然我这人随便吧,走到哪儿,哪儿便是屋,但有个遮天的窝,毕竟比山洞舒服些,偏偏那天你来了,霸占了我的屋,我看你伤的重,想着赶紧治好你,那个傻子吕毅,不分青红皂白就跟我打起来,把我好心当了驴肝肺,这也无所谓,不就一个屋嘛,天底下多了去了,我让你一个也算不得什么,后来我就下了山,重新找了个山神庙,嘿!你猜怎么着?” “我又追了去?还在你的山神庙里跟五毒三怪打架?” “对极了!你说是不是你缠着我?” 易老头这番话当真匪夷所思,天底下哪有这样凑巧的事,但刘笑玉心中还是信了大半,语气也柔和许多:“那倒是我的不是了?” 易老头连忙摆手:“什么是与不是,咱们俩都这么大的缘分了,再说这样的话多见外啊,我不是把你的扇子弄丢了,那,小老头我亲自做了一把赔还给你。”说着从怀中摸出一把折扇递给刘笑玉。 刘笑玉接过折扇掂量了下,原来是把普通的竹篾折扇,当下苦笑,抱拳向易老头说道:“以往多有不是,刘笑玉这里向前辈谢罪,顺便谢前辈赠扇之恩。但我身有要事,实在耽误不得,只能向前辈辞行了。” 这番话刘笑玉说得十分无奈,却也十分诚恳,而且他越想到唐晓晓孤身一人,心中越放心不下,想尽快追上去,将她暗中送回唐家堡。 “哎呀!我刚才不是说了,不行就是不行,你现在还走不得?” “为什么?” “你不就是放心不下那个丫头,怕她再遇上什么三怪五怪的,但你这样的身手,就是追上去,不还是白饶?我就奇怪了,薛二不是有那个气功吗?你怎么还这样不济?” “他有那是他的事,与我刘笑玉有何想干?” “呵!够倔!不但倔,还傻,你管谁的,只要能用不就得了,你要是学了薛二哪一手,别说是那个疤瘌脸,就是再加上那个胖子和竹竿,也够打发他们的了。” 刘笑玉曾与曲傲天三人交手,莫说是天魁剑,就是风冠玉的一支青竿,他都赢得十分侥幸,即便他学了薛小凤的修生养气之术,内力大增,至多也是胜了风冠玉,就算再厉害,能胜得了南归雁或曲傲天,又怎么能胜得过他三人。于是,莞尔一笑也不接易老头的话头。 “嘿!你这小娃娃,还不相信我小老头了?” 刘笑玉抱拳拱手:“刘笑玉不敢,只是……” 易老头一把夺过刘笑玉手中折扇,大手一挥:“别说了,拿来?” “什么?” “你的暗器啊,小老头我今天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前辈,我的针是要用专门的扇子才射得出,若是我原来那把……” “少废话,拿来!” 刘笑玉从身上摸出两枚钢针递给易老头,易老头却道:“太少了,你拿十二枚来。” 刘笑玉只得从身上又取出十枚钢针递给易老头,原来这折扇扇骨也与他原来纯钢打制的扇骨一般,骨内中空,只是少了发射钢针的机关。 刘笑玉见易老头将钢针一一放进了扇骨中,心中暗自思量:“这老头是不是捡了我的折扇,依葫芦画瓢做了一把,却不知道我的扇子里有机关,还道我的暗器是借着臂力甩出去的,那样的话,他可要丢大人了,我看他如何收场!” 易老头装好钢针,道:“小娃娃别眨眼,看好了,我很快的!”说着轻轻抬起,弯腰闭一只眼,瞄着不远处的一棵大树:“瞧见那棵树了吗?” 易老头弯腰闭眼,活脱脱一个初玩弹弓的男孩,刘笑玉心道:“唉!果然是他想错了,也太拿我的扇子当儿戏了。”刘笑玉心中还未嘀咕完,易老头身影一晃,折扇顺势一摆,只听“嗖!”的一声! 刘笑玉心中一惊,失声道:“你怎么……” 刘笑玉话刚出口,易老头又是身形一顿,石猴出世般腾空而起,虽说只是原地而起,易老头这一跃也有丈余高,这身轻功又与风冠玉的不同,风冠玉用的是巧劲,因此轻灵飘逸,易老头的可是实实在在,刘笑玉自然知道,心中肃然,紧接着听到迅疾无比的“嗖嗖”声,明明只见折扇摆了一次,怎么会有前后间隔的两声? 此时的刘笑玉心中充满了问号,却来不及有任何思索,因为问号的背后是一串感叹号,只见易老头还未落地,双脚交叉一打,竟借势来了个后空翻,又听到迅捷无比的“嗖嗖嗖”声。这一摆竟出现了三声! 空中的易老头终于落了下来,却将折扇又抛入空中,折扇在空中翻了几翻,待落到易老头胸前那般高,只见他大袖一摆,兜住折扇,刘笑玉还未看真切,却听到“嗖!嗖!嗖!嗖!嗖!嗖!”似烟花齐放,像刘笑玉那般稳重的人,此时也惊得目瞪口呆,双眼一眨,折扇不知什么时候已回到自己手中,他却没有觉察到一丝一毫,不由得“啊!”地大叫一声,打开折扇上下前后翻看。 “别看了,除了那几个窟窿洞,与平常扇子是一样的。” “一样的?”刘笑玉越来越惊,心中反复念叨:“一样的?一样的?一样的!” 易老头见刘笑玉痴痴望着折扇,额头沁出汗粒,呵呵一笑:“别光看扇子,你也看看那些针去。” 刘笑玉恍若梦中醒来,脚尖点地,一步跃到易老头刚才瞄准的大树,只见上面并排一列钢针,错落有致地钉在大树上,刘笑玉心中又是一惊:“这!这!这!难道钢针射出来的力道还不一样,要不然怎么会如此错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唐家堡算得上是暗器世家,而此时的刘笑玉,又是唐家堡除了老堡主与少堡主以外的第三大高手,他的才智本就非常人所及,加上平时又比旁人勤奋,此时不但深得唐家堡功夫精髓,在暗器功夫上犹还胜唐鼎半分,对各种暗器的手法、技巧不敢说十分熟悉,也算知道个大概,像桃花岛黄药师的弹指神通与绝情谷裘千尺的枣核钉,在暗器上已属神妙鬼奇,可似易老头这样发暗器的,莫要说见过,当真闻所未闻。 这究竟是怎样一个老头?; 第四十二章 桀骜不驯 易老头用没有机关的折扇连发十二枚钢针,错落有致地钉入大树之中,唐门被江湖誉为暗器世家,刘笑玉又是唐家堡顶尖高手,饶是如此,也看不出易老头是用的什么手法发射暗器,当下惊恐地望着这个如鬼似神的老头,像他那般斯文的人,嘴巴也张得放下拳头。[燃^文^书库][.[774][buy].] 易老头呵呵一笑:“怎么样,小娃娃,这功夫还不赖吧?” 此时的刘笑玉终于意识到,自己是遇到了百年不遇的绝世高手,虽然之前他已料到易老头不简单,却未曾想到,他竟如此厉害,当真是高深莫测,于是抱拳深深一揖:“前辈,刘笑玉见识浅薄,有眼不识真佛。” 易老头手摆得拨浪鼓一般:“这是什么真佛,想不到你也会拍马溜须,倒大大出我意外。” “前辈为何如此说,刘笑玉全是一片至诚之言。” 易老头哈哈一笑:“你是欺负我小老头深居荒山,对江湖孤陋寡闻,谁不知你们唐家堡是暗器世家,所谓花雨漫天惊飞鸿,那把暴雨梨花针可是二十七枚啊,这可是绝世唐门的看家本领,我没说错吧?可不要说你没有见过。” 暴雨梨花针确实是唐门暗器第一,世人均道此暗器“出必见血”,被誉为暗器之王,江湖中却少有人真正见识过它。只听刘笑玉说道:“话是没错,这暴雨梨花针我也见过,可那是用专门打制的机关发射的,所以……” “怎么是机关?先不管那些了,小娃娃,我小老头不让你走,是有事情与你商量的。” 易老头脾气古怪,功夫又那样高,若是被他纠缠住了,再想脱身就难了,刘笑玉心中思量:“这一下又耽误不少时候,如今晓晓妹妹一定去得又远了,我还是尽快脱身的好,再迟些怕追她不上了。”于是向易老头说道:“前辈……” “别叫,听着别扭!你叫我易老头,或者叫我无名老儿,再叫前辈,我就当你是叫阿猫阿狗,反正我是不会答应。” “易前辈……” “你这……刚我还夸你小娃娃聪明,怎么……唉!”易老头一脸不悦,悻悻别过身去。 刘笑玉心中叫苦,只得又走到他身前,说道:“易老头,刘笑玉心中实在惦记晓晓妹妹安危,当真不能陪你了,若有机会,刘笑玉再与前辈……再与易老头说话聊天。” “去了也是一个死,有什么用?” 易老头疯疯癫癫,这话却说得对得不能再对,他之所以放心不下唐晓晓,是怕这一路上会遭遇五毒三怪,甚至还有神药沈心蓝,倘若五毒教天地鬼神四使齐聚,便是再多出来三个刘笑玉,也是无济于事。易老头功夫那么好,他本是有邀请易老头帮忙的心,一来他性格倔强,二来唐家堡行事独来独往,从不欠无缘无故的情,因此,什么江湖救急之类的话,他始终说不出口。 易老头见刘笑玉脸色忽明忽暗,嘴巴欲言又止,心中像是塞了石头,不禁乐得呵呵笑:“你这小娃娃是不是想请我帮忙,可又不愿说出口?人这一辈子本是好好的,到你那里了,做起来总要比别人累许多,想说就说,想做就做,怎么没一点江湖人性情,还好意思说什么江湖中人。” 让易老头这么一激,刘笑玉顿觉羞愧,当即言道:“你功夫既然这么好,就随我一起去找晓晓妹妹!” “不去!” “你……那你……”刘笑玉见易老头菊花般的笑脸,气得肺要都要炸了,既然不去帮忙,还说那些话,引着我出言相求,当真可恶得很!可他对易老头又实在无可奈何,大袖一摆,迈开步子要追唐晓晓而去。 易老头一个空翻拦住了刘笑玉去路:“你这娃娃记性怎么这么差,我不是说了,要想走,先过了我小老头!” “易老头!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这般与我作对,若不是看在你救我的份上,我早对你不客气了!”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来来来,我看看你怎么对我不客气!” 刘笑玉那样有涵养的一个人,如今也被易老头气得暴跳如雷,折扇一摆,就向易老头扑了过去。他深知自己挡不了易老头的三招两式,可易老头这般激他,他如何能咽得下那口气,既是如此,也只有拼命了。 易老头看着刘笑玉扇子挥来,双手背在后来,猴子一般来了个一后空翻,样子十分滑稽,却十分凑效,那易老头翻起的双脚刚好踢到刘笑玉手腕,折扇应声而飞,刘笑玉只觉得一股强力从手腕处传至胸前,刚想用唐门步法化解这来势汹汹的力道,已然来不及了,竟被易老头踢得向后摔去,像个七八岁男孩一般,一屁股蹲在了地上。 刘笑玉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起来,他原想老头那一脚力道那般凶,自己的手腕早被他踢折,起身时才发现手腕无碍,于是又扑了上去,这次是以掌为刀,带着凌厉掌风,向易老头身上招呼。 易老头哈哈一笑,也不看刘笑玉手掌挥向何处,双手轻轻一抬,刘笑玉便静止不动,原来刘笑玉的双掌已分别被易老头双指夹住,不管刘笑玉如何用力挣脱,都似在真空中挣扎一般,毫无着力处,像是被点了穴道定住了一般。 易老头瞧着刘笑玉的圆睁凤眼,似要喷出火来,竟凑过去喷了一口气,刘笑玉眼睛被吹得难受,眨个不停,易老头乐得哈哈大笑,双手一扬,刘笑玉身子腾空而起,一个二百七十度后空翻,直摔出去。 这次刘笑玉是蛤蟆一般地趴在了哪里,没办法鲤鱼打挺,只好爬起来,双足一顿,与刚才被摔出去一般,腾空而起,一脚踢向易老头的脑袋。 “还来?小娃娃当真倔得很,小老头我最喜欢整治你这样的倔脾气!”刘笑玉飞脚刚到易老头面前,易老头右手一抬,正抓住刘笑玉的足踝,顺势往回一兜,刘笑玉从空中落下,右脚却仍牢牢被易老头抓住。只听易老头嘻嘻笑道:“怎么样?还打吗?” 刘笑玉也不答话,左脚一顿,右脚借着易老头手托之力,再次飞身而起,左脚向着易老头前胸飞踢,易老头侧身让过,一手抓着刘笑玉脚踝往前轻轻一送,刘笑玉便平飞出去,又是一屁股蹲在了地上。 刘笑玉再次翻身而起,大喝一声,又向易老头扑了过去…… 如此这般,刘笑玉也不知被易老头摔出去了几次,期间易老头还热嘲冷讽说个不住,什么“屁股摔作八瓣了”、“再来一个狗吃屎吧”,刘笑玉只是不答话,爬起来就向易老头扑过去,两人直打到太阳西下,奇怪的是,刘笑玉被这般摔了无数次,却不曾受任何伤,倒是体力渐渐不支,再看那易老头,仍是嘻嘻哈哈,精神饱满,与初时没有任何分别。 终于,刘笑玉累得再爬不起来,便用眼睛瞪着易老头,他这是在用眼睛与易老头争一口气。易老头也不瞧他,在刘笑玉左近找了地方坐下,对刘笑玉笑道:“难怪你会被气死,真是活该啊,你这样的人不气死,这世上便没有气死的人了!” 刘笑玉喘着粗气,他此时连喘息都觉着累,身上实在没任何气力了,却仍是运功缓出一口气来:“哼!”一个字竟让刘笑玉觉得用了他一生的气力,话一出口,命就好似去了大半,连喘几口大气才慢慢缓过来。 易老头瞧了瞧刘笑玉的样子,呵呵一笑,不再理他。 过了盏茶时分,又听刘笑玉说道:“我气死那是我的事,用不着你来操心!”原来刘笑玉竟在暗自运气,只是太累了,积攒了好半天,才有足够的气力说出这几个字来,只听这几个字铿锵圆润,落地砸坑,全不像一个气力用尽之人说的话。 易老头也是一惊,转过头再瞧刘笑玉时,见他已累得满头大汗,与刚才说话的声势简直判若两人,让他心中也颇有不忍,笑道:“怎么能说无关呢?你要是气死了,我哪里再找像你这般好的徒弟!” ; 第四十三章 相忘江湖 疯癫易老头遭遇桀骜刘笑玉,两人相持不下,直斗到太阳西落,刘笑玉气力用尽,易老头仍在一旁不依不饶,每句话都是一把刀子,扎向刘笑玉倔强的心,刘笑玉精疲力竭,再抬不起手,也抬不起脚与易老头斗气,便用眼睛,用嘴巴与易老头斗,让易老头心中也甚是不忍,说出了苦留刘笑玉的真正用意——收徒。[燃^文^书库][.[774][buy].] 这半日里与易老头相处,刘笑玉已知道他是个世外之人,脾气古怪,行事疯癫,往往发一些惊世骇俗的论断,但对刘笑玉而言,那所有的惊世之论,都不抵易老头这句话给他带来的震撼!缓了好半天气,才悠悠说道:“你这老头,既是要收我为徒,还这样折磨于我,且不说之前我是怎样的心,如今怎么还肯做你的徒弟!” 易老头正色道“小老头我是对你好,你一点都不知道,你们这些人都奇怪得很,之前是那个吕毅,把我好心当驴肝肺,现在又是你,我算是明白了,你们没一个是正常人!” 若有气力,刘笑玉一定要一头撞死在这里,他不是像吕毅那样的“士可杀不可辱”,而是实在无法忍受易老头的话语,自己疯疯癫癫,做起事来古古怪怪,还说什么别人都不正常,刘笑玉此时的心境,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无语!除此二字,再找不来合适的字眼来描摹他无奈的心境。 易老头见刘笑玉沉默不语,还道他是认同了自己的话,一张脸又笑得菊花一般:“我呢,大人大量,肚子里装得下山山河河,自然不会与你们这般人计较,你如今不正常,也不要紧,等我收了你为徒弟,自然会把你教成正常人的。” 刘笑玉心中苦不堪言:“若真把我教成他那样的人,成了一个古怪的刘老头,我还是死了的好。”于是向易老头说道:“易老头,我现下没气力了,你帮我个忙。” “我们都是师徒了,那关系又进了一层,你说,帮你做什么?”说着易老头把身子往刘笑玉身边挪了挪,显得极是亲热。 刘笑玉一字一顿说道:“杀了我,你杀了我,快杀了我!” “你们果然一样,吕毅打我不过要死,你如今也要死,这世上本就没几个人打得过我,照你们这样,人都要死绝了,就剩我一个,还有什么意思?”易老头说着说着,竟起了伤感之心,呜呜咽咽就要哭出声来,显是一片肺腑之言。 对刘笑玉来说,易老头这话当真不可理喻,但见他哭得伤心,又说道:“我哪里是因为输了你才要死,是你说话让我实在忍受不了,不知你是真傻还是假傻,我也不管那么多了,刘笑玉求求你,你放过我吧。” 刘笑玉话未说完,易老头就止了哭声,接着说道:“我知道你是为了帮那个丫头,俗话说得好,磨刀不误砍柴工,现下你若想帮助唐晓晓,学好功夫是唯一的一条路,现成的路放在你面前,你不选,非要走绝境,还想着自己是多么得豪气云天,我小老头心好,劝你,你还要对我不客气。你心里一定怪我怎么不与你一起,要知道,授人以鱼,不如授之以渔,我小老头能跟你一辈子吗?都是为了你好,小老头我也是难得遇到一个喜欢的人,我是惜才啊,你又是怎样想,怎样做的?前后这般一合计,你除了自以为是,骄傲自大外,简直一无是处,你还觉着你那是有骨气吗?都是些狗屁不通的道理。” 刘笑玉本是聪明之人,易老头的话又句句在理,因此说到了他心里,语气便缓了许多,说道:“既然要收我为徒,为何又折磨我?” 易老头望着刘笑玉轻声叹道:“不是与你说了,小老头我是对你好,你怎么一点不明白,你的倔并不是真倔,而是太执着,圣人言‘若不足而不承,与乎其觚而不坚也,张乎其虚而不华也’,所谓‘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看你也像是个读了书的人,怎么连这点道理都不懂,你这不是脾气,是病,得治!” 易老头引的这番话出自《南华经》,讲做人要无可无不可,没有成见,更不坚持自己的意见,永远虚怀若谷。刘笑玉饱读诗书,自然知道这番话的意思,确实也切中了他性格的要害,于是低头不语,但他性格如此,一时三刻又如何能转换过来,只片刻,重又抬头向易老头说道:“即便如此,学功夫怎么能一时三刻便学好了,待我学了你的功夫,恐怕……” 刘笑玉本是想说,等他学好了功夫,晓晓妹妹恐怕早已被五毒教虏去,那竹竿风冠玉对对她垂涎欲滴,到了那时恐怕孩子都生出来了。只是这话他如何能说得出口。 易老头心中明了,呵呵一笑:“你还是没明白啊,你又没学我的功夫,怎么知道我的功夫一时三刻便学不会,先入为见,自以为是,唉!你还病得重啊!” 说话间,西坠的太阳收回了它最后一丝余晖,天地间渐渐暗了下来。刘笑玉见易老头如此执拗,竟比着自己还要倔三分,自己又打他不过,与其这样纠缠,不如先遂了他愿,有机会我再走就是,于是挣扎起来,向易老头跪拜:“师傅在上,受徒儿刘笑玉一拜。” “哎!这才对了,像那么点意思,终于摸着门道了。” 刘笑玉听着易老头的呵呵笑声,心道:“既然如此,索性我就表现得再急切些,讨讨他的好,说不定他一高兴,随我一起找晓晓妹妹也说不定。”于是接着说道:“事不宜迟,请师傅赶紧教徒儿功夫吧!” 刘笑玉原是夸易老头功夫好的意思,但他不是拍须溜马之人,因此,话出来却变了味,易老头也未觉察到,笑道:“我这不是教了你大半天了?” 刘笑玉一愣,暗中忖道:“这教的是什么啊?没指点一言一语,倒是打了我大半日。”虽是如此想,却说道:“刚才我没领会出来,你也打得太快了,我没看仔细。” “哎呀!你想哪里去了?那算什么功夫?我教你的是‘若不足而不承,与乎其觚而不坚也,张乎其虚而不华也’,教你的是‘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你想到岔路里去了!” 刘笑玉心中那叫一个苦啊!脑中如一万头奔腾野马呼啸而过,心道:“明日!明日!明日我一定要走,与他再多待一时半刻,我怕自己都要疯了。” 易老头看刘笑玉低头不语,柔声说道:“看你这样勤学好问,我就再费费心,再教你一些。” 刘笑玉抱拳作揖,道:“听师傅教诲。” “走!” “干什么?” “睡觉!” “睡觉?” “不错!这就叫‘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可要记牢了,今天也教了不少东西给你,睡觉前好好复习一下今天的功课!” 说完易老头就转身向小屋迈去,刘笑玉紧跟其后,心中反复念道:“今晚!今晚!今晚我一定要走!” ; 第四十四章 人间炼狱 刘笑玉被易老头纠缠不放,心中又时刻惦念唐晓晓的安危,无可奈何下,只好先顺了他意,拜易老头为师以作权宜之计,易老头却将《南华经》的话挑出一些来,说这便是要教刘笑玉的功夫,看来他当真疯癫之极,这般与他纠缠,功夫学不到不说,保不准刘笑玉也要疯了。[燃^文^书库][.[774][buy].]于是暗下决心,晚上便要偷偷溜走。 这一天,刘笑玉粒米未尽,又被易老头折腾了大半日,待回到小屋躺在床上,刘笑玉才觉到自己的骨架都要散了,真想这样睡过去,但他不能睡,强大的意志支撑着他,让他忘记了饥饿,忘记了疲劳,他等着,一直苦苦地等着,这时间像是凝固了一般,一分一秒都从刘笑玉心中碾过,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刘笑玉才等到了他盼望已久的声音——易老头的鼾声。 刘笑玉轻装上阵,临走时又瞧见易老头送给他的折扇,他的武器本是精钢做骨带了机关的折扇,但这一把,对他来说只是一把普通的扇子,刘笑玉犹豫了下,还是将扇子收在了身上,有总聊胜于无,天热拿来扇风也是好的。刘笑玉此时在侧房,也不敢从小屋穿过,蹑手蹑脚翻窗而出,待脚落了地,仍是十分小心,不敢发出任何声响,这般轻手轻脚直走了百余米,刘笑玉才敢加大步子,放快速度,又这般走了两里地,刘笑玉才用上唐门步法,向着鹤山脚下狂奔,那小屋曾是他的庇身之所,也曾在哪里养伤月余,而此时,刘笑玉只觉得离小屋越远,心中越踏实。 易老头古怪得很,功夫又深不可测,刘笑玉不敢有丝毫疏忽,这一奔就是一夜,直到东方既白,红日初升,刘笑玉才放慢了脚步,此时他已汗透衣背,贴身衣裤都黏在身上,十分难受,可他心中却似鱼游深涧,鹰击长空,有说不出的痛快。 盛夏初晨,凉风习习,狂奔时的刘笑玉并未觉到夜的凉,此时放慢了脚步,汗反倒比狂奔时流得更快,夏风轻拂,竟有了嗖嗖凉意。刘笑玉突然大叫一声,激出一身冷汗来,冷意透心而来,那前面大树上可躺的是易老头吗? 是易老头,除了他还能有谁,刘笑玉收回心神,冷冷望着躺在大树上熟睡的易老头,心中恨恨而言:“装神弄鬼!” 刘笑玉心中那样的恨,却又能如何?他本是有仇必报的性格,心中受不得一点气,先前因为杨过一句话,他都要杀了他,之前在唐家堡受神秘黑衣人的肮脏气,那是因为他找不到他,一腔怨气没了对象,只得硬生生咽到肚里,此时易老头给他的,甚至比唐门奸细给他的气还要肮脏,而且还有一肚子的委屈,但对这武功深不可测,却又难缠万分的老头,刘笑玉真的无可奈何。 他心中如蚂蚁在啃噬,他想要怒吼,想要爆发,却又像是与易老头交手时那样,身处真空当中,毫无凭借之处,自己只能是那无边大海中的小帆,随着风浪,漂啊漂。他没等易老头起身,更没上前与他说话,而是转身,又一步一步地向着那鹤山小屋,如今似他噩梦一般的地方走去。 当刘笑玉回到小屋时,已是当天晚上,易老头却在小屋里等他,见刘笑玉推门而入,易老头笑呵呵迎上去:“哈!回来了,也太慢了,不要紧,来,我们接着学功夫。” 刘笑玉心中又是冷笑,又是苦笑,暗自忖道:“又要玩什么新把戏?”却又十分恭敬地抱拳说道:“师傅今天要教徒儿什么?” 易老头一愣,表现得十分诧异:“你怎么这么糊涂?我昨日不是已经教了你了,难道已经忘记了?” 刘笑玉脑中再次涌上死的念头,心道:“已经教我了?你昨日都教了我什么啊?” 易老头见刘笑玉脸露苦涩,似是有着说不出来的痛苦,柔声说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下想起来了吗?” “睡觉?” “啊,你也不是那么笨啊?” “噗!”刘笑玉终于被易老头激得喷出一口血来,易老头赶忙拉着袖子要为他抹去,刘笑玉大手一摆,挡住了易老头:“没事,我不要紧。” 这真的是一个让人绝望的境遇,但刘笑玉没有放弃,从来没有,他随时随刻都想着要逃离这里,要逃开易老头,他心中始终惦念着唐晓晓的安危,惦记着唐越临走时的嘱托。但每一次无论他如何精心策划,他甚至对易老头用上了唐家堡的迷香,但每一次都如第一次一般,始终无法逃离。 写到这里,我实在不忍再将刘笑玉的这段生活描述出来,人间地狱是一种对现实惨象的描述,人间炼狱则是对人心境磨难的一种表述,这两个词,正是刘笑玉此时的境遇与心境。就让我们暂时把目光从刘笑玉这里移开,去看看此时的唐越,是不是已经追查到唐家堡的奸细。 唐越那一日与刘笑玉分开,下鹤山,过长江,买了马匹便急急向唐家堡赶去,但这一路并不太平,因为他又遭遇了曲傲天等人,而且此次还有沈心蓝,也就是说,五毒四怪他都撞上了,不过,这一次他们却不是有意找唐越晦气,相反,他们倒不希望唐越出现。 这一日唐越路过九龙坡,此地虽然没有大山大川,但气候适宜,且多丘陵,林木较多,都长得十分高大,唐越正策马狂奔,突然听到林中有呼救之声,先前还道自己听错了,后来听得真切,倒似个男孩的声音,喊着:“娘!快来救我!” 唐越本就是热血心肠,侠义心重,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后,立时跃下,拴好马匹,循着呼喊之声而去,刚走两步,又听到一个尖怪之声:“你不要喊了,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的。”唐越闻声心中一惊,这声音他太熟悉,那一日正是这个猥琐的声音,对唐晓晓十分不敬。 于是,唐越放慢脚步,悄悄向着声音而去,隐约瞧到几个身影后,唐越便闭气,用上唐门轻功,潜伏在这几个身影近处的一块草丛中,伸手拨开几株野草,向那几人望去,可不就是曲傲天等人,此时正围着一个七八岁的男孩,男孩此时背靠大树,显是到了退不能退的境地。 唐越将那男孩细细瞧了两眼,不由地心中一惊,暗道:“怎么如此面熟?”这男孩年纪虽轻,却长得十分英气,剑眉横斜,双眼炯炯有神,若是一般男孩,莫说是被围着,只看上曲傲天和风冠玉一眼,便要吓得哆嗦,这男孩虽然被曲傲天等人围着,却表现得十分冷静,颇具器宇轩昂之气! 只听男孩高声说道:“你们比武不过,便要四个打我一个,好不要脸!不要说我爹爹,就是我娘亲在这里,看你们这样欺负我,也要打得你们哭爹喊娘!” 唐越心中又是一惊:“曲傲天他们打他不过?怎么可能?但看这小孩也不像是说谎。” 这时却听南归雁说道:“曲大哥,我们这样做合适吗?要是让江湖人知道我们打不过一个小孩,就要以多胜少,还如何在江湖走动?” 风冠玉道:“南二哥今日怎么如此不阔利,向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从来都是成败论英雄,别人才不管你是怎样得来的。” 南归雁板斧一扔,怒道:“狗屁!要打你们打,我不打了!”说着转身便走。 这时,站在最侧的一个人也转过了身,拉住了南归雁的胳膊:“南二哥,你等等!” 听到这声音,唐越心中一颤,再看那人,不由得“啊”的一声脱口而出…… ; 第四十五章 神药出世 唐越回唐家堡路上,偶然碰到曲傲天等人围困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唐越侠义心重,悄悄潜伏在侧,准备伺机而动救那被困的男孩。[燃^文^书库][.[774][buy].]这时,一个少女转身说了一句话,让藏在草丛中的唐越大叫一声。 这转身之人正是五毒四怪中的神药沈心蓝,先前因为四人背对着的唐越,唐越并未瞧到她的真面目,只见她身着苗服便装,虽说是便装,依旧比汉服要华丽许多,只见她身上的衣服以红色为主,夹有白边,衣边还缀有流苏,从背影看应是个苗条的年轻少女。 当南归雁摔斧而去时,沈心蓝随即转身拉住了他的胳膊,说道:“南二哥,你等等。”这声音清丽而带有柔情,初闻似天籁,能融化石头一般的心,因此,唐越听到时心中不由得一颤,待看到她的容貌时,那种清新脱俗的美是唐越从未见过的,不由得失声而出。 曲傲天等人突然听到唐越声音,都吃了一惊,齐声喝道:“什么人?滚出来!” 唐越见行踪暴露,已藏无可藏,便翻身而出:“唐家堡唐越在此!”话音刚落,便立在了曲傲天四人之前,凛凛之势甚是逼人。 “哦,你就是唐门六少的唐越,果然英雄少年,长得这样俊啊!”沈心蓝话语带笑,说着便向唐越走近两步。 唐越听到沈心蓝说话之声,心中不由得又是一颤,差点站立不住,沈心蓝见状,笑得更甜了:“哟!你看我不美吗?怎么哆嗦起来了,我又吃不了你。”说着又向唐越走近两步。 唐越心中暗骂自己:“大敌当前,怎么这般不争气!”定了定神,向沈心蓝抱拳:“姑娘可是五毒四怪神药沈心蓝。” “什么五毒四怪?说得这样难听,我长得像怪物吗?”此时沈心蓝与唐越已十分近了,便不再迈步向前,而是伸出了葱玉般的纤纤细手,要去搭唐越的双拳。 唐越见状,立时收回双拳,往后退了一步。同时听南归雁说道:“小兄弟当心,我这四妹浑身都是毒,千万碰她不得。” 南归雁虽出声提醒,毕竟比着沈心蓝慢了半拍,等听到他的警告,再躲已是来不及了,这唐越幸好是位仁人君子,见她玉手向自己伸来,本能地退开了,若是一般庸人,或是如风冠玉那般的猥琐之人,见沈心蓝这样水一样的女人向自己伸来纤纤细手,还不心神俱醉,莫说是搭在自己手上,就是让她捅一刀也是心甘情愿。唐越暗自忖道:“侥幸!”这般想着,眼望南归雁轻轻点头表示感谢。 却见沈心蓝向南归雁说道:“这样俊的一位少侠,我怎么能害他,再说了,难道他不碰我,就不会中毒了?” 南归雁也不理沈心蓝,笑着对唐越说道:“小兄弟,总之你小心就是,我四妹诡得很,千万别着了她的道,不然有你好受的,以前有个人也不知怎么惹了她,她就让那人浑身上下痒了七七四十九天,她还怕那人中间忍不住自杀了,绑了他双手双脚,给他装了牙套,你是不知道啊,光听听那人凄厉的叫声,你都要自杀了!” 南归雁脸上肉多,说到此处时,想极力表现出那遭了七七四十九天罪人的痛苦,脸一拧巴,不见痛苦,却很滑稽,唐越心中仍是倒吸一口冷气。 只见沈心蓝轻咬薄唇,娇嗔道:“我讨厌的人才那样对他,谁让他不知趣,盯着我的脸看。”说着立时换了一张笑脸:“唐少侠就不一样了,这样的人物我喜欢还来不及,你看我南二哥,他都如此袒护你,倒觉得我像个外人了,而且是个恶人!”话未说完,就笑得花枝乱颤。 此时唐越已慢慢熟悉了沈心蓝天籁般的声音,再加上他用意志定住心神,已不像初时那般,此时听她说这番话,只觉得恐怖,心道:“好毒辣的女人!” 风冠玉在一旁早看得不耐烦,说道:“沈心蓝,你打还是不打?不打尽早退下,让我来!” 唐越心中纳罕:“风冠玉那样好色,难道看不到沈心蓝的绝世美色吗,怎么与她说话这样不客气?” 原来风冠玉也曾吃过沈心蓝的亏,在沈心蓝刚满十岁的时候,已出落得十分标致,那时风冠玉已是五毒教四使之一,而且相貌出众,在五毒教是数一数二的美男子,他那样的人物身边本少不了女人,可自从见了十岁的沈心蓝,整个心都放在了她身上,整日围着沈心蓝转。这沈心蓝在五毒教本是孤儿,因此为人活气,见人都是三分笑脸,风冠玉见沈心蓝对自己笑,还道她也是喜欢自己,于是变本加厉,一日比一日得寸进尺,沈心蓝终于忍无可忍,用了三种大补药物与三种剧毒药物配制炼成了三补三毒丸,偷偷给风冠玉服了。 这种药本是没有的,是沈心蓝自己创制的,只是她熟识各种毒虫药物,便研发了三补三毒丸,至于服用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连沈心蓝自己都不知道,可见她当时有多么厌弃风冠玉。风冠玉服过三补三毒丸后,并没有中毒症状,沈心蓝还以为自己配的药不灵验,没想到,日子长了,风冠玉中毒症状越来越明显,直到此时,他才知道自己着了沈心蓝的道,却也不敢对她怎样,因为他需要解药,沈心蓝却一直不给,这件事一直闹到教主哪里,风冠玉是四使之一,教主只好亲自出面向沈心蓝讨要解药。这时沈心蓝才说出药是她刚研制的,并没有解药。 风冠玉一日比一日消瘦,皮肤一日比一日黑,中毒越来越深,眼见不得活了,教主只得下令让沈心蓝全力研制解药,看到原来风度翩翩的风冠玉变得枯鬼一般,沈心蓝心中也觉得害怕,毕竟还只是个十岁的孩子,于是加紧研制解药,那时沈心蓝在药理上还不如现在这般精通,只能依照三补三毒丸的原材料,分别找来相应克制之物混合配制。后来风冠玉身上的毒解了,却再不能恢复到以前那样,从此只要有女人见到风冠玉,都远远地躲开了。 那件事不但对风冠玉影响至深,更给沈心蓝的生活带了极大变化,首先便是,再没有一个男子敢亲近沈心蓝了。另外,这件事让她得了神药的称号。你想那五毒教整日都是与毒物在一起,各个都是制毒高手,也是解毒高手,竟没有人能解沈心蓝的三补三毒丸。当然,别人不能解,多是因为第一次遇到这种毒,也不知药丸究竟是由哪三补和哪三毒配制,但她一个十岁的女娃娃,先给风冠玉下了无药可解的毒,又研制解药给他解了毒,这大家伙都是看着的,那是何等的轰动,自此让她得了神药的名号,在江湖中名声鹊起,十五岁那年更是接任了五毒教四使之一。对一个在五毒教长大的孤儿而言,这不能不说是一个神话。 风冠玉从此与沈心蓝结怨,虽然五毒教教主极力从中调和,但并没有彻底化解他们之间的仇恨,碍于教主情面,风冠玉表面上不找沈心蓝麻烦,心里却恨极了她,如今又看到她与唐越调笑,因此又多了一番醋意,所以,才那般与她说话。 沈心蓝朝风冠玉望了一眼,冷笑道:“我打不打那是我的事,什么时候要你来管了?” 风冠玉被沈心蓝呛了一句,心中好没趣,却也无可奈何,偏那南归雁看得真切,笑嘻嘻对风冠玉说道:“风老鬼,你是不是看四妹与那小兄弟说笑,心里吃醋了!” 沈心蓝闻言,抿嘴嘻嘻笑道:“我就爱与长得俊俏的人说笑。” 沈心蓝是苗人,骨子里就是天真烂漫,不像汉人那么多的规规矩矩,更不似大家闺秀那样扭扭捏捏,有什么便说什么。唐越却哪里见过这样的女子,听她这样说自己,不由得耳根发热。 这一下,风冠玉看得更气了,他刚来川蜀时,路遇唐晓晓,便起了邪心,当时唐晓晓也是跟着唐越跑了,没想到现在他又与沈心蓝勾搭在一起,当真是切肤之痛,心道:“我以前也长得俊俏,何时见她爱与我说笑了,他这么喜欢与你说话,好!那我就杀了你!” 风冠玉这般想着,却对沈心蓝道:“你别要忘了我们此次进川的目的,既然你下不了手杀这小白脸,我来!”说着青竿一挥,向着唐越一跃而起!; 第四十六章 克伐怨欲 唐越遭遇五毒四怪围追一个男孩,挺身而出,却没有立时动手,那神药沈心蓝对他有说有笑,一口一句俊俏风流少侠,让风冠玉心中又酸又恨,立时起了杀心,挥竿向着唐越一跃而起! 唐越看得真切,迅疾拔剑准备应对,一旁的沈心蓝不等唐越上前,竟朝着风冠玉飞身而起,身上银饰也随之相互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燃^文^书库][.[774][buy].] 风冠玉见沈心蓝竟要阻拦自己,那一竿也没打实,而是向一侧让开,避过了沈心蓝的身子,双脚甫一落地,大叫一声:“我早知道你心里有这小白脸,舍不得杀他,更不让我杀他,我今天偏要杀了他给你看!” 沈心蓝却没理会风冠玉,一纵一跃继续向前,余人眼光随着她的身形转动,发现她竟是追男孩去了。原来那男孩看他几人注意力都放在了唐越身上,趁众人不在意,竟悄悄溜了,正好风冠玉说要杀了唐越,沈心蓝回头打量风冠玉,却瞧见悄悄溜走的男孩,不及言语,便丢了风冠玉众人去追那男孩去了。 这变动众人都始料不及,特别是曲傲天,他站的位置距男孩最近,而且刚才他几人争吵时,他未说一句话,这形势看上去似乎是,他们几人负责拌嘴,曲傲天则是要看着那孩子,没想到孩子竟然悄悄溜了,而且第一个发现孩子逃走的竟然是说话最多的沈心蓝,这面子可丢得太大了,于是提剑向沈心蓝那边纵去。 南归雁赶忙拣起双斧,向唐越说道:“那孩子古怪得很,我曲大哥和四妹怕是要吃亏,这边少陪了。”说完追曲傲天而去。 曲傲天虽然已跃出几丈远,南归雁那番话他仍听得真切,心中大骂:“这话怎么能与他说,要是传出去,说我天魁剑打不过一个七八岁的小孩!”但此时追人要紧,那小孩一纵一跃甚是灵便,可别让他逃,那可当真大事不好了。 风冠玉见曲傲天等人相继离开,收回青竿,也要追他们而去,唐越一个提纵,长剑一挥拦住了风冠玉去路:“刚才你不是说要杀我吗?怎么没动手就想离开了?” 唐越深知自己不是四怪对手,见他们三人追男孩而去,心想剩下风冠玉一人,不如搏他一搏,即便打他不过,也要让他束手束脚。谁知风冠玉身影一侧,快如鬼魅,不知如何就避过了唐越,一边飞奔一边嚷道:“鬼爷今天有要事,没空与你消遣!” 唐越哪能轻易放他走,用上唐门轻功追风冠玉而去。于是男孩在前,唐越在后,四怪夹在中间,彼此相距都差不多,如此这般一前一后在林中蹿跃,初时六人谁也追谁不上,慢慢的便显出了强弱,先是风冠玉追上了南归雁,紧接着唐越也越过了南归雁,在风冠玉身后紧追不舍,那男孩武功果然不弱,一纵一跃颇有大家风范,但他毕竟年幼,内力有限,不一会儿,与沈心蓝的距离便越来越近。 此时,曲傲天已与沈心蓝齐肩,突然身形一顿,向前纵了一大步,双脚一点,紧接着一个空翻,拦住了男孩去路:“好小子,我看你往哪里去?” 男孩也不答话,飞起一脚踢向曲傲天小腹,曲傲天也不挡他,长剑自上而下斩去,这一下,男孩还没踢到他的小腹,势必要踢到剑刃上,倒似是自己把腿送上去一样!却见男孩立时收腿,一个转身,左手肋下推出一掌,推到曲傲天的剑柄之上。曲傲天想他小小年纪,跑了这一会儿,还能有多大气力,也不十分在意,哪想到男孩小手掌刚触到他的剑柄,曲傲天便感到一股强力翻江倒海而来,身子直摔出去,重重砸在一棵大树上,曲傲天只觉得心肺肚肠被什么物事搅拌一般,终于“噗”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来。 沈心蓝见曲傲天被男孩一掌打得口吐鲜血,不由得花容失色,立时停了脚步,瞧得目瞪口呆。 男孩一掌将曲傲天打飞后,脚步没停,一纵一跃向前奔去,曲傲天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冷冷说道:“追!”话音未落,便又追了上去。 沈心蓝这才恍过神,追曲傲天而去。这次两人与男孩本就没有多远,很快便追上去,重又截住了他的去路。只听曲傲天说道:“好小子,倒是小瞧你了!” “哼!先前还骗我,说什么比武,早知道你们这么不要脸,一开始我就一个个杀了你们!” “好大的口气,看剑!”曲傲天不等男孩再说话,挺剑直刺!男孩身子后仰,飞身一脚踢向曲傲天手腕,曲傲天挽出一个剑花,一连刺了六剑,这长剑似一条昂首的长蛇,吐出长信,曲傲天六剑刺得迅疾,男孩也躲得及时,身子左右来回斜侧,一个转身绕到曲傲天右侧,左手一提又是一掌,曲傲天早又防备,左手划弧,推出一掌,这一掌真是使出了全力,要报先前一掌之仇,出出心中恶气,只见那掌风逼得男孩脸生疼,男孩却毫无畏惧之色,一咬牙便冲了上去,两掌相击,男孩还是力弱一些,被打得退了两步,右脚一蹬,止住后退之力,接着左手又推了出一掌。 这一下大出曲傲天所料,他本以为这一掌不毙了他,也要像他刚才那般被打飞,没想到这男孩连喘气也没喘气,便又推出了一掌。一来曲傲天没想到男孩能推出第二掌,二来他刚才已用了全力,怎么能再接男孩一掌。只得侧过身子避开男孩这稚嫩而又凌厉的一掌。男孩一掌击空,身形一晃,翻身就是一脚,当真迅疾无比,曲傲天刚才那一掌已避得十分无奈,男孩这一脚虽然刁钻,但他还有余力避开,只不过要屈身滚出,那样会十分狼狈,他堂堂天魁剑,怎么能做出这样的动作,眼见这一脚踢向自己小腹,曲傲天也不管能否接得住这一脚,左手划掌,硬生生截住了男孩的一脚。 万没想到,男孩只是掌上有力,这一脚脚法很好,却没多少气力,曲傲天很容易便挡住了,沈心蓝见有空档,一跃而起,与曲傲天站在一处,共同对付那男孩。 这时风冠玉与唐越也相继赶了上来,风冠玉青竿一摆:“我们一起先拿下这小子!”说着便纵身而起,唐越见男孩形势危急,身子一纵,空中截住了风冠玉,长剑自前向后斩去:“你哪里去?” 风冠玉人在空中,瞧得真切,青竿一竖,“当”的一声,长剑青竿相击,风冠玉空中接招,腾跃之势已尽,本已没有余力,却借着唐越剑势,飘然而落,姿势甚是潇洒:“你这小子太不知道好歹,爷还没找你晦气,你倒缠上我了!”说着一招青龙出水戳向唐越前胸。 唐越不敢轻敌,长剑一挡,翻身打出两把飞刀。 唐家堡暗器果然非同凡响,总在你意想不到的时候打出来,这唐越与风冠玉只交手两招,哪有此时就打暗器的,根本就没余力,姿势都还没摆好呢,偏偏唐越压就打了两把飞刀,当真神鬼莫测。 风冠玉幸好是吃过刘笑玉钢针的亏,知道唐家堡暗器厉害,因此十分留意唐越空出的左手,见他大手一摆,这边青竿随之舞动,“当当”两声,两把飞刀都被打落。风冠玉心中得意,正想要嘲笑两句:“唐……”刚说一个字,唐越长剑已刺得近了,随即住口迎敌。两人如此这般堪堪过了三十余招,始终不见胜负。 此时,南归雁拖着肥硕的身躯终于赶到了,看看这混战的场面,风冠玉与唐越打得旗鼓相当,那边曲傲天与沈心蓝围攻男孩,优势渐渐突显,男孩败势初露,于是大叫一声:“曲大哥,我来助你!” “谁要你来!走开!” ; 第四十七章 顽童慈母 曲傲天与沈心蓝联手游斗男孩,渐渐显出胜象,唐越与风冠玉却打得难解难分,此时地王斧南归雁也赶了上来,观察了一下场上局面,原来他心知曲傲天心高气傲,此时又占着优势,所以大喝一声:“曲大哥,我来助你!” 倘若南归雁不喊这一嗓子,或是叫的“四妹”,而不是他曲傲天,他当然想南归雁尽快加入,速战速决,但南归雁偏偏叫的“曲大哥”,那一声又叫得如此响,曲傲天心中怒火顿起,也是大喝一声:“谁要你来!走开!” 南归雁一脸委屈,双斧往背后一插:“不让帮,那我就不帮。[燃^文^书库][.[774][buy].]” 风冠玉却着急了,舞动青竿,挡去唐越凌厉两剑,向南归雁叫道:“南二哥,你倒是帮帮我啊!” 风冠玉功夫本在唐越之上,只是他吃过唐家堡暗器的亏,对唐越的飞刀十分忌惮,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此次交锋,他有一半精力都放在了唐越的暗器上。唐越却毫无忌惮,全力应对,因此两人打得难解难分,南归雁赶到后,风管玉心中一喜,没想到南归雁竟要去帮优势凸显的曲傲天,那心立时起了一层厚厚的霜,待曲傲天喝退南归雁,风冠玉的心立时又热了起来,哪曾想南归雁双斧一插,竟做了看热的打算,不由得着急起来,这才出言相求。 这都是瞬息之间的事,风冠玉的心却是一热一冷,又是一热一冷,再加上他出言相求,精力分出去了许多,脚步难免慢了些,唐越瞧得仔细,一剑刺中风冠玉的右腿,顿时鲜血直流。 “哎呀!”见风冠玉受伤了,南归雁大叫一声,再不能袖手旁观,双斧一抽,冲着唐越就是一个劈脑袋,唐越右手提剑,“当”一声,长剑应声而断。南归雁板斧被长剑一挡,虽然慢了,却并未停止,眼见一斧子要把唐越脑袋劈开,南归雁顺势前倾,双臂撞到唐越前胸,唐越身子立时飞了出去。若是往常,唐越定会在败势中丢出两把匕首,只是南归雁这一撞实在厉害,唐越身子不由自主飞了出去,根本来不及丢暗器,便摔倒在地。 风冠玉见南归雁打倒了唐越,瘸着腿跳到唐越身前,青竿一挥,就要取唐越性命,却见南归雁板斧一挡,将风冠玉震了回去。 “南二哥?” 南归雁笑道:“风老鬼,我这可是为你好,刚才你也看到了,四妹似乎对这小子挺有情义的,你要是杀了他,她还不怨你一辈子!” 风冠玉长竿一摆:“谁要你为我好,莫忘了我们这次来是干什么的,为了圣教,沈心蓝就是怪我一辈子,我也顾不上了!”说着又要上前。 “留他性命!”说话之人是曲傲天,原来唐越被打倒的同时,男孩也被曲、沈二人制服,曲傲天抓牢男孩,沈心蓝从身上摸出一个指头大小的黑东西,捏开男孩嘴巴喂他吃下,嫣然一笑:“小弟弟,以后你听姐姐的话,姐姐保证你没事,你要是不听话,那我可要你肚子疼了!”这时曲傲天才将男孩交给沈心蓝,却见风冠玉要取唐越性命,于是出声制止。 风冠玉心中恨极了唐越,巴不得处之而后快,什么“为了圣教”云云之类,都只是他的借口,见曲傲天出言相阻,愤愤而道:“曲大哥,难道我不该杀他吗?” 曲傲天道:“此时还不是杀他的时候,这人留着还有用,不要忘了尼哥王子交代的话。” 一听到“尼哥王子”,风冠玉便不再言语,只得从身上掏出绳索,将唐越绑了,一边绑还一边用脚踢,嘴里还臭骂不止。 沈心蓝虽然拿下了男孩,却不似风冠玉对待唐越那般,而是一手牵着男孩的手,这男孩手被沈心蓝牵着,竟不想挣脱,抬头望望沈心蓝,问道:“你给我吃的什么?” 沈心蓝低头瞧瞧男孩,俯下身,用手轻轻拧了男孩的脸:“你太淘气了,我怕你不听话,喂你吃了我的虫子,它不可像你,它听话得很,你要是再淘气,我就让它先咬你的肠,再咬你的肝,再咬你的心肺,最后吃了你的脑子。” 对一个七八岁的小孩而言,这是多么恐怖的一番话,光只是听上一听,晚上也少不得会做噩梦,可这话从沈心蓝嘴中说出来,却又是那样甜,那样美,让人听着十分熨贴,十分暖心。只听那男孩轻声说道:“你长得与我娘一样漂亮,却那么狠的心肠。” “哦!与你娘一样漂亮?”这世上的女孩子,十有**都在意自己的容貌,而孩子心中,恐怕自己的妈妈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女人,如果一个孩子夸一个女孩与自己的妈妈一样漂亮,应当是把这个女孩夸到了极致。沈心蓝被这个**岁的男孩这样一夸,不由得心花怒放。 男孩已经完全忘记了刚才的打斗,更忘了自己是被眼前这位漂亮的姐姐抓到的,只觉得自己是被她牵出来游玩一样,听沈心蓝这样问,又一本正经地回答道:“是一样漂亮,只是我娘她没有你这般爱笑,每天都是冷冷的,她要是能像你这样爱笑就好了!” “重英!你又跟谁在说娘的坏话?”突然,一个清灵声音自林间传来,四怪与唐越都是一惊,男孩更是十分激动,脱口道:“我娘找我来了。” 话音未落,只见一白衣女子自远处飘来,落在几人身前,风冠玉看得眼睛都直了,心道:“这女子怎么这样美,肌肤像雪一样白,一尘不染。”南归雁心中也嘀咕:“这女子怎么这样古怪,大热天的,看到她冷得我直打哆嗦!”最吃惊的还属沈心蓝,她是一个女子,而且有着绝世之貌,何曾想到人世间还能有如此冷艳之人,看得她心中一颤:“果然美!” 沈心蓝心神一动,抓着男孩的手立时送了,男孩便向白衣女子跑去:“娘!” “你这孩子就是顽皮,怎么总爱往外面跑,等你爹回来了,看我不告诉他,让他打你屁股!”白衣女子说着便将男孩揽在怀中,抚着他的额头。 “我爹才不打我!” “你爹不打你,难道我就不会打你!”白衣女子作势就要打男孩的屁股。 “娘——”男孩抓着白衣女子衣袖撒娇道:“这么多人瞧着呢。”原来男孩心中记挂沈心蓝,心道:“要是让她看到我娘打我屁股,该多丢人啊!” 白衣女子却对外人视若无睹,来了之后目光一刻都没有离开男孩,听到男孩如此说才抬眼望了望眼前的几位,见一个竹竿一般的黑瘦之人绑了一位少年,也不以为怪,略一点头向曲傲天等人表示致意,目光又回到了男孩身上,虽说她表情清冷,但望着男孩时满眼都是慈爱,说不出的温暖。 曲傲天等人本是来抓这男孩的,如今男孩脱手跑到母亲怀中,他四人也不知为何,竟都一动不动瞧着这对母子,听着他们说话,仿佛谁都怕打破了这温馨一幕。连被绑着的唐越,也忘记了男孩此前的遭遇,更忘了他现时的处境。 只听白衣女子向那男孩说道:“还不与我回去!”说完便拉了男孩的手要离开。 男孩显得十分失落,嘴中答应一声,却忍不住回头又望了沈心蓝一眼。沈心蓝四人仍是立在原处,木头一样一动不动,似乎这所有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正所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孩儿找娘! 眼见着白衣女子与男孩一步一步走的远了,唐越突然回过神来,大叫一声:“不要走!”刚叫出声来,便后悔不已:“我本是要救这男孩,现在他已脱身,我为何还要叫呢?”他是不知这纯粹是他的自然反应,想那男孩先前被人欺负,如今孩子的妈妈来了,自然是讨了公道后才离去,只是太过理所当然,让唐越忘了,欺负男孩的是五毒四怪。 唐越一声大叫,也将曲傲天四人的心神叫了回来,这四人都是怪叫一声,一起纵身而起,将就要离去的这对母子围在了中间。 ; 第四十八章 七窍玲珑 五毒四怪抓到了男孩和唐越,这时男孩的母亲寻他孩儿来了,四怪与唐越望着他母子二人谈话,都为这一幕温馨所动,竟都忘了各自的遭遇与处境,直到这母子要离去,唐越才失声脱口而出,四怪恍惚回神,一跃而起,将这对母子围在了当中。[燃^文^书库][.[774][buy].] 白衣女子见这四人围住了自己去路,脸上毫无惊慌之色,却低眼瞧着男孩:“你是不是又闯祸,惹了他们几位,还不快去给他们赔不是。” 男孩一脸委屈:“我哪里惹祸了,都是他们,非说要比试,我闲着也是闲着,哪知道他们打我不过,就要一起上,没一点江湖规矩。”这话从一个七八男童嘴里说出,让人觉得十分滑稽。 “那一定是你伤了他们,不然他们怎么会跟你这小孩子计较?”男孩更委屈了,正要辩解,白衣女子却不再与他说话,而是对曲傲天等人说道:“小儿顽劣,有不是之处,多包涵一下,他年纪还小。” 听这母子对话,曲傲天心中既羞且恨,那白衣女子说的话,全没把他几人放在眼里,好像我们功夫,在这男孩面前不值一钱,我天魁剑纵横云贵几十年,何曾受到过这样的屈辱。虽是愤恨,却又无可奈何,因为他败在男孩之手,却是铁一样的事实,又让他不得不承认。 曲傲天羞恨得只想挥剑自刎,风冠玉在一旁,却涎着脸笑道:“好说,好说。”沈心蓝瞧了瞧风冠玉,不禁抿嘴而笑,南归雁却低声道:“不要脸!”风冠玉只作不闻。 这时被四怪冷落的唐越大声说道:“千万不可相信他们的话,他们是五毒教的人,我亲眼瞧见他们如何为难这位小兄弟,那个女子还给他喂了毒药!” 白衣女子眼望沈心蓝,冷冷问道:“他说的可是真的?” 被白衣女子这样一望,沈心蓝只觉得寒气袭人,仍是巧笑嫣嫣:“小弟弟有些淘气,我……” 沈心蓝话未说完,突见白衣女子手臂一挥,白练甩出倒卷而来,这一下太过迅捷,曲傲天等人还未反应过来,沈心蓝整个人已被白衣女子长袖卷到身前,只听她冷冷说道:“拿来!” 换做旁人,比如说薛青柠,此时一定吓得尖叫,即便是唐晓晓,也会花容失色,那沈心蓝却依旧嘻嘻嫣笑:“时常我总被男人这样裹缠着,被女人拉在怀里倒还是第一遭,没想到这第一遭就碰到仙女一样的美人。”说着就要伸手往白衣女子脸上摸,腔调姿态都十分轻薄,却又透着说不出的妖娆,唐越只是立在远处听着,都不由地心跳加快,耳根发热。 白衣女子怎能让沈心蓝这般轻薄自己,见她手要触到自己脸面,手臂轻抖,将沈心蓝摔了出去,却见沈心蓝凌空而起,周身银饰“叮叮当当”风铃一般,几个翻转稳稳落在了曲傲天身侧。 唐越看到沈心蓝潇潇洒洒落在曲傲天身侧,心中一惊,忖道:“好厉害的女子!”原来,白衣女子用白练卷住沈心蓝,因事出突然,她的心中也是一惊,从白衣女子的手法与技巧上判断,在武林中当是一流一的高手,这般被她卷了去,要是硬碰硬定会吃大亏,因此便做出轻薄举止,白衣女子依着女性本能的条件反射,自然会将她推开,她便可以轻松逃离。即便白衣女子不推开,要知道她可是神药沈心蓝,南归雁说她浑身是毒,并非危言耸听,让她这样一摸,不要说是一流一的高手,就是神仙也能把她毒倒了。因此,不管白衣女子做何种举动,沈心蓝都能顺利脱身。唐越机智过人,这一切焉能逃过他的眼睛,因此说她是“好厉害的女子!” 沈心蓝暂时脱身,白衣女子却未拿到解药,那肯轻易放她走了。只见她弯腰对男孩说道:“重英,你在一旁乖乖等娘拿解药来。”男孩不置一言,却拿眼瞧着沈心蓝,仿佛在说:“你快些逃啊!” 沈心蓝虽然貌美如花,但自她十岁那年将风冠玉毒得人不人,鬼不鬼之后,一般男子连看她都不敢多看一眼,她又一直在五毒教中,几乎很少与教外男子打交道,此次初入四川,没想到一个**岁的男孩三番两次含情脉脉地望着她,让沈心蓝心中十分受用,竟还有些许的感动,若是平时,莫说这男孩对她这般情谊,就是一般小孩,她也不忍下毒,只是这次入川,她背负五毒教重任,这解药说什么也不能给他。 白衣女子向男孩交代完后,起身向沈心蓝走去,每一步都走得十分随意,完全没有压迫之势。白衣女子越是这般随意,沈心蓝心中越是忌惮,刚开始她还笑得十分灿烂,但见她一步比一步离得近了,笑容便不自然起来,下意识地往曲傲天身后侧去。 曲傲天长剑在手,举至胸前:“听说你也是用剑好手,在下五圣教四使之首曲傲天,不巧也是用剑的,蒙江湖上朋友看得起,叫我一声天魁剑,今日倒想领教领教你的剑法。” 白衣女子止步,朝曲傲天看了看,见他长发垂肩,遮挡了整张脸,隐约可见里面坑坑洼洼的伤疤:“你连我儿重英都打不过,又怎么打得过我?这剑不比也罢,再者,我现在还有事,没时间与你比。”说着又向沈心蓝走去。 白衣女子说话时,没有任何表情,看来她于胜负并不十分看重,只是想到哪里,便说到哪里,说起来也只能算是实话实说。正所谓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这些话在曲傲天看来,都是莫大的藐视,手腕一抖,剑尖随之而颤,发出“嗡嗡”之声,却见白光一闪,曲傲天挺身而刺,这是天魁剑的绝招——剑出天魁,曲傲天一上来便亮了自己底牌,看来是胸中早已憋了肮脏气,他这是要一剑惊人! 剑出天魁招式简单,却是既快又准且狠,瞬息之间便能一刺而中,贯穿敌手前胸,在实战中,很多对手根本看不清剑是如何刺的,便已成了剑下亡魂,即使是好手,看清了长剑直刺而来,但苦于没有时间应对,也难免会中招身亡,再好一点的,也要挂彩受伤,上次在山神庙中,若不是突然有人出手搭救刘笑玉等人,那刘笑玉早已死在这剑出天魁之下了。 白衣女子也是太过大意,先前又听说他都打不过自己儿子,因此并没放在心上,而且她心中此时只想着要为儿子取回解药,更没想到自己已经拒绝了曲傲天的邀战,他还会挺剑而来,当她意识到危险时,长剑已及前胸,双脚轻轻一顿,整个身子向后飘去,身形虽快,长剑还是刺进了身体几寸,幸好剑出天魁没有续招,不然这样紧追不放,那可真大事不妙。 曲傲天虽然刺中了白衣女子,却没想到她还能逃得开,看看剑尖血痕只有几寸,心中更是恼恨不已。虽说只有几寸,白衣女子胸前还是红了一片,男孩大叫一声:“娘!”向着白衣女子跑去:“娘!你没事吧?” 白衣女子见男孩对自己这样关心,心中倍感欣慰,摇头笑道:“娘没事!” “娘,你等着,看重英杀了这疤瘌脸,给你报仇!”说着跨出半步,身子下蹲,双手握拳收于肋下,他年纪虽小,这个马步却有模有样,一看就是名家之后。 一来白衣女子担心儿子身上中的毒,他这样动手,血流必然加快,这毒势必会更重一层,二来刚才曲傲天那一剑确实厉害,让她有些担心儿子打他不过,于是笑道:“娘还用不到你帮忙,你在一旁好好看着,看我怎么跟他打架。” 男孩听母亲如此说,于是起身收拳,冲着曲傲天说道:“你敢伤我娘,等下你就知道她的厉害了,到时候你就是哭鼻子,也没有用了!” 听儿子如此说,白衣女子莞尔一笑,从怀中缓缓取出一团冰绡般的物事,双手一分,竟是两只手套,随即右手给左手戴上,左手给右手戴上,轻声说道:“出招吧。” ; 第四十九章 失魂落魄 白衣女子知道儿子中了沈心蓝的毒,向她要解药,却被曲傲天拦住比剑,她心悬儿子身上的毒,无心与之比试,没想到曲傲天一招剑出天魁,竟刺中了白衣女子前胸。[燃^文^书库][.[774][buy].]看来不先打发了他,解药就没办法拿到,这时,白衣女子取出一双白绡手套戴上,对曲傲天说道:“出招吧。” 曲傲天却道:“我要与你比剑,此时你手无寸铁,岂不是太看我不起!” 白衣女子道:“这手套便是我的兵器,你快些出手吧!” “哼!那就怪我不得了。”曲傲天手捏剑诀,挽出一个剑花,随即摆了一手云剑,向着白衣女子削去,白衣女子立在原处,身子微仰避开剑锋,随即踢出一脚,曲傲天搭手挡住,随势纵身而起,跃过白衣女子,在空中斜身后刺,白衣女子却仍立在原处,这一次是身子前倾,从身后踢出一脚,曲傲天空中一个侧身,避开女子踢来的一脚。 曲傲天剑法出神,以灵巧取胜,白衣女子身形飘逸,两人这阵势与先前曲傲天与刘笑玉对决一般无二。片刻时间已是一个来回,这边曲傲天身子落地,却见白衣女子没有转过身,而是把后背给了自己,比武切磋中这是大忌,曲傲天认准时机,一个箭步滑过去,举剑斜刺白衣女子后腰,白衣女子听声辩位,身子微斜,让过曲傲天凌厉一剑,曲傲天一剑不中,左手推出一掌,白衣女子转身挡了一掌,曲傲天原想收掌挥剑,却发现自己左掌被一股黏力吸附,竟收不回来,长剑一横,向着白衣女子的玉颈削去。曲傲天长剑乃是精钢混了陨铁所铸,可谓吹毛断发,锋利无比,这一剑要是削中了,再好看的头颅,也要离身而去,却见白衣女子左手一搭,竟抓住了曲傲天的长剑。 此时曲傲天左掌被黏力吸附,右手长剑又被白衣女子抓到,两人离得太近,而且他双手都已受制,没法用脚,此时最好的办法就是右手撤剑,然后推出凌厉一掌,将白衣女子逼开。但是,要曲傲天撤剑,那是何等困难的一件事,正在这时,曲傲天右手突然感到一股强力随着剑身袭来,当即暗暗运气与之抵制,突然“乓”的一声,曲傲天长剑断作两截,那可是精钢混了陨铁锻铸的宝剑,怎么如此轻易……正当他错愕之间,白衣女子弃了断剑,推出一掌,将曲傲天打飞。好在白衣女子意在胜他,并没有杀他之心,曲傲天受的这一掌并不十分重,反倒是他的自尊心,被白衣女子打得支零破碎。 看到白衣双脚不离原地,曲傲天就这样轻易败下阵来,沈心蓝再也笑不出来,整张脸都是煞白煞白,倒是南归雁,双斧一摆,大声叫道:“我来领教领教你的功夫!”说着便晃着一身赘肉扑了上去,白衣女子脸现不悦,心道:“看来重英说的没错,果然是败了就要一拥而上,这江湖侠义精神,看来已是没落了。” 心中虽这般想,却也不敢十分小觑南归雁的双斧,板斧虽然不及长剑攻击范围广,但曲傲天是以灵巧为主,那是方寸间的事情,这南归雁却是另外一种打法,双臂一挥,扫的就是一片,白衣女子再不能像刚才那般立在原处不动,不过南归雁身形比曲傲天要慢许多,白衣女子身形一晃,便绕在了他的身后,接着就是一掌,不过这一掌像是打在了棉花上一样,南归雁浑然不觉,反震之力却逼得白衣女子后退一步。“肉太多了!”这般想着,南归雁已转过身来,一记燕尾剪剪向白衣女子,白衣女子身形一动,避开双斧,搭手拉住南归雁的手腕,一个跨步向前跃去,作势要将南归雁庞大的身躯摔出去,南归雁哪能任她这样摔自己,用力向后挣脱,哪里料到白衣女子竟顺势后撤,倒像是被南归雁摔出去了一样,白衣女子却没有松手,落地后用上千斤坠功夫立住双脚,用力外后一摔,南归雁庞大的身躯便飞了起来。 倒不是因为白衣女子力道有多大,只是她先前那一摔只是摆设,料到南归雁会扯出一个反力来,这时白衣女子再顺着南归雁的力道用力一摔,两力相加,南归雁结结实实地被摔出去了丈余远。 南归雁滚着身子站起来,挺着双斧又扑了上来。这时,只听风冠玉叫道:“沈心蓝,还不一起上,要等她一个一个收拾我们吗?”于是挥着长竿也加入了战斗,那边沈心蓝犹自惊魂不定,直到风冠玉与白衣女子交上两招,这才晃过神来,纵身一跃,加入混战之中。 此时,曲傲天望着地上的断剑,像是丢了魂魄一般,对面前的一切都恍如不见。男孩本是饶有趣味地看着白衣女子与他人相斗,沈心蓝一跃而起,他的眼睛便从白衣女子身上移到了沈心蓝哪里。唐越就在这时候走了过来,用身子蹭了蹭他:“小兄弟,快给我解开,让我帮你娘打架!” 男孩却道:“我娘不要你帮忙,你在这里看着就好了。”白衣女子虽然是以一敌三,却犹自占着胜势,每一招一式都打得随心所欲,南归雁板斧力道虽重,但并不如风冠玉和沈心蓝灵便,白衣女子站在三人中心,时不时地用巧力引着南归雁的板斧,这一下砍向风冠玉的青竿,那一下便劈向沈心蓝的脑袋,让他二人不但要注意白衣女子的双掌,还要时时提防着南归雁的板斧。 男孩本就不十分担心白衣女子,倒是很为场上的沈心蓝担忧,他如何能让唐越再上去帮忙。唐越却不知男孩心事,接着说道:“他们三个人打你娘一个,我们两个难道就这样在一旁眼睁睁瞧着?” “你可看清楚了,是我娘一个人打他们三个,你怎么能再上去,还要不要别人活了?” 唐越一愣,瞧男孩一双眼始终没离沈心蓝,心中轻叹:“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他这年纪也……唉!”又向男孩说道:“那你先解了我身上的绳索,我与一起在旁边看着,保证不上去帮忙就是了。” 男孩抬眼望了望唐越,本待要给他松绑,可心中又怕,一时间犹豫不定。唐越见男孩十分为难,于是说道:“算了算了,不解了,就这样吧。” 男孩心中十分歉疚,对唐越说道:“我答应你,等我娘打完了,马上给你松绑。” 听男孩这般说,唐越也只有心中苦笑。 说话间,白衣女子与南归雁等人已过了三五十招,沈心蓝力最弱,此时步形已有些乱,南归雁倒是一身的力气,却总被白衣女子的黏力引来引去,他也怕自己万一力重了,没碰到白衣女子,反而伤了风冠玉或是沈心蓝,因此一直都是克制着打,心中十分憋屈,只有风冠玉此时还围着女子跳上窜下,显见还有不少余力。 白衣女子见风冠玉竹竿身子,尖嘴黑脸十分丑陋,偏偏又是他在自己面前跳来跳去,就觉得十分碍眼,于是引着南归雁斧子砍向风冠玉双腿,风冠玉一跃而起,白衣女子瞧得真切,一掌推了过去,风冠玉空中挥竿,打向白衣女子肉掌,白衣女子手掌一翻,手臂贴着青竿蛇行而上,待行至一半,玉手握牢青竿,用力一扯。风冠玉竹竿般的身子,那经得起这样拉扯,不由地从空中落下。此时沈心蓝一个扫腿,攻向白衣女子下盘,白衣女子翻身而起,一脚却踢中正在下落的风冠玉。这一脚踢得实在,想是白衣女子对他厌恶到了极致,只见风冠玉身子被踢得丈余高,然后重重落下,那般瘦弱的身子,落地后仍是砸起了一阵土烟,风冠玉好半天才爬起来,口中鲜血直涌,一个踉跄,又摔倒在地。 这时沈心蓝突然退身而出,说道:“且住手,我把解药给你就是。”说着从怀中摸出一粒药丸来,抛向白衣女子。 风冠玉受伤,沈心蓝退出,倒去了南归雁的顾虑,心道:“总算可以痛快打了。”一斧子自上而下劈来,却见白衣女子翻身而起,不但接到了沈心蓝抛来的药丸,还不忘给南归雁后脑来上一脚,南归雁本来就是前扑,白衣女子一脚踢在后脑上,正好送了他一把,南归雁收脚不住,硕大的身子摔了个狗吃屎。 直到此时,男孩才算松了一口气,但他见母亲重伤风冠玉,脚踢南归雁,生怕她再找沈心蓝晦气,于是跑了前拉着白衣女子的衣袖说道:“娘!你好厉害!好厉害!” 白衣女子笑道:“油嘴滑舌,快把解药吃了。” 唐越一愣,心中忖道:“不怕解药有假吗?”本要出言提醒,又想道:“她既如此相信,我怎么反倒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却听沈心蓝笑嫣嫣说道:“解药已经给了,我们这就少陪了。”说着又俯身摸了男孩的脸:“以后可要听你娘的话,不要淘气,不然姐姐还会让你肚子疼的。”男孩报以微笑,道:“我一直都很听话的。” 南归雁已扶起了风冠玉,沈心蓝也走到曲傲天身前说道:“曲大哥,我们要走了。” “哦,走,我们走。”此时曲傲天依然心神恍惚,虽然接了沈心蓝的话,其实并不知沈心蓝说了什么,也不知自己答了什么。因此说完话,仍呆呆立在原处。见状,沈心蓝只得拉着他胳膊,走到白衣女子身前又说道:“告辞!小弟弟,姐姐走了。” 白衣女子等人目送四怪离去,这时男孩才想起唐越身上绳索还未解开,赶紧上去为唐越解绳子,白衣女子问道:“你认得他?” 男孩道:“不认得,但刚才他们欺负我的时候,他来帮我跟他们打架。” 听男孩这般说,白衣女子矮身福了一福,唐越送了绑,随即抱拳还了一礼。 突然,不远处又传来风冠玉的声音:“唐越,你可知他二人是谁,那女子便是杀你三师哥唐武之人的妻子,男孩就是他们的儿子,哈哈……咳咳!” ; 第五十章 力不能及 白衣女子先是挫败曲傲天,然后力战三怪,依次重伤风冠玉,脚踢南归雁,逼着沈心蓝交出了解药,沈心蓝一行人见势头不好,说声告辞便脱身而去,白衣女子与唐越也未加阻拦,待四人离开后,男孩为唐越解开绳索,重伤下的风冠玉又运气送来一句话:“唐越,那女子便是杀你三师哥唐武之人的妻子,男孩就是他们的儿子!”话刚说完,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声。[燃^文^书库][.[774][buy].] 三人闻言,心中都是一惊,特别是唐越,一听眼前之人是自己的仇人,立时跃开,从地上捡起自己佩剑,只不过刚才被南归雁板斧打断,如今只剩下半截断剑,即使如此,唐越仍是将断剑横在身前,准备随时厮杀。 白衣女子仍是面无表情地望着唐越,那男孩却十分气恼,对唐越说道:“你要干什么?早知道这样,就不给你解绳子了。” “是了,他们刚刚救了我,我就要与他们兵刃相见,岂不是成了忘恩负义的小人了,但三师哥的仇就这样不报了吗?难道为了自己区区名声,而要置三师哥大仇于不顾吗?”这样一想,唐越手中的断剑又横了横,但又想道:“这不会是风冠玉挑拨离间的奸计吧,就凭着他一面之词,我就要与他们刀剑相向,太糊涂了。”于是向白衣女子问道:“在下唐家堡唐越,斗胆问一声,你的丈夫可是少了一个手臂?” 白衣女子淡淡回道:“唐家堡?那便不会错了,你也不用问了,杀你三师哥的,确实是拙夫,他做事向来磊落,从未后悔过一件事,唯独杀你三师哥这件事,让他耿耿于怀。” 这白衣女子正是杨过的妻子小龙女,那日杨过救下吕毅,途遇刘笑玉与唐门六少,两下争执,言语不合激怒了刘笑玉,杨过也因他是叛将刘整之子而心有不满,偏偏唐武火爆脾气,一动手便被杨过一招毙命,唐文等人见唐武身亡,悲痛不已,杨过见他们如此情深义重,倒后悔莽撞下了杀手,所以当时唐凡为唐武报仇,杨过只是躲避,没有再下杀手,即便知道唐文在驴车上抹了隐香,杨过也没有计较。与吕毅分手后,杨过回到住处与小龙女相见,便将此事大略告诉了她,言语间露出了悔意。 只听唐越说道:“既有悔意,为何不来唐家堡谢罪?” “他做事自有他做事的道理,虽然我不知他究竟为了何事杀你三师哥,但即是他杀了,那一定有他该杀之处,他总不会无缘无故便要了别人的性命,而且此时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办,没时间到你唐家堡去。” “有什么事能比谢罪还重要?” 小龙女眉头一皱,淡淡说道:“话我已对你说了,信也不好,不信我也无可奈何。”说着伸手拉了杨重英的手:“重英,我们回去。” 仇人在前,唐越哪能就这样放他们去了,用上唐门步法撵上龙女,断剑一横,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小龙女道:“话我已说完了,你还要怎样?” “为我死去的三师哥讨个公道!” “刚才你被俘是败在谁手?” “那与这有什么干系?” “当然有干系,刚才你也看到了,他们四个谁都没打得过我,你又如何能打得过?” “打得过是一回事,讨公道是另一回事,两不相干,这一点不用你费心!” 杨重英见唐越双眼蓄泪,神情激动,话中带着哭腔,他虽然不知发生了何事,但听小龙女那般说,好像是自己爹爹杀了他的三师哥,便想着他心里一定很伤心,又为他的重情重义所动,于是说道:“唐哥哥,我娘也是为了你好,你打不过她的。” 唐越却没有理会杨重英,对小龙女说道:“唐家堡有仇报仇,有恩报恩,从来没有因为力有不及就罢手的,今天你若要离去,除非是从我的尸体上踏过,但凡我有一口气,你也走不脱的。” 小龙女瞧着唐越的神情,想起杨过幼年时,也曾这般缠着她嚷着要报仇,不过是为死去的孙婆婆而去找郝大通报仇,后来杨过长大了,又要给他死去的父亲而去找郭靖、黄蓉报仇,但是后来呢,什么是仇,什么是怨,小龙女心中想着,不由地轻叹一声:“你又何必这么执着,有时候执着不一定便是对的。” “对也好,错也好,他是我三师哥,如今死了,我便要为他报仇!”说着摆出剑势。 见唐越如此,小龙女俯身对杨重英说道:“你在一旁再等等娘。” 杨重英被四怪围困时,唐越曾出手相救,他心中本就想着他好,又见他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心中更是生出一股钦佩之情,如今见小龙女要动手,怕她再伤了他,于是扯着小龙女的衣袖不松:“娘,你已经打了很久了,这一架让我来帮你打。” 小龙女担心杨重英身上余毒未尽,说道:“你身上有什么地方痛吗?” “我好得很,你在那边坐着,看我打架。”杨重英推着小龙女的身子,将她推到一棵大树旁,看着她坐下了,才又回到唐越身前:“唐哥哥,你不是要报仇吗?先打过我再说,你要是连我都打不过,这仇还是别报的好,我娘她比我要厉害十倍,我爹呢。”说到此处,转头望了望小龙女,大声说道:“我爹呢,跟我娘是一般厉害。”又向唐越那边侧着身子低声说:“其实我爹他比我娘还要厉害十倍。”然后又站直身子,大声说道:“所以,你要先跟我打。” “重英兄弟,我怎么能跟你打?” “怎么不能打?” “你又不是我的仇人。” “哈!”杨重英故意捏着腔调,学着唐越的姿态:“照你这样说,找我爹报仇的应该是你三师哥了,我爹他又没有杀你,你找他报什么仇?” “我是为我三师兄报仇!” “那我便是为我爹而跟你打架,有道是父债子偿,出手吧!”说着揉身上前,打出一拳来,唐越怕断剑伤到杨重英,于是缓出左手,用掌挡下杨重英的一拳,拳掌一接,两人各自让开,唐越手掌顿时有骨裂般疼痛,心道:“小孩子,哪里来这么大力气。”于是甩掉手上断剑,摆出了五柳掌的童子扶柳,杨重英双拳一抱:“好说好说。”若是往常,唐越见一个七八岁的孩童这般装腔作势,一定会笑出来,但此时,他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 杨重英一个跨步向唐越扑来,唐越因为刚才的一拳,也不敢小视,尽力与杨重英拆打,五柳掌特点轻灵飘逸,杨重英的拳法却走的刚猛一路,拳拳生风,打得呼呼声响,二人这般拆打了三四十招,只听杨重英说道:“唐哥哥,我的掌也来了,你可要小心了。”说着化拳为掌,呼呼推出两掌,唐越大手一摆,轻轻松松化了两掌,趁机推出一掌,杨重英个头矮,两腿一弯也避过了唐越的大掌,两人这般又过了三四十招,唐越也看出,杨重英的掌法招式不繁复,更不见迅疾,用五柳掌胜他绰绰有余,却听杨重英说道:“唐哥哥,我加力道了,你可要小心了。” “什么?他的掌……”唐越心思还未转过来,见杨重英身形一转,从左肋下推出一掌,唐越当即推出一掌,“嘭”的一声,唐越一连退了五步,才用上千斤坠,定住了身子,胸中却似江海翻腾一般,难受得很。 杨重英笑道:“唐哥哥,我的掌法还可以吧?” 唐越低头不语,心中暗道:“他说的不错,我连他都打不过,三师哥仇又如何能报?”这般想着,却见自己的断剑正在脚下,一时间万念俱灰,俯身捡起断剑便向着脖子抹去。 ; 第五十一章 天真无邪 唐越得知白衣女子是杀害他三师哥唐武之人的妻子,男孩则是二人之子,当即捡了断剑要为死去的三师哥报仇,杨重英跃出说道:“父债子偿,若想找我爹报仇,先要跟我打。[燃^文^书库][.[774][buy].]”那杨重英只是个七八岁的孩子,唐越怎么会与他交手,杨重英也不与他分说,欺身上前,与唐越战在一处,哪知唐越竟然不敌。想到一个七八岁孩童既这般厉害,那他双亲更要厉害十倍百倍,这大仇还如何得报,一时间心灰意懒,便要举剑自刎。 “唐哥哥!”杨重英一声惊呼,突见一条白练从身后飞来,卷了唐越手中断剑:“不就是输了一架。” 唐越睁眼瞧去,见小龙女面无表情的望着自己,于是说道:“我自死我的,你为什么要救我?” “你心中一定想,我连他们儿子都打不过,这仇也报不了了,既是这样,活在这世间还有什么意思。” 唐越被说中心事,也不回小龙女话,只是低头不语,却听小龙女说道:“你就未想过,倘若自己死了,万事皆休,这仇便永远不得报了,但你若活着,无非是武艺上比别人不过,倘若今后自己勤加苦练,总还是有一些机会。” 唐越心中惭愧,暗道:“我的见识竟不如一个女子!”于是抱拳说道:“既是如此,唐越告辞,等我学好功夫,再来为我三师哥报仇!”说完即转身要走。 小龙女一个纵跃拦住了唐越去路,唐越心道:“她一定是怕我学好功夫再来找他们报仇,所以要斩草除根。” “你是要去哪里?” “回唐家堡!” “我问你到哪里学功夫?” “我是唐门弟子,当然是回唐家堡学功夫!” “唐家堡,我听拙夫提起过,说是善使百毒,熟谙诸多暗器,被称作绝世唐门,却不曾听闻唐家堡有什么绝世武功,你回唐家堡学功夫,多久算是功夫有成,这仇又几时能报?” 唐越听小龙女先扬后抑,挫了唐家堡威名,胸中顿生豪情:“我只要把唐家堡暗器学好,就够我报仇用的了。” “刚才怎么没见你打出什么暗器?” 这一下倒问住了唐越,不由得心中自问:“刚才为什么没想到打暗器?”他哪里知道,这杨重英是个七八岁的小孩,自己与他对阵,已经大违他的本性,他如何还会对一个七八岁的小孩施暗器。他的举动只是依着他的本性,自然而然生发,一切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像那日出日落一样,哪里会去想为什么,是以小龙女一句话,问得他再次沉默不语。 “我倒是有个法子,让你一个月,不用暗器也胜得了重英,只是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意?” “什么法子?” “跟我学。” “什么?”唐越一声惊呼,疑惑地望着小龙女,他机智过人,却也想不明白她心中究竟是如何想的,要知道他学功夫是为了给死去的三师哥报仇,而他的仇人就是眼前这位女子的丈夫,他本待不信她会教他功夫,却看到小龙女表情恬淡,全不是说谎的样子。 其实小龙女并没有多少心思,早年她身居古墓,虽然后来与杨过在江湖上走了一遭,却是很短时间,她的大半生都是与人世隔绝,因此是蕙心兰质般的人物,人世间的计谋她全然不会,只是当初杨过杀了唐武,透漏了一丝悔意,让小龙女觉得应当为丈夫做些什么,以弥补这份亏欠。他见唐越功夫平平,是以想到要教他功夫。 却听杨重英在一旁说道:“娘,你好偏心,我跟你和爹爹学了这么多年功夫,你却一个月,就教得唐哥哥胜我。” 小龙女抚着杨重英的头,笑道:“你学功夫从不上心,一个月胜你有什么奇怪,怪也只能怪你不用功。” 杨重英对唐越说道:“唐哥哥,你就跟我娘学一个月的功夫,看胜得了我不,要知道,这一个月,我也不是干坐着的。” 唐越心中乱麻一片,全然不知事情如何会发展到这样的境地,却听小龙女说道:“当然,你要觉得我功夫不如你唐家堡,也尽可不学,不过有一点还是跟你说了好,拙夫他原也是我的徒弟。” 此时,唐越又想到他这次是要回唐家堡调查唐门奸细,这件事与三师哥的仇相比,要更迫切,关于这个奸细,刘笑玉和他都毫无头绪,他目的为何,也不十分明朗,而且又听曲傲天提到一个什么“尼哥王子”,这事情是越来越复杂,很可能关系到唐家堡的生死存亡,且不管这女子究竟是什么心思,先推辞了,回唐家堡才是当务之急,一想到此节,唐越精神一震,抱拳道:“你的好意唐越记在心里,只是在下身有要事,恐怕一个月也耽误不得,这就要走了。” “既是如此,我也勉强你不来,你走吧,只是你这一走,恐怕再找我们不到。”说着又矮身福了一福。唐越转身,大步寻来路而去! “唐哥哥且留步!”说着,杨重英一个腾跃,挡住了唐越去路。 “重英兄弟还有什么事?” “我娘说她一个月就能让你胜我,我不信,想看看你怎样打败我。” “重英兄弟武艺高强,唐越愚笨,这一个月无论如何是打你不过的。” “你又没打,怎么知道打我不过。” “重英兄弟……” “我不管,你想走,可以,先打过了我再说。” 杨重英是孩童心性,听小龙说她一个月就能让唐越胜了他,心中不服气,因此拦下了唐越。另外,杨重英脾性与杨过年幼时一般无二,喜欢热闹,而他们此时过的是隐居生活,他小小年纪如何耐烦得了,总想着往外面跑,若不是如此,五毒四怪也找他不到。若是唐越能跟着小龙女学一个月功夫,那他生活中就多了一个玩伴,他如何能轻易放了他走。 唐越转身望望小龙女,却听小龙女说道:“你要走,我不拦你,但重英拦你,我也不会管,你若留下了,要跟我学功夫,我教,不愿学,我更不会勉强。” 听小龙女如此说,唐越也无可奈何,又回过身瞧着杨重英,突然眼睛直直地望着杨重英身后,大叫一声:“哎呀,这四个怪物怎么又回来了?” 杨重英心中一惊,想到四个怪物里有沈心蓝,不由得转身去看,哪里有什么鬼影,心里不免一阵失落,再转身时,瞧见唐越已去得远了,于是狠狠说道:“好啊!敢骗我,今天要让你走了,我就不叫杨重英。” 一个箭步追唐越而去,路过小龙女身旁,还不忘叫一声:“娘,快帮我拦下他。” 小龙女也不答话,只是紧紧地跟在杨重英身后。 “娘,你怎么不帮我?” “娘已经说了不会管,你再让我帮你拦他,那为娘成了什么人了?” 杨重英无奈,只得加快脚步去追唐越,唐家堡在武艺上虽无特别长处,这一套唐门步法却十分厉害,加上杨重英年幼力浅,他两人之间的距离眼见着越拉越大,却听小龙女说道:“难道你只有一个法子拦他吗?” 一经提醒,杨重英立住脚步,从地上捡起一粒石子,瞄着唐越弹去,只听“啾”的一声,石子破风而去。 前面唐越已看到了自己的马匹,心中窃喜,暗道:“总算脱离了。”却听“啾”的一声,这声势显是有暗器飞来,急忙跳跃避让,但石子飞得太快,不等唐越跳跃,石子已打在了伏兔穴上,两腿一麻,“哎呀”一声摔倒在地。 杨重英紧追两步,一个跟头翻到唐越哪里:“哈哈哈哈!我看你往哪里逃!” ; 第五十二章 古墓遗响 唐越武艺不及杨重英,本是报仇无望,小龙女却念着杨过的一丝悔意,要教唐越功夫,已弥补心中的那份亏欠,唐越心中挂唐家堡安危,要告辞前去追查唐门奸细,小龙女万事不萦于心,诸事不强求,那杨重英却不放唐越走,非要唐越留下不可,唐越略施小计骗了杨重英分散注意,眼见要脱身而去,杨重英手捡石子,弹指神通打了唐越伏兔穴,跃至身前笑道:“我看你往哪里逃!” 唐越心中凄苦,道:“重英兄弟,若在往时,我就是留上三年五载也不妨,只是现在我的事情万分火急,一时也耽搁不得。[燃^文^书库][.[774][buy].]” “那与我何干?再说,我何时说了不让你走,只要你打得过我,我就是想拦你也拦你不住,你说对吧?” 小龙女道:“唐少侠,重英这话说得没错,你要走,我绝不拦你,但重英他拦你,我却不管,我的功夫你学也好,不学也罢,只要胜得了他一招两式,他就是再想拦你,也拦不住了。” 被这样的顽童缠住,唐越就算是八面玲珑,智计百出,也全没有用处,瞧瞧眼下情形,只得说道:“好!我们一言为定,只要我打得过你,不管一月也好,两日也好,你也要放我回去!” 杨重英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说着,向唐越伸出了小拇指:“我们定个英雄契约,到时候谁也不能赖!” 这样的契约唐越还是第一次遇到,心中苦笑,但见杨重英脸色郑重,也伸出了小拇指,与他拉勾订约。 杨重英附身解开唐越的穴道,笑着说道:“唐哥哥,刚才对不住了,不过也是你活该,你记好了,我这人最恨别人骗我,一旦让我知道谁骗了我,我一定把他杀了,念你是初犯,又留下来陪我,与我比武较量,这一次就这么算了。” 唐越双拳一抱,厉声说道:“多谢重英兄弟不杀之恩!” 小龙女一愣,瞬即明白唐越是在取笑杨重英,抿嘴而笑。杨重英却一本正经地回了一礼:“唐哥哥太客气了。”又转身对小龙女说道:“娘,我们这就回去吧。” 小龙女指着远处曲傲天的断剑说道:“你唐哥哥的兵器折了,你去把那恶人的断剑捡来。” 唐越自知剑术造诣一般,若是再以断剑作兵器,就算那是把宝剑,如今也已断了,用它,功夫岂不是又要打上一个折扣,于是向小龙女说道:“我的兵器不妨事,等我回唐家堡再打一把就是了。” “既是要做兵器,哪能随便,你又不是独孤求败那样的人物,草木皆可为剑,还是用一把称手的好。” “但是那把剑……” “唐哥哥,你就不要说了,它断了,我娘自有办法把它接上,你就放心好了。” “又吹牛皮,为娘哪有那样的本事,是我们附近有位铁匠,他手艺好,能不能接上我也说不准,拿上它试一试,就是接不上也不费什么,我见那把剑十分好,这样丢了太可惜。” 说话间,杨重英已捡了曲傲天的断剑回来,唐越牵了马匹,三人一路沿着林中小路蜿蜒而行,有那么几段,已看不出路来,杨重英在前引路,唐越劈荆斩棘向着林中深处走去,直走了大半个时辰,才来到一处山坳,唐越抬眼望去,只见三间光秃秃的茅屋,四周辟了几片空地,种了几样蔬菜瓜果,还有一片金灿灿的麦子,眼下正是麦熟季节,空气中溢满了麦香,这样的景致唐越从未见过,菜蔬之色虽然简单,却透出勃勃生机,让他心中无比惬意。 小龙女将唐越安置在最侧的一间茅屋,便让杨重英拿了断剑去找铁匠,待杨重英走后,小龙女对唐越说道:“不知唐少侠是否想好了,要不要学我的功夫?” 以前的唐家堡只是一个大家族,里面只有堡主与家丁,只有到了唐鼎这里,才开门收徒,而且也只是从家丁中挑选,严格说来还只是一个家族,唐门六少于江湖门派之别的观念十分淡薄,全没有什么“未禀师门,不敢改投”的概念,当初薛小凤要传授刘笑玉练气之术,刘笑玉拒绝时虽然说过类似的话,那是因为他不是生于斯,长于斯,这些观念在他入唐门之前就有了。即便如此,唐越仍是十分犹豫,只觉得什么地方不妥,到底什么地方不妥,他自己也说不上。 小龙女见他那般犹豫,又说道:“即便你不学我的功夫,我还有一个法子让你胜得了重英。” “什么法子?” “人都说绝世唐门,暗器第一,这话想来也不是空穴来风,你是唐家堡人,暗器自然是你最厉害的功夫,你只要用上暗器,我想重英他也挡不住你。” “这……” “不用暗器,以你现在的功夫,我想你真的要住上三年五载,恐怕到了那时候,你与重英的差距就更大了。” 唐越犹豫再三,终于咬牙说道:“好!我学!” 小龙女听唐越如此说,自己却犹豫起来,但一想到杨过在谈论杀死唐武时的神情,便道:“既然你要学我功夫,那就要入我门派,知道我门派的来历,你随我来。” 唐越直到此时还不知断臂之人的身份,他只知道那是杀害他三师哥唐武的凶手,眼前的白衣女子的身份来历,他就更无从得知,如今她要引他入派,唐越跟在小龙女身后,心中暗自思量:“看那重英兄弟年纪轻轻,功夫就那样了得,也不知她是什么厉害门派?” 两人来到茅屋正房,虽说是正房,屋内装饰也十分简单,与唐越那个的侧房一般无二,却见小龙女指着中堂挂着的两幅画说道:“这两人与我门派都有莫大关系,右边的便是我们门派的师祖婆婆,也是我们门派的第一任掌门人,那一旁的,是全真教的创始人王重阳,既要入我门派,先要向他二人跪拜。” 唐越闻言,跪在堂前蒲团上,心中想道:“王重阳创立全真教,问鼎华山论剑,侠名远播,只是不知道师祖婆婆是哪一位英雄前辈。”于是向着人像拜了三拜,起身问道:“不知道我们门派叫什么,师祖婆婆又是哪位前辈?” “我们门派叫古墓派,师祖婆婆她姓林,名讳朝英!” “啊!古墓派,莫不是李莫愁那个古墓派吗?” 听到李莫愁三个字,小龙女心中一惊,暗道:“师祖婆婆一世英雄,却无人知晓,让武林记得我古墓派的,却是师姐,怪不得那些人不惜丢了性命,也要往江湖上闯荡,原来竟有这么个缘故,他们又如何知道相忘于江湖的好处。”于是对唐越说道:“没错,她是我的师姐,你进我古墓派,以后再不能直呼其名,而要叫她李师伯。” “是!” “娘!我回来了!”话音未落,杨重英便从门外跃进,原来他一直惦记唐越,生怕他趁他不在偷偷溜了,所以将断剑交于铁匠,便匆匆赶了回来。 小龙女见杨重英只去了片刻即回来了,而且手中空空,便问道:“可见到你苗伯伯了?那剑他接得上吗?” “见到了,他说那剑有什么陨铁,不好接,他只能试试。” “就这些吗?他还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就是问了我爹,说他怎么这么久没去找他喝酒,我就告诉他我爹去襄阳了,然后他就一锤子砸在了手上,流了很多血,也不包扎一下,我见他像木头一样又犯呆了,就跑了回来。” 唐越一听襄阳,心中忖道:“原来是去那里了,这一下总能找到他了。”可又觉得诧异,于是向小龙女问道:“不知道师兄去襄阳干什么?” 小龙女乍一听到“师兄”,一时未反应过来,原来唐越记得小龙女曾说过,杨过曾是他的徒弟,所以才叫他“师兄”,等明白过了这一节,小龙女本想说:“你这样叫他,以后还如何找他报仇。”心下又想:“不能报仇才是再好不过。”于是说道:“襄阳被元兵围困,他是去帮他郭伯伯、郭伯母退敌去了。” “郭伯伯、郭伯母?这二人指的可是义守襄阳的郭靖、黄蓉?”郭靖、黄蓉为了大宋百姓,以布衣侠士之名,坚守襄阳数十年,莫说是江湖人士,就是民间普通百姓,说起来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所以唐越一下子就想到了他二人。 只听小龙女淡淡答道:“是他们。” 唐越心中一惊:“师兄……他是神雕大侠杨过!师父你是小龙女!” ; 第五十三章 天罗地网 唐越从杨重英口中得知他的父亲去了襄阳,又从小龙女口中得知,他去襄阳是为了助郭靖、黄蓉解襄阳之围,直到此时,唐越才意识到,他的仇人是神雕大侠杨过,不由得惊呼一声。[燃^文^书库][.[774][buy].] 以前他想到杨过的身份非同一般,想到过他身怀绝世武功,却从没想到过他是杨过,就算看到了杨过的断臂,见到了小龙女与杨重英,他依然没有想到,而且,他也没打算要在这人的身份上多花心思,只晓得他杀了三师哥唐武,就这一点就足够了。虽然他才智过人,于生活经验和江湖历练,却不如唐化南,也不如唐文,唐文可以从杨过的外貌,通过他的言行举止来推测出他的身份,唐化南只听他的转述,既已猜到此人是神雕大侠杨过,而对于在唐家堡长大的唐越来说,杨过只是传说中的人物,关于他在江湖中的英雄事迹,他的绝世武功,还有他与小龙女的生死之恋,都是神之又神,奇之又奇,哪会是现实生活中的人物。 小龙女见唐越一声惊呼后,神情变得僵硬,显是还在惊讶当中,便说道:“我古墓派武功注重养生修持,清心寡欲,从来都是少思、少虑,连那喜、怒、哀、乐、爱、恶、愁都要尽量节制,你以后再不可这样大惊小怪,扰了心性,功夫就进得慢了,那我就不能保证你一个月能打得过重英。” 唐越心下惭愧,垂头不语,却听小龙女接着说道:“今日时候不早了,功夫明日开始教,我还有些事,晚饭你与重英两个一起吃,不用等我。” 当夜无话,待第二日,杨重英一早跑到唐越房中将他叫起来,唐越梳洗后见过小龙女,用过早饭,小龙女带唐越顺着屋后小路走了半刻钟,来到一处地方,看到几张大网依着大树围成一个笼子,笼内十几只山雀“喳喳”叫个不住。小龙女说道:“这地方原是重英练武的地方,他嫌我功夫不如他爹的好,就不练了,以后你就在这里练。” “怎么练?” “抓山雀。” “这个……” “有话你就说。” “抓山雀难不住我,若是抓到了,放了再接着抓吗?” “不是,你要练到把这十八只山雀一起抓下来。” “一起?这个怎么可能?” “你又没练,怎么知道不可能,这个你拿着。” 小龙女从怀中取出一个册子,递给唐越,唐越伸手接住,看到封面上未写一字,翻开了只见开头写着“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是故虚胜实,不足胜有余……”墨迹犹新,显是小龙女昨夜刚刚誉写的,唐越问道:“这是什么?” 小龙女道:“这个你且不管,只要按那上面练就行了,我本想是要教你本门的内功心法,但想到本门剑法你却练不来,只好在其他秘籍上,捡那练习内功的抄了一些,这不是我古墓派的功夫,所以我不会指点你,能练多少,全靠你自己的悟性。” “我为什么不能练本门剑法?” 古墓派功夫以**为内功根基,相应的剑法是玉女素心剑法,本为二人用玉女剑法与全真剑法合璧而成,但使这剑法的二人须为情侣,精妙之处方能体会,达到心意相通方能发挥出无比威力,这本就不是一个人的剑法,当年若不是杨过进了古墓,小龙女也没办法练,当然,后来她从周伯通哪里学了左右互搏之术,那就另当别论了。只听小龙女说道:“这是要两个人练的,你一个人练没用。” “那我只练内功吗?” “怎么只练内功?”小龙女瞧了唐越一眼,接着说道:“昨日我见你与重英对掌,看上去你在掌法上也是下了功夫,我就再教你一套掌法,就用这抓山雀来练习,你只要把这十八只山雀一手抓到,掌法也有小成了,若要融汇于心,那是要抓八十一只山雀的,只是这一个月又如何能学得来,只能先如此了,你用的是佩剑,我就传你全真剑法,全真剑法与古墓派的素心剑法有莫大关联,但两个剑法的路子毕竟不同,素心剑法走得是轻灵一路,全真剑法却质朴厚重,所以,古墓派的内功心法反倒不十分合用,我这才给你找了新的内功心法。” 唐越悟性极高,小龙女这番讲解让他明白了大概,只是那一套掌法,如何与抓山雀联系在一起,却没想得十分明白,但既是她那样说了,自然不会有错,我只要加紧练习就好,早一日打败重英兄弟,我便能早一日回唐家堡,追查唐门奸细一事。 小龙女见唐越先是脸露疑惑,后才十分肯定,心中暗道:“过儿那般聪明的人物,一时尚且不能明白抓山雀的妙处,想他也一定不明白了。”于是又对唐越说道:“我教你的这套掌法,叫柔网势,本是古墓派的入门功夫,前后共八十一招,一个月的时间,你无论如何也是学不来的,要你抓麻雀,是要你掌握这套掌法的精要,有了掌意,招式自会从掌意中溢出。”小龙女一边与唐越说话,一边进了大鸟笼中,一个纵跃,手中笼了两只山雀,左右双掌斜插横扫,逼得那两只山雀竟飞脱不走,小龙女这般纵跃,笼中其他山雀也都惊了,一时间,寂静的幽林里到处都是山雀翅膀的拍打与“喳喳”声,大鸟笼也成了哪吒闹海,只见山雀四处乱飞,凡是到了小龙女左近,便会被她用掌风逼住,好似哪吒用他的混天绫一抖,将所有山雀兜在了掌心,舞作一个大球:“这套掌法不以内力沉雄见长,而以手法迅速为主,使出来绵密无比,威力并不输于素心剑法,你可要记清楚了。” 这边唐越看得痴了,远处突然传来杨重英的声音:“娘!你快来!” “轰”的一声,山雀四散,小龙女从笼中跃出,向着茅屋奔去,唐越紧随其后,瞧见杨重英正站在那里观望,旁边立了一个手持长剑的大汉,离得太远也看不出相貌年纪,只觉得这人长得特别结实,远远便能看到胳膊上肌肉虬结。 小龙女脚快,先唐越一步赶到,只见她福了福说道:“苗大哥怎么亲自送来了,让重英去取就好了。” 原来竟是苗铁匠来了,这时唐越也已赶到,见苗铁匠已有些年纪,头发蓬松,根根竖起,两眼不大,眉毛却十分粗浓,乍一望去,还以为没有眼珠子呢,只见他上身套了件汗衫背心,古铜色皮肤上都是汗粒,右手持剑,左手上血迹斑斑,看上去血已止了一段时间,只是不知为何没有包扎。 苗铁匠道:“弟妹,我是等不及,所以就自个跑来了……”话没说完,却见杨重英一手夺了苗铁匠手中长剑,捧起来兴奋地说道:“娘!你看这剑!” 小龙女与唐越齐向杨重英手中望去,见他手中拿的,正是曲傲天曾用过的宝剑,如今完好无损,在夏日里寒光四射,似乎比着原来还要让人心生寒意,唐越指着剑身一处似是龙形的纹路问道:“这龙纹是原来就有的吗?” 苗铁匠道:“原来是没有的,这把剑是陨铁混了精钢,只要有原料,打制起来倒不十分难,难就难在这断剑难接上,可能也是天意吧!” 唐越一听,觉得苗铁匠接续断剑时,一定发生了什么奇异事情,不由地“哦”了一声。 小龙女不常与外人接触,不懂人情世故,便没有向唐、苗二人引见对方。苗铁匠望了望唐越,说道:“在下苗一棠,还未请教这位兄弟高姓大名?” 唐越道:“唐家堡唐越,苗大哥好!” “什么?你是唐家堡人?” ; 第五十四章 唐门隐士 看《恩仇唐家堡》背后的独家故事,听你们对小说的更多建议,关注起点中文网公众号(微信添加朋友-添加公众号-输入qdread即可),悄悄告诉我吧! 铁匠苗一棠接续上曲傲天的断剑,也不等杨重英去取,自己便带上剑送还给小龙女,相见之下,却看到旁边站了个生人,杨过与小龙女是在此处隐居,除了苗铁匠外,很少与外人打交道,这里更没来过外人,苗一棠心下起疑,于是自报家门,询问唐越来历,当他得知唐越是唐家堡人时,脸色顿时大变,一声惊呼:“什么?你是唐家堡人?” 唐越道:“怎么,苗大哥知道我唐家堡。[燃^文^书库][.[774][buy].]” 苗一棠表情默然,喃喃而道:“唐家堡,羽箭穿杨连百中,雄心壮志两峥嵘;花雨满天惊飞鸿,胆战心寒蜀中龙。绝世唐门,江湖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我知道唐家堡,也没什么奇怪。” 唐越眼望苗一棠,在他脸上看到了一丝凄苦,他虽然眉浓眼小,面庞却是棱角分明,因此这凄苦虽只有一丝,唐越却也看得十分清楚,心道:“他一定与我唐家堡有什么瓜葛,若不然,也不会一提到唐家堡,便是这般模样。”但初次相见,却也不便深问,于是将话头又岔了回来,问道:“苗大哥说的天意,不知所指何事?” 苗一棠道:“是这样的,昨天重英走了之后,我本没有心思接续这把断剑,只因我心中想着另外一事,那是件急迫的事,而且一时三刻也办不完,所以逼着我不得不把这断剑先接上,因为时间紧迫,这手上的伤我都没来得及包扎。”苗一棠举起了血渍满布的左手,接着说道:“如今是盛夏,我又一直待在火炉旁,血很快就止住了,可每当我锤打锻冶时,伤口又会咧开,鲜血一滴一滴落在这把断剑上,普通的宝剑尚且需要千锤百炼,何况是这把剑,我就这样忙了一晚上,这血也流了一晚上,这剑呢,也就饮了我一晚上的血,当我把它接续上的时候,就发现了这条龙纹,竟像是雕刻上去一样。我想起古时干将莫邪铸剑不成,也是给剑喂了自己的精血,才铸成宝剑,如今,这把剑再不是原来那把剑了,你听!”说着从杨重英手中拿过长剑,轻轻一摆,长剑立时发出“嗡嗡”之声。 唐越惊道:“难道这就是传说中……” “没错,是剑龙吟!” “苗大哥,能借我一观吗?” 唐越接过苗一棠递来的长剑,只见寒光四溢,刃如秋霜,一条青龙纹在剑身上若隐若现,唐越手握剑柄,轻轻一摆,龙吟之声随之而起,听得人心颤抖不已,真正是胆颤心惊。 苗一棠对小龙女说道:“弟妹,我此次来,一是为了送剑,再一个是来辞行。” “怎么?你要走吗?” “昨日我听重英说,杨兄弟他去了襄阳,我心中就一直思量,那一日他来找我喝酒,看着就与往时不同,临走才说是襄阳被围,我还取笑他,说我们身退之人,这整个江湖都与我们再没有关系,何必为了虚妄的天下而心劳,当时杨兄弟笑而不语,我只当他是听了我的话,没想到他竟是要与我辞行。我与杨兄弟算来也是近十年的交情,他既是要去襄阳,却没对我言语,那是因为此行太过凶险,他料定我若是知道了他去襄阳,必定要与他一起,是以才瞒了我去,一生若是交了杨兄弟这般的朋友,就是现时死了,也没什么遗憾,我这就要去襄阳,追杨兄弟而去,不知弟妹可有什么口信要我转达?” 小龙女道:“我没什么口信可带,你只说要他照看好自己,见到他郭伯伯、郭伯母,代我问好,就说犬儿年幼,我实在不能过去,与过儿一起助他们退敌。” “郭伯伯、郭伯母?弟妹说的可是郭靖、黄蓉二夫妇。” “是他们,原来苗大哥也认得他们。” “过儿,哈哈!我早该想到了,原来竟是他!哈哈!” 唐越听到苗一棠笑声,收了长剑,问道:“苗大哥原来不知道师兄的名字?” “我与杨兄弟交的是心,又何必在意名字,我想弟妹也是第一次知道我叫苗一棠吧?” 小龙女莞尔一笑,没有答话,却听苗一棠接着向唐越问道:“唐兄弟不是唐家堡人吗?怎么叫杨兄弟作师兄?” 唐越还未回答,却听杨重英叫道:“唐哥哥他已经拜我娘为师父,跟着她学功夫,我爹爹原来也是我娘的徒弟,可不是要叫我爹爹师兄嘛?” 这苗一棠想来与杨重英很是熟悉,听他说这番话,就问道:“你叫他叫唐哥哥,你唐哥哥叫你爹师兄,那你岂不是也要叫你爹师兄了?” “我们各叫各个,两不相干的事情,我还听过我爹叫我娘姑姑呢。”一番话说得苗一棠等人都是哈哈大笑,小龙女那般不通事务,脸庞也有些微微发红。 苗一棠抱拳向唐越等人说道:“时候已不早了,我这就去了,告辞。” 唐越道:“苗大哥性情爽利,我们一见如故,没想到这么快竟要分离,你把这断剑续上,我还没好好谢你!” 苗一棠一愣,问道:“这剑是你的?” 唐越笑道:“原来不是,现在应该是了。” “哈哈!天意!天意!今日我心中好痛快!哈哈!哈哈哈!”只见苗一棠迈开大步,向着林外走去,众人瞧着他身子隐在林中,笑声依旧不绝。 唐越向小龙女问道:“不知道苗大哥是何许人也。” 小龙女道:“这个我也不知道,苗大哥刚才已说了,我也是今日才知道他的名讳,我们来此处时,他已在这里了,看样子是住了很长时间了,不过有一点倒很奇怪,虽说他是个铁匠,却也不是个铁匠。” “怎么是一个铁匠,又不是一个铁匠?” “你想想看,这荒郊野岭,就算你手艺再好,哪里又会有人来买卖,但他确实每天都在煅烧冶炼,他只说那是他的嗜好,似乎他来到这世上,就是为了打铁而生,这话却也没错,他手艺非常好,重英幼时玩的那些东西,都是他做的,没有一个不精致,我还从未见他什么东西做不来的。” “苗一棠,苗一棠。”唐越又捧着手中长剑细细端看,嘴中轻轻念着苗一棠的名字,说道:“我总觉得苗大哥与唐家堡有什么关系。” “苗一棠,莫不是你听他名字中有一个棠,就觉得他与唐家堡有关系,且不说只是音相似,这天下间名字中带唐的,又何止千万,哪能都与你唐家堡有关系。” “苗一棠,唐一苗,唐妙?唐妙!啊!不会是他吧?”唐越越说越激动,到后来脸色变得煞白,浑身瑟瑟发抖,连一旁的杨重英都看得害怕起来。 那唐越却似丢了魂一般,反复念道:“不会是他,不会是他,决计不会是他!”天上掉馅饼的好活动,炫酷手机等你拿!关注起~點/中文网公众号(微信添加朋友-添加公众号-输入qdread即可),马上参加!人人有奖,现在立刻关注qdread微信公众号! ; 第五十五章 同是天涯 ps:看《恩仇唐家堡》背后的独家故事,听你们对小说的更多建议,关注起点中文网公众号(微信添加朋友-添加公众号-输入qdread即可),悄悄告诉我吧! 苗一棠找小龙女,一为送剑,再者他为杨过义行所动,也要追他去襄阳,待苗一棠走后,唐越口中反复念着苗一棠的名字,心想他一定与唐家堡有什么关系,这时小龙女在一旁说他名字中是有一个棠字,无心的提醒,让唐越想起一个人来,顿时激动得身体瑟瑟发抖。[燃^文^书库][.[774][buy].] 唐越想起的这人叫唐妙,他是唐化南长子,也就是唐鼎与唐晓晓的大哥。唐家堡家传有三绝:机关、毒、武功,唐鼎是三者都有继承,那唐妙却只对机关感兴趣,不但如此,在脾性上他两兄弟也存在巨大差异,唐鼎为人激进,对唐家堡现有的一切抱有不满,唐妙却是一副无所谓的姿态,而且他心思全放在了机关研制上,作为长子,他本是要继承唐家堡堡主,唐鼎总在一侧规劝:“大哥,你身上肩负着唐家堡的未来,不能一味沉浸在淫巧奇技上,要多为唐家堡想想。” 唐妙道:“怎么能叫淫巧奇技,机关难道不是唐家堡的三绝之一?” “话是没错,但你要知道,将来你是要做堡主的,眼界不能这样窄啊!” “那堡主不做也罢,爹又不是只有我一个儿子!” “大哥!” 他两兄弟为了此事,不知争执了多少次,但每次话说到这份上,也就停了,终于有一次,唐鼎说道:“有大哥在,我又怎么做得了这堡主?”第二日,唐妙便离开了唐家堡,他没向任何人说,也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唐妙出走,虽然唐化南未说一言片语,唐鼎心中却十分歉疚,不多久,唐化南便将唐家堡堡主让了出来给唐鼎,那唐鼎又觉得,这堡主一位是他从他大哥哪里抢来的,名不正而言不顺,平时在唐家堡内,便有意无意地要淡化掉这个人,堡内上下似乎也明白这个少堡主的意思,关于唐妙的一切都只字不提。如今,唐鼎做堡主已二十多年,堡内已很少有人能想起曾有一个唐妙,以至于唐晓晓都称唐鼎作大哥,却不是二哥。 唐妙出走时,唐越还没有出生,他原也不知道唐妙其人,是有一次与唐福检视堡内新研制的机关暗器,唐福感叹:“唐家堡的机关暗器是越发不如从前了,若是唐妙还在,也不至衰落至此。”唐越好奇心起,便向唐福询问唐妙其人,唐福也只说了他是唐化南的长子,精通各种机关暗器的制作,如今堡内的暴雨梨花针就是出自唐妙之手。 若那人真是唐妙,那便是自己的师伯,他与唐家堡何止是有关系,那关系简直非同一般,教唐越如何不激动。 却听小龙女说道:“昨日不是与你说了,我古墓派武功注重养生修持,清心寡欲,要少思、少虑,更不能大惊小怪,扰了心性,你怎么又忘了?” 唐越道:“苗大哥很可能是我的师伯,对我唐家堡至关重要!” 唐越这话说错了,这人是唐妙不错,自此之后他却再没有回过川蜀,唐家堡的未来与他没有一点关系,但并不是说唐妙这个人物不重要,倘若不是他走出川蜀,追杨过而去,就没有后来的倚天剑与屠龙刀,也不会有那句“武林至尊,宝刀屠龙,号令天下,莫敢不从,倚天不出,谁与争锋。” 小龙女却不再理会唐越,对杨重英说道:“你去教他捉山雀,到中午时,他若不能一手捉到三只,你们两个都没有午饭吃。” 杨重英嘴巴斜咧:“他捉不到与我有什么干系,干嘛我也没有饭吃。” 小龙女随手折了一截树枝递给杨重英:“你不但教,还要在旁边督促,他要是不苦练,你就用树枝打他,到时候他捉不到三只,那是你督促不力,当然有干系!” 杨重英小声嘟囔:“说不定他蠢笨得要命,就是我打死他,他也练不好!” 唐越见杨重英小孩子脾气,就笑着安慰道:“重英兄弟,你放心,我一定好好练。” “啪!”杨重英一树枝抽在了唐越屁股上:“少废话,还不练功去!” 杨重英这一下打得突然,唐越猝不及防,屁股肉多,枝条抽在上面钻心疼,唐越大手揉了揉屁股,趔趄着朝鸟笼走去。 杨重英见唐越转身前面走了,偷偷笑了起来:“这差事好,一天不吃饭我也愿意干!”有这样的监工,很难想象唐越以后的日子是怎样过的。 当初唐越别了刘笑玉,本是心悬唐家堡安危,要回去追查唐门奸细,万没想到会途遇杨重英,更没想到自己会因此脱不开身,被杨重英这样的顽童缠上,他那里知道什么大事,只是腻缠着你不放,当然,让他更没想到的是,此时的刘笑玉却也被一个怪老头缠着。 被像杨重英这样武功高强的孩子缠上,那滋味自然不好受,但与刘笑玉相比,唐越境遇简直是天上一般,他毕竟是拜了小龙女为师,小龙女性子冷淡,教他功夫却十分上心,杨重英顽劣,却也十分有趣,那易老头收了刘笑玉为徒,整日里疯疯癫癫,非但没有教他功夫,还逼着看太阳东升西落,逼着他看山间的花花草草,记录每天的生长情况,今天发了几只芽,明天开了几个叉,哪天遇到下雨了,就把他赶到雨里,说什么体悟天的力量,过上三五日,易老头就问他体悟到什么没有,三言两语不合,他就动手将刘笑玉暴打一顿,打得鼻青脸肿了,还说是要帮他体悟,这样不到一个月,刘笑玉便被他折腾得更加瘦了,眼见一日比一日吃得少了,刘笑玉心中害怕,暗自忖道:“不会有一天,我被他逼得也与他一样,变得疯疯癫癫吧?” 这些身体上的苦难,对刘笑玉来说都是其次,主要是他心悬唐晓晓安危,想着唐家堡内还潜藏着一个可怕的奸细,也不知唐越追查怎样了,这所有一切都急等着他去处理,然而自己却在这里每日与一个怪老头看月亮,赏星星,光是这般想想,刘笑玉都恨不得抹脖子死了,只是他太不放下唐家堡,放不下唐越与唐晓晓。 在这苦不堪言的一个多月里,刘笑玉不知道想了多少办法,用了多少迷药,都没办法逃出易老头的掌心,若是旁人,恐怕到不了此时就已经彻底绝望,就算没自尽,也早认了命,死心塌地跟着易老头一起疯,但他是刘笑玉,他不会轻言放弃,心中无时无刻都在想着如何逃脱。 这一天晚上,易老头嚷着要喝酒,刘笑玉就去翻找迷药,竟没找到,那么一包迷药竟然也用完了,刘笑玉不由得苦笑,抱出酒坛子递给易老头,易老头抱着酒坛喝了一小口,乐呵呵笑道:“嘿!今日的酒怎么比平时各外香甜,来,乖徒弟,你也喝上两口。” 刘笑玉道:“我不喜欢喝,你自个喝吧。” 易老头嘻嘻一笑:“怪了,你不是说这酒一个人喝着无味,人多了喝着又无趣,现在我们不是正好两个人,该是正好啊!” “你……你好不要脸!” 刘笑玉对唐晓晓说这番话的那天,他二人对饮都喝醉了,酒后失态还差点做出什么事来,易老头既然知道这句话,那他一定都看在了眼里,果然是个鬼鬼祟祟的老不正经,小人,无耻之徒!但这样的事怎么能让别人知道呢,那不是让自己一个大把柄落在了人家手里,因此,刘笑玉心中臭骂不已,却也不敢真的骂出声来,竟脱口说了句“好不要脸”。 易老头看着刘笑玉脸色红白转换不定,心中十分痛快,大笑道:“难得我高兴,这酒又格外香甜,你再去拿,我今天要喝死在这里!” 刘笑玉转身回屋,心中骂道:“不知羞耻的老东西,哪一天曾见你不高兴了?真是我命里的煞星,竟是老天爷派来折磨我刘笑玉的。”这般想着,又抱了两坛酒出来。 那一晚,易老头比着平时真的是格外高兴,把屋里的藏酒都喝完了,刘笑玉一直陪坐在一旁,迷迷糊糊也不知醒着还是睡下了,一股山风袭来,刘笑玉一个激灵,打着寒颤清醒过来,如今已是夏末秋初,山风凉飕飕,刘笑玉转眼瞧向易老头,却见他早已烂醉如泥,睡着了还流着口水哈喇,就要扶他回房休息,刚挨到他身子,脑中突然一亮:“我为何不现在逃了?” 果然想到哪儿做到哪儿,刘笑玉也不管易老头是否真的醉了,转身撒腿就跑,一口气跑出去了几里地,突然收脚定住身子,大叫一声:“啊呀!我不能就这样走啊!”(天上掉馅饼的好活动,炫酷手机等你拿!关注起~點/中文网公众号(微信添加朋友-添加公众号-输入qdread即可),马上参加!人人有奖,现在立刻关注qdread微信公众号!) ; 第五十六章 一阴一阳 ps:看《恩仇唐家堡》背后的独家故事,听你们对小说的更多建议,关注起点中文网公众号(微信添加朋友-添加公众号-输入qdread即可),悄悄告诉我吧! 刘笑玉心中一直惦记着独自离去的唐晓晓,还有形势危急的唐家堡,偏偏易老头古怪,在收刘笑玉为徒的一个多月里,不但没教刘笑玉功夫,还天天折磨他,刘笑玉却苦于无法逃脱,这一日易老头喝得大醉,刘笑玉瞅准机会,一口气跑了几里路,却突然停步叫道:“啊呀!我不能就这样走啊!” 原来刘笑玉心中惦记易老头,心中想道:“初秋山风凉,我正是年轻力壮时候,尚且抵挡不住,他那般年纪,倘若在屋外冻一夜,那还不冻死他了,可若是回去,万一易老头醒来,不就又走不脱了!”这般想想,又加快脚步向山下跑去。[燃^文^书库][.[774][buy].]刚迈了两脚,刘笑玉又止了步,朝着唐家堡的方向望了望,重叹一口气,转身又往山中小屋跑去,竟比下来时跑得还快一些。 回去见易老头仍斜靠在原处,刘笑玉又是轻叹一声,走到易老头身前,见他什么时候已抹了嘴角的口水哈喇,只是沉仍沉睡着,刘笑玉扶了易老头起来,将他挪到小屋,四只脚刚踏进门,刘笑玉心中一动,左手用力扣了易老头风池、风门两道穴位,右手抓住他的腰带,将易老头横举过肩,用力摔了出去! 易老头空中翻腾,人未落地,便嘻嘻哈哈笑道:“哎呦!你这是要摔死我啊!” “我就是要摔死你,摔死你这个老杂毛!老东西!” 原来刘笑玉扶易老头刚进门,就觉察到他身子在颤,再瞧瞧他脸,似笑非笑,鼻子一抖一抖,刘笑玉脑子轰然一声,心中骂道:“你个老东西,原来没睡,又戏耍我!”刘笑玉原是很浓的书生气,这一个多月下来,“老杂毛”、“老东西”竟说得这般顺口,也不知他这段时间是怎样熬下来的。 易老头听刘笑玉“老杂毛、老东西”骂个不住,也不以为意,仍是嘻嘻哈哈笑道:“你即是回来了,说明你心里还有我,怎么进了门又要摔死我?” “谁心里有你,我回来就是要摔死你,只恨我本事不济,摔你不死!” 易老头围着刘笑玉身子,一边走一边说:“倔!还是那么倔,跟了我这么久,一点长进也没有,我是挺聪明,就是你太笨了,唉!看来我们缘分也只能如此了。” 刘笑玉听易老头今天话锋不对,心道:“又要玩什么?” 易老头抬眼瞧了瞧刘笑玉,见他比着一个多月前清瘦许多,心中有些不忍,竟要伸手摸摸他脸,刘笑玉却是大手一挥,挡去了易老头的手。易老头收了笑容,轻叹一声:“你这就去吧,走后一切多加小心,凡事都往开了看,站得高了,看得自然就远了,你要在这江湖闯荡,心中就要装得下这江湖,江湖这么大,风风浪浪如何能装下,只有胸中没有一物,才有装下的可能啊。” 刘笑玉越听越觉得奇怪,易老头平时说话疯疯癫癫,不管说什么,都是要嘻嘻哈哈,似乎不笑着,那话便没办法说出来一般,怎么今天说的话比平时更古怪,反而一本正经了?刘笑玉眼望易老头,说道:“你又要怎么戏耍我,尽管直说,拐弯抹角的只会让我厌恶!” 易老头终于恢复了嘻嘻哈哈:“好像我不拐弯抹角,你便不厌恶我了一样!” “知道就好!” 易老头又收了笑容,叹道:“别人收徒弟,都像是找了个儿子,我倒好,竟给自己找了个仇人,别的且不说,自那一天你叫了我两声师父后,什么时候还曾叫我一声师父,你叫不叫也无所谓,哪怕心里认我也好,唉!” 刘笑玉瞧着面露郁郁之色的易老头,心道:“你又来跟我说这样的话,也不问问自己,何时曾把我当徒弟看了!” 却听易老头接着说道:“小老头我就这么大本事了,实在没什么可以再教你的了,你这就去吧,遇到难处时,就想想我与你说的话。” 刘笑玉忖道:“你都教我什么了,又与我说过什么话?” “你我总算师徒一场,小老头我没什么可送你的,之前曾给过你一把扇子,也是因为之前打掉了你的,那是你的兵器,若是不教你如何使用,估计你下了山,就要重新打制一把,我这一把你却要扔了,一想到这儿,小老头我心里还挺难受,你怀中之物,是我早年所悟所得,你今后好好研习,可从中找到使用那扇子的法门。” 易老头越说越伤心,当说到刘笑玉会把那折扇丢弃的时候,竟已泪流满面,刘笑玉心中越来越奇怪,等易老头讲完,往自己怀中一摸,果然摸到一物,掏出来一看是本小册子,上面写着《一阴一阳》,翻开扉页,一列隽永小楷写着“元晦师兄雅正”,册子页边早已泛黄,也不知有多少年月了。 易老头接着说道:“那原是要给我元晦师兄请教的,没想到我时运不济,书成之时,元晦师兄他已……” 元晦?难道是晦翁朱熹?朱熹是南宋著名学者,其思想在其生前既已十分流行,世人称其为紫阳先生,刘笑玉早年在扬州跟着教书先生读书,当时朱熹思想已是显学,刘笑玉如何能不知朱熹其人,但此时距朱文公逝世已七十余年,易老头怎么能称他为师兄,就算易老头有一百多岁,也没听说朱熹曾来过四川,看来这易老头是越来越疯了,趁他此时神志模糊,我还是走了吧,若再这样纠缠,当真不知要耗到什么时候了,于是拱手抱拳,还未说话,刘笑玉心中也是一股莫名伤感,十分诚恳地说道:“师父,徒儿去了,你要保重。”顿了顿,又说道:“等徒儿世间事都了了,再来陪师父。”那泪竟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刘笑玉转身向着鹤山脚下走去,此时已不是原先那般跑了,而是一步一步向前走着,刘笑玉心中反复思量:“既然他放了这书在我怀里,那一早便想着要我走了,既是要让我走,为何又不与我直说,还喝那么多酒,演这么场好没意思的戏,他最后那几番说词,如今想想,似乎句句都是拳拳之意,难道竟是我想差了他?” 易老头浑身透着古怪,与他相处了一个多月,也只能知道他是个疯癫老头,究竟是什么来历,叫什么,甚至是否真的姓易,刘笑玉都不能十分肯定。 刘笑玉下了鹤山,晚夏初秋的夜并不长,此时东方既白,天上繁星残月渐渐隐去,集市上还没有人走动,刘笑玉本想直接到渡口过江,一来时候太早,即便到了渡口难免会等上一段时间,再者他折腾了一夜,身子也觉得乏了,便沿街找客栈休息。 这时间,连客栈的门也都关了还未开,刘笑玉找了家客栈,上前拍开门,要了客房休息,一时睡不下,便拿出易老头的《一阴一阳》翻开来看,开篇言道:“天地动则阳生,动极而静生,静极生阴而复动,阳变阴合,五气顺布,四时行焉。” 刘笑玉微微一笑,自言自语说道:“怨不得天天让我看日升日落,原来是在这里了。”接着向下看去:“五行一阴阳,阴阳一太极,一阴一阳之谓道。天地万物,均在五行,人虽为灵,不出**,万物与我一体,心正则天地心正,气顺则天地气顺。” 刘笑玉心下默然,翻了一页,见写着“心正气顺篇”的字样,下面是:“心正气顺,天至刚,地至阴,神鬼莫测,不疾而速,不行而至,万物皆为我备!”至此往下,均是讲心如何正,气如何顺,刘笑玉越看越入迷,心道:“有这样好的东西,为什么一开始不拿给我看?” 刘笑玉却不知,那一个多月来他虽然身处幽山,但心浮气躁,就算给了他看,他又如何能有此领悟,此时下了山,到了集中闹市,反倒心静了,那一句一句平易之言,都让他颇有所得,竟忘记了自己身处何地,忘了一夜的疲乏,也忘了肚中的饥饿,甚至连唐晓晓、唐家堡也都忘记了,心中只有那“万物与我一体,皆为我备”。 太阳跃出地平,越升越高,到了中午,又慢慢西斜,这客栈是兼着酒楼生意,客来客往渐渐嘈杂起来,刘笑玉沉浸在《一阴一阳》的玄妙世界里,于外事外物都如不闻,那时间都仿佛静止了一般。 突然外面吵闹声起,只听一人粗声粗气叫道:“你们那边堵他,抓到他,我非宰了他不可!” “王大哥!宰了太便宜了他,就是要宰,也先阉了他!” 然后是一个女人凄厉的叫喊:“霖弟,快跑!”接着就是桌椅摔打声,碗盘打碎声,客栈里叫喊之声一浪高过一浪,还夹有婴儿的啼哭声。(天上掉馅饼的好活动,炫酷手机等你拿!关注起~點/中文网公众号(微信添加朋友-添加公众号-输入qdread即可),马上参加!人人有奖,现在立刻关注qdread微信公众号!) ; 第五十七章 新莺初啼 ps:看《恩仇唐家堡》背后的独家故事,听你们对小说的更多建议,关注起点中文网公众号(微信添加朋友-添加公众号-输入qdread即可),悄悄告诉我吧! 一个多月后,刘笑玉终于离了鹤山追唐晓晓而去,因时候尚早,便在山下一家客栈,参悟易老头给他的《一阴一阳》,一时竟入了迷,直看到这天下午,这时外面传来打斗之声和妇孺啼哭之声,刘笑玉却仍沉浸在《一阴一阳》的世界中,于外事外物都如不闻。[燃^文^书库][.[774][buy].] 突然,刘笑玉的房门被推开,蹿入一位少年,少年鼻青脸肿,身上衣服多处都被撕破,有些地方还带了血迹,虽瞧不出他原来模样,但那俊朗的轮廓仍忍不住让人叫一声好。 刘笑玉畅游物外的思绪终于被外界打断,瞧着不请而来的少年反手关了房门,向他喝道:“你是什么人?” 少年抱拳:“这位大哥,外面有人为难小弟,逼得我没法子,这才斗胆闯进来,千万不敢高声呼喊啊!” 来人话未说完,就听到“哐啷”一声响:“给我滚出来!今天你是逃不脱的!”紧接着又是一声“哐啷”,看来外面的人正一间房挨一间房地搜索,每一声“哐啷”传来,少年都哆嗦一下,听着声音越来越近,便显得越来越慌乱,在刘笑玉房内四处瞧了瞧,也不与刘笑玉说话,一个箭步跳上床,拉被子盖了全身,刚藏好又掀开被角露出脑袋,伸了食指放在嘴上轻嘘一声,示意刘笑玉替他遮掩。 少年藏好不久,刘笑玉的门就被人踹开,来人是三个壮汉,为首一位更是肌肉虬结,满脸横肉,每走一步,房子似乎都要抖三抖,进了房内也不瞧刘笑玉,大喝一声:“给我滚出来!你今天是逃不脱的!” 见房内无动静,折身便走,旁边一位拉住他的手臂:“王大哥,我刚才眼瞧着就是进了这屋,不搜搜吗?” 壮汉闻言止步,又转过身朝房内瞧了瞧,对刘笑玉说道:“你那呆子,刚才有没有瞧见一位小白脸进来?” 直到此时,来人才正眼瞧了刘笑玉,刘笑玉却是在他们进来后,就一直盯着他们,见他们如此无礼,心中本就嫌恶,如果不是想着自己身有要事,不便扯出是非来,刚才就要出手教训他们,他们此时说话又这般不客气,当真可恨。刘笑玉心中冷笑,对那人的话恍若不闻,将《一阴一阳》不慌不忙收进怀里,重又坐到椅子上。 王姓壮汉见他如此,一个跨步踏到刘笑玉身前:“你这呆子聋了吗?大爷我跟你说话没听到吗?” 刘笑玉打开折扇摇了一摇:“你这人嘴巴太臭,洗干净了再与我说话!” 那壮汉一愣,果然吹了一口气,自己闻了闻,他本是粗俗之人,焉能觉出自身的味来,又转身瞧着随行而来的两人,却听先前说话那人说道:“王大哥,他是在骂你!” “啊!好你个呆子!”大汉双拳一轮,身前桌子立时翻飞,只见他一把抓了刘笑玉衣领举了起来:“你好好与大爷说话,不然大爷对你不客气!” 壮汉手指关节粗大,确实有些力气,只瞧他一把抓上去,衣领便勒得刘笑玉喘不过气来,而且刘笑玉是被壮汉举了起来,此时双脚离地,十分难受。他本想壮汉只是莽夫一个,料他也不会什么功夫,只是力气大了些而已,即使打起来也不怕,一时大意,全没想到壮汉会来这么一手,自己竟被他这样制住了,他一身的功夫没了使处,胸中顿时憋了一股怨气,这般一想,更喘不过气来了。 那壮汉见刘笑玉玉面憋得黑紫,哈哈一笑:“教你还猖狂,不瞧瞧大爷的手段,你是不知道我的厉害。” 刘笑玉更怒了,胸中也更加郁塞,身体便更难受,这易老头太可气了,倘若他不打掉我的折扇,我手中的还是原来那把,此时焉能受此大辱!一想到易老头,又猛然想到《一阴一阳》中“气顺则天地气顺”一句,心中若有所悟,慢慢平复胸中怨气,果然气顺了许多,还感到丹田处一股热流在缓缓流动,刘笑玉越是静心,那热流越能随意,于是导引热流从丹田顺任脉而上,至吼间遇堵,接连冲了几次,都被挡了回来,刘笑玉也不慌张,心中默念:“浩然之气,至大至刚,塞于天地,无有不通,无有不顺”,吼间郁塞之感顿消,热流直冲而上,过了任脉进督脉,进而散布周身。 易老头《一阴一阳》中的“心正气顺篇”,从表面上看,是对天地万物的感悟,实际上也是修心养气的方法,更是内功修习的法门,刘笑玉在初看时已有所领悟,于此危厄之际,一心想着脱身,便现学现用,正合了古人强调的“学”字,用现在话来说,就是理论与实践的结合,在这片刻之间,刘笑玉内力修为跃上了另一境界。 于刘笑玉而言,这冲关一节仿佛有炷香功夫,但在壮汉看来,却是眨眼时间,刘笑玉面色便由黑紫渐渐转为红润,壮汉先是奇怪,再瞧刘笑玉闭着双眼,好似对这一切都不在意,这不就是藐视我吗?于是心中气恼,手上力气增了几分,用力将刘笑玉摔了出去,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呆子。 刘笑玉此时浑身热气流窜,渐渐领悟到《一阴一阳》的别样天地,正想要试验一番,见壮汉要将自己摔出,心道:“就等着你呢!”众人只听“咔嚓”一声,却见刘笑玉又稳稳坐在了椅子上,那壮汉却被摔得破窗而出,倘若再用些力,便从这楼上摔出去了。 与壮汉随行的那两个人,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明明瞧着刘笑玉被举了起来,怎么王大哥被摔了出去,两人望着轻摇折扇的刘笑玉,心中惧怕多于诧异,不敢上前,于是都跑去扶那壮汉起来。壮汉一把推开:“扶我干什么?还不给我打!” 刘笑玉轻轻坐回椅子,看上去平静而随意,心中却十分激动,连他自己也未想到会有如此效力,特别是看到壮汉被摔得破窗而出,暗自忖道:“果然是好功夫,易老头不欺我啊!”又见那三人一围而上,心道:“我且再试试这扇子,于是合上折扇转身朝那三人一摆,三人也道他是在发暗器,都止了步,却不见任何动静,于是又一扑而上,刘笑玉还未反应过来,六只拳头都已往自己身上招呼! 虽说不会功夫,这三人力气却十分大,刘笑玉因为要试暗器,招式上慢了一步,尽管竭力在躲闪阻挡,身上仍是受了几拳,打得他各处隐隐作痛。若要论功夫,打这三人根本不费三拳两掌,只是刘笑玉刚刚领悟易老头功夫的精要,想要在这三人身上效验一番。 这三人显是联手惯了,不会功夫,相互配合却默契得很,一拳未收,一拳又到,六只拳头都是刚猛无比,却是绵延的打法,刘笑玉左格右挡,心中暗道:“倘若一人内力强劲,又能打得快出几分来,在拳头上岂不是要天下无敌了。”又瞧这三人挥拳间呼喝有声,暗自忖道:“虽说是试功夫,也不能一味只挡不回,我且再想想易老头还说了什么。” 俗话说,一心不可两用,幸好是三人不懂功夫,拳头虽然章法有度,绵延不绝,却无甚变化,倘若是行家里手,且不说是三个人,就是一人与刘笑玉对决,他心思这样转来转去,也早被打趴下了。正是占到这点便宜,刘笑玉才能一边打一边想,将那《一阴一阳》在心中又默默背诵一遍,待背到“神敛气荡,固精守正,能移山,可填海,不动而动,不止而止,物之始,物之终。”刘笑玉大叫一声:“是了!”双臂一圈,笼了三人拳头,大喝一声:“神敛气荡!”身形一晃,引着三人力道,左拉右扯,双手一抖,那三人便一起朝着本已散架的木窗飞去。 “呵!想不到你这么厉害,早知道我就不躲了!” 原来躲在床上的少年听着外面打起来了,忍不住掀了被角张望,见刘笑玉将三人摔了出去,便从床上跳了下来。 那三人爬起身来,为首的大汉又跨步进来,看到少年站在刘笑玉一侧,气咻咻吼道:“好小子,原来你们是一伙的,看你也是个小白脸,说不定是一起合伙勾引我老婆!” “坤哥!你胡说什么?”说话间又进来一人,刘笑玉抬眼瞧向来人,见是个少妇,长得颇有姿色。 “我胡说?你自己说,跟那姓裴的小子……”王坤说到此处,一时竟说不下去,呜呜哭了起来。 刘笑玉忖道:“怎么这般没用。”虽是如此想,但看那少妇脸颊微红,抬眼望了望刘笑玉身侧的少年,便低头不语,刘笑玉心中已明白大概,也不知是少年花言巧语,还是少妇见他少年英俊,总之二人做出了苟且之事,那王坤是少妇丈夫,心中气恼,却又十分爱自己的妻子,因此才有了这场追打,想到这些,刘笑玉又觉得壮汉可怜。 “是你老婆自愿的,你自己不中用,看不住自己老婆,干嘛要找我撒气,要打也是打她啊!” “你!”王坤双目圆睁,死死地盯着少年,气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刘笑玉眉头一皱:“好个无情无义的人!”大手抓了少年衣领,手一用力,少年便飞向壮汉:“王大哥,刚才我不明真相,一时得罪,还望见谅,这小子就交于你随意发落。” 王坤也不搭言,抓过少年抡起拳头就要打,却被少妇死死拉住手臂不放:“坤哥,你要打,就先打死我吧!” 壮汉望着泪流满面的少妇,心中痛如刀割,拳头高高举起,却迟迟打不下来! 这时,被刘笑玉摔出去的另外两人也进来了,一直未说话的那人此时说道:“王大哥,裴霖是鹤山坪大寨的人……” “裴霖!鹤山坪大寨!难道他是……”刘笑玉脑中顿时混乱,渐渐出现了薛青柠的身影,那人后面说的话,他一句也未曾听到。(天上掉馅饼的好活动,炫酷手机等你拿!关注起~點/中文网公众号(微信添加朋友-添加公众号-输入qdread即可),马上参加!人人有奖,现在立刻关注qdread微信公众号!) ; 第五十八章 正气天罡 ps:看《恩仇唐家堡》背后的独家故事,听你们对小说的更多建议,关注起点中文网公众号(微信添加朋友-添加公众号-输入qdread即可),悄悄告诉我吧! 刘笑玉在客栈参悟易老头的《一阴一阳》,一个被人追杀的少年闯入打断了他,追杀之人甚是莽撞,刘笑玉起了侠义之心,他此时对《一阴一阳》有所领悟,正好拿此三人效验一番,谁知道好心办错事,那少年竟是与别人妻子通奸,知道真相后,刘笑玉抓了少年丢给来人,任由处置。[燃^文^书库][.[774][buy].]却又得知,那少年竟是鹤山坪大寨的裴霖。 刘笑玉思乱如麻,心中念道:“薛青柠心意的男子也叫裴霖,难道竟是这一个人?” 刘笑玉在唐家堡受了唐成一掌,重伤后在鹤山小屋养伤,期间遇到了薛青柠,薛青柠深处幽山,是个清新脱俗般的人物,刘笑玉一见倾心,只是因为他是叛将刘整的儿子,薛青柠却是南宋义军薛大奎寨主之女,再加上他倔强的性格,把这份情竟硬生生地压了下去。 那唐越喜欢唐晓晓,他却以为唐晓晓心仪刘笑玉,也是将情感硬生生压了下去,刘笑玉与唐越二人对自己心仪之人,用心用情可以说是一般真,一般深,连态度都看似一样,实则有着大不同。唐越虽然压抑情感,却压不住自己的爱意,那刘笑玉却是将情感与爱意都压在了心底,与唐越相比,他心里要更痛苦。 裴霖的名字,他只听到过一次,而且很快就经历了人生的第一次生死,饶是如此,这个名字仍刻在了他的脑中,刻在了他的心里,只因那是薛青柠心仪之人。此时听他人说这少年就是鹤山坪大寨的裴霖,刘笑玉不由得又抬头望向少年,见他鼻青脸肿,浑身上下血迹斑斑,连衣服也是一片一片的,却仍掩不住他的俊朗之气,刘笑玉心中疼痛,暗道:“果然是个风流人物!” 也不知那人与王坤说了什么,只见他大手一甩,将妇人甩到一旁:“管他什么鸟山寨狗霸王,就是要我的命,今天我也要杀了这小子,不然我如何咽得下这口肮脏气,就算苟且于世,又有什么意思!你们且拦着你们嫂子,让我打死这小白脸!”说着挥拳就要打裴霖,一旁的妇人被两人拦住,上前不得,哭得十分凄厉:“坤哥!你放了他,我什么都应你!坤哥!” 王坤只作不闻,一手揪着裴霖衣领,一手握成砂锅大的拳头,朝着裴霖的脸就打了过去。瞧身板,那裴霖比刘笑玉还要文弱一些,王坤这一拳头要不了他的命,也要打得他七荤八素,间不容发时刻,却见刘笑玉一个箭步上前,牢牢抓住了王坤拳头:“王大哥,且先住手,先让我问他两句话。” “怎么,你要反悔不成?” “绝无此意,只问两句话。” 王坤瞧瞧刘笑玉表情淡然而又坚定,慢慢放下拳头,另一只手抓着裴霖衣领向着刘笑玉摇了摇,说道:“你问吧!” “你是鹤山坪大寨的裴霖?” 裴霖瞧着王坤的拳头,本想着自己必死无疑,却见刘笑玉拦下王坤,心中又存了几分活的希望,如今听刘笑玉问自己话,脑袋捣蒜一般:“是是是!我是裴霖,全鹤山坪大寨都认得我,你可以去问我们寨主鹤山霸王薛……不不不,你问圣手薛二薛小凤,他是我们二寨主!” 刘笑玉心中一寒,至于为何心寒,他自己也说不上来,只听他接着问道:“那你可认识寨中大小姐薛青柠?” 一听到薛青柠的名字,裴霖却没了言语,肿胀的脸微微发红。刘笑玉见他如此神情,知道心中所料不差,便没有再言语。 “你可问完了?” 刘笑玉点头算作回答。 王坤冲着裴霖说道:“今天谁也救不了你,你就受死吧!”说着又举起了钵大的拳头。这边妇人见刘笑玉拦下王坤,心想裴霖已是有救,没想到三两句话后,王坤又挥起了拳头,一声“坤哥”叫得人心凄凄。 “这位兄弟,你到底要如何?” 原来刘笑玉在王坤挥拳之间,又拦下了他:“王大哥,你放过他行吗?” “你们还是一伙的?” “不是,我今天是第一次见他。” “那你为何要救他?” “为何要救他?”刘笑玉口中嗫嚅,心中也在反复问自己:“我为什么要救他,且让他死了不是更好?”他心中反复思量,也找不到一个救裴霖的理由,嘴上却依旧说道:“王大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救他,但我不能眼睁睁瞧着他被你打死。” “不知道?放屁!你消遣我啊?” “绝无此意!” 若要救裴霖,刘笑玉只需打倒眼前之人就可以了,既是他三人一起上,对现在的刘笑玉而言,也是不费吹灰之力。但那裴霖与他人通奸,让刘笑玉救这样一个人,他心中已是一万分的不愿意,王坤虽然鲁莽,脾气暴躁,瞧他也是个至情至性之人,刘笑玉怎么能伤了他,而去救一个薄情寡义的小人! 王坤却想不到这一节,但他瞧刘笑玉坦然中露着三分坚定,心中也不免纳罕,但一想到裴霖与自己妻子做出那些事来,不免胸中气愤难平,大声吼道:“这人太可恶,不杀了他难消我心头之恨!” “若我有法子让你消了心中恨意,你能答应我放了他吗?” “消了我心中恨意?除了我的拳头,旁的再没有能消我心中之恨的!” “好!就用你的拳头!你来打我,一直打到你心中无恨为止,我若皱一下眉头,不用你说,我替你杀了他!” 刘笑玉性格偏于阴冷,但此时的他,豪气万丈!王坤瞧着眼前的刘笑玉,被他身上散发的豪气所慑,但此时他胸中全是对裴霖的恨,刘笑玉这般阻拦,非但没有消了他恨意,反而连着刘笑玉也恨上了:“好!好!这可是你说的!我今天打死一个是打,再加你一个也不多!你们给我看好这小子!”说着将手中裴霖摔给了身后两人。 刘笑玉直直立在王坤身前,那王坤提了提拳头,却始终打不下来。刘笑玉道:“你不打,便是……”刘笑玉话未说完,王坤一拳挥了过来,王坤这身肉当真不是白给,一拳下来,“嚯嚯”有声,刘笑玉左手一抬,又牢牢抓住了王坤拳头。 “你又干什么?” “我劝王大哥不要打我脑袋,你这样的拳头,三五下我便死了,你还是不解恨。” “好!”说话间,王坤又是一拳,打在了刘笑玉前胸,“咔嚓”一声脆响,显是刘笑玉肋骨折了几根,只见他应声而飞,摔在房间的一侧墙上,跌落下来,趴在那里一动不动。 好一会儿,旁边那人说道:“王大哥,他……他是死了吗?” 却见刘笑玉身子一动,慢慢爬了起来,脸色煞白,伸手抹了嘴角血痕,一步一步又走到王坤身前,笑道:“王大哥,看来打在身上,我也只能挨你三五拳。” 此时的王坤真的被眼前的刘笑玉震慑住了,想要就此罢拳不打,可回头瞧见裴霖,又是满腔的愤怒,于是拳头又往刘笑玉身上招呼。 刘笑玉瞧见王坤拳头又要来了,担心自己真被他打死了,万一不解恨,还是救不下裴霖,当下心中默想《一阴一阳》中记载的天罡气功,瞬间觉得周身燥热,似乎要爆裂一般,只听又是一声“咔嚓”,刘笑玉却是一动不动,再瞧那王坤,却是一声暴喝,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粒,原来是他手指折了四根。 天罡气功是《一阴一阳》中练气的一种法门,类似于少林的金钟罩铁布衫,刘笑玉只是今日才看到,从未使用过,并不知道它的威力如何,如今那拳头打在身上,见自己不伤分毫,王坤却折了手指,心中不免歉疚,说道:“王大哥,是我的不是,不该运气抵御,你再来打。” “好!”王坤果然收了右手,左手紧握成拳,但他心中对刘笑玉已有忌惮,这一拳只发了三成力,饶是如此,也打得刘笑玉五脏六腑翻江倒海一般。那王坤见这一拳没有反弹之力,紧跟着又是迅疾无比的五拳,每一拳都让刘笑玉后退一步,五拳打完,刘笑玉已退无可退,“噗!”一口鲜血喷得王坤满脸都是,王坤伸手抹了脸上的血,却不见了刘笑玉,原来他已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 王坤只是恨在心头,一时怨气难平,他与刘笑玉本是无冤无仇,全没想过要取他性命,只是这气在心头的拳头,虽说是左手,力道也比平时大得多,何况是一连五拳,他那般粗壮的人物,能有多少人受得了他五拳?只见刘笑玉又慢慢爬了起来,因为内脏受损,此时他双眼充血,面庞发紫,那妇人见状,早已吓得摊到在地。 王坤瞧着再次站起来的刘笑玉,一时无措,却听后面两人叫道:“王大哥!” “你们不要说话,且看我打死他!” “王大哥,是裴霖那小子,他跑了!” “什么?” 原来刘笑玉被王坤打得不成人形,不但吓坏了那妇人,连旁边的两人也惊呆了,裴霖瞅准时机,竟撇了刘笑玉自己溜了。那大汉立时就要去追,待走到门口,又回头看看了重伤之下的刘笑玉,忖道:“好个倔强人物!”却对刘笑玉说道:“你可瞧见你救的人是什么德行了?” 刘笑玉挤出一丝苦笑:“我救他原与他没干系,他是人也好,畜生也好,我都是要救的。” “我王坤佩服你是条汉子,既然你我有约,这一次我放了裴霖走,但以后再教我瞧见,那时候杀不杀他,就由不得你了。” 刘笑玉勉力抱拳拱手:“多谢王大哥!” 王坤右手折了四根指头,依旧抱拳还礼:“告辞!”伸左手扶了摊到在地的妇人起来,对另外两人说道:“我们走!” 四人一行刚才走两步,王坤又回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刘笑玉!”(天上掉馅饼的好活动,炫酷手机等你拿!关注起~點/中文网公众号(微信添加朋友-添加公众号-输入qdread即可),马上参加!人人有奖,现在立刻关注qdread微信公众号!) ; 第五十九章 冷面书生 ps:看《恩仇唐家堡》背后的独家故事,听你们对小说的更多建议,关注起点中文网公众号(微信添加朋友-添加公众号-输入qdread即可),悄悄告诉我吧! 王坤抓到裴霖,立时要取他性命,刘笑玉却因裴霖是薛青柠的心上人,要救裴霖,只是裴霖与人通奸,王坤又是个至情至性的人,刘笑玉万难抉择,只好让王坤拿自己出气,以消除他对裴霖的恨意。[燃^文^书库][.[774][buy].]他还怕运气抵御伤了王坤,便挺着身子生生受了王坤七拳,被打得不成人形,裴霖却趁机自己溜了,待王坤一行人走后,刘笑玉再也支撑不住,晕倒在地。 也不知晕睡了多久,刘笑玉才醒来,见自己躺在一张床上,身盖锦被,床前伏着一个黄衫少女,犹自未醒。 刘笑玉心中一颤,还道自己看错了,又揉了揉眼,确定床前之人确实是一身黄衫,与他在鹤山养伤,遇到薛青柠的情景一模一样。刘笑玉不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难道是梦,为什么又那样真切,难道自己死了,因为心中惦念她,才会有了这样的幻相。 正当刘笑玉惊诧错愕之时,黄衫少女揉着眼睛抬起了头,望着刘笑玉说道:“你总算醒了,我还以为你又要死了!” “啊!果然是她!”刘笑玉心中激动,只片刻,又平静下来,心道:“她怎么会在这里,难道又是薛小凤他们在捣鬼?” 薛青柠瞧着刘笑玉表情变了又变,小嘴一撇:“怎么?又要与我吵架?” 看着薛青柠小脸一怔,刘笑玉心神先是一荡,脑中又清醒几分,这才想起自己是被王坤七拳打成重伤,支撑不住才晕倒过去,心道:“怎么偏偏这巧,又是她来救我,还说不是串通好的,也太小瞧我刘笑玉了,看你们还能玩出什么来。”被薛青柠救醒,让刘笑玉以为是薛小凤等人设的什么圈套,因此上也不理会薛青柠。 刘笑玉醒来后,未说一句话,表情倒是瞬了几瞬,大多时候都是气咻咻盯着薛青柠,薛青柠见状,也是冷笑一声:“你这种人,就活该死了!”说着起身就往外走。 “站住!” “你说站我便要站吗?”虽是如此说,薛青柠还是回过身,又走到刘笑玉床前。 “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呵!”薛青柠又是一声冷笑:“鬼才知道你在这里,我是来找人的,听说这里有人因为自己老婆偷汉子,跟人打起来了,我还以为……我就想看看是那个男的,这么不要脸偷别人老婆,过来一瞧,没想到啊,真是没想到,竟然是你刘笑玉,还被别人打得半死不活,真是活该啊!”说到最后,薛青柠忍不住一丝得意,竟笑了起来。 薛青柠虽然误会了刘笑玉,将他认作是与他人妻子**的人,刘笑玉心中还是不免长吁一口气,因为,他知道薛青柠救他并不是心有所图,或是被人安排。刘笑玉胸中长气吁出,不由得浑身通畅,连那肋骨折断的疼痛,似乎也轻了许多。但想到自己刚刚误会了薛青柠,又有些羞愧,勉力抱拳说道:“薛姑娘,对不起。” 薛青柠笑道:“你这人果然是个呆子,别人救了你,你不说谢谢,反倒要说对不起。” 原来刘笑玉误会薛青柠,自始至终没说出口,只是自己心中思量罢了,他却以为薛青柠知道了他心中所想之事,因此才要道歉说声“对不起”。没想到,刘笑玉这样冷静的人,遇到情感二字,也只剩下一个冷静的外壳。 薛青柠见刘笑玉低头不语,说道:“既然你已经醒来,看来一时半会也死不了,那我就走了。还有啊,你欠我十两银子,你的吃、住,包括你看大夫的诊费药费,以及打烂别人的东西,都是我掏的钱,这里还有十两银子,搁一块就是二十两银子。”说着从怀中掏出十两银锭,放在了桌子上。 刘笑玉心中忖道:“她怎么知道我身上没银子了。”这才发现自己身上原来那套衣物不知何时已被换过,于是脸颊微微发热,说道:“多谢薛姑娘。” “我不要你谢,我做这些,只是提醒你我们之前还有个约定,你别忘了就好。”说完拉了房门便出去了。 刘笑玉望着薛青柠合上房门,瞧不见她的身影了,一股浓重的伤感立时笼罩全身,自言自语道:“约定。”想起两个多月前,薛青柠与他说道:“你以后要不记恨我,也要不能喜欢我!”心中不免泛起一丝苦楚。 刘笑玉抬眼望了望薛青柠留在桌上的十两纹银,瞧见一旁是茶壶茶杯,想起在鹤山小屋,他醒来时口渴要水喝,薛青柠便倒水喂他喝,当时他偎在她怀中,还吟了李后主调侃小周后娇态的《菩萨蛮》,当下又自吟道:“画堂南畔见,一晌偎人颤。”只是此时屋内只有他刘笑玉一人,而且还身受重伤,与着鹤山小屋相比,又是另外一番滋味,不由苦笑一声,望着房门吟道:“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刘笑玉正瞧着房门发呆,那房门却突然被打开,他心中一惊,还道薛青柠去而复返,却见进来一位少年,锦衣装扮,甚是潇洒,只是脸上带着些许伤痕,不由得有些失望。那少年看到刘笑玉先是一笑:“刘大哥,你没事吧?”接着又四下望了望,小声问道:“她走了吗?” 刘笑玉觉得此人面熟,一时想不起来是谁,于是问道:“阁下哪一位?怎么知道我姓刘?” “是我!裴霖,鹤山坪大寨的裴霖!我是听青丫头叫你什么刘笑玉,怎么,你不姓刘啊?”说着裴霖便走到刘笑玉床前,刘笑玉抬眼瞧瞧眼前的裴霖,初见他时,他鼻青脸肿,身上的衣服几乎成了碎片,还带着浑身血迹,如今脸上虽然还有些伤,却是一身锦衣,与那时的他简直判若两人,刘笑玉一声冷笑:“原来是你!你不是走了,怎么又回来了?” “刘大哥把我看做什么人了,我是胆小了点,但仁义还是有的,你舍了性命救我,我怎么能丢下你不管呢?只是……只是那青丫头实在厉害,直等到她走了,我才敢进来。” 刘笑玉一声冷笑,心道:“你怕她还与有夫之妇如此勾勾搭搭,倘若不怕了,那岂不是要上天了。” 裴霖见刘笑玉一脸不屑,还道他心中想是自己怕女人,短了男儿气概,于是又补充说道:“青丫头虽说黏了点,不过还好,就是她那个霸王爹爹,我实在怕得厉害。” 刘笑玉心中泛起一股醋意,心道:“他这样一副德行,你是看上了他哪里?”可瞧瞧裴霖,即使脸上带伤,也让他自愧不如,于是说道:“你走吧。” “我不能走!” “为什么?” 裴霖笑道:“不走,那自然是有我的道理,你这不是受伤了,我正好可以照顾你,我们两个各有所得,两全其美的事情,多好。” 刘笑玉瞧着裴霖嬉皮笑脸坐到床前,心中不免嫌恶,问道:“什么道理?” 却见裴霖扭扭捏捏,吞吞吐吐说道:“这个,这个怎么好意思说呢?” “不说就滚!” “好好!你别动怒,我说,我说……”(天上掉馅饼的好活动,炫酷手机等你拿!关注起~點/中文网公众号(微信添加朋友-添加公众号-输入qdread即可),马上参加!人人有奖,现在立刻关注qdread微信公众号!) ; 第六十章 风流心性 刘笑玉因救裴霖而重伤昏迷,却被出门寻找裴霖的薛青柠救下,待刘笑玉醒来,也不与他多说话,三言两语交代完便推门而出,让倔强的刘笑玉不由得怅然。[燃^文^书库][.[774][buy].]这时,那半路逃走的裴霖却鬼鬼祟祟潜入刘笑玉房中,刘笑玉本就不喜欢这人,如今见他嬉皮笑脸没个正样,更是厌恶,要赶他走,裴霖却如何也不走,还道:“不走,那自然是有我的道理。” 在刘笑玉强逼之下,只听裴霖哭丧着脸说道:“刘大哥,你不知道,我裴霖以前要风有风,要雨有雨,最近却像是撞了丧门星,净碰上倒霉事,上一次被人打,刚养好了,这又被人打,你瞧瞧这脸,再折腾就没个样了,没了脸我还活个什么劲啊!” 这么没皮脸的话,竟让裴霖说得荡气回肠,刘笑玉不听则以,一听更气了:“无缘无故的别人会打你,你还当自己真有脸?” 见刘笑玉又要发作,裴霖立时一脸媚笑,拉着长腔说道:“刘大哥,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指的是我这张脸,你那个脸,不值钱,还累人,我不稀罕!” “你倒坦诚得很。” “那是!我晓得自己的斤两,也没打算做什么君子,做小人呢,就做真小人,总比一些伪君子好,再说了,哄女人,不能用假话来哄,这个你一定得信我,信我保你不吃亏,对女人,你得坦诚,越单纯的女子,越不能诓骗她们,那样女人才能与你坦诚。” 刘笑玉冷笑一声道:“少扯这些没用的,这些全没与我相干,你自去找你的女人。”话到此处,刘笑玉又想到了薛青柠,望望眼前如此不堪的裴霖,心中不禁一痛,接着说道:“你自去找你的女人,我又不拦你!” 只听裴霖说道:“我这不是想传授传授经验,你要是不稀罕,我就不说了,我这就跟你说相干的。上一次我遇到一个女中绝品,她被一伙人绑了,我告诉她,只要她跟我走,我就偷偷放了她,她竟然不愿意,还嚷了起来,结果被那伙人发现了,我就被一个瘦黑鬼给揍了,打得我比这次要重得多,这还不够,偏又遇上我命中克星,这个克星,唉!这个克星实在是,实在是仙女一样的人物,我这心啊,唉!一提到这个克星,我就……刘大哥,你不知道,你一辈子也许只能碰到这么一位……” 刘笑玉眉头紧蹙,怒道:“你有完没完,说个话怎么这么啰嗦?” “是,是,我挨了揍,又遇到我命中克星,她教我受了七天罪,也不知道她使得什么手段,我那话儿只是痒个不住,挠得鲜血直流,真恨不得割了它,偏又舍不得,整整七天,当真生不如死,所以,我就将她当作了我命中克星。这次就不一样了,那王坤虽然虎背熊腰,我也只是受了点皮外伤,而且我也尝了他老婆的味,不像上次只闻了闻味,你还别说,王坤他老婆真还有味,刘大哥,你不知道……”裴霖说着说着便眉飞色舞起来,看到刘笑玉正冷冷瞧着自己,立马收了笑意,接着说道:“而且还遇到你,你与我那命中克星也是一样,都是不讲理由,但一个是害我,一个却是救我,既然我把她当作了我命中克星,那你就是我命中福星了,我怎么能轻易离开你,如果可以的话,我想以后只要找女人,我都带上你。” “放屁!”刘笑玉也不知是如何忍着,才听裴霖说了这番话,待他说到找女人都要带着自己,再也忍不住,一声暴喝,吓得裴霖一个哆嗦,自己却也因用力过猛,胸前断骨处钻心般的痛。 刘笑玉轻抚胸口断骨处,接着说道:“你给我滚,但教我再见你一次,我……” 裴霖见刘笑玉手抚胸口,也不知是气得,还是疼得额头青筋暴起,话说一半竟说不下去了,赶忙摆手说道:“我走,我走,你保重身子,为着我想想,也要千万保重。” 他那里知道,刘笑玉是因为想起了薛青柠,心中悲痛,瞧着裴霖心中忖道:“即使再见他,我又能怎样他?”是以话说一半便停了,如今听裴霖说要自己为他想也要保重身子,问道:“我身子好不好,管你什么事?” “我刚才不是说了,你是我命中福星,你要是死了,以后我那还敢找女人,更何况,我还有个命中克星在呢。” 刘笑玉先是低头不语,后又摇头苦笑,面对这样的裴霖,他实不知该说些什么。倒是裴霖,瞧着刘笑玉低头不语,以为他又要发作,连忙摆手:“你好好保重,我就在你隔壁住,有什么事就叫我。另外……” 与易老头相处那一个多月的时间,刘笑玉虽然没学什么功夫,但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世上偏偏就有一些难缠的人,绞尽脑汁你也可能脱不了身,轰他,他自然不走,最好的法子,是要学着跟他相处,顺着总比逆着好,看看裴霖现下的姿态,全是一副狗皮膏药的架势,刘笑玉也就由了他,见他话说一半不吭声了,又问道:“另外什么?” “要是青丫头再回来,你见到她,千万别跟她说见过我。” “既是不喜欢人家,你与她说清楚就好了,干嘛这样躲躲藏藏。” 裴霖叫道:“谁说不喜欢她了,我只是……我只是……这些说了你也不明白,你替我掩盖掩盖就是了。”说完,裴霖起身走了,房间又剩了刘笑玉一人。 自遇到裴霖之后,刘笑玉的心里便全是薛青柠,人的情感最让人捉摸不透,你像那裴霖,是那样一个自命下流的痞子,偏偏薛青柠心仪于他。而刘笑玉,他自知与薛青柠没有可能,便竭力压制自己的情感,偏偏是越压制越浓烈,他自信自己是一个自制力非常强的人,但这一次与她再次相逢,特别又见到裴霖是这般模样,他的心从没有静下片刻,连他自己也隐隐感到,自己并不能掌控自己的情感。 刘笑玉在心里痛骂自己,克制着收回心神,想到自己此次是为了寻唐晓晓,她孤身一人回趟家堡,若是往常倒还罢了,如今唐家堡里藏着一个形迹可疑的奸细,还有五毒教窥测在旁,这一路上倘若是遇到曲傲天等人,那该如何是好?突然,刘笑玉心中一惊,翻身下床,一边向外走,一边大叫:“裴霖!裴霖!” 裴霖就在隔壁,刚回到屋中,叹着气坐到椅子上,刘笑玉这一声叫得急切,而且是运足了气,裴霖听得真切,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赶忙跑到刘笑玉房间:“刘大哥,什么事?什么事?” “你说你被一个瘦黑鬼打了,这人长得什么模样?” “什么模样?又瘦又黑,没什么模样啊。” 刘笑玉道:“他手上是不是拿了一支青竿?” “嘿,你认得他?” “你还说你是遇到一个……” “是的,是的,那人长得仙女一样,就是太毒了点,唉!有这样一个命中克星,也是我裴霖的福分。” “不是这个,是前面那个!” “前面那个?哦,那个被绑了的,她也长得好看,比着我的命中克星还是差一点。” 先前因为心中念着薛青柠,那裴霖说的话,他也只是听了,等裴霖离去,他静了心,猛然想到他说的瘦黑鬼,而且裴霖在不觉间还中了毒,五毒四怪他已见了三人,还有一个神药,想必是用毒高手,所以才被叫做神药,裴霖所遇之人,估计就是鬼花和神药,他最担心唐晓晓的,就是在路上遭遇五毒教的人,如今有了五毒四怪的消息,他怎么能不着急。于是又急切向裴霖问道:“那人多大年龄?长得什么模样?” “就是个十六七的小姑娘,看起来比青丫头还要小一些,模样嘛,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明艳动人?倒是穿了一身红衣服很显眼。” ; 第六十一章 形影相随 刘笑玉因薛青柠而无法平静心绪,待裴霖离去,他才静了心,又开始担心独自离去的唐晓晓,忆起裴霖曾说,自己因垂涎一个女子,被一个瘦黑鬼打了。[燃^文^书库][.[774][buy].]刘笑玉心中起疑,叫来裴霖询问,才知瘦黑鬼就是鬼花风冠玉,又听裴霖说那女子十六七岁,穿着一身红衣,那可不就是唐晓晓嘛。 刘笑玉心中虽已隐约感到不祥,但听了裴霖的话,仍是大吃一惊,问道:“这是多久的事?” “多久?那时间可不短了,没一个月也差不多了。” “一个月!”刘笑玉顿时心乱如麻,慢慢坐到椅子上,心中忖道:“一个月,岂不是晓晓刚离去,就遇到了鬼花,她这样一个女子,那鬼花……”刘笑玉的心苦痛非常,又是万分着急,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我该如何向唐越兄弟交代,如何向唐家堡交代?倘若他们要以晓晓妹妹来威胁师父、师兄,那唐家堡……” 刘笑玉坐在椅子上,不言一声,双眼蓄泪,裴霖在一旁站着,心中思量:“看刘大哥这般模样,难道那女的竟是刘大哥的相好,我看那瘦黑鬼也不是什么好玩意,嘿!这下完了!”可瞧着刘笑玉这般模样,他也不敢直言,只好安慰道:“刘大哥,那瘦黑鬼虽然可恶,但我瞧他病得不轻,一直在咳嗽,他那样瘦弱,说不定现在已经死了,我们还是想办法救大嫂好!” 刘笑玉恍若梦中醒来:“大嫂?” “是啊!那女子……” “没错!救人要紧,你是在哪里见到他们?” “就在这附近,不过我看他们像是要过长江,恐怕现在已经不在鹤山附近了。” 刘笑玉心中忖道:“过长江?果然没错,他们这是要去唐家堡。”想到此处,刘笑玉也不与裴霖说话,起身就往外走,裴霖见状,快走两步在门口拦住了刘笑玉:“刘大哥,你这是?” “我要去救人!”说着便拨开了裴霖的身子。 “刘大哥,你的伤还没好。”那裴霖竟也执拗得很,又欺身上前,挡住了刘笑玉。 刘笑玉瞧了瞧裴霖,轻叹一声:“你这人说话啰嗦,做人也这么啰嗦,我的伤不要紧,你让开。” 裴霖果然是一身无赖习性,见刘笑玉叹气,立时眉开眼笑:“那你带上我,你现在伤还没好,这一路上也好有个照顾。” 刘笑玉冷笑一声:“你当我不知你心中打的什么算盘,你是想瞧瞧你那命中克星,是也不是?” 裴霖笑道:“知我者,果然刘大哥也,我早说了,我们两个在一起,那是各有所得,两全其美,怎么样?” “你是不知道他们厉害,我这一去尚且不知是死是活,带上你,他们又不是王坤,即便是王坤,我都没办法照顾你周全,你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往那死路上寻吗?” “哎呀,这你就不用管了,你忘了我胆子小,一见势头不对,早跑了,倒是你自己,需要好好照顾,倘若都像对王坤那样,只站在那里让人打,哪有活的道理?” 若是以往,刘笑玉一定先要想办法甩开裴霖这个包袱,与易老头待了一个多月后,却不这样想了,心中暗道:“其他的伤倒还好,只是这肋骨断裂,实在不宜长途跋涉,有他跟着也好。”于是对裴霖说道:“那好,我们这就去渡口,先过了长江再说。” 两人在柜台算付房费,起身向长江渡口走去,刚巧赶上一艘大船客满,于是过了长江,两人下船,附近又是一个集市。裴霖心性风流,若只靠一副好看的臭皮囊,怎么能赢得众多女子的心,原因也在他是一个极会照顾人的风流人物,他见刘笑玉急着上路,但是伤重未愈,便没有去买马匹,而是雇了一辆大车,车上包厢外表虽然简陋,厢内却布置得十分舒适。 只听裴霖说道:“刘大哥,你身上有伤,只在这车上坐着就好,马车由我来赶,只是不知道要往哪里去寻大嫂?” “谁告诉你那是大嫂了,她是我妹妹,下次再不能这样叫了,你前面问路,只往璧山赶就是了。” “璧山?唐家堡?他们是唐家堡人?完了,完了,唐家堡人都是阴狠毒辣,这下麻烦大了,怪不得我那命中克星能折磨我七天七夜。” “你!你怎么知道唐家堡人都是阴狠毒辣?” “刘大哥,江湖人都说‘宁遇阎罗王,不惹唐门郎’,他们只会暗器伤人,还喜欢用毒,这你都不知道?” 刘笑玉听裴霖这样评说唐家堡,又好气又好笑:“那你还死皮赖脸跟着我?” “你是我命中福星,我怎么能……等等,刘大哥,你不会……” “我也是唐家堡人。”刘笑玉说着向裴霖抱拳,一本正经言道:“坐不改姓,行不更名,唐家堡刘笑玉!” “刘大哥,你这……我……我意思是说,唐家堡人人聪明,个个机智,晓得对阵绝杀,拼的是功夫,更要拼脑力。” 刘笑玉心中冷笑,抬起脚轻轻踹了裴霖:“赶你的马车去吧!”说着一掀车厢布帘,坐了进去。 裴霖不像刘笑玉那样,只在一处不常在外走动,他是个定不住人,虽说是鹤山坪大寨的义军,却整日在外游荡,这一带地形他十分熟悉,因此也不问人,赶着马车向唐家堡方向行去。 马车裴霖赶得还算稳当,刘笑玉斜靠在车厢中,没有感到特别颠簸,此时的他虽是闭目养神,心还不如这马车平稳,照裴霖那样说,唐晓晓已然落入五毒四怪之手,如今已经一个月了,也不知她现下情况怎样。更可恨的是,唐家堡藏着一个奸细,若是里外勾结,以此来要挟唐化南和唐鼎,唐家堡就凶多吉少了。那唐越走了一个多月,也是一点消息没有,如今他已不奢望唐越在唐家堡能查出什么眉目,只盼望他能平安回到唐家堡,不要像唐晓晓那样,一离鹤山就被五毒四怪抓到。想到这些,刘笑玉满心烦恼,顿感世事艰难,但事已至此,正所谓往者不可谏,他能做的,也只是尽快赶回唐家堡。 刘笑玉重叹一口气,缓缓睁开眼,他身上有伤,闭目只为养神,没想到心反而更乱了,于是从怀中掏出了《一阴一阳》,翻开来看,正瞧到“枯木逢春篇”,上面写着:“气者物也,不闻不睹,聚精为神,游魂为变,乃知神鬼,复知万物,知道济天下,旁行不流,枯木逢春。” 枯木逢春?刘笑玉心中忖道:“枯木怎么会有逢春之时,难道将死之人还有还魂之说?这易老头古怪,写出来的书也古怪。”刘笑玉合上了书,重又斜靠着闭上了眼,想起自己被王坤抓到衣领喘不过气时,正是依着《一阴一阳》中的内容,导引体内气流,冲破淤塞,后来还将王坤等人摔了出去,在替裴霖挨受王坤重拳时,还凭着天罡气功,震折了王坤的手指,如果“心正气顺篇”是内功心法,这“枯木逢春篇”,难道是疗伤秘籍? 这般想着,刘笑玉又坐直了身子,将《一阴一阳》翻到刚才的“枯木逢春”处,接着往下读,见上面记载的是阴阳相济之法,分作三个层次,先调心,后调息,进而调身。刘笑玉逐条逐条往下读,不自觉地按着上面的法子练习,这样反反复复,果然顿觉神清气爽,连那胸口肋骨断处,也隐隐有麻痒之感。 裴霖与刘笑玉两人如此这般赶了大半日路,在太阳将要西落之时,来到了一个小镇。裴霖停了马车,掀开车厢窗帘向刘笑玉说道:“刘大哥,天要黑了,我们就在这里歇了吧,下一个小镇还要很远呢。刘大哥!” 裴霖见刘笑玉一手捧着书,一手比比划划,嘴中还念念有词,根本没听到自己说话,便用力敲了敲车厢,大叫一声:“刘大哥!” 原来刘笑玉看得入迷,直到裴霖手敲车厢,才从书中抽神而出,又听他对自己叫一声,心中不免有些生气,问道:“干什么?” 裴霖大声说道:“我说天快黑了,我们就住在这镇上吧。” “住下就住下,你找客栈就是了,大呼小叫干什么?”说完又低头看书。 裴霖心下委屈,暗自忖道:“这么暗,最好看瞎你的狗眼!”却也不敢直言顶撞,又赶着马车走了两步,来到一处客栈,翻身下车,进了客栈。 谁知裴霖刚进去没多久,又一溜烟蹿了出来,直接跳进了车厢,冲着刘笑玉大叫:“在这里了,在这里了!” ; 第六十二章 原来是你 刘笑玉与裴霖二人过了长江,雇马车赶往唐家堡,因为心念唐晓晓与唐家堡安危,一路上刘笑玉都心神不宁,便拿出《一阴一阳》翻看。[燃^文^书库][.[774][buy].]二人天黑前赶到一个小镇,裴霖下车找了客栈,没想到刚进去又跑了回来,跳上马车对刘笑玉叫道:“在这里了,在这里了!” 刘笑玉先前参悟《一阴一阳》被裴霖打断,这才刚刚又进入玄妙世界,又被裴霖打断,心中气恼,问道:“什么在这里了?” “命中克星啊!命中克星啊!” 裴霖越说越激动,双手空中舞来舞去,刘笑玉心中更是一惊,裴霖所说的命中克星,他推断就是神药沈心蓝,因为十分担心唐晓晓安危,便急切地问道:“你可瞧见那红衣服女孩了?” “没有没有,我什么也没瞧见。” “什么也没瞧见?”裴霖说话做事,都跟他做人一样不正经,但此事对刘笑玉来说太过重要,即使要开玩笑,也要挑时候,看时机,而且,这玩笑也开得太大,太过了,刘笑玉面露怒色,冷冷说道:“没瞧见你嚷什么?” 却听裴霖说道:“我听到她说话了,我听到她说话了!” 刘笑玉的心一下子又被裴霖吊了起来:“你可没有听错?” “错不了,她的声音我听一次,这辈子都忘不了,绝对错不了!” “当真?” “要是错了,我立时死在这里!”见刘笑玉沉默不语,裴霖又说道:“要是错了,我裴霖一辈子都不碰女人,这你总该信了吧?” 刘笑玉并不是不信裴霖的话,而在筹划下一步该如何行动,抬眼瞧见裴霖正望着自己,于是说道:“我信你,你先别说话,让我想想。” 裴霖果然不再说话,在哪里静静地等着刘笑玉。过了片刻,刘笑玉闭上眼,斜靠着说道:“你去找别的客栈,这一家我们不住了。” 裴霖心中有着另一番打算,自从上次见到沈心蓝,虽然她让自己遭了大罪,吃了大苦头,却又对她念念不忘,一想到她的模样,心中就麻痒不止,恨不得自己挖开胸膛,掏出来挠上一挠,如今在这客栈突然听到她的声音,未见其人已是激动万分,想着过不上片刻,便能又见到她了。没想到刘笑玉竟然要找另一家客栈来住,不免万分扫兴,却也不便与刘笑玉直说,小声嘟囔道:“之前口口声声说得大言不惭,事到临头却做起了缩头乌龟,胆小鬼!” 他却忘了,他自己本是个“大事不妙,撒腿就跑”的胆小鬼,刘笑玉听他这般嘟囔,那能不知道他的那些如意小算盘,当下也不理会,只是闭眼不说话。裴霖无奈,只好又赶着马车找了另一家客栈。 裴霖二人要了两间房,因为不能见到沈心蓝,裴霖心中郁郁,晚饭也没有吃就回了房间。到了晚上,刘笑玉推门进来,裴霖没好气,也不理他,只是躺在床上闭眼装睡,刘笑玉轻叹一声:“裴霖,我是来向你道别的。” 那裴霖却像没听到一样,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刘笑玉摇头苦笑,接着说道:“我这就要去打探消息,倘若明日一早我还没有回,你自己便回鹤山去吧。”说完转身走了两步,又折身回来:“裴霖,他们是五毒教人,那才是真正的阴险毒辣,我劝你还是忘了你的命中克星,千万不要再招惹了她,下次可能就不是让你难受七日。”刘笑玉本想接着说,薛青柠那般喜欢你,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教她还如何活得下去。心下踟蹰再三,终没有说出口,一转身,隐在了黑夜之中。 刘笑玉离了裴霖,寻路向沈心蓝等人夜宿的客栈走去,这一路都十分小心,只捡偏僻阴暗处走,刚到那客栈门口,猛然瞧见三个身影从客栈出来,一胖一瘦,还有一位手握长剑,长发披面,可不就是曲傲天等人。刘笑玉当下隐在暗处,瞧着三人出了客栈,彼此也不说话,顺着街中大道缓缓而行。 曲傲天剑法出神,内力更是雄厚,风冠玉也是轻功上的好手,他二人又是机警之人,刘笑玉不敢跟得太近,只远远地尾随其后,却见三人出了小镇,竟岔开了大道,顺着一条小路蜿蜒向上,竟是要往山上走。 这山路越走越窄,到了后来连小道也没有了,初来此镇的时候,刘笑玉也没注意这是何处,因此也不知道这是哪一座山,只觉得这山并不十分高,也不十分陡峭,枯枝烂叶却不少,刘笑玉走得更加小心,生怕脚下踩了什么东西发出声音来,眼瞧着与曲傲天等人越离越远,慢慢地已看不到他三人身影,刘笑玉也不慌张,心道:“你们就在这山上,总不能长翅膀飞了。”当下仍小心翼翼地往上走着。 约莫走了一炷香功夫,刘笑玉竟爬到了山顶,山的一侧是一处悬崖,刘笑玉上山之时,按着脚程已大约估算了山的高度,也就百丈左右的海拔,但晚上月光不甚明亮,朝那悬崖下望去,只是黑黢黢一片,却也十分吓人。刘笑玉四下里瞧瞧,没有半点曲傲天等人的踪迹,这一下刘笑玉倒着慌了,当初只想着他们是往山上来,全没想到他们上了山还要下山,虽然一侧是悬崖,除了刚才上山那条路,这下山的路少说也有三五条,再者,这山上能有什么路,几乎任何一处都有可能是下山之道。 这般跟丢了曲傲天等人,刘笑玉心下不豫,怪自己刚才太过大意,竟然犯了这样不该犯的错误。思量片刻,想到那客栈是他几人此时的藏身之所,不管现下他们去了哪里,总是还要回去的,而且裴霖也曾说听到了沈心蓝的声音,想她此时还在客栈之中,还是尽快赶回去的好,之前只瞧见了曲傲天三人,若是唐晓晓真落到他们手上,说不定正由沈心蓝看守在客栈。 刘笑玉正要抬脚往回走,猛然听到了什么声音,这声音几不可闻,但这里夜静山幽,而且此时刘笑玉的内力修为,已与往日大不相同,所以那声音虽然极细极微,刘笑玉却听得十分真切,于是循着声音走了几步,那声音便越来越清晰。 刘笑玉就这般循着声音走了百来米,猛然瞧见前方一处有个亭子,正建在一处巨石之上,亭中影影绰绰有四个身影,刘笑玉心中一惊:“四个人,难道那人就是与他们接头之人,是那唐家堡的奸细?” 这样一来,刘笑玉更不敢大意,屏声敛气悄悄向那亭子移动,此时他已能清晰地分别出曲傲天等人的声音,至于说的内容却不甚明了,于是又悄悄移近了几步,只听风冠玉笑吟吟说道:“尼哥王子,现在事情已好了大半,消灭唐家堡只是顷刻间的事情,我们下一步是不是要上唐家堡,找唐化南和唐鼎?” “尼哥王子?”刘笑玉心中诧异:“难道不是唐家堡人,怎么会是一个王子呢?这名字听来像是个蒙古人的,五毒教远在云贵,怎么会和蒙古勾结?” 刘笑玉一时想不明白,却听到曲傲天冷冷的声音传来:“你懂什么,尼哥王子自有他的打算。”曲傲天此话虽是冷冷说出,但对那尼哥王子又有曲意奉承之意,既不落了他自己的格调,那马屁也拍了,当真狡猾。刘笑玉一听,心中不禁冷笑:“当你只是孤傲,原来也是吮痈舐痔之人,倒高看你了!” “五圣教在江湖中那样的声望,几百年来,武林中人人闻之动容,没想到只是这么一点野心,你们只想着一个唐家堡,那心也太小了,要想,至少也要想想整个川蜀才是!” 刘笑玉闻言大惊,险些叫出声了,只听到胸腔里一颗心“砰砰砰”跳个不住,暗自忖道:“原来竟是你!你可害得我刘笑玉好苦啊!” ; 第六十三章 欲显还遮 刘笑玉趁着黑夜,尾随曲傲天等人来到山顶,发现他们正与一位“尼哥王子”在亭中密谈,当这尼哥王子发声说话时,刘笑玉大吃一惊,心下念道:“原来竟是你!你可害得我刘笑玉好苦啊!” 自那一晚,刘笑玉在唐家堡与神秘黑衣人交手后,知道了唐家堡内隐藏着一个行踪可疑的奸细,表面上,唐家堡于刘笑玉是师门之义,但在他心中,实是把唐家堡看做了自己的家,即便是师门出了叛徒,作为唐门子弟,那也要为其料理门户,更何况是家中出了奸细,刘笑玉岂能袖手旁观,但在调查的过程中,却一再着了他道,害得刘笑玉身受重伤不说,唐家堡堡主唐鼎还对他发出了唐门追杀令,他一心想着唐家堡安危,家却不要他了,心里那是何等滋味,而且,三少唐武尸身被辱,六少唐凡更是因此丧命,这样的血海深仇,只要想一想,刘笑玉就恨得要寝其皮,食其肉,立誓挖了他心肝祭奠唐武、唐凡,只是他一直不知道这奸细是谁! 此时,那人就在眼前,刘笑玉恨不得立时跳出来与他拼命,但是现在不能,唐晓晓还在他们手中,如今看来他们还有大阴谋,正所谓小不忍则乱大谋,刘笑玉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让自己慢慢平静下来。[燃^文^书库][.[774][buy].] 果然不多久,就听风冠玉接着说道:“尼哥王子,那我们下一步该做什么?” “首先就是要看好唐晓晓,她对我们很重要,唐家堡里有一个暴雨梨花针,此暗器非同小可,这都要落在唐晓晓身上,千万不要出什么差错。另外,就是那个杨过,这人武功太高,他只要在四川,我们就不得不防!” 刘笑玉心道:“果然是他,怪不得看不出他使了什么手段,害得唐武身亡。”刘笑玉早年在扬州时,神雕大侠之名已享誉江湖,特别是襄阳城一战,杨过飞石重击蒙哥,更是侠名远播,让小小年纪的刘笑玉心驰神往。因此,在中江官道上初次遇到杨过,特别是唐武莫名身亡,唐文低声向他提醒此人武功深不可测时,他已怀疑断臂农夫就是杨过,如今虽然只是听尼哥王子提起此人名字,却已知道他所指何人何事,因为这正暗合他先前的猜测,也印证了他此前的怀疑。 刘笑玉思绪未断,突然传来风冠玉阴涔涔的笑声,让他浑身打了个激灵:“这两件事,尼哥王子只管放心,由我鬼花在,那唐晓晓走不了,至于杨过,他最好是在四川,功夫越高越好,就怕他到时候功夫不济,死在了唐家堡。” 刘笑玉心下诧异:“这鬼花不知又耍什么诡计,杨过与我唐家堡有血海深仇,我们不去找他也就罢了,他为何还要来我唐家堡?”却听尼哥王子也是“哦”了一声,显是与刘笑玉一样感到诧异,却听风冠玉笑道:“尼哥王子只管放心就是,即便杨过不在四川,那小龙女也会自己杀上唐门,血洗唐家堡。” 风冠玉既是这般说,尼哥王子也不再深问,笑道:“一早就曾听闻鬼花一手好轻功,人人都道‘风鬼过处花不语’,没想到还这样的深谙谋略,果然是深藏不露,先前曲大哥对我说,你对唐家堡大小姐十分有意,等我们大事一成,小王我亲自跟你主持婚礼,怎样?” “谢尼哥王子!”刘笑玉虽然看不到他几个人,但风冠玉说此话时,他脑中立时浮现出一张尖瘦黑脸,松树皮一般地拧巴着。 那尼哥王子接着说道:“还有唐越,你们几个可有他什么消息?” “尼哥王子,唐……”风冠玉又要接话,听到曲傲天咳了两声,便住了声,只听曲傲天说道:“尼哥王子,唐越他死了。” “死了?怎么死的?” 尼哥王子显得十分吃惊,刘笑玉心中更是一惊,只听风冠玉抢话说道:“我们与小龙女对阵的时候,唐越偏巧也赶来了,我就跟他说,小龙女是杀唐武凶手的妻子,他那里还有活命的可能。” “呵!鬼花果然是鬼花,这一招借刀杀人用得好,其实也算不得借刀杀人,那人本就是唐家堡的仇人,这段恩怨早晚都是要了的,只不过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情。” 尼哥王子此番话说完,亭中四人沉默片刻,却听曲傲天又说道:“尼哥王子,还有刘笑玉,这人功夫虽然不高,但是诡计多端。” “唉!我怎不知他诡计多端,只是他是刘整将军的儿子,是敌是友我一时之间也不能确定,我们且再等上一等,若他幡然醒悟,自然是好,若还是这般执迷不悟,那也留他不得了!” 这时,一直未说话的南归雁突然发声:“尼哥王子,你刚才所说的几件事,现下似乎都已准备妥当,那我们什么时候上唐家堡?” “还要再等等。” “有什么好等的,直接杀上去不就得了!”南归雁说话确实直率,他心中的疑虑,曲傲天与风冠玉也不是蠢笨之人,怎么会想不到,风冠玉奸猾就不必说了,曲傲天那般傲气的人,在这个尼哥王子面前,已然是捡着话说,南归雁却丝毫没有顾忌。 尼哥王子却也不动气,慢慢说道:“等明教。” “明教?”这一声是曲傲天三人同时说的,显然他三人对尼哥王子的这个答案都是大吃一惊。 只听尼哥王子说道:“怎么?五圣教不是与明教也有恩怨,趁着这次机会一起了了,不是更好?” 明教便是原来的拜火教,在唐朝时,五毒教内部发生过争斗,后来不知为何,拜火教也加入了五毒教的内斗,这才形成了大混战的局面,几方势力相持不下,打得五毒教内部元气大伤,当时的五毒教教主怕如此争斗会有灭教之灾,才带领大批教众离了川蜀、湘南,守据云贵等地。所以,五毒教的仇家名单中,明教也在其列。 却听曲傲天说道:“这几百年来,从未听闻明教与唐家堡有往来,我们能等得到吗?” 尼哥王子呵呵一笑:“以前兴许等不到,这次却一定能等到,如今明教声势正旺,四处联络什么南宋义军,俨然是引领群雄的阵势,唐鼎不会注意不到,唐文早在半月之前就离了唐家堡,我要是没有猜错的话,他一定是去了明教,哼!唐家堡与明教放在一起,不用我们动手,他们自己就会打起来,不管哪一个先没了,对我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尼哥王子的意思,我们现下按兵不动,只把麻袋口撑开,在一旁瞧着他们一个个钻进去,然后我们再扎上麻袋口,让他们自己先咬起来,等到他们咬得差不多了,我们再来清场子?” 刘笑玉从未在唐化南或唐鼎哪里听到过明教,不知道明教与唐家堡有什么恩怨,更不知道两家为何放在一起就会打起来,但听曲傲天这么一说,顿时后脊发凉,冷汗直冒,心中暗道:“真是好毒辣的奸计!” 风冠玉笑道:“尼哥王子高明,正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个螳螂捕蝉的计策,妙啊!” 尼哥王子却没理会风冠玉给自己戴的帽子,向曲傲天三人说道:“时候也不早了,我还要尽快赶回去,要是让唐吉发现我不在,一定会有所怀疑,此处离唐家堡并不远,你们且在这里住着,等我消息就是。” 尼哥王子说完,向三人一拱手便先行离了亭子,正准备下山,却见一个身影突然跃出。此人一袭白衣,在黑夜中犹如一条白龙,空中翻腾,身子未落,却是一声暴喝:“哪里走!” 尼哥王子心中一惊,朝着那人翻手打出两枚五棱镖来,五棱镖去势甚急,带出“嗖嗖”风声,也不见那人躲闪,镖声却突然隐在了夜里,两枚五棱镖像是被黑夜给吞了一般,让尼哥王子心中又是一惊,待看清来人,嘿然一笑:“我当是谁,原来是刘笑玉刘公子,多时不见,久违了。” 这翻身而出的正是刘笑玉,只听他也是冷笑一声:“我当是谁,原来是二少唐成,我们真的是久违了!” ; 第六十四章 尼哥王子 尼哥王子与曲傲天等人趁着夜黑在山顶一处小亭接头,本想着事情做得隐秘,没想到刘笑玉却尾随着曲傲天等人来到山顶,将他们说的话都听了去。[燃^文^书库][.[774][buy].]待四人计议以后,尼哥王子起身告辞,刘笑玉跃出拦下了说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二少唐成,我们真的是久违了!” 原来尼哥王子就是唐家堡的唐成,他见刘笑玉拦下自己,也不慌张,倒是曲傲天三人见事情突变,有些措手不及,等到二人都站定了,这才相继从亭中跃出,与唐成站在了一处,只听风冠玉叫道:“刘笑玉,你要干什么?” 刘笑玉冷笑一声,道:“我要问他几句话!” 唐成嘿然一笑:“你要问什么?” “你自己知道!” “我知道的事情太多,而你知道的事情太少,谁晓得你要问什么?” “好!我问你,那一晚在唐家堡与我交手的黑衣人,可是你?” “不错,是我。” “三少唐武的尸首被戮,可是你下的毒手?” “是我。” “那唐凡兄弟他……” “你如果要问这些,不用再问了,我现在就告诉你,这些都是我做的。” “你身为唐家堡人,竟然残害同门中人,究竟为了什么?” “唐家堡人?为了什么?哈哈!”此时夜黑山静,看不清众人脸上的表情,尼哥王子一声大笑,在这深夜的山顶之上,不免让人心中发毛。只听他接着说道:“你可知我在进唐家堡之前,却不姓唐,而是用着另外一个姓氏?” “什么姓氏?” “在唐成之前,这世上只有一个孛儿只斤﹒尼哥。” 刘笑玉心中一惊,道:“孛儿只斤?你是蒙古人?你是铁木真的后人?” “不错,我是成吉思汗的后人,当今大元皇帝忽必烈便是我的父亲!” 此时是南宋咸淳八年,也是蒙古至元八年。十几年前,当时的蒙古可汗蒙哥在襄阳之战中,被杨过飞石击中重伤不治而亡,虽然忽必烈在最快时间召开了库力台大会,登上了蒙古可汗之位,但实际的权力争夺战还在进行,经过四年征战,忽必烈才平定了蒙古内乱,并在当年将国号由“大蒙古国”改为“大元”,忽必烈也就从蒙古可汗变为大元皇帝,所以,尼哥王子才称自己的父亲忽必烈为大元皇帝。 忽必烈不单是一个有野心的蒙古首领,他与铁木真一样有着雄才大略,甚至要更胜他一筹,因为他要做到真正的统一。多年的征战让他认识到中原文化的博大精深,在没有做上蒙古可汗之前,就曾在蒙古提倡儒学,甚至提出了蒙汉通亲,为此还娶了汉人做妻子,只不过遭到了同族强烈的反对,甚至连自己的兄长,当时的蒙古可汗蒙哥也反对他,如果不是忽必烈的身份,以及他的英勇善战,他娶汉人做妻子这一举动很可能在当时就要了他的命。迫于强大的外部压力,忽必烈只好将自己的汉人妻子,连同他们的儿子一起隐去。 尼哥王子就是那个被隐去的儿子,他自小就知道自己的身份,那时忽必烈已是蒙古英雄,受众人拥戴,其声望仅次于蒙古可汗蒙哥,但尼哥王子在草原中却处处受人歧视,甚至连自己的兄弟也瞧他不起,每一次受人欺负,他就问自己的母亲这是为什么,母亲却总是泪流不语。尼哥王子的母亲并不是一个普通的汉人,这是忽必烈为自己精心挑选的一个妻子,她出身于书香门第,算是一位饱读诗书的大家闺秀,在忽必烈的要求下,她嫁入蒙古的时候带去了大量的书籍,尼哥王子出生后,她既做他的母亲,又做他的老师,教他读书识字,当尼哥王子稍稍长了年纪,通过他的学习,还有他对生活的观察,特别是对忽必烈的观察,以及自己的体悟,他为自己在蒙古遭受不平待遇,找到了原因——无位无势。 在当时的蒙古,有了势,自然便有了位,最能体现势的是英勇,而最能彰显英勇的地方是战场,所谓军功盛而人勇,人勇而势强,为了让自己强势,拿回属于自己的位,让自己不受人歧视,人人都尊重他孛儿只斤﹒尼哥,只有八岁的他为自己想了一条路。此时蒙古正与南宋在四川交战,他决定要为蒙古拿下四川。那一晚,他给母亲留了一封书信,只身从蒙古出发,赶往四川寻找他的父亲,一个只有八岁的小孩,这一路要遇到多少艰辛,若不是强大的信念在支撑着他,他一个人在兵荒马乱中能生存下来,已实属不易,更何况是赶几千里的路程。 当尼哥王子出现在忽必烈的营帐时,忽必烈震惊了,屏去众人之后,忽必烈向他问道:“尼哥,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要为父亲拿下四川!” 忽必烈心头一震,低头望了望这个自己最瘦弱,也是最特别的儿子,瞬即哈哈大笑:“好!很好!果然是我忽必烈的儿子!” 自此,尼哥王子留在了忽必烈营帐,但他只是一个八岁的孩子,打仗需要的不光是勇气,还需要体格,甚至强壮的体格才是战争的基本条件,瘦弱矮小的尼哥王子只能属于后方。虽然不能在战场上厮杀,尼哥王子并没有灰心丧气,前方容不得他,他便在后方,在伤员中打听前方战况,正是在这些元兵伤员的口中,他知道了重庆山城联防体系,知道了南宋义军,并在忽必烈口中得知,南宋军队不足为惧,四川的关键在重庆府,而重庆府的关键,是相互勾连的山城,而山城的主力部队是南宋义军,只要瓦解了南宋义军,四川便是囊中之物,唾手可得! 因为身份的特殊,尼哥王子被安排在忽必烈的营帐,而忽必烈的营帐中,又有大量南宋义军的资料,尼哥王子只要有机会,就会偷偷翻阅这些资料,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他对南宋川蜀势力布局情况的了解,已不输于忽必烈帐下的任何一个将军,当他觉得自己对四川,对重庆府有了足够了解之后,他又给忽必烈留了一封书信,偷偷离开了忽必烈营帐,他要潜入重庆府,要潜入南宋义军,从内部瓦解他。因为双方正在交战,尼哥王子不能直接从蒙古军营插入到重庆府,于是顺江而下,进入湖北地界,然后一直向南,绕了一个大圈,从南方进入到重庆府。 进入重庆府之后,尼哥王子仍一路向北,因为他知道南宋义军如今都集中在宋蒙交战的前线,只有在那里才能最容易接触到南宋义军,没想到,这一走真的又走到了两军交战的前线,他甚至可以在这个山头望到对面忽必烈的营帐,此时的尼哥王子已瘦骨嶙峋,蓬头垢面不说,浑身上下都破破烂烂,完全就是一个小乞丐。但他的生活还不如一个小乞丐,乞丐都知道往人多的地方去,但此处几乎是双方交战的前线,那还有多少居民,乞讨也无处可乞讨,幸好此处山林茂密,野物野菜丰盛,不然他还没找到南宋义军,也早饿毙在了道路上。 终于有一天,尼哥王子在一条山道上遇到了一小队南宋义军,他上前跪倒,一句话没说就哭天喊地,那一小队南宋义军不知发生了何事,上前询问,尼哥王子只是一个劲哭,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并不是他不想说,当遇到南宋义军,如何编一个好故事,赢得他们的信任,打入南宋义军内部,尼哥王子心中早就计议好了,只是这一刻他盼得太久,也盼得太苦,终于等到的时候,竟无法抑制自己的情绪,跪在那里,仰头冲着苍天大哭不止,直哭到他晕死过去。 等他醒来的时候,他却发现自己没有在南宋义军的山城,而是在唐家堡,询问他的不是南宋义军的头领,却是唐家堡新堡主唐鼎,他心中充满了疑惑,却也不敢直言相问,只好将事先想好的故事告诉了唐鼎,自此之后,这个世上多了一个唐成,孛儿只斤﹒尼哥却活在了唐成心中。 四年后,唐鼎收徒。 ; 第六十五章 二战鬼花 刘笑玉知道了唐家堡的奸细就是二少唐成,也就是残戮三少唐武尸身,杀害六少唐凡的凶手,因此质问他身为唐家堡人,为何残害同门师兄弟,唐成便说出来了他的真实身份,原来他是忽必烈的儿子孛儿只斤﹒尼哥。[燃^文^书库][.[774][buy].] 刘笑玉冷笑一声:“好一个尼哥王子!果然绝情得很,你在唐家堡待了近二十年,竟也下得了这样的毒手?” “毒手?哼!若不是我在唐家堡,唐家堡如今早已被夷为平地,你当你那个将军父亲真对唐家堡有什么眷顾之情,一个行军打仗的将军,会对一个神秘兮兮的江湖门派眷顾,天大的笑话,那都是我的命令!” “原来如此,那追杀吕毅也是你的意思了?” “当然,我还可以告诉你,我这样做,目的就是要让唐家堡与南宋义军结怨,不管是唐家堡,还是南宋义军,在我大元眼中,都是草寇流民,是要铲除干净的,特别是唐家堡这样游离于朝廷之外的江湖门派,更是我大元容不得的。”尼哥王子在功夫上虽然不及刘笑玉,但他知道曲傲天等人的功夫都在刘笑玉之上,因此,说起话来毫无顾忌。 刘笑玉嘿然一笑:“你大元容不得唐家堡,为何又容不下我刘笑玉,三番五次陷害我,而且在唐家堡还差点一掌打死我?” “容不下你?是我容不下你,还是你容不下我?当初你刚进唐家堡时,我只当自己多了一个帮手,后来才知道我想错了,本来也没什么,父皇曾传言于我,你父亲刘整是难得的将才,就是看在你父亲的面上,我也不该与你为难,只是你三番五次救吕毅,屡次坏我大事,直到最后一次在唐家堡内,我忍无可忍,即使那样,我也只是出手阻止你救吕毅而已,而你呢?我看你年轻不知天高地厚,这才利用唐武的尸首来警告你,你又怎样做的?还要联合唐凡来查我!我就是再大的度量,也容不得你这样一步一步地得寸进尺。不过我也可以实话告诉你,那一晚打伤你确实让我有些后悔,你毕竟是个难得的人才,如果你我联手,再加上五圣教的这几位朋友,莫说是这个四川,就是拿下整个南宋,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你是聪明人,我想不用我多说,你也知道该怎么做。” 刘笑玉大笑一声:“好!很好!好得很!不过我还有一些事情未了,等这些事情了了,你我再商量也不迟!” 尼哥王子虽然有心收拢刘笑玉,却未曾想自己一番话就能将他说通,不免有些喜形于色,笑着问道:“什么事?” 刘笑玉冷冷答道:“唐武尸身因我被戮,唐凡也因我被杀,我要先为他二人报了这血海深仇,唐家堡是我师门,如今出了奸细,我还要为我唐家堡清理门户,到了那时,事情也算了得差不多了。” 尼哥王子一听刘笑玉提到唐武、唐凡,心中便已火起,又听他说什么唐家堡奸细,如何不火冒三丈,大喝一声:“好个不知好歹的刘笑玉!” 一侧的风冠玉闻言挺身而出:“尼哥王子不必动怒,待我替你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刘笑玉在山神庙中遭遇三怪,为救唐越与唐晓晓,曾用钢针伤了风冠玉,而风冠玉自恃武功强于刘笑玉,这件事让他一直耿耿于怀,早就想找他一雪前耻,此时他又惹怒了尼哥王子,正好借此机会出来挑战,一来为自己报仇,再者还可以在尼哥王子面前多表现表现。 刘笑玉见风冠玉跳了出来,想起了唐晓晓此时已被四怪掳走,虽说他恨极了四怪,但风冠玉好色无耻,与那三怪相比又是不同,于是狠狠而道:“我还没找你,你倒来找我了,好!今天我就让你这假鬼变成真鬼!” “啊!”风冠玉大喝一声,挥着青竿向着刘笑玉纵身而起,将落地时,大手一挥,青竿朝着刘笑玉门面而去,刘笑玉双脚一顿,后撤一步,避开了风冠玉凌厉一竿,风冠玉见一竿不中,转过身来了个青龙出水,直戳刘笑玉胸中大穴,风冠玉青竿有齐眉高,刘笑玉见这一下即使退上一步,仍会被青竿戳到,于是折扇一摆,手上用了黏力将青竿引向一侧,左手从肋下推出一掌,风冠玉不敢小觑,右手抓牢青竿,左手照着刘笑玉依样画瓢,也推出了一掌,“嘭”的一声,二人借着对方传来的掌力,各自跃开。 山神庙一战后,刘笑玉已知风冠玉的厉害,本是不该轻敌,但他因为救裴霖,被王坤打折肋骨,此时伤还未好,不敢全力去拼,因此,这一掌只用五成力,但两掌相交,他却感到风冠玉内力与上次差了好大一截。他却不知,风冠玉后来遇到了小龙女,被她踢中一脚受了内伤,此时仍未痊愈,掌力自然比着先前要弱,而且,刘笑玉学了《一阴一阳》后,此时的内力修为早高出原来不知几倍,虽然只用了五成力,依然打得风冠玉胸内翻江倒海一般,虽然强自立住了双脚,却忍不住咳嗽一声,心道:“这小子古怪,怎么比着以前厉害好多?我还是尽早毙了他,时候久了,怕又要糟!” 如此想着,风冠玉将青竿舞成一团青光,慢慢向刘笑玉逼近。这青光比着白天又是另外一番光景,看起来也更加绚丽,刘笑玉见风冠玉舞出的青光犹如一个大罩子,护住了风冠玉周身,想起了天罡气功来,左右手一轮,划一个大圆来,隐隐觉到一股盈流不息的暖流在体内快速流转。天罡气功,至大至刚,刘笑玉一使出来,身子四周的草木就被逼的倒向一边,此时夜色不甚明亮,一旁的曲傲天等人都没有觉察到刘笑玉的异处,但风冠玉却真真切切地感到一股强大的气流从刘笑玉哪里压迫而来,心道:“这小子这次怎么如此古怪?”也不再顾忌身上还未痊愈的内伤,竭力运足了气,将青竿舞得“啾啾”作响,突然大喝一声,一竿扫向刘笑玉下盘。 风冠玉虽然感觉到刘笑玉身上的天罡之气,但刘笑玉却只觉得那是自己身体中一股热流,并不知道天罡气功的真正威力,此时他即使立在哪里不动,任风冠玉这一竿打在身上,也伤不了他一丝半毫,倒是风冠玉,即便青竿不被震断,打在天罡气功上的反弹之力,也要震出他的内伤来。正是因为刘笑玉的不知,风冠玉才躲过了这一劫,刘笑玉瞧见青竿挥来,一个纵跃,飞身而起,空中劈出一掌,风冠玉牢牢站定,左手又接他一掌,刘笑玉借着风冠玉掌力,一个转身摆出了折扇。 风冠玉瞧得真切,以为刘笑玉又要发暗器,这一次他连跳都没敢跳,而是立即倒地滚开,却发现毫无异状,倒是刘笑玉摆完折扇,瞬即拿着折扇立在那里,嘴中似乎还低声说着什么,看上去像是扇子出了什么问题,风冠玉瞧准机会,也不管他扇子是不是真有问题,青竿往回一拉,纵身而起,朝着刘笑玉脑袋自上而下劈去,这一下风冠玉是用尽了全力,一身的真力都凝聚在了青竿之上,只见一道青光一闪而过,刘笑玉恍若梦中醒来,一眨眼风冠玉的青竿已至眼前,慌忙中抬起右手。 刘笑玉刚才摆折扇打暗器,一来是因为顺手,待折扇摆出来才发现不是原来的那把,于是运气凝力,又想凭着内力把钢针从扇中激出,但扇子却毫无反应,因此摆完折扇,他立在当处望着扇子,心中既埋怨自己大意,忘了手中扇子已不是原来那把,又恨自己功夫不济,没能把钢针从扇中激出,这样一走神,风冠玉青竿竟已劈头而来,在那一念之间,他已感觉到风冠玉这一竿非同小可,虽然抬了右手去挡,心想那也只是摆设,如何能挡得下这一竿,却没想到自己这么随手一抬,不但挡下了风冠玉那一竿,还震得风冠玉在空中失了平衡,落地时几乎站立不住。 两人心中都是一惊,瞬即都明白过来。风冠玉此时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速战速决!于是青竿舞成一团,再次扑向刘笑玉。而刘笑玉也感到自己内力与以前大不相同,瞧着风冠玉再次扑来,果然是少年心性,他就是拼了性命,也要试一下自己的内力,于是右手持扇背在身后,左脚跨出半步,随着马步之势,朝着风冠玉舞出的“青光罩”推出一掌,只听“咔嚓”一声,风冠玉青竿折断,伴着曲傲天等人的一声惊呼,风冠玉身子被打得如一片破布翻飞,直摔到曲傲天等人身后。 此时,东方旭日初升,一缕霞光正落在刘笑玉身上,给他周身白衣镀了一层金黄,山顶微风拂面,刘笑玉背靠初升骄阳而立,衣袂轻掀,恰似一幅大笔泼染的水墨画。 ; 第六十六章 云遮雾掩 山顶上刘笑玉二战鬼花,因为学了《一阴一阳》中的天罡气功,刘笑玉此时内力大增,这一层风冠玉不知,连刘笑玉也不十分清楚,而且两人身上有伤,交手都有所忌惮,初时打得十分谨慎,到后来刘笑玉发觉内力不同往日,于是竭力一拼,一掌打得风冠玉破布一般翻飞而去。[燃^文^书库][.[774][buy].] 尼哥王子潜伏唐家堡近二十年,与刘笑玉朝夕相对七八年,对他的功夫十分了解,曲傲天与南归雁先前也曾与刘笑玉交过手,知道他虽然机智过人,但功夫上除了暗器一道,实无可取之处,就算风冠玉此时有伤,内力不及,但他手中的青竿,却不是寻常兵器,刘笑玉那一掌不但震断了他手中的兵器,还将他打飞了几丈远,如今风冠玉倒在哪里一动不动,是死是活还不清楚。三人都为眼前的一幕惊呆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南归雁一声怪叫,向躺在地上风冠玉扑去,南归雁身子肥硕无比,没办法蹲下身,就跪在地上扶起风冠玉:“风老鬼!风老鬼!风老弟啊!” 这边尼哥王子与曲傲天对望一眼,瞬即明白各人所想,如今刘笑玉不知道有了什么奇遇,身上功夫已不同往日,能不能将刘笑玉拉拢过来且不论,此时若不先联手将他拿下,他几人今天很可能就下不了山。他两人心思一般,都是大喝一声,一人抽刀舞了个起势,一人拔剑捏了个剑诀,也不打话,向着刘笑玉就扑了过去。 刘笑玉见二人气势,不敢轻敌,折扇迎着曲傲天长剑,左肩顺势一斜,避开尼哥王子钢刀,一个翻转向着尼哥王子后背推出左掌,同时右脚后抬踢向曲傲天,尼哥王子见他一掌打飞了风冠玉,也不敢接这一掌,脚下一晃,用着唐门步法避开了刘笑玉一掌,此时曲傲天长剑刺出,不及回拉,见刘笑玉踢出一脚,左手一挡翻身而起。一个回合后,尼哥王子与曲傲天又并在了一处,于是二人一个用地堂刀法攻向刘笑玉下盘,一个施展天魁剑法只攻刘笑玉前胸,刘笑玉一扇一掌,右挡左拉,身形在曲傲天与尼哥王子中间穿梭。 曲傲天的佩剑之前被小龙女折断,一时不得回云贵重新打制,只在左近市镇的铁匠铺中购置了一把普通的长剑,这长剑自然不及他原来的宝剑,连分量也轻了许多,曲傲天一时间还用得不十分趁手,他天魁剑法虽说灵动,但法式严谨,一招一式都偏差不得,如今的长剑轻了许多,剑法使出来难免有些飘,威力也打了折扣。但他与尼哥王子此时同仇敌忾,心都想到了一处,钢刀长剑配合得天衣无缝,饶是如此,堪堪过了五十余招,却依旧奈何不了刘笑玉。 刘笑玉一掌不但打折了风冠玉手中的青竿,还将风冠玉打得像破布一样翻飞,也出乎他自己的意料之外,虽然之前他也隐约感到自己内力大增,直到此时,他才有了进一步的体会,因此与曲傲天和尼哥王子对阵的时候,心中底气十足,但毕竟以一打二,初时还打得十分小心,到后来越打越顺,无论是劈掌还是挥扇,越发随心自如,甚至觉不出他肋骨还断了两根。曲傲天手中长剑越来越快,尼哥王子的钢刀越来越猛,真可谓刀光剑影,刘笑玉身子却似水中蛟龙,游走在二人兵刃之间,这刀剑却沾不到他身子半点。 曲傲天的功夫远在六少之上,此时刘笑玉的功夫已超过了曲傲天,尼哥王子是六少之一,此时即便与曲傲天联手,刘笑玉要想在游斗间寻机杀了他,也不是什么难事,但每次手掌要触到尼哥王子的身子,都不由自主地凝力不发,轻轻一扫而过。自从他知道二少唐成是忽必烈的儿子尼哥王子,是潜伏在唐家堡中的奸细,也就是残害唐武尸身,杀害唐凡性命的凶手,他心中就悲愤不已,恨不得立时一掌毙了他,但就算是对他恨之入骨,真正交上了手,仍不免对他留着余地。 在这双发厮杀的紧要关头,刘笑玉自然无暇思考其中原因,就算他此时独自一人静了心,也很难想出为何会是这样,因为他无论怎么想,杀了尼哥王子,为唐武、唐凡报仇,为唐家堡清理门户,都是理所应当之事,怎么都不可能会对他有仁慈之心。他并不知道,无法下手杀了尼哥王子并非是他的仁慈之心,而是因为他的父亲刘整,此时刘整是大元皇帝忽必烈的手下大将,他若是下手将忽必烈的儿子杀了,忽必烈怎么能善罢甘休,刘笑玉独自一人远离大元势力范围,自然不怕,但刘整呢? 因为父亲刘整的叛变,让刘笑玉活在巨大的阴影之下,不但逼着自己不去想那件事情,甚至连他父亲刘整,他也要将他从记忆里清除出去,但他的血来自他父,他的身来自他父,这血脉相连又怎么能是他不去想,就能斩得干净。所以,他可以想不出来原因,却始终不能对尼哥王子下杀手。 曲傲天与尼哥王子联手,却始终奈何不得刘笑玉,那尼哥王子倒还罢了,曲傲天却有些急躁起来,这还是他生平从未遇到过的事情,他之前被小龙女折了佩剑,心神大乱,若不是从心里断定是她手上有古怪,不是凭的真功夫,估计此时他都难以恢复心智,眼前刘笑玉一招一式他都看得清清楚楚,绝无假的可能,月余之前,就是眼前之人,还差点亡在他的剑下,如今他与别人联手,却奈何刘笑玉不得,心中不免有气,于是加紧催动手中长剑。 与人交手,最忌心浮气躁,此时的曲傲天未握胜券,却先急躁起来,正是犯了大忌,刘笑玉见曲傲天一剑扫来,身子半矮避过剑锋,右手折扇搭在曲傲天长剑之上,这正是曲傲天旧招未完,新招未续的时候,长剑蓄力不足,新力未接,被刘笑玉折扇这么一挽,身子也被带得先前迈了一步,刘笑玉左脚踢向尼哥王子门面,尼哥王子瞧得清楚,纵身向后跃开两步,却见刘笑玉左手从胸前推出,正打在曲傲天的前胸,随着“咔嚓”一声,曲傲天身子也飞了出去,正摔在南归雁硕大的身躯上。 尼哥王子一愣,见曲傲天也被打飞了,此时只剩他一人对阵,如何能是刘笑玉对手,因此也不敢上前,刘笑玉立在当下冷冷瞧着尼哥王子,眼睛似要冒出火来。正在这时,南归雁大喝一声,挥着板斧朝刘笑玉扑来,襄公板斧招数少,使起来也不灵便,但每一斧头下来都有千斤力,而且南归雁身子高大,手臂长,一扫就是一片,一招劈脑袋使完,又是一招燕尾剪,刘笑玉只退不挡,直向后跃了五步。 尼哥王子瞅准机会,挥舞钢刀又加入战斗,刘笑玉身子灵便,围着南归雁左推右打,正在这时,刘笑玉听到“嗖嗖”两声,知道尼哥王子趁他不备向他发了暗器,于是听声辨位,向着暗器飞来的方向,打开折扇一挡,将尼哥王子的五棱镖兜在扇中,虽然挡下了尼哥王子的五棱镖,脚下步子却慢了,南归雁已转过身,双斧交叉挥了过来,刘笑玉双足一顿,翻身而起,空中折扇一摆,将尼哥王子的五棱镖送了过去,尼哥王子瞧得真切,随即打出两枚五棱镖,四镖相击,“当当”两声十分清脆,却听尼哥王子“哎呦”一声倒在了地上。 刘笑玉心下诧异,瞬即便明白过来,原来自己一时情急,扇中钢针也被他的真气激了出来,先前他曾有意试过两次,却没有成功,没想到无意之间,竟发出了钢针。这一节,除了刘笑玉自己,其他人都不知道,只当他刚才是故意送了两次暗器。因此,尼哥王子中暗器受伤,反倒只有刘笑玉一人惊讶,南归雁却对尼哥王子受伤恍若不见,手中双斧“嚯嚯”仍是舞个不住。 南归雁曾在山神庙中与刘笑玉对阵,当时刘笑玉念着南归雁侠义心性,甘愿受他一斧也不愿暗器伤他,后来刘笑玉受伤,南归雁也不趁人之危,随即收斧罢战,刘笑玉心中对南归雁存有感激,因此不愿伤他,但此时他先后伤了风冠玉与曲傲天,南归雁怎能轻易放手,刘笑玉见一时摆他不脱,看他双斧又向着自己门面挥来,双手一圈挡住力若千斤的板斧,将身上鼓荡的真气引至双手,用力将板斧交叉压在南归雁肚腹之上,右脚后撤半步,大喝一声,朝着板斧就是一掌,南归雁见刘笑玉如此声势,也鼓起真力与之相对,“嘭”的一声,只见南归雁肥硕的身子像被绳子拉着一般,向后退了半丈远。 南归雁板斧一挥,又要上前,但感到腹内翻江倒海一般,喉头一甜,喷出一口血来,气力也随着那口血,喷去了大半,只觉得手中板斧沉重无比,一时之间竟有些握不牢,拿不住,哪里还能挥着板斧上前。 此时已近了这一日的午时,太阳也升得高了,刘笑玉虽然与曲傲天等人战了大半日,却感觉不到丝毫劳累,如今是夏末秋初,山风习习,山顶之上有这一丝寒意,刘笑玉却依然是大汗一身,觉得身子上下通透,舒畅无比,只是心中阴寒,拿眼冷冷瞧着尼哥王子,却听尼哥王子说道:“刘笑玉,你不能杀我……” “二师哥!是你吗?”一个声音突然传来,刘笑玉等人心中都是一惊,见一人青衫布褂,手握钢刀爬上山来,刘笑玉还未瞧得真切,只听尼哥王子叫道:“四师弟!快来帮我,是刘笑玉,他要杀我!” “什么?”话音未落,只见一个身影一跃而起,挥着钢刀向刘笑玉砍来,此时刘笑玉已瞧见来人正是唐吉,急忙言道:“唐吉,不要动手,是我!” “我找的就是你!”唐吉身子刚一落地,已向刘笑玉攻出迅疾无比的三招。 刘笑玉此时已知唐家堡的奸细是尼哥王子,怎么可能再与唐吉交手,但唐吉心中却始终认为,刘笑玉是残害三师哥唐武尸身,杀害六师弟唐凡性命的人,而且唐家堡也已发出了追杀令,凡唐家堡人,见刘笑玉即要诛杀此人。因此,他也不给刘笑玉说话机会,手中钢刀舞得迅疾无比。 刘笑玉不但想着如何要与唐吉说明清楚,还要小心不能伤了他,手折扇只挡不回,一时间竟被唐吉快刀逼得不断向后退。尼哥王子虽然中了刘笑玉钢针,但伤得并不十分重,如今瞧刘笑玉对唐吉百般忍让,也是一跃而起,挥着钢刀扑向了刘笑玉。 “唐吉,他……”刘笑玉刚开了口,唐吉与尼哥王子双刀就齐齐砍来,刘笑玉只得后跃退让,如此这般过了二十余招,刘笑玉有几次都差点被他二人钢刀砍到,一时间险象环生。 刘笑玉见如此纠缠,始终没有机会开口,于是双足一顿,用力向后跃了三丈远,直跃到崖边,与他二人拉开了距离。尼哥王子怎么能让刘笑玉开口说话,大手一摆抛了五枚五棱镖,刘笑玉又是纵身一跃,避开了尼哥王子的暗器,唐吉看得真切,不等刘笑玉双足落地,一转身洒出一把飞蝗石来。刘笑玉看到漫天飞蝗石冲他而来,大袖一摆卷了飞蝗石,双足刚一落地,却见唐吉已到眼前,折扇一挥压住唐吉钢刀,说道:“唐吉……” 哪知刘笑玉刚一开口,唐吉左手便推出凌厉一掌,正打在刘笑玉胸口断骨处,刘笑玉大叫一声,身子便摔入了悬崖之中。 第六十七章 心急如焚 刘笑玉单掌劈了风冠玉,打了曲傲天,也将南归雁震得口吐鲜血,就要找尼哥王子好好算一笔旧账,没想到唐吉突然赶到,他并不知唐成是忽必烈的儿子尼哥王子,只当刘笑玉是唐家堡的仇人,一上来也不等刘笑玉解释就要取他性命,刘笑玉招招忍让,却被尼哥王子与唐吉联手将他打下了悬崖。[燃^文^书库][.[774][buy].] 唐武刚刚身亡的时候,唐吉因言语不当而被唐凡数落,因此心中对唐武和唐凡带有愧意,后来又误会刘笑玉毁了唐武尸身,杀了唐凡性命,他比着旁人更想要为唐武和唐凡报仇,而且那一晚在唐家堡,他又因刘笑玉差点伤了唐晓晓,所以在心里是恨极了刘笑玉,如今见刘笑玉跌落悬崖,才算出了胸中恶气。转身对尼哥王子说道:“二师哥,今早起来,发现你不在客栈,我就担心你碰上这恶贼,于是便满街找你,直到此时才想着来这山上看看,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你身上的伤不要紧吧?” 尼哥王子心想此次定要死在刘笑玉之手,如今虽然看到刘笑玉跌落悬崖,仍是惊魂不定,对唐吉问话恍若不闻,脚步向前迈了迈,踩着崖边向下望去。此处山不高,从此崖向下望去,只瞧见一片的绿林,却也看不到刘笑玉身影,甚至连他跌下去的痕迹也瞧不到。 唐吉见他如此,接着说道:“这崖虽不高,但少说也有百十丈,即使摔他不死,也摔得他重伤不起,你我等下就到山下寻他,他心中最好是想自己死了,倘若没死,哼哼!那时他就后悔还不如摔死了的好!” 尼哥王子嘴中“呜呜”嗯了两声,算是回应唐吉。 此时,南归雁已缓过气来,刘笑玉本就不愿伤他,因此打他那一掌留有余力,只是要震他一时,他立在原地,长气吞吐一番,气力便恢复了。 曲傲天这时也已站了起来,只是比着南归雁要伤得厉害,肋骨也断了两根,刚一站定身子就咳嗽不止,只有风冠玉还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唐吉听到曲傲天咳嗽,这才觉察到此处除他二人外还有外人,看样子像是与二师哥一道的,于是抱拳拱手:“在下唐家堡唐吉,不敢请问两位高姓大名。” 曲傲天冷冷一笑,也不搭言,南归雁却抱拳回了一揖,答道:“地王斧南归雁,久仰唐门四爷威名。” “地王斧南归雁?你是五毒教人!二师哥,他……”唐吉话未说完,只觉得腰部一麻,已被尼哥王子点了穴道。唐吉双眼满是诧异,望着尼哥王子说道:“二师哥,你这是……” 尼哥王子冷笑一声:“二师哥?”丢了唐吉径直走向曲傲天身前:“麻烦曲大哥在这里看着他,我与南二哥下山寻刘笑玉去,见不到他尸体,我始终不放心!” 此时南归雁已将风冠玉抱起,听尼哥王子如此说,没好气回道:“要寻你自己寻去,我要回去救我风老弟!” “你……” 曲傲天见尼哥王子脸上怒气渐盛,连忙劝道:“唐吉刚才说得没错,这山崖即便摔不死刘笑玉,也摔得他重伤不起,我们还是救人要紧,等安顿了我风三弟,我就与尼哥王子一道再来寻他尸首。” 尼哥王子瞧瞧当下情形,也觉得此时不便与他发作,万一起了争执,这南归雁也不是什么好惹的茬,心道:“以后有的是时候收拾你!”又见曲傲天给自己搭了这么高一个台阶,于是顺着曲傲天话头说道:“曲大哥既是这般说,那就这样办好了,只是你身上的伤……” 曲傲天垂首拱手言道:“多谢尼哥王子挂心,虽说断了几根肋骨,还要不了我的命!”曲傲天说完,从风冠玉身上摸出绳索来,过去下了唐吉兵刃,将他绑了。 唐吉心中早已乱成一团麻,双眼始终未离尼哥王子,嘴中喃喃而语:“尼哥王子,尼哥王子……”曲傲天被刘笑玉打伤,心中本就不十分痛快,又听唐吉嘀嘀咕咕念叨不停,“啪啪”打了他两个耳光:“你有完没完?” 曲傲天肋骨断了两根,本是用不上力,但他肚中憋了无名火,因此动手时下了狠力,两巴掌打得唐吉嘴角甩出一道血痕来,脸颊立时肿了两寸有余。唐吉却是毫无痛感,此时他不但感觉不到痛,仿佛已失去了所有知觉,对着尼哥王子说道:“二师哥,你告诉我,他们为什么叫你尼哥王子?” 尼哥王子此时为着刘笑玉的生死心烦意乱,前一晚他与曲傲天等人在这里悄悄接头,刘笑玉也不知道在这里躲了多久,他们商议的事情想他是听了多半去,这人知道的秘密太多,倘若当初能拉拢他过来,他既是知道了也无妨,没想到事情的发展完全不在他掌控之内,还差点命丧他手。虽然刘笑玉被唐吉重掌打落悬崖,但此事对他而言太过重大,若看不到他尸首,他如何能吃得下,睡得安,因此,也没心情耐烦唐吉。 南归雁平日里虽然厌恶风冠玉其人,但他向来十分看重兄弟情谊,如今看到风冠玉重伤昏迷,生死未卜,一时间也是心伤不已,对唐吉的问话充耳不闻,只有曲傲天一个人觉得唐吉聒噪,但他刚才打他时用力过猛,牵动了断骨处,此时就是再想动手,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而且尼哥又在身前一言不发,因此也不敢动脚踹他。 五人如此这般下了山,回到曲傲天等人落脚客栈,南归雁安顿了风冠玉,立时上街找大夫,尼哥王子却坐不下半刻,将唐吉交于沈心蓝看管,便与曲傲天一同出门去寻刘笑玉尸身。 南归雁带了大夫回到客栈,引着进了风冠玉房间,正要跟进去,却被沈心蓝拉到了自己房间,南归雁心系风冠玉伤势,说道:“四妹,有什么事等下再说,我先看看风老弟!” 沈心蓝冷笑道:“他死了才好,南二哥你又管他做什么?” 南归雁位列五毒教四使尚在风冠玉之前,因此对沈心蓝与风冠玉的恩怨知道得十分清楚,如今见沈心蓝对风冠玉死活不顾,说道:“四妹,风老弟再怎么有不是,那也是我们兄弟。” “他是你南二哥的兄弟,何时又成了我的兄弟?” “四妹……” 沈心蓝玉手一摆,挡住了南归雁的话,看来她十分不愿谈及风冠玉。沈心蓝虽然逢神遇鬼都是三分笑,但在南归雁跟前,却是十分放得开,只见她冷冷而道:“先不管他,我只是要问问,这究竟是个什么意思?”说着话,沈心蓝指了指端坐在床上的唐晓晓,又指了指一侧被绑的唐吉,对南归雁接着说道:“你们出去一趟,遇了什么事也不招呼一声,就扔这么个大活人过来,还是个男的,这究竟是要我干什么?” 南归雁道:“我们在山上与尼哥王子碰头,遇到了刘笑玉,不知道他在哪里学了什么功夫,十分厉害,我们都打他不过,后来是这位唐家堡的唐吉将刘笑玉打落了悬崖,然后曲大哥绑了他,又点了他哑穴,我们就回来了。” 南归雁说这番话时语调平平,却说得十分迅速,显是要尽快将事情交代清楚,沈心蓝却是心中一惊:“刘笑玉被打落悬崖?”这话是向南归雁问的,目光却转向了唐晓晓,此时唐晓晓仍是端坐如旧,只是一双眼满是泪水,滚滚而落,原来她也被点了穴,能见能闻,却不能动不能言。 南归雁正想要说什么,房门却被推开,沈、南二人吓了一跳,见尼哥王子与曲傲天从外面走了进来,便都住口不语。 尼哥王子满脸怒容,进屋后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曲傲天却垂首立于一侧。沈心蓝是聪明人,见他二人这般光景,才不会主动询问,去碰这没来由的霉头,南归雁此时心中惦念风冠玉,也没心思开口问话,屋中除了尼哥王子粗重的喘息声,只剩下一片尴尬氛围。 突然,尼哥王子一掌击在桌面上,桌上茶壶茶杯立时翻飞而起,随着一声瓷器清脆的撞击声,碎了一地。不等众人反应,尼哥王子一把抓过曲傲天,吼道:“你不是说唐越死了吗?那刚才又是什么?是鬼吗?” ; 第六十八章 悲欣交集 尼哥王子等人回到客栈,安顿了重伤的风冠玉,因为急于要查清刘笑玉的生死,尼哥王子未在客栈停留片刻,便与曲傲天一道去寻刘笑玉,没想到刚出去没多久,却在街上遇到了唐越,尼哥王子此时还有许多事情要办,且是与曲傲天一道,不便与唐越相见,曲傲天此时也身上有伤,没有十分把握胜了唐越,两人只得又回客栈。[燃^文^书库][.[774][buy].] 尼哥王子八岁独自从蒙古来到四川,在唐家堡潜伏了近二十年,为的就是要剿灭四川境内的抗元势力。在前十年当中,蒙古大军重兵压进四川,逼临重庆府,尼哥王子想打入南宋义军内部,与蒙古铁骑里应外合,破了重庆府山城联防体系,但那时尼哥王子年幼智乏,再者南宋义军首领易先生神出鬼没,尼哥王子一直没有机会,后来蒙古可汗蒙哥重伤身亡,为争夺蒙古大权,蒙古部落发生内乱,忽必烈用了四年多的时间才算平定,这期间都无暇顾及四川,尼哥王子一等就是五年,终于等到蒙古大军再次挥兵南下,没想到,不多久刘整就向忽必烈提议先攻襄阳,蒙古大军又从四川向北折回围攻襄阳城,尼哥王子本想,区区一个襄阳城怎能抵得住蒙古数十万铁蹄,哪曾想襄阳城守将吕文焕,布衣侠士郭靖、黄蓉二夫妇,携城内军民誓死抗敌,这城一围又是几年。 尼哥王子蛰伏得太久,也等得太久,他不愿再倚重蒙古大军的接应,但唐家堡人深居简出,说的是他身处四川,事实上更似铁笼中的困兽,眼望茫茫草原,却不能驰骋其中,一展拳脚。在几近绝望的时候,他看到了吕毅这颗难得的棋子,借着追杀吕毅之名他得以多次走出唐家堡,经过多年的暗中调查,他终于对南宋川蜀义军有了更深一步的了解,而且还找到了追查义军首领易先生的线索,除此之外,他还调查了唐家堡、明教与五毒教的恩怨,并暗中联系了五毒教,准备利用这段恩怨将南宋义军、唐家堡和明教一举歼灭,正当他一步步按着自己的计划行事时,刘笑玉也加入到追杀吕毅的行列之中。 在这期间,尼哥王子多次发现刘笑玉暗中相助吕毅,其实这也无所谓,因为他也不愿吕毅过早地被抓或是被杀,他还要利用追杀吕毅之名走出唐家堡,但上一次吕毅是被抓进了唐家堡,吕毅是川蜀南宋义军的联络人,如果能由此挑起唐家堡与南宋义军的仇怨,让唐家堡与南宋义军打起来,他的计划就算成功了一半,虽然不能一举铲平明教,让明教成了漏网之鱼,那明教说到底也只是流寇,等四川平定后,那时再提一旅劲骑铲除明教也为时不晚,可偏偏刘笑玉又将吕毅偷偷放了。 如今他筹划了一个更加周密的计划,如果能顺利实施,南宋义军、唐家堡和明教将会发生大混战,而且听风冠玉言语,他还能将杨过和小龙女引上唐家堡加入混战,不管最后结果如何,都将有利于大元统一天下,这份功劳足以让他在蒙古立威,作为忽必烈的儿子,他甚至可以考虑将来的大元皇位,他等这一天等得太久了,万没想到刘笑玉会突然杀出,不但知道了他尼哥王子的身份,还将他与曲傲天等人的谈话都听了去,他在唐家堡蛰伏了近二十,如今眼瞧着胜利在望,他不能允许中间出任何差错,偏偏刘笑玉又知道那么多,此时他已顾忌不到刘整如何如何,他只要确认刘笑玉已经真的死了,就在这节骨眼上,唐越又突然出现,而这个人他昨天晚上才刚刚从曲傲天口中得知已经死了,他如何不恼,如何不怒! 那曲傲天是五毒教四使之首,何曾这样被人抓着衣领,就算是五毒教的教主,也是对他礼让三分,尼哥王子如今在南归雁等人面前对他大呼小叫,简直训斥狗奴猪仆一般,只见他双眼寒光一闪,立时就要发作。但又想到此人是忽必烈的儿子,倘若真要与他动了手,五毒教就算势力再大,又如何能与蒙古铁骑相抗,于是将那份怒气,那份怨气又硬生生压了回去,低了头不再言语。 曲傲天双眼寒光虽然一闪而过,尼哥王子却看得十分真切,心中一惊,暗道:“我怎么如此糊涂,此时正是用人之际,况且他几人武功高强,万一激怒了他,岂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于是赶忙松手,冲着曲傲天抱拳拱手:“曲大哥,小弟一时情急,得罪之处,还望多多包涵。” 曲傲天还了一揖:“尼哥王子言重了,我们兄弟几人确实也没把事情办好。” 这时,给风冠玉看病的大夫立在门口,道:“几位爷,病人已诊过了……” “我风老弟怎样了?”不等大夫讲完话,南归雁一个箭步跨到门口,扳着大夫肩膀问道。 南归雁身子硕大,这样一步跨去压在大夫身上,吓了他一跳,缓缓了神才又说道:“患者是被重掌击中胸口,虽然伤了五脏,病症凶险,一时倒无生命之忧,只是要将养好长一段时间,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患者不是一般的跌打损伤,他受的是内伤,此时元气虚弱,需要用大补之药,他的伤势比着一般的又要重许多,这元气非一时三刻能补得回来,但凡大补之药如人参之类,都价格不菲,一般人家又如何能养得了这病。” “我当什么要紧事,需用什么药,你只管开就是了,其他的你不需要操心!” 大夫瞧了瞧这几人模样,心道:“看你们也不像有钱人家,怎么知道这些药的名贵。”但南归雁此时样子可怖,曲傲天又是长发遮脸,一般人瞧着就心中发憷,那大夫不敢忤逆,哆哆嗦嗦开了方子递给南归雁。 尼哥王子从身上摸出二两银子递给大夫,大夫接住道了一声谢,赶忙提脚走了。尼哥王子瞧着大夫离去,对曲傲天等人言道:“我们瞧瞧风三哥吧。”沈心蓝心中厌恶风冠玉,自然不愿瞧他,况且唐晓晓与唐吉都需要人看守,便借故推辞了,于是,南归雁拿了药方到街上抓药,尼哥王子与曲傲天到风冠玉房中探望风冠玉。 等曲傲天等人离去,沈心蓝关了房门,走到唐晓晓身前,解了她身上穴道,唐晓晓一得自由,便扑到沈心蓝身上,哭得泣不成声! 沈心蓝轻轻推开唐晓晓,笑道:“人都掉崖里了,你还哭个什么劲?” 闻言,唐晓晓哭得更痛了,双膝一软向沈心蓝跪到在地:“蓝姐,我求求你,你放了我走,我要去找笑玉哥哥。” 唐晓晓刚离了鹤山,在道上遭遇五毒四怪,他四人刚在小龙女哪里碰了一鼻子灰,本是要到鹤山追查刘笑玉,没想到刘笑玉没找到,却碰到了唐晓晓,便将她掳了去,本是要接着追查刘笑玉,因为接到尼哥王子的接头讯息,便离了鹤山来到此处。 风冠玉第一次见到唐晓晓,便已对她垂涎,如今鸭子到手,他便要生米煮成熟饭,行那**之事,却被沈心蓝救下,并扬言“倘若敢碰唐晓晓一根指头,一定会让他生不如死”。风冠玉心中记恨沈心蓝,却对她的毒药忌惮万分,因此不敢轻举妄动,偏偏那裴霖不知死活,瞅准机会去招惹唐晓晓,风冠玉正好一肚子火气,全撒在了裴霖身上,将他毒打了一顿,沈心蓝瞧着被打的裴霖,又好笑又好气,若是往常,裴霖这般德行撞在沈心蓝手中,能死得痛快已是祖宗积德,烧了高香了,就是念着他被风冠玉暴打了一顿,沈心蓝才小小惩戒了他一番。 这之后,唐晓晓就由沈心蓝一人看管,她们吃住都在一起。沈心蓝虽说做事偏激,但她不是心恶之人,而且那个时候,大家都以为唐越已经死在了小龙女之手,唐晓晓之所以离开鹤山,离开刘笑玉,就是要找唐越,却在五毒四怪这里得知唐越已死的消息,那心情自不待说,沈心蓝不但要看管唐晓晓,还要听她诉说她与刘笑玉和唐越的往事,并且还要负责安慰她,一来二去,两个仇人竟熟络起来。这世界就是这样,两个相仿的女子待在一起,即使发生再匪夷所思的事情,你也无须感到奇怪。 唐晓晓短短时间里,不但得知了刘笑玉跌落悬崖,还听到唐越未死的消息,她的心情虽然难以摹状,但伤悲之事最易盖过快乐之事,因此上是伤痛不已。 沈心蓝见唐晓晓跪在哪里哭得伤心,心中也不免有悲戚之情,但她自小父母双亡,身世的坎坷让她变得从不轻易将喜怒带在脸上,逢神见鬼都是三分笑意,于是伸手扶起唐晓晓,言道:“事情已经这样,你哭也没用,而且这件事的始末你我都不清楚,唐吉一个大活人站在那边,你不问他,却在我这里哭个不住,我就是放了你走,你知道去哪里寻你的笑玉哥哥吗?” ; 第六十九章 姐妹亲仇 唐晓晓被五毒四怪抓到,从他们那里得知唐越已死,伤心不已。[燃^文^书库][.[774][buy].]没想到短短时间里,不但知道了唐越未死,还得知刘笑玉被唐吉打落悬崖,两个消息一喜一悲,让唐晓晓柔肠百结,但悲伤之事易于盖过快乐之事,唐晓晓心悬刘笑玉,向沈心蓝跪倒哀求放她去寻刘笑玉。沈心蓝却道:“这件事的始末你我都不清楚,就是放了你走,你知道去哪里寻你的笑玉哥哥吗?” 一言提醒唐晓晓,只见她抹了泪走到唐吉身前,向唐吉问道:“唐吉,你快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笑玉哥哥是不是跌落悬崖了?” 曲傲天等人回客栈后,为了方便沈心蓝看管,就将唐吉绑在了沈心蓝房间一侧的立柱上,之前曲傲天嫌唐吉聒噪,点了他的哑穴,一直没给他解开。自从听到“尼哥王子”四个字,他这一路心中充满疑惑,特别是在这里见到唐晓晓后,除了疑惑还多了一份惊恐,随着时间的推移,便越来越疑惑,越来越惊恐,他比唐晓晓更想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如今听唐晓晓来问,苦于不能开口,双眼蓄泪摇头瞧着唐晓晓。 沈心蓝此想起唐吉被点了哑穴,这才过来给他解了穴道,只听唐吉向唐晓晓问道:“小姐,你怎么在这里?你没事吧?二师哥他……” 唐晓晓也是今天才听到唐成被人叫做尼哥王子,虽然对他的身份充满了疑惑,但她此时心境根本无暇顾及这些,因此,不等唐吉说完,又流着泪问道:“你告诉我,笑玉哥哥是不是被你……” 唐吉也隐隐感到什么地方不对,自从知道唐成是尼哥王子后,他心中就存着一个念头,这个念头他不愿去想,也不敢去想,可又不得不想,如今唐晓晓句句紧逼,留着泪哭道:“今天我在山上见到他要谋害二师哥,就与他打了起来,打斗过程中,他就……被我打落了悬崖!” 唐晓晓闻言,心中大恸,一时情急晕了过去,沈心蓝赶忙扶住唐晓晓倒下的身子,对唐吉冷笑一声:“这个世界当真可笑,刚才你也听到了,你的二师哥是尼哥王子,他是忽必烈的儿子,唐武的尸身被戮,唐凡的性命被害,都是他做的,刘笑玉一心要查明真凶,替你们唐家堡料理门户,唐鼎是大糊涂蛋,竟然对他发了追杀令,他的徒弟呢,又是小糊涂蛋,将这个一心为着唐家堡的人打落悬崖,这样的唐家堡不亡,可真是没有天理!” 沈心蓝本来是个说话带笑的人,但她此次从心里为刘笑玉感到不平,特别是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听唐晓晓讲了许多刘笑玉的过去。在与刘笑玉相处的日子里,唐晓晓是将刘笑玉看做了自己心中的情郎,她比任何人都要在乎刘笑玉,也比任何人都观察得仔细,虽然她不能走进刘笑玉的心里,但那时的刘笑玉却始终都住在她的心里,在给沈心蓝讲述的时候,难免将少女那种特有的青涩情感化在言语当中,以至于感染了沈心蓝。因此,沈心蓝与唐吉说话虽然带了笑意,却是冷笑, 唐吉听得心如刀割一般疼痛:“刘笑玉他……二师哥他……”一句话吞吞吐吐,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更不知要如何表达,只觉得胸腔要炸裂一般,终于被沈心蓝激得喷出一口鲜血:“刘公子,刘公子,我唐吉对不起你啊!” 这时,唐晓晓慢慢醒转过来,看到唐吉咧着嘴,露了满嘴血牙,呜呜哭得泪流满面,瞬即又向沈心蓝跪下:“蓝姐……” 沈心蓝让开两步,媚眼一笑,对跪倒在地的唐晓晓说道:“你也不用跪我,你知道我是不会放你走的。” 唐晓晓跪着向前挪了两步,拉着沈心蓝的裙摆哭道:“蓝姐,我知道你不是无情之人,我曾对笑玉哥哥说过,为了他我宁愿自己去死,如今他生死不明,我真的不能……” 沈心蓝笑道:“你真的不能怎样?若不是看着你这般伤心,我真想听听你还能说出什么肉麻的话来,心里既然有了一个,你还这般贪心。” “蓝姐……” “虽然我不能放你出去,但是我可以出去,你的心就那么一点点,能装得下多少人?顾好你自己的就行了。” 唐晓晓闻言起身,抹了脸上的泪,瞧着巧笑嫣嫣的沈心蓝,先是破涕为笑,后又泪流满面,一声“蓝姐”又扑到了沈心蓝身上。 到了这天晚上,沈心蓝换了一身劲装,要出门时,又转身递给唐晓晓一个小瓷瓶并一粒药丸。唐晓晓问道:“这是什么?” 沈心蓝笑道:“这个你不需要知道,你将这药丸吃了,那瓷瓶你随身带着,以后若是遇到危险,只需将瓷瓶打开,半丈之内所有会动的东西都会倒下。” 唐晓晓知道沈心蓝是放心不下自己,心中感激,言道:“蓝姐,真不知要对你说什么好?” “你不要自己走了就好,你若是走了,姐姐我就死了!” 唐晓晓正想要发誓自己决计不会私自逃走,却见沈心蓝已轻轻开了窗,便住口不言。 沈心蓝的房间临街,窗口下就是街道,只见她从窗户轻轻跃出,来到街面。此时已是深夜,并不十分大的街镇上空无一人,沈心蓝只捡暗处,顺着唐吉指点的线路,悄悄向不远处的山崖寻去,直走到那山崖之下,钻进了草木林中,她才轻轻舒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我这是在干什么?” 这一夜天上有云,本就不十分明亮,荒草乱木之中更是漆黑一团,山崖虽然不大,山崖底下却是好大一片丛林,不要说刘笑玉是活着躲了起来,他就是死了剩下一具尸体,哪里又能一时找得到。一想到刘笑玉死了,沈心蓝又小声嘀咕:“他也不像是短命的人,不会就这么没了吧?” 如此这般找了大半个时辰,沈心蓝仍是毫无所获,抬头望着黑黢黢的夜空叹道:“唐吉说的没错,这山崖虽然不高,但也有百十丈,即使他没死,想必也摔得重伤不起,这丛林里也不知有没有猛兽,只要是一两条野狗土狼,也早把他撕吃干净了。唉!我还是回去吧。” 漆黑一团的丛林中,沈心蓝一声叹息,让沈心蓝自己都听得心颤不已。虽说她出身苗疆,性子中有着直率天然的一面,但她自幼没有父母,一个女娃娃,为了能够生存下来,每日里披着笑脸过活,何曾这般直袒心扉,没想到此时独自一人在这漆黑一团的丛林之中,她竟将自己的心剥露得如此彻底,那一声叹息,足以让百花收蕊,让万木折腰,竟连她自己,也听得心颤不已。 沈心蓝摇了摇头,说道:“还是回了吧。”于是拨开丛林乱草,准备循着原路回去,突然一个声音传来:“你,你是什么人?” 沈心蓝心中一惊,瞬即会意过来,即便是看不清人脸的黑夜,沈心蓝依旧是笑得一朵花一般:“刘公子,你可让我好找啊!” “找我?找我做什么?” “刘公子说的什么话,找你,当然是要看看你死了没有,听你这声音,看来还康健得很,一时半刻死不了,我这就回了。”说着,沈心蓝转身就要离去。 “先等一下,你知道我是谁了,我却还不知道你是谁。” “刘公子,有些事还是不知道的好,倘若知道了,反而不好了。” 对沈心蓝说话的人正是刘笑玉,沈心蓝进丛林没多久,他便发现了她,他跌落悬崖的事情只有曲傲天等人知道,此人在这里鬼鬼祟祟,不管她是不是为他而来,都觉得还是躲了的好,到后来听她提到唐吉,确定此人正是为他而来,更加不敢发出一点声响,只是沈心蓝那一声叹息,也听得刘笑玉心颤不已,是以忍不住出言相询。如今听她有意隐瞒自己身份,嘿然一笑:“我刘笑玉之所以落到今天这步天地,正是吃了不知道的亏,姑娘还是坦诚些的好。” 沈心蓝抿嘴而笑:“刘公子怎么这般凶巴巴对一个女孩子,既然你这么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我叫沈心蓝,是五圣教使者神药。” 刘笑玉心中一惊,冷笑道:“是你?” “是我!刘公子要是没别的事,我这就回了。”沈心蓝刚转身,又勾过头笑道:“临走前我送刘公子一句话,你还是挪个窝吧。” 沈心蓝说完,拨开丛林乱草准备离去,却听刘笑玉冷冷说道:“站住!” ; 第七十章 玉心香侵 唐晓晓得知刘笑玉被打落悬崖,苦苦哀求沈心蓝放了她去寻找刘笑玉,沈心蓝既不能放她离去,也没办法面对她的苦苦哀求,只好自己出去寻找刘笑玉。[燃^文^书库][.[774][buy].]沈心蓝知道尼哥王子也急于要找到刘笑玉,因此,在找到刘笑玉之后,就提醒他挪个地方,交代完正要离去时,却被刘笑玉喝道:“站住!” 沈心蓝“咯咯”笑道:“刘公子,你莫不是舍不得我了吧?” 沈心蓝的声音犹如天籁,刘笑玉那样小心谨慎的人,先前听了她一声叹息,便忍不住出声相询,此时她“咯咯”发笑,在这黝黑一片的丛林里,毫无恐惧之感,竟让人心中有说不出的舒服,只听刘笑玉说道:“不是!是我双腿断了,身子动不得。” 刘笑玉从悬崖坠落,他有天罡气功护身,因此伤得并不十分重,只是高空落下的下坠之力太大,最终将他的双腿震断了。 刘笑玉话刚说完,沈心蓝就听到不远处的草丛中簌簌有声,此时林中虽是黑黢一片,但刘笑玉一身白衣,沈心蓝向着草丛迈了两步,就瞧见刘笑玉躺在那里,又是“咯咯”一笑:“刘公子也够胆大了,我是五圣教人,你就不怕我害了你性命?” 刘笑玉岂能想不到这一层,但他此时双腿被震断,几乎失去了行动的可能,就算他不被尼哥王子等人找到,此处如此荒凉,饿也要把他饿死了。沈心蓝虽是五毒教人,但她深夜独自一人来这里寻他,想是避着曲傲天等人,而且她还好心出言提醒,就是凭了这一点,刘笑玉才料定沈心蓝不会害他。于是回道:“沈姑娘要害我,那我也无可奈何,反正横竖都是一死,倒不如死在沈姑娘你的手里。” “油腔滑调,怎么与我知道的刘笑玉完全不是一个人,莫不是故意说些好听的,哄骗我来帮你吧?” 刘笑玉眉头一皱,心道:“五毒教果然邪门,连里面的女子也这般轻浮。”厉声言道:“你要帮便帮,不愿帮就请回,我还犯不着为了区区贱命来哄骗你!” “嘿呦,我今天算是见识了,要人帮忙,嘴上还这样横,那平时还不知道张扬成什么样子。” 刘笑玉又是眉头一皱,暗自忖道:“这明显就是来消遣戏弄我的,可恶!”于是将头偏到一侧,也不答沈心蓝话。沈心蓝见刘笑玉不说话,笑着问道:“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说得你无言以对了?” 刘笑玉冷笑道:“我那般说你看着不是,这般说你看着还是不是,我与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没什么可说的,那还不上来?”说着沈心蓝便背对着刘笑玉蹲下了身子。 在刘笑玉所遇到的女子当中,唐晓晓略显骄纵,性格坚强刚烈,薛青柠纯善温柔,性子却是直率得很,都不似眼前的沈心蓝这般刁钻,让人捉摸不透。刘笑玉迟疑不决,明知沈心蓝是要背他,却又问道:“干什么?” 沈心蓝看不到刘笑玉的表情,不知他心中的迟疑,站起身来说道:“当然是背你走啊,你双腿都已经断了,扶又不能扶,难不成让我拖死狗一样的拖着你走?”见刘笑玉还是不说话,沈心蓝拉着唱腔“哦”了一声,笑着问道:“你是害羞了?” 刘笑玉低头不语,沈心蓝虽然看不清他模样,依然笑得捂了肚子:“刘笑玉也会害羞?” 听着沈心蓝的笑声,刘笑玉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沈心蓝见他始终低头不语,笑道:“你既然这样害羞,那我就没办法了,我可要回去了。”说着,沈心蓝当真迈开了步子,却听刘笑玉言道:“回来!” 沈心蓝本想再嘲笑他两句,又想起唐晓晓曾说刘笑玉性子倔得很,生怕他又犯了倔症,真不让她背那就麻烦了,于是默默回到刘笑玉身前蹲下身子,心中却道:“不背就不背,我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刘笑玉伏在沈心蓝肩上,立时闻到一股异样的气味,初时很不适应,不由得吸了吸鼻子。沈心蓝背起刘笑玉,笑着问道:“怎么?我身上香吧?” 刘笑玉脸上顿时觉得火辣,心中“砰砰”乱跳,不知如何回答沈心蓝的问话,却听沈心蓝接着说道:“那是药香味,我这神药之名可不是白来的,南二哥常说我浑身都是毒,这话也没说错,往常若是有人不小心碰了我,说不定就会中毒而亡,你今天竟敢趴在我身上,胆子倒也不小。” 刘笑玉心中一惊,暗道:“哎呀!我怎么把这个忘了?”又转念想道:“我若再从她身上下来,岂不是让她小瞧了我!”这般想着,手上力气没松,反而又抱得紧了。 沈心蓝背着刘笑玉走了半刻钟,出了这片丛林,却听她小声说道:“刘公子,你手松一些吧,我要被你勒死了。” 闻言,刘笑玉立时松了双手,这才意识到沈心蓝是女子之身,今日虽然是迫不得已,但他这样紧紧搂抱着她,难免会让她疑心自己是趁机讨她便宜,赶忙言道:“沈姑娘,十分对不住,刘笑玉完全没有轻薄之意。” 沈心蓝却没回话,两人立在原地良久,沈心蓝才又说道:“刘公子总该说个地方吧,难道要我这样背你一辈子吗?” 刘笑玉回过神来,心中叫苦不迭:“这下她真要当我有轻薄之意了。”略略想了片刻,指着一条上山的路说道:“从这边上去,我记得有个山洞,去那里吧。” 这一路上,沈、刘两人都不再说话,行至山半腰,果然在山的一侧突岩下,找到了一个山洞,山洞并不十分大,沈心蓝弯腰进去,轻轻将刘笑玉放在了一块岩石上。 刘笑玉身子并不重,沈心蓝又是习武之人,初时背在身上并不觉得累,但背得久了就显出了劳累,沈心蓝此时已是香汗津津,娇息微喘,刘笑玉言道:“多谢沈姑娘。” “等你没有中毒死了再谢我吧。”沈心蓝朝着洞外望了望,此时,天已微微有了光亮,于是向刘笑玉说道:“今晚没时间了,你在这里再熬上一日,明晚我带些食物给你,我这就要回去了。” 刘笑玉坐在岩石上冲着沈心蓝拱了拱手,沈心蓝报以微笑,折身出了山洞,走了几步又回头瞧了瞧山洞,这才转身急急往客栈赶。 走到客栈外,沈心蓝见客栈仍是一片寂静,纵身一跃上了房,从窗户进了房间,唐晓晓一夜未眠,正在房内等着她,看到沈心蓝回来,上前问道:“蓝姐,怎么样?找到了吗?” 沈心蓝也不回话,径直走到床前,将劲装换下,又穿回了自己的苗服。唐晓晓见她这般光景,还当是不好的消息,两眼泪珠断线一般往下掉,沈心蓝笑道:“我又没说什么,你怎么又哭起来了?” 唐晓晓也不答话,眼泪止不住地流,沈心蓝上前一边给她抹泪,一边说道:“你放心好了,你的笑玉哥哥命大得很,他死不了。” “真的?” 见沈心蓝笑着点了点头,唐晓晓脸上泪珠未干,便破涕而笑,一张俏脸犹如初晨带露的娇花,拉着沈心蓝问道:“你见到他了吗?” “何止是见到了……” 沈心蓝话未说完,外面突然传来高喝之声:“怎么死了?” 沈心蓝与唐晓晓听到高喝,心中一惊,不由自主地向着紧闭的房门望去。 ; 第七十一章 池鱼之殃 沈心蓝在山崖下找到了受伤的刘笑玉,将他背出丛林,安置在山腰的一个山洞里,在天亮前赶回客栈,唐晓晓心悬刘笑玉生死,一夜未眠等着沈心蓝,看到沈心蓝回来便上前询问,沈心蓝正要向唐晓晓说明,突然听到外面高喝之声:“怎么死了?” 唐晓晓与沈心蓝心中都是一惊,听这声音像是尼哥王子,难道风冠玉重伤不治身亡了,若是风冠玉死了,怎么又听不到南归雁的哭声,唐晓晓心中隐隐觉到不详,拉着沈心蓝的手抖个不住。[燃^文^书库][.[774][buy].]沈心蓝轻轻拍了拍唐晓晓的手,说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出去看看。” 沈心蓝出了房门,瞧见几个客房的门开了缝,都探出一颗脑袋来,看来这一声高喝不单单是惊动了沈心蓝和唐晓晓。沈心蓝反身关了房门,先走到尼哥王子房门前,见房门大开,里面却空无一人,接着向前走了几步,站在风冠玉房间门口犹豫了半刻,又转身走了,来到曲傲天房前,见房门紧闭,伸手敲了两声,叫道:“曲大哥,你起了吗?”见里面没人应声,沈心蓝轻轻一推,门便开了,看到尼哥王子坐在椅子上,曲傲天则是双拳紧握,弯腰垂首立于一侧,这情形与昨日尼哥王子向曲傲天发作时一般无二。 沈心蓝本不愿进去,但这门已经推开,却也不便这样离去,于是笑道:“尼哥王子也在啊。”说着提脚迈了进去,刚进房内忍不住一声惊呼,赶紧又抬手捂了嘴巴,脸上无论如何也挤不出一丝笑意。 曲傲天性情孤傲,他在五毒教位列四使之首,可以说是位高权重,自负武功卓绝,未进川地时,一柄天魁剑横行滇贵,少有与之匹敌者,此次入川后接二连三遭受打击,那把随身佩戴的天魁剑还被小龙女折断了,而且,昨日尼哥王子冲他大呼小叫,犹如斥责狗奴猪仆一般,这是他平生从未遭遇的奇耻大辱,他那样孤傲的人,虽然当时将那一口怨气硬生生吞咽下肚,但也只能压制一时。 晚上各人回到房间后,曲傲天躺在床上辗侧难眠,心中越想越恼,越想越恨,真想把尼哥王子拉到身前,一剑刺杀了他,一掌劈杀了他,一拳擂杀了他,但他是忽必烈的儿子,这种无可奈何的怨气折磨得曲傲天生不如死,身上好似有万蚁啃噬。那唐吉正好是由曲傲天看管,他将唐吉带到房间后就绑在了一侧立柱上,心中实在气恼不过,便向唐吉擂上两拳,他怕唐吉叫喊,点了哑穴又给他嘴中塞了麻核,还怕打在他脸上留下伤痕,便只向他的肚腹擂拳。 曲傲天白日里被刘笑玉打折了肋骨,双臂不敢十分用力,只是他胸中怨气太盛,岂是三五十拳能疏泄的,直打到后半夜,他才算舒了一口气,也没管唐吉,等到早上醒来一看,唐吉竟活活让他给打死了。因为反复击打,唐吉的上衣已破烂不堪,隐隐瞧见里面的黑紫皮肤,虽然自始至终都没打他的脸,但此时的唐吉面庞肿胀发紫,隐隐渗出黄色液体,嘴里因为塞了麻核,那嘴巴也合拢不上,嘴唇外翻,露着两排白森森的牙齿,还沾有些许血迹,显是五脏俱损之状。沈心蓝行事偏激,惩治人时更是心狠手辣,哪里又曾见过这般惨状,因此一看到唐吉的样子,就忍不住惊呼起来。 这两日里又岂是只曲傲天心中窝了怨气,尼哥王子在唐家堡蛰伏了近二十年,为的就是要瓦解南宋川蜀等地的义军,经过多次反复详密筹划,眼瞧着要看到光明了,而且这次不但能瓦解南宋义军,还能借此机会铲平唐家堡,打压气焰嚣张的明教势力,为大元统一天下扫平障碍,没想到中间杀出一个刘笑玉,不但知道了他尼哥王子的身份,还偷听了他与曲傲天等人的谈话。 刘笑玉武功在唐门六少之上,但是比不过五毒四怪,正是看到了这一点,尼哥王子才没太将刘笑玉放在心上,哪曾想他武功短期内精进神速,他与曲傲天等人联手也没能打过刘笑玉,此人知道秘密的太多,如今对他实施计划已是最大的一个威胁,他急切地想找到跌落悬崖的刘笑玉,一开始是南归雁要救风冠玉,他不得不与曲傲天等人先回客栈,等安顿了风冠玉,再次出来寻找刘笑玉时,又遇到曲傲天斩钉截铁说已死了的唐越,他此时若是出来与唐越相见,一时半会便脱身不得,这里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做,为了避开唐越,他只得再次放弃寻找。 一个刘笑玉已经让尼哥王子几乎失去理智,事情还未解决,唐吉又被曲傲天打死了,唐吉死了不要紧,却透露出一个危险的信号。唐吉是被曲傲天活活打死的,他为什么要打唐吉,还不是要出一出胸中怨气,看着唐吉恐怖的死状,尼哥王子就能想象出曲傲天动手时的狰狞,心中暗自忖道:“打的是唐吉,难道你心中想的不是我尼哥吗?” 尼哥王子与曲傲天两人此时心中都有恨,却又忌惮对方,因此都是思绪万千,对推门而入的沈心蓝竟视若不见。 沈心蓝瞧他二人只是这样一个坐一个站,也不知他二人是一直沉默着,还是交流了一番才陷入沉默。这样的气氛最让人煎熬,盏茶功夫让沈心蓝觉得已过千年万年,昨日里她是不愿惹没来由的霉头,才没有说话,而此时,她就是想说话来打破尴尬气氛,也实在不知说什么好。幸好此时尼哥王子站了起来,对曲傲天说道:“曲大哥,我们还是去寻刘笑玉吧。” 曲傲天拱手抱拳答道:“是,尼哥王子。” 两人仍是对沈心蓝视若不见,绕过她的身子相继出了房门。 尼哥王子与曲傲天一走就是整整一天,直到夜幕降下,两人才黑着脸回到客栈。这客栈二楼是客房,一楼设了桌凳做饭馆生意,此时已过了晚饭时间,如今只有一个小二坐在最里面的一张桌子上打瞌睡。两人想是都没有吃晚饭,尼哥王子盯着小二瞧了半刻,对曲傲天说道:“曲大哥,麻烦你叫一下沈姑娘,我们瞧瞧风三哥的伤。” 曲傲天应了一声,便去找沈心蓝,尼哥王子先行一步来到风冠玉房间。此时风冠玉已经醒来,半靠在床头,南归雁在给他喂药,见尼哥王子进来,挣扎就要起来,尼哥王子赶忙上前按住要起身的风冠玉:“风三哥不用起来,今日可觉得好些了吗?” 风冠玉道:“多谢尼哥王子挂心,我的身子还好,只是觉得乏,看来一时三刻还下不得床,不得为尼哥王子效犬马之劳。” 尼哥王子笑道:“风三哥身子要紧,旁的你不须多想,只需要养好身子,以后我还要多多倚重你。” “我是心里着急,自己功夫不到家,身子也不争气,今日我听南二哥说,那一天尼哥王子是抓了四少唐吉来的……”话说一半,风冠玉见曲傲天与沈心蓝一起进了来,便接着向尼哥王子问道:“听南二哥说,尼哥王子一早就与曲大哥一起去寻刘笑玉的尸体,不知道结果怎样?” 尼哥王子叹了一口气,言道:“我与曲大哥几乎翻遍了崖下的每一寸土地,也没发现半点刘笑玉的踪迹,看来这次又让他逃了,此时他已恨我入骨,按理讲,他若是没死,不等我去寻他,他也会来找我报仇。” 风冠玉道:“尼哥王子的意思是,刘笑玉受了伤?” 尼哥王子点了点头,接着说道:“那么高的悬崖,落下来肯定会受伤,倒不是怕他来找我,而是怕他就这么不见了,那样我才更担心,昨天我与曲大哥还瞧见了唐越,若是他们两个走到了一块儿,我们就麻烦了。” 一旁的沈心蓝笑道:“尼哥王子恐怕是多虑了,你不是说唐家堡已向刘笑玉发出了追杀令,他们俩要是真的走到了一块儿,岂不是要打起来?” “话是没错,只是刘笑玉知道了我的身份,而且还偷听了我们的计划,就算唐家堡要杀他,我还是……”以尼哥王子对刘笑玉的了解,即便是唐家堡要杀他,他就拼了性命,也要将这个讯息带给唐家堡,因此,尼哥王子又是轻叹一声,接着说道:“这一点我们还是防着的好!” 风冠玉笑道:“如果是这样的话,尼哥王子大可放心,只要唐越和刘笑玉现在还没见面,我敢担保他们以后就算是见了面,也要拼个你死我活。” “哦,风三哥可有什么妙策?” “尼哥王子,你看这是什么。”风冠玉一边说,一边从身上摸出一件物事,递给了尼哥王子。 ; 第七十二章 忧生难寐 刘笑玉已经知道唐成的真正身份,倘若他把此消息带到唐家堡,唐成,也就是尼哥王子在四川将会失去托身之所,莫说要瓦解南宋川蜀义军,摧毁唐家堡,他能不能走出四川都是个问题。[燃^文^书库][.[774][buy].]没有找到刘笑玉的踪迹,让他心生顾虑,便以看望风冠玉为名,找来五毒四怪商议对策,风冠玉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尼哥王子大可放心。”说着从身上摸出一件物事,递给了尼哥王子。 尼哥王子瞧是一把折扇,拿过手中拨开前后看了一眼,说道:“这是刘笑玉的扇子,怎么在风三哥手中?” 原来那一日在山神庙中,风冠玉被刘笑玉扇中钢针所伤,心中觉得不服,而刘笑玉的折扇正好被易老头打落,风冠玉便顺手捡了带在身上,一来是要研究他的暗器,二来也是提醒自己不要忘了这一针之仇。 与人交手败下阵来,在江湖上是十分不光彩的事情,何况那一天刘笑玉以一敌三,不但风冠玉受了伤,最后还是让刘笑玉等人逃了,这是何等屈辱的事情,反正最后还是抓到了唐晓晓,曲傲天与风冠玉便都未向尼哥王子提起此事。如今尼哥王子问起,风冠玉只得将那一日山神庙遭遇刘笑玉的经过说了,只是后来易老头推得山神庙中神像翻飞,风冠玉等人也没有瞧得清楚,只说后来神像突然倒落,刘笑玉等人趁机逃脱,这扇子就是那时候掉落的。 尼哥王子拿着扇子又翻着前后看了看,双眉紧皱,心中隐约觉到什么地方不对,可怎么也想不出是什么地方不对,却听风冠玉接着说道:“即便刘笑玉与唐越已经见过,只要我们找到唐越,然后演一场戏给他看,我们手上有唐晓晓,再加上唐吉的尸体和这把扇子,到了那时候,刘笑玉就算是说得天花乱坠,唐越也不会信他,唐家堡更加不会有人信他。” 尼哥王子嘴角一斜,笑道:“不错不错,再加上他大元将军刘整儿子的身份,所有的一切都显得顺理成章,风三哥果然谋略过人,小弟佩服!” 于是,几人开始商量如何实施风冠玉的计策,等商量定了才各自散去。沈心蓝回到自己房内已是子夜时分,唐晓晓早等得急了,一见沈心蓝,便上前说道:“蓝姐,你可算回了,你要再不回,我都要自己去找他了。” 沈心蓝拉着唐晓晓往里面走了走,说道:“你小声些。”一边换衣服一边对唐晓晓笑道:“两天那里就饿死人了,你就这么放心不下你的笑玉哥哥,还要自己去寻他,你要是这样走了,就不怕尼哥王子他们对我兴师问罪,杀了我?” 唐晓晓不知道沈心蓝是玩笑话,只当她是认了真,赶忙解释道:“蓝姐对晓晓恩情,晓晓这一辈子怕是都还不清,怎么会做这样的事让你为难,我是心里着急,为笑玉哥哥担心,他如今一个人,而且还受了伤,我……我说的都是一些情急的话。” 沈心蓝见唐晓晓说得真切,心中泛起一阵悲苦之意,神药之名固然让人不敢小觑了她,却让她也失去了朋友,整个五毒教除了南归雁,她实在找不来第二个可以称为朋友的人,但南归雁毕竟是男子,而且整整大了她二十岁,她又是花一般的年龄,好不容易遇到了唐晓晓,虽然大了她几岁,但她二人都是女子,长时间的相处,竟生出了姐妹情谊,只是她二人的身份实在尴尬,一想到总有一天要押着唐晓晓杀上唐家堡,沈心蓝心中就有说不出的难受。 沈心蓝成长于五毒教,如今又是五毒教四使之一,在她心中,五毒教自然都是好的,都是善的,那唐家堡是五毒教仇家,自然都是坏的,都是恶的,但她遇到的唐晓晓,却又让她感觉不到坏,也感觉不到恶,特别是在风冠玉要欺负唐晓晓时,她看到了唐晓晓的无助,想起了风冠玉曾经对自己的纠缠,让她觉得女子竟都是那样的相似,后来唐晓晓向她讲述她与唐越之间的情感波折,讲述刘笑玉的过去,都让她不知所措,好与坏,善与恶的界线,也在唐晓晓的讲述过程中模糊了。 此时,她瞧着唐晓晓真切的神情,脸上的肌肉僵硬地抽了一抽,竟没笑出来,于是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若不是唐家堡人,或者我不是五圣教人,那该有多好,你现在虽然这般说,可我们……” 唐晓晓听沈心蓝如此说,心中也是悲苦,因此不等他说完,就挡住了她的话头:“蓝姐,你不要说了。” 五毒教与唐家堡的仇怨是隔了几世,唐晓晓虽然身为唐家堡大小姐,一来近几十年五毒教与唐家堡没有交锋,二来她是女孩子,也不关心这些事情,唐化南没有提起过,她也从来没问过,只知道五毒教与唐家堡是世仇,至于其中内情她也不知道。但沈心蓝是五毒教四使之一,唐晓晓心中清楚得很,所以她早已打定主意,倘若那一天真的要来,她只能选择一条路,之后的事,她从来没有想过,也不愿去想。 沈心蓝见话题太过沉重,又笑着向唐晓晓问道:“你对你的笑玉哥哥这样好,倘若要是让唐越知道了,他会怎么想?” 这一下倒问住了唐晓晓,因为唐晓晓并不知道唐越的真实想法,就连他是不是喜欢自己她都不敢说,那一天她与刘笑玉饮酒喝醉了,醒来后心中澄清一片,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自己对唐越的爱,因此不顾一切地追唐越而去,她甚至都没想过万一唐越不喜欢她,她该怎么办,如今沈心蓝问了这个问题,唐晓晓心中一片乱麻,小声回了一句:“他又能怎样想?”这一句不像是回话,倒像是在问自己。 沈心蓝道:“我最想不通你的就是这一点,情感上拖拖拉拉,一点也不爽利,好像挺喜欢把自己绕在里面,搅啊搅的,心都碎成麻片了,还不愿出来,也不知道是难受呢,还是享受。” 唐晓晓小脸顿时烧得滚烫,小声说道:“我哪里有搅啊搅的?” 沈心蓝媚眼轻佻,捂着嘴轻轻笑道:“那你告诉我,你究竟是喜欢你笑玉哥哥多一点呢,还是喜欢唐越多一点呢?” 唐晓晓心下犹豫片刻,答道:“这完全是两码事,根本放不到一块。” 此时沈心蓝已换好衣服,她之所以会向唐晓晓问这样的话,本意是要岔开原来那个沉重的话题,一时想到了这里,便随口问了,没想到一来二去她自己倒来了兴致,又接着问道:“怎么是两码事了?” 唐晓晓道:“其实以前我也不知道,还以为自己爱的是笑玉哥哥,直到有一天,我发现心里还有一个他,一旦我意识到这一点,连我自己都不能控制自己,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就是要立刻见到他,如果不能见到他,我就觉得自己要难受得死了,后来,后来,我到了你这里,心静了,那时候就发现这两个是两码事,我对笑玉哥哥,就像我叫他的那样,是哥哥,而他,却是……” 沈心蓝听到这里,又抿着嘴“咯咯”轻笑:“情郎就情郎,干嘛不说出来,那我再问你……” “哎呀!你不要再问了,再问天就亮了。”唐晓晓把给刘笑玉准备好的食物塞到沈心蓝手中,将她推到窗口,替她开了窗,小声说道:“有什么话,你回来再问。” 沈心蓝只得越窗而出,在去刘笑玉那里的路上,心中反复念道:“要是刘笑玉让你杀了唐越,你该怎么办啊?” ; 第七十三章 信以为真 确定刘笑玉没有死后,尼哥王子怕他与唐家堡人联系,揭穿他的真正身份,便找五毒四怪商议对策,几人商议到子时才各自回房。[燃^文^书库][.[774][buy].]沈心蓝这一晚要给两天未进粒米的刘笑玉送食物,唐晓晓见她被尼哥王子叫去后迟迟不归,心中着急,好不容回了,话又问个不住,便催促快些给他送食物。 沈心蓝只得越窗而出,沿路向刘笑玉寻去,待走到刘笑玉藏身的山洞前,见山洞死寂一片,全没一点声息,笑道:“两天没吃东西,这是饿死了吗?” 只听山洞一个声音传来:“我死不了!” “嗬!还这么硬气,看来力气多得很啊,那我再饿你几天,看你什么时候能死。”沈心蓝说完话,便静静地等着,却不见刘笑玉有任何反应,过了好一会儿,她自己急了,弯着腰进了山洞。 “你不是要饿死我吗?怎么又进来了?” “我是想饿死你,就是怕有些人知道了伤心,会恨我一辈子。”说着,沈心蓝将装食物的篮子递到一团白影前。 刘笑玉却没接沈心蓝递来的食物,低声问了句:“晓晓?”他心中一直担心唐晓晓的安慰,她此时落在了五毒教手中,沈心蓝是五毒教四使之一,她一定知道唐晓晓的情况,可昨天晚上见到沈心蓝,刘笑玉竟然没有想起来向沈心蓝询问,直到沈心蓝走了之后,过了好久一段时间,他才突然想起此事来。 他本想着今天晚上一见到沈心蓝,第一件事就是向她打听唐晓晓的讯息,没想到沈心蓝一句“两天没吃东西,这是饿死了吗”,让他又忘了唐晓晓,心中巴不得沈心蓝转身走了才好,幸好沈心蓝没走,而且后面的话中略有深意,让他又想起了唐晓晓来。 沈心蓝见刘笑玉没接食物,笑道:“看来是真的不饿,那我把这些都丢了。”沈心蓝作势就要收回篮子,刘笑玉自那天与裴霖分开,两天三夜未进粒米,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一把夺了沈心蓝手中的篮子,从里面也不知摸了什么出来,就塞到了嘴里,吃了两口便噎到了,伸着脖子咽了食物,说道:“晓晓被你们抓哪里去了?” 沈心蓝笑道:“嘴里东西还没咽,就忘了谁带的食物,这么凶巴巴对我说话,我就这么讨你厌吗?” 沈心蓝腔调妖媚,唐越第一次听到的时候,几乎心神俱散,如今又是这般对刘笑玉说,让刘笑玉心听得浑身直打冷战,心道:“五毒教的女子怎么这般模样?”他却忘了,也正是眼前这个人,昨天晚上的一声叹息让他心颤不已。却听刘笑玉说道:“你救我我自当感激,但晓晓我也一定要问。” “晓晓,晓晓,叫得这么甜,对我却是你啊你的,显得这么生分。” 刘笑玉眉头紧皱,心道:“你是五毒教妖女,我是唐家堡人,难道我们不该生分吗?”嘴上却又无奈道:“沈姑娘,请你告知在下晓晓的消息。” “沈姑娘?你叫我一声蓝儿,我就告诉你。” 刘笑玉遇到过易老头那样痴缠着要收他为徒的人,遇到过裴霖那样痴缠着与他一起找女人的人,但都没有今天这位沈心蓝让他觉得难缠,但他心悬唐晓晓安危,也只得硬着头皮叫了一声“蓝儿姑娘”,却是生硬无比,哪里是唤人名字,倒像是口吃之人学话一样。 沈心蓝嗔道:“这么违心,是不是嘴上这样叫,心里却骂着我?”见刘笑玉盯着自己一言不发,沈心蓝接着笑道:“刚才那一声呢,不能算数,你再叫一次,记着是蓝儿,不是蓝儿姑娘。” 刘笑玉已是心急如焚,沈心蓝这样有一句没一句,让他心中更加着急,于是将手里食物放到篮中,恳切言道:“沈姑娘,我心中十分担心晓晓妹妹的安危,你若是有她消息,还请告知在下。”说着抱拳,向沈心蓝拱了拱手。 沈心蓝听刘笑玉改口叫了她沈姑娘,却称唐晓晓为晓晓妹妹,脸上笑意一下就僵住了,瞧着向自己拱手的刘笑玉,心中不知是痛是疼,只觉得从未有如此难受过,过了片刻,慢慢起身要走,弯着腰到了洞口,又折身回来。 沈心蓝本来说话带笑,如今这个模样,刘笑玉心中十分不安,还以为是唐晓晓遭遇什么不测,才让沈心蓝如此这般,见她一言不发走到洞口又折身回来,本想着要向她问清楚,不防备沈心蓝起脚就踢向刘笑玉断腿处。刘笑玉刚从山崖跌落的时候,双腿折断,就近找了树枝捆在断腿处,沈心蓝这一脚正踢到那些做固定用的树枝上,钻心的痛立时传至全身,让刘笑玉疼得头皮都麻了,大叫一声,豆大般汗滴立时渗满额头。沈心蓝也不管他,一把夺了装食物的篮子,转身出了山洞。 刘笑玉疼得只想一头撞死在岩石上,也就顾不上夺了篮子而去的沈心蓝,过了好一会儿,断骨处的痛楚轻了些,刘笑玉擦了额头的汗粒,狠狠而道:“五毒教的妖女实在可恨,这一脚之仇我一定要还了!” “刘笑玉!”突然,洞外传来沈心蓝一声叫喊,刘笑玉心中一惊,只听得“呼呼”声响,像是沈心蓝发了什么暗器,但他此时双腿折断,苦于不能动弹,只能挣扎着翻身躲避,还未来得及翻身,便有东西砸中了他的肚腹,他是饿了几天的人,自然觉得疼痛无比,却也不是什么暗器,伸手一摸,竟是两个苹果。 刘笑玉手拿苹果,对着洞口唤了一声:“沈姑娘。” “死了!难道还等你来报仇吗?” 刘笑玉无言以对,捧着苹果咬了两口,又叫了一声“沈姑娘”,却没了沈心蓝的回应。刘笑玉心中茫然一片,轻叹一声,又听到洞外沈心蓝答道:“干什么?”刘笑玉略略想了半刻,对着洞外的沈心蓝说道:“沈姑娘,如果我有不是之处,我向你道歉,现下我只想问问,晓晓妹妹她是不是……” “她死了!”紧接着就是急促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刘笑玉心中一惊,手中苹果掉了下来,直愣愣盯着洞口好半晌,突然一声暴喝,震得山洞碎石纷纷而落。此时沈心蓝已到山脚,突然听到了刘笑玉的一声暴喝,停步朝着刘笑玉藏身的山洞望了望,双眼热泪断线珠子一般滚滚而落,一低头,转身朝着客栈飞奔而去。 唐晓晓不知道唐越心中所想,却以为自己知道刘笑玉心中所爱,特别是离开鹤山前的那个晚上,两人酒后的误会,让唐晓晓更加坚定了自己的这个错觉,认为刘笑玉是爱她的,但她已知心中所爱是唐越,因此对刘笑玉抱有一丝愧疚,连当面道别的勇气都没有,只留了书信便追唐越而去。 而后,唐晓晓对沈心蓝讲述刘笑玉的过往,不但把自己那种少女特有的青涩带入到讲述中,还把自己对刘笑玉的那丝愧疚也带入到了讲述中,让沈心蓝不但通过他的讲述爱上了刘笑玉,更因她的讲述而嫉妒上了唐晓晓。 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两个女子心中的所思所想,甚至于她二人都没有就此交谈过,刘笑玉就算是像神仙那样能掐会算,又如何算得到这些。沈心蓝因一时妒意,说唐晓晓已经死了,刘笑玉心里便做了真,这样的噩耗对刘笑玉来说,比着晴天霹雳还要让人难以接受。 刘笑玉脑中映出了唐晓晓过往种种,她小时候追在后面叫着笑玉哥哥,还有那晚在唐家堡为了救他而横刀,唐晓晓的声音与身影,就像一把匕首,片着他心,戳着他肺,让他痛苦不已。他又想起了唐越,想起了他离开鹤山前对他的嘱托,想起了师兄唐鼎和师父唐化南,想起了唐家堡,然而,唐晓晓的死,让他再也无法面对他们,他恨尼哥王子,恨五毒教,恨沈心蓝,但他更恨他自己。 他就这样靠坐在山洞岩石上,心如死灰,形如槁木,月落日升,他依旧那般靠坐着,好似和尚坐化了一般,然后是日落月升,刘笑玉依旧动也不动。 ; 第七十四章 敢爱敢言 沈心蓝给双腿折断的刘笑玉送食物,刘笑玉向她打听唐晓晓消息,一口一声“晓晓”叫得沈心蓝心生妒意,一时气急说唐晓晓死了,刘笑玉却信以为真,他将唐家堡当作自己的家,在这个家中,唐晓晓是他最为亲近的妹妹,这样的讯息,不由得让刘笑玉伤心欲绝。[燃^文^书库][.[774][buy].] 待到第二天午夜,沈心蓝又拿了食物来找刘笑玉,在洞外唤了两声,没有一丝回应,弯腰进了山洞,却见刘笑玉躺在山洞岩石上一动不动,这一下可吓坏了沈心蓝,一声惊呼扑了过去,俯身将刘笑玉揽到了怀里。 刘笑玉几乎三天三夜没进食物,再加上唐晓晓的死讯,让他再也承受不住,如今已是奄奄一息。沈心蓝唤着刘笑玉的名字,哭道:“刘笑玉!你不能死!”刘笑玉哪里还能听得到,干裂的嘴唇嗫嚅有声,沈心蓝贴耳过去,听到他不停地叫着“晓晓”。 沈心蓝心中悲痛,哭道:“刘笑玉!唐晓晓没有死!她没有死!她等着你去救她呢,刘笑玉……”沈心蓝揽着刘笑玉,心伤不已,眼泪簌簌而下,过了片刻,她抹了抹脸上的泪水,说道:“刘笑玉!我不会让你死的!”说着,从篮子里拿出一个苹果,咬了一口嚼出汁来喂给刘笑玉。 刘笑玉此时的意识已经模糊,对沈心蓝喂来的苹果汁毫无反应,沈心蓝喂了两口,苹果汁都顺着嘴角流了出来,沈心蓝虽是强忍着心中悲痛,却止不住自己的眼泪,大颗大颗滴在刘笑玉脸上,反而让刘笑玉有了反应,沈心蓝赶忙又嚼了苹果汁喂他两口,刘笑玉的身体才慢慢苏醒。 刘笑玉的身体虽然慢慢苏醒,但他的意识仍在模糊当中,倘若他现在意识清醒,沈心蓝反而不能这样嘴对嘴喂他,食色是人之本性,沈心蓝的苹果汁唤醒了刘笑玉的身体,也唤起了人最原初的本能,正是那股强烈的求生**,驱使着奄奄一息的刘笑玉,贪婪地吮吸着沈心蓝喂来的苹果汁。 沈心蓝只拿了两个苹果,不多久就喂完了,又把昨日丢向刘笑玉的苹果嚼了喂他,她也感觉到刘笑玉身体的反应越来越强烈。等喂完四个苹果,便扶着他靠在岩石上,对刘笑玉说道:“刘笑玉,你要等我回来!你敢趁着这会儿死了,我就……我就杀了唐晓晓,让她真的死了,陪你去,省得你死了心中还念着她!”说后将篮子中的食物都倒了出来,出了山洞飞奔而去。 等沈心蓝又拿了一篮子苹果回来,进山洞发现刘笑玉已经醒来,手中正拿着食物,他见沈心蓝进了山洞,也不与她说话,仍自顾自地吃着手中的食物。沈心蓝心中喜悦,却忍不住笑着问道:“不是要死了吗,怎么又活了?” 刘笑玉道:“活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死?” 原来,沈心蓝喂下四个苹果后,刘笑玉的意识已慢慢醒来,听到了沈心蓝最后说的那句话,知道唐晓晓并没有死,他身子虽然虚弱,但沈心蓝喂了他不少的苹果汁液,而且唐晓晓未死的消息,更是给了他莫大力量,因此,沈心蓝走了没多久,他就挣扎着坐起来,那苹果汁液没有让他有饱腹之感,反而觉得更饿了,正好沈心蓝离开时将篮子里的食物都倒了出来,他就自己吃了起来。 沈心蓝心中怎能不知,刘笑玉是误会了她的话,只当唐晓晓真的死了,这才差点要了他的命,好不容易救了他回来,才多大一会儿时间,却在这里大言不惭,说什么“活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死”,沈心蓝心中又好笑又好气,可又想到他是因为唐晓晓,才会如此让他心伤不已,还差点没了命,胸中不免又泛起阵阵醋意,笑道:“唐家堡那样对你,你还这样念着他们的大小姐?” “念着她又怎样,难道让我念着你这个妖女吗?” “妖女?”沈心蓝冷笑一声:“你可别忘了,正是我这个妖女救了你的性命,难道你心中就没有一点感激之情吗?” “哼!”刘笑玉也不搭言,接着吞咽手中的食物。 沈心蓝见刘笑玉这等模样,抿嘴一笑:“我就知道你心中还是感激我的。” “谁感激你了?” 沈心蓝笑得更开心了:“随你怎么说,我自己心里知道就行。”说着便坐到了刘笑玉身旁。此时是夜晚,洞中更是暗,若不是两人长时间待在黑暗中,在这样的环境中,根本看不到任何东西,即便如此,两人看对方也只是一个模糊的身影,沈心蓝却双手支额,动也不动地瞧着正在吃东西的刘笑玉。 刘笑玉虽然看不清,却能感觉一双眼睛正瞧着自己,于是问道:“你看什么?” “我在想,你是什么模样?” 沈心蓝出身苗疆,因为自己的身世,她从不轻易袒露自己对他人的反感,但她性子中有着直率的一面,而且苗疆文化氛围不像中原那样儒风醇厚,因此,在情绪表达上,她虽不敢言恨,却敢说爱,她既是喜欢刘笑玉,也就没想过要掩饰自己的喜欢,刘笑玉又是十分聪明的人物,如何能感受不到,但她说得这样直接,却是出乎刘笑玉意料之外,也不回答她话,而是向她问道:“你们把晓……把唐晓晓抓到哪里了?” 沈心蓝听刘笑玉这次称的是唐晓晓,想他是为了自己才改了口,心中一阵甜蜜,笑道:“果然是念念不忘,你腿都断了,我跟你说了,难道你还能去救她?” “那你总该跟我说说她现下怎样,有没有……受到伤害?” “她好得很,最起码比你好,你还是先照看好你自己,都自身难保了,心里还念着她,人家心中可不一定念的是你!你别吃了!吃完了,以后怎么办?”说话间,沈心蓝夺过了刘笑玉手中的食物。 “以后?”刘笑玉心中感到诧异,问道:“你不再来了吗?” 沈心蓝笑道:“你怕我不再来?你心里是想我来的,对吧?” 刘笑玉袖子一甩,也不理沈心蓝,自己靠着岩石躺下了。沈心蓝将身子往刘笑玉那边挪了挪,笑道:“你心里想就是想,说出来又不会死人。” 刘笑玉心中突然想到什么,略略感到不安,坐起身来向沈心蓝问道:“你要去做什么?” 见沈心蓝垂头不语,刘笑玉心中更加担忧,他虽然猜不出沈心蓝要去做什么,但五毒教此次进川目的十分明确,就是来找唐家堡,不管沈心蓝去做什么,一定是对唐家堡不利。 沈心蓝要做的事情确实对唐家堡不利,但刘笑玉还是想错了,沈心蓝之所以垂头不语,并不是因为她要做的事情对唐家堡不利,而是对他刘笑玉更加不利,这让她心中十分痛苦,一边是五毒教,一边却是自己心爱之人,实不知该如何是好,过了片刻,才说道:“如果……”又想到这话她曾对唐晓晓说过,因此刚一开口,又住了口。 沈心蓝欲言又止,且带着悲戚,刘笑玉知道自己心中所料不差,于是言道:“唐家堡于刘笑玉有师门之恩,不管是谁,只要对唐家堡不利,都是我刘笑玉的敌人,即便沈姑娘你救了在下,对我有救命之恩,到了那时候,我也顾不上许多了。” 如此决绝的话,让沈心蓝心中寒意顿生,冷笑着向刘笑玉问道:“师门之恩真的那么重吗?难道你忘了是谁把你打下悬崖了吗,忘了唐家堡此时有多少人都恨不得你死吗?” 刘笑玉道:“唐家堡如何对我,那是我唐家堡的事,还用不到别人评是论非!” 沈心蓝救刘笑玉,有一部分原因是唐晓晓的出言相求,最根本的原因其实还是因为沈心蓝自己,她救刘笑玉是心甘情愿,而且未想过刘笑玉会因此感激她,更没有想过他会如何报答自己,但她对刘笑玉如此一片赤诚,却换来一句“别人”,让沈心蓝不免感到心寒。 片刻沉默后,沈心蓝慢慢起身走到洞口,又回过身对刘笑玉说道:“那是因为不是所有唐家堡人都恨你,当所有唐家堡人都恨你入骨时,即使你再如何想着唐家堡,又有何用?”说完身子一矮出了山洞。 ; 第七十五章 移山填海 五毒教与唐家堡几世仇怨,如今五毒教与尼哥王子联盟,谋划着要一举倾覆唐家堡,如今中间最大的障碍是刘笑玉,也就是沈心蓝的心中所爱,沈心蓝是五毒教四使之一,她夹在刘笑玉与五毒教之间,心中十分痛苦,她希望刘笑玉与唐家堡决裂,那样他们便不再是敌人,但刘笑玉视唐家堡为自己的家,让他与唐家堡决裂,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这一点不但沈心蓝知道,尼哥王子与曲傲天等人更是十分清楚,因此,才要设计挑拨唐家堡与刘笑玉。[燃^文^书库][.[774][buy].] 五毒四怪中,风冠玉此时重伤卧床,而南归雁又不愿做这等奸诈之事,因此只能由曲傲天与沈心蓝来实施,一想到此事,沈心蓝就万分苦恼,实不知该如何是好。恰巧此时,刘笑玉又问到了沈心蓝,想那沈心蓝是何等样的人物,没想到遇到情感二字,刘笑玉一声问话,竟让她肝肠百结,不但欲言又止,且是带着悲戚,而后刘笑玉一番誓死捍卫唐家堡的言辞,又让沈心蓝心寒不已,对刘笑玉言道:“当所有唐家堡人都恨你入骨时,即使你再如何想着唐家堡,又有何用?”言罢出了山洞,回客栈去了。 之后沈心蓝果然没有再来,虽然留下的食物不多,但有一篮子苹果,一时半刻,刘笑玉还不用为食物担心。不过,唐晓晓现在还在曲傲天等人的手中,刘笑玉也知道了唐成的真实身份,听到了他与曲傲天等人商议覆灭唐家堡的计谋,虽然不不知道具体细节,从他们的口气中,感觉他们似乎胜券在握,那样的话,唐家堡已是十分危急,这些反倒是他此时最大的煎熬。 若是往常,他一定会尽早赶回唐家堡,将这个讯息告知唐鼎与唐化南。即便说唐家堡对他的追杀令还没撤回,他一时没有办法回唐家堡,那也要暗中跟踪尼哥王子等人,以便从中营救唐晓晓,顺道调查他们的阴谋。但此时他双腿折断,而且胸口肋骨的伤也没好,也只能在山洞中干着急。 自从与易老头分别后,刘笑玉身上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倘若不是他此时双腿折断,他也没有闲暇来想此事,如今,反倒给了他足够的时间来审视身上的变化,与王坤等人交手时,他已感觉自己的内力比着以前大有长进,但王坤等人毕竟不会功夫,直到他将曲傲天等人都打败时,他才清楚地感受到了那种变化。 刘笑玉内力大增,得益于易老头给他的《一阴一阳》,想到此处,他从怀中又摸出了《一阴一阳》,但洞中太暗,看不到上面的字,便支撑着身子爬到洞口,将《一阴一阳》又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细细揣摩里面的每一句话,甚至于每一个字。他所在这个山并不十分高,但此处没有人烟,也没有过往路人,山幽林静,比着闹市更切合读书的心境,让刘笑玉有了更深一层的体悟。 待他再次看到“能移山,可填海”一句时,他暗自思索:“既是能移山,可填海,为何我还发不出暗器来?”再看前面一句竟是“神敛气荡,固精守正”,刘笑玉暗道:“难道我还没有做到敛神固精?”当下暗自运气,感到丹田处暖烘烘一股热流,引导着移至右手,一掌劈向身侧的一块大石头,伴着一声巨响,石头顿时碎裂翻飞,刘笑玉惊得口瞪目呆,他想着自己能劈裂石头已是不错,却没想到自己肉掌竟有如此神力,劈得石头碎裂翻飞,心中不免欣喜十分,暗道:“已是如此境界,怎么能说没有敛神固精,易老头说这书中有发暗器的方法,看来是时间太久,他自己忘了写都不知道。” 刘笑玉哪里知道,若是做到真正的敛神固精,不但能引气导功,更能凝气为神,想那大理段氏的一阳指与六脉神剑,不正是做到了凝气为神,凭着激出的剑气而震烁武林,易老头要他激发折扇中的钢针,比着六脉神剑实际上已差了一截,刘笑玉却以为手掌劈得石头碎裂翻飞,已做到了敛神固精,实在是有些过于自满。这也怪不得他,唐家堡第一任堡主唐景安,原是个内力雄厚的武林高手,在未建立唐家堡之前,他位列五毒教四使之首,五毒教当中更是好手如云,只不过后来两家都慢慢往毒术上偏了,以至于功夫渐渐没落,特别是唐家堡,后来还发展了机关一道,虽说武功、毒术、机关在唐家堡被称为唐门三绝,事实上,到了唐鼎这里,武功已称不上绝了。 不过,唐家堡功夫还是有它独到之处,当初薛小凤为刘笑玉治伤时,曾说唐家堡功夫都偏在了招式上,以至于内力修为不足,事实上唐家堡功夫最重内力,若不是内力雄厚,如何能使得那样多的招式,只是内力修为不像招式那样来得容易,而且需要一定的悟性,唐家堡在唐鼎之前并没有收徒的先例,唐家堡功夫只是堡主间代代相传,既然是做了堡主,哪里会有充足的时间与精力来研习功夫,这样历经几百年,到了唐鼎哪里,却显出唐家堡功夫内力修为不足。而刘笑玉身上的功夫又是得自于唐鼎,看到肉掌震碎石头而自满,也不足为过。 刘笑玉又细细参研《一阴一阳》中的枯木逢春一篇,只是时间飞快,刚看了一遍,天在不知不觉间已全暗了下来,刘笑玉只得收了书,双手撑地回到洞中,捡着吃了些食物,又吃了一个苹果,一时睡不下,就回想刚刚看过的内容,依着上面所载,闭眼调心,调息,再调身,这样反复几次,等他睁开眼时,发现自己大汗淋漓,只觉得神清气爽,从未有过的畅快,特别是胸口和双腿的断骨处,隐隐有麻痒之感,似乎是断骨正在生接一般。 这样过了四日,眼瞧着沈心蓝留下的食物没有了,沈心蓝却还没有出现,刘笑玉心中略有担忧,心道:“她这不会是要饿死我吧?”他又想起裴霖曾说过,他的命中克星,也就是沈心蓝,折磨了他七天七夜,让他生不如死,若是这样饿死了我,岂不是要更痛苦,他死了不打紧,唐晓晓还没救出来,唐家堡的危急也没有解除,而且,倘若真的饿死在荒山之上,传出去岂不是要笑掉人的大牙。 刘笑玉慢慢爬出山洞,扶着岩石试着站起来,双腿依旧感到疼痛,却已不像当初那样疼了。山中林木较多,刘笑玉就近找了粗树枝做了双拐,架着走了两步,觉得无甚大碍,便多走了两步,双腿又隐隐觉得痛了,但这已足够了,如今是秋收时节,山中野果遍布,能走上几步,便能摘不少野果,已饿不死他了。 这天晚上,刘笑玉调息完了,躺下入睡不多久,便觉察到山洞中有异样,睁眼一瞧,却见一个身影慢慢向自己走来,刘笑玉心中一惊,大喝一声:“什么人?”起身便是一掌。 刘笑玉掌未劈出,来人便是一声惊呼,显是被刘笑玉吓到了,这声音刘笑玉很熟悉,听一次便终生不忘,正是多日没有出现的沈心蓝,只是他出手劈出这一掌,纯是自然反应,等他意识到来人是沈心蓝时,收掌已是来不及了,幸好沈心蓝离刘笑玉还有一定的距离,加上刚才吓得身子一趔,刚好避开了刘笑玉劈出的一掌,但他带起的掌风,还是将沈心蓝震得摔倒在地。 刘笑玉心下惭愧,挣扎着要去扶摔倒的沈心蓝:“沈姑娘,你没事吧?我还以为……” 沈心蓝手中挎了篮子,篮中一个大罐,里面煲的汤洒落一地,连瓦罐也摔碎了,沈心蓝又是一声尖叫,比着前面一声还要凄厉,一把推开侧身而来的刘笑玉,说道:“你是要打死我吗?” “沈姑娘,我这不是……”刘笑玉本是要解释,但想到对沈心蓝这样的人,你越解释反倒给她留更多口实,也就越纠缠不清,因此也不再解释,反倒向她问道:“你怎么又来了?” 沈心蓝冷笑道:“听你这口气,这么多天竟然一点没想着我,亏我还天天念着你,倒是我自作多情了。” 刘笑玉沉默不语,心中却道:“你这些日子不来,我岂不知你去做了什么事,我不恨你已十分难得,还要我想着你?” 见刘笑玉沉默不语,沈心蓝接着笑道:“还专门熬了骨汤给你,一见面就要杀我,现在可好,人没杀成,汤也没了。” 听沈心蓝如此说,还不知她要在这事上纠缠多久,刘笑玉依旧沉默,任她自说自话,沈心蓝似有觉察,“咯咯”一笑,说道:“你没有良心,我可是一番好心好意,让我瞧瞧你的腿怎样了?” 说着附身坐在刘笑玉身侧,搬起他的小腿放到自己怀里,慢慢拆了做固定用的树枝,卷了刘笑玉的裤腿,用手捏了捏,笑道:“好得倒挺快,还疼吗?” 沈心蓝刚搬起刘笑玉的小腿,他心中已是砰砰乱跳,没想到还放到了她怀里,也不知抽回来好,还是这样放着合适,一犹豫,沈心蓝手指已触到刘笑**上的肌肤,心中一颤,不由得面红过耳,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话来。 沈心蓝抿嘴笑了笑,将刘笑玉的小腿放下,起身又坐到了他的另一侧,正要搬起另外一条腿检查,刘笑玉不似沈心蓝出身苗疆,他自幼在扬州长大,深受儒学影响,虽说是在江湖上行走,但男女大防是他骨子里的东西,见沈心蓝要搬另外一条腿,立时将腿挪到一边,抬手挡住了沈心蓝。 此时正是深夜,山洞暗黑,刘笑玉一抬手,不妨触到了沈心蓝的小腹,他本意只是挡下沈心蓝,因此并未用力,正要准备说一番“腿伤大好,不劳沈姑娘费心”的推辞话,却听沈心蓝一声“哎呀”,刘笑玉心中一惊,道:“沈姑娘你受伤了?” 沈心蓝却不答话,手按着小腹,侧弯着腰,显是十分痛苦,刘笑玉也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伸手按在沈心蓝手上,触手湿滑,不由得一声惊呼。原来沈心蓝小腹受伤,刚进洞时被刘笑玉掌风震倒,伤口当时就裂开了,却一直强忍着,没想到刘笑玉不经意的一抬手,竟触到了她的伤口,是以疼得叫出了声,而且此时已流了很多血。 刘笑玉自知抬手那一下没有任何力道,即便沈心蓝身上有伤,也不至让伤口裂开,就算裂开了,这短短时间里如何能流这许多血,他是何等聪明的人物,怎能想不到是刚才那一掌,震倒了沈心蓝,才让她的伤口裂开,她却强忍着说了这半天话,刘笑玉又想到前些日子,她之所以没来,竟是因为受了伤。想明白了这一节,刘笑玉心中感动,双眼湿润,向沈心蓝道:“你为何不早说?” 沈心蓝笑道:“我若是早说了,又如何能与你说这许多话,伤口虽然疼,可我心里很快活,真的很快活。” 刘笑玉一时间五味陈杂,不免生出怜惜之情,问道:“是谁伤的你?” 沈心蓝身子一颤,眼泪簌簌而下,一滴一滴落在了刘笑玉手上,刘笑玉心中又是一惊,说话的声音都开始发颤:“伤你的,是唐家堡人?” 这一句问到了沈心蓝心中的痛处,她轻轻推开了刘笑玉按在自己肚腹上的手,哽哽咽咽哭出了声:“你既是知道了,为什么还要问我?”说完慢慢起身,出了山洞,渐渐隐在了黑暗之中。 ; 第七十六章 乞丐公子 消失了一段时间后,沈心蓝再次来山洞探望刘笑玉,却被刘笑玉一掌震倒,连小腹上的伤口也震裂了,知道真相后的刘笑玉心中感动,询问沈心蓝受伤始末,沈心蓝却是垂泪不语,不免让刘笑玉起疑,猜那伤沈心蓝的是唐家堡人,沈心蓝哽咽道:“你既是知道了,为什么还要问我?”说完便起身离了刘笑玉,回客栈去了。[燃^文^书库][.[774][buy].] 沈心蓝走后,刘笑玉再也无法入睡,在今天之前,倘若与沈心蓝正面交锋,他虽不能保证对沈心蓝动手,但他还可以对着沈心蓝义正言辞地说道:“只要对唐家堡不利,都是我刘笑玉的敌人,即便沈姑娘你救了在下,对我有救命之恩。”可如今,他发现连这句话他也不能说了,这让他心中异常痛苦。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要离开这里,再不要与她见面了。”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于是摸到双拐,架起身子,出了山洞慢慢向着山下走去。 虽然按着《一阴一阳》中枯木逢春的内容,经过了一段时日的调养,刘笑玉肋骨的伤与腿骨的伤恢复得十分神速,但伤骨动筋,又岂是短短日子就能痊愈的。因为腿伤,下山还用了他不少的时间,待来到山下,刘笑玉发现自己还没想好要去哪里,此时东方已慢慢擦亮,双腿又开始隐隐作痛,他要马上做出决定,那五毒四怪应该还在这里,倘若天亮了,难保不会撞到他们。 刘笑玉心中略想了想,便向着他与裴霖落脚的客栈走去,好容易挨到了地方,却见客栈大门紧闭,也难怪,这个时候,就算是客栈,又如何会开着门。刘笑玉上前打门,好半天,才有一个小二打着哈欠将门开了缝,说道:“客官,怎么这样早?” 刘笑玉瞧瞧小二模样,心中有气,说道:“早便不做生意了吗?” 小二本做着美梦,被刘笑玉扰了,心中很不自在,虽说上门都是顾主,可也要分时候,而且刘笑玉此时身上衣服破旧不堪,还架着树枝做的双拐,那小二心中忖道:“这是哪里来的乞丐?”于是又打了一个哈欠,一只手放嘴巴上老半天,没好气说道:“那倒不是,这时候住店太晚,用饭太早,还是问一声的好。” “问一声?你的意思,倒好像是不让我住,又不让我吃,问与不问还不是一样!” 刘笑玉此时虽然着装邋遢,面容污秽,但他气质非凡,做买卖的大多势利,但察言观色却比常人要强出许多,那小二听刘笑玉说话不卑不亢,显然不是什么乞丐,语气也就软了几分:“客官,不是我不让你住,不让你吃,吃饭住店都是要钱的,这店若是我开的,我看你这样可怜,也就放你进来了,可这店不是我开的,我也做不来主啊。” 刘笑玉冷笑一声,在身上摸出了薛青柠留给他的十两纹银,递给小二:“不知这银子够不够住店吃饭?” 小二那里会想到刘笑玉这样的人能摸出十两银子来,惊得嘴巴大张,立时眉开眼笑接过刘笑玉银子,脑袋捣蒜一般说道:“够够!”也不在乎刘笑玉是不是污秽,身上有没有馊味,开了门扶着刘笑玉慢慢进了客栈。 两人进了客栈,刘笑玉抄了一条板凳坐在那儿,看着小二翻查账薄,心中一动,问道:“小二,前些日子曾有两人在这里住店,不知他们什么时候走的?” 小二抬起头笑道:“客官,你这不是说笑嘛,客栈里从来都是人来人往,一没时间,二没名字,我哪里能知道你说的是哪两个人?” 刘笑玉道:“那两个人是半月前住到店里的,其中一个叫裴霖。” “半个月前?裴霖?”小二嘀咕一声,账薄翻得哗啦啦响:“啊!在这里了,是开了两间房,不过没有走啊,还在店中住着呢。” 刘笑玉心中诧异:“什么?还住着?” “嗯!还住着,一个叫裴霖,一个叫刘福星。” “刘福星?”一听到这个名字,刘笑玉摇头苦笑,向小二说道:“我的房你不用找了,住刘福星那间就行了。” 小二面露难色:“客官,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我就是刘福星,难道你在店里还见过第二个刘福星?” 小二心中疑惑,但他确实没见过刘福星,可他又如何能信眼前之人就是刘福星,因此先扶着刘笑玉进了房间,折身出来就到裴霖那边轻轻打门,裴霖还未醒来,这样被人吵醒,心中不快,开门见是小二,立时就要发作,小二“嘘”了一声,悄声说道:“客官不要急,听我说,听我说,有个乞丐模样的人,自称是与你一起来的刘福星。” 住店之前,刘笑玉曾嘱托裴霖不要署了他的真实姓名,这刘福星是裴霖临时想来的名字,刘笑玉虽然不是貌比潘安,但怎么说也是一位玉树临风,潇洒倜傥的公子哥,与乞丐怎么也联系不到一起,因此小二提起刘福星,裴霖一时也没能明白,冲着小二叫道:“什么福星克星……”话没说完,扯住小二的衣领问道:“你说谁?刘福星?他在哪儿?” 小二心中着慌,道:“在房间,在房间!”裴霖丢了小二,快步跑到刘笑玉门前,也不打门,一把推开跃了进去,看到刘笑玉周身邋遢,一脸污秽,心中一酸:“刘大哥,你可回来了,我还以为……” 刘笑玉笑道:“想不到你还这么关心我?” 裴霖抹去眼角的泪水:“你是我命里的福星,你要有个三长两短,我那还敢找女人?”说着上前就要抱住刘笑玉,刚走近两步,又捂着鼻子退开,说道:“你跑哪里去了,怎么弄得跟掉茅坑一样?” 裴霖刚进来的时候,那小二也跟着进了来,见他二人如此,看得目瞪口呆,裴霖一斜眼瞧到他的样子,言道:“你瞧什么瞧,还不赶紧打热水,伺候我刘大哥洗澡!” 小二应了一声,一路小跑下楼准备热水去了,裴霖往刘笑玉身前凑了凑,问道:“刘大哥,这些日子你都去哪里了,快与我说说。” 刘笑玉刚要开口,裴霖又抬手捂了鼻子,说道:“你真的好臭啊,还是先不要说了,你在这里等着洗澡,我到街上给你置办一套新衣服去。” 刘笑玉瞧着裴霖离去,苦笑一声,抬起胳膊闻了闻,不由得吸了吸鼻子,连他自己都觉得臭得不行,小声嘀咕道:“她是怎么忍下来的?” 刘笑玉回到的客栈后,第一打算是要尽快赶往唐家堡,将唐成是尼哥王子的消息告知唐鼎与唐化南,但他此时腿伤未愈,行动不便,与人交手时,功夫连一半也使不出来,五毒四怪此时就在左近,而且那尼哥王子阴险狡诈,他知道刘笑玉未死,料定他必定要回唐家堡,这一路上不知设了多少机关等着刘笑玉,若是在路上撞到了,岂不是枉送了性命,因此,刘笑玉白天晚上都只在房内待着,诸事由裴霖打点。 裴霖倒极会照顾人,知道刘笑玉身上有伤,每日吩咐小二熬些滋养补汤给刘笑玉,有时候显店内厨子手笨,还亲自下手为刘笑玉熬汤,把刘笑玉照顾得无微不至,若不是镇上药店的大补药材接二连三被盗,怕是每天都要熬人参、炖灵芝来给刘笑玉补身子。 在裴霖的悉心照料下,刘笑玉身上的伤好得很快,不出半月,便丢了手中拐杖,胸口的肋骨更是觉得已经痊愈,心中便开始筹划下一步打算。如今,他已确信唐晓晓就在五毒四怪手中,他们抓她更多的是要以此要挟唐家堡,情势虽然危急,一时三刻还不会有生命之忧,倒是唐成是尼哥王子这个消息,需要尽快地送到唐家堡,让唐鼎等人知晓。 打定主意后,刘笑玉只等裴霖回来,就要向他辞行赶回唐家堡,偏偏这一日裴霖迟迟不归,只等得太阳要落山了,刘笑玉才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接着就是裴霖的喊叫之声:“刘大哥!快开门!”声音中夹着忍不住的喜悦。 刘笑玉起身给裴霖开了门,见裴霖身侧还立着一个年轻女子,苗人便服打扮,周身银饰闪闪,尖下巴,翘鼻梁,弯眉秀目,皮肤白皙,容貌比着薛青柠还要清丽几分,只是满脸的笑意让人觉得轻浮,刘笑玉不由得眉头紧皱。 那女子上下打量了刘笑玉,冷笑一声:“刘笑玉!” 刘笑玉闻声心中一颤,不由得一声惊叫,魂飞九天,险些站立不住。 ; 第七十七章 恨玉多情 刘笑玉略略感到腿伤好得差不多了,便决定向裴霖辞行,他要将唐成是忽必烈儿子尼哥王子的消息带回到唐家堡。[燃^文^书库][.[774][buy].]偏偏这一日裴霖回得晚,好容易等到了裴霖,却见他带着一个女子,他知道裴霖风流心性,让他不免眉头紧皱,哪想到女子一开口,刘笑玉吓得一声惊呼,差点站立不住。 那女子听到刘笑玉惊呼,一声冷笑,抬腿就是一脚,踹向刘笑玉小腹,一来事发突然,而且刘笑玉也没想到她会踹自己,一脚踹得刘笑玉一连退了五步,直退到房内撞得桌上茶具踢里哐啷响,才立住了脚,抬头望着女子,厉声言道:“沈心蓝!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你还好意思问,这次我不把你双腿砍了,我就不叫沈心蓝!”说着从腰后摸出两柄短刀,向刘笑玉扑了过去,沈心蓝身法轻盈,双刀舞出一团光来,晃得人眼花缭乱,只往刘笑**上招呼。刘笑玉哪能任她砍了自己双腿,先用唐门步法避了几刀,斜着跨了一步,转身抓住了沈心蓝的双手:“沈心蓝!你这样蛮不讲理,我可要还手了!” 裴霖见沈心蓝摸出短刀,当时就吓了一跳,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两个人就打了起来,但是拳脚无眼,他又不会功夫,想上前又不敢,只能心里干着急,等刘笑玉抓住了沈心蓝双手,三步并作两步跨了进来:“刘大哥,刘大哥,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沈心蓝回头瞧了裴霖,喝道:“你滚开!这没你什么事!”抬腿就是一脚,裴霖可不像刘笑玉那样有功夫,而且这一脚明显比踢刘笑玉那一脚力道大,踢得裴霖直接摔出了门外。 “你……”刘笑玉见沈心蓝踢飞裴霖,心中气恼,双手一搭一圈,左手压住沈心蓝双刀,缓出右手作势要打沈心蓝,可望到沈心蓝双眼蓄泪,那一掌说什么也打不下来。这时,裴霖已挣扎着爬了起来,又跑进屋里,哭着向刘笑玉说道:“刘大哥,不要打,不要打!” 沈心蓝回头又瞧了一眼,向裴霖喝道:“你滚开啊!”说着又要抬脚,刘笑玉瞧得真切,右掌顺势下拉,缘着沈心蓝手臂,身子一个纵跃,把沈心蓝的身子也带了起来,沈心蓝一脚踢空,身子失了平衡,落地时直撞到刘笑玉怀里。 刘笑玉一声惨叫,额头沁出一层晶莹汗粒,跟着脚下踉跄,眼见着要摔倒在地,沈心蓝心中一惊,丢了双刀扶住了刘笑玉:“刘笑玉,你怎么了?” 刘笑玉的伤只是看上去好了,其实并没有痊愈,沈心蓝那一撞,正好撞到他受伤的肋骨,刚才为了救裴霖,情急下那个纵跃也有些用力过大,一时间,胸口和双腿都是钻心般的疼痛。 虽然疼时极疼,毕竟已是好了大半,不像受伤之初,疼起来没完没了,这次只疼了一瞬,便不怎么痛了,刘笑玉挣脱沈心蓝双手,言道:“你这是要干什么?为什么要砍我的腿?” 裴霖也上前两步,眼中泪还没干,也向沈心蓝说道:“对啊,你砍他腿做什么?要知道你买刀是要砍刘大哥的腿,说什么也不能给你买啊。” 沈心蓝也不搭言,回头剜了裴霖一眼,裴霖全身一个冷战,立马往后退了两步,沈心蓝这才回过头,向刘笑玉说道:“你一声不吭就跑了,我还以为,我还以为……”说着说着,眼泪簌簌而下。 刘笑玉看得心伤,言道:“我哪里跑了?” 裴霖又往前两步,对沈心蓝说道:“是啊,刘大哥两条腿都断了,他想跑也没办法跑啊。” 那一晚刘笑玉决定不再与沈心蓝见面,拄双拐挣扎着下了山,到了第二天晚上,沈心蓝挎了篮子来给刘笑玉送吃的,没见到他,在山洞直等到天蒙蒙亮,才回了客栈。这之后,沈心蓝每天晚上都来山洞等他,刘笑玉却再没有出现过,她既担心,又伤心,担心的是刘笑玉的伤还没有好,伤心的是刘笑玉一声不吭便走了。 沈心蓝从下到大,未对男人动过心,甚至容不得男人多瞧她两眼,没想到一旦心动,用情却是极专极深,可以说爱得毫无顾忌。曾有那么几个瞬间,她觉得刘笑玉心中有她,但这样的不辞而别,怎能不让沈心蓝心伤。 偏巧这一天在街上碰到裴霖,那裴霖自上次见了沈心蓝,没有一天不想着她的,如此偶遇让他兴奋不已,当即便热情四溢,上前向她诉说自己的相思之苦,沈心蓝瞧着裴霖的样子,心中嫌恶,但大街上人来人往,这样动起手来太过张扬,因此也不说话,只往哪偏僻地方去,裴霖便一路跟着,从自己遭了七天七夜的罪开始说起,一路向下,越说越激动,越说越兴奋,至于她是不是五毒教人,与刘笑玉有没有过节,早都丢到了爪哇国。 裴霖一个人说得热闹,沈心蓝却是没听一句,终于走到一处偏僻地方,就要动手了,突然听到了刘笑玉的名字,当时就激动得全身颤抖,裴霖对女人那样细心的一个人,此时却因说得动情,竟没注意到沈心蓝的反应。沈心蓝认真听了片刻,得知刘笑玉就与裴霖住在客栈,当下就要与裴霖回客栈,裴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恨不得当即抱着沈心蓝亲个不够。他那里会知道,沈心蓝之所以去他住的客栈,而是要找刘笑玉算账。 沈心蓝刚得知刘笑玉在客栈的时候,她确实想过要把刘笑玉的双腿砍了,但一见到刘笑玉,她心中只有高兴,哪还有半点恨意,表面上是踹了他一脚,又舞着双刀,可那也只是装装样子,与其说是要砍了刘笑玉双腿,倒不如说是她在对刘笑玉撒娇,偏那裴霖不知趣,在一旁唧唧歪歪抢刘笑玉的话,让沈心蓝心中愤恨不已,转过头冷眼瞧着裴霖:“你怎么还不走?” 裴霖是久在情场之人,于男情女爱最明白不过,虽然初时不晓得他二人是怎么回事,但这么一来两去的对话,特别是沈心蓝的神情,他怎么能还不知道,只是他心中太喜欢沈心蓝,觉得甚不甘心,哭丧着脸对沈心蓝说道:“你是与我一起回来的,怎么能让我走呢?” 这话沈心蓝不听则已,一听心中就有气,眼中立时起了杀气,裴霖不是练武之人,感觉不到沈心蓝的杀气,但刘笑玉感觉得到,大步一跨站在了沈心蓝与裴霖中间,先是冷眼瞧了沈心蓝,又转过头对裴霖说道:“沈姑娘来了,你还不赶紧张罗着招待她?” 裴霖还是不愿离去,被刘笑玉硬生生推出了房间,等刘笑玉关好房门,转身却见沈心蓝一脸笑意,向刘笑玉问道:“今天你是第一次瞧见我的容貌,我长得好看吗?比着你的晓晓妹妹怎样?” 刘笑玉不答沈心蓝问话,言道:“裴霖他只是仰慕你,就算言语上冲撞了你,你也不能害他性命。” 沈心蓝笑道:“你说不杀我就不杀?你是我什么人,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刘笑玉道:“我不是你什么人,总之你不能害他性命。” 沈心蓝笑吟吟瞧着刘笑玉,拉着长腔说道:“不害他性命,也行,总要有个理由吧。” 刘笑玉瞧了沈心蓝一眼,冷冷说道:“无是无非,你就要取了别人性命,这样歹毒的心肠,又哪里要过什么理由!” 沈心蓝笑脸凝滞,向刘笑玉说道:“我心肠歹毒?我何曾要杀什么人,都是他们自己找死!”说完又笑吟吟望着刘笑玉:“我怎么就没发现,刘公子原来竟是这样好心肠的一个人,不是念着什么晓晓妹妹的安危,就是为着路人甲路人乙操心。” 刘笑玉知道沈心蓝是在讽刺他,好心肠都给了天下人,偏偏对她沈心蓝恶言恶语恶行,他又何尝不知沈心蓝对他的心意,脸不由得微微发热,言道:“其他人该杀不该杀,我不管,总之,你不要害了裴霖性命。” 沈心蓝不再言语,将脸转向别处,显得甚是随意,那意思好像在说:“杀不杀是我的事,你刘笑玉管不着!” 刘笑玉思虑片刻,红着脸向沈心蓝说道:“你要是杀了裴霖,有人也活不下去了。” “活不下去就活不下去,管我什么事?”沈心蓝轻描淡写回了一句,却见刘笑玉面红过耳,不由得怒火中烧,说道:“你怎么这么好心?这个也管,那个也管,别人活不活,有你什么事?”见刘笑玉低头不语,沈心蓝心中更加气恼,抬脚就要出门。 刘笑玉见沈心蓝怒气腾腾,怕她一时冲动杀了裴霖,一步上前拉出了她,沈心蓝冷笑一声:“你放手!”刘笑玉也不说话,只是抓着沈心蓝不放,沈心蓝又是一声冷笑:“你不放手,我保证裴霖活不过今晚,你知道我是说到做到。” 刘笑玉只得松手,瞧着沈心蓝伸手开了门,一只脚迈出门槛,冲着外面叫道:“裴公子,饭菜准备好了吗?我快要饿死了。”也不等裴霖回答,沈心蓝又回过身,收了笑意,对刘笑玉冷冷说道:“你要是跟了来,除非你杀了我。”顿了一顿,接着说道:“你就是要杀了我,我也要让裴霖死在你的面前!” 说完,沈心蓝冲刘笑玉一声冷笑,扭身出了房间,又是极尽柔媚的一声“裴公子”。 第七十八章 爱恨一线 通过裴霖,沈心蓝又找到了躲着自己的刘笑玉,心中有好多话要与他话,裴霖却在一旁总抢刘笑玉话头,她本就不喜裴霖,不由得眼露杀气,刘笑玉瞧得真切,将裴霖推出了房间,告诫沈心蓝不要害了裴霖性命。[燃^文^书库][.[774][buy].] 裴霖是薛青柠心仪之人,若是裴霖死了,薛青柠即便能独活于世,又该要多伤心,正是想到了这一层,刘笑玉才怕沈心蓝对裴霖不利。沈心蓝心仪刘笑玉,眼瞧着裴霖与刘笑玉关系非同一般,而且也是因为裴霖,她才能找到刘笑玉,就是凭这一点,沈心蓝也不会要了裴霖性命,她见刘笑玉如此在意裴霖生死,故意将事态说得严重,本来只是要戏耍刘笑玉,没想到刘笑玉会说:“你要是杀了裴霖,有人也活不下去了。” 沈心蓝见刘笑玉说这话时,面红过耳,心中起疑,细细想来,才知道刘笑玉之所以在意裴霖的生死,其实是在意那个真正在意裴霖生死的人,不由得心生醋意,竟撇了刘笑玉找裴霖而去。 沈心蓝对刘笑玉爱得极深,刘笑玉自然知道,但正是因为她爱得太深了,才让他感到害怕,当初她听到刘笑玉叫了几声“晓晓”,就醋意大发,一气之下说唐晓晓死了,害得刘笑玉当了真,差点因此而身亡。如今她又是这般怒气腾腾,谁也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荒唐事来,偏偏她又以裴霖的性命要挟刘笑玉,让他不能留在裴霖身侧来保护他,刘笑玉心中着急,却也只能在房间等着。 一个时辰早过去了,沈心蓝没有回来,裴霖也没回来,刘笑玉心中越来越担心,出了房门下楼,此时正是晚饭时间,客栈一楼坐满了用餐的人,嘈嘈杂杂,刘笑玉四下瞧了瞧,没见到沈心蓝与裴霖,便找了小二过来,向他问道:“你瞧见裴公子与一位身着苗服的女子了吗?” 这小二正是当初把刘笑玉认作乞丐的那个,因此认得裴霖与刘笑玉,笑着回道:“刘公子,瞧是瞧见了,不过那是一个时辰前的事情了,他们早已经走了。” “走了?是一起走的吗?” “一起走的。” 刘笑玉心中一惊,出了客栈抬眼望望,如今太阳早已西落,小镇长街行人稀落,哪里还有沈心蓝与裴霖的身影。刘笑玉心下踟蹰再三,终于抬脚向曲傲天等人落脚的客栈走去。 刘笑玉在客栈养伤时,有几次都冲动着要到这里探听唐晓晓的消息,偏偏双腿伤了,倘若伤的是其他地方,即便打不过曲傲天等人,还可以想办法脱身,这双腿伤了,打不过只能束手待毙,因此才隐忍在客栈之中。如今伤虽然好了多半,但今天与沈心蓝交手时,他也感到了身上的伤还没有痊愈,能否打得过曲傲天等人,他还是没有半点把握。唐晓晓作为要挟唐家堡的人质,一时三刻不会有生命之忧,可裴霖对五毒教没有任何利用价值,落到沈心蓝手中,随时都有生命危险,刘笑玉怎么还能干等着。 不多时,刘笑玉来到曲傲天等人落脚客栈,抬脚迈了进去,一位小二上前问道:“这位公子,是住店还是用饭?”刘笑玉也不答话,伸手抓了小二衣领,用力一摔,将小二直掼到柜台后面,柜台那里站着一位账房先生,正噼里啪啦拨着算盘,一不留神小二的身体就飞到眼前,“哎哟”一声惨叫,两人都摔倒在地。刘笑玉摔小二的时候,对四下情况早已看得清楚,这一下也摔得不十分重,弄出来的动静倒是不小,店内本来有不少食客,见状都是一声怪叫,四散而逃。 小二从柜台后面爬了出来,口中“哎哟”声不断,站起身对刘笑玉说道:“客官,你怎么无缘无故打人啊?” 刘笑玉不答小二问话,又抬手一掌劈向身旁的桌子。刘笑玉此时内力深厚,一对肉掌能劈得巨石碎裂,这木质的桌椅挨着刘笑玉手掌,就是一声“咔嚓”,桌上瓷盘瓷碗也被震得翻飞,一时间哗哗啦啦都摔得粉碎。 见刘笑玉如此厉害,那小二立时噤声,这时候账房先生也爬了出来,显是见过不少世面,向着刘笑玉拱了拱手,说道:“这位爷,不知道小店哪里做的不是,惹到了你,还请你说明清楚,我这里先给你赔个不是。” 刘笑玉道:“没有什么做的不是,我今天只是来找人,你们只要交出来,我立马就走!” “好大的口气,是在找我们吗?” 刘笑玉循着声音抬眼一望,瞧见曲傲天等人顺着楼梯下来,却没有沈心蓝的影子,刘笑玉一声冷笑:“我们的账以后算也不迟,今天我是来找沈心蓝的,让她滚出来!” 南归雁双斧一抽,向刘笑玉言道:“你说出来就出来,先问问我板斧答应不答应!”作势就要上前,曲傲天右手抬起,挡住了南归雁,说道:“不知刘公子找我四妹有什么事?” 刘笑玉因为身上有伤,自知没有把握打得过曲傲天等人,但他之前力战三怪,曾重伤风冠玉和曲傲天,心中暗自思量:“他们又不知我身上有伤,我便作势吓他们一吓,曲傲天虽然傲气,却是个极精明的人,断然不会轻举妄动。”所以,刘笑玉一进客栈,就气势夺人,曲傲天果然心有忌惮,不敢轻易动手。只见刘笑玉冷笑一声,言道:“我今天是来找沈心蓝的,不是来与你们打架的,你们要是有兴趣,我也奉陪!”说着从身后摸出了折扇。 风冠玉显是上次被刘笑玉摔怕了,一见他摸出折扇,身子不由地往后靠了靠。 四人正这样僵持着,却听到一个极尽柔媚的声音传来:“刘公子来找我,当真是稀客啊。”众人循声瞧去,见沈心蓝从楼上款款而来,周身银饰叮叮当当,甚是悦耳。 刘笑玉看到沈心蓝,收了折扇说道:“沈心蓝,我要问你几句话。”说完衣袖一甩,头也不回地出了客栈。 沈心蓝收了脸上笑意,眼望曲傲天,见曲傲天点头示意,这才跟了刘笑玉去了。 两人出了客栈,一前一后走了数十丈,刘笑玉才停步转身,向沈心蓝问道:“你把裴霖怎样了?” 沈心蓝轻挑媚眼,笑道:“你就这样想着我,才多大一会儿不见,伤还没好,就大着胆子冒冒失失闯了来,就不怕他们杀了你?” 刘笑玉冷笑道:“你这个时候倒会关心人的性命了。” “我什么时候没有关心过你,倒是你,何曾想到过我?” 刘笑玉道:“你不用跟我说这样的话,我今天是来向你要裴霖的,你把他藏到哪里了?” 沈心蓝心中悲戚,连勉强的笑意也装不来了,对刘笑玉说道:“自遇到你之后,你除了向我打听你的晓晓妹妹,就是向我询问裴霖,你明知道我身上有伤,却连一句关心的话也不说,难道我在你心中,真的就这么无足轻重吗?” 看到沈心蓝收了笑意,一脸悲戚之情,刘笑玉心有不忍,言道:“唐家堡于我有师门之恩,我视晓晓如亲生妹妹一般,如今她被你们掳了去,生死不明,我怎么能不担心?” “那裴霖呢?难道你又要把他当作了自己的亲生弟弟,还是又多了一个妹妹?”见刘笑玉沉默不语,沈心蓝心中凄苦万分,冷冷说道:“好!我告诉,裴霖他回鹤山去了。” 刘笑玉冷笑一声:“你当我是三岁孩童吗?他这样仰慕你,如今见到了你,怎么可能还会回鹤山?” 沈心蓝恢复脸上的笑意,向刘笑玉问道:“怎么?难不成你还以为我杀了他?要杀,也是杀你这样冷心薄情的人,裴霖多情心热,对我又是那样好,我开心得很,巴不得天天与他这样有趣的人在一起,才舍不得杀他。” 刘笑玉道:“既是这样,你怎么又说他回鹤山去了?” 沈心蓝笑道:“我这人呢,心眼小,既然是喜欢了我,就容不得再喜欢第二个人,我就告诉他,有人跟我说,有个姑娘爱得他死去活来。” 刘笑玉心头一紧,转眼瞧向沈心蓝,见她也正瞧着自己,笑吟吟说道:“青丫头,对吧?我就跟他说,你要跟我好,就不能再三心二意,今天一个妹妹,明天一个丫头,他倒知趣得很,一听我说这样的话,立马举着手发誓,说什么与我在一起后,再不三心二意,只一心一意对我好,这种事,哪能说说我就随便信了,我跟他说,既然是对我一心一意,你就把那青丫头的脑袋提来给我,到了那时候,我就是不信,也信了。” 刘笑玉心头一震,瞧着沈心蓝脸上的吟吟笑意,仿佛瞧着世间最可怕的物事,大喝一声,高声言道:“你!你!好毒辣的心肠啊!”大袖一摔,转身就要离去! “刘笑玉!你干什么去?” 刘笑玉脚不停,头不回,狠狠言道:“我那里去,不要你管!” “哼!你果然是要回鹤山救那个青丫头,我告诉你,我们这就押着唐晓晓,杀上唐家堡,我看你救得了哪个!” ; 第七十九章 左右为难 沈心蓝与裴霖一起出了客栈便再无消息,让刘笑玉心中不安,找到沈心蓝后,却被告知裴霖已回鹤山杀薛青柠去了,刘笑玉得知此消息后心急如焚,立时就要追赶裴霖,沈心蓝却道:“我们这就押着唐晓晓,杀上唐家堡,我看你救得了哪个!” 刘笑玉一闻此言,心中痛如刀割,折身回来,大喝一声:“沈心蓝!我杀了你!”一掌向沈心蓝劈去,刘笑玉内力深厚,而且此时怒气上冲,掌还未到,带起的掌风便刮得沈心蓝玉面生疼,衣袂秀发翻飞,这劈山裂石的一掌要是打在沈心蓝身上,还不打得她胸骨寸断,五脏俱损。 沈心蓝却是毫无惧色,双眼紧闭,任刘笑玉一掌打来。刘笑玉单掌劈到沈心蓝面前,却凝力不发。 沈心蓝睁开双眼,泪水簌簌而下:“刘笑玉,你好狠的心啊!” 刘笑玉手掌向身侧一挥,重叹一声,转身向自己住的的客栈跃去,身后传来沈心蓝一声凄厉的叫喊:“刘笑玉!” 刘笑玉回到客栈,在房内不停地踱来踱去,口中反复念道:“冷静,冷静,我要冷静!”那心却怎样也静不下来,脑中一会儿是薛青柠惨死的面容,一会儿是血尸横陈的唐家堡,一会儿又是唐晓晓在呼喊着“笑玉哥哥”,终于大叫一声,推门而出。 刘笑玉一口气奔出了小镇,瞧着眼前的交叉路口,一时心中茫然,一来他实在不知要回唐家堡,还是要去鹤山,二来他也不认得去唐家堡和鹤山的路,此时又是深夜,哪里会有人让他打听,重叹一口气,又折身回了客栈。 回客栈后,夜已过了子时,小二早已趴在柜台睡熟,刘笑玉一把推醒了小二,打听去璧山的路,小二迷迷糊糊指明路线,刘笑玉细细记在心里,一等小二说完,转身又出了客栈,刚到街上,又折身回到客栈,那小二刚趴下,又被刘笑玉叫起来,却是要打听如何去鹤山。 小二哭丧着脸说道:“刘公子,你到底是要去璧山,还是要去鹤山啊?” 这一句话,刘笑玉心中早已不知问了自己多少次,他若是知道了,又如何会是这样地左右为难,于是向小二言道:“这个你不用管,只需告诉我怎么去就行了。” 小二道:“刘公子,不是我多管闲事,这璧山与鹤山,一个在西边,一个在东边,不是一条道啊!” 刘笑玉本就是要从鹤山赶回唐家堡,虽然他不识路径,怎能不知这两处一个在西,一个在东,小二这一番话,虽说是好意提醒,到刘笑玉耳中,却似一把尖刀在挖他的心,一时情急,挥出一掌劈向柜台,因为力道太大太猛,柜台反倒没有散架,那一掌自上而下,竟打穿了柜台。小二那见过这等场面,一声尖叫,嘴巴再也合拢不上。只听刘笑玉喝道:“你那来那么多废话,快说!” 小二身子筛糠一般抖个不住,说话也是哆哆嗦嗦,总算把路径给说清楚了,刘笑玉听完,迈脚往外走了两步,但他心中实在没有想好是要回唐家堡,还是去鹤山,是以走了两步,又停了脚,慢慢坐到身侧一条长凳之上,连神情也委顿下来。 小二见状,又哆哆嗦嗦走到刘笑玉身前,言道:“刘公子,我瞧你心中也没想好要到哪里去,如今都已过了丑时,不多久天就要亮了,而且你腿伤刚好,也不宜长途奔波,你何不趁这一段时间,心中好好想一想,明日一早买了马匹,那时候再上路?” 小二见刘笑玉像没听到自己说话一般,摇了摇头走开了,刘笑玉就这样坐了一个时辰,突然大叫一声:“我好糊涂啊!”起身出了客栈,此时太阳已从东方露了半张脸,街上早市已开,但因为时候尚早,还没有多少行人,刘笑玉站在街心前后张望一番,看到那边有人正牵着一匹青骢大马往马市那边走,刘笑玉跨步上前,也不问话,一把夺了来,翻身上马,两腿一夹,绝尘而去。 那牵马的汉子一愣,等晃过神来,刘笑玉已去得远了,正要喊叫,发现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块玉佩。刘笑玉这一身装扮是裴霖亲自与他置办的,从衣服到饰品没有一样不选最好的,那汉子翻着玉佩前后瞧了瞧,便咧着嘴笑了起了。 刘笑玉骑马来到昨晚折身而回的岔路口,朝着日出方向望了望,轻叹一声,兜转马头,便向着唐家堡方向驰去。他自知身上有伤,没有把握能在半道截住曲傲天等人,因此,他只想着要尽快赶回唐家堡,将此一消息告知唐鼎等人,然后一起御敌。 刘笑玉如此这般在路上行了一个时辰,再未遇到什么街镇,道路两旁枯草漫漫,越走越觉得似曾相识,心中不免起疑,于是勒马止步,在马背上四下瞧了瞧,发现竟是到了中江官道。 几个月前,他与唐门六少追赶吕毅,就是在这条路上遇到了杨过,紧接着唐武身亡,尸身被戮,然后是唐凡被杀,这一系列的变故让当时的刘笑玉措手不及,后来在唐家堡夜战同门,更是差点丧命,这之后又发生了那么多事,没想到,几个月后他又回到了这条中江官道上,那前面不远处就是唐武尸身遭戮的破庙,回首前事,刘笑玉心中不免感喟,但此时形势危急,曲傲天等人很可能已经上路,实在容不得他耽搁片刻。 刘笑玉快马刚行过唐武尸身遭戮的破庙,突然听到前面有人叫道:“刘公子!救命啊!”于是勒住马头,抬眼向前瞧了瞧,心中暗道:“这声音怎么如此熟悉!”这一瞧,心中更疑惑了,他瞧见的竟是曲傲天等人,刚才呼喊救命的正是鬼花风冠玉,暗自忖道:“他几人怎么在我前面了,难道他们连夜就起程了,怎么又让我来救命?” 诸事不明,让刘笑玉更加警惕,跃下马的同时从身后摸出折扇来。再瞧曲傲天等人身后,一人手握长剑,竟是唐越。刘笑玉心中欢喜,大叫一声:“唐越,我来助你!”挥着折扇向曲傲天等人跃去,待离得近了,一手持扇打向风冠玉,另外一掌劈向曲傲天,两人却是一个纵跃,让过了刘笑玉,刘笑玉翻身又是一掌,曲傲天等人毫无停下的意思,身子甫一落地,立即又是一个纵跃,刘笑玉的这一掌又劈了空,正要跃起截杀曲傲天等人,却听风冠玉叫道:“刘公子,快些逃,唐越已经知道我们的计划了!” 刘笑玉心中一惊,听到唐越在身后大叫一声:“刘笑玉,你纳命来!”紧接着就是剑吟之声,刘笑玉暗叫不好,也不转身瞧唐越,立时用唐门步法向右方侧去,唐越长剑刚好贴身而过,“嗡嗡”之声不绝于耳,刘笑玉听得心颤不已,转过身来反手抓向唐越手腕,唐越长剑一摆,却朝着刘笑玉手指削去,这一招迅疾无比,刘笑玉避无可避,急忙抬了左手,长剑过处,刘笑玉衣袖立即被削去一块。 惊魂甫定,刘笑玉暗自忖道:“唐越功夫怎么一下子高了这么多!”但此时他已无暇思索这些,因为唐越手中长剑不停,只见他左足踏开,一剑自下而上斜刺,这一招看似朴实无华,唐越却使得神完气足,与他之前轻灵飘逸的剑法旨趣全然不同,刘笑玉不敢小觑,步法一转,避过唐越长剑,跨向左侧,瞬即从肋下送出折扇,点向唐越持剑手腕,唐越左手剑诀化掌,推向刘笑玉折扇,刚一交接,两人都感到对方内力犹如波涛,借着力道各自越开。 刘笑玉道:“唐越,我不知道你听他们都与你说了什么,但你千万不要相信!” 唐越长剑横胸,言道:“我没有听他们说什么,都是二师哥亲眼瞧见的,你不但伤了他,还杀了四师哥,你……都是我以前瞎了眼,信了你的鬼话,还将晓晓托付给你,我……”唐越心中悲苦,话未说完,已是双眼蓄泪。 “唐凡死了?”闻言,刘笑玉大吃一惊,问道:“他是怎么死的?” 刘笑玉话一出口,唐越热泪滚滚而落,显是想到了唐凡的死状,厉声喝道:“你还在这里装模作样?” 此时曲傲天等人也已折身回来,只是不敢上前,那风冠玉站在远处向刘笑玉说道:“刘公子,都怪我们大意,没杀了唐成,还让唐越知道了你的计划。” 刘笑玉虽然知道曲傲天等人在挑拨他与唐越,但听到风冠玉这一席话,还是不由得大吃一惊,转身冷冷瞧向曲傲天等人,眼光扫到沈心蓝,却见她垂首立在南归雁身侧,南归雁竟也不敢与他眼光相接,曲傲天长发盖面,瞧不出什么表情,只那风冠玉手持一根竹竿,一脸的无奈,显得十分委屈。 刘笑玉不免火从心起,大喝一声:“鬼花,我要你命!”挥着折扇便向风冠玉纵去。 却见唐越也是一声大喝:“不交出晓晓,你休想走!”双足一顿,翻身而起,长剑向着空中的刘笑玉斜刺。 ; 第八十章 惊心动魄 一边是沈心蓝让裴霖回鹤山杀了薛青柠,一边是曲傲天等人挟持唐晓晓杀上唐家堡,刘笑玉处于两难境地,不知是折返鹤山救薛青柠,还是回唐家堡与同门一起御敌,经过一番思索,终于下定决心回唐家堡,却在路上遭遇四怪与唐越,也不知四怪如何挑拨他与唐越,一见面,唐越便要取刘笑玉性命。 唐家堡家传功夫在发展过程中,除了前几任堡主外,后来的历代堡主,少有能在内力修为上达到登峰造极,便在兵器和招式上多下了功夫,以补内力不足,唐越此前的唐门剑法,贵在精妙,使出来飘逸灵动,如今他的剑法少了几分飘逸,但毫不减其灵动,招式质朴,却十分厚重,没有一处不是恰到好处,让刘笑玉越来越吃惊。刘笑玉虽然武功高,但他此时腿伤未愈,不敢用力纵跃,只得近身与唐越尽力周旋。只见唐越手中长剑,犹如出水蛟龙踏浪腾跃,伴随着龙啸般剑吟之声,挥出寒光点点,让人不禁心神俱颤,舞出的剑气更是逼得刘笑玉站立不住,不多时,便感到有些支撑不住。 曲傲天等人在一旁也是看得揪心,他们既吃过刘笑玉的亏,也吃过唐越的亏,巴不得他二人两败俱伤,双双毙命了才好。从他们自身的感受来说,唐越功夫虽然突飞猛进,若不是他手中长剑,三招五式也胜不了曲傲天,那刘笑玉内力雄厚,一扇一掌不但打得风冠玉重伤,更是断了曲傲天两根肋骨,但如今他二人对打,唐越看上去犹自占了上风,因此他几人心中都暗自奇怪,恐怕也只有沈心蓝一人知道,刘笑玉是因为腿伤未愈,身法受了限制,才与唐越打成了这般局面。 刘笑玉手中的折扇,本来是要与身法相配合,才能发挥到极致,但他此时因腿伤受了限制,不能发挥他折扇打穴的优势,唐越手中长剑,却是兵器中的短兵刃,截、削、刺无一不是用于近身搏战。只见刘笑玉刚让过唐越一个直刺,紧接着又来一招平削,眼见着避无可避,刘笑玉也不敢肉掌去接,情急之下想起了曾以折扇挡过风冠玉的青竿,于是将体内鼓荡的真气都凝于折扇之上,但唐越此时手中宝剑削铁如泥,即便是他原来的折扇,这一剑都不一定能挡得下来,更何况是一把普通的折扇。却听“当”的一声,刘笑玉手中折扇不但挡了唐越手中利刃,反弹之力更是将唐越震得退了两步。 刘笑玉心头一震,瞬即会意,于此危厄时刻,他总算真正领略到天罡气功的威力,于是左右手上下一圈,轮作一个大圆,身上衣袍立时气流鼓荡,衣袂袖袍也随之翻飞,曲傲天等人见状都是一声惊呼,风冠玉更是一声怪叫,枯树皮般的脸上,嘴巴眼睛大张。 唐越心中却道:“原来你是这样厉害,以前竟藏得滴水不漏,果然奸诈得很,是我唐越看走了眼,竟还那般相信你,将你当了侠义之士,做了自己的知己!”一想到那夜两人鹤山对饮,好似高山流水,唐越心中不免伤痛,但又想到自己亲手将唐晓晓托付于刘笑玉,谁曾想竟是自己送了羊入虎口,心中又是一阵酸楚,当下长剑一摆,大喝一声:“刘笑玉!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刘笑玉见唐越双眼蓄泪,知他是受了奸人蒙骗,心中又是着急,又为他难过,如今他怒气攻心,容不得刘笑玉解释只言片句,就算让刘笑玉来解释,他又如何能说得清楚。刘笑玉自然不愿与唐越交手,但他若罢手,这样死在了唐越剑下,刘笑玉却也不甘,要知道唐成是尼哥王子这样天大的消息,还没有让唐家堡人知道,他如何能轻言生死。可他也不愿因此而伤了唐越,只想着先将他制服,再与他分说明白。 眨眼间,唐越又已欺身上前,攻出迅疾无比的三剑,刘笑玉折扇左挡右格,缓出左手压向唐越持剑手腕,唐越一个侧身,横剑斜削,刘笑玉身子后仰下探,避过唐越横削剑锋,同时踢出一脚,还是朝着唐越的手腕而去,唐越看得真切,左手化掌,从右手手腕底下推出,正打在刘笑玉脚底,这一下又牵动了刘笑玉腿伤,钻心的痛立时传至全身,一时单腿站立不住,摔倒在地,唐越双足一顿,腾空而起,一剑自上而下刺向刘笑玉前胸,剑未到,龙吟之声已破风而至,间不容发时刻,刘笑玉甩开折扇,待唐越长剑刺入扇骨之间,手腕翻转,这一下虽不能抵消唐越长剑下刺之势,却足以将其挡开,不至于一剑贯胸而过,唐越长剑一偏,刘笑玉单掌击地,借势而起,瞬即劈出一掌,空中唐越回了一掌,两人再次后退跃开。 刚才刘笑玉翻转折扇那一下,将唐越长剑挡开,看似轻描淡写,实际上却是惊险万分,不但需要胆识,力道、时机更是错不得分毫,此时在场的,哪一个不是江湖好手,心里都再清楚不过。唐越与刘笑玉甫一交手,沈心蓝眼睛就没离开刘笑玉半刻,唐越飞身下刺,沈心蓝心头一痛,牙齿咬破了嘴唇,才忍住没有叫喊出来。即使是刘笑玉,也是一样的胆战心惊,他起身后之所以要劈出一掌,震开唐越,也是因为刚才那一下实在侥幸得很,虽是躲过了唐越长剑,可仍是心惊肉跳,若不震开唐越,实在不知道还能不能继续打下去。 唐越退开后,仍是冷冷瞧着刘笑玉,心中却道:“难道我真就要杀了他?”正在这时,一个声音远远传来:“唐少侠!刘公子伤不得!刘公子伤不得!”刘笑玉心下诧异,暗道:“这又是谁?”远远瞧见一人,好似踏草乘风,又似移位换影,转眼已离得近了,刘笑玉先是一声叫好,忖道:“这身好轻功,比风冠玉又不知强了多少!”细看这人却不认得,他既是叫了“唐少侠”,那一定认得唐越,因此又转向唐越,投去询问的目光。 唐越浑似不闻,双目眦裂,大叫一声,挥剑纵身向刘笑玉飞来,刘笑玉心中一惊,抬手就是一掌,唐越那一剑准头却偏得离谱,竟扫向了刘笑玉身后,刘笑玉那一掌正打在唐越肚腹之上,唐越身子应声而飞,刘笑玉正自诧异,却听得身后一声惨叫,刚回过身,沈心蓝已扑到怀中,再瞧眼前,曲傲天手握断剑,风冠玉手持断竿。 原来,曲傲天见有人远远呼喊唐越不得伤了刘笑玉,心想计谋已被人识破,一个刘笑玉已是那样让人头疼,若是再与唐越联手,恐怕今天他几人就要命丧于此,于是,趁刘笑玉分神之际,轻喝一声:“上!”五毒四怪除了南归雁,那三人都是朝着刘笑玉一跃而起。刘笑玉一来是背对而立,注意力本就不在四怪这里,而且,此时来人身份不明,刘笑玉难免分神,竟没有注意到后面的动静,唐越虽是正对而立,但他心中对刘笑玉仍有疑虑,一开始并没有意识到他几人是要对刘笑玉不利,等看明白时,情势已相当危急,来不及出言提醒,便纵身向着曲傲天的长剑挥去,若不是他离刘笑玉十分近,恐怕曲傲天的长剑此时已是穿心而过。 沈心蓝从没有想过要害刘笑玉,但她是五毒教四使之一,此时她不愿出言向刘笑玉提醒,又怕刘笑玉会因此丧命,只得也是一跃而起,要为刘笑玉挡下这一剑一竿,曲傲天长剑被唐越斩断,但风冠玉这一竿,却实实在在打到了沈心蓝身上,风冠玉曾两次败在刘笑玉之手,有一次还差点丧命,早就对他恨之入骨,这一竿凝聚了他全身之力,着身既打得沈心蓝口吐鲜血。 刘笑玉虽然分了神,没有注意到身后的情况,但他看到曲傲天手握断剑,风冠玉手持断竿,如何还能不明白是怎样一回事,当下右手揽着沈心蓝烂泥一般的身子,侧身跨步,一声大喝,向着曲傲天和风冠玉推出一掌。 刘笑玉一声大喝,秀发随即震得翻飞,犹如狂风乱舞一般,风冠玉看到他这等模样,哪里还敢接他单掌,断竿一丢便纵身跳开,曲傲天却是硬着头皮接了一掌,当即被打飞,南归雁看得真切,一跃而起,接住了曲傲天的身子,后震之力让南归雁也几乎站立不住。 曲傲天落地后,强自忍着,终还是“噗”的一声,吐了一口鲜血,恨恨而道:“我们走!” ; 第八十一章 蓝儿蓝儿 唐越受曲傲天等人蒙骗,误会刘笑玉捉了唐晓晓,把他当作杀害四少唐吉的凶手,两人在中江官道相遇,加上风冠玉一旁煽风点火,便打了起来,正自难解难分时候,一人远远奔来,呼喊唐越切不可伤了刘笑玉,曲傲天等人见计谋被人识破,想趁刘笑玉分神之际取了他性命,危急时刻,唐越一跃而起,斩断了曲傲天手中长剑,这边沈心蓝也替刘笑玉挡了风冠玉一竿,刘笑玉回身瞧得真切,一时间怒气难抑,一掌打得曲傲天口吐鲜血。 曲傲天等人见势头不对,一声轻喝:“我们走!”便都退了,刘笑玉担心唐越和沈心蓝的伤,也顾不得曲傲天等人。一来刘笑玉无心伤唐越,虽是情急下劈出一掌,也留了分寸,再者,唐越练了小龙女给他抄的《九阴真经》内功,此时内功护体,所以伤得并不十分重。倒是沈心蓝受的那一竿,风冠玉用足了十分力,当即就打得她口吐鲜血,晕死过去了。 刘笑玉扶着沈心蓝身子,见她煞白面庞上双目紧闭,嘴角挂血,正一滴一滴往下掉,看得刘笑玉心中好似刀割,口中兀自念着:“沈心蓝,沈心蓝,你不能死,你不能死,沈心蓝,你睁开眼,我是刘笑玉,我是刘笑玉,啊!我是刘笑玉啊!沈心蓝!”开始好似喃喃低语,到后来成了哭天抢地,刘笑玉那般倔强的人,此时泪如雨下,声嘶力竭。只见他单掌抵住沈心蓝后心,将真力源源不断输入沈心蓝体内,盏茶功夫过去了,真力到了沈心蓝身上却好似泥入大海。 一旁唐越看刘笑玉哭得如此伤心,上前安慰道:“刘公子,人死不能复生,你多保重些。”说着就要挽刘笑玉起来,刘笑玉左手化掌,一掌打向唐越肚腹,将他震出一丈远,右手却始终不离沈心蓝后心,哭着向唐越叫道:“你走开!我不要你管,她没有死,她没有死,我不会让她死的,她没有死!”说着又加紧催动体内真力,却听沈心蓝一声咛嘤,刘笑玉收了单掌,双手将沈心蓝搂在怀中,沈心蓝缓缓睁开眼,看到刘笑玉哭得泪人一般,苦笑一声言道:“刘公子,你看我美吗?比着你的青丫头好看吗?” 刘笑玉哭道:“美!这世上你最美,再没有人能比你美了!” “刘公子,我真的没有想过要害你。” 刘笑玉泪眼婆娑,言道:“我知道,你不要说话,我都知道。” 沈心蓝又是一声苦笑:“你什么都不知道,我一直以为你会到鹤山,救你的青丫头,所以才……没想到你选的竟是唐家堡。” 原来那晚沈心蓝与刘笑玉分开后,回到客栈,曲傲天向她问刘笑玉行踪,沈心蓝只道刘笑玉喜欢薛青柠,一定会折回鹤山救薛青柠。刘笑玉当初在唐家堡身受重伤,命都去了大半,醒来后的第一眼,见到的是薛青柠这样山鬼神女般的女子,又贴心照顾自己,难免会一见倾心,当他得知薛青柠有危险,回鹤山救她也是情理中事,可他心中更牵挂唐家堡,虽然他一时间难以取舍,但经过反复斟酌权衡,所谓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以他的个性,一定选择回唐家堡。 沈心蓝爱刘笑玉至真至切,那心不由自主地便想着他会回鹤山,一想到此处,虽是心恨不已,她却又为着刘笑玉着想,不愿将他置于危险境地,这才与曲傲天等人说刘笑玉要回唐家堡,万没想到却是这样的结果。只听沈心蓝幽幽说道:“我心里好恨我自己,但你没去鹤山,我心里又很开心,刘公子,你能叫我一声蓝儿吗?” “蓝儿,我以后都叫你蓝儿。”沈心蓝会心一笑,缓缓闭了双眼,刘笑玉心中大恸,这次是双手抵住沈心蓝后心,加紧催动体内真力。刘笑玉已悟得《一阴一阳》真要,养伤期间又是反复练习,此时内力修为已达化境,他这般催动真力,就是断气之人,也能让他还魂片刻,更何况沈心蓝是重伤未死,不到片刻功夫,沈心蓝又睁了双眼,苦笑一声:“刘公子,我是命苦之人,能遇到你,已是我今生至幸之事,即便死了,心中也是开心,你不要再为我枉费真力了。” 刘笑玉道:“你这一生还长得很,我不会让你死的。”说着伸手点了沈心蓝七大要穴,将自己刚刚输入的真力封在了她的体内,护住了她的心脉,沈心蓝瞬即又晕了过去。刘笑玉双臂横抱沈心蓝,站起身,这才发现,唐越和另外一人一直守在他与沈心蓝身侧。 见刘笑玉起身,唐越身侧那人说道:“刘公子,唐老堡主一与我说明情况,我就出了唐家堡来找寻你们二人,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刘笑玉抬眼细细瞧了此人,见他四十上下,一身青袍装扮,面色铜黄,留着虬髯大胡,十分面生,于是向唐越问道:“唐越兄弟,这位是?” 唐越还未回答,那人抱拳拱手言道:“明教司马徒!” “明教?”刘笑玉心中一惊,向司马徒问道:“你当真是明教人?” 司马徒听刘笑玉语气,好似怀疑他的身份,他生性豪爽,便正色道:“刘公子难道是怀疑在下吗?我可是与你们大少唐文一起从明教总坛来的,不巧,来的路上正好遇到了唐越兄弟,也是唐越兄弟与我说,刘公子你是唐家堡的……这些你大可以问唐越兄弟。” 刘笑玉歉然答道:“司马大哥,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心中想的是另外一事。” 唐越闻言,还以为刘笑玉指的是自己误会他的事情,自他看到曲傲天等人要取刘笑玉性命,已知中了他们奸计,心中一直惭愧不已,言道:“刘公子,是我太莽撞,中了奸人圈套,我实在是……” “唐越兄弟,你不要这样说,是他们太奸猾,如今沈姑娘身受重伤,我要尽快想办法与她治伤,但我心中有个重大消息,我要先你说明白,这之后,才能安心给她治伤,二少唐成,他就是潜伏在唐家堡的奸细……” 唐越心头一震,不等刘笑玉说完,一声惊呼:“什么?怎么会……二师哥他……他与四师哥……”他心中悲愤难抑,竟不知要如何表达,吞吞吐吐始终说不出一句话来。 见唐越如此,刘笑玉猛然忆起,唐吉如今已经身亡,心中也是悲痛,但当下有太多事需要他做,于是忍着悲痛向唐越说道:“我此时没时间一一向你说明,你要尽快将此消息带回唐家堡,唐成他是忽必烈的儿子,真名叫孛儿只斤﹒尼哥,他如今与曲傲天等人谋划了一个计策,要让唐家堡和明教相互残杀,而且,晓晓也在他们手中,他们要以她做人质来要挟唐鼎师兄和师父,另外,他们很可能还会将神雕大侠杨过和小龙女,也引向唐家堡,至于如何来实施这个计策,我现在也不十分清楚。” 唐成是尼哥王子,也就是潜伏唐家堡的奸细,对唐越来说,短短时间如何能接受,一旁司马徒却道:“唐越兄弟那一日与我和大少唐文说,唐成看到刘公子掳了小姐唐晓晓,还将四少唐吉杀了,这件事太过重大,唐越兄弟要寻你与唐晓晓,我与大少唐文便火速赶往唐家堡,将消息告知了唐鼎少堡主,少堡主当即震怒,后来老堡主也得知了这一消息,当时差点站立不住,我们扶住了老堡主,只听他颤巍巍连声说全错了,让我和唐文立时出唐家堡寻找你二人,当时他没有详细说明,只说你不是凶手,要你们二位多小心唐成,原来他竟是蒙古王子!” 唐越越听越惊,心中便越对刘笑玉愧疚,向他言道:“刘公子,那一日我看到二师哥与曲傲天等人交手,我还以为……” 刘笑玉打断唐越,言道:“唐越兄弟,你不必说了,这怪你不得,好在此时都已水落石出,我们还是多想想当下之事。” 唐越道:“刘公子说得对!我们现在就动身回唐家堡,与师父和老堡主商议如何救晓晓出来。” 刘笑玉心下迟疑,望了望怀中双眼紧闭的沈心蓝,言道:“我还不能回去。” 唐越顺着刘笑玉目光,也望了望沈心蓝,心中思量,沈心蓝虽然替刘笑玉挡了一竿,但她毕竟是五毒教人,确实不宜回唐家堡,他知道刘笑玉心中为难,于是向刘笑玉言道:“刘公子,沈姑娘伤得这样重,还是救人要紧,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一听到沈心蓝名字,刘笑玉双眼便又湿润,叹道:“正是因为她伤得太重,我才不能回去,她的伤,寻常大夫如何能治得了,倘若能治,这世上恐怕也只有他一人了。” (ps:有时候我觉得自己有一半还是蛮性情的,这一章的前部分,还有先前沈心蓝喂刘笑玉苹果汁的情节,我都是一边流泪,一边在写。这故事,还有里面的人物,说白了只是自己想出来的,正是因为这一点,我太明白他们那一刻的无助,明白他们那一刻的悲痛,所以,才不得不流泪。我希望能感动看到这些文字的人,不光是里面的爱情,还有亲情,友情。也许,刘笑玉算不得一个侠,可他是活生生的人,这是我写这部小说的源处,是我塑造这个世界的大地,这虽然是一部武侠小说,但我不想让一个人身上的侠义之气来感动你,我想让一个人身上的人性之气来感动你,让你觉得,这些人从来都只在你的身边。) 第八十二章 风行神驹 沈心蓝替刘笑玉挡下了风冠玉力道十足的一竿,眼见不得活了,刘笑玉用真力护住了她的心脉,延得一时性命,随后,将唐成是尼哥王子,以及他与曲傲天等人商议如何覆灭唐家堡的计谋,简略告知了唐越。唐越见沈心蓝伤势沉重,提议即刻赶回唐家堡,刘笑玉却轻叹一声,向唐越等人说道,能治好沈心蓝的,这世上恐怕只有一人。 刘笑玉心中想的那人,便是圣手薛二薛小凤。薛小凤医术已至出神入化,曾将半只脚踏进阎王殿的刘笑玉救了回来,刘笑玉虽然从心底里排斥他,对他的医术却从未怀疑过。在此绝境中,倘若能得到薛小凤的救治,沈心蓝生的希望就大了一分,只是他又想起,沈心蓝让裴霖回鹤山杀了薛青柠,那薛青柠是薛小凤的亲侄女,如今是生是死都难预料,若是薛小凤知道了此事,莫说是救治垂死的沈心蓝,就是沈心蓝好好的,他都恨不得要杀了她。正是想到了这一层,刘笑玉才是一声轻叹。 唐越于这一节毫不知情,还道刘笑玉只是因为沈心蓝伤重,才如此悲苦,向他言道:“刘公子,既是有人能救得了沈姑娘,你也不必再如此心伤,还是尽快找到此人,给沈姑娘治伤才是!” 唐越虽未全猜中刘笑玉心事,这一番话倒是提醒了他,当即醒悟道:“唐越兄弟说的是,我这就去鹤山坪大寨,你与唐鼎师兄和师父说一声,我等沈姑娘的伤稍有好转,立即赶回唐家堡。” 旁边司马徒向刘笑玉问道:“刘公子说的那人,可是圣手薛二薛小凤。” 刘笑玉心念一动,言道:“怎么?司马大哥认得此人?” 薛小凤的圣手之名时间并不长,但在南宋义军中名声很高,江浙义军与川蜀义军虽然互不通气,但私下里难免会有人员流动,所以,薛小凤人在川蜀,那名声却早已在江浙义军中传遍,只见司马徒摇头叹道:“我也是远闻其名,还无缘结识,只知此人医术高明,常听人说,从未有他治不好的病,也未有他救不活的人。”言及此处,司马徒停了一停,又接着言道:“刘公子,说到鹤山坪大寨,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司马大哥请说。” 司马徒略略犹豫了下,言道:“我想与刘公子一道去鹤山坪大寨。” 刘笑玉心下诧异,正想要问司马徒为何要到鹤山坪大寨,见唐越脸色微变,瞬即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那一夜刘笑玉在山顶曾听尼哥王子等人说,明教此时正在四处联络南宋义军,那鹤山坪大寨是川蜀一代南宋义军的一个据点,司马徒此次去鹤山坪大寨,十有八九是为了商议如何应对蒙古大军,刘笑玉是南宋叛将刘整的儿子,如今他父亲正随蒙古大军围攻襄阳,正是顾忌到刘笑玉的身份,司马徒才略显踟蹰,唐越有过人才智,自然也能想到此处,所以,一听司马徒要到鹤山坪大寨,脸上也是微微变色。 明白了这一节,刘笑玉心中不豫,但转念又想到,司马徒既然是明教的人,自然是站在南宋义军的一边,薛小凤看在他的面上,出手救治沈心蓝也说不定。于是向司马徒说道:“司马大哥,这算不得什么不情之请,只不过我心中实在担心她的伤势,如今她这个样子,骑马是不能够了,马车我又嫌慢,所以……” 司马徒呵呵一笑,言道:“这一点刘公子请放心,我这人一无是处,就是脚力上还有些功夫,你若是不介意,我还想替你抱着这位姑娘,倒是你,若是不骑马,恐怕会赶我不上。” 刘笑玉惊诧地望着司马徒,心中忖道:“就是脚力再好,你手中抱了一人,我怎么会赶你不上?”只是这样的话,如何能问得出口,因此长长“哦”了一声,以示询问。 司马徒笑而不语,唐越却在一旁言道:“刘公子,你有所不知,司马大哥有神行太保之技,一日能行五百里,江湖人因此送了他一个雅号,叫风行神驹。” 刘笑玉本就担心沈心蓝身上的伤,虽然用真力护住了她的心脉,那也只能保她一时平安,一听司马徒有这等神技,岂不是一日之内就能赶到鹤山,当即言道:“那太好了,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出发到鹤山,沈姑娘就拜托司马大哥了。”说着轻轻将晕死的沈心蓝交于司马徒,转身去寻自己骑来的青骢大马。 司马徒接了沈心蓝,转身对唐越说道:“唐少侠,那就麻烦你向少堡主转告一声,长则五日,短则三日,我就回唐家堡,那时再与他商议结盟的事情。” 唐越应了一声,却听司马徒接着说道:“还有一事,请唐少侠多多照顾我那阳兄弟,他突遭大难,如今父母双亡,实在可怜,你替我多开导开导他。” 唐越抱拳拱手:“司马大哥放心,我一定将话带回给师父,替你照顾好阳兄弟。” 唐越话刚说完,刘笑玉便已牵马过来,向唐越拱手言道:“唐越兄弟,事出无奈,我们只得就此别过,待此事一了,我们救出了晓晓,那时候再痛饮百杯。” 唐越向刘笑玉抱了抱拳,一脸的悲戚,嘴唇动了动,却未说出话来。刘笑玉见他如此,知他心悬唐晓晓安危,又想起唐越当初将唐晓晓托付于他的时候,曾是那样的千叮咛万嘱咐,没想到唐越抬脚刚走,他就把唐晓晓弄丢了,还被曲傲天等人掳了去,心中也是内疚万分,惭愧万分,本想着要安慰他两句,但此时沈心蓝命悬一线,让他更加着急,而且,他二人贵在相知,既是心意相通,又何须多言,于是上前拍了拍唐越肩膀,一言不发便翻身上了马。 司马徒见刘笑玉上了马,向他问道:“刘公子,我们这就走吧?” 刘笑玉望了望昏死的沈心蓝,心中想起一事,又向司马徒说道:“司马大哥,这位沈姑娘曾说她浑身是毒,你可要当心一些。” 司马徒笑了笑,言道:“我理会的!”心中却以为刘笑玉是怕他对沈心蓝不规矩,因此才说那样的话,暗自忖道:“这刘公子言语行事,颇显洒落,原来竟这等小气量,也太小觑我司马徒了。” 二人拜别唐越,司马徒抱着伤重的沈心蓝,刘笑玉骑着青骢大马,一路向东而去。那司马徒脚力确实了得,他手中虽然抱了一人,刘笑玉骑着马仍有些赶他不上,当年梁山英雄戴宗,江湖人称神行太保,能日行八百里,但他是学了神行法,且用了甲马做为辅助,风行神驹司马徒却又与他不一样。 刘笑玉此时虽然为沈心蓝担心,无暇顾及其他,但司马徒始终在他马前奔走,时候久了,也觉察到是他步法精妙,这才比常人快了许多。约莫一个时辰后,刘笑玉胯下青葱大马已不如初时那样快了,这司马徒却始终与刘笑玉保持一定距离,依旧是初时那般的气定神闲,丝毫不见劳累之色,显是内力绵长。 两人如此这般赶了两个时辰的路,到了长江岸边,此时太阳早已西落,长江渡口只闻江水滔滔,空无一人,青骢马行至江边止了步,刘笑玉只得翻身下马,望着夜幕下的滚滚江水,向司马徒言道:“我们还是先找个地方落脚,明日一早再来过江吧。” 司马徒听刘笑玉话里带着无奈,言道:“也不一定非要到明日,我倒是有个法子,只是不知道在此处灵不灵验。” 当刘笑玉立定主意来找薛小凤,恨不得立时长了翅膀飞到鹤山,如今听司马徒说有法子过河,便道:“司马大哥,既然是有法子,灵不灵验都要试一试啊。” 司马徒应了一声,四下望了望,高声吟唱道:“天高皇帝远。” 刘笑玉一愣,心中忖道:“这算哪门子法子?”正自疑惑,却听不远处有人回道:“民少相公多。”刘笑玉心中一惊,司马徒接着吟道:“一日打三遍。”那边又应了一句:“不反待如何?!” 刘笑玉听完,心中不但吃惊,更是疑窦丛生,这明明就是一首反诗,司马徒他是明教中人,四处联络南宋义军,难道不是为保卫大宋,却是要推翻它? ; 第八十三章 水声灯影 司马徒抱着伤重的沈心蓝,刘笑玉骑着青骢大马,一路向着鹤山而去,待来到长江边上,太阳早已西落,渡口处只闻江水滔滔,刘笑玉本打算明日一早再来渡江,司马徒见他语带无奈,便说他有法子过江,然后吟了一句“天高皇帝远”,竟有人与他相和,没想到这首反诗竟是一个接头暗号。 司马徒是明教中人,怎么会用这样一首反诗来做暗号,刘笑玉心中起疑,却见一人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跑到司马徒与刘笑玉身前,拱手抱拳言道:“鹤山坪大寨冯江恭迎二位大驾,不知二位是哪座山头的?” 司马徒道:“冯兄弟好,在下明教司马徒,这位是唐家堡刘笑玉刘公子……” 冯江一惊,又拱了拱手,笑道:“原来是风行神驹,在下久闻大名,没想到在这里碰上了,幸会幸会!刘公子,我竟也没认出来,看来你伤已痊愈了,这位姑娘怎么……” 刘笑玉闻言一惊,心道:“这冯江我从未见过,连名字也是第一次听到,他又如何认得我?”脑中突然白光一闪,忖道:“原来如此。” 司马徒刚才话未说完,就被冯江打断了,如今听他话头转了回来,赶忙言道:“这一位是沈姑娘,如今身受重伤,命悬一线,我们正是要去拜见圣手薛二薛小凤,因为情况危急,不得已用了这个切口,冯兄弟多担待些。” 冯江却道:“司马大哥言重了,事有轻重缓急,规矩都是死的,怎么能拘住活人,还是救人要紧,你们稍等片刻。”冯江说完,转身走了两步,冲着不远处吹口哨,那边立时有人回应,冯江又吹两声,却与先前大不一样,显然又是一个暗号。 哨声一落,黑暗处即刻奔来一人,跑到冯江身前跪拜:“属下参见冯递马!” 冯江向跪倒之人言道:“你速速准备一艘船来,即刻送我们几人过江。”那人答应一声,转身又隐在了夜幕中。 此时虽已入夜,但天并不十分暗,这人来无影去无踪,仿佛上天遁地了一样,一旁司马徒看得心中不由得暗自赞道:“都道川蜀义军纪律严明,果然名不虚传,那人称冯江为递马,看来他们是以正规军制来管理,蒙古铁骑攻不下四川,看来也不全是因为重庆府的山城体系,守城人才是关键啊。” 不多会儿,滔滔江水中隐隐有浆水之声,一艘不大不小的客船慢慢显出了模样,冯江转身对刘笑玉言道:“刘公子,你这马估计也累了,就放在此处吧,到了对岸再与你找一匹来。”于是引着刘笑玉等人上了船,进了船舱,又向他二人说道:“司马大哥,刘公子,你们两人赶路必定辛苦,就在这舱中稍作休整。”说完一拱手,掀帘出了船舱。 这船虽不大,船舱的空间却不小,点着一支蜡烛,照得舱内影影绰绰,看着不像是普通客船。司马徒将沈心蓝平放在一侧,刘笑玉上前探了探沈心蓝鼻息,虽然微弱,却还平和,心中略略宽了一些,这才注意到司马徒额上沁了一层汗,向他言道:“真是辛苦司马大哥了。” 司马徒笑道:“辛苦什么,若不是你的马太慢了,我还能再快一些。” 刘笑玉在沈心蓝身侧坐了,眼睛始终不离她蜡纸一般的面庞,司马徒见他如此,劝慰道:“刘公子,过了江便是鹤山,即刻就能见到圣手薛二,你不必太过忧虑了。” 正是快要见到薛小凤,刘笑玉才更忧虑,裴霖与刘笑玉分开已是一天两夜,按着脚程来算,此时早已在鹤山了,他是因为沈心蓝,才要回鹤山来杀薛青柠,倘若薛青柠有个三长两短,薛小凤如何还能出手救治沈心蓝?但事已至此,刘笑玉也只能是一声长叹,抬头望着跳动的烛火,心念突然一动,向司马徒问道:“司马大哥,我斗胆向你请教一个问题。” 司马徒笑道:“什么请教不请教的,有话你只管问。” “你刚才与冯江接头时的切口……” “哦,你说这个啊。”司马徒搓手倒吸一口气。 刘笑玉见他如此,便道:“司马大哥若有不便,就算了,我只是觉得奇怪。” 司马徒笑道:“也没有什么不便,既是你问起了,我就与你说了吧,其实这也算不得什么切口,如今长江以北大片河山都是蒙古势力,忽必烈还建号立国,称什么大元皇帝,迄今已有八年,不少汉人不甘沦为亡国奴,纷纷揭竿而起,组织义军抗元,那首诗便是他们的口号,后来很多义军被打垮打散,不少人逃到这边,又加入了义军,这口号便传了过来,不过这里是我大宋江山,这样的口号怎么能随便用,所以,知道这口号的人不少,却不是随随便便能用。” 司马徒一番解释,刘笑玉心中也只明白了一二,至于为什么要以反诗用做切口,他依然不明白,但此事已涉及到南宋义军机密,刘笑玉只是一个外人,而且身份尴尬,司马徒能与他说这么多,已属难得。 一般来说,到了此处也该适可而止,但刘笑玉心中还有另外一事,当初他在唐家堡受了重伤,昏倒在唐家堡外的山路上,被南宋义军易先生救了,带着他连夜奔袭,从璧山赶到鹤山,想来易先生过江也是找的冯江,因为刘笑玉当时昏迷,所以刘笑玉不认得冯江,冯江却认得他。刘笑玉对易先生的了解,除了知道他身份不一般外,其他的几乎一无所知,当初他向吕毅紧紧追问易先生其人,主要是猜想他可能知道唐家堡奸细的身份,虽然刘笑玉现在已经知道唐成是尼哥王子,也就是潜伏在唐家堡的奸细,不再需要向这个神秘的易先生打探什么,但他是刘笑玉的救命恩人,此人的真实身份始终是刘笑玉的一个心结。 易先生深夜过江,再加上他南宋义军的身份,既然这切口不是随随便便能用,说不一定可以通过这条线索,找到易先生。因此,刘笑玉又向司马徒紧问一句:“都什么人能用?” 司马徒眉头一皱,望着刘笑玉一言不发,刘笑玉又道:“司马大哥,我知道这问题鲁莽,只不过,曾有一人为了救我性命,徒步赶了一夜的路,从唐家堡将我带到鹤山,也是深夜过的长江,当时我伤重昏迷,醒时发现他已走了,他对我有如此大的恩情,我却只知他是义军一员,至于到底是谁,到现在还不知道,所以才斗胆问上一问。” 刘笑玉身份虽然尴尬,但他言语行事颇有侠士之风,唐越那般误会他,沈心蓝也因此受了重伤,刘笑玉对唐越仍无任何责怨,反倒出言劝慰,可见他是一个是非分明的人。而且,沈心蓝命悬一线,让刘笑玉心伤不已,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也没有因此而心神错乱,仍惦记着唐家堡,念着唐晓晓安危,足见他还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 正是看到了这些,司马徒才对他没有戒备之心,与冯江联络时不但毫不避讳,还与他说了那么多,可刘笑玉这样紧追着不放,也不免让司马徒心下起疑,所以才会望着刘笑玉,眉头紧皱,一言不发。待他听刘笑玉说了缘由,点头叹道:“好一个英雄人物,司马徒也想要结交结交,只不过,他倒不一定是用这个办法过的江。” 刘笑玉道:“司马大哥,此话怎讲?” 司马徒言道:“几年前,我教石教主以江浙义军首领之名,已向各地义军传文,提议禁止大宋境内所有义军使用这个口号,除了川蜀一带的义军,其他各地义军都有回文,所以,我刚才也不敢保证它一定管用,没想到在这里也管用。”说到此处,司马徒心有所想,陷入沉思,可他话没说完,刘笑玉心中始终不明,只得又接着问道:“石教主为什么要禁呢?” “这个嘛,这口号中所指的皇帝是忽必烈那个假皇帝,要反的自然是蒙古鞑子,但义军大多是来自普通百姓,这些个道理他们不一定全都懂得,这样一首诗,万一领会错了,那不就出大问题了,所以石教主才提议禁了这口号,只将它作为各处义军相互间联络时的切口,一来是提醒我大宋子民不忘裂土分疆之耻,二来是表明我义军不分南北上下一心。救你的人,显然是川蜀义军,他们之间肯定有他们自己的联络方式,所以,不一定要用这个切口。” 说话间,冯江掀帘进来,拱手言道:“司马大哥、刘公子,我们已到了对岸,二位请随我上岸。”司马徒抱起沈心蓝,与刘笑玉一道随冯江上了岸,脚一落地,冯江便向一人吩咐取马匹,那人应了一声便隐在了夜幕中,冯江转身对司马徒二人言道:“冯江职责所在,只能陪到这里了,等一下……” 冯江话未说完,司马徒一声闷哼便抱着沈心蓝一头栽倒。这一下实在突然,刘、冯二人不知发生了何事,同时唤了一声:“司马大哥!”司马徒却是毫无反应。 刘笑玉俯身扳过司马徒身子,见他双眼紧闭,触手皆是冰冷,竟已不省人事,刘笑玉心中登时凉了大半。; 第八十四章 冰冻三尺 鹤山坪大寨递马冯江接引刘笑玉等人过了长江,几人下船刚上了岸,司马徒一声闷哼抱着沈心蓝一头栽倒,这一下实在突然,刘、冯二人不知发生了何事,待刘笑玉俯身扶住司马徒,见他双眼紧闭,面庞隐隐发黑,触手皆是冰冷,显是中毒症状。 冯江见司马徒刚才还是好好的,眨眼间便成了这般模样,急切地向刘笑玉问道:“刘公子,司马大哥他是怎么了?” 刘笑玉道:“他中毒了,要尽快给他医治,不然的话,怕有性命之忧!” 这时,刚才领命取马之人牵了马匹过来,冯江也不打话,上前夺了缰绳,翻身上马,对那人说道:“你快准备两副担架,多找些人来,与刘公子一道,尽快将伤者送往大寨。”又向刘笑玉言道:“刘公子,时间紧迫,我要先到寨中,将情况说与二寨主。” 刘笑玉拱手言道:“有劳冯兄弟!”冯江心中着急,也不与刘笑玉回礼,缰绳一摔,双脚重踢,马儿肚腹吃痛跃起,伴着急促的马蹄之声,冯江隐在了黑夜之中,长江岸边只剩刘笑玉与昏迷的司马徒和沈心蓝,刘笑玉望望司马徒,又望望沈心蓝,心中万般滋味实在难以摹状,只觉得时间凝固了一般。 幸好不多会儿,刚才牵马之人便领了四个肌肉虬结大汉拿了担架过来,将司马徒与沈心蓝依次放在担架上,一行几人急急向鹤山坪大寨奔去,这几人虽是临时找来,个个都是身强力壮,两人一组抬着担架,在山路上行走如飞,刘笑玉内力深厚,脚上功夫自然要比他几人好,他心中只恨他们走得太慢,倒是原来那牵马之人,不一会儿便落在最后。 刘笑玉几人刚行至山腰间,便听到一个声音:“前面是刘公子吗?”这一声精沛气足,虽是远远传来,音到时仍震得刘笑玉等人耳膜生疼,四个抬担架的大汉都是喜形于色,异口同声叫道:“是二寨主到了!” 薛小凤的声音刘笑玉再熟悉不过,当初他在鹤山养伤时,薛小凤为了让刘笑玉学习他修生养气之术,也曾在他面前露过这手功夫,刘笑玉当时心中虽然佩服他这身好内力,却也厌弃得很,如今听来再亲切不过,也是远远高喊一声:“薛二爷!我在这里!” 话刚说完,薛小凤人已到了身前,刘笑玉双手一拱:“薛二爷……” “刘公子,先不忙说,救人要紧!”说着便将手中药箱递给了刘笑玉,径直走到两副担架中间,一手搭在沈心蓝手腕,一手搭在司马徒手腕,盏茶功夫后,薛小凤收了双手,到刘笑玉身前打开药箱,翻出一个瓷瓶,取了一粒药丸喂了司马徒,又转身取了一粒药丸,却没给沈心蓝服下,而是望着她摇头,刘笑玉心中一惊,问道:“薛二爷,她的伤?” 薛小凤叹了一口气,言道:“司马兄弟是中毒犯了急症,看上去很是凶险,却没有生命之忧,解了毒调养一段时间就好了,这位姑娘体内有一股强大的内力,护住了她的心脉,虽然暂得平安,看上去平和,实际上已伤及脏腑……唉!” 薛小凤的这一声叹息,把刘笑玉的魂魄都要叹走了,说话的声音也微微有些发颤:“薛二爷,当初我的脏腑也是受到损伤,你就能将我救回来,怎么今日救她却不能了?” 薛小凤道:“刘公子,你有所不知,这位姑娘除了内伤,她也中了毒,而且是奇毒,如今毒气已迫近心脏,若不是她体内那股强大的内力,恐怕早已殒命,如果她只是内伤,或只是中毒,我都还有法子,如今……唉!我若是为她治伤,必定要为她活络通经,恐怕她内伤未愈,便已毒气攻心而死,若要为她解毒,那她的内伤却又顾不上,等毒解了,她估计也已伤重而亡,若是解毒疗伤双管齐下,她如今这样弱的身子,又如何能受得了,我实在想不出救她的法子。” 刘笑玉越听越惊,薛小凤话未说完,他就一边摇头,一边喃喃自语:“不可能,不可能……”等薛小凤话音一落,便向他言道:“你诊错了,你诊错了,她是神药,只能让别人中毒,哪里会有自己中毒的道理,一定是你诊错了,一定是你诊错了。” 薛小凤道:“原来她是神药沈心蓝,那就更不会错了,她是五毒教人,整日接触毒物,日子久了,身上自然会染上毒,她又比着其他人更甚,身上早是百毒千毒,只不过她身上的毒不是一日两日染上的,而是一天天积累下来的,这个过程里,她体内也随之生出了与之抗衡的免疫力,来克制身上的毒素,所以才不会中毒,但她此时受了重伤,身子要比着常时弱很多,那些毒便压制不住了。刘公子,生死有命,你还是……”薛小凤见刘笑玉神情已变得恍惚,那话说了一半,便止了。 听了这番话,刘笑玉的一颗心好似进了冰窖,虽是如此,仍向薛小凤言道:“你是大夫,怎么能轻易说这样的话,如果全天下大夫都如你这样,哪里还有治好的病?” 薛小凤心头一震,言道:“刘公子教训的是,当真一语棒喝,是我薛二的不是了。”说罢捏开沈心蓝嘴巴,给她服了手中的药丸,向刘笑玉言道:“刘公子,我这药丸虽不是什么灵丹妙药,却可保她三日性命无忧,这三日里,我一定竭尽全力,想出一个妥善的法子,为沈姑娘治伤去毒!” 刘笑玉心中十分明白,薛小凤虽说要尽力救治,那妥善的法子怎么能轻易想得出来,只见他神色黯然,心神似已涣散,一双眼始终不离沈心蓝。 薛小凤见他如此,便又言道:“刘公子,此处山风太大,秋凉伤身,对他二人的病情更加不利,我们还是先回寨吧。” 刘笑玉嘴中“唔唔”应了两声,薛小凤从刘笑玉手中拿过药箱,向着四位抬担架的汉子及后来赶上来的一名兵卒摆了摆手,言道:“我们回去吧。”五人应了一声,抬着司马徒与沈心蓝向鹤山坪大寨行去。刘笑玉快走两步,行至沈心蓝担架前,伸手握了她手,与担架并驾而行。 薛小凤见了,想要出言制止,嘴巴张了张,又把话咽了下去。当他得知沈心蓝身份后,再加上冯江先前的陈述,料想司马徒是因为抱了沈心蓝才中的毒,因此他想要提醒刘笑玉小心。可他又想起刘笑玉刚才的神情,心有不忍,是以张了张嘴巴,又把话咽了下去。 一行人回到鹤山坪大寨,冯江早已等在大寨门口,见了薛小凤等人,上前行了两步,向薛小凤拱手言道:“二寨主,都已安排妥善了,若没有其他事,我就告退了。” 薛小凤道:“冯递马辛苦了,一切军事为重,你先回去吧。”冯江牵马向前行了两步,这才翻身上马下寨去了。 薛小凤一行人进了大寨,将司马徒与沈心蓝分别安置在两个房间,本来为刘笑玉是另准备了房间,他放心不下沈心蓝,执意要留在沈心蓝房内照顾,薛小凤便向刘笑玉叮嘱道:“沈姑娘虽然情势凶险,这三日还不会有性命之忧,倒是刘公子,你要照顾好自己,不要太过心伤。” 薛小凤走后,刘笑玉关了房门,坐到沈心蓝床前,握了她手放在嘴边,望着她喃喃低语:“蓝儿,你不是一直想让我叫你蓝儿吗?现在我叫了,你要是听到了,就答应我一声,蓝儿。”刘笑玉心中却是既盼她醒来,又怕她醒来,她现在的情况,若是醒来,必定牵动身上的内力,薛小凤话说得很明白,沈心蓝之所以能撑到现在,全靠着刘笑玉封在她体内的真力,护住了她的心脉。虽然薛小凤后来给沈心蓝喂了药丸,想那也是镇毒用的,却挡不住内伤对她身体的伤害,既然如此,那就多给她些内力,想到此处,刘笑玉便脱靴上床,扳起沈心蓝身子,双掌抵住她的后心,将真力源源不断输入沈心蓝体内。 刘笑玉内力雄厚,那也有个尽头,他白日里先与唐越交手,后又给沈心蓝疗伤,接着就是长途跋涉,不曾休息半刻,这身子如何能吃得消,因此,不到盏茶时分,刘笑玉便已大汗漓淋,劲尽力乏有虚脱之感,便收了手掌打坐调息一番,感到内力有了蓄积,便双掌抵住沈心蓝后心,将蓄积的真力输给沈心蓝。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只见那窗棂已是白光一片,刘笑玉长吁一口气,收了双掌,轻轻扶着沈心蓝躺下,自己又坐回到了床前,刚握了沈心蓝的手,外面突然传来一声暴喝:“刘笑玉在哪里?” 那一声好似平地炸雷,听得刘笑玉心中一惊,刚站起身,便见一人单掌劈开房门,一脚跨了进来。 ; 第八十五章 鹤山霸王 刘笑玉与薛小凤一道,将司马徒与沈心蓝带到鹤山坪大寨,各自安排后,刘笑玉放心不下伤重的沈心蓝,便留在了沈心蓝房中,这一夜断断续续也不知又与她输了多少真力,待到第二日早上,只听一声炸雷般声音叫道:“刘笑玉在哪里?”话音刚落,便有一人单掌劈开房门,跨了进来。 来人头发胡须都已花白,显是上了年纪,却依旧膀大腰圆,看着十分壮实,古铜色的脸上目圆眉浓,不言不语,气势便已十分慑人。刘笑玉见他来意不善,心中起了警惕之意,摸出折扇拱手向来人言道:“在下便是刘笑玉,敢问老者是哪一位?” 来人还未说话,后面跟进来的一个兵卒向刘笑玉言道:“刘公子,这一位便是我们的大寨主。” “不错!我就是鹤山霸王薛大奎,薛青柠就是我女儿!” 刘笑玉闻言心惊,自知道沈心蓝让裴霖回鹤山杀了薛青柠,他心中就十分担心,后来沈心蓝受了伤,他也因此犹豫是否要来鹤山向薛小凤求医,直到司马徒中了毒,特别是听薛小凤分析了沈心蓝的病情,他竟将裴霖回鹤山杀薛青柠一事忘得一干二净。如今,薛大奎一声大喝,刘笑玉梦中惊醒,心中忖道:“他这是报仇来了。”因此,握着折扇一言不发地望着薛大奎。 薛大奎向刘笑玉身后的床上望了望,老气横秋般问道:“她就是五毒教的沈心蓝?”刘笑玉心中一惊,身子向一侧挪了挪,挡住了薛大奎的视线,仍是一言不发。 刘笑玉这个动作让薛大奎恼怒不已,暴喝一声:“你挡什么挡?你挡了我便不知道了吗?”说着伸出大手,上前就要拨开刘笑玉的身子,刘笑玉哪能让他近了沈心蓝身,折扇一摆,挡住了薛大奎的大手。 薛大奎一愣,冷笑道:“好小子,有两下子!”说着拉回右手,同时左手成拳,打向刘笑玉面部,刘笑玉身子一矮,避开薛大奎拳头,左手化掌,蓄力向着薛大奎推出,“嘭”的一声,薛大奎连着退了三步,左手一掌抵在圆桌上,才止住了后退之势,那桌子却也被薛大奎打翻了,桌上茶具滑落,伴着“哗啦”之声,碎了一地。 薛大奎冷眼瞧着刘笑玉,心道:“看他瘦瘦弱弱,怎么这么大力气?”他却不知,刘笑玉此时内力大耗,而且他刚才推出的那一掌,还留有余力,倘若用了全力,他就是再如何粗壮,至少也要被打得退出房内。 身后兵卒见大寨主被刘笑玉打得退了几步,一声怪叫,当即就要上去与刘笑玉拼命,薛大奎大手一摆,拦住了兵卒,言道:“你打他不过的,还是让我来!”说着双手交替挽了衣袖,将腰带往紧里拉了拉,左手成拳,右手成掌,半蹲着身子拉了一个马步,一看就是外家好手。刘笑玉不敢小觑,也拉开了架势,眼看着二人一触即发,却见薛小凤一个箭步冲了进来,拉住了薛大奎拳头:“大哥,你这是干什么?” “干什么?你没看到那个沈心蓝吗?因为她,青丫头……” 不等薛大奎话完,薛小凤抢话堵了他嘴,言道:“哎呀!大哥!这事怪也只能怪裴霖那混小子,你来找沈姑娘做什么?” 薛大奎甩开薛小凤,气咻咻言道:“裴霖我自然要找他算账,这小妖女我也放她不过!” “大哥,沈姑娘如今重伤昏迷,生死难料,你就算是要找她算账,也要等我先治好了她再说。” 薛大奎闻言,望着薛小凤沉默片刻,言道:“什么时候你都有道理,你不要忘了,青丫头她可是你亲侄女!哼!”大袖一甩,转身迈开步子,兵卒见大寨主要走,单膝跪地向着薛小凤稽了稽首,也随薛大奎去了。 薛小凤望着离去的薛大奎,摇摇头叹了一口气。关于薛青柠一事,刘笑玉心中本就歉疚万分,可他不能眼睁睁瞧着薛大奎杀了沈心蓝,如今见薛小凤如此神情,上前拱了拱手,向薛小凤言道:“薛二爷,裴霖和薛姑娘的事,我……沈心蓝她是因为……” 薛小凤安慰刘笑玉道:“刘公子,这事不能怪你,更不能怪沈姑娘,是我大哥他……唉,我们不说这事了,还是看看沈姑娘的伤吧。” 刘笑玉道:“司马大哥他怎样了?” “司马徒兄弟中毒不深,只是急了些,昨夜回来我已给他用了清毒的药,调养几天应该就没事了。”薛小凤说着话,走到沈心蓝床前,先望了望她脸,伸一只手搭在她手腕处,另只一手捋着山羊胡须,端坐在床前。 刘笑玉见薛小凤刚眯了眼,又睁开,皱着眉头不知是喜是忧,心中不由得紧张起来:“薛二爷,她的伤又重了吗?” 薛小凤摇了摇头,言道:“重倒没重,只是有些奇怪。刘公子,你今日的面色有些差,让我也给你瞧瞧?” 刘笑玉心中正为沈心蓝担心,没想到薛小凤竟要给自己看病,于是向薛小凤言道:“薛二爷,我没事,可能是这两日没有休息好,气色上便不好了,你还是给她瞧吧。” 薛小凤要给刘笑玉瞧病,并不单单是因为他气色差,还因为昨日看到他牵了沈心蓝手。沈心蓝的毒是在体内,一般来说,并不能因为身体接触就能让人染了毒,但司马徒还是中了毒,其中具体缘由,薛小凤此时还没有弄明白,而且,刘笑玉今天的气色确实不佳,为了安全起见,薛小凤才提出要给他瞧瞧,见他推辞,便又向他言道:“沈姑娘的身子如今无碍,至于如何疗治,也非一时三刻能想得出来,左右无事,我便与你号号脉。” 刘笑玉无奈,只得把手给了薛小凤,薛小凤伸手搭在他的手腕上,刘笑玉见他眉头比着刚才皱得还要厉害,正想询问,听薛小凤说道:“刘公子把另一只手也给我瞧瞧。”刘笑玉依言把另一只手给了薛小凤,薛小凤伸手又搭了上去,立时眉开眼笑,言道:“没想到短短时间,刘公子内力修为精进如斯,沈姑娘身上的那股真力,想必也是刘公子的了。” 刘笑玉眼望薛小凤,心中忖道:“圣手薛二果然了得,看来他已知道我昨晚又给蓝儿输了真力,此时他心中一定怪我小看了他那救命药丸了。”于是言道:“薛二爷医道高明,笑玉心中佩服,并不是我怀疑你那药的效力,我实在太过担心她了,怕她……所以才……是笑玉鲁莽了。” 薛小凤呵呵一笑:“刘公子哪里话,一点也不鲁莽,我昨日给她服下的药丸,只是用来镇毒,并不能疗治内伤,你的真力倒免了我的一些后顾之忧。” “薛二爷的意思,她有法子治了?” 薛小凤摇摇头,叹道:“这个我现在还不敢说,不过,有了你的真力,再加上我的镇毒药丸,便能再争取一些时间,她生的希望也就又多了几分。” 刘笑玉心中刚生出一分希望,片刻又暗淡下来,向薛小凤言道:“又争取一些时间?那是多久?” 薛小凤道:“现在来看,至少七日内不会有性命之忧。” “七日?”刘笑玉低声念道,望望双眼紧闭的沈心蓝,心中又是一阵寒意,薛小凤见状,安慰道:“刘公子不必太过忧虑,这七日里,我就是不吃不睡,也要为沈姑娘想出一个疗治方案来。” “有劳薛二爷费心了。” “刘公子客气了,当初我便与你说过,这是我分内之事。若是没其他事,我先告辞了,还要去看看司马兄弟怎样了。” 听薛小凤提到司马徒,刘笑玉言道:“于情于理,我都该去看看司马大哥,只是……”刘笑玉顿了一顿,眼望沈心蓝轻轻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若是司马大哥醒了,相烦薛二爷替我问一声好,告一声罪。” 薛小凤道:“刘公子不必自责,你担心沈姑娘,这也是人之常情,相信司马兄弟他也能理解。”说着便转身离去,走到门口又回过头,向刘笑玉言道:“刘公子,还有一事要向你说明,沈姑娘身上的真力,如今已足够护她心脉,你切不要再为她输了,即便她身子有状况,也要等我诊治了再说,她身子弱,你输的真力太多,反而会让她承受不住,这一点一定要切记!” 薛小凤走后,不多久过来两个兵卒与两个丫鬟模样的女子,兵卒将打翻的圆桌重又摆好,一个女子收拾地上的碎壶碎杯,另一个女子走到刘笑玉身前福了一福,言道:“刘公子,大寨主请你过去用早点。” 刘笑玉眉头一皱,望了望沈心蓝,对那女子言道:“多谢你们寨主好意,我不饿,这早饭就不吃了。”刘笑玉见女子脸现为难之色,便又言道:“我自己又不饿,你们寨主难道要人在旁边看着,才能吃得下饭吗?” 女子闻言,脸色更加为难了,另外一个女子刚打扫完,伸手拉了拉她衣袖,悄悄打了手势,那女子便又言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退下了,刘公子若有什么需要,再唤奴婢就是了。”言罢又福了一福,一行四人渐次退了出去。 刘笑玉冷眼瞧着四人离去关了房门,自己又坐回到沈心蓝床前,他已两天两夜未眠,坐了片刻渐渐来了困意,心中又放沈心蓝不下,便一手支了脑袋,在沈心蓝一侧眯起了眼,模模糊糊觉得刚睡下,就听到一个声音远远传来:“刘大哥!” 一听到声音,刘笑玉凤眼立时圆睁,恨恨而道:“好你个裴霖,来得正好!” ; 第八十六章 蓝心蓝语 沈心蓝曾告诉刘笑玉,她让裴霖回鹤山取薛青柠性命,后来沈心蓝重伤,刘笑玉带她找薛小凤求医,因裴霖一事而心有忧虑,其后发生一系列状况,他竟忘了此事,待来到鹤山见到薛大奎,才又想了起来,薛大奎见到沈心蓝,也不打话就要找她麻烦,若不是薛小凤及时赶到,刘笑玉真不知该如何是好。等薛小凤离去,刘笑玉刚眯上眼,就听到裴霖一声高喊:“刘大哥!” 刘笑玉以前只道裴霖生性风流,胆小怕事,那曾想他会为了沈心蓝,回鹤山来杀薛青柠,心中恨极了他的薄情寡义,即便没有沈心蓝受伤,薛大奎来找麻烦一事,刘笑玉也要找裴霖,为薛青柠讨回一个公道。如今听到他的声音,凤眼立时圆睁,恨恨而道:“好你个裴霖,来得正好!” 言罢起身,还未走到门口,裴霖便闯了进来,惶急慌忙言道:“刘大哥!听说沈姑娘受了伤,她怎么样了?” 刘笑玉冷冷而道:“你倒多情得很啊,怎么也下得了手,早知是这样,当初我就不该救你,让你死在王坤的拳头底下!”说着单手成掌,劈向裴霖。裴霖刚进了屋,还未跑到刘笑玉身前,一见势头不对,不等刘笑玉掌到,抱头转身就跑:“刘大哥!你这是干什么?” 裴霖虽说是逃跑躲避,却也不往外面跑,只在屋内上下蹿跃,刘笑玉在后面紧追不放:“我干什么?我杀了你这无情无义的小人!” 裴霖想来是这样逃得惯了,脚下甚是灵便,左突右转,上蹿下跳,饶是刘笑玉内力深厚,步法精妙,竟一时追他不上。裴霖一边跑一边大叫:“刘大哥,不是我无情无义,是我实在太喜欢她了,以前我也不知,也是碰到了沈姑娘,才知道我是那样喜欢她!” 刘笑玉不听则已,一听气得肺都要炸了,脚下压了一个圆凳,连勾带甩,摔向裴霖,裴霖就算跳得再快,又怎么能跑得过刘笑玉摔来的圆凳,只见圆凳正打在裴霖身上,裴霖一声“哎哟”摔倒在地,刘笑玉一个纵跃,一脚踏在裴霖身上:“到了现在,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裴霖哀求道:“刘大哥,你饶命啊!” “我饶你?我如何饶得了你?”说着举掌凝力,正要一掌劈下,却听外面一声高喝:“刘笑玉!你要死啊!”紧接着便听到有东西向自己飞来,刘笑玉心中一惊,想要跃起躲避,可又舍不得放裴霖走,于是听声辨位,手掌一挥,宽大的袖袍卷住飞来之物,原来竟是一个盘子,盘中装了热菜,刘笑玉袖袍卷了盘子,却没挡出盘中之菜,稀里哗啦泼了一脸。 这一下实在出乎意料,刘笑玉有些措手不及,忙伸手抹了脸上的热菜,模模糊糊中看到一人向他冲了过来,一脚踹在他肚腹上,刘笑玉本来就是单脚着地,一个站立不住,往后退了两步。 “刘笑玉!你太放肆了,要撒野出去撒野!在我鹤山坪大寨逞什么威风?” 刘笑玉盯着来人扶起地上的裴霖,此时他双眼已瞧得十分清楚,脑中却是一片茫然,惊诧地望着来人:“薛姑娘?” 来人正是薛青柠,只见她扶起地上的裴霖,冷冷瞧着刘笑玉,言道:“怎么?看到我像见了鬼一样。”不等刘笑玉说话,又转过头,换了一副腔调向裴霖问道:“你没事吧?” “我没事,你说话声音小一点,不要对刘大哥这么凶?” “我哪有对他凶了?我要是对他凶,就杀了他了,他都这样对你了,你还护着他,反倒说落我的不是。”说着眼泪便出来了。 裴霖见状,赶忙给她抹眼泪:“好了好了,不哭了不哭了,我也护着你呀,刘大哥他没有咱俩亲近,你想想,咱俩是什么关系,跟他又是什么关系,就是因为咱俩亲近,我才说那样的话,他一个外人,我跟他说那样的话,岂不是很没道理?” 薛青柠“噗嗤”笑出了声,捏着小拳头轻轻打在裴霖身上:“油嘴滑舌,早知道让他打死你好了。” 刘笑玉被眼前一幕惊呆了,裴霖瞧了瞧他,又对薛青柠言道:“你再去准备些早点,我们与刘大哥一起用早饭。” 薛青柠瞧了瞧刘笑玉,不言一语,身子却是动也不动,裴霖知道薛青柠心有顾虑,言道:“哎呀,你放心好了,我的命是你的,这世上除了你,谁都不能随便要了我的性命。” 薛青柠无奈,走到刘笑玉身前,剜了他两眼,言道:“你啊!小心点!”言罢便准备饭菜去了。 薛青柠走后,刘笑玉才向裴霖问道:“薛姑娘,她怎么没有死?” 一闻此言,裴霖惊得嘴巴都张开了,上下瞧了瞧刘笑玉,问道:“刘大哥何出此言?” “你不是回鹤山来取她性命了?” 裴霖围着刘笑玉转了一圈,直直瞧着他:“刘大哥,你没事吧?你可不要吓我,我为什么要取青丫头性命?” 刘笑玉心头一震,转眼瞧了瞧躺在床上的沈心蓝,胸中泛起千般滋味,便将薛青柠那天与他说的话与裴霖说了。 裴霖听完,长叹一声,正要说话,见薛青柠进来了,便道:“刘大哥,我们边吃边说。”于是,帮着薛青柠摆好饭菜,菜式十分简单,冒菜、梅花饺、豆花,配着几样小菜,还有一大份米粥。薛青柠摆好后,正要离去,裴霖拉住她手,笑道:“你也留下一起吃吧?” 薛青柠莞尔一笑,也不说话,搬了椅子坐下,给裴霖和刘笑玉将粥分盛在小碗里,又给自己盛了一份,三人夹菜喝粥都不说话。刘笑玉心中疑窦丛生,喝了两口粥,向裴霖问道:“裴兄弟,你刚才是要与我说什么?” 裴霖闻言,叹了一口气,放了手中筷子,言道:“那一天,沈姑娘与我在客栈楼下坐着,我还没说话,她就笑着问我,‘听说你已经有喜欢的女子了’,我当时说,她们怎么能跟你比,我当然喜欢你更多一点……” 裴霖刚开了头,不妨“咣啷”一声,刘笑玉与裴霖都吓了一跳,见薛青柠摔了手里的瓷碗,撅着小嘴横眼瞧着裴霖,裴霖言道:“你又要干嘛?” “你既然喜欢她多一点,还回来干什么?” “我回来,自然是因为更喜欢你了,要不然我回来干什么?你要是不乐意听,你可以不听,我还要说给刘大哥呢。” “听!当然要听,为什么不听?”薛青柠说着,又捧起小碗。 却听裴霖接着说道:“沈姑娘当时听了我的回答,自言自语说‘怎么会是她们,难道还不是一个’,我脸皮那么厚,听她这么说,也不由得脸火辣辣烧,她瞧了我一眼,又笑着问我家里是不是有妻室,我当时很纳闷,就问她是不是在说青丫头,她就问我,‘刘笑玉是不是也认识青丫头’,我告诉她青丫头救过你。沈姑娘本来是笑着的,一听青丫头救过你,脸上就没了笑容,又问我是她长得好看,还是青丫头长得好看。我就说,当然是你好看了。她突然大声向我呵斥,‘既然是我长得好看,为什么你还喜欢她’,我当时吓了一跳。” 裴霖在讲述过程中,一到沈心蓝说的话,便捏着腔调,学着沈心蓝的样子,虽然滑稽,却也惟妙惟肖,因此到这一句时,也是一声呵斥,薛青柠正听得入神,猛得吓了一跳。却听裴霖接着说道:“我想了想,告诉她,我喜欢青丫头的时候,还没有遇上你呢。她就问我,‘要是先看到我,你还会不会喜欢上青丫头’。这问题我也没有想过,当时就思量了一番,我说,要是不再遇到的话,那就不会喜欢了,如果遇到的话,多半还是要喜欢的。她就哭了,说,‘我这人心眼小,你喜欢了我,就不能再喜欢别人了,你要是再喜欢别人,我会伤心死的,你知道吗’,她说得那样伤心,那样悲痛,我也为她伤心,为她悲痛,当她说到‘我会伤心死的,你知道吗’,我的脑袋‘轰’的一下,全白了,里面空荡荡什么都没有了,我就想,青丫头会不会也是这样,我看她越哭越伤心,我心里就越难过,就越想青丫头,一想到青丫头也会这么伤心,我的心啊,就疼得我受不了,那个时候我才发现,我竟是那样地爱着青丫头,那样地在乎她的感受,当时就起身要回鹤山,沈姑娘她见我起身要走,就问我干什么,我说我要回鹤山,我要告诉青丫头,以后再不会喜欢其他人,再不让她为我伤心了。沈姑娘便也起了身,勉强地笑了笑,说‘还是算了吧,我终究是比她不过,你早晚还是要去找她的’,然后就出了客栈,我紧随其后,就回鹤山来了。” 裴霖还未说完,薛青柠就已哭成泪人,等裴霖说完,便向裴霖梗咽道:“你这傻瓜,为什么不……” 裴霖原只是复述当日情形,到最后自己也动了情,两眼湿润,眼角泛光,见薛青柠要说话,轻轻按住了她的嘴唇,“嘘”了一声,拉着她手言道:“我们走吧,刘大哥这两日累坏了,让他多休息休息。” 薛青柠转头一看,见刘笑玉虽是一动不动,泪水却似决堤江河,从他双眼奔涌而出,顺着脸颊滑到嘴角,再一滴一滴落在桌面上。 ; 第八十七章 同气连枝 刘笑玉一直认为裴霖在沈心蓝的教唆下,回了鹤山取沈心蓝性命,直到又遇到裴霖,听他将那一日情形复述了,才知道沈心蓝当时心伤刘笑玉喜欢薛青柠,言辞哀伤,让裴霖心有所触,想到自己也会让薛青柠如此伤心,竟抑制不住情感,未及向刘笑玉辞行,便连夜赶回鹤山找薛青柠去了。 裴霖生性浮华,却是个情真意切的人,平时说话,言辞语调就极易感染人,他这样声情并茂地陈述,让听者犹如身临其境,好似就在一旁看着他与沈心蓝说话一般。刘笑玉与沈心蓝算是经历过生死的人,他心中也知道沈心蓝对自己的心意,如今再听裴霖说这一番话,回想与沈心蓝在一起的种种境遇,再想想此时的她,为了救自己而重伤昏迷,生死难料,他心中那是何等样的滋味。 裴霖在客栈第一次看到沈心蓝与刘笑玉争吵,就觉察出沈心蓝深爱着刘笑玉,而且还从刘笑玉的言行举止中,发现刘笑玉对沈心蓝并非无动于衷,他那样的言语行事,很可能是出于情非得已的躲闪,如今他虽然不知道沈心蓝受伤的经过,但从刘笑玉的种种反应上,便已肯定了自己的推测,刘笑玉虽是强自镇定,却止不住自己的泪水,他这样的人,泪水要比鲜血珍贵得多,就算他的血骗得了人,他的泪却骗不了人。刘笑玉此时太需要一个人静静了,裴霖便找了借口与薛青柠一道走了。 裴霖与薛青柠走后,刘笑玉又坐回到沈心蓝床前,握了她手放在自己掌心,久久不愿放下,嘴中轻声低唤:“蓝儿,蓝儿,蓝儿……” 这一日,裴霖与薛青柠又来了几次,午饭与晚饭都是与刘笑玉一起吃的,裴霖见刘笑玉面有凄色,也不便多言,只捡宽慰的话与他说。到了晚上掌灯时刻,薛小凤来了一趟,与刘笑玉一照面,两人都是一惊,刘笑玉比着早上气色更差,薛小凤却也十分憔悴,想来这一整日都在苦思如何诊治沈心蓝。 薛小凤与沈心蓝号完脉,起身对刘笑玉言道:“刘公子,沈姑娘虽然伤重,但还算稳定,这一段时间不会有碍,你不要太过忧虑了。” 刘笑玉道了一声谢,向薛小凤问道:“不知道司马大哥怎样了?” 薛小凤道:“司马兄弟身子无碍,如今已经大好了,本来是要到你这里的,被我大哥拉着说了一天的话,现在天也晚了,而且他身上余毒未清,便没让他再来,已经睡下了。” 薛小凤话语中提到了薛大奎,让刘笑玉又想起这天早上,他气势汹汹来找沈心蓝麻烦,刘笑玉原以为他是为着沈心蓝唆使裴霖杀了薛青柠一事,后来听了裴霖讲述,才知道唆使杀人什么的,都是子虚乌有,既然如此,薛大奎应该没道理与沈心蓝过不去才是,如今沈心蓝伤重昏迷,而且他二人都在鹤山坪大寨,这个事情如果不查问清楚,刘笑玉始终放心不下,于是向薛小凤言道:“薛二爷,我要向你问一句话。” 薛小凤“哦”了一声,诧异地望着刘笑玉,言道:“刘公子请问。” 刘笑玉望了望沈心蓝,这才向薛小凤问道:“不知道薛大寨主与沈姑娘有什么仇怨,为何今日一见面,就要取她性命?” 薛小凤笑道:“原来是这事,我大哥与沈姑娘并无仇怨,他是鲁莽了些,但也不至于取了沈姑娘性命,我想你是误会了。” “误会?他早上明明说不会放过她这个……” 薛小凤捋着下巴胡须,笑道:“刘公子可真是贵人多忘事,那我给你提示提示,青丫头曾在你那里闹过一场,你还记得是为了什么事吗?” 刘笑玉略想了想,也不自禁微微笑了笑,言道:“薛二爷指的可是,沈姑娘警告我不能恨她,也不能喜欢她?” “唉,这事说起来也是惭愧,其实呢,当时我和大哥都存着要你来大寨的心,这里面的原因,我想你也能猜得到,若不然,当初你也不会那样将我拒之门外,我是要教你培植内力的方法,我大哥呢,他也有自己的法子。现如今想想,也觉得这事情不够光明,私心太重,没有为你想一想,当时若没有存那个心思,该是有多好,我自己是想明白了,自然不会再强求,只是我大哥,他的心还没有死,他这个脾气啊,有时候我也没办法,刘公子还要多担待一些才是。”薛小凤说着,向刘笑玉拱了拱手。 刘笑玉立时还了一礼,言道:“薛二爷言重了。”心中想起鹤山养伤的那段经历,便接着说道:“笑玉承受不起,也惭愧得很。” 薛小凤摆了摆手,言道:“不说了不说了,都是过去的事了。时间也不早了,刘公子要多注意身体,你若是再垮了,我就不能全心全力为沈姑娘想法子了,就是为着沈姑娘想一想,你也要多保重啊。” 言罢,薛二爷便告辞走了。第二天日过三竿,刘笑玉用过早饭,没多久司马徒来了,先问了沈心蓝的伤情,刘笑玉长叹一声,只是摇头不语。司马徒言道:“刘公子这两日瘦得厉害,人也憔悴了许多啊。” 刘笑玉道:“我不要紧,倒是司马大哥,为了救她,又害得你无辜牵连,受了一番没来由的罪。” “刘公子哪里话,莫说只是中了毒,就是丢了性命,遇到这样的事,又怎么能袖手旁观?更何况你是唐家堡人,我是明教的人,咱们本来就是一家人,说得这样客气干什么?” 刘笑玉心中诧异,向司马徒言道:“司马大哥,自从知道唐成是尼哥王子后,我心中就有一事不明,那一日尼哥王子曾说,唐家堡与明教搁在一块,就会自己打起来,不知道这中间可有什么缘故?” 司马徒倒吸一口气,伸手摸了一把脸上的络腮胡,先是低声自语道:“自己打起来?”又向刘笑玉言道:“那一日我听你与五少唐越这样说,就觉得奇怪,当时因为沈姑娘伤重,不得机会向你细问,我还道是你听错了,这可是你亲耳听到的吗?” “是我亲耳听到,错不了。” 司马徒又是倒吸一口凉气,抬眼望着房顶,言道:“这就奇了怪了。” 刘笑玉见司马徒如此,便又问道:“有什么地方不对吗?” 司马徒道:“这太不对了,唐家堡与明教本是一家人,这几百年就算是疏于往来,也不至于一见面就打起来啊。” 刘笑玉道:“我心中也觉得奇怪,五毒教与唐家堡是几世的仇怨,若说这两个搁在一起会打起来,还说得过去,怎么唐家堡与明教也会打起来,我刚听到尼哥王子说这样话,还以为是自己进唐家堡的日子短,很多事情不知道,而且,我确实也没听师傅和唐鼎师兄提起过明教,想着唐家堡与明教是有什么仇怨,原来竟是没有,听司马大哥的意思,我们两家似乎倒挺亲近。” 司马徒一愣,眼睛直直地盯着刘笑玉,显得极为吃惊。刘笑玉心中疑惑,便又问道:“司马大哥怎么这样看着我,是我说错了什么吗?” 司马徒道:“刘公子没有听你师傅说起过明教?” 刘笑玉摇了摇头,言道:“师傅他老人家平时极少开口,虽然我是他徒弟,也不常在一起说话,更多时候我是跟着唐鼎师兄的。” 司马徒点头言道:“原来如此,不过少堡主也应该会说啊。”司马徒突然拍着脑袋,言道:“我明白了,怪不得唐家堡极力回避武林恩怨,不理江湖是非,原来是有缘由。刘公子,我想你不单单是不知道明教,估计唐家堡与五毒教仇怨的真正原因,你也不十分清楚吧?” 刘笑玉细细想了想,答道:“我只晓得这是几百年前结下的,唐鼎师兄也只说,五毒教与唐家堡是几代仇怨,解是解不开了,只让我们躲着他们,不要招惹他们。” 司马徒叹道:“也难为你们少堡主了,这唐家堡何止是与明教同气连枝,它与五毒教又何尝不是同气连枝。” ; 第八十八章 恩怨情仇 为了能及时赶到鹤山,找薛小凤给沈心蓝治伤,风行神驹司马徒抱着沈心蓝赶往鹤山,没想到自己也因此中毒,刘笑玉心中感念道谢,司马徒却道唐家堡与明教是一家人,刘笑玉想起尼哥王子曾说唐家堡与明教在一起会打起来,心中不免疑惑,便向司马徒请教,司马徒言道:“唐家堡何止是与明教同气连枝,它与五毒教又何尝不是同气连枝。” 几世的仇怨,如何又是同气连枝?司马徒此言一出,刘笑玉心中顿起波涛。司马徒见他脸色大变,又是一声长叹:“唐家堡第一任堡主唐景安,他本是五毒教的四使之一,只是后来出了变故,他不得已才离开了五毒教,因此,五毒教与唐家堡说起来也只是一家,如何不是同气连枝?” 刘笑玉心中又是一惊,转身望了望昏迷中的沈心蓝,低声自语:“五毒教四使之一?”司马徒接着言道:“这几百年来,五毒教数次进川找唐家堡麻烦,唐家堡都是只守不攻,就连你们现在的少堡主,也只是让你们躲着五毒教,江湖人都道,唐家堡有仇报仇,有恩报恩,五毒教如此欺人,唐家堡却是百般忍让,我想,这是因为你们唐家堡历任堡主,念着与五毒教本是一家的恩情,才会如此,唉!为了这番恩情,连明教也疏远了。” 刘笑玉心中越来越惊,也越来越疑惑,唐家堡与五毒教是几世的仇怨,在他看来,五毒教就是他刘笑玉的仇家,就算唐鼎师兄嘱托不要招惹他们,倘若哪一日狭路相逢,那也一定是你死我活的局面,正所谓百战不惜身,纵死侠骨香,如今听司马徒如此说,他才发现,他连那仇怨究竟是怎样结来的都不知道,也许他是百战不惜身,但真的是纵死侠骨香吗?刘笑玉不禁摇头苦笑,向司马徒问道:“为什么要离开五毒教?” 司马徒摸了一把胡须,言道:“在唐家堡之前,川蜀一代遍布五毒教教众,当时我明教初入中土,名为拜火教,虽然是新生教派,但我教教旨意在拯救众生,教人行善去恶,教中人人不念己身,心悯天下,短短时间就有很多民众加入了拜火教,这其中也有不少是五毒教人,但我教以光明为尊,以火为圣,五毒教却以毒虫为圣,这中间就有了冲突,为此还引发了教徒间械斗,到后来愈演愈烈,终于到了势不两立的地步,五毒教要驱除拜火教,拜火教也要灭了五毒教,在一次大的战斗中,五毒教四使之首唐景安受伤被俘,当时我教姜教主让其脱离五毒教,加入拜火教,唐景安誓死不从,姜教主存着怜悯之心,没有杀了他,我想,姜教主不杀他,是想他终有一天会回心转意,可还没等到唐景安回心,拜火教终是不敌五毒教,只得退出川蜀,将总坛设在了江浙一带,也就是今天总坛所在之处。” 司马徒说到此处,停了一停,神情凝重,若有所思,刘笑玉心中也是一番感慨,暗自忖道:“拜火教旨在拯救众生,教人行善去恶,才有不少人加入,那五毒教原来就教众遍布,想来教义也坏不到那里,这两个教派,一个以火为圣,一个以毒虫为圣,只是尊奉的东西不一样罢了,怎么能因此水火不容,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只听司马徒接着言道:“唐景安作为拜火教的俘虏,也被带到了江浙,后来相处久了,姜教主敬他是个人物,也就去了杀他的心,只不过他自己因为水土不服,久病不起,眼见着不得活了,姜教主的女儿当时就求姜教主放了唐景安……” 刘笑玉心头一震,惊道:“姜教主的女儿?她的名讳可是‘慕容’二字?” 司马徒道:“刘公子果然聪明才智,看来你已猜到了,不过你也只是知道结果,却不知当时他们经历多少了苦难,姜教主曾要亲手取他二人性命,如不是教主夫人苦苦哀求,恐怕就没有今天的唐家堡了。” 听司马徒如此说,刘笑玉像在梦中一样,他在唐家堡生活了那么多年,将唐家堡看做自己的家,他熟悉堡内的每一处机关,叫得出堡内每一个人的名字,就连唐家堡历代堡主,他也是如数家珍,自以为对唐家堡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如今他才猛然发现,对这个家竟是那样的不知,恍恍惚惚了半刻钟,才略略回过了神,又向司马徒问道:“他们后来又怎样了?” “后来,唐景安与姜小姐回到了川蜀,不过,五毒教认为唐景安做了叛徒,姜小姐本来是隐瞒着身份,为了救唐景安,就以拜火教大小姐的身份,证明唐景安在拜火教期间,始终忠于五毒教,唉!她是救人心切,哪里能知道,她这样一表露身份,岂不是坐实了唐景安是叛徒,若不是五毒教当时元气大伤,舍不得唐景安这个人才,恐怕唐景安与姜小姐,还是要死在那里,五毒教虽然没有杀唐景安,但为了证明唐景安不是叛徒,他必须亲手杀了姜小姐,唐景安与姜小姐是日久生情,在拜火教已共过患难,而且姜小姐两次舍身救唐景安,他如何能下得了手,于是便偷偷将她放了,姜小姐离开五毒教,马不停蹄赶往江浙,请求姜教主去营救唐景安,对姜教主说,不能让他的外孙一出生就没了父亲。” 说到此处,司马徒微微一笑,叹道:“这女子啊,但凡落到情上,就变得极笨,又变得极聪明,她不但向姜教主扯这样的谎,还说,唐景安已是他的女婿,若是让人知道,拜火教教主的女婿就这样死在了五毒教,那拜火教在五毒教面前,就永无出头之日了。姜教主立时带着教内一众高手,赶往川蜀营救唐景安,没想到不但救下了唐景安,一个措手不及还重伤了五毒教教主,杀了五毒教一批好手,五毒教怕拜火教乘胜追击,便草草聚拢教众去了云贵。其实,姜教主当时带去的人并不多,只不过是挑选的高手而已,真要打起来,姜教主他们未必能活着回江浙。” 司马徒讲完,他二人都是长吁一口气,与司马徒不一样,刘笑玉除了感喟唐景安与姜慕容一事,他还想到了自己,自他进入唐家堡之后,听的最多的就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那是唐家堡立命的根本,如今他已分不清什么是恩,什么是仇,而且,这恩仇又如何能分得清楚,倘若哪一天真的与沈心蓝交锋,是他动手杀了她,还是让她杀了自己?想到这一处,刘笑玉不由得又是一声长叹。沉默了片刻,向司马徒言道:“依司马大哥这样说,唐家堡与明教本是姻亲,为何后来会疏于往来?” 司马徒道:“至于这一点,我也不十分清楚,可能是因为五毒教的原因吧,唐景安虽然差点死在五毒教,但他毕竟是五毒教人,可他又是姜教主的女婿,两边都十分为难,我教自姜教主以下,发展教众不涉足川蜀,已是一个不成文的规定,不过教令中也有一条,但凡唐家堡有求,举教上下,万难不辞。至于唐景安与姜小姐一事,明教实录中是有明确记载的,此次与大少唐文进川之前,我还专门翻查了实录,明教的实录,都是当世之人撰写,这个是错不了的。” “若是这样的话,明教与唐家堡打不起来才是,尼哥王子为什么说得那样自信?” 司马徒见刘笑玉眉头紧皱,笑道:“肯定打不起来,我此次来唐家堡,是受我教石教主之托,来与唐鼎少堡主商议结盟一事,这也是唐鼎少堡主的意思,他还专门让大少唐文送了书信与石教主。” 刘笑玉道:“我不是不相信司马大哥的话,那尼哥王子潜伏唐家堡近二十年,如此心机实在让人心惊,而且曲傲天等人也不是泛泛之辈,他既是这样说了,还是不可不防啊。” 司马徒点了点头:“是要防一下。”略略想了一想,又接着说道:“按理说,这些话我都不该说,你们少堡主与老堡主未向你们提及明教,也没有说明与五毒教恩怨的始末,那一定是有他们自己的道理,但我以为,这仇怨已结了几百年了,特别是唐家堡与五毒教,都是因误会而生,若是这样讲清楚了,能让两家冰释前嫌,岂不是一件大好事,当年我教姜教主能摒弃与五毒教的仇怨,结了唐景安这门亲,未必今天就不能旧戏重演,难不成非要造成谁都不愿看到的悲剧,才要各自收场?” 刘笑玉心有所动,知道司马徒此一番话暗指他与沈心蓝,倘若唐家堡与五毒教能相逢一笑泯恩仇,那沈心蓝他二人便不是仇家,想到此处,刘笑玉脸微微发热,伸手端了茶杯装着喝茶的样子。 司马徒对刘笑玉的尴尬恍若不见,接着言道:“如今是我大宋多事之秋,国家正是用人之际,倘若江浙的明教、川蜀的唐家堡与云贵的五毒教能结盟,难道还怕区区蒙古鞑子,我们若再为如此仇怨而相互征战杀伐,岂不是忘了国家大义,成了千古罪人,古来多少事,岂不知真正亡国的,多是败在了自己人手中,远的不说,就说令尊刘整刘将军,当年是何其英勇,若不是贾似道嫉贤妒才,谗言圣上,如何会逼得刘将军走上那一条路。” 一听司马徒提到刘整,刘笑玉就是心头一紧,立时就觉得胸内气闷,待司马徒说到“刘将军走上那一条路”,刘笑玉再忍受不住,一用力,手中捧着茶杯“咔嚓”一声碎裂,杯中茶水四溅。 ; 第八十九章 家国天下 司马徒与刘笑玉说起五毒教与唐家堡恩怨始末,讲了五毒教四使之一唐景安与拜火教大小姐姜慕容的爱情,让刘笑玉想到了他与沈心蓝之间的恩怨纠葛,胸中也是郁肠百结,没想到司马徒话锋一转,从门派争斗说到了团结御寇,还提到了刘整叛降一事,刘笑玉永不由得性起,一时捏碎了手中茶杯。 司马徒一番说辞,刘笑玉本是心有所动,没想到转眼间,脸色大变,不但对他横眉怒视,还捏碎了手中茶杯,司马徒也是直率,刘笑玉这样反应,反倒激起了他胸中豪气,凛然道:“刘公子,我的这些话,你爱听便听,不爱听,只当我从未没说过,但你要知道,就算我司马徒今日不说,也难保天下人以后不说!” “天下?”刘笑玉一声冷笑:“你有何资格代天下人说话,又有何资格论说我父亲的是非,难道我父亲便不是天下人,我刘笑玉便不是天下人?” 司马徒心中一禀,登时气急,拂袖而起:“刘公子,我们都是为着道义二字活着,你父刘整叛国投敌,助纣为虐,天下人皆可说的,你是非不辨,顾小义而舍大义,天下人也可说的。” 刘笑玉又是一声冷笑:“小义大义?你又有何资格谈小义大义?当年你们姜教主不也是要唐堡主离了五毒教,加入你们拜火教,为何那时候不说什么小义大义?五毒教与唐家堡为着几世仇怨争斗,便是忘了大义的千古罪人,如今蒙古与大宋为着寸土片瓦征战不休,便是顾全大义的千古英雄,哪有这样可笑的道义?” 司马徒手拍几案,一张脸气得乌黑,牙呲目裂,向着刘笑玉怒道:“刘笑玉!不要忘了,你是我大宋人,不是他蒙古狗!!” 刘笑玉仰天大笑,心中登起一股心酸,冷冷说道:“大宋蒙古?你是大宋人,便说蒙古是狗,那蒙古,又说你是大宋猪,究竟哪个才是人?你们又哪个说的才是对的?我父亲是大宋人,为着大宋出生入死又能怎样,大宋还不是容不得他,你要他怎样?难道引颈就戮,成就一个顾全大义的美名,让他的妻离子……”说到此处,刘笑玉心伤不已,双眼热泪盈眶:“让我刘笑玉成了没父亲的孤儿?圣人都说齐家治国平天下,家都没了,还谈什么国,论什么天下?” 这一番话,气得司马徒鼻子冒烟,可他胸中才学实在不及刘笑玉,不知如何反击,终于一声大喝:“强词夺理!”别过头,不再理会刘笑玉。 这时候,薛小凤迈脚进来,看他二位这个样子,脸现愠色,言道:“你们是要把我鹤山坪大寨给掀了吗?” 司马徒道:“薛二寨主,刘笑玉……” 薛小凤摆了摆手,挡住了司马徒的话头。原来刘笑玉捏碎杯子那一刻,裴霖正走到门前,听到茶杯碎裂之声,没敢进去,一听到他二人起了争执,转身跑去找了薛小凤,薛小凤正在房内翻查医典药籍,不听裴霖说完,就慌忙赶来,却也没敢直接进来,所以听到了一些内容,知道他二人是因为刘笑玉的父亲才争吵,若让司马徒再说下去,刘笑玉势必反击,因此挡住了司马徒,言道:“你们知道我是这里的二寨主就好,如今沈姑娘重伤昏迷,生死难料,你们还在这里争吵,若是再这样,为了病人,我也要轰你们二人下寨!” 刘笑玉一怔,想起司马徒曾为了救沈心蓝而中毒,心中不免有一丝惭愧,走到司马徒身前,拱手道:“笑玉莽撞,司马大哥见谅。” 刘笑玉说得甚是诚恳,但司马徒心中气恼,冷冷回了一句:“司马徒不敢!”大袖一摔,转身走了。 刘笑玉又是一怔,脸色十分尴尬,只听薛小凤言道:“司马兄弟是性情人,刘公子不要太放在心上,我们还是看看沈姑娘的伤吧。”说着来到沈心蓝床前,给沈心蓝号了脉。刘笑玉见薛小凤号眉头紧皱,心中不安,轻声问道:“沈姑娘的伤怎样了?” 薛小凤摇头叹道:“刘公子,沈姑娘的内伤一直不得治疗,就算你内力护了她的心脉,这样拖下去,她身子也会越来越弱,我的药丸能控制她身上的毒,可这伤,唉!我怕就算想出了疗治的方法,不知道沈姑娘身子能否支撑得住啊。” “薛二爷医术高明,难道没有办法控制她的内伤吗?” “刘公子,不是我不愿治她的伤,先前我已说过,她这伤要活络通筋,这与治理河涝是一个道理,你是不能去堵的,堵只是一时之策,外面看着风平浪静,里子却越发糟糕了,若是给她活络通筋,又会让她毒气攻心,所以,我这一时三刻也没有太好的办法。” 刘笑玉一阵恍惚,语带悲戚:“那该怎么办?难道我们就只能这样眼睁睁看着她吗?” 薛小凤道:“刘公子也不要太过悲观,照沈姑娘现在的情况看,还可支撑五六日,我们还有时间。” 从刘笑玉哪里出来,薛小凤并没有急着回自己房间,刘笑玉与司马徒起了争执,后来司马徒拂袖而去,显是心中怨气不平,薛小凤是鹤山坪大寨的二寨主,他要尽力化解他二人的矛盾,因此又向司马徒那里走去。进了司马徒房间,却见他正捧着一本书,笑道:“司马兄弟这是做什么?” 司马徒看得认真,没留意房内进了人,听到声音才抬起头,看到是薛小凤,把书递了过去,言道:“这小子齐家治国平天下,说得头头是道,我回来翻翻书,看看圣人到底是怎么说的。” 薛小凤一愣,拿书翻着瞧了瞧,见是朱熹的《大学章句》,笑道:“司马兄弟求知好学的精神,薛二实在佩服,不过,这书你是哪里来的,总不会是随身带的吧?” “薛二爷说笑了,我从刘公子那里出来,撞上一个模样俊俏的小哥,对着我嬉皮笑脸,我问他懂不懂什么齐家治国平天下,他说他也不懂,但是可以给我找本书看,这书就是他拿给我的。” 薛小凤摇头笑道:“裴霖?咳!这小子懂什么?”说着把书又递还给司马徒:“司马兄弟今日感觉可好些了?” 司马徒把书揣到怀中,言道:“好多了,这神药沈心蓝果然古怪,那一天刘公子还跟我说,她浑身是毒,让我小心一些,我还以为刘公子是怕我对沈姑娘起邪念,对我不放心,没想到,真是没想到。”司马徒一番苦笑,接着说道,“中毒了也好,是个教训,不然我还不自知呢。”说着又倒吸一口气,转身向薛小凤问道:“薛二寨主,有一事我到现在还不明白,我到底是怎么中的毒?要说是我抱了沈姑娘,刘公子他也抱过的,怎么他就没事?” 薛小凤手捋羊须,侧首凝思,言道:“刘公子抱过沈姑娘?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奇怪了。”薛小凤踱了两步,回过身对司马徒言道:“司马兄弟,江湖人都称你为风行神驹,说你能日行五百,这五百是约数,还是实数?” 司马徒笑道:“薛二寨主是要考究我的功夫吗?” “不敢不敢,我想司马兄弟中毒,应该就在带沈姑娘来鹤山的途中,你中了毒,刘公子却没有中毒,那说明你二人一定有不同之处,想来想去,应该就在你这一门风行绝学上了。” “嗯!”司马徒连连点头,言道:“有道理,我这功夫说起来也算不上什么绝学,我的内力并不十分深厚,步法也不算极高明,只是有着一套与别家不同的运气方法,能让内力续接,以气养气,使得内力绵长,这日行五百,倒也不夸张。” “内力续借?以气养气?”薛小凤捋着下巴山羊胡须,眯着的眼睛突然圆睁,“哈哈哈”三声大笑,高声言道:“原来是这样一个道理!” ; 第九十章 痴人痴行 司马徒向薛小凤询问自己如何中的毒,薛小凤原以为是司马徒抱过沈心蓝,因此才中了毒,但从司马徒哪里得知,刘笑玉也曾抱过沈心蓝,相询之下,才知道司马徒功夫与常人不同,可以内力续接,以气养气。薛小凤沉吟片刻,大笑三声言道:“原来是这样一个道理!” 薛小凤为人谦逊,身上颇有儒雅之气,这样突然大笑三声,好似山野放浪之人,让司马徒意外非常,心中暗自忖道:“怨不得他医术那样高,原来是个医痴。” 此时的薛小凤已注意不到司马徒的诧异之色,仍是“呵呵”笑个不住,虽不似三声大笑那般放浪,却也是满脸喜悦,身子向着司马徒,又好像是在跟自己说话:“这毒不但可以随着血液走,还可以受内力牵引,他的内力可以续接,不但养了气,也把沈姑娘的毒养在了他身上,他运气方法偏偏又与其他人不一样,这毒一点点积在体内,唉!我早该想到了!我早该想到了!” 司马徒本来就不懂医道,薛小凤又这样说话,他一时还未想得明白,薛小凤又是“哎呀”一声大叫,比刚才三声大笑还要突然,司马徒吓得一个激灵,只听薛小凤言道:“这……这……沈姑娘这……”薛小凤激动得双手颤抖,一句话断断续续始终没说完,又反反复复嘀咕道:“刺血……刺血……刺血……”好似疯癫了一般,抬眼四下看了看,那司马徒就在他眼前,他却似没看到一样,仍是自顾自地说着:“不在这里……不在这里……” 司马徒问答:“薛二寨主是要找什么吗?” 薛小凤也不与司马徒说话,转身就往门外走,这一下吓坏了司马徒,一个大步随薛小凤出了房门,拦在了他身前:“薛二寨主,薛二寨主!”薛小凤耳不闻,眼不见,绕过司马徒接着向前走,司马徒拦他不住,心中越来越担心,远远看到裴霖正与薛青柠在一处说话,向着他二人快步迈去,远远便唤了一声:“薛大小姐!” 裴霖也不知与薛青柠说了什么,逗得薛青柠先是“咯咯”笑了一气,随后捏着小拳打他,猛听到有人唤她,起身看到是司马徒,笑道:“是司马叔叔啊,昨天就跟你说,叫我青丫头就行了,怎么又叫这个?” 司马徒言道:“青丫头,你们快去看看吧,薛二寨主他好像有些不大正常。” 薛青柠心中一惊,脸上立时没了笑意,急忙向司马徒问道:“我二叔?我二叔他怎么了?” “我也说不清楚,你们还是快随我去看看吧。”言罢,迈着大步向薛小凤哪里去了,裴霖与薛青柠一路小跑跟在后面,到薛小凤这里瞧见房门开着,里面却没薛小凤的影子,司马徒挠挠脑袋,言道:“明明看到他往这里来了,怎么一会儿又不见了?” 看到司马徒这个样子,薛青柠心中乱成了一团麻,手里捏了手帕绞来绞去:“司马叔叔,你没看错吧?我二叔他到底怎么了?” “我跟薛二寨主在一起,本来是在说我中毒的事,后来他好像是想明白了,先是大笑三声,然后又是哎呀一声,说沈姑娘怎么怎么的,我也没听真切,他又念叨什么‘刺血’,又说‘不在这里’,神情恍惚着就走了。” 裴霖听了“呵呵”一笑,言道:“我还当是怎么了,他好得很,一点事也没有。” 司马徒一脸茫然,正自疑惑,薛青柠也“噗嗤”笑出了声:“司马叔叔,你有所不知,我二叔他是个医痴,遇到什么难治的病症,他就整天皱着眉头,不吃不喝也不与人说话,一旦想出法子了,就会这个样子。” “哦,原来是这样啊。”司马徒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却听裴霖“哎呀”一声怪叫:“沈姑娘有救了,沈姑娘有救了!”话未说完,转身就向沈心蓝的房间跑去。薛青柠见裴霖跑了,紧跟着唤了一声裴霖的名字,裴霖像没听到一样,仍自顾自地跑着,薛青柠咬着牙,狠狠地跺了跺脚,追裴霖而去。 司马徒望着裴霖与薛青柠的背影,一声长叹:“哪里是一个人有痴病,我看这一家子都犯了痴病。” 裴霖先一步来到沈心蓝房内,见刘笑玉双手抵着沈心蓝后心,正与她输真气,薛小凤则闭着眼,稳稳坐在一旁。裴霖也不敢说话,轻手轻脚站在了薛小凤身侧,这时候薛青柠也跑了进来,对着裴霖怒目而视,正要开口,裴霖赶紧伸手捂了她嘴,打手势让她不要出声。 薛青柠望望刘笑玉,又望望薛小凤,向裴霖轻轻点了点头。裴霖看薛青柠点了头,这才松手,没想到自己刚站定身子,胳膊就被薛青柠狠狠拧了一把,疼得他一声惨叫,一扭头,却见薛青柠把手压在嘴唇上“嘘”了一声,指了指刘笑玉,又指了指薛小凤,然后捂着嘴吃吃笑。 “你们两个在干什么?这哪里是闹着玩的时候?还不都与我出去!”薛小凤声音虽低,却是颇有威慑之力,薛青柠吐了吐舌头,耸着肩往外走了两步,见裴霖没跟上,又转身拉了他胳膊,裴霖无奈,只得与薛青柠一道出去。 二人出了房间,薛青柠仍没松手,拉着裴霖一直往前走,裴霖甩了薛青柠胳膊,言道:“你刚才掐我做什么,现在可好,什么都没得看了?” 薛青柠转过身,笑道:“那里有什么好看的?你那么关心她,是不是心里还喜欢她?我告诉你,掐你这是轻的,你再这样想着别的姑娘,我就阉了你,让你想了也是白想。” “阉了?”裴霖嘻嘻笑道:“你舍得吗?” “那有什么舍不得的?你可以试试看啊。” 裴霖收了笑容,也不说话,摇着头长叹一声。薛青柠问道:“你叹什么气?” “我是为我自己叹气,一心为着人家着想,人家不承情不说,反过来还要阉了我,我还死皮赖脸地喜欢人家,做人做到这么傻,我能不叹气吗?” 薛青柠小脸一怔:“嘿,你给我说说看,你是怎么就为我着想了?” 裴霖侧脸瞄了薛青柠一眼,背着手言道:“你想啊,刘大哥他是喜欢沈姑娘的,要是沈姑娘有个三长两短,刘大哥就没心上人了,而你,偏又长得这么好看,难保他不会移情别恋,喜欢上你,你呢,无是无非就想着阉了我,心里也不知道多讨厌我,这样一来,你们两个不就到一块儿了。刘大哥一表人才,人物是没得说,但他哪里能有我这样喜欢你,你错过了我,这辈子恐怕再找不到像我这样喜欢你的人了,所以呢,我盼着沈姑娘能医好没错,可心里都是为着你想啊。” “我呸!谁稀罕你来喜欢!”薛青柠嘴上骂着,却也笑得岔了气。 此时,刘笑玉正扶着沈心蓝的身子,薛小凤一手握着沈心蓝右手手腕,一手握着一柄小刀,在沈心蓝拇指轻轻一划,立时有黑血涌出,滴在准备好的瓷盆中,瓷盆中盛有清水,黑血滴入,犹如墨汁一般慢慢散开。 过了半刻,沈心蓝手指的血慢慢转为红色,薛小凤给沈心蓝止了血,将手指包扎好,向刘笑玉言道:“好了。”刘笑玉将沈心蓝轻轻放平,拉锦被给她盖好,转过身,见薛小凤在收拾药箱,便向他言道:“薛二爷,你不是说沈姑娘身上的毒清了,就可以给她治内伤了。” 薛小凤道:“话是没错,可沈姑娘身上的毒还没清完。” ; 第九十一章 性情中人 薛小凤明白了司马徒中毒的原因,受此启发,想到了救治沈心蓝的办法,随即便给沈心蓝医治,让刘笑玉以真力护住沈心蓝心脉的同时,再以另外一股真力将沈心蓝周身的毒素逼至指端,就好似司马徒以气养气中了毒那样,只不过是正好反过来,再用刺血疗法,让毒素随血液流出。刘笑玉见沈心蓝流的黑血渐渐转为殷红,以为沈心蓝身上的毒已清干净,没想到薛小凤却道:“沈姑娘身上的毒还没清完。” 刘笑玉言道:“我明明看到她流出来的血变红了,怎么会没清完?” “沈姑娘身上的毒是日积月累积下的,有道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她的毒与血完全融在了一起,这一次怎么能清得干净?” 刘笑玉恨不得薛小凤立时就医好了沈心蓝,听他说这毒一次清不干净,便道:“一次清不干净,那就多清几次,我身上力气有的是,让我再给她逼一逼。” 薛小凤叹了一口气,向刘笑玉言道:“刘公子,凡事都要循序渐进,治病疗伤更是如此,你药用得过猛,反而不好,像这样的治法,也只能一日一次。” “那要到什么时候了?” 薛小凤手捋山羊胡须,言道:“我刚才已说了,她身上的毒与血完全融在了一起,是血中有毒,毒中有血,除非是把血全换了,不然的话,用这样的法子是永清不干净的。” 刘笑玉心中一寒,神情立时委顿:“永清不干净?为什么会是这样?那你又如何能救她?” “她身上的毒虽然清不干净,但这样连续四五次,也能将她身上大部分的毒清除,到了那时候,再给她活络通筋,疗治内伤,也不至于让她毒气攻心而死,至于她身上的余毒,也只能等她内伤好了,再想其他法子了。” 沈心蓝受伤后,短短的几天时间里,一波三折,刘笑玉的心起起伏伏,加上司马徒与他讲了五毒教与唐家堡的恩怨始末,他的心绪更乱了,此时唐晓晓还在曲傲天等人手中,尼哥王子身份暴露后即下落不明,唐家堡危急仍未解除,刘笑玉心中有太多放不下的事情,可他实在顾不上了,先前他养伤在客栈,虽然也是诸多繁杂心事,但从未有此刻这等心烦意乱,从未有此刻这等神耗心劳,短短几天的时间,他的脾气不但变得焦躁,人憔悴了,连那心似乎也老去了许多。 薛小凤见刘笑玉脸带凄色,神情郁郁,知道他是为沈心蓝担心,便出言宽慰,刘笑玉也只是拱手答谢,脸上何曾有一丝展颜。薛小凤见劝慰不开,也只得告辞,背着药箱出了房间,回去的路上碰到了司马徒,还未出声,司马徒便远远招呼,言道:“薛二寨主,沈姑娘的伤怎样了?” 薛小凤摇摇头,轻轻叹了一口气:“我们屋里说吧。”言罢,二人一道去了薛小凤房间,刚进了屋,司马徒便即言道:“薛二寨主,我看你神情不豫,难道沈姑娘的伤还是没法子吗?” 薛小凤放好药箱,给司马徒请了座,自己坐定了,叹道:“也不能说是没法子,我已想到了一个为她清毒的办法,可她身上的毒,比我预想的要难清一些,可能是各种毒混在了一起,又与骨血揪扯在了一块儿,若是她没有内伤,这样一点点地清,倒也无妨,她现下的身子已撑不了多久,不知道那时候身上的毒清得怎样,但若不治内伤,她是必死无疑,到了那时候,也只能试上一试,究竟结果怎样,我现在也不敢说。” 司马徒摸了摸脸上胡须:“怎么这样麻烦?依你看,救下她又几成把握?” “一半对一半吧。”言罢,薛小凤又是一声长叹,这一声长叹,一半是为了沈心蓝伤情,那一半却是怪自己医道不精,起了自责的心。沉默片刻,又向司马徒问道:“司马兄弟,你今天感觉好些了吗?” “薛二寨主,这话今日你已问过了。” 薛小凤先是错愕,心下略想了想,忆起早上确实已向司马徒问过了,不过后来因为想到救治沈心蓝的法子,竟给忘了,不由得抚须大笑:“还真是问过了,这有时候啊,一遇到病理上的事,我自己都管不住自己,没想到这次还慢待了司马兄弟,真是让你见笑了。” 司马徒哈哈一笑,言道:“薛二寨主说那里话,你醉心于医道,司马徒心中佩服得很,而且你还给我解了毒,救了我的性命,我只有感激你的道理才是,哪里会笑。”薛小凤脸带笑意,谦让地摆了摆手,却听司马徒接着言道:“另外,既然我身上毒也解了,薛二寨主又要忙于给沈姑娘治伤,我想明日就告辞了。” “这么快就要走,你不是还要与我大哥商议结盟的事,都商议定了吗?” 司马徒摇了摇头,言道:“薛大寨主挺爽快,但他又说,这事情他做不来主,得等易先生来定。”见薛小凤点头会意“哦”了一声,司马徒又向薛小凤言道:“早就听闻你们易先生,在川蜀一带领着义军打得蒙古鞑子哭爹喊娘,我司马徒十分敬仰他这样的人物,奈何到如今都是缘悭一面,薛二寨主能否与我引荐引荐?” 薛小凤呵呵一笑,捋须言道:“司马兄弟,想必这话你那一日也与我大哥说过吧,不知我大哥是如何与你说的?” 司马徒来到鹤山的第二天,身上的毒便解了,薛大奎拉着他喝了一天的酒,席间谈到了联盟一事,薛大奎本是满心欢喜,后来又说自己做不来主,得等易先生来定,当问起易先生其人,薛大奎却闪烁其词,司马徒只当他是谢绝之意,也就不便深问。如今,薛小凤向他问起,司马徒脸微微一红,下意识摸了摸胡茬,尴尬地笑了笑,答道:“薛大寨主说易先生神出鬼没,他都不知道他长啥模样,我还以为薛大寨主是婉言谢绝之意,所以才说那样的话。” 薛小凤笑道:“这话若不是我大哥与你说,而是我薛二跟你说的,你倒可以揣度说我是婉言谢绝之意,我大哥他是个直肠子,即便是要谢绝,也不会婉言的,要不然,别人也不会平白叫他鹤山霸王。” “听薛二寨主的意思,你们易先生当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薛小凤点了点头,向司马徒言道:“不要说我鹤山坪大寨的义军未见过易先生真面目,就是整个川蜀的义军,也未必有人见过的他的容貌,我大哥说的确实是实情,这引荐一事,薛二实在是爱莫能助。” “此次来川之前,我们石教主曾与我说,若是能把江浙和川蜀的义军连在一起,我大宋长江沿岸防线就可无忧,因此嘱托我一定要与易先生见上一面,没想到见易先生竟这样难。”言罢,司马徒一声长叹。 见司马徒如此失落,薛小凤笑道:“司马兄弟也不必这样灰心,虽然没办法引荐,也不是说就不会见面了。” “哦?” 薛小凤道:“江浙义军与川蜀义军虽在两处互不通气,但都是为保我大宋的江山,联盟本就是一件好事,我想易先生也不会反对的,他若是知道你来川蜀,我想不用你去找他,他也要与你见面的。”言及此处,略想了想,接着言道:“当初刘公子身受重伤,便是易先生带他到鹤山来医治的,刘公子是刘整将军的儿子,易先生之所以这样做,也是有他一番深意的。” 司马徒手往大腿上一拍,言道:“原来救刘公子的就是易先生,果然是高义之人,这样一来,我更要见他一见了。” 薛小凤道:“不如司马兄弟就先留在寨主,这里毕竟是川蜀义军的一个据点,消息更灵通,诸事也方便一些。” 司马徒心有所动,但想了片刻,又摇了摇头,言道:“不行啊,我还是得走,实不相瞒,此次进川我是奉了我教石教主之令,来唐家堡找唐鼎少堡主,商议结盟之事,至于……” 不等司马徒说完,薛小凤脸色为之一变,言道:“什么?唐家堡?” ; 第九十二章 心安理得 司马徒向薛小凤辞行,两人说到了川蜀义军与江浙义军结盟一事,谈到了易先生,司马徒心中仰慕,想见一见这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川蜀义军首领,薛小凤提议司马徒留在鹤山坪大寨等待时机,司马徒便与薛小凤说了他此行来川,是奉命来唐家堡与唐鼎商议结盟。薛小凤不由得心中一惊,脱口道:“什么?唐家堡?” 见薛小凤如此惊愕,司马徒心中诧异,问道:“薛二寨主为何如此吃惊?” 薛小凤道:“唐家堡我也略有所闻,据我所知,唐家堡人行事诡异,素来不理江湖之事,为人也是亦正亦邪,我义军中的吕毅兄弟,前些时候就险些丧命唐家堡,贵教石教主怎么会与这样的门派结盟?” 司马徒笑道:“结盟一事是唐鼎少堡主向我石教主提出来的,不过,唐家堡与明教渊源颇深,即便是石教主提出结盟,也没什么奇怪的,而且,我所知道的唐家堡,与薛二寨主所说的唐家堡却又不一样,唐家堡虽然不理江湖之事,远离武林是非,但并不是不辨是非,你看那刘公子,脾气虽说不好,为人还是很仗义,至于吕毅兄弟为何会差点命丧唐家堡,这件事我还是初次听闻,想必里面是有什么误会吧。” 薛小凤点点头,言道:“听司马兄弟这样一说,好像确实如此,看来江湖传言也不可尽信,凭着这些道听途说来的东西便妄下结论,薛二真是惭愧啊。” “哎!这也怪不得薛二寨主,唐家堡也是,好好的,非整得神神秘秘,难怪江湖人会对它有误解,那句话怎么说的?‘宁遇阎罗王,不惹唐门郎’,这不成了邪派了吗?”言罢,司马徒哈哈大笑。 薛小凤也是微微一笑,瞧着司马徒止了笑声,向他言道:“司马兄弟既然身有要事,我也就不再挽留了,刘公子那边你有什么要转达的吗?” 刘笑玉与司马徒早上刚刚起了争执,薛小凤心想他应该不会再与他面辞,因此才说要代为转达之类的话,没想到司马徒哈哈一笑:“我这是要去唐家堡,刘公子他是唐家堡人,再怎样,我也要与他见了面才能动身啊。既是这样,那我现在就到他那里,说不定他还有话要让我捎给唐家堡。”说着便起了身,向薛小凤拱手道:“那我就告辞了,明日一早我与薛大寨主见了面,便启程回唐家堡,薛二寨主这边我就不再面辞了。” 薛小凤起身与司马徒一起走到门外,又嘱托道:“我看刘公子担心沈姑娘有些过了,就有意向他瞒了沈姑娘的伤情,等下刘公子要是不提,也就罢了,若是提了起来,司马兄弟还要帮我圆一下。另外,你身上的毒虽然解了,若不是急于这一时三刻,明日还是以马代步的好。” 司马徒一一答应,与薛小凤分别后,沿路寻到刘笑玉这里,伸手拍了拍门,刘笑玉开门见是司马徒,略感惊讶,司马徒笑道:“怎么?不欢迎我来?” 刘笑玉将司马徒请到屋里,言道:“司马大哥说那里话,我是心中对你有愧。” “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我二人又不是意气之争,说什么愧不愧的,难道我司马徒就没有不是了?” 司马徒这番话说得坦荡,刘笑玉听在了耳中,也听到了心里,神情微微一动,言道:“司马大哥果然是性情中人,笑玉更加惭愧了。” 司马徒拍拍刘笑玉肩膀,笑道:“你要是看得起我司马徒,以后就不要再说这样的话,大家都是自己人,这样你惭愧我惭愧的,不就生分了,不过有一点我还是要再言明,我说话是糙了点,但全是一番肺腑之言,也有一番真诚之意,言语上就算是得罪了,还是希望你能摒弃心里的那股怨气,能好好地想一想,你恨我司马徒没关系,但不要因此连那些话也都恨上了。” 刘笑玉当下羞愧难当,言道:“刘笑玉并非无理取闹之人,司马大哥一番苦心我又如何不知,只是我这心中,实在有一番不得已的苦衷,还望司马大哥你也多多体谅。” 司马徒一声长叹,向刘笑玉言道:“人谁没个苦处,谁没个难处,倘若事事都如意了,也就显不出人的可贵了,我教石教主就常说,人生之路千万条,可最终也只能选一条,走好选择的路,别选择好走的路,那样,你才能拥有真正的自己。我这人书读的少,跟你说不出什么大道理,可我明白一点,这自己啊,都是活出来的,刘公子,你要选好你的路,也要走好你的路啊!” “司马大哥教训的是,笑玉心中都记下了。” 司马徒大手一摆,笑道:“什么教训啊,我哪里有资格?”听到“资格”二字,刘笑玉想起早上曾两次连用“资格”来驳斥司马徒,不由得脸上微微泛红,司马徒大手拍在刘笑玉肩膀上,哈哈一笑:“我说的是实话,你又想哪里去了?” 刘笑玉微微一笑,扭身瞧了瞧床上昏迷的沈心蓝,司马徒立时压低了声音,言道:“不说这些没意思的话了,刘公子,我来是要向你辞行的,明日我就要回唐家堡,不知道你可有什么话,让我转达给少堡主和老堡主?” 提到唐家堡,刘笑玉心中又是一阵怅然,言道:“如今尼哥王子与五毒教对唐家堡虎视眈眈,随时都有可能做出对唐家堡不利的事,我却身在此处,不但帮不上忙,还要救五毒教的人,我还能与师父和唐鼎师兄说些什么?” “刘公子心中难道是为救沈姑娘后悔了?” “我怎么能后悔呢?她是为了救我才受的伤,即使再让我选一次,我也是要救她的。” 司马徒呵呵一笑,言道:“这才像话嘛,我也不认为你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妥,这事就算是落在司马徒身上,我也会像刘公子这样先救人,但有一点,你可能比不上我,我要是认定了什么事,就不会再有犹豫,做人该有一些血性,直里来,直里去,你既然不后悔,就该义无反顾才是。” “义无反顾?”刘笑玉默默念了一遍,摇头叹道:“司马大哥,人人都说义无反顾,可总是要行在义上,你能告诉我什么是义,什么又是不义?” 司马徒低头摸了摸脸上的胡茬,言道:“刘公子,这你可问倒我了,我们俩本来就意见不合,真说起来,估计又要争论不休,人们常说心安理得,心安理得,我想这有没有行在义上,就看你的心是安还是不安,若是安了,那就是行在义上了,就像你救了沈姑娘,是心安还是不安?” 刘笑玉神情木然,摇头答道:“我也不知道。” 司马徒倒吸一口凉气,言道“你也不知道?这个可真是,那就反过来再想嘛,若是不救她,你能心安吗?” 刘笑玉闻言,心中登时一片澄亮,胸中所有郁结仿佛瞬间找到了疏泄之处,向司马徒抱拳拱手言道:“司马大哥一番话,笑玉心中豁然了许多!” 司马徒见他刚刚还是满面愁云,一脸悲戚,一下子就容光焕发,好似换了一人,不由得一愣,接着呵呵笑了起来:“看来刘公子是想明白,也想透彻了。” “倒不是想明白了,而是知道怎样去想了。司马大哥,就请你对我师父和唐鼎师兄说,等沈姑娘伤情一稳定,我即刻动身赶回唐家堡,另外,也请你代我向唐越兄弟说句话。”刘笑玉略想了一想,接着言道:“就与他说,让他等我回唐家堡,一起商议营救晓晓。” “刘公子是担心唐少侠独自一人出去寻晓晓大小姐?” 刘笑玉点了点头:“有道是关心则乱,而且曲傲天等人那等奸猾,我真的是有些担心。” ; 第九十三章 血性之人 司马徒身上的毒解了之后,与薛大奎商议义军结盟之事,从薛大奎与薛小凤那里得知川蜀义军首领易先生行踪隐秘,一时三刻不得相见,只得与薛小凤等人告辞,赶回唐家堡与唐鼎少堡主商议明教与唐家堡的结盟之事。 这天早上,司马徒早起与薛大奎一起用了早饭,便向他告辞,薛大奎拉着司马徒的手言道:“哎呀!司马兄弟这么快就要走啊,我还没有好好招待你,没有与你好好说话,也没带你寨子里好好转转,让你看看我鹤山坪大寨将士的雄风。” 司马徒笑道:“薛大寨主太客气了,初来鹤山,冯江兄弟引我过江,我已见识到鹤山坪大寨将士的雄风了。” “冯江?他还只是一名递马,你还没见我真正要上场杀敌的兵卒,那才是威风呢!” “薛大寨主手下递马,司马徒已是敬佩万分,所谓窥一斑而见全豹,我心中已能领略鹤山坪大寨将士的雄风了!” 听了司马徒一番溢美之词,薛大奎哈哈大笑:“即是如此,那我给你选一匹快马!”说着一手拉了司马徒,要到马厩处选马。 此时是深秋时节,鹤山坪大寨建在鹤山之顶,如今已颇有秋霜之意,薛大奎拉着司马徒绕过大寨,走到一处平坦的大场地上,见数千名兵卒正列队操练,阵阵喊杀之声震彻山间,两人驻了足,只见这队兵卒各个身着铠甲,人人满脸刚毅,刀盾在手,踏脚出风,挥刀起声,司马徒一时瞧得血脉喷张,连连称好。薛大奎笑道:“司马兄弟,你看我鹤山坪大寨的兵卒,比着你江浙义军怎样?” 司马徒言道:“那真的是天地之别了,江浙等地的义军多是从当地百姓中招募,身上穿的都是他们自己寻常的粗布衣服,不要说铠甲,能有个不带补丁的已是非常难得,而且,也不曾有这样的机会统一来训练。” 薛大奎心中诧异,问道:“你们这也太寒酸了,怎么能不穿铠甲,既是招了兵卒,也该训练训练,不然他们怎么上战场,怎么去杀敌?” 司马徒叹道:“我们又何尝不想,只是战事吃紧,一切都来不及准备,我临来四川的时候,我教张顺、张贵二位兄弟,正要领一队三千兵卒前去助宋军解襄阳之围,这三千义军招募上来还不到一个月,那里有时间准备铠甲和训练?” 薛大奎闻言,脸上黑了一层,言道:“司马兄弟,我们去马厩吧。” 司马徒见薛大奎变了脸色,知道是自己说话不妨头,虽然他只是在描述江浙义军的现状,可这样两两一比,倒好像是在讽刺川蜀义军。本来他是略感歉疚,要说一番表示歉意的话,但想到这些确实是实情,如今蒙古铁骑重围襄阳,襄阳已是孤城一座,城中断粮缺水,形势十分危急,此处离襄阳自然要比江浙近许多,瞧着他们兵卒将士,个个威武雄风,却不出兵相助襄阳军民解围,装备再如何精良,训练再如何有素,又有何用?因此也不再言语,与薛大奎一道去了马厩。 到了马厩,薛大奎亲自与司马徒挑了一匹通体黑缎子一样的大马,司马徒见骏马皮毛油光,背长筋腱,又是一番赞赏,转眼见薛大奎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也即止口住言。两人各自说了一番保重的话,司马徒翻身上马,双脚一蹬,下鹤山去了。 薛大奎眼望司马徒去得远了,一拳擂在装着草料的石马槽上,几匹马正嚼着马槽中的草料,薛大奎突然发拳,“嘭”的一声,石马槽晃了一晃,惊了几匹马,一时间都口喷热气,突突有声。 薛大奎身上本就背负着血海深仇,恨透了蒙将元兵,当初他举家带口来到鹤山坪大寨,一心想的就是要血战沙场,但鹤山坪大寨是重庆山城联防体系一处重要的据点,没有义军首领易先生的命令,薛大奎也只能固守大寨,襄阳城被围四五年,他在鹤山坪大寨便观望了四五年,几乎每一次见到易先生,他都会提出要出兵相助襄阳,但每一次都被驳回,司马徒的那一番话让他既羞且愧,胸中还有着一股怨气,他是血性之人,在易先生面前,可以无顾忌地撒出胸中怨气,可他心中又对易先生尊敬非常,不愿在外人面前摆说易先生不是。因此直等到司马徒走得远了,才一拳擂向石马槽,要将胸中的怨气撒出,这一拳出了他胸中怨气,心中却又起了一层悲凉。 听到“嘭”的一声,一旁看管马匹的张都监也是一惊,抬眼瞧见薛大奎一手握拳,鲜血直流,“哎呀”一声大叫,上前捧着薛大奎流血的拳头,言道:“大寨主,你这是……我马上请二寨主来!” 薛大奎性子暴烈,薛小凤性情温顺,平时对他有不少规劝,如今听张都监要叫薛小凤来,还以为他让薛小凤又来劝导,于是大手一挥。薛大奎浑身都是力气,张都监哪经得起他这样一挥,直接就摔到了料草垛上,只听薛大奎喝道:“你叫他做什么?” 张都监全不知是怎么回事,爬起身来,一脸惊恐地望着薛大奎:“大寨主,你的手伤得这样厉害,我要叫二寨主来给你看一看。” 薛大奎抬起手来,瞧着关节处的皮都掉了,殷殷鲜血里隐隐露了白骨,冷笑一声:“还瞧它做什么?又不能上阵杀敌,就是长了一双铁拳头,又有什么用?你给我拿酒去,今日我要醉死在这鹤山上!” “大寨主……”张都监刚叫了一声,薛大奎转脸怒视,喝道:“做什么?难道你敢不听我的话,这是军令,你再啰嗦,我就以军法处置,砍了你的脑袋!” 张都监无奈,只得答应一声,转身向山寨跑去。刚进寨子,迎面撞上薛大奎的贴身兵卒李护卫,拉着他惶急慌忙言道:“李……李护卫……”因为跑得太急,加上慌张,吞吞吐吐竟说不出个囫囵话。 李护卫笑道:“原来是张都监,我正要到你那里呢,你怎么就来了,怎么没见大寨主,他不是与司马大哥到你那里去了?” “大寨主他受伤了!” 李护卫闻言一惊,双手扳着张都监肩膀问道:“怎么回事?” 张都监便将经过简单与李护卫讲了,因为他并不知道薛大奎与司马徒先前的那番对话,因此也只叙述了薛大奎受伤的经过,李护卫听完,转身就要寻薛大奎,又被张都监拉住:“李护卫,薛大寨主刚才是让我回来拿酒,我看你还是带着酒过去的好,我这就去找薛二寨主。” 李护卫应了一声,二人分手各自行事。张都监一路小跑来到薛小凤这里,却被告知薛小凤一早就给沈心蓝治伤去了,张都监又一路寻到沈心蓝这里,见房门开着,不及打门便迈脚进来,看到薛小凤立在沈心蓝床前,刘笑玉则是坐在床头,一手扶着沈心蓝身子,沈心蓝仍自昏迷不醒,左手被刘笑玉抬着,拇指上划了一道口子,正流着黑血。张都监便没出声言语,默默地立在了当处。 片刻时间,沈心蓝的黑血慢慢转为鲜红,薛小凤便为沈心蓝止了血,直等到刘笑玉给沈心蓝盖好了锦被,张都监才清了清嗓子,单腿跪倒拜道:“薛二寨主,刘公子。” 二人听到声音,一起转过身来,这才发现屋里来了一人。薛小凤眉头微皱,言道:“张都监,有什么事吗?” 张都监答道:“大寨主伤了手,想请二寨主过去给他包扎一下。” “伤到了手,怎么伤的,严重吗?” “刚才大寨主给明教的司马徒挑选马匹,不小心碰在了石马槽上,擦掉了好大一块皮。” 薛小凤眉头又皱了皱眉,言道:“擦破了皮,不是有胡大夫,让他包扎不也一样?” “大寨主他不愿包扎。” 刘笑玉见张都监说话时眼神闪烁,特别是薛小凤要胡大夫给薛大奎包扎时,张都监脸露难色,心中暗自忖道:“这不像是擦破了皮那样简单。”于是向薛小凤言道:“薛二爷,既是大寨主伤了手,你还是过去看一下。” 薛小凤瞧着张都监样子,心中也觉得蹊跷,便道:“那好吧,午后我再来瞧瞧沈姑娘,如果可以的话,晚上我们再给她清一次毒。” “再清一次?她的身子经得住吗?” 沈心蓝身上的毒不止一种,有很多还是奇毒,日积月累与她的血融了一体,清毒的困难远远超出了薛小凤的预估,之所以要给她再清一次,实在是无奈中的一个决定,若不然的话,恐怕到她伤重身亡,仍不能有十足把握,给她治伤能不至毒发身亡,可这实情又如何能与刘笑玉直说? 薛小凤一手捋着胡子,心下略略犹豫了下,那张都监惦念他的大寨主,巴不得薛小凤立刻赶往马厩,如今见刘笑玉一句话问住了薛小凤,急忙走上前接了薛小凤肩上的药箱,低头轻轻叫了一声“薛二寨主”。 薛小凤左右瞧了瞧,这才与刘笑玉言道:“沈姑娘的身子能不能经得住,得等我午后诊过了才能知晓,刘公子你不须过分担忧。”又对低着头的张都监言道:“那我们走吧。”张都监立时答应,背着药箱领薛小凤寻薛大奎而去。 ; 第九十四章 情痴意真 薛小凤一早来给沈心蓝治伤,鹤山坪大寨张都监从马厩一路寻来,言道大寨主伤了手,请薛小凤前去给他包扎,刘笑玉在一旁看张都监神色异常,也觉得事情不似他说得那样简单,便向薛小凤言道:“既是大寨主伤了手,你还是过去看一下。” 薛小凤与张都监走后不多久,裴霖与薛青柠一同进来,二人询问了沈心蓝伤情,刘笑玉摇头言道:“先前我怕她牵动身上的伤,点了她的昏睡穴,可那是来鹤山之前的事,如今已连着与她清了两次毒,她还是昏睡不醒,薛二爷只教我不必过分忧虑,她的伤情却也不愿与我多说,我总觉得他对我有所隐瞒。”说着便是一声长叹。 薛青柠道:“刘公子,你这叹息好没道理,我二叔既然出手救治,那一定是能救得回来,难道你不相信我二叔的本事?” “薛二爷医术精湛,我自然相信他的本事,若不然的话,也不会把她带到这里。” 薛青柠笑道:“既然你相信我二叔的本事,你还这样叹息,难不成是你觉得沈姑娘她挺不过来?真是枉她那样喜欢你了,你还这样不相信她!” 刘笑玉脸微微一红,不知如何应答,显得极为尴尬,裴霖瞧得真切,言道:“你这青丫头知道什么,刘大哥怎么会认为沈姑娘挺不过来,只是她如今昏迷不醒,刘大哥是看着心里着急。”说着走近刘笑玉,拍了他的肩膀:“对吧刘大哥?”不等刘笑玉回应,裴霖立时跳开,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言道:“怪不得沈姑娘不愿醒来。” 刘笑玉心中一惊,向裴霖走近两步,问道:“为什么?” 见刘笑玉靠近自己,裴霖又退了两步,一手捏了鼻子言道:“你身上这样臭,沈姑娘就是醒了,也要被臭晕过去的,她怎么还愿意醒过来?” 薛青柠“噗嗤”笑了出来,言道:“你的嘴巴怎么这么尖酸,哪里臭了,我怎么就闻不到?” 裴霖之所以说这一番话,倒不是闻到刘笑玉身上有臭味,薛青柠牙尖嘴快,两三句就让刘笑玉招架不住,他站出来为刘笑玉说话,薛青柠心中自然不悦,裴霖正对着刘笑玉,眼睛余光却时不时瞟向薛青柠,见她脸色越来越难看,怕她一时发作使性子,才故意如此说,以转移薛青柠注意力。薛青柠见他捏了鼻子对刘笑玉躲闪不及,刘笑玉却是一脸无辜,果然忍不住笑了出来,上下瞧瞧了刘笑玉,言道:“臭是不臭,就是衣服脏了,这身上的污渍,还是那天我丢盘子洒在你身上的。”言罢转身,朝着门外唤了一声:“青儿、柠儿!” 外面应了一声,进来两位女子,向着薛青柠弯腰拜道:“小姐。” 薛青柠道:“你们带刘公子去沐浴更衣。” 青儿、柠儿应了一声,过来要扶刘笑玉,刘笑玉慌忙躲开,红着脸言道:“不劳烦两位姑娘了。” 两个女子吃吃笑着,其中一位言道:“刘公子今天怎么与那天不一样了,还以为你只有冷冷的一张脸,原来也有害羞的时候。”青儿、柠儿刚进来时,刘笑玉便觉得眼熟,听了此番话,才想起那天来收拾薛大奎打碎的茶具,并叫他与薛大奎一起用早饭的正是她二位,那脸不由得更红了。 裴霖见刘笑玉窘迫,板着脸正色道:“青儿,怎么这样没上没下。”青儿却似不闻,仍与柠儿吃吃笑着,裴霖转眼瞧向薛青柠,薛青柠却将脸扭向了别处,裴霖只得又向刘笑玉言道:“刘大哥,你也很久没洗澡了,就算没臭也馊得差不多了,还是去洗一洗,换身干净的衣服。” 刘笑玉眼望沈心蓝,踟蹰不语,裴霖接着言道:“沈姑娘有我和青丫头呢,你放心吧。”见裴霖一脸几近哀求之色,只得言道:“好吧,那就有劳你和薛姑娘了。”青儿、柠儿闻言,又要上前扶刘笑玉,刘笑玉赶忙言道:“我自己会走,劳烦两位姑娘前面带路。” 青儿莞尔一笑,言道:“那刘公子就随我们走吧。”言罢,二人引着刘笑玉沐浴更衣去了。 看着三人走了,裴霖走到薛青柠身前,佯怒道:“青丫头,你看看你那两个丫鬟,我说的话她们全没听到一样,照此下去,这鹤山坪大寨我还怎么待?” “都是你惯着她们,养得她们没大没小,说不定哪一天我的话她们也不听了,这可是我的丫鬟,让你宠成这样,我还没找你算账,你还来怨我?” 裴霖脸微微一红,笑道:“我这不是为着咱们将来打算,你看看你,又来冤枉我!” 薛青柠冷笑一声,问道:“你跟我的丫鬟勾勾搭搭,我还冤枉你了?” “我这不是想着,咱们俩早晚都要在一块儿,你可是鹤山坪大寨的大小姐,我穷小子一个,你跟了我只能吃苦,为了不让你吃苦,我就想到了那时候,我来倒插门,嫁给你入赘你们薛家,等咱俩成就了好事,这二人不就要照顾我们的日常起居,我现在跟她们联络情感,还不是为着给咱们的将来铺路,以后咱俩不是更好走一些。” 薛青柠咯咯笑道:“找丫鬟铺什么路,你怎么不找我爹多联络联络感情,你跟我爹联络好了,到时候不是更好走?” “你爹?那也总得能联络才成啊,他见了我恨不得要吃了我,我还怎么跟他联络感情?” 薛青柠撇了撇嘴,言道:“他现在可是你的寨主,将来会是你的岳丈,你就这样在他背后说他坏话?还说丫鬟没大没小,我看你才是没大没小。” 裴霖笑道:“我没大没小了,不是正好可以显出你的识大体,显出你的温柔贤惠,为了衬托你的端庄典雅,我牺牲这么大,你还怪我?” “呸!”薛青柠抿嘴笑了笑,不再理会裴霖,走到床前看着沈心蓝,叹道:“她可是真美,虽然脸色差了些,还是看得让人心颤。” 裴霖也是一声赞叹:“是啊!可真美!” 见裴霖眼睛直直盯着沈心蓝的面庞,薛青柠心中不悦,言道:“她美?你的意思是我长得丑了?” 裴霖瞧得痴了,薛青柠的话他也没听得真切,嘴巴“呜呜”有声,恍恍惚惚就点了点头,薛青柠气上心头,狠狠踢了裴霖一脚:“你再说一遍?” “说……说什么?” “说我长得丑啊!” 裴霖一脸苦瓜相,言道:“我的祖奶奶,我什么时候说你丑了?你也不想想,我裴霖是什么人物,要是你长得丑了,我怎么会死乞白赖跟着你,难不成我裴霖是个瞎子吗?” 薛青柠又踹了一脚,怒道:“你就是个瞎子,你还以为你眼睛多亮啊?你就是个睁眼瞎子!” 裴霖一言不发,满脸委屈地瞧着薛青柠,刚盯了片刻,薛青柠就忍不住笑了,走到沈心蓝床前,半靠着身子与沈心蓝躺在一处,笑道:“你再看看,是她长得好看,还是我长得好看?”见裴霖瞧瞧沈心蓝,又瞧瞧自己,一脸的无奈,薛青柠笑道:“你舌头不是挺长嘛,怎么就哑巴了?你就实话实说,我又不怪你。” 裴霖心中忖道:“我刚才什么没说,你对我就拳打脚踢,这次真要说错了,岂不是要死在你手里了,出门的时候怎么也不瞧瞧黄历,要知道是这样,该早早把棺材准备了才是。” 见裴霖还是不吭声,薛青柠从床上跳起来,作势就要打他,猛然听到身后一声嘤咛,立时吓得魂飞天外,一声惊呼扑到了裴霖怀中。 ; 第九十五章 歪打正着 薛青柠半靠在沈心蓝身侧,问裴霖是她长得好看,还是沈心蓝长得好看,裴霖瞧瞧沈心蓝,又瞧瞧薛青柠,一脸的无奈,薛青柠见他如此,心中气恼,从床上跳起来作势要打,猛然听到身后一声嘤咛,立时吓得魂飞天外,一声惊呼扑到了裴霖怀中。 沈心蓝刚受伤时,刘笑玉怕牵动她的内伤,点了她的大穴和昏睡穴,她一直处在昏迷当中,这两日刘笑玉用内力为她逼毒,引动了经脉,再加上时间已久,沈心蓝周身大穴虽未解开,但昏睡穴已开。薛青柠刚才半靠身子,正压在沈心蓝手上,拇指上伤口一痛,沈心蓝便即醒来,只是昏睡时久,醒来后脑中一阵茫然。 裴霖见沈心蓝醒来,揽着薛青柠轻轻唤了沈心蓝一声,沈心蓝听到声音,慢慢转过眼望向裴霖与薛青柠,奈何脑袋昏沉,目不识人,便挣扎着要起来。裴霖见状,撇了薛青柠,过去要扶沈心蓝:“沈姑娘,我是裴霖。” 沈心蓝伸手要推,但她重伤初醒,而且周身大穴被封,手臂无力,推过去倒像是把手放在了裴霖身上。薛青柠此时已回过神来,伸手将裴霖扯了过来,上前扶住了沈姑娘,向着沈心蓝问道:“沈姑娘,你觉得还好吗?”又冷着脸对裴霖言道:“没瞧见沈姑娘不乐意你扶吗?” 沈心蓝瞧了瞧裴霖,目光落在薛青柠身上,问道:“你是谁?这是哪里?” “我叫薛青柠,这里是鹤山坪大寨,是我家。” “鹤山坪大寨?你是青丫头?” 薛青柠一脸桃花,点头答道:“对,我就是青丫头。” “刘笑玉呢?他在哪儿?” “刘大哥他刚出去,你等着,我这去叫他。”裴霖说着便转过了身,高声叫了一声“刘大哥!”薛青柠见裴霖要走,心中着慌,才叫了一个“裴”字,裴霖却已跑了出去,薛青柠心中骂了一句,转脸瞧着沈心蓝,不尴不尬地笑了笑,见沈心蓝目不转睛盯着自己,心中更尴尬了,言道:“沈姑娘,你昏睡了这么久,一定渴了,我给你倒水喝。”也不等沈心蓝回答,便拿过棉枕垫了垫,轻轻扶沈心蓝靠在了棉枕上,起身给她倒水。 沈心蓝靠在床头瞧着薛青柠,慢慢想起自己如何受伤,心道:“他还是来了鹤山。”伸手接过薛青柠递来的花瓷茶杯,一口喝了杯中茶水,薛青柠见她渴得厉害,又倒了一杯茶递给沈心蓝,沈心蓝轻啜一口,抬眼盯着薛青柠,瞧得薛青柠心中不自在,忖道:“怨不得她喜欢刘笑玉,原来是一样的人,都喜欢盯着人看。”虽是如此想,仍笑着问道:“你好些了吗?” 沈心蓝轻轻点点头,言道:“你长得这样好看,怪不得他那么喜欢你。” 薛青柠脸微微一红,笑道:“沈姑娘取笑我,在你面前我算什么好看,再说了,他喜欢的人多了,又不止我一个。”沈心蓝秀眉微蹙,只听薛青柠接着言道:“他要是能有刘公子一半痴情就好了,你不知道,你昏睡的这几日,刘公子守在你的床边,半刻都没有离开,刚来鹤山的时候,他还为你……”薛青柠话说一半,听到门外传来急促脚步声,便止了声,沈心蓝一来伤重,二来听得入神,没有注意到门外脚步声,便向薛青柠问道:“他还怎样?” 薛青柠手指放在唇边轻轻嘘了一声,一脸笑意地指了指房门,手臂刚放下,刘笑玉便进了来,周身穿戴整齐,只是肩上秀发还滴着水珠,一声“蓝儿”竟也微微发颤,快步走到床边,向沈心蓝问道:“你身子觉得还好吧?” 沈心蓝笑道:“我要不是如此,你还不肯叫我一声蓝儿。” 刘笑玉斜眼瞟了薛青柠一眼,见她一脸笑意,脸不由得微微一红,又向沈心蓝问道:“你昏迷了这么久,一定是饿了,我先给你倒杯水喝。” “不用你假惺惺对我好,青丫头已给我倒了水喝,我现在也不饿,身子好得很。” 刘笑玉又瞟了薛青柠一眼,面上红至耳根,勉勉强强挤出一丝笑意,言道:“你觉得好就好。” 这时裴霖也喘着气进来,瞧见刘笑玉与薛青柠站在一处围在沈心蓝床前,过去拉了薛青柠,低声言道:“你这青丫头怎么还在这里杵着?” 薛青柠笑道:“沈姑娘刚刚醒来,我得在这里照顾她,看看她有什么需要。” “要照顾也是刘大哥来照顾,前几日怎么也没见你这么热心,走了走了。”裴霖话未说完,拉着薛青柠就往外走。 薛青柠无奈,只得向沈、刘二人言道:“沈姑娘,刘公子,那我就先去了,有什么需要只管言语。” 二人还未走到门口,刘笑玉心中想起一事,又叫住了裴霖,言道:“裴兄弟,你若是见到薛二爷,就告诉他沈心……蓝儿醒了,让他得空过来瞧瞧。” 裴霖应了一声,拉着薛青柠向外走,见他二人出了房门,刘笑玉摇头苦笑,言道:“没想到薛姑娘对你这样好?”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在怪她对你不好吗?” 刘笑玉坐到沈心蓝床前,言道:“你刚醒来,伤还没好,就不要说那么多话,牵动了身上的伤,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沈心蓝嗔道:“谁与你闹着玩了,我都伤成这样了,你也不顾我的死活,还是来了鹤山,在你心里,她就那么重要,我就那么不重要?”这番话说得用力,话音刚落,沈心蓝便咳嗽不止,刘笑玉赶忙扶了沈心蓝身子,轻轻给她抚了抚背,轻声言道:“都说不让你说那么多话,你还说,你的心脉如今都是真力在勉强护着,你不要命了?” 沈心蓝勉力推开刘笑玉,言道:“谁要你来管我的死活了,我就是要死,你还能怎样?”话刚说完,又是一阵咳嗽,刘笑玉又给她抚了抚背,叹道:“蓝儿,薛姑娘的二叔是位不世神医,我来鹤山是为了找他给你治伤,以后你再不要说这样的话,我是不会让你死的。” 直到这天中午,薛小凤也没有来,裴霖与薛青柠也没有过来与刘笑玉一起用午饭,饭菜是青儿、柠儿二人送来。川菜偏辣,这次送来的菜口味都偏淡,除了肥肠豆花这样的川菜外,还格外添了汽锅鸡、清蒸狮子头和一份煎鹅肝,七七八八摆了一桌,沈心蓝身子弱,便一直靠在床上,刘笑玉喂她吃了少许饭菜,又捧着碗喂她喝了鸡汤。刘笑玉见沈心蓝精神很好,心中畅快许多,比着平时也吃得多些。 到了申时,薛小凤背着药箱进来,与沈心蓝号了脉,问了一些话,手捋长须笑道:“沈姑娘能这样醒来,真是比得上清十次毒啊!” 沈心蓝身上富集的毒,本来她自己就能克制,只是因为受了伤,内息紊乱,以至于有了中毒之症。她体内的毒与伤纠合在一处,二者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先前因不知如何疗治,她的身子便日渐沉重,用刺血的方法为她清了两次毒后,中毒症状已减轻许多,身子也不似以前那样沉重,此时她若能醒来,身上的经络可以略略通流,于她的内伤是有大好处,这样便能进一步克制身上的毒。但薛小凤与刘笑玉都是谨慎之人,不敢鲁莽行事,没想到薛青柠一个不小心,竟帮了大忙。 沈心蓝她只是知道自己受了伤,并不知清毒一事,于是向薛小凤问道:“怎么还要清毒?” 薛小凤便将沈心蓝的伤情简略与她说了,沈心蓝听后一片怅然,薛小凤见她如此,问道:“沈姑娘这样神情,难道有什么地方不妥吗?” 沈心蓝笑道:“薛二爷医术高明,怎么会有不妥,我只是在想,若是我身上的毒都清了,那神药之名就名不副实了。” 薛小凤言道:“沈姑娘,你身上的毒是日久积下的,平时虽显不出怎样,可你并非是百毒不侵的身子,这样厉害的毒积在身上总归不好,像这一次就比较凶险,至于那些个虚名,都是身外之物,不要也罢。” 见沈心蓝默然不语,刘笑玉向薛小凤问道:“薛二爷,今天晚上我们还给她清毒吗?” “已经没有必要了,沈姑娘现在最要紧的还是内伤,这伤拖得越久,对她的伤害也就越大。” 刘笑玉眼望沈心蓝,见她神情仍是若有所失,对他与薛小凤的谈话恍若不闻,心中略略担忧,但想到还是治伤要紧,又向薛小凤问道:“什么时候才能给她治内伤?” 薛小凤略略思索片刻,言道:“照现下的情形,明早再与她清一次毒,就可以着手为她治伤了,到时候还要麻烦刘公子。”; 第九十六章 心无旁骛 沈心蓝醒后,身子就不似昏迷时那般沉重,身上的毒也得到克制,薛小凤诊过脉后,与刘笑玉言道:“照现在的情形,明早与她清过毒之后,就可以着手为她治伤了,到时候还要麻烦刘公子。” 刘笑玉问道:“需要我做些什么?” “沈姑娘最主要的病症还是在内伤上,需要先打通她周身经脉,再用药物来调养,这活络通筋,以往我常用的法子是针灸,但她是女儿身,我用针多有不便,因此还是要麻烦刘公子。” 刘笑玉脸微微一红,言道:“薛二爷说笑了,你不方便,我也不方便啊,再说,我也不懂针灸,你这样决定,是不是莽撞了些?” 沈心蓝听薛小凤说要麻烦刘笑玉,回过心神,竖起耳朵要听听如何麻烦刘笑玉,没想到刘笑玉一口回绝了,于是向他言道:“你有什么不方便的,当初你受伤的时候,我那样照顾你,现在我伤了,你却来嫌弃我,连出手救我都不肯?” 刘笑玉百口莫辩,薛小凤也是眉头微皱,接着手捋羊须,脸露微笑,言道:“沈姑娘性子这样真率,薛二今日真是开了眼界。”又向刘笑玉言道:“刘公子,你也想差了,我不是要你给她施针,而是让你用内力给他通经脉。” 刘笑玉闻言,心中大叫惭愧,见薛小凤一脸笑意瞧着自己,那脸便更红了,言道:“这个不消说,笑玉自当尽力而为。” 薛小凤点头言道:“虽说是打通经脉,治伤与练武毕竟不同,此时沈姑娘的身子还比较弱,这个分寸需要把握得当,既不能过,也不能不及,若是往常,我还可以细细与你分剖清楚,如今时间比较紧,这样吧,等下我让人给你送来一本关于疗治内伤的医书,你晚上就辛苦一下,好好参研一番,明日一早我再与你简略说一说。” 薛小凤走后不多会儿,便差人送来一本医书,沈心蓝虽说醒来,但身子还十分弱,精神不济,很快便睡下了,刘笑玉捧着书,细细研究了一夜。到了第二日,各人用过早饭,薛小凤背着药箱,先给沈心蓝号了脉,又清了一次毒,向刘笑玉问起昨夜看书的情况,刘笑玉提了一些问题,薛小凤一一作了讲解,又与刘笑玉分说沈心蓝的伤情,到了中午也没讲完,青儿、柠儿将饭菜送来,刘笑玉先喂薛青柠吃了午饭,又与薛小凤坐在一处,一边用饭一边谈论,一顿饭吃了一个多时辰。 二人等青儿、柠儿收拾了碗碟,薛小凤向刘笑玉言道:“给沈姑娘通经脉的关键处,是要分出两股力来,一股用来打通她身上淤塞的经脉,另外一股要护好她的身子。” “这两个本都不难,但一心不可两用,专心方能致志,这一时分出两个力来,岂不是要让我分出两个心来,我实在是没这个把握。” 沈心蓝听他二人讨论一早上,如今又听刘笑玉说什么没把握,心中气急,冷笑道:“刘公子,我在这里等了你一上午,你现在还是这样也不行,那样也不行,我都听薛二爷讲得再没有那样清楚了,你还这么多的顾虑,干脆不要给我治,让我死了算了。” 刘笑玉道:“蓝儿,我这不是为你担心,万一中间出了什么差错,你这不是要让我遗恨终生吗?” 薛小凤笑道:“刘公子,你可听过庖丁解牛的故事?” 刘笑玉此时整颗心都放在如何为沈心蓝疗治内伤,万没想到薛小凤会问出庖丁解牛,心中暗自忖道:“都这个时候了,薛二爷怎么还笑得出来,问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当下略一思索,也是一时的意气,缓缓吟道:“臣之所好者道也,进乎技矣。始臣之解牛之时,所见无非牛者。三年之后,未尝见全牛也。方今之时,臣以神遇而不以目视,官知止而神欲行。依乎天理,批大郤,道大窾,因其固然。” 薛小凤言道:“刘公子果然好才学,那你一定知道庖丁刀解千牛而不费刃的诀窍了?” 刘笑玉心中一颤,言道:“薛二爷的意思,是随心而行?” 薛小凤微微一笑,不答刘笑玉问话,接着言道:“我这人不懂武功,也曾听说武林有一位技近神遇的剑魔,不知道刘公子可曾听说过此人?” “薛二爷指的可是剑魔独孤求败?我也略有耳闻,都说此人运剑若神,所以叫做剑魔,又因一生未遇敌手,改名叫了求败。” 薛小凤笑道:“我也听说,这位独孤大侠到后来已不再用剑,这剑魔的名号似乎有点名不副实啊?” 刘笑玉答道:“那倒也不能如此说,有道是形无常形,法无定法,若心不滞于物,草木竹石均可为剑,独孤前辈虽是手中无剑,但他心中有剑,实在是到了剑学一道的巅峰,这恐怕就是所谓的人剑合一了。啊!我明白了。”刘笑玉说着,向薛小凤抱拳拱手,深深作了一揖,拜道:“多谢薛二爷指点!” 刘笑玉当下为沈心蓝运功疗伤,薛小凤守在床榻一侧,随时准备应对出现突变,约莫半个时辰,沈心蓝吐了一口淤血,刘笑玉口吐长气,收了双掌,他这一番虽是为沈心蓝疗伤,但在这个过程里,他一气两用,领悟到了心无滞物,与体内真力合二为一,内力修为上,实在是又到一个新的境界。 刘笑玉睁开凤眼,见沈心蓝嘴角挂着血痕,便用衣袖为她擦了擦,扶着她的身子问道:“蓝儿,你觉得怎么样?” 沈心蓝转过身,见刘笑玉沁了满头汗粒,微微一笑,一边为他擦汗一边言道:“我挺好,就是觉得没有气力。” 刘笑玉闻言,心中生了一股凉意,忖道:“哎呀!莫不是让我给治坏了?”眼带疑惑望向薛小凤,只听薛小凤言道:“沈姑娘淤塞经脉初通,将体内的淤血吐出,乏力是应有之状,刘公子不必担忧。”言罢为沈心蓝诊脉,接着言道:“沈姑娘脉象虽弱,但十分平稳,且含有绵长之力,是伤愈之兆,我且开一副方子给她,明日再为她通一次经脉,将她体内剩下的淤血逼出。” 薛小凤话音未落,裴霖与薛青柠便一起走了进来,薛青柠一脸笑意望着刘笑玉,言道:“我就说我二叔医术高明,没有救不活的人,你昨日也不知道唉声叹气个什么劲?” 裴霖拽了薛青柠衣袖,悄声说道:“你又在这里瞎说。” 薛小凤站起身,手指点点薛青柠额头,笑道:“你这青丫头啊,就一张嘴厉害!” 薛青柠挽了薛小凤手臂,笑道:“我嘴厉害,那是因为我说的都是实话,只有那些没有脸皮的人,才把谎话也说得理直气壮。”说着眼望裴霖,问道:“裴大公子,你说我说的对吗?” 裴霖脸微微一红,众人哈哈大笑,薛小凤向薛青柠问道:“你们是不是一早就在外面躲着了?” 薛青柠道:“哪里有啊,你说过看病的时候不让我们俩瞧,我这样乖,怎么能不听你话,是青儿、柠儿两个丫头,说是要吃晚饭了,你们还在给沈姑娘治伤,问我饭菜要不要上,我这才与裴霖一道进来。” 薛小凤闻言,向着外面望了望,见天色已不甚明亮,言道:“已经这样晚了,是该用晚饭了。”转身对刘、沈二人言道:“刘公子,沈姑娘,我等下让人把方子与药都送来,晚饭后就先给沈姑娘服一剂,明日一早我再来。” 刘笑玉拱手谢过,沈心蓝力乏,微笑着点了点头,薛青柠向薛小凤问道:“二叔不留下与我们一起吗?” 薛小凤笑道:“你们都是年轻人,我跟你们掺和什么,沈姑娘身子还弱,你们不要太闹她,让她早些休息。”言罢,背着药箱去了。 ; 第九十七章 心有灵犀 刘笑玉在薛小凤指点下,用内力为沈心蓝疗治内伤,随后裴霖与薛青柠二人进来,薛小凤方觉出天色已暗,向几人交待事情后,背着药箱去了,不一会儿,青儿、柠儿将饭菜送上,沈心蓝执意下床与三人一起用饭,席间四人聊了一会儿,饭后见沈心蓝心力不济,裴、沈二人便也去了。 刘笑玉心中放心不下沈心蓝,仍要留在房内休息,沈心蓝见他坐在床前望着自己,不由得莞尔一笑,身子往里面挪了挪,拍拍床铺笑道:“你也上来吧,我们挤挤睡。” 刘笑玉愕然,吞吞吐吐言道:“蓝儿,你我男女有别,而且你还是……我们这样,于你清誉有损。” “什么清誉浊誉,薛二爷今日还说,这都是身外之物,再说了,是好是坏那是我的,并不干你事,只要我愿意,你管他是清是浊。”瞧着刘笑玉神情依然十分为难,沈心蓝媚眼上挑,笑道:“刘公子,青丫头对我说,我昏迷的时候,你都不曾离开过这个房间,你我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就算我有清誉,也早被你污了,那时候你怎么不为我多想想,现在又来跟我说这些假正经的话。” 刘笑玉正色言道:“蓝儿,你知道我是因为担心你才留在这里,我刘笑玉心中若是对你有半分不敬,立时教我死在你的面前。” 沈心蓝五官精致,无一处不是恰如其分,即便此时脸上毫无血色,也是一样的清丽绝艳,烛光映照下更是添几分妩媚,只见她嘴角微微上扬,笑道:“你怎么说起话总这样一板一眼,我难道不知你是担心我,你要是裴霖那样,我早杀了你了。”刘笑玉正要说话,又被沈心蓝打住,只听她接着言道:“你是担心我,难道我就不是担心你?你留在此处,便对我没有半分不敬,难道我让你躺在床上,就对你有半分不敬了?” 刘笑玉自负才智过人,可在这鹤山坪大寨,薛青柠三两语就让他哑口无言,如今,沈心蓝也说得他一时语塞,心中真是有说不出的失落,瞧着沈心蓝依旧是笑靥如花,便拱了拱手,言道:“即是如此,那就得罪了。”言罢脱靴要躺在沈心蓝一侧,不想沈心蓝又将他推了下去,笑道:“天下这样便宜的事哪能天天落在你头上,既然已经错过了,那就错过了,是你自己不珍惜,我也没必要替你惋惜。”然后咬着音,一字一字言道“这话你可要牢牢记在心里了。”见刘笑玉一脸怅然,沈心蓝咯咯一笑,侧身不再理会刘笑玉。 刘笑玉这些日子一直担心沈心蓝伤情,日常茶饭不思,睡眠也不十分好,如今沈心蓝虽然内伤未愈,但情况已是大好,他心中石头落下,不多会儿便睡着了,这一觉直睡到第二日天大亮,一睁眼便看到沈心蓝伏在桌子上望着自己。沈心蓝见他醒来,笑道:“没想到你睡着了,才是让人最喜欢的时候。” 刘笑玉不知这话是夸他,还是在挖苦他,干笑两声坐直身子,感到身上有东西滑落,原来沈心蓝将床上的锦被盖在了他身上,刘笑玉将锦被铺好,向沈心蓝问道:“你今日觉得可好些了?” 沈心蓝笑道:“这薛二爷果然厉害,昨夜一副药,睡了一觉,今天就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 刘笑玉微皱眉头,言道:“难道你昨天觉得自己是死了吗?” “何止是死了,浑身没半点力气,四肢连着身子都好像不是自己的,说起来比死了还要难受。” “那你还……”刘笑玉话说一半,听外面裴霖打门,便即止口不言,上前给裴霖开了门,裴霖与薛青柠并肩而入,后面跟着青儿、柠儿,捧了脸盆毛巾,沈心蓝刚洗漱毕,薛青柠就拉了她手问长问短,裴霖笑道:“青丫头,沈姑娘浑身是毒,小心毒死你啊!” 薛青柠撇了撇嘴,言道:“要你来管,有我二叔,我就是毒死了,他也能把我救回来,这里就你一个人,巴不得我早一天死了。”刘笑玉与沈心蓝都是微微一笑,只见裴霖双唇嗫嚅,却也听不到什么声音。 青儿、柠儿将饭菜依次摆上桌,四人围桌而坐,裴霖等人见沈心蓝精神大好,比着昨日好似换了一人,席间言语便多了些,薛青柠对沈心蓝更是热情非常,不停地为她夹菜,言道:“沈姐姐,这些早点都是我们四川的特色,你尝尝,看合不合口味?”沈心蓝一脸笑意,连连点头致谢,时不时拿眼瞟刘笑玉,刘笑玉只是低头夹菜喝粥,心中忖道:“你瞧我做什么?”沈心蓝心中也道:“青丫头对我这样好,我得瞧瞧你是不是吃醋了。”刘笑玉心中又道:“我有什么醋好吃?”刚想到此处,裴霖拿筷子给刘笑玉夹了叶儿耙,委屈道:“刘大哥,我们吃不我们的,不要理会她们。” 饭毕,四人又坐在一处说话,见薛小凤背着药箱来了,裴霖与薛青柠便即离开。薛小凤为沈心蓝号了脉,笑道:“没想到沈姑娘身子复原得如此神速,看来内力要比银针来得方便,不但通了经脉,还护了身体。”当下,刘笑玉依着薛小凤指点,又与沈心蓝通了经络,这一次只用了盏茶功夫,沈心蓝便吐了一口淤血,身子也不似昨日乏力,薛小凤一边为沈心蓝诊脉,一边不住微笑点头,言道:“看来我刚才还是说错了,沈姑娘之所以好得这样快,倒不全是因为用内力的法子,而是因为用的是你刘公子的内力。” 刘笑玉心下诧异,问道:“难道我的内力与其他人不同?” “从医道来说,这内力可分阴阳两种,有至刚至阳者,也有至阴至柔者,刘公子的内力却是刚柔相济,阴阳不偏,沈姑娘身受内伤,体内阴阳均有损耗,刘公子输入的真力正起了滋阴补阳的效用,而且又是如此直接,比那些大补之药还来得快些,才有这立竿见影的效果。”薛小凤一边收拾药箱,一边接着言道:“至于用药方面,还是昨日我开的方子,药量及服用方法上面已写清楚,我会交代山寨药房的伙计及时将药给沈姑娘送来,沈姑娘只需按时服用即可。” 刘笑玉拱手言谢,背起药箱将薛小凤送到门外,二人并肩又走了一段路,刘笑玉开口向薛小凤问道:“薛二爷,依你看,治好蓝儿身上的伤还需要多久?” 薛小凤闻言止步,言道:“沈姑娘身上的内伤,并不如你上次那样凶险,先前是因为她身上有毒,疗治起来才十分棘手,但她醒来后,身上的毒便克制住了,少了这后顾之忧,再加上你的内力,她的伤如今已算是大好了,只要注意调养,我想不出半月即恢复得差不多了。”说着手捻胡须,垂首叹道:“我担心的倒是她身上的余毒。” “薛二爷的意思,她的伤不用我的内力也可以了?” 薛小凤言道:“她体内淤血已清,剩下的调息,还是让她自己来,借助外力虽然更快一些,但从长远来说,并不十分好。”言及此处,薛小凤心中一亮,眼望刘笑玉问道:“刘公子这是要离开鹤山?” 刘笑玉点了点头,言道:“实不相瞒,唐家堡现在遇到一些麻烦事,我是唐家堡人,理应回唐家堡与同门携手共进,之前因为蓝儿的伤,我才放心不下,如今她的伤已无大碍,我要尽早赶回唐家堡才是,至于蓝儿,就多多拜托薛二爷了。”说着拱手与薛小凤深深作揖。 薛小凤赶忙伸手扶了刘笑玉手臂,笑道:“刘公子不必如此客气,还是那句话,我是个大夫,治病救人本来就是我应有之事。”见刘笑玉脸露难色,薛小凤问道:“刘公子心中还有什么为难之事?” 刘笑玉微微迟疑,言道:“我在想该如何与薛大寨主辞别,来到寨中这么多日,只与他见了一次,还动上了手,我实在是……” 薛小凤摆了摆手,微笑道:“我大哥他也是鲁莽,你是为着沈姑娘,大可不必为此自责,至于辞别一事,这两日十分不凑巧,他身体有恙,也不方便见人,他那里还是由我代为转达。不知道刘公子准备何时动身?” “自然是越快越好,我想等与蓝儿讲清楚后,就即刻动身。” 与薛小凤辞别,刘笑玉原路折回,心中暗暗盘算该如何与沈心蓝说,这短短路程他哪里能想得清楚,双脚踏进门槛,见沈心蓝在翻看薛小凤那日送来的医书,那双脚便迈不开半步,怔怔地望着沈心蓝。沈心蓝抬眼看到刘笑玉,合了书笑道:“你怎么去那么久,我还以为你回了唐家堡,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了。” 刘笑玉闻言吃了一惊,见沈心蓝双眼微红,心中即已明白,叹道:“你既然已经猜到了,为何还说这样的话来激我?”; 第九十八章 人去屋空 刘笑玉得知沈心蓝伤情稳定后,决定回唐家堡,一时却也不知如何向沈心蓝开口,没想到沈心蓝会先言道:“我还以为你回了唐家堡,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了。”刘笑玉闻言吃了一惊,见沈心蓝双眼微红,心中即已明白,叹道:“你既然已经猜到了,为何还说这样的话来激我?” 沈心蓝嫣然一笑,嘴巴张了张,一言未出,双眼泪水簌簌而下。刘笑玉心中不忍,上前握了沈心蓝手,言道:“蓝儿,我们心中本就十分苦了,在一起能高兴一时就高兴一时,再别这样折磨对方了,你与我说这样的话,就好像拿刀子剐我心一样,我疼得实在厉害。” 沈心蓝泪如雨下,不停地摇着头,哭道:“我不要高兴一时,我要高兴一辈子。” 刘笑玉道:“我何尝不想要一辈子的高兴,但这一辈子的高兴,需要我们自己争来,我以往就是在这里想不明白,如今才进退维谷,将自己逼得寸步难行,如果我还是像以前那样一味躲避,眼前这所有都只能是浮眼云烟,一吹即散。” 沈心蓝收了泪水,挣脱刘笑玉双手,背过身言道:“你不用跟我说这些大道理,我知道你是心中放不下你的晓晓妹妹,可我已经给了她七虫软筋散和解药,与她说,我若不能回去,就自己想办法脱身,那药花了我很大功夫,药力十分厉害,开了瓶口,半丈之内所有的人都会瘫倒,如今她很可能已回唐家堡了,你用不着再回去了,我们就留在鹤山不好吗?” 刘笑玉眼望沈心蓝,心中五味陈杂,轻轻唤了一声“蓝儿”,言道:“到了这个时候,你还不相信我?”见沈心蓝仍是背着身不做声,刘笑玉又是一声长叹,接着言道:“就算晓晓回去了,尼哥王子怎么能轻易放过唐家堡,这鹤山坪大寨的南宋义军,也是尼哥王子的敌人,他早晚有一天也会找上来的。而且,唐家堡与五毒教此时仇怨未解,就算我们真能躲了去,以后的日子又如何过得心安?” 沈心蓝心内一颤,口中重复道:“唐家堡与五毒教仇怨。”转过身来,向刘笑玉言道:“如果当年唐景安不勾结拜火教,背叛五毒教,也不会有今天的局面,五毒教这次来四川,只不过是拿回失去的东西,到了那时,仇怨自然就解了。” “你身在五毒教,自然要说五毒教的好,可你是否知道,当年五毒教与拜火教厮杀,唐堡主不敌被俘,一心为着五毒教,誓死不降,后来却被五毒教诬为叛徒,为证清白,竟逼他手刃自己的恩人与爱人,这仇怨又该如何去算?”见沈心蓝沉默不语,刘笑玉又握了她手,言道:“就好像今天,唐家堡若要让我杀了你,来证明我的清白,我想自己做得也不会比唐堡主高明,蓝儿,这已是几百年前的仇怨,在那个时候尚且没有哪一方是全对,更没有哪一方是全错,何况是到了今天,所谓冤冤相报何时了,为什么我们不能放下各自的固执,真正了结了这段仇怨。” 沈心蓝低下头,幽幽叹道:“已是几百年的仇怨,怎么能说放下就放下?” “事在人为,而且这事并不苦难,只要心中想得明白,没有什么放不下的。”沈心蓝摇头不语,刘笑玉又向她问道:“你可知道,你这次受伤,是谁与我一起带你来的鹤山吗?”沈心蓝眼中充满疑惑,刘笑玉接着言道:“是明教,也就是拜火教的风行神驹,司马徒司马大哥。” “是他?” 刘笑玉点点头,言道:“司马大哥明知你是五毒教人,依旧负你奔袭百余里,还因此中了毒,说起来,五毒教真正的仇家是明教,虽说五毒教当年元气大伤离开了川蜀,可明教也严重受挫退居了江浙,司马大哥能装得下这仇怨,只是因为他心胸坦荡而已,曾有人对我说,要在这江湖闯荡,心中就要装得下这江湖,江湖这么大,风风浪浪如何能装下,只有胸中没有一物,才有装下的可能,只可惜我当时并不懂他的苦心,直到今日,才算略略明白了一些。” 沈心蓝默默听刘笑玉说着,只是垂头不语,泪水顺颊而落,刘笑玉伸手将她揽在怀中,言道:“蓝儿,等五毒教与唐家堡和好如初,我们就可以这样天天守在一处,再不分开一刻。” 沈心蓝在刘笑玉怀中,身子随着啜泣之声轻轻颤抖:“我自然想着我们能天天守在一处,可你一个人的力量,又怎么能化解得了两家几百年的仇怨。” 刘笑玉笑道:“怎么会是我一个人,不是还有你吗?到时候两家真要动起手来,你不言不语,就站在中间这样哭,谁还会忍心动手。”沈心蓝破涕为笑,刘笑玉接着言道:“所以,你要在这里好好养伤,只有身子好了,才有力气哭给他们看。” 沈心蓝脸上挂着泪珠,犹如梨花带雨,笑道:“好的不学,偏偏学裴霖那样的油嘴滑舌。” 裴霖和薛青柠知道刘笑玉要离开鹤山,中午便没再一起用饭。到了下午,裴霖早早与刘笑玉挑了一匹快马,与沈心蓝和薛青柠送刘笑玉出了山寨,一行四人沿着山路向下,此时山中只苍松还有郁郁之色,其余草木都是萧瑟一片,清清冷冷如沈心蓝心境一般。 鹤山临江,空气泛潮,秋风湿冷,沈心蓝身上有伤,不多会儿便瑟瑟发抖,刘笑玉瞧着心中不忍,数次劝几人回去,沈心蓝只是不肯。一行人路过刘笑玉当初养伤时暂住的小屋,他心中又想起易老头来,上前推门而入,见屋内陈设如旧,只是空无一人,窗台、桌面都落了薄薄一层灰尘。 三人见刘笑玉进了小屋,裴霖即刻到路旁拴马,薛青柠与沈心蓝先一步进了屋,正听到刘笑玉自言自语问道:“怎么就空了?”薛青柠回道:“原来不是空的,你走后这里又住了一个老头,我见他实在可恶,就把他轰走了。” 这时裴霖也刚巧进了屋,闻言脸色微微一变,言道:“人家一个老头,孤苦伶仃的,好不容易找个挡风遮雨的地方,你怎么忍心把人家轰出去?” 薛青柠觑了一眼裴霖,问道:“你又没见过他,怎么知道他孤苦伶仃?” 裴霖一愣,支支吾吾答道:“是你说他一个人,再说了,这荒山野岭的,他要不是孤苦伶仃,谁还乐意住在这里?” 薛青柠撇了撇嘴,言道:“他哪里可怜了,我看他只有可恶,刘公子在这里养伤的时候,他就来捣过乱,还差点把吕叔气得自杀,而且我也没想着要轰他,这屋子我又不来住,他爱怎样就怎样,谁让他没来由地招惹我,这是我鹤山坪大寨的屋子,他对我非但没感激之情,还想法设法地气我,我只是轰他走,已是万分仁慈了。” 刘笑玉心中暗道:“当初我虽然离开了这里,可又碰到了唐越与晓晓,之后在这里滞留了一个多月,这些事情薛青柠并不知道,难道她后来又来过这里?” 沈心蓝是听了薛青柠话,才知道刘笑玉曾在这里养伤,想起裴霖曾说薛青柠救过刘笑玉,如今又见他脸色阴郁,冷笑道:“刘公子,你来这里是为了凭吊自己回不去的过去吗?” 沈心蓝本是一脸的悲戚,转眼却换作冷笑,刘笑玉怎不知她心中所想,可如今薛青柠也在身侧,他又不能直接向她解释,索性不理沈心蓝问话,向薛青柠问道:“薛姑娘,这老头与我有师徒之情,我现在十分担忧他,不知你是何时又遇到了他?” “师徒之情?”薛青柠闻言颇为尴尬,言道:“我当时并不知道,他也没有与我讲,早知道就让他在这里住了。” 刘笑玉言道:“这也怪不得薛姑娘,我这个师父脾气是有些怪,你知道他后来到哪里去了吗?” 裴霖却插话言道:“脾气怪也不该把他轰走啊!” 薛青柠捏拳打了裴霖,言道:“你还说,还不是因为你,那天我路过这里,他非拉着我陪他聊天,我要不是急着下山找你,怎么会一气之下把他轰走!”薛青柠说着,双眼泛红,见刘笑玉还望着自己,接着言道:“当时他跑得飞快,转眼就不见了,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沈心蓝见薛青柠一脸委屈,过去挽了她的手臂,言道:“青丫头,有些人就是不知道感激该感激的,心里偏偏念着些无关紧要的人,对那些真正对他好的,却是冷言冷语。这样的人,还有什么好送的?我们回去!” 薛青柠略一迟疑,抬眼瞧了裴霖,见他还是如先前一般,心中气急,跺了跺脚,与沈心蓝一道回大寨去了。 ; 第九十九章 去而复回 刘笑玉在当初养伤暂住的小屋中,得知易老头被薛青柠赶走,心中略有担忧,便向她打听易老头离开小屋后的行踪,薛青柠摇头不知。一侧的裴霖,对她莽撞行为不满,言语上颇有指责之意。沈心蓝见薛青柠满脸委屈,为其感到不平,连着刘笑玉也怪上了,挽了她手臂就回大寨去了。 薛青柠赶走易老头,刘笑玉心中自然不悦,但裴霖如此言语行事,也让刘笑玉颇为惊讶,莫不要说那是薛青柠,就是一般人,裴霖也不会说那些话语,做那些举止。见薛青柠愤而离去,刘笑玉向裴霖言道:“裴兄弟,我瞧薛姑娘心中是真恼了,你还不赶紧追上她,好好安慰她一番?” “刘大哥,青丫头平时娇惯任性,要是总顺着她,那她就会得寸进尺,她这样的脾气,总要碰几次钉子,我们不要管她了,还是赶紧送你下山吧。”说着弯腰出了小屋,到路旁牵了马匹过来,见刘笑玉立在屋前颇有不舍之意,上前言道:“刘大哥,时候不早了,再耽搁一会儿,怕你今天就赶不到唐家堡了。” 刘笑玉闻言,从裴霖手中拿了缰绳过来,一手拍了裴霖肩膀,言道:“说得没错,你若再送几步,我们都不得骑马,怕又耽误时间,有道是送君千里终有一别,裴兄弟就送到这里吧。”言罢翻身上马,向裴霖拱手道:“蓝儿就多拜托裴兄弟了。” 裴霖见刘笑玉上马,心中怅然,嘴角抽了一抽,竟要哭出声来,那泪水打了几转,终没流出来,反而嬉笑道:“刘大哥放心去吧,我一定把嫂子照顾得好好的,把她养得白白胖胖,等你来迎娶她。” 刘笑玉一愣,瞧着裴霖哑然失笑,手打缰绳,双腿一夹,骑马下鹤山去了。裴霖立在那里,直到望不见刘笑玉了,才转过身来,又瞧着小屋发了一会儿愣,终是长叹一声,抬脚回大寨去了。 裴霖进了大寨,径直向沈心蓝那里寻去,却见屋内空无一人,唤了青儿、柠儿问道:“你们小姐和沈姑娘呢?” 青儿俯身答道:“小姐回来后一直在哭,在骂裴公子,说你没心没肺,就是有也让狗吃了……” 裴霖脸色微微一变,言道:“这些话就不要与我说了,你就告诉我,你们小姐与沈姑娘哪里去了?” 青儿还未说话,一旁柠儿冷笑一声,言道:“为什么不与你说?我们家小姐对你再没有那样好了,你还惹她生气,难道骂你两句不该吗?就是我们下人看着,也为小姐感到不平,当你面我们自然不敢说什么,可心里早不知骂你千句万句!”青儿偷偷拉了柠儿衣袖,向她摇头示意,柠儿甩了衣袖,接着言道:“你不用拉我衣袖,我就是要对他说,你不与他说,他总把自己看作一个人物,大寨主说的一点没错,他除了脸蛋生得好看,旁的一无是处,赖在大寨只会浪费粮食!” “柠儿!” 三人一惊,齐齐循声望去,见薛青柠与沈心蓝站在门口,青儿、柠儿赶忙俯身拜道:“小姐!”薛青柠抬脚进来,斥道:“你们俩个越来越不像话了,怎么与裴公子说话的?” 青儿颤声答道:“小姐,我们以为……” “你们以为什么?是不是想我平时宠着你们,就舍不得轰你们出去!”青儿、柠儿心中砰砰乱跳,一听薛青柠说要轰她们出去,立时跪倒在地,哭道:“小姐,我们不敢!” “什么不敢?都已经这般了,还说不敢!” 沈心蓝醒来这两日,见青儿、柠儿人物有趣,做事又十分认真,对她俩都颇有好感,如今见薛青柠这样斥责她们,便上前挽了她手臂,笑道:“青丫头,她们也是为你感到不平,所以才说那样的话。” “沈姐姐,你不用替她们说好话,你不知道,有些人就是这样,你不敲打敲打他,提醒他一番,他就不知道什么是分寸。”接着又换一副腔调,对跪着的青儿、柠儿言道:“念着你们伺候我一场,我也不会亏待你们,自然会给你们安排好一切,但我这里是再留不下你们了,你们这就去吧!” 青儿、柠儿跪着不敢抬头,身子一抖一抖,哭道:“小姐!我们再不敢了!”裴霖见状,走到薛青柠身前,言道:“青丫头,难道我不知你是什么意思?你有气就直接冲我来,犯不着与她们过不去,这里如果有人要走,也是我裴霖!”言罢,转身便走。 薛青柠深爱裴霖,青儿、柠儿心中最清楚不过,如今见裴霖要走,知道自己闯了大祸,立时起身要拦住裴霖,薛青柠却向她们喝道:“你们谁都不要拦他,让他走!”青儿、柠儿闻言,便又止了步,瞧着裴霖离开了。突然听到沈心蓝一声惊呼,青儿、柠儿闻言转身,见沈心蓝正扶着薛青柠身子,薛青柠则是双眼紧闭,脸色煞白,早已不省人事。青儿、柠儿心中着慌,一声惊呼忙上前扶住薛青柠,三人合力将薛青柠移到床上,青儿、柠儿早已哭成泪人,“小姐、小姐”唤个不停,沈心蓝摸着薛青柠双手冰凉,向青儿、柠儿言道:“你们先别哭,快去叫薛二爷!”两个丫鬟手抹眼泪,也不答言,转身便寻薛小凤去了。 薛小凤听青儿、柠儿说薛青柠晕倒了,药箱没来得及背便赶到沈心蓝房内,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床前,也不与沈心蓝说话,伸手搭了薛青柠手腕。沈心蓝见他诊脉时眉头紧皱,便问道:“青丫头她不要紧吧?” 薛小凤未答沈心蓝话,反向她问起薛青柠晕倒始末,沈心蓝便将事情经过与薛小凤讲了,薛小凤捻须听完,摇头长叹:“这个青丫头啊!”见沈心蓝仍是一脸关切,便又言道:“她身子不要紧,是一时急火攻心,才晕过去了,等下我给她开一服护肝泻火的方子,让青儿、柠儿煎了给她。”说着又是一声长叹,“她这样性子的人,怎么能急火攻心?”言罢望着躺在床上的薛青柠,满眼慈爱与关切。过了片刻,又向沈心蓝言道:“沈姑娘,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倒是需要多多注意,照顾青丫头就让青儿、柠儿她们来,等下我让她们重新给你安排一间房。” 到了这天酉时,薛青柠才悠悠醒来,见薛青柠坐在床侧,微微一笑,挣扎着要坐起来,沈心蓝扶她靠在床头,薛青柠这才忆起白天之事,问道:“裴霖呢?”沈心蓝见她脸色仍不十分好,不愿直言实情,可又不知如何搪塞,这样一犹豫,薛青柠双眼便即湿润,哽咽道:“他还是走了,他还是走了。” 沈心蓝好言劝了一番,薛青柠一句也听不进,握着沈心蓝双手,言道:“沈姐姐,我心中实在没有让他走的意思,可他从来没有那样对我,我实在是气不过,沈姐姐,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我现在好生后悔,不该说那样的话给他听。” 沈心蓝见薛青柠心伤如此,心有所感,安慰她道:“你一点也没有做错,裴霖他是不明白,等他明白了,就会发现自己是个傻瓜,自然会回来找你。” 房内燃着数盏灯,光线十分柔和,她二人,一个靠在床头,一人坐在床侧,聊了大半个时辰,薛青柠情绪也慢慢稳定了,突然“哎呀”叫了一声,言道:“我都忘了你是有伤在身。”四下瞅了瞅,又言道,“我还把你的屋给霸占了。”说着就要起身,沈心蓝伸手轻轻按住,笑道:“我你就不用担心了,薛二爷已与我重新安排了,时候也不早了,你早些睡,我去叫青儿、柠儿她们来。”略略顿了顿,接着言道:“现在她俩还不知道你醒来了,该早点告诉她们的,今天你可把她们给吓坏了。”见薛青柠脸微微一红,沈心蓝伸手抚了她的脸,笑道:“你长得这样好看,裴霖他舍不得你的。” 从房内出来,沈心蓝反手轻轻关了房门,正要去找青儿、柠儿,却听有人在身后轻轻唤了一声:“沈姑娘。” 沈心蓝转过身来,朝着黑影一声冷笑:“你不是走了?又回来做什么?” ; 第一百章 风波再起 看到裴霖要离开鹤山坪大寨,薛青柠一时急火攻心,竟晕了过去,醒来后,沈心蓝好好宽慰她了一番,从房内出来,转身关了房门,却听有人在身后轻轻唤了一声:“沈姑娘。”沈心蓝转过身来,朝着黑影一声冷笑:“你不是走了?又回来做什么?” 那黑影正是裴霖,他也不回沈心蓝问话,反向她问道:“青丫头怎么样了?” 沈心蓝又是一声冷笑:“你现在知道来关心她了?” 此时天已全黑,寨内灯火不甚明亮,瞧不清裴霖什么表情,只听他干笑两声,言道:“沈姑娘,你这就冤枉我了,我可是一直都关心她……” “你少在我这里嬉皮笑脸,我不是青丫头!”裴霖生生被呛了一口,索性不再理会沈心蓝,绕过她直接要推门而入,沈心蓝抓了裴霖手腕,反手扣了他内关、太渊两穴,只因身上有伤,抓得并不重,饶是如此,裴霖手臂也是立时酸沉,忍不住一声“哎呦”,向沈心蓝言道:“轻点!轻点!我是要去看青丫头。” “你信誓旦旦说要离开,这才多久,就把说过的话全忘了,做人像你这样没有长性,那就是无信!青丫头对你一片痴心,你还狠得下心说那些话,就是不义!如此无信无义之人,怎么能配得上青丫头!若不是刘笑玉有言在先,今日见你如此,我已经杀了你了!”说着抬脚踹了裴霖,向他喝道,“识相的就给我滚,永别来缠青丫头!” 沈心蓝也是气急了,这一脚下得特别重,只听裴霖一声惨叫,被踹到了门廊外,不想被屋内的薛青柠听到了,问道:“是裴霖吗?” 裴霖不应薛青柠话,爬起身来对沈心蓝言道:“沈姑娘,我知道自己不招你待见,不管你觉得我是否配得上青丫头,我都是真心喜欢青丫头。”言罢,抬脚走上门廊,沈心蓝挡在门口,举掌言道:“你若再上前一步,我就杀了你,我这人向来说到做到,即便刘笑玉与青丫头要恨我一辈子,我也要杀了你。” 裴霖走到沈心蓝掌下,言道:“就算你杀了我,今日我也是要进这房门。”房内又传来薛青柠声音:“裴霖,我知道是你,还不与我滚进来!”沈心蓝略一迟疑,缓缓放下手掌,言道:“以后但凡你有半点对不住青丫头,天涯海角我也要取你狗头!”言罢侧身给裴霖让了一条道,裴霖拱了拱手,推门而入,刚迈脚进去,便即笑道:“青丫头,我细细想了半日,觉得还是让青儿、柠儿她们离开的好,反正她们也跟你时间久了,我早就看得厌了,到时候我亲自为你再物色两个好的。” 薛青柠怒道:“我还看你看得你厌了,你怎么不帮我也物色一位……” 沈心蓝无奈地摇了摇头,这才觉到刚才动了真力,牵动了身上内伤,这一会儿胸内好似赤火烈焰烧着,双腿如灌铅一般沉重,一步一步挪到青儿、柠儿门外,轻轻拍门叫她二人出来,将薛青柠与裴霖情况略略与她二人说了,二人心中欣喜,拍着手说“好了好了,小姐这下什么药也不用服了。”沈心蓝又是摇头苦笑,轻轻咳了两声,青儿、柠儿觉出沈心蓝身子与白日比着虚弱许多,忙扶她回房休息。 这之后,沈心蓝只在房内待着养伤,闷时便找青儿、柠儿聊天,倒是薛青柠,时常与裴霖一道来看沈心蓝,沈心蓝心中不喜裴霖为人行事,在薛青柠面前却不露丝毫,那裴霖更是如往时一般无二。等沈心蓝伤又好了一层,薛青柠总要拉沈心蓝到外面走走,言道:“总在屋里待着,就算伤好了,也要闷出病来。”沈心蓝拗不过薛青柠,便与她和裴霖出了房门,开始总在寨子里转。鹤山坪大寨名为大寨,实则也是一座石城,寨内防御工事一应俱全,沈心蓝才见时觉得新奇,但这实在比不上别院亭阁的景致,又不似高山大河那般雄壮,多见几次也就觉得无趣,三人便出了寨门,沈心蓝不愿去前山,薛青柠言道:“后山是大寨的训练场和马厩,没什么好玩的。”三人便只在山的这一侧游览,可一走在这山道之上,沈心蓝便想起刘笑玉,算算日子他走了已半月有余,竟是音信全无,心中不免有些担心,既怕唐家堡为难他,还怕五毒教与尼哥王子为难唐家堡。 这一日天很好,白色日光非常适宜地铺洒在鹤山上,山林没了初冬的霜冷之意,着眼处皆是柔和,让人不觉有心旷神怡之感。三人在鹤山山道走着,猛然听到马蹄之声,“嘚哒嘚哒”甚是急促。鹤山山道并不十分陡峭,但那毕竟是山道,若想要在这道上策马飞驰,当真是要一番功夫,三人都不由地向着马蹄之声望去,听着声音由远及近,远远瞧着一人慢慢清晰,只听薛青柠一声欢呼,喜道:“是吕叔,是吕叔!好久没见他了!”丢了裴霖与沈心蓝便向着骑马之人奔去。 骑马之人正是吕毅,瞧见薛青柠向他奔来,赶忙勒了缰绳,马儿一声嘶鸣,跃起了前蹄,吕毅也没下马,向着薛青柠急急言道:“青丫头,我有急事要见薛寨主,他可在寨中?” 薛青柠本是满心欢悦,但见马上吕毅神色凝重,便收了笑容,点头回道:“我爹连房门都不怎么出,他在寨子里。”沈心蓝与裴霖这时也迎了上来,吕毅见了沈心蓝,微一皱眉,手握缰绳向她抱拳问道:“敢问这位姑娘可是五毒教的沈心蓝沈使者吗?” 沈心蓝笑道:“不敢,小女子正是沈心蓝!”马上吕毅点了点头,手上缰绳用力一摔,骏马口喷热气,再次跃蹄而起。裴霖瞧着吕毅渐渐走得远了,转过身疑惑地瞧着沈心蓝,言道:“嘿!吕大哥这是什么意思,见了我跟不认识一样,招呼没打就走了!” 沈心蓝冷笑一声,也不理裴霖,向薛青柠问道:“他就是吕毅?” 薛青柠也是疑惑不解,言道:“沈姐姐不认得他吗?刚才吕叔你们是……” 沈心蓝摇摇头:“我不认识他,就知道刘笑玉为了他差点与唐家堡决裂,我想他们关系肯定不一般。” 薛青柠道:“何止是不一般,我听吕叔说,刘公子就是他一手带大的,要我说,吕叔对刘公子,那比对亲儿子还要亲,至于刘公子怎么对吕叔,我就不好说了。” 沈心蓝“哦”了一声,秀眉轻挑正想接着问清楚,却被裴霖抢着向薛青柠问道:“吕大哥刚才是与你说了什么?” 薛青柠摇摇头:“他只说找我爹有急事,其他的也没说。” 沈心蓝笑着向薛青柠言道:“说起薛大寨主了,我在寨中这些日子,一直未曾见他,你怎么也不带我见见他?” “我爹他是火一样的脾气,裴霖都怕他怕得要死,最近不知怎么,又爱上了酒,没有一天是醒的,我都没怎么好见他,又怎么好带你去见他。” 裴霖言道:“我们不要在这里说话了,还是赶紧回去,瞧瞧吕大哥是为了什么事来的。”薛青柠撇了撇嘴:“那有什么好瞧的,无非是些大宋蒙古之类的军国大事,你去瞧,还能瞧出个什么道理来?”嘴上虽如此说,却也挽着沈心蓝胳膊往回走。裴霖显得甚是急切,薛青柠好像故意气他一般,一路上与沈心蓝慢走慢悠,有说有笑,两刻钟的路,硬是让薛青柠走了多半个时辰。 眼见着三人要进大寨,却见一人从大寨门口跃出,薛青柠眼尖,叫道:“哎呀!是我爹!”却听薛大奎一声暴喝:“沈心蓝!你纳命来!” 三人心中一惊,却见薛大奎一跃而起,白布裹的大拳头朝着沈心蓝门面挥来,沈心蓝忙将薛青柠推到一旁,让过薛大奎一拳,一个闪身躲在了裴霖身后,笑道:“薛寨主,小女子叨扰贵寨多日,没有拜见你那是我的不是,但你也不能因此就要了我的命啊。” “好你个刁嘴妖女,你来的第一天,我就该一拳头打死你!”说着一拳打向裴霖。裴霖看到薛大奎就腿发软,如今又见他双目呲咧,拳头好似白色石杵向着自己门面挥来,那身子竟像钉在了地上,筛糠一般抖个不住。 眼见着薛大奎拳头要打在裴霖脸上,薛青柠一声惊呼险些晕了过去。 ; 第一百零一章 平地雪山 沈心蓝三人未进山寨大门,却见薛大奎从寨内跃出,声言要取沈心蓝性命,沈心蓝一个闪身躲在裴霖身后,薛大奎竟挥了拳头向裴霖打去,薛青柠瞧得真切,一声惊呼险些晕过去。沈心蓝听到薛青柠呼声凄厉,间不容发之际,拉裴霖向一侧跃出,薛大奎拳头落空,一个趔趄险些站立不住,裴霖却被沈心蓝带得摔倒在地。沈心蓝掩嘴笑道:“薛寨主,你杀我不要紧,怎么连自己的女婿也不要了?” 薛大奎又是一声大喝:“什么狗屁女婿!”回身又是一拳,沈心蓝双手接了薛大奎拳头,本想侧身借力,用巧劲将薛大奎绊倒,但想到他是薛青柠父亲,便只拢了他的拳头,没想到薛大奎拳头好似铁铸的一般,沈心蓝深吸一口气,没压住他的拳头,反倒被他打得连着退了五步,最终站立不住,摔倒在地。 薛青柠刚扶起了裴霖,又见沈心蓝摔倒在地,瞧着薛大奎跃起,作势要拳毙了沈心蓝,情势危急中也顾不得许多,一个飞身扑到了沈心蓝身上。薛大奎看到女儿突然闯入,一声暴喝,硬生生收了拳头,反力竟逼得自己肚内肠子翻江倒海一般,长吸一口气强自调息,向着薛青柠喝道:“青丫头!你给我让开!” 薛青柠哭道:“我不让!” 两人正自相持不下,却见沈心蓝反手扣了薛青柠喉咙,另外一手拉她慢慢起身,向薛大奎笑道:“薛寨主,你要是不顾青丫头性命,只管来,我打你不过,临死前,我还自信能抓烂她的喉咙!”又悄声向薛青柠言道:“青丫头,你千万别动。”接着又是嫣嫣巧笑,啧啧叹道:“这样如花似玉的女儿,薛寨主真是好福气!” 裴霖这时已渐渐缓过了神,踏上一步与薛大奎站到一处,向着沈心蓝喝道:“沈心蓝,你放手!” “哟!青丫头好福气,刚我明明听到薛寨主骂什么狗屁女婿,有些人就是不知羞耻,还是涎着脸非要为别人拼命,这样一比,我沈心蓝可真是可怜!” 裴霖闻言,脸上微微一红,不防薛大奎大手一挥,打得裴霖飞了出去:“你滚开!” 薛青柠见裴霖摔倒在地,勉勉强强站起身又咳个不住,一声惊呼就要挣脱沈心蓝的双手,沈心蓝手上力道立时加了几分:“哎哎!青丫头你不要动,裴霖是你命根子,你爹他心疼你,才舍不得打死他,我说的对吧,薛寨主?” 薛大奎气得七窍冒烟,抬手指着沈心蓝骂道:“你这刁嘴妖女,再胡说八道,我撕烂你的嘴!” “薛寨主怎么这么大火气,你撕了我的嘴,我就再不能说话了,可即便我不说,事实总归是事实,它也变不成假的。” “你……” “薛寨主,你先不要着急生气,虽说我在你寨子里住着,可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一上来,二话不说就要取我性命,就算我真的该死,你也该让我知道我是如何该死,要不然,就是做了鬼,我也没办法离了你这鹤山坪大寨啊?” “你这妖女,还有脸在这里问我理由,你都做了什么,难道你不知道吗?” 突然,一声“大哥”破风而至,众人耳鼓震得生疼,齐齐转过身向着大寨望去,看到薛小凤从寨内飞奔而来,他本是向着薛大奎,见沈心蓝挟持了薛青柠,正与薛大奎僵持,便立定脚步,与各人都留了一定距离,向着沈心蓝言道:“沈姑娘,你这是做什么?就是有什么话,也先放了青丫头再说。” 沈心蓝冷笑道:“我才不那么傻,我这手一松,薛寨主他还不吃了我,有话,咱这样也能说清楚。” 这时,吕毅也跑了来,看到薛青柠泪流满面,凄苦里带着悲愤,沈心蓝虽是一脸笑意,两眼却藏不住时时的警惕,薛大奎则是双目呲咧,唯独裴霖远远站在一处,好像向前一步,就会丢了性命一般,吕毅不由得心中有气,向他喝道:“裴霖兄弟,你干站着做什么,还不上来劝劝他们二人?” 裴霖闻言,先向薛大奎那边走了两步,见他突然扭头,向着自己怒目瞪视,心中一虚,脚步又向着沈心蓝那边移去。沈心蓝笑道:“裴公子对薛姑娘可真是一片痴情,你这样站过来,难道不怕薛寨主事后找你算账,扒了你皮?” 裴霖侧身过来,悄声对沈心蓝言道:“这时候了,你还笑得出来,你心中就是再恨我,也不该这时候给他点火,难道你不怕火烧起来,把你也烧死了?”沈心蓝冷笑一声,不作回应,只见裴霖转过身向薛大奎抱拳拱手,言道:“大寨主,沈姑娘这段时间一直在寨中养伤,从未离开过半步,这一点我和青丫头都可以作证,我想这中间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五毒教众人投敌卖国,与蒙古尼哥王子勾结,如今已杀上唐家堡了,还说什么误会?!” 沈心蓝闻言,双手微颤:“什么?杀上唐家堡?怎么可能,唐家堡内机关重重,他们怎么会……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薛大奎嘿然冷笑,言道:“怎么会?你们手段好不毒辣,知道唐家堡内机关重重,便挟持了唐家堡大小姐做人质,害怕打不过人家,还找了小龙女做帮手,哼!你们女人都不是好东西,想当年神雕大侠杨过是何等英雄,小龙女为师不尊,玷污他的侠名,如今竟又做了蒙古的走狗,神雕大侠一生的侠名,就如此毁于她手!” 沈心蓝心中又是一惊,手上力道加重几分,薛青柠手臂、喉咙吃痛,不由得失声而出。裴霖闻声心痛,向沈心蓝道:“沈心蓝,你怎么……”沈心蓝浑若不闻,向着薛大奎不住地摇头:“这不可能,你骗我!一定是你在骗我!” 吕毅见状,向沈心蓝言道:“沈使者,薛寨主所言句句属实,这消息是我刚刚带到鹤山的,与我说这消息之人,便是明教的风行神驹司马徒,想必此人你也认得,他离开鹤山后便一直留在唐家堡,亲眼瞧见小龙女杀入唐家堡,带书信给了易……唐鼎少堡主,声言一月后,要与五毒教一起血洗唐家堡。如今璧山四周遍布五毒教教众,司马兄弟冒死才将这消息带了出来,我此次来,便是与薛寨主商量如何解救唐家堡。” 吕毅言语恳切,让沈心蓝不得不信,便转过眼向吕毅望去,却见他避开了自己目光,显得十分不自在,暗自忖道:“装得一个好赤诚人,差点上了你当!”不由得一声冷笑,刚要出言讥讽,脑中一闪,刚挤出的笑意便凝滞了,双手慢慢送了薛青柠,苦笑道:“你们这样兴师动众,原来是要抓我到唐家堡做人质。”言未尽,双眼既已湿润,两行清泪顺颊而落,自语道:“刘笑玉,你好狠心的人。”吕毅等人见沈心蓝这般模样,心中不由得微微一颤,却听沈心蓝接着言道:“不用你们动手,我跟你们去唐家堡就是了!” 沈心蓝责怪刘笑玉的那一声说得十分轻,吕毅等人并未听到,但薛青柠就在沈心蓝身侧,因此听得真真切切,她一得自由,转身瞧见沈心蓝泪如雨下,便也哽咽道:“沈姐姐,你不要去啊。” 沈心蓝向着薛青柠微微一笑,言道:“别人不懂我,难道你还不知道吗?刚才真是委屈你了。”言罢向着薛青柠俯身作揖,薛青柠赶忙伸手去扶。却听薛大奎一声暴喝:“我们是堂堂大宋义军,行事向来光明磊落,打得过便打,打不过搭上性命就是了,哪里来那么多下三滥手段,像你这样的烂人,我只有先诛为快!”说着握起双拳向着沈心蓝跃起。 吕毅与薛小凤刚才因为忌惮沈心蓝对薛青柠不利,都离得远远的,再者沈心蓝已自言明愿意到唐家堡,谁也没想到薛大奎会突然发作,齐声叫了声:“小心!” 薛大奎一说话,沈心蓝双眼便盯着他,见他提拳而来,本来轻轻一个纵跃便能躲开,没想到薛青柠一时情急,惊呼“不要”,又一次扑到了沈心蓝身上,这一下反倒让沈心蓝不能脱身。 薛大奎看到了薛青柠,但这一次与沈心蓝离得太近,双拳又出得急切,竟来不及收拳,身侧裴霖瞧得真切,身子一斜,千钧一刻挡在了沈心蓝与薛青柠身前,只听“嘭”的一声,便是“咔嚓嚓”骨断之声,裴霖三人应声摔倒在地。 ; 第一百零二章 心死神丧 薛大奎挥拳要取沈心蓝性命,薛青柠情急之下扑到沈心蓝身上,薛大奎双拳出得急切,不得收回,心想要亲手打死自己的女儿,没想到千钧一发之际,裴霖竟挺身挡了双拳,只见他三人被薛大奎双拳打倒在地,如此变故让他也手足无措。 薛青柠夹在沈心蓝与裴霖中间,伤得最轻,翻身起来,见裴霖口鼻中全是血,仍汩汩往外冒着,双手颤颤巍巍扶住了裴霖,裴霖一声苦笑,断断续续言道:“青丫头……以后……你再不用担心……我……”话未说完,一股鲜血又从口中涌出。 薛青柠握着裴霖双手,一个劲摇头不语,双眼泪水奔涌而出。薛小凤一个箭步跨了上来,急切而道:“青丫头,你不要动他!”言罢,双手轻轻揽着裴霖放平,伸手搭在他的腕上,只觉脉象坚硬好似豆粒,显是心死之象,脑中不由得轰然一声,却见裴霖另外一只手慢慢抬起,抚着薛青柠脸颊笑道:“青丫头……”刚唤了一声,手上气力像被抽走一般,垂了下来。 薛青柠双手握了裴霖单手,嘴中不停地唤着裴霖的名字,薛小凤掰开裴霖眼皮瞧了瞧,但见一片的神丧精亡,一声长叹中轻轻摇了摇头。 薛青柠泪如雨下,一手握着裴霖,一手抓了薛小凤胳膊,呜呜咽咽哭道:“二叔,你做什么?你不要摇头,你快救他,二叔,你救他……” 薛小凤心有悲戚,被薛青柠一声声“二叔”叫得双眼湿润,轻轻拍了拍薛青柠手,却不知如何劝慰:“青丫头,裴霖他肋骨折断,扎了心肺,如今心肺俱损,我实在是……” 薛青柠见他如此,心中好似千丝缠绕箍了她心,思绪如麻,只觉得周身空无一物,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嘴中呜呜有声,不知是哭是哀,俯身揽着裴霖,一手抚着他脸,哭着唤了两声,言道:“你不是说这世上,除了我再没有人能要你性命,我不要你死,我要你活着,你听到我说话了吗?裴霖,我以后再不管着你,什么事都顺着你,你要走便走,要回便回,可你不要不理我,你睁开眼,与我说说话,裴霖……” 薛小凤看得心痛,轻轻唤了一声“青丫头”,伸手要搀她起来,薛青柠立时挥手推开:“我知道你讨厌裴霖,人人都叫你神医,你救了刘笑玉,又救了沈姐姐,现在却偏偏不救他。”薛小凤闻言,心中好似被重锤击打。 一旁的沈心蓝也是一片怅然,她向来不喜裴霖,可见他如此身亡,特别是看到薛青柠哭得伤心,也不免心有悲痛,还夹着一丝歉疚,俯身要去抱薛青柠,刚叫了一声“青丫头”,被薛青柠一把推开:“我也不要你理啊,都是因为你,你要不来鹤山坪大寨,什么事都不会发生,裴霖也不会死,你就不该来,我恨你!” “青丫头!”薛大奎一声大喝,刚准备向她走去,薛青柠闻声收了悲戚,冷眼瞧着薛大奎:“你站住!你也不要过来!是你打死了裴霖,你打死他,也打死了我,以后你再没有我这个女儿。”说着又转向吕毅,哭道:“还有你!我恨你们!我恨你们每一个人!”说着双手揽着裴霖,勉勉强强站起了身,双眼一黑,又与裴霖一起摔倒在地。 薛小凤一声惊呼,扶住薛青柠身子,薛大奎与吕毅见状都是一惊,上前围在一侧,瞧着薛小凤为薛青柠诊脉,只听薛小凤一声长叹,言道:“青丫头是心伤过度,晕过去了。” 见薛青柠晕倒,沈心蓝虽然身子未动,脸无表情,心中却早已一片波澜,听了薛小凤话,才略略宽慰,突然又听到薛大奎一声暴喝:“你这可恶的妖女!”只见他挥着拳头上来,沈心蓝作势要躲,脑中在一刹那间想到了刘笑玉,又感心如死灰,索性闭了眼,不躲不避任薛大奎来打。吕毅一个斜身,拦住了薛大奎,言道:“薛寨主!如今唐家堡危在旦夕,沈使者的事情我们先放一放,解唐家堡之围才是当务之急啊!”又向薛小凤言道:“薛二爷,你快帮我来劝劝薛寨主。” 薛小凤无心理会此事,低头瞧了瞧裴霖,言道:“已经死了一个,他想杀就让他杀好了。”言罢抱起薛青柠要回大寨,刚走两步,又转回到沈心蓝身前:“沈姑娘,你身上内伤已无大碍,只是余毒未清,若不及时疗治,恐怕将来要成大患。” 沈心蓝苦笑一声:“多谢薛二爷挂心,只不过我能不能活过今日还尚且未知,哪里还有什么将来?” 薛大奎瞧着薛小凤与沈心蓝一言一答,心中生起无名火来,一把推开了吕毅,走上前对薛小凤道:“余毒未清?你怎么这么迂腐,整天除了知道救人,还知道什么?两军对阵,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你把别人都救了,不是等于杀自己人吗?” 吕毅又上前一步:“薛寨主,沈心蓝虽然是五毒教使者,但她并非作恶之人,还曾舍身搭救笑玉公子……” “刘笑玉?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本来就是刘整的儿子,说不定早就与尼哥王子串通好了,就你还蒙在鼓里!” “薛寨主,笑玉公子绝不会与尼哥王子串通,当初他在唐家堡……” 薛小凤与沈心蓝说完话,双眼便不离薛青柠,他半生漂泊,一直未曾婚娶,也不曾想过此事,可当他回到鹤山坪大寨,与大哥重逢,特别是见到薛青柠,心中是说不出的喜爱,如今见她伤情如斯,心痛无比,也不理会薛大奎与吕毅的争执,抱着薛青柠往大寨走去。 李护卫正从大寨跑来,迎面撞上了薛小凤,忙跪下行礼:“薛二寨主!”薛小凤眼不见,耳不闻,抱着薛青柠继续往前走。薛小凤虽为二寨主,平时却似一位长者,李护卫何曾见过他如此,心中不免纳罕,暗自忖道:“薛二寨主怀中的姑娘像是大小姐,难道……”想到此处也不敢往下再想,转身瞧见薛大奎与吕毅,忙又上前,还未与他二人行礼,瞧见裴霖口鼻全是鲜血,倒在一处生死不知,一声惊呼便扑了上去:“裴霖兄弟!裴霖兄弟!” 却听薛大奎言道:“你管他做什么?快把这妖女给我绑了!”说着解开手上绷带递给李护卫。李护卫低头瞧了瞧裴霖,抬头望了望吕毅,又转眼瞧着薛大奎。薛大奎双目圆睁,喝道:“这是军令,你做什么?” 李护卫低头答应一声,抹了抹眼中泪水,起身接了绷带,冲着沈心蓝抱拳言道:“沈姑娘,得罪了。”沈心蓝冷笑一声,也不言语,任李护卫将自己绑了。 吕毅又言道:“薛寨主,五毒教众围困唐家堡,我们还是先想办法解救唐家堡众人。” “这有什么好想的,他们有教徒,难道我没有兵卒吗?”说着冷眼瞧着李护卫绑了沈心蓝,又向他吩咐道:“你把她给我绑到旗杆上,传我将令,众将士演练场集合!”沈心蓝又是一声冷笑,不等李护卫说话,独自向大寨走去。 吕毅忙向薛大奎言道:“大寨主,现在虽然情势危急,我们也不可如此鲁莽。而且,沈使者她……” “你不要说了,我是鹤山坪大寨的寨主,这里都是我说了算,如今我心意已决,今日我就带兵卒赶往唐家堡,将五毒教一网打尽,沈心蓝,她就等着祭旗吧!” “大寨主……” 薛大奎不理吕毅,又自言道:“她这样的妖女,我还怕她脏了我的大旗,她害我打死了裴霖,让青丫头不认我这个爹爹,我要剐了她才解我心头之恨!”又走到裴霖尸身前,望着裴霖言道:“你到死,总算做了件我看得上眼的事,也不枉你是我鹤山坪大寨的人!”言罢,抱起裴霖尸身,丢了吕毅,回大寨去了。; 第一百零三章 出兵璧山 薛小凤见薛青柠因裴霖之死伤心以致晕倒,既怜切痛,无心理会薛大奎与吕毅的争执,抱着薛青柠回了大寨。薛大奎吩咐李护卫绑了沈心蓝押到山寨,旋即也抱了裴霖尸身回到大寨,吕毅看着薛大奎远去的身影,心中焦灼万分,又是跺脚又是叹气:“大寨主这样的脾气,非坏大事不可。” 薛大奎回到大寨,将裴霖尸身交于一名放哨的兵卒,吩咐好好安排裴霖后事。裴霖生性活脱,与寨中的兄弟感情颇好,那兵卒接了裴霖尸身,忍不住痛哭流涕,让薛大奎好不耐烦,骂道:“大丈夫要刚健如铁,你哭哭啼啼像个什么样子,难道能把他哭活吗?” 兵卒嘴中答应,一时止不了泪,薛大奎大手拨开兵卒,向薛青柠房间走去。青儿、柠儿正立在门口,见了薛大奎,忙俯身见礼,薛大奎也不理会,迈了脚就要进去,却被青儿、柠儿伸手拦住:“大寨主,二寨主说小姐她现在昏迷不醒,需要休息,不宜打扰她。” “我是她爹,怎么就打扰她了?”大袖一摆,要硬闯进去,青儿、柠儿也不答话,身子并在一处,将房门挡得严严实实。“放肆!你们好大的胆子!一口一个二寨主,难道眼中就没有我这个大寨主吗?”言罢,双手推向青儿、柠儿两肩,青儿、柠儿身子单薄,哪里经得起薛大奎这么一推,立时被推得东倒西歪,薛大奎大步迈了进去,径直寻到里侧卧房,看到薛青柠盖着锦被躺在床上,薛小凤坐在床的一侧,神情若有所失,便向他问道:“青丫头怎么样?你为什么不把医醒?” “裴霖死了,她醒来了,你让她如何面对?她这个样子,还是睡着了好,不再醒来才是最好!” “糊涂!青丫头年纪小,她不懂事也就罢了,你也这样糊涂!裴霖死了不见得是什么坏事,等时间久了,她自然会把裴霖忘了,到那时候,她才明白我是为了她好。” 薛小凤闻言,抬起头盯着薛大奎:“大哥,难道你一点都不明白吗?” “明白什么?我心里比谁都清楚,就拿现在来说……” 薛大奎话说一半,吕毅又急急赶了来,也不听薛大奎在说些什么,拱了手即言道:“大寨主,出兵一事你要三思啊!” “三思?有什么好三思的,难道你不想我出兵,不想我解救唐家堡,解救易先生?” “大寨主,我从未有此意,我是想,即便是行军打仗,也要先有个计划,这样……” 这一日,自吕毅来了大寨,先是告知唐家堡堡主唐鼎是义军首领易先生,又通报唐家堡遭五毒教围困,之后裴霖身亡,薛青柠晕倒,件件事都让薛大奎烦心,如今又听吕毅来聒噪出兵一事,心中更不痛快,大手一挥打断了吕毅:“五毒教只是一群乌合之众,就是打到滇贵,把他老窝翻个天,也不费什么,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薛小凤听薛大奎高声呵斥吕毅,不由得眉头紧皱,站起身把薛大奎和吕毅往外推:“青丫头如今昏迷不醒,你们还在这里争吵个没完,心里究竟有没有青丫头?这里不是你们争吵的地方,你们出去吧。” 吕毅一把抓了薛小凤胳膊,言道:“薛二爷,不是我要吵,此事关乎整个川蜀义军的命运,实在鲁莽不得,你也帮我劝劝大寨主。” 薛小凤挣开吕毅,又往外推了推,言道:“你不用说了。” 吕毅见薛小凤坚决,望了望昏迷不醒的薛青柠,心中涌出各种滋味,重叹一声,转身离了房间。 薛大奎看着吕毅离开,转身又要对薛小凤说话,却听薛小凤言道:“大哥,你也先出去吧,不要吵了青丫头。” “小凤,我是想托你好好照顾青丫头。” 薛大奎声调比着先前轻柔许多,薛小凤略感惊讶,抬眼瞧见薛大奎正望着床上的薛青柠,只见他缓步走至床前,轻轻叹了一口气:“青丫头自小命苦,当年你嫂子狠心,在她还不到两岁的时候,就撇了她离开了鹤山,我发誓,不让青丫头因为没有娘而受一点点委屈,她要什么,我便给她什么,她说喜欢裴霖,我有一万个不愿意,也不曾拂了她意,可裴霖这小子太不争气,若是青丫头跟了他,肯定会吃亏,如今我虽然失手打死了裴霖,可我也不后悔,青丫头她明白也好,不明白也好,她是我的女儿,我不能不为她着想啊。” “大哥,青丫头是你的女儿,也是我的侄女,这些话不须你说,我自然会好好照顾她。” “那就好,那就好。”薛大奎慢慢俯下身,伸手抚着薛青柠脸庞,满眼的慈爱。薛青柠昏迷中略有回应,模模糊糊唤着“裴霖”的名字,薛大奎听得真切,心中又起无名之火,腾地起身,薛小凤见状,赶忙上前一步,叫了一声:“大哥。” “我带一千兵卒即刻起身赶往璧山,你带剩下的将士,替我守好鹤山坪大寨!”言罢,迈大步出了房门。 薛大奎出了房门,沿房廊向前走着,准备从山寨后侧进入后山操演场,半道里突然走出吕毅来,薛大奎难平心中怒气,喝道:“吕毅!我敬你是一条汉子,但你不要得寸进尺,这是我鹤山坪大寨,而且,带兵打仗的事情,我比你要清楚,不用你来教我!” 吕毅拱手道:“薛寨主误会了,我不是反对你出兵,如何带兵打仗,吕某人更不敢置啄,而是有个不情之请,希望薛寨主能够成全。” “你说!” “五毒教使者沈心蓝,是易先生点名要的人,若不能把沈使者完好地带到唐家堡,我恐怕会有失职之嫌,我恳请薛寨主留沈心蓝一命,让我把她带到唐家堡,也好给易先生一个交代。” “留她一命就留她一命,这易先生有时候实在让人想不明白,川蜀这么多山城大寨,偏偏在唐家堡做什么堡主!” 吕毅本待说“不是易先生去做唐家堡堡主,而是唐家堡堡主做了易先生。”但看了薛大奎的神情,如何还敢直言,又想到当初唐家六少追杀自己的经历,也不免疑窦丛生,略想了想,向薛大奎言道:“易先生确实是让人看不透,这可能就是他的高明处,也只有他这样的人,才能带领川蜀义军抵御蒙古铁蹄,我等凡夫又如何能猜度他的心思。” 二人并行来到操演场,鹤山坪大寨众将士已列队等在哪里,薛大奎走上高台,望着台下将士一队队,一列列,甚是严整,高声言道:“五毒教与蒙古王子尼哥勾结,众教徒从滇贵来我川蜀,犯我璧山,声言要血洗唐家堡,占我大宋领地,如此狂妄,简直视我等为无物,众将士该如何对之?” 将士齐舞手中兵刃,一时寒光四溢,“杀!杀!杀!”三声高呼,响震山野,直上云霄,看得吕毅也是豪气登生。薛大奎大手一挥,众将士顿时收声,薛大奎环视台下:“好!都是我大宋好男儿!”接着便部署出征部队,令二百先锋先行赶至江边,与递马冯江准备二十丈大船三艘。又命左右指挥各领兵三百为左右二路,自己带三百兵卒为中路,李护卫与吕毅押送沈心蓝,其余将士严守鹤山。 诸令调遣完毕,已到了这天未时,薛大奎站在高台之上,言道:“此去璧山,百余里地,我出征将士即刻埋灶做饭,申时出发,一定要在第二日的卯时前赶到璧山,给五毒教和尼哥一个措手不及,打他个落花流水,活抓蒙古尼哥!” “活捉尼哥!活捉尼哥!活捉尼哥!” 薛大奎与吕毅一起用了饭,独自来到薛青柠房间,见她犹自未醒,心中略略担忧,向薛小凤问道:“青丫头怎么会昏迷这么久?” 薛小凤摇了摇头,回道:“也许是她自己不愿醒来。” “荒唐,这种事情怎么能有愿意不愿意?” “大哥,人本来就很复杂,不能以理度之,就像你说的,裴霖那样不堪,青丫头为何还会喜欢他?” “人都已经死了,你就不要在我面前再提起他!” 薛小凤轻轻叹了一口气,不再做声。正在这时,李护卫打门进来,与他二人行了礼,言道:“大寨主,申时已到,出征将士已列队完毕,随时出发。” 薛大奎又望了薛青柠一眼,与李护卫言道:“我们走!” ; 第一百零四章 中江遇伏 五毒教重围唐家堡,声言一个月血洗唐家堡,司马徒拼死将信息带出,并把唐家堡堡主唐鼎是义军首领易先生的讯息告知了吕毅,吕毅得知消息后,急忙赶到鹤山坪大寨请援兵,寨主薛大奎点了寨中一千义军即刻奔赴璧山解围。 且说薛大奎领着兵卒到了江边,递马冯江已将过江大船准备妥当,薛大奎令将士按左中右三路分别登船,顷刻间过了江,二百先锋早等在对岸,都指挥使陆九上前拜倒:“大寨主,将士们都已过江,不知我们今晚在何处安营,我这便领先锋前方探路。” “区区百余里,中间再扎寨一晚,倘若让那批贼寇知晓了,恐会有所防备,我已令众将士明早卯时前赶到璧山,我们要打五毒教与尼哥一个措手不及,没有必要再探什么路,你将二百先锋编入我中路军,一同开往璧山!” 陆九答应一声,令二百先锋紧随三百中路之后,三路军便左路在前,右路断后,吕毅与李护卫押着囚车紧随中路,急急向着璧山方向奔去。约行了二里路,天色便已全黑,暗夜里树影婆娑,在部队行军的“嚯嚯”声下显出几分鬼魅,树影让人觉出阴冷之意,“嚯嚯”又让人豪气顿生,人人心内便是这般的冷热交替。吕毅勒马前后望了望,与李护卫言道:“夜间行军,薛寨主为何不令兵士们点了火把?” “吕大哥,薛大寨主早先在寨中主说要奇袭五毒教,我们这一千人,要是点了火把,在这黑夜里太过显眼,怕要打草惊蛇。” 吕毅暗夜里点了点头,又接着问道:“早年我也有过行军打过仗的经历,常听一句‘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一次怎么没有听薛寨主安排粮草之事,而且先锋也被编入了中路,李护卫可知道这其中的缘由吗?” “这个……鹤山坪大寨外出行军的次数并不多,但每次出去,粮草、先锋都是有的,至于这一次,我也不知道什么缘由。” 却听囚车里沈心蓝一声冷笑,吕毅略感诧异,向沈心蓝问道:“难道沈使者知道其中的缘由?” 沈心蓝笑道:“吕叔,薛寨主不要粮草、先锋,显是有了必胜把握。”停了一停,又接着笑道:“我是个弱流女子,哪晓得行军打仗的事情,不过,就算我再浅薄无知,也知道骄兵必败的道理。” 李护卫听出沈心蓝话外讥讽之意,心中不免气恼,高声言道:“骄兵?沈姑娘,我鹤山坪大寨还未与你五毒教打过仗,根本没有胜负可言,何来骄兵一说?” 沈心蓝“咯咯”笑了两声。她的声音本似天籁,就算常时,也让人听得心折,如今这般随意的笑了两声,除了泉水的疏朗,还夹着三分琴弦的轻拢慢捻,说不出的婉转凄切,在如此黑夜里,尽显魅惑,前后队伍里不少人听到后,心内都是一颤,手中刀剑盾牌掉落一地,“哗啦啦”声响过后,便是一阵的嘈杂,原来黑夜里瞧得不甚真切,不少弯腰捡拾武器的人都被紧随其后的人踩在了脚下,一时间乱在一团,差点惊了套着囚车的马匹。 沈心蓝又是一声冷笑,言道:“李护卫的意思,好像只有打了胜仗的,才会是骄兵,他们就算骄傲,也总还有资格,像你说的,鹤山坪大寨从未与我五毒教交锋,虚实都还不晓得,便想着一举拿下我五毒教,岂不是比打过胜仗的骄兵还要骄傲。”说着又是一声娇笑,轻声与李护卫言道:“李护卫,我是要死的人了,死在鹤山坪,死在唐家堡,或是死在这半道上,那都一样,你却不必陪着我一起,我劝你还是早早离了队伍,回大寨去吧。” “胡说八道!简直就是一派胡言……”李护卫还要发作,却听一人喝道:“你们吵吵什么?” 三人心中一惊,李护卫听出是陆九声音,便向着前方一团黑影言道:“陆指挥,沈心蓝妖言惑众,扰乱军心!” 陆九不答李护卫话,厉声言道:“传薛大寨主令,行军噤声,谁再多言语一声,割了他的舌头!”言罢,兜转马头便勒马前行,吕毅三人也不再言语。 待午夜过后,鹤山坪大寨千余名义军已行至中江官道,吕毅停步四下望望,认出是中江官道来,一时思绪如潮,轻轻叹一声。这一声好似微风拂过,不料却隐约听到沈心蓝抽泣了一声,吕毅暗自忖道:“看她言语行事,处处是玲珑机巧,毕竟还是女儿家家,这样生死关头的经历,她又能走过几次?”心中正如此想,突然听到“嗖嗖”的破风之声,声音十分尖锐,黑夜中听得十分真切,吕毅正自纳罕,沈心蓝一声高喊:“快躲开!”紧接着便是阵阵哀嚎之声,只听“噔”的一声,一支羽箭射在囚车之上。 “有埋伏!有埋伏!” “我的妈啊!” “踩死我了!” ……… 官道上的士兵四处慌乱逃窜,一时间哀嚎声、马嘶声并起,这羽箭虽说来得突然,死伤的兵士并不多,反倒被踩死了不少,套着囚车的马匹跃起前蹄,也踢倒不少慌乱中奔来的兵卒,李护卫上前强勒缰绳,死死拉住了马头,才稳住了囚车。吕毅此时已拔刀护在了囚车之前,将钢刀舞得密不透风,紧接着又是“嗖嗖”之声,几只羽箭正打在吕毅的钢刀之上,发出“当当”的清脆声。 “吕叔!他们是五毒教的人,你快放我出来!” 吕毅看大军乱成一锅粥,却未见对方一兵一卒,刀剑都是不长眼睛,何况是暗夜里的羽箭,于是便登上囚车:“沈使者,我没有钥匙,你让一让,我将这囚笼给你劈开!” 前面李护卫闻言,抽刀砍了囚车缰绳,骏马一得自由,一声嘶鸣,“嘚嘚”消失在黑暗中,囚车随着一颠,将吕毅颠了下来,李护卫上前扶起吕毅:“吕大哥!沈心蓝她就是五毒教人,千万放不得!” 沈心蓝心中大骂,喝道:“你这蠢人!你将这囚车打开,拿了我做人质不是更好?” “你当我是三岁小孩,我能不知你心中的所想,你只盼这囚车一开,好趁乱……啊!”李护卫一声惨叫,听得吕毅心中一惊,赶忙扶住要倒下的李护卫,正摸到他背后插着的羽箭,急急唤了两声:“李护卫!李护卫!” “吕大哥,不要管沈心蓝了,快去保护薛寨主,快去保护……”话未说完,便断气归天,吕毅心中悲痛,摇着李护卫身子又唤了两声。 “吕叔!你快将囚车打开,再晚就来不及了!” 吕毅闻言,丢了手中李护卫,挥刀将囚车劈开,沈心蓝从车中跳出,却听吕毅言道:“你自己逃命去吧,希望你能记着这一节,不要随五毒教为难唐家堡!”言罢,便向前寻薛大奎去了。刚奔几步,却听薛大奎黑夜中一声大喝:“所有兵士架起盾牌,沿路展开,若有胆怯退后者,人人可代行军法,将其斩杀!”不少慌乱的士兵听到薛大奎声音,都架起了手中盾牌,慌乱的队伍立时有序可循。吕毅心中一喜,刚要出声,却被一人拉住:“吕叔,对方都埋伏在两旁枯草中,若是点把火……” 吕毅闻言大喜,向着薛大奎的方向喊道:“薛寨主,点火烧草!点火烧草!” “众将士!给我点火,将这帮兔崽子都给我烧了!” 此时已入冬季,官道两旁都是枯草,虽落有寒露,但枯草油性较大,遇火即着,不一会儿两旁都起了熊熊大火,“噼噼啪啪”响个不住,将天空映得一片通红,却听枯草中一声高喝:“给我杀!”紧接着火中便是阵阵呐喊声,也不知有多少人伴着声音从大火中冲来,不少人衣服烧着了,好似没事一般向着官道上的义军冲去。 薛大奎在火光照耀下,一脸的刚毅,只见他拔出钢刀,举手擎天:“左中右三路军听我号令,左路一军向东北掩杀,右路一军向西南掩杀,中路陆指挥领先锋向西北掩杀,与左路军形成合围之势,其余人随我向东南掩杀,与右路军形成合围之势!” 众兵士一声呼喝:“杀!”各自挥刀上前,两兵迅捷交接,在刚刚燃过的枯草上拼杀。 ; 第一百零五章 擒贼擒王 薛大奎领一千义军前往璧山解唐家堡之困,本想领兵连夜赶到,奇袭五毒教,不想在中江官道上中了埋伏,先是一阵乱箭,黑夜里众义军突然中伏,死伤无数,一时间乱了阵脚,危急时刻薛大奎厉声高喝,稳住军心,又得沈心蓝提醒,放火烧了路旁枯草。 这枯草之中的伏兵,正是五毒教教众,五毒教教主何圣棠,蒙古王子尼哥及五毒教四使中的天魁剑曲傲天、地王斧南归雁、鬼花风冠玉几人,站在远处掠阵,几人在黑暗中只听见义军哀嚎一片,心中甚是得意,觉得此仗已是十拿九稳,不料薛大奎下令烧草,这一下出乎众人所料,先是风冠玉,瞧见中江官道有几处点了火把,“哎呀”一声大叫:“好毒的奸计,教主,他们要放火烧我们。” 南归雁道:“怕什么?他们点了火,我们一哄而上,还收拾不了这区区几个人?” 风冠玉正要反驳,这火势已经起来,“噼噼啪啪”十分吓人,五毒教众随之起了骚动,不少人已作势向后退,五毒教教主何圣棠瞧着起来的火势,怒道:“好狠毒的心肠,这次真是便宜你了!” 尼哥王子闻言,听出何圣棠已有退兵之意,言道:“何教主,此时万万退不得,若是敌军趁着火势掩杀过来,后果将不堪设想,如此形势,只得拼死一战!”何圣棠略有犹豫,尼哥王子又道:“何教主!当机立断啊!” 何圣棠微微一愣,向着前方高声喝道:“给我杀!”五毒教众教徒听令,个个呐喊,人人高呼,向着扑来的大火冲去,不少人烧了衣服,都浑然不觉,依旧挥刀舞棒,双方在刚刚燃过的枯草之上拼杀,谁也顾不得脚下灼烧之感 五毒教徒多是滇贵的普通百姓,只比常人身强力壮些,若仅仅是藏在枯草中打埋伏,那倒不妨,可短兵相接,如何能是南宋义军的敌手,原本是围着义军打,也就三刻钟的时间,便显了败势,反被义军生生切成两块,成了困兽之斗。 场外掠阵的何圣棠等人,看着战局慢慢转了劣势,烦闷非常,只听何圣棠一声长叹,言道:“想不到我何圣棠一入四川,即遭覆灭,看来天不佑五圣教啊!” 南归雁闻言,抽了板斧就要上前拼杀,被何圣棠一声呵斥。一侧的尼哥王子言道:“何教主,如今我们已是退无可退,我看这路军马也就不足千人,若是拼死搏上一搏,定能扳回这一局来!” 何圣棠还未答话,风冠玉便即言道:“教主,尼哥王子所言极是,如今两军仍在厮杀,胜负未见,不可轻易言败啊。” 何圣棠冷眼瞧了风冠玉,厉声问道:“怎么搏?难道你还要看着我几人也陷入危地吗?” 尼哥王子言道:“何教主,以我等的功夫而言,还不至陷入危地,有道是‘擒贼先擒王’,只要我们将他们领军的将领都砍杀了,他们也只是一群乌合之众,我们人多,还怕打他们不过,你看那骑马的汉子,满脸花白的胡渣,身着衣服与旁人都不同,若是我们猜错,他就是鹤山坪大寨的薛大奎!” 南归雁听尼哥王子如此说,也不等何圣棠言语,挥了板斧一跃向前,高喝一声:“薛大奎,休伤我兄弟!” 薛大奎正在马背上挥舞大刀,突闻一声霹雳暴喝,抬眼便见一个庞大的身躯凌空而来,举手便是一刀。薛大奎的兵器,是一把背厚刃宽的虎头大刀,“当”的一声,震开了南归雁。南归雁借着刀斧之力,跃至一侧,嘴中高喝:“好刀,好刀!” 薛大奎已是手臂酸麻,虎口震裂,坐在马上细细瞧了来人,见是一个滚圆身子的大汉,心中暗道:“好大的气力!” 一侧兵卒见薛大奎遭了攻击,叫喊着“保护薛大寨主”,便向南归雁扑了过去,南归雁双斧一提,横扫一片,围上之人兵器不是脱手便已折断,众人愣了一愣,赤手又向着南归雁扑去,南归雁又是一个横扫,立时倒了一片,有两三个人围得急切,被南归雁板斧拦腰斩断。外围的人见南归雁如此凶猛,不由地往后退了退,薛大奎见了,一声高喝,从马上跃下,挥着虎头刀向南归雁扑了过去:“好你个匹夫!” “当!当!当!”薛大奎急攻三下,南归雁挥斧挡了三下,脚步一个回拉,喝道:“该我了!”言未落,双斧便已双双落下,薛大奎不敢小视,拿刀挡了三下,又是“当!当!当!”三声响,薛大奎虎口彻底撕裂,仍舞着大刀向南归雁扑去,南归雁瞧得真切,一个侧身,顺势翻了过来,挥着斧身拍向薛大奎后背:“去你的吧!” 薛大奎被斧身打得口吐鲜血,转过身来,一声嘶喊,又向南归雁扑了过去,一张嘴就是满嘴的鲜血,牙齿被染得甚是可怖。南归雁双斧向着背后一插,叫道:“好你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双手缘着劈来的大刀,牢牢抓了刀背,横肘击向薛大奎胸口:“倒下吧!”薛大奎胸前被南归雁双肘顶得肋骨寸断一般,双手却仍死死握着刀柄。南归雁嘿然一声:“你还挺倔,那就再吃我一拳!”说着一手握了薛大奎刀背,一手朝着薛大奎肚腹打了一拳,薛大奎庞大的身躯,被南归雁一拳打了出去,连头盔也被打飞了。 南归雁握了薛大奎大刀,指着倒地的薛大奎:“你这老东西,还不认输?” 薛大奎散发披肩,颤悠悠站起身来,作势又要上前,南归雁突然大叫:“小心!”只见一道寒光闪过,薛大奎双目圆睁,花白头发齐肩而落,紧接着整个脑袋也从肩上掉了下来,一腔热血喷射而出,如血雨般落了南归雁一身。四周义军见薛大奎被人斩了脑袋,立时转身四逃,只南归雁还立在哪里,手握虎头刀,瞧着薛大奎没了脑袋的身子瘫倒在地,脑中一片空白。 这时,风冠玉舞着青竿一跃而来,长吸一口气,高声送出:“薛大奎死了!鹤山坪大寨寨主死了!”这一声精沛气足,响彻原野,人人都听得真切,五毒教教众闻言,个个抖擞精神,鹤山坪大寨义军则如丧神一般,有的闻声,便即丢了武器转身逃窜,场上局面立时翻转。风冠玉“哈哈”大笑:“胜了!胜了!” “还薛寨主命来!”突然一声高喝,曲傲天等人眉头一皱,只见一个人影舞着钢刀向南归雁扑去,南归雁手握薛大奎虎头刀,对来人浑似不闻,眼见这一刀砍下来了,风冠玉一声尖啸,手挥青竿挡开了钢刀,笑着问道:“你又是哪里来的?如今已是这般态势,你还不快快松刀向我求饶,我见你求得心诚,说不定一高兴,会饶你性命。” “要你吕毅爷爷求饶,做梦去吧!”吕毅一声呵斥,不再理会南归雁,挥刀向风冠玉扑去! 风冠玉冷笑一声,青竿搭在钢刀之上,用黏力拉扯了一个来回,猛一用力,吕毅钢刀便脱手而飞,瞬即,风冠玉又是一个腾身,翻到吕毅身后,青竿点向吕毅伏兔穴,吕毅双腿一麻,便即跪倒在地,风冠玉又一个腾身,翻到吕毅身前,青竿一挥,压在了他的肩头,悄悄使暗力让吕毅不得起身,哈哈一笑,言道:“你叫我声‘爷爷’,我便饶了你。” “我呸!你这乖孙子,要杀爷爷尽管动手,少与我啰嗦!” 风冠玉一声怪叫,青竿一拉,便向吕毅吼间戳去。间不容发之际,一个黑影飞身而来,起脚踢向风冠玉面门:“风冠玉,你滚开!” 这一脚踢得十分刁钻,风冠玉只得撇了吕毅,急忙向后跃开,躲过了飞来的凌厉一脚,手中青竿一个翻转,冷笑一声:“我当是谁,原来是沈心蓝,你来的正好,我正要找你!”说着青竿一拉,飞身戳向沈心蓝。 沈心蓝身后的吕毅一得自由,就要起身与风冠玉拼命,不妨一柄剑又压在了肩上:“别动!”紧接着背后一麻,被人点了穴道,一只大手拉了他的胳膊,直被揣出了一丈远。 ; 第一百零六章 挟私泄恨 鹤山坪大寨义军中江官道遇伏,薛大奎被曲傲天利剑斩了脑袋,义军失了统帅,立时溃败。吕毅见南归雁手持薛大奎虎头刀,满身鲜血,便即挥刀砍向南归雁,被风冠玉拦下,眼见着风冠玉青竿戳向吕毅吼间,沈心蓝飞身而出,一脚踢开了风冠玉。 风冠玉手中青竿翻转,冷笑一声:“我当是谁,原来是你,你来的正好,我正要找你!”说着青竿一拉,飞身戳向沈心蓝。 沈心蓝眼瞧着风冠玉扑来,双手左挡右格:“我早知道你对我怀恨已久,恨不得杀了我,今天我就遂了你愿,让你杀!” 风冠玉一竿扫向沈心蓝门面,沈心蓝避闪不及,翻身踢向风冠玉手腕,原来风冠玉这是一个虚招,见沈心蓝身子后仰,有了间隙,趁机向先后跃起,抽身而出,指着沈心蓝喝道:“沈心蓝!你少在这里血口喷人,我何时想杀你了?” “我血口喷人?当初计围刘笑玉,若不是你借机报私仇,泄私恨,刘笑玉他能脱身?是你害得我们功败垂成,这些曲大哥与南二哥都是亲眼瞧见的,难道我还说错了?” “放屁!明明是你与刘笑玉勾结,若不然的话,他怎么会救你?” “连刘笑玉都晓得不能见死不救,你身为五毒教人,还要置我于死地!” 那一日沈心蓝受伤,刘笑玉挥掌打向曲傲天与风冠玉,风冠玉见刘笑玉面目可怖,丢了曲傲天一人逃了,曲傲天被刘笑玉一掌打得口吐鲜血,心中恨之不已。这一切沈心蓝并不知晓,只是顺着风冠玉话头往下说,没想到戳中了风冠玉痛处,不由得大喝一声:“好可恶的沈心蓝!”挥竿便向沈心蓝劈去。 沈心蓝瞧得真切,大声叫道:“南二哥!救我!” 南归雁双眼一怔,正瞧见风冠玉青竿劈向沈心蓝,大叫道:“风老鬼!”挥着虎头刀跃起,“当”的一声,风冠玉青竿断做两节。 沈心蓝见风冠玉一张枯树皮脸,气得紫若猪肝,心中不由得冷笑,嘴上却道:“风冠玉,你我的过节是你我的过节,不管有再大的仇怨,也不该在这时候耍小聪明,等此事一完,即便你不找我,我也要找你好好算清这笔账!” 风冠玉满腔怒火,挥手将断竿摔在一旁,指着沈心蓝:“你……你……”却始终说不出第二个字来。 这时,黑暗里走来一人,冷冷言道:“沈心蓝!” 沈心蓝闻言,身子一颤,冲着来人跪倒拜道:“教主!” 何圣棠低眼瞧着跪倒的沈心蓝,厉声言道:“你眼里还有我这个教主,这个你作何解释?”说着从怀中摸出一物,摔在沈心蓝面前。 沈心蓝拿在手中一瞧,正是当初交给唐晓晓的七虫软筋散,心中不由得凉了大半。 当初,曲傲天等人设计陷害刘笑玉,在中江官道上引得唐越他二人自相残杀,沈心蓝在出发之前,便已嘱托了唐晓晓,倘若此去不能回来,便让她找机会利用七虫软筋散逃走,可后来在鹤山上,听薛大奎说五毒教依旧挟持着唐晓晓。七虫软筋散是沈心蓝自己研发的毒药,它的威力沈心蓝再清楚不过,唐晓晓有了它还不能脱逃,显然是中间出了变故。 初闻此消息时,沈心蓝知事已经败露,特别是小龙女与五毒教一起围攻五毒教,心中更加担心。她之所以能安安稳稳待在鹤山治伤,还有一个原因,那是她料定了曲傲天等人不敢轻易上璧山找唐家堡麻烦,最起码他们要等到了沈心蓝,即便她沈心蓝死了,也要等得了确切消息后,才会动手,因为沈心蓝手中有一个大筹码——杨过夫妇。 五毒教四使初遇杨重英,沈心蓝给他放了苗蛊,后来小龙女出现,逼着沈心蓝交了解药,沈心蓝随便给了小龙女一粒药丸,小龙女毫无心机,也就信了她。 这人若是被放了苗蛊,不引动时,与常人无异,若要引动身上的蛊虫,必须晓得放蛊的方法,沈心蓝放蛊的方法与他人不同,整个五毒教,除了沈心蓝之外,只有教主何圣棠一人晓得,小龙女能为五毒教到唐家堡送信,想来思去,也只有她儿子杨重英被挟持一种可能。所以,在没有离开鹤山前,沈心蓝就怀疑何圣棠来到了川蜀,五毒教众与鹤山坪义军混战的时候,她本想趁乱走了,可看到风冠玉要取吕毅性命,不得不飞身而出,与风冠玉交了手。 沈心蓝手捧七虫软筋散,心道:“我当真是咎由自取,这吕毅与我毫不相干,他爱死便死,我干什么要多管闲事,若不然,此时早不知走到何处了,这下可如何是好?” 见沈心蓝捧着七虫软筋散沉默不语,风冠玉一声冷笑,向前走了两步,言道:“沈心蓝,你不会不认识这七虫软筋散吧?这可是你的毒药,若不是教主及时赶到,恐怕唐晓晓已利用它逃了去,这一下你还有什么可说?” “教主,我……” 沈心蓝言不成语,风冠玉心中愈加得意:“我看你是早就喜欢了刘笑玉,怕唐晓晓有个什么闪失,没办法跟你的小白脸交代,刚才我要杀吕毅,你也出手阻拦,这里谁不知道,刘笑玉曾为了吕毅,差点与唐家堡决裂,你这么袒护外人,心里只有刘笑玉,还有没有教主?” 何圣棠喝道:“风冠玉!” 风冠玉闻言,立时垂了脑袋,拱手言道:“是!” 众人将目光都转向了沈心蓝,场面十分凝重,这时,尼哥王子突然闯入,向何圣棠言道:“何教主,义军也被我们击溃,璧山此时人数较少,倘若让唐家堡探得消息,事情怕有突变,我们该即刻整顿一下,赶回璧山。” 何圣棠摆了摆手,道:“不忙这一时三刻。”言罢,又将目光转向沈心蓝,加重了语调:“沈心蓝!风冠玉刚才所言,可都是实情?” 沈心蓝抬眼瞧了瞧尼哥王子,显得十分为难,向着何圣棠言道:“教主,恐怕这会儿不方便说,而且我们还有大事,等了了大事,我再一一向你禀明。” 风冠玉又迈出两步,站在何圣棠一侧,手指沈心蓝,言道:“什么不方便,你这分明就是拖延!” 何圣棠转过头,冷冷瞧了一眼,瞧得风冠玉心中着慌,立马矮着身子,退了两步。见风冠玉退了下去,何圣棠厉声向沈心蓝问道:“这有什么不方便?你只管说!” 尼哥王子见状,眉头微皱,心道:“这何教主一点也不晓得轻重缓急,草寇就是草寇,打仗打不来,只会耍大王脾气,一点也靠他不来。”这样想着,便拱手言道:“既然何教主要处理教内之事,我还是避一下好。” “尼哥王子太客气了,你与我五毒教如今同仇敌忾,是一家人,我既不将你看作外人,你也不要嫌弃才是。” “既然如此,尼哥只有恭敬不如从命了。”尼哥王子言罢,与何圣棠站在了一处。何圣棠又向沈心蓝言道:“沈心蓝,你自幼在教中长大,我待你如何?” “教主待属下如同亲女。” “你十五岁那年,我要升你为使者,你还记得当时的情景?” 沈心蓝抬头望着何圣棠,眼含泪光,声带悲戚,言道:“教中反对者十之有九,教主力压众议,将我扶上使者之位,没有教主,就没有沈心蓝的今天,这一切,我如何能忘?” 沈心蓝说得动情,何圣棠听得心中也是一片波澜,望着沈心蓝,终是一声长叹:“既是如此,你又为何做出这等样对不起圣教的事,做出对不起我的事情?” “教主,我……” 何圣棠无力地摆了摆手:“既然你做了叛教之事,我也袒护不得你,只得以教规行事,叫你受万虫噬咬之刑。” 那万虫噬咬之刑,是五毒教最重的刑罚,受刑之人依次被不同毒虫噬咬,随着百毒侵身,血液慢慢凝固,周身疼痛不已,真真是生不如死,七日后皮肤寸烂而死,惨状让人目不忍睹。 南归雁一听沈心蓝要受万虫噬咬之刑,抱着虎头刀站出来,向何圣棠言道:“教主!四妹她年轻不懂事,这是她初出滇贵,刘笑玉那人奸诈无比,四妹一定是受了他的诓骗,才做了傻事,还望教主从轻发落。” 风冠玉冷笑道:“沈心蓝受了别人诓骗?真是天大的笑话,她这样的人,不诓了天下人,还会让别人骗了她。” “风老鬼!你当真是个无情之人!” “南兄弟,五圣教能有今日之盛,是因为它从不是一人之教,它不是我何圣棠一人之教,更不是她沈心蓝一人之教,我岂能为了她沈心蓝一人,徇私枉法,断了我五圣教几世先贤辛苦创立的基业!” 见南归雁垂首默然不语,何圣棠一声高喝:“执法使何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