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丽人行》 第29章 新发型 吐血……实在顶不顺了。明明记得有发回头一看却少了章节。要几十章一个个改过来实在无力啊。 所以,就放在这吧。别理我我要再去哭一会儿。 ………… “安妮,我借你的手机打了个电话。” 姐妹俩挽臂走着,模样看上去亲热得不行,好像方才洗手间里的一幕没发生过一样。趁着这个机会,舒娆继续向安妮解释眼下的情况。 “啊,你打给谁了?” 舒娆压低声音说了一个名字,安妮脸上露出一丝疑惑:“是他?小娆你打给他做什么?你们分明还不是很熟啊……” “我知道。”舒娆打断她,不得不解释了一番免得她胡思乱想:“可是我有些搞不清楚这些人的意图,虽然在闹市里没人敢乱来,但我也不能肯定他们会不会突然冲昏了头。叫他来帮个忙,毕竟稳妥些。” “是因为顾飞?”安妮秀眉微皱,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满。 “那些人是什么来历?很难摆平吗?”想了想她又问道。 “别瞎猜,这事跟顾飞没什么关系,就是上次三中的那帮人还没死心而已。”牵扯到顾飞,舒娆自然要多说一句好让安妮改变固有的坏印象。 “又是那群混混!”安妮恨恨地说。 “没事,只是些小角色而已。”舒娆脸色淡然。 安妮有些遗憾:“可惜爸爸不在,不然哪里容得这些苍蝇在这乱飞。难得你有心情出来逛逛,现在什么都逛不下去了。” 见她并不担心慌张,舒娆倒是省了安慰她的功夫。只是对她话里透露出来的意思,舒娆心下觉得有些感动。 “这里人这么多,他们不会明目张胆地做些什么的,我猜他们另有打算。”安妮的想法和舒娆不谋而合。 舒娆有些意外,没想到自家这个便宜姐姐平日里总是一副呆萌的样,遇事张口闭口“爸爸不在”“爸爸在的话”之类的听着就像靠爹党,关键时刻看问题的眼光却十分通透。反观许多生活中费尽机心的女孩,大事到来却往往会慌了手脚不知所措。 长年生活在叔父这样沉浮宦海的人身边,果然还是有所裨益的。 两姐妹当下互相验证了各自的想法,都认为邱东方的举动有些古怪。通俗点来说,他这出戏唱得太假了,完全是业余水准。 “我们得提醒顾飞快点离开这里,我有很不好的预感,再这样拖下去没事也会变成有事了。”舒娆不无担忧地说。 “嗯。”安妮也表示赞同,“不过我们在这会不会是他的拖累?要不我们先离开吧,这样他也好脱身。” 舒娆一滞,心里有种说不出的不舒坦。 以前顾飞摊上了解决不了的麻烦,都是她来出手解救。想当初他第一次进局子,还是自己撇下手头的事赶到鹏城把他捞出来的,什么时候自己也成了拖累了? 可安妮说得也对,自己现在已经不再能打,又是个女人,万一邱东方趁机以自己为要挟,那顾飞就只能举手投降了。 犹豫权衡良久,她心里有了决定,对姐姐说:“安妮你有手机,先回停车场那边去吧。咱们兵分两路,你记得打个电话确认那边的情况。不过,在这之前你先帮我一个忙。” 舒娆知道要是说安妮手无缚鸡之力不宜涉险,她肯定会不乐意,干脆把这说成是一种战略转移,安妮一定会兴高采烈的照办不误。 接着她伏在安妮耳边悄悄吩咐了几句,安妮脸露讶色,不过还是点了点头,表示可以照做。 “那么,注意安全。” 顺利打发走了安妮,舒娆站在原地四处张望了一下,而后举步走进了一家卖小饰品的店铺,抬头先看了一眼那挂在收银台后台的老式挂钟。 步行街类似这样的店面有很多,卖的大多是不甚值钱的木珠串、水晶链子和装饰花灯。导购员小妹听到风铃响,转过身来正想说一句“欢迎光临”,结果抬起头来一看,发现是一个身材高挑容貌远超自己的美女,热情顿时就没了,只怏怏地挥了下手算是打过招呼。 舒娆貌似饶有兴致地看了一阵子,问了一串水晶手链和石榴石手链的价格,导购员小妹懒洋洋地报了个数,态度爱理不理,舒娆也不以为意。小妹见舒娆时不时瞥一眼那座挂钟,看样子好像很喜欢,冷不丁说了一句:“那钟是不卖的。” 舒娆一笑,没说什么。 舒娆东瞅瞅西看看,消磨着时间。过了十分钟,她提着购物袋走出小饰品店,瞥了一眼洗手间附近的那一溜排长椅,然后转身走进之前绕过陈浩南视线的那条小巷。 只一街之隔,天壤之别。这一条路显然是分隔步行街和城中村的交接地带,宽有一米五左右的巷子里人影全无,唯有空调排水管滴滴答答,在肮脏的地面上留下一滩滩水渍。 舒娆沿着巷子越走越深,步行街的喧闹逐渐远去。她非常庆幸,这条她难得来过一次的小路,过了这么多年依旧还在这里,否则以她对水南大街小巷的熟悉程度,估计找不到第二个像这样便利的地方。 巷子走到尽头是一个丁字形的三岔路口,一条来路,一条拐进城中村,另一条抄近道通往板条柳路公交站。舒娆在来路这一侧站定,慢条斯理地从购物袋里取出啤酒瓶,再慢吞吞地把塑料袋绕到手腕上。整个动作悠哉游哉,就像是专程到这巷子深处来打算小酌一杯似的。 而后,她背靠着墙根站好,长睫轻垂,低头盯着自家脚上套着的白色球鞋,心里默数着时间。 数到一分四十五秒的时候,通往公交站的那条岔道上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高跟鞋叩击地面的脆响像是一个隐秘的暗号,舒娆霍然抬起头来。 她踮起脚尖,让后背紧紧贴着墙角,秀美挺直的背脊绷成了一个畜势待发的危险弧度。年代久远的石灰墙面上长着黑色的苔藓,看上去非常肮脏,她却一点儿也不在乎。 她侧着脸,双眼微眯,紧紧地盯着岔道的一角,仿佛一只蹲在洞口耐心等候的猫咪。 就在这时一道微风拂过,带动她腮边的一丝长发。安妮一手抓着小挎包的肩带,一手放在挎包下面,像阵风一样咚咚咚快步走了过去。 不一会儿,一道人影紧随其后,鬼鬼祟祟地追了上去。 舒娆好似早就得了信号一般,在那人影刚蹿出来的那一刹那,她猛地抡动手中的啤酒瓶,用力地向那人脑后砸去! “砰!” “哗啦——” 宛如庆典上群开香槟的闷响,啤酒瓶在空中划着优美的弧线,准确无误地在人影的脑袋上开了花,玻璃碎片散落了一地。 陈浩南紧追着安妮进了小巷,那混血小-妞越走越快,到后来简直是小跑了。陈浩南心中生疑,无奈智商不够只得死追,等他冲过岔道发现不对劲的时候,想回过头来已经太晚了。只感到脑袋一阵刺痛,接着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在他看来,顾飞已经被邱东方带人拖着,这小洋妞一看就是个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能有什么威胁?他哪里想得到,竟然会有人在半路上蹲点埋伏! 舒娆一击得手,将碎掉的啤酒瓶一丢,把塑料袋细心地收进购物袋里,这样一来现场压根留不下她的指纹。 当然,要是警方想查的话,通过啤酒瓶上的条形码和便利店里的监控就能查出是谁干的。问题是,邱东方那伙人有报警的胆子吗?到时谁先进去还不知道呢! 干完了收尾工作,舒娆走到陈浩南身边,伸出右脚踢了踢他的脸,确保这家伙已经彻底晕了过去,便拍拍手准备走人了。 她从前个子瘦小,就算手上再快,毕竟力气不继,也时常会有扳不倒的对手。所以她出手不仅狠而且阴险,敲闷棍这种没节操的事可谓驾轻就熟随手就来,一棍下去轻重恰到好处,看上去头破血流碜得慌,其实上医院缝几针就完了,根本出不了大事。 不过这个梳陈浩南发型的混混嘛……很不巧,舒娆本来就讨厌男性,变成女人后更加厌恶这些满嘴荤话两眼放光地盯着她看的家伙,因此方才下手重了些,这笨蛋的满头“秀发“是保不住了。 希望这家伙看到自己的新发型后,不会人生崩溃吧,舒娆不无恶意地想道。 第1章 旧梦不须记 舒乔,男,27岁,未婚,无职。目前单身。 为各类文学网站和杂志撰稿算是他的工作——虽然这也算不得正经工作。 自从24岁那年因病辞职在家中休养后,由于有更多的空闲时间写稿子的缘故,这份工作也由兼职正式转为他赖以糊口的一门技艺。虽然家人和女友都持不坚定的反对态度,劝他不要做这种没有前途的工作,最好正正经经找门差事,至少把五险一金缴齐年限以免未来孩子连幼儿园都没得读。但架不住一票死党的鼓励和接济,混到如今也算是小有名气的作者,至少不愁饭吃。 曾有过一个女友,现在国外留学。既然前头有个“曾”字,就说明恋爱关系已经是过去式。交往七年,期间大大小小的分分合合无数次,本以为经过了那样的考验,无论再怎样的困难都能携手闯过去,却没想到败给了最简单的理由。 舒乔叼着根烟,走到窗边猛地拉开帘子,都会城市的夜景映入眼帘。从八层楼的高处俯瞰车水马龙,白色的车前灯和红色的车后灯,远远地汇成两条灯火巨龙。舒乔静静地盯着这无聊的景象,一边舒缓眼睛的疲劳肿胀,一边漫无目的地神游太虚。 旧的一本书写完,新的一本书还未开始,这是一个作者最彷徨无依的时刻。曾经陪伴自己五百多个日日夜夜的故事就这样完结,无论这个故事是否失去了控制没有按大纲完成,烂尾也好,成绩不尽如人意也好,对一心一意扑在上面的作者来说,实在没有比这更难过更困惑的时候。 是继续写下去,还是不要浪费自己的青春,“正正经经”地找份有五险一金的平庸工作,从此日日以上司的唾沫洗面累得跟条狗似的熬夜写方案再被一枪毙了?对舒乔来说,这种工作不会比在快餐店当服务员被客人一杯可乐砸在胸前再骂你是头猪要好多少。 “是不是猪哇,连个菜都点不好,我有说要点这道清炒芦荟吗?妈逼的快把老子的清蒸鲈鱼端上来!” “你看你蠢得跟猪似的,你到底在想什么?市场策划你丫恩格尔系数写得很畅快是不是?扯,你给我扯,腮帮子鼓足了,我真是瞎了狗眼把你招了进来!” 是的,这绝逼不是舒乔想要的生活,但扣工资挨喷这种事谁要做不来,满腹牢骚却无钱买粮这种事比之腰缠万贯却嫖妓被抓也好不到哪儿去,只要碰上生活谁都得软。 也曾想过天降横财灵魂附体到一个富二代的身上,不,别说是公子哥,就算是个妞舒乔也愿意啊,去一趟泰国回来又是一条18cm的好男儿对不。 “别傻了你,小说写多了脑袋迷糊了是不是?来来来,喝酒喝酒!”一个暴粟加一瓶啤酒,这就是顾飞给他的回答。 这是舒乔作品完结出关后参加的第一个聚会,身边正坐着的这个彪形大汉就是舒乔的死党顾飞,你现在看到的是他的完全形态。这混球妙就妙在能屈能伸,肥瘦自如,堪比克里斯蒂安·贝尔。从五十公斤到一百公斤,对于他将近1米8的身高来说,应当算是天使与恶魔的区别了。看来在舒乔闭门完成小说结局的时间里他没少胡吃海塞,居然能把自己放纵到这般地步。 每一次舒乔问他会否担心自己有朝一日一胖不可收拾,成为一个跳楼都能砸中六车道上的三个行人的死胖子从此再瘦不回来时,顾飞都会摸摸他的头顶,说乖,到时候我肯定不会忘了给你一个泰山压顶,来,让我们一起念出你的身高:一、米、六、四。 一米六四啊一米六四,假如以此作为天空与地面间的高度,舒乔相信绝大多数人都将缺氧而死。面对现实的无情嘲讽,舒乔只能默默地举起酒杯故作洒脱地说,来呀壮士,干了这碗热翔。 难得的是今天顾飞没有再说这个老套的笑话来打击他,舒乔抽空一看,只见顾飞正大着舌头满嘴喷口水地说着自己如何如何在高中时扒了学习委员的裤子,舒乔听着听着觉得不对劲,我擦这学习委员明明是个男的今天在这厮嘴里怎么就成了个漂亮妹子了?敢情这家伙已经醉得分不出雌雄乱喷一气了啊! 再这样下去他今晚绝对会被隔席那个满脸幽怨的死基佬爆了菊还直喊痛快,思及此,舒乔冲着门口的两个小西装挥了挥手,招呼着将这混球抬回了房间。 刚才说到这是完全体的顾飞,就好比数码宝贝进化都是往大里整一样,这会儿顾飞这身板能有八十多公斤,才搬进电梯就让舒乔差点累得腰间盘突出。一路上这混球还不停地喊着别拉我咱们再战三百回合,让舒乔顶着保安暧-昧的眼神笑得一脸尴尬。 于是舒乔一边把顾飞丢在床上脱鞋子一边数落那俩小西装:“妈蛋你俩没看见他喝醉了?跟木头桩子似的,要有人趁机拿把西瓜刀把他劈了指不定你俩还不知道啊?” 其中一个小西装忙点头答应:“是是是,乔哥教训得是,下回一定多加小心。” 另一个小西装画蛇添足地加了这么一句:“还是乔哥跟咱飞哥相好多年了解他的脾性,我们真比不上。”说着露出了个“您别说我都懂”的暧-昧眼神。 舒乔手一滑,差点没把顾飞的臭皮鞋甩到丫脸上! “我艹你大爷一脸……小兔崽子都给我停下别跑!” 公平地说句,这真的不能怪小西装想歪,一米六四的袖珍身高,堪比妙龄姑娘的细巧骨架,加上24岁那年大病以来就没长胖过的体格,小脸小手小脚走路能被风刮跑,好死不死这老文青还留着一条马尾辫子,光从背影看上去啊……啧啧啧,没得说! 至于那张脸不提也罢,你见过长年熬夜赶稿子的人还能有一张光滑细嫩的脸吗?反正舒乔是没见过。所以这厮是不折不扣的背影杀手。从后面看能让直男一秒变弯,绕到正脸又能让弯男瞬间回直的矛盾综合体。 顾飞就曾调侃过他腰身手感甚好,对此舒乔只能摇头奉劝一句:“说了叫你不要找那些夜店里质量不达标的鸡你就是不听,一个一个啤酒肚水桶腰,真亏你下得去手。” 顾飞则喷着酒气地说:“千金难买我乐意啊!” 这种生活态度实在有问题,作为这混球最好的朋友,舒乔不能不为他操心头疼。这一刻看到顾飞把一身横肉瘫在床上压得床脚直呻-吟,活像一头待宰的猪,那头也就越发地疼起来。 艹,书都已经写完了,按理说休息了两三天应该舒缓了才是,怎么这头反倒越发疼起来了?身体健康这种东西果然不能超前消费。 看到俩小西装还远远地躲在门边往这里探头探脑,舒乔捏着眉心,没来由地一阵烦躁,扯开嗓子就吼道:“妈逼还不过来看着你们老大,真想我劈了你们不成!” 两个小兔崽子立马如释重负地跑了回来又是倒水又是揉腿地忙活上了,舒乔叹了口气,顾自离开了房间。 再次也是两个敢拿刀砍人的混混,敢捞偏门饭的,鲜少会有孬种。自己充其量也就是顾飞的朋友,再怎么样也不该由自己这个外人去呵斥,传开去对顾飞没有好处。 可是最近不知道是心里不舒坦还是怎么的,原本自诩高冷的自己经常会忍不住情绪失控,喷人的事情做多了,舒乔开始反省自己。 顾飞已醉倒,聂子俊和郭俊伟也不在旁,舒乔没了继续待下去的兴致。他出了鹏江酒店,信步走去。晚九点过后的街上行人不多,一天的工作结束,人们正需要一点休息的时间好继续开始更加精彩的夜生活。他沿着鹏江慢慢走着,行不多远,一段忽远忽近的歌声飘进了他耳中。 那是鹏江边上,正有个乞讨的女孩在卖唱。 鹏城街头时常可见类似情景,一个满面沧桑的乞讨者拉着音箱,放着震耳欲聋恨不得响彻整条街的音乐,拿支不插电的麦克风对着嘴假唱。这种一眼即可看穿的伎俩竟也骗了不少人,引得同情心大发的路人纷纷慷慨解囊。 这种连乞讨都没有一点专业精神的家伙,若是以前,舒乔会非常干脆地路过当作听不见,何况那些震天价响的音乐总是吵得他头疼加剧。可这一次有些例外,让他愿意停下脚步来听一会儿。 站在一旁仔细观察了一阵,舒乔终于可以确定了,这个女孩是在真唱。 更难得的是,她唱得还真不赖。 鹏江边上行人不多,她半眯着眼忘我地唱着一支周华健的《让我欢喜让我忧》,却也没有吸引到几个人。这首经典情歌,比之其他乞讨者常播放的声嘶力竭的凄惨歌曲效果大减,没法引起菩萨们的共鸣,这从她那只旧书包上零零散散的几张一元钞票就可看出来。 一曲终了,几个餐后散步的围观者一哄而散。一对小情侣掏出零钱,相依相偎着离去。 舒乔掏出十块钱放在书包上。女孩点头说了声谢谢,接着抬手撩起遮住脸蛋的头发。舒乔意外地发现,她长得竟然挺好看。 舒乔从顾飞口中听过一些传闻,大概意思是这些乞讨者都有一个团体,像她这样漂亮的女孩一般都会被挑去做一些需要“性格开放”、来钱更快的事情,拿来卖唱纯粹是浪费资源。 刚才唱破了几个音,女孩正在调试麦克风。舒乔趁机跟她聊起了天。 “你唱歌不累么?”舒乔问。 女孩用一种十分古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有录音机啊。”她说,倒是坦诚得很。 “你喜欢唱老歌?” “是啊。”女孩说,“老歌有意思。” 而且年纪大的人喜欢,也更容易因此心软掏钱,这是舒乔替她说出来的话。大概是平日在街头碰到类似的搭讪太多,女孩显得有些戒备。 舒乔掏出一张五十元的钞票,弯腰放在书包上。 “唱一首吧。”他说。 “别用录音机。”接着又补充道。 见到可爱的钞票,女孩总算来了点兴趣。 “你想听哪首?” “随便你吧。”舒乔耸肩,“唱首你喜欢的。我想你的碟片里应该也没有太多可以给我挑选的。” “现在都是用mp3了。”女孩说。 因为刚才唱破了音,这次女孩非常谨慎地选了一首曲调平缓的老歌。乐声响起,她手指轻轻地在麦克风上打着拍子,朱唇一启,轻声吟唱: “旧梦不须记,逝去种种昨日已死 从前人渺随梦境失掉,莫忆风里泪流怨别离 旧事也不须记,事过境迁以后不再提起 从前恨爱何用多等待,万千恩怨让我尽还你 …… ……” 歌声乘着阳春三月的晚风,飘飘忽忽地升到树梢顶上,趁着余音飘到远处,像纸屑一般洒在了鹏江那泛着泡沫的肮脏的水里。 舒乔静静听了片刻,摇头一笑,双手插着裤袋转身走远。 该回去睡了。; 第2章 平淡生活 不知道是不是上本书的主角在诅咒舒乔把他写得那么惨,和顾飞小聚之后的几天,舒乔都被头疼折磨得死去活来。 当然,这只是个玩笑,事实上头痛已经是老毛病。 但凡职业写手,或多或少都会有些沉疴小恙,何况舒乔本来身子骨就不大好。这种缺陷不表现为身虚体弱,而在于胸闷头痛。因此舒乔平日里做事较慢,但打起架来却是生猛无比。 大四实习那会儿,舒乔参与考察工作,郊区条件艰苦医药欠缺,曾让他高烧整整一个星期不曾稍退,从那之后就落下了头疼的毛病。不过自从和女友分手之后,倒有好几年不曾再这么疼过了。事实上只要离了女人,你会发现这世上值得头疼的事真的不多。 “没有发烧,看起来是老毛病又犯了。我想你需要趁这段时间出去散散心,说不定能有些减缓。”谢安茹从舒乔嘴里拔出温度计看了看,这样说道。 谢安茹是舒乔的一个临床医学科毕业的朋友,一般来说,我们把这种隔三岔五一通电话,情感交流在午夜达到顶峰而又什么都掺点儿的关系称作炮友。 “有效吗?”舒乔问道。 “你要我从专业的角度出发吗?”谢安茹反问。 “当然,不然呢。” “那好,我可以郑重地告诉你,这纯属放屁。出门旅行回来钱包空了,这只会让你更头疼。” “……了解了。”舒乔抹了把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水,“说起来这个时代居然还有用水银温度计量体温的,我实在不多见。” 谢安茹讶异-地看了他一眼:“又喝多了?这是你家的医药箱!” “奇怪,我家的医药箱怎么会跑到你家来了?”舒乔说话的腔调明显带上了一些大舌头。 “其实水银温度计也并不比电子温度计差,虽然电子的看起来更直观也更快捷,不过……你可知道肠道是人体温度最稳定的地方?所以一般我们在医院给病人量体温呢,都会……”谢安茹似笑非笑地把拇指和食指比成了一个“o”形,将温度计“狠狠”地穿了过去:“把温度计插进他们的肛门。你要不要试试?” 舒乔顿时一阵蛋疼菊紧,忙不迭地举起双手:“我投降!” “小样,让你再装酒疯。”谢安茹笑了笑。 “也就对着女侠你才敢这样。” “骗人,我才不信。谁知道你是不是还有其他女人。” “那要怎样你才相信?”舒乔摊了摊手,“我发誓?” “现在谁还信这个。”谢安茹嘴上这样说着,眼里却分明流露出了开心的神色。 女人这种奇怪的生物啊,当她说着相信你的时候,往往还会怀疑你是否爱她;而当她说不相信的时候,至少那一秒分明是有几分相信了。 “那我给你写封情书吧。”舒乔拿出了自己的职业杀手锏。 “这样可不够哦,小朋友。”谢安茹慢慢地俯下身来凑近他的嘴唇,那好看的模样竟让舒乔一时失神。 下一秒,温热软滑的舌头已经溜进他的嘴里。 小巧的舌头灵活地打着转,唇瓣交接吮吸之间,丝丝甜味窜入喉中。谢安茹拿起舒乔的手贴在胸前,小腹紧贴着他的身体。两人倒在沙发上,接了一个漫长而又深情的吻。 “这女人……”舒乔对谢安茹又一次抢占先机表示不爽,左手溜进丝织背心宽大的领口,游走在那深邃的沟壑间。 “唔。”谢安茹满足地一声叹息,压在他身上的大腿忽然一阵轻颤,好像一阵电流流过全身。舒乔趁机抽出手来,在那蔚为壮观的山峰两边轻轻一捧。“啪嗒”一声轻响,隔离着两人的那层厚布慢慢地分了开来。 “前扣式就是方便。”这是舒乔发自内心的赞叹。 …… …… …… …… 舒乔觉得自己应该能够明白为什么男人在干完一炮后总要抽支事后烟,只要不是身子虚到没了体力,那种浑身憋着股余劲的感觉就非得一支烟来完全释放不可。话虽如此,舒乔还是弄不明白为何女人总喜欢在做完爱后问男人是否爱她。 谢安茹自然不会问这种让人为难的问题。也许会有个男人,让她在酣畅淋漓后还想倒在他怀里听多一句我爱你,不过舒乔明白,这人绝不会是自己。 “跟我说说你的前任吧。”舒乔正抽着烟的时候,谢安茹靠在他怀里,轻声问道。 舒乔这才发现床头的那张已经有些模糊了的合影,本来每次谢安茹来的时候他都会把相框收起来,这次不知怎么的竟然忘了。 “两只眼睛,两只手,两条腿,b罩-杯,就是这样。” 谢安茹扑哧一声笑了。“别逗我,难道她在你眼里是这么个形象吗?” “这是真的。”舒乔一脸认真地扯着淡,“老实说,能记住她有两只眼睛是因为她确实没养着导盲犬,其他的都没有能够唤醒我记忆的特殊标志。比如她到底有没有鼻子,这个我就真记不清楚了。” 这当然是假的。宋银琳的模样深深地烙印在他的心底里,永远不会忘记。就算蒙上眼睛,他也能伸出一根手指,准确到戳在她胸口的一粒痣上。难以磨灭的回忆就如刻骨铭心的烙印,不曾在他心中稍有褪色,要怪只怪他太明白在女人面前该怎样说话了。 “跟我做爱的时候,可会想起她?”谢安茹问道。 和舒乔“坦”诚相见,该干的都干过了,豪放如谢安茹自然不会羞于谈论这种话题。 舒乔抚摸着她的d罩巨-乳,故作深沉地说:“当然不会,手感完全不一样,闭上眼睛戴上手套都能分得出来。” 谢安茹笑闹着打开他的咸猪手。 “说真的吧,你跟我说实话,我不会怪你的。” 她说着把头埋进被子里,往舒乔的怀里拱了拱。那头柔顺的黑发只留下一点发梢还露在被子外头。 舒乔哪敢相信这句话,齐人之福是yy小说里才会发生的事情,真当作现实那就不是蠢,而是蠢得没药医了。 简单点说,这世上的人有聪明和愚蠢两种分化,区别在于聪明人可以分清肉体和灵魂,蠢人则混淆两者。但即使是聪明的女人,在把自己的身体交付给一个男人的时候,也做不到不在里头夹带一点私货。所以炮友这种关系初看时往往觉得洒脱不羁,实际上处理不好了,稍不留神就会累及一生。“日久生情”这个成语可不仅仅是字面意思哦。 谢安茹对自己多少带着些许情意,这种微妙的感情时常让她在举手投足间温存备至,舒乔不可能感觉不到。 “这个话题有点无聊吧,咱们换一个不那么尴尬的。”舒乔小心翼翼地挑选着措辞,不让谢安茹察觉到其中的深意。 就在这时候,他突然感到下体被一个湿濡柔软的事物包围,那种感觉爽到他灵魂差点飞起。 谢安茹从被子里冒出脑袋,狡黠地一笑,舔了舔嘴唇说道:“怎么样,爽不爽?” 舒乔没有跟她废话,抬手把她的脑袋按了回去:“继续。” 仿佛能让灵魂出窍般的牵引力再度来袭,舒乔闭上眼睛,身体一瞬间轻了21克。 这女人,真是一只性感的狐狸精! 辛苦犁田浇灌一夜的后果就是第二天早晨起来头痛加剧,不思饮食。但只要一看到谢安茹那丰满成熟的身体,舒乔的负面状态便全数消失干净,原地满血复活,真是奇哉怪也。 谢安茹取笑他是精虫上脑没病装病。两人像情侣一样过了一天,直到晚上谢安茹不得不回医院上班。 “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个,不过最好还是去医院做一次全面的检查吧。如果有需要尽管告诉我,我会帮你的。”临走前谢安茹不无担心地说道。 “放心,‘有需要’的时候我一定不会忘了你的。”舒乔拉着谢安茹那细滑的手,用力地握了一下,露出了促狭的表情。 知道自己的意思被误解,谢安茹娇嗔地捶了他的胸口一下,转身离去。 舒乔轻靠着门微笑着目送她,走到电梯旁的时候,不知怎么的,她突然转身跑了回来,在舒乔错愕的眼神里扑到身上,用力地抱着他。 “怎么了?”舒乔轻抚着她的头发,温柔地问道。 “没什么,不想去上班呗。”谢安茹抬起头来,开玩笑地说道,悄悄地拭去眼角的一滴眼泪。 “我走了。要记得想我哦,小朋友。” 谢安茹和顾飞一样,喜欢拿他那“娇小”的身材打趣。 她的手轻抚着舒乔的脖颈,忽然问道:“我送你的玉牌呢?怎么没戴上?” “那东西太娘了,我戴不习惯。”舒乔说。 “那我该祈祷你变成女人啰?”谢安茹开了个玩笑,“我走了,照顾好自己。” “去吧。注意安全。”舒乔不以为意,微笑着说道。 谢安茹点了点头。舒乔在她额头吻了吻,送她步入电梯。直到那扇门缓缓关上,望着那张掩饰不住落寞的微笑的脸,舒乔感觉心里仿佛有什么地方被轻轻触动了,但却又很快被他压下,只剩下那滴眼泪在他心里沉重地流动。 舒乔没有想到,这会是他和谢安茹的最后一次见面。; 第3章 归家 虽然写完一本书后去旅行放松心情的行为被谢安茹嗤之以鼻,但作者们似乎都喜欢这么干,谁也不能免俗。 花着辛苦赚来的柴米钱去游玩,似乎别有一番折腾自己的快感呢。 小有名气的作者可以去去泰国,至不济也能花天酒地几天,三叔甚至能去欧洲骗骗洋妞,舒乔是个废柴作者,只好在神州大地上兜兜圈采采风。 休息时间短暂,舒乔已经跟编辑谈好半个月后就开新书。在西南大山里转了转,躺在丽江客栈的院子里晒了几天太阳,时间就这样悄然不觉地过去了。 在这段时间里诸如顾飞这样的狐朋狗友都非常默契地销声匿迹,没有提出诸如“寄张明信片给我啊”“我操哥们给我带两斤翡翠!”之类的傻-逼要求。不过私底下他们会不会说“舒乔这小子又去花天酒地,看我回来怎么收拾丫”“没错要把他灌醉到他妈都不认得”“哈哈哈哈想起我就解恨”之类的话,那就不得而知了。 精疲力尽地回鹏城再接受一帮朋友的酒肉洗礼,算是舒乔每次休假的间歇都得过去的一道坎。不过他没什么可抱怨的。朋友嘛,是分很多种的;有些朋友会给你帮助,而有些朋友跟你混在一块仅仅是因为开心。大部分朋友对你并没有什么期许,你也不能要求太高。至少这些朋友不会明知舒乔忙还隔三差五地拉他出来鬼混,聚会作乐什么的在时间安排上也已经很迁就他了。 “我知道这是固定节目,不过这次真的不一样。我打算后天回水南,你跟沈逸他们说一声吧,这次聚会我就不去了。”舒乔躺在酒店房间的床上,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对着电话说道。 “这么做不大好吧,本来大家二月份就该聚了,因为你已经拖了一个月了……”顾飞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说到一半突然顿了一下,问道:“是老毛病又犯了?” “嗯。头疼得像是被一头牛操了似的。”舒乔叹气。 “那好吧,我会帮你搞定,反正不过见个面而已。不过你最好还是去医院看一下,老这么拖着也不是个办法。我有事,先挂了……我操你大爷怎么办事的!”顾飞匆忙地挂了电话,最后一句显然不是对舒乔说的,看来是下面的人又捅了什么屁事等着他去擦屁股了。 教训完小弟后,顾飞重新坐下,想了想又拿起电话拨了个号,开口就道:“伯父,是我,小顾啊……” …… …… 又捱了几天,头痛依然不见好转。舒乔考虑良久,终于决定听从顾飞的意见去做个检查,去的正是谢安茹所在的医院。舒乔是自个儿去的,并没有事先联系她。 两人的关系终究是有些隐晦,事实上舒乔连谢安茹是否有固定的男朋友都不知道,只大约知道她有个弟弟或者妹妹。虽然知道她就住在简秀区的西泠公寓,可也不曾去过。就凭对她这一知半解的了解,贸然透露两人相识说不定会让她多出不必要的麻烦。因此他只是循规蹈矩地挂了个号,而后就在科室外面的椅子上坐着慢慢等待叫号,一边百无聊赖地用手机梳理着新一部小说的提纲。 “舒乔,舒乔,舒乔是哪位?” 舒乔正为构思小说开头绞尽脑汁连连叹气,一个小护-士走出来喊道。 “是我。”舒乔连忙收起手机站了起来,跟着她走进科室。 一般来说,头痛是种欺软怕硬的病,它和其他毛病不同,发作起来完全无迹可寻。当你高兴的时候放松的时候打算和男朋友女朋友大战三百回合的时候,它总会冒出来烦到你透顶。而当你打定主意正儿八百地去医院做检查的时候,面对医生或者各种精密仪器,它往往就缩了,最后就是你头也不痛了心也不慌了地面对医生的询问满脸尴尬,白白浪费时间。舒乔几乎每次都会碰到这种尴尬,这次也不例外。 当然,这也正是舒乔不愿意来医院的原因。折腾了这么多年,说实话连他都开始怀疑自己这毛病究竟是心理作用还是真有病灶了。 “没有什么大问题啊。不过皮肤倒是很干燥,有很多皮屑,需要开个方子吗?” 舒乔差点就哭了,大夫,敢情您当年是皮肤科出身的啊?! “不用了,谢谢您大夫。”废话,我当然知道我皮肤不好,这不都是给那些爱看小黄书的读者熬夜赶稿赶出来的么。用不着您来提醒,这种事情我会找专业人士。 医生晃了晃脑袋,大手一挥,连做心电图ct之类的都免了,直接给他开起了药。舒乔到窗**了钱接过药单一看,无非是些消炎止痛之类的药片,得,又白白浪费了一下午和几百块钱了。 这个时候他真想抱怨几句:“知道我一下午可以写多少字吗?知道我一个字值多少钱吗?妈蛋这破医院又浪费我的时间又浪费我的金钱,完全是谋财加害命啊。” 不过最后他什么也没有说地把药放进了背包里,而后拖着行李箱去到车站,踏上班车回老家去了。 在离开医院前他犹豫了一下,终究是没有打电话给谢安茹。反正回鹏城了就能再见面,何必急于一时呢,舒乔这样对自己说。 对于谢安茹这个女“性”朋友,舒乔的感情是有些复杂的。一方面来说,作为一个四肢不勤懒散成性的死宅男,他很享受谢安茹偶尔的体贴照顾,也很喜欢和她上床,更难得的是两人之间总有不少共同话题可聊,彼此之间颇为投契。舒乔觉得这辈子能碰到这么一个性情皆合的异性朋友已经挺不错的了,至少在这段客居异乡的孤单日子里,是谢安茹给他带来了生活中为数不多的温暖,用肉体和精神抚慰着他的心灵。 也正因此,舒乔时常感觉自己以如今这样的状态和她相处颇有些不负责任。前面说到,他甚至连谢安茹有没有男朋友、是否结了婚都不知道,更别说了解她的交际圈子了。只不过因为两人如今相处十分融洽,他便有意无意地不去思考这关系会否在哪一天走到尽头。仔细想想,舒乔觉得自己真的是一个很操蛋很没有责任心的男人。 上了开往水南市的长途巴士,舒乔先是被巴士里的冷气激得一阵头疼,连忙先抬手合上空调出风口。而后从包里翻出一小瓶驱风油,在两侧太阳穴上揉了揉,又搽了一点在鼻尖上。 没办法,这长途巴士真太尼玛臭了!下次绝对不能坐带洗手间的巴士,舒乔暗暗发誓。 舒乔上车的地方是鹏城东客运站,在此之前巴士已经在市区内兜了个大圈,依次路过了南客运站和简秀客运站。等舒乔上车时,车上不多不少坐了十来个人。屁股一落座,舒乔便把16升的巨大背包甩到了邻座上——这种缺乏公共道德的行为可以确保不再有其他乘客坐在他身边——尤其是那种上了年纪的猥琐男人。 说来真是咄咄怪事,舒乔明明不是美女,可每次坐车时,总有些令人厌烦的奇葩男人主动坐到他身边,哪怕当时车上还有不少空位。 比如上次坐大巴去丽江,车刚开没多久就上来个其形奇诡的中年男子,二话不说就跟舒乔挤到了一块。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旅途里,该男子数次躲在座椅底下偷偷吸烟,丝毫不顾忌这是辆窗户密闭的空调大巴。同时该男子还连连放屁,其声震动耳膜,并且时不时拿手臂蹭舒乔,神情猥琐不堪——最后一点尤其不能忍。因为舒乔有轻微洁癖,并且十分厌恶和陌生男人发生肢体接触。 是的,虽然舒乔本身是个正经八百的纯爷们,但他其实非常讨厌男人。 而且这人的表现实在不像是无心之失,在他脸上舒乔分明看见了电车痴汉亵渎少女时才会出现的那种既提心吊胆又心中暗爽的神情。这种**的代入感让舒乔差点暴走,还好那人过不久就在路边下了车。 像这样的事发生得多了,舒乔开始努力改正自己的娇小身材和洁癖(当然效果基本等于零),同时总结出了行李占座这种看上去很没素质的技巧。总之如果客满了的话,他是不会介意抱着行李,把座位让给有需要的可爱少女的。他对天发誓,勾搭美少女什么的绝对不是他这么做的目的。 也许是因为假期刚过,人们休假过后正重新开始步入循规蹈矩的上班生活,这趟车没有发生客满的情况。汽车驶上高速路后,舒乔安心地闭上了眼睛,打算趁着几小时路程眯上一觉。 然而闭上眼睛不久,正当他忍着隐隐作痛的不适陷入似睡非睡的边缘时,一股受人窥视的异样突然从他心底升起。舒乔睁开眼睛,下意识地瞥了左前方一眼。 左手前边第三排,隔着过道的那个座位上,一个女孩刚巧转过头去,若无其事地抬着头望着前方挂着的液晶电视。 电视里正放着徐克的《新龙门客栈》,梁家辉正被张曼玉饰演的客栈老板娘勾搭;女孩侧着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看得津津有味。她穿着一身干净利落的黑色衣服,一头乌黑长发束成马尾,露出脖子上一小块白皙可爱的皮肤。即使只看得到半张脸蛋,舒乔也能想象得出她的模样该有多么清丽可人。 这么漂亮的女孩子没道理关注像我这样其貌不扬的男人吧?错觉错觉,这只是个错觉。舒乔自嘲地一笑,重又闭上了眼睛。 他没看到的是,当他闭上眼睛后,那个女孩把视线从液晶电视上移了开去,转过头若有所思地看向了他。 舒乔猜得不错,她确实漂亮,非常漂亮。 然而她的目光却很冷,非常地冷。; 第4章 变脸 上 “哟,这不是舒家二小子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走到村口附近,舒乔便碰到了第一个熟人。 “啊,吴爷爷,您老康健。我是今天刚回来的。好久不见了,您老又出来散步啦?”舒乔连忙站定回礼。 舒乔老宅是栋旧洋楼,坐落于水南市郊的水围村里。这一片山套山水带水,不宜耕作,又没有什么特产可以转化为经济效益,因此村民早在十几年前水南-市区规划建设时就跑没影了,连村组织都已经形同虚设。倒是后来陆陆续续来了些本地籍的商人和退休干部,在村旧址上建起了房子,俨然别墅区的景象。舒乔家便是其中一户。 这一片地方还没开通公交线路,舒乔下了车后先是打了辆的,因为许久不曾回家的缘故,便在村口下了车打算步行回家。没想到刚走没多远便碰上了熟人。 这一块住的人少,因此哪怕两家相隔有一两百米距离,也称得上是邻居,这吴爷爷家便位于舒家老宅的东南边上,据说来历颇为神秘。舒乔还没到外地上学的时候,经常能在村头见到这个七十来岁的白发老头慢悠悠散步的情景。没想到时隔多年,这老头居然还这么精神矍烁步伐稳健。除了头发又白了点外,几乎看不出什么差别。 舒乔爷爷死得早,小时候吴爷爷是村里头和他最亲近的长辈,舒乔对他自然礼数周到。当下放缓脚步,和老人家在村里头慢慢地散起步聊起天来。 “人老不中用喽,再不多出来松动松动骨头,这身体零部件都快生锈啦。倒是二小子你,在外头这么久,怎么不见长几斤肉?” “瘦点健康。”舒乔随口说道。对于身材“苗条”这件事,他是真的不想多谈了。 “你们年轻人就该多出去走走。二小子你肯到外头见见世面,自然是好的,不像我那孙子……唉,不提也罢。” 上了年纪的人聊起天来都格外跳脱,吴爷爷毫无征兆地一转便扯起了另一个话头。想到自己那赖在家里游手好闲的孙子,老人家话中颇有些不称心的意思。 “世靖哥自然有他的打算,再说您老在家也需要人照顾不是?” “哈,就你小子会讨老头子欢心。我那孙子是什么德性我会不知道?好了,不多说喽,回家去吧。二小子你刚回来老头子就净跟你说这种没兴头的话,你心里可该是烦透了吧。” 舒乔连忙卖起了乖:“哪能啊吴爷爷,小时候您老最关照我,因着您我少挨了我爸多少顿板子,这我可没敢忘。您放心,改天我喊世靖哥一起出来吃饭,到时候我好好跟他聊一聊。” “好好好,你们年轻人聊得到一块去,老头子说话那龟孙子可是连理都不带理。” 舒乔心里一阵好笑,心想这究竟是骂的谁呢? 吴爷爷情绪变化当真是快,脸一变笑眯眯地对舒乔说:“好久不曾跟二小子下棋了,手痒得紧。怎么样,晚饭过后来杀上一盘?” 舒乔苦笑:“吴爷爷您就别笑话我了,我那一手臭棋,还是别在您面前丢人现眼啦。” “哈哈哈哈。”村道上顿时回响起了老头那愉快的爽朗大笑。 一老一少闲聊着,不觉便到了两家相邻的岔道上。舒乔道了别,刚一转身,吴爷爷突然出声叫住他。 “二小子,等等。” 舒乔转回身来:“吴爷爷有事吩咐?” 只见老人家一脸凝重:“二小子,在外头多注意身体啊。我看你脸色发灰,肤质干燥,皮屑都跟鳞片似的了,可是经常熬夜?年轻人千万要在意身体啊。” 舒乔顿时泪流满面,心想我这张脸就真这么糙么?怎么逮着个人都要说上一说?话虽如此,他还是作出了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连声说“我知道啦,多谢吴爷爷提醒”。 “还有,年轻人嘛,贪玩点是正常的,可年纪到了也该成家立业啦。别弄得人家姑娘跑到家里头来找你,那可就不好喽。” 舒乔二十七岁了,心知回家少不了会被逼婚,因此对类似的话可说早有心理准备。可这“姑娘找到家门口”是什么意思,他可真是听不懂了。印象中自己没惹下什么风-流债啊?吴爷爷这是上哪听来的风言风语? 心里头虽有些疑惑,可他也不便开口去问。吴爷爷摆摆手,慢悠悠地回家去了。舒乔在路边站了一小会儿,整了整那硕大背包的肩带,又理了理头发,迈步往家里走去。 …… …… 说起舒乔的家人,这是一群这世上最让人觉得温暖的人。家里有老父在堂,加上一个关系尚算良好的继母和半个妹妹。舒乔上头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均已婚嫁,常年在外拼搏,日子过得比之舒乔倒是轻松不少。一家人天南地北各忙各的,一年到头只有年夜饭时才会齐聚。因此当舒乔回到家中看到哥哥嫂子姐姐妹妹父亲继母人人到齐,似乎只差他一个的时候,你可以想象他的心情有多吃惊。 “爸,阿姨,我回来了。哥,姐,你们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没打声招呼?”舒乔先打了个招呼,一边放下行李一边讶异地问道。 “想回来就回来了,你又是为什么回来的?”哥哥帮他把行李箱扛到房间,反问道。 “休假了。”舒乔简略地回答道,接过姐姐递来的水喝了几口。 父亲和阿姨也喜形于色,想要嘘寒问暖,却又因看出了他的疲惫而把关心收回心里。舒乔坐着随便叨了几句,便在连连呵欠之下被哥哥赶回房间休息了。倒在久违的挑花厚布被上,舒乔难得地感到了一丝安心。 闻着阳光晒过的棉被那熟悉的味道,望着房间周遭那一如往日的陈设,就连这顶反复拆洗的旧蚊帐,儿时调皮戳破的小洞也还清晰可见。舒乔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心安,似乎连头痛也减轻了不少。 “弟弟好像又瘦了……”迷迷糊糊间,舒乔听见客厅里姐姐叹息道。 又来了……舒乔轻轻吁了口气,闭上眼睛陷入了浅浅睡眠。 客厅里,谈话还在继续。 “这孩子……唉,本来就不胖,这两年还越来越瘦,都快成竹竿了。脸色也差,一点血色也没有,就跟脸上蒙了层皮似的。”这是阿姨刘敏秀的声音。 “有必要带他去医院再看看吗?也许是前几年的病还没有根治干净。” “再说吧。”父亲不置可否。 他太了解自己这个儿子了,做事太认真,心思太敏感。明明是些许小事,但是倔脾气一上来谁的话也听不进去。他从小对医院有阴影,几年前又有过不愉快的经历,这时候提出来,不恰当。 “嗯。现在他刚回来,等过几天再说也不迟。”姐姐舒菁附和道,“也许是银琳的离开让他有些颓废了。心病还需心药医。” 蓦然地,随着这个名字说出口,整个客厅都弥漫着一股沉重的气氛。 沉默持续了好一阵子,只听得见父亲舒庆丰沏茶的轻响,以及沸水在水壶里咕噜噜煮沸的声音。 又是几句轻声交谈,不知是谁提高声音说了一句什么,气氛突然变了。 “乔不是这么看不开的人,再说对方也已经有自己的生活了,当年谁也不支持他俩的感情,就他大姐开解过他,现在再说这些又有什么用?难道还能去把她找回来,让她再一门心思地扑到乔身上吗?”哥哥的话中隐隐带上了一丝火气。 “你这是在教训我吗!”父亲也有些动怒了,砰地一声重重放下茶杯,“当年的事情,谁料到会变成现在的样子。年轻人不见风浪就是不坚定,自己的幸福不去争取,又能怨谁?” “好了好了老头子,一把岁数了别动气。舒云,你去厨房帮惠芸打下手,今晚做几道好吃的给舒乔尝尝。”阿姨说道。 “我也去。”姐姐连忙道。 接着便是一阵脚步声响起,客厅里渐渐安静下来。 而房间里,迷迷糊糊半睡半醒了好一阵子的舒乔,也终于伴着脑袋的胀痛进入了睡梦。 这一觉舒乔睡得很不安慰,不单是头痛的缘故,入睡前隐约听到的那些议论,也让他感到有些难过。精神状况不佳让他噩梦连连,几次惊醒过来又重新入睡。 傍晚时分被姐姐叫醒起来吃饭,五菜一汤,全都是舒乔爱吃的,但他却吃得索然无味。 不知为何,舒乔总感觉有些肌肉酸痛,感觉就像刚登顶珠峰,浑身就快散了架似的。原本他以为是背着行李回家累着的缘故,但那感觉比之运动过量的肌肉酸痛又有些不同。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细微的不适,尤其是脸上总觉得麻痒难耐,又不便去抓挠,让他表情都有些僵硬了。 大概是西南的太阳太毒了,待会洗澡时好好清理一下吧,舒乔心想。他旅行回来只在鹏城待了一晚,刚做过检查便直奔水南,到现在背包里还有一堆衣服没换洗呢。 无论舒乔在外面过得多么颓废风-流,回到家里他还是得装个乖宝宝,安心地接受家人的关怀。席间家长里短,说的都是都是工作无关的事情。舒乔很担心会被提起找对象的事,但好在并没有发生。 交谈中舒乔得知,哥哥和姐姐也刚回来不久。哥哥是昨天和嫂子开车从羊城回来的,而姐姐则是昨天中午的飞机,因为国内航班那惯常延误的尿性,今天一早才到家。事到如今舒乔要是再猜不到是谁给家里通风报信,那他都要鄙视自己的智商了。 顾飞这混球……他在心里暗自摇头,有些无奈,更多的是因为家人对待自己的小心翼翼而感到心酸。 自己真是太不懂事了,老是让家人操心。也许,该是时候重新开始好好生活了吧。 不知是从谁开始,饭桌上渐渐地安静了下来。舒乔出神地想着心事,伸手夹了一块清蒸鲈鱼的时候,忽然发现全家人都偏过头来看着自己,那眼神说不出的诡异。 “怎么了。”舒乔筷子都没放下,下意识地摸了摸嘴角,以为是自己把饭粒沾到脸上了。 “不是这里,再上面一点。”哥哥比了个手势,看起来就差亲自动手了。 舒乔一笑,当初他脸上刚开始冒青春痘的时候,哥哥就是经常这样一副蠢蠢欲动挤之后快的模样。 他顺着提示摸索过去,起初还没什么,不过是那些自青春期以来便待在脸上赖着不走的小疙瘩,手感是粗糙了些,但这么多年没治好也就没了奢望。 再摸着摸着,感觉突然不对起来,就好像脸上蒙了块纱布,手指触摸脸蛋的感觉变得越发不真实起来,总觉得指尖和脸之间还隔着什么似的。 就在这时舒乔指尖碰到了一块痂似的皮屑,他下意识地一扯,整块脸居然都随着这个动作脱落下来!; 第5章 变脸 下 做过土豆泥面膜的人想必都深有体会,当土豆泥干了的时候,对着镜子那么嗤啦嗤啦地扯着露出底下光滑的脸蛋,那感觉别提有多痛快了。舒乔此时一扯,就好像脸上覆了土豆泥似的,一大块皮肤都跟着扯了下来! 这情况发生得太突然,在座众人都在那一瞬间傻了眼,浑身上下不由自主地竖起了寒毛。 “我的天!”官惠芸闭上眼睛背过脸去,不敢看这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 舒乔霎时间反应过来,撂下碗筷捂着脸冲进了洗手间,砰地一声摔上门,不可置信地看向镜子。 吸顶灯那白色的灯光清晰地照出镜中人那可怖的模样,让看清这一幕的舒乔大脑有些缺氧,好在定力尚可才没有第一时间晕厥。 天啊,这还是我吗? 只见镜中自己那张因为长年疲累抑郁而消瘦的脸上,暗沉得发灰的表皮像纸张一样被撕开了一道口子,光洁白嫩的皮肤在缺口处露出了那冰山一角。 就在舒乔冲进洗手间的时候,众人也都反应了过来。 “乔……乔……你怎么了?”哥哥在外头拍着门喊道。 “我没事!”舒乔回答。 “你先开门让我进去。” “别管了,都说了我没事!”舒乔喊道,尽量不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异样。 “我知道,但你先让我进去说话行么?” 舒云不停劝说,舒乔只得先拿毛巾把脸捂住,这才打开门来。但见家人全都围在外头,脸上带着真挚的关切。 察觉到舒乔眼中的异样,哥哥善解人意地扭头说道:“惠芸,帮我去拿酒精和棉签过来。爸您接着吃饭吧,我帮乔处理一下很快就好。” 官惠芸连忙去拿了给他。舒菁也想进来,被舒乔制止了。 “让我跟大哥说说话吧,姐你就别进来了。”他捂着半边脸说道。 门砰地一声关上,把大家都关在外头。 众人面面相觑,干着急也没办法,只能回桌边坐下。至于吃饭,那是怎么都没胃口了。 “乔儿这是怎么了?”阿姨刘敏秀忧心忡忡地问道,但是显然不会有人回答她。 任谁看到那模样都会被吓一跳,无端端地就从脸上掉了块皮下来,都不知道会不会就此毁容了。 没有人提出叫救护车。首先是因为水围村地处偏远,像水南这种二线城市里,救护车是堪比自行车的最慢的交通工具之一,它永远不会在人们最需要它的时候及时来到。就算及时赶到了,距离最近的小医院面对急症患者也不会有多大能耐,更多人宁愿加紧租辆面包车把人往市里的医院送。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好的人,脸怎么就……怎么就突然就掉下来了……”阿姨又在那紊紊叨叨。 “不是脸,只是块皮掉下来了,就像蛇蜕皮那样。”姐姐舒菁皱眉纠正道。 “阿姨我比你多活这几十年了,又不是没见过蛇蜕皮,哪有这样的……” “都给我闭上嘴好生坐着!”舒爸一声吼,“都什么时候了还跟这闲聊,有趣呢吗!”说完气冲冲地起身回房间去了。 阿姨跟舒菁对视一眼,连忙跟了过去;妹妹舒苓见机不妙赶紧回房间假装休息,免得殃及池鱼成了出气筒。还是嫂子惠芸心细,起身去把大门关上了,以免有邻居听到争执声过来相劝。更因为舒乔提起路上曾遇见邻居吴爷爷,不晓得他会不会真的过来串门闲聊。 这种事情,能少一个外人知道最好。 才只几分钟,先前的欢声笑语便全都消失不见,只剩下一桌可口的饭菜渐渐冷去。 姐姐、阿姨和嫂子先后回客厅坐下,彼此默默无言,好像害怕说话声会惊动这本已沉重的气氛似的。 几个女人忧心忡忡地坐着,心中一阵七上八下。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吱呀一声响,舒菁忙抬头看去,只见两个人影出现在洗手间的门口。 舒云正走出洗手间,舒乔跟在他身后,客厅的一抹灯光直直照在他的脸上。 众人闻声看去,紧揪着的担心在那一瞬间,忽然都化作了说不出口的惊讶。 “我……的……天……”舒菁发现自己的泪水竟然在一瞬间夺眶而出,因为惊讶和喜悦。 客厅的灯光照亮舒乔的面孔,那是一张光滑白皙的脸,简直就像洁白的大理石一样,白得发光。尽管因为茫然失措而脸色苍白,表情也略显呆滞,但丝毫不减那一瞬间的惊艳。 阿姨和嫂子全都捂起了嘴,似乎不能相信眼前的这个人是舒乔。 原本以为需要把人往医院里送的大状况,结果却如此地出人意表,众人一时间都没能从这巨大的情绪落差中缓过来。 “快过来!”舒菁把弟弟拉了过来,一双本就超过常人的大眼睛越发睁得溜圆,像x射线似的在舒乔的脸上扫射着。 良久,她抓着舒乔的手臂唉叹道:“苍天啊,你太不公平了,为什么我就不能有这么完美的皮肤?” 舒菁在年轻的时候也是附近出名的美女,这两年嫁作人妇了才有了些岁月的痕迹,但即使是她当年成为附近几所高中当之无愧的校花的时候,也不曾有过这么漂亮,这么完美,这么……让人想狠狠地掐一把看看能不能挤出水来的皮肤。 眼前的舒乔脸上光洁如新,毫无缺憾,别说是斑点了,连毛孔都找不到一个。比大理石还要白皙,却有大理石不曾有的活力;跟瓷器一样光滑,却透着瓷器无法造出来的温度和光泽。 “跟你一比我们都该往自己脸上泼硫酸了。”嫂子惠芸也调侃道,让舒乔脸腾地一红。 虽然他年纪不小,老脸不薄。可皮肤变好了以后,他的情绪波动却忠实地反映到了脸上。 “哎呀,你还会脸红?快说,你都吃了些什么搽了些什么,这么多年跟月球表面似的脸怎么突然就变这么好了,快说快说!”舒菁叫道。 这问题就连舒乔自己也不知道答案,他茫然地摸着脸道:“我不知道啊。我什么都没做。” 不单什么都没做,这几个月还连续熬夜抽烟,没直接毁容都已经算好的了。就算脸上火山爆发他也从来不关注美容养颜的事,又怎么可能回答舒菁的疑问。 无奈之下他只好向嫂子惠芸投去求助的目光,没想到她也两眼放光地盯着自己。家人的怪异让他更加无所适从,头痛如海浪一样一波一波地袭来。舒菁首先发现了他的不对劲,连忙让他回房间休息。 舒乔正好觉得难受,便回房吃了两片止痛片睡下了。因为头痛得厉害,最近他简直是把这些药当零食吃。家人体贴地没有再来打扰。舒菁小孩子心性,几次耐不住想要偷偷溜进房间,都让嫂子给挡住了。 “就让他好好休息一下吧。”惠芸说。 “这下咱们家又出了个‘美人’了。”舒菁开玩笑道。 据说舒妈妈当年是远近闻名的美人,可惜自古美人如名将,舒乔刚出生没多久她便去世了,不过她的优秀基因倒是传了下来,家中三个孩子个个都长得出众;只除了妹妹舒苓遗传自阿姨,模样跟哥哥和姐姐有些不同。 哥哥舒云高大挺拔,模样俊朗,舒菁也是个让人过目难忘的美女,而舒乔虽然没帅得冒泡,但也算是清秀,而且因为身高问题经常被人取笑。小时候因为长得白净可爱,在家族聚会中往往被其他孩子欺负,说他是女娃娃,为此舒乔没少跟亲戚家的几个孩子掐架,也养成了坚韧之下略微自闭的性格,长大成人后更是缺乏了年轻人应有的那份上进心。否则以他原本的理想,本不是当个混日子的写手就能满足的。 “瞎说,这孩子本来就不喜欢听人家说这些,让他知道了又要心烦。”阿姨笑着点了舒菁的脑袋一下。 舒菁却是眼睛一亮:“对啊,这种事情怎么能错过,明天非得好好捉弄他一下不可。咱们舒家三个大美女一起去逛街,啧啧啧!想想都激动人心呀。正好他头发也长了,猛一看还真像个女孩呢。” “我也觉得叔叔的头发似乎又长了不少。”惠芸表示同意。 “就是不知道他是不是只是脸上有了变化。嫂子你看,他脸上皮肤虽然变好了,可脖子却还是黄黄的呦。” “叔叔该不会是去做什么漂白手术了吧?”惠芸突发奇想。 “哼,就算是手术我也愿意。这家伙的皮肤这么‘黄白分明’,肯定是搽了什么东西,等明天我非把这秘密挖出来不可!” “好啊好啊。”惠芸笑眯眯地说。就连阿姨都有些意动。 几个女人兴奋地交流着,没有人发现,舒爸正站在房门边看着这一幕,却自始至终都紧皱着眉头不发一言。 …… …… 第二天吃过早饭,舒菁和嫂子惠芸便拉着舒乔出门,说是好不容易回家一趟一定要联络联络亲朋好友。 “我在家里有个屁的亲朋好友啊。”舒乔心里说着,明知道舒菁是想拉他出去招惹眼球,可还是没有办法拒绝,只得点头同意。 “看看你,起了床连脸都不洗一洗,面对这么好的皮肤你就没有愧疚之心嘛?快去洗脸!”舒菁一副暴殄天物的心疼模样把舒乔推进了洗手间。 “好了好了,我自己会走,不要推我!”舒乔一阵无奈。 姐姐都三张的人了,做事还是这么咋咋呼呼的,这家伙以后真能胜任妈妈这个角色吗?难道说她结婚两年多了至今也没孩子,就是这个缘故?看她这性子,自己分明也还是个孩子嘛。 此刻望着镜子里的自己,舒乔的呼吸也不禁有些凝滞了。他一向性子散漫,对仪容仪表不是很上心;就连谢安茹也曾说过他不修边幅,要是出门穿件大灰夹克,别人不知道还以为是修空调的。对于外表的事,他从来不曾在意。但今天望着那宛如新生的容颜,舒乔情不自禁轻轻地抚摸着,心中悄然作出了一个决定。 “生命真是离奇。就当为了自己也好,是时候振作了。” 他打开水龙头,挤了一点洗手液,仔细地清洗着指缝和指甲。一股油腻和刺痛的感觉让他皱起了眉,感到很不舒服。他把双手伸到清水中冲洗,那刺痛的感觉不见减缓,反而让他疼得差点叫起来。 “我擦!”他像触电般猛地缩回手来,下意识地把手指放在唇上吸吮,这是他在身体受创时的条件反射。然而手刚碰到嘴唇,一股让人反胃的血腥味便扑鼻而来。 “什么味儿……”舒乔被这血腥味窜得一阵干呕,不由得低声咒骂。 下一刻,他已经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原本颜色暗淡的双手竟变得白净漂亮,连指间烟薰的蜡黄和手背的那几道小伤疤也全都消失不见。乍一看去,就跟专门和脸蛋配套似的。 然而就在这白得透明的手上,不知何时已遍布疏密不一的细小伤口,正沿着湿漉漉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渗出血来,转眼间整双手便浸泡在了血水之中,空气中充满了刺鼻的血腥味。 “不!” 恐惧的嘶吼声突然响起,惊动了在客厅等候的舒菁二人。 ; 第6章 异变 舒家位于水南郊外半山腰上的宅子连日大门紧闭,原本退休之后也常跟亲朋旧友往来走动的舒庆丰许久不曾现身,逼得几个老友上门探望,还以为他一病不起了。 舒乔的祖父辈曾经富过,叔父舒庆余也曾担任过市级的职位,只是舒家一向对这个亲戚讳莫如深,鲜为外人所知;身为长子的舒庆丰则承继父业经商致富,祖传的宅子也留给了他这一房。经过两代人经营,舒家的宅子倒也算宽敞。也许是被自然灾害吓破了胆,还做了个地下室存放粮食。舒乔小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和哥哥姐姐偷偷溜下来玩探险游戏。 这地下室已经有十几年没有动用过,早已潮湿阴暗,处处挂满蛛网灰尘。踏在地板上,地下室的各个角落都可以听到脚步声的空荡回响,简直是拍鬼怪片的绝佳场所。 然而此时,这荒废已久的地下室却被重新启用了。里头最隐秘处的一个房间刚被打扫过,一张结实的老式杨桃木床静静躺在正中,那沉稳的模样让人觉得直到世界末日它都不会损坏。床的四角各绑着拇指粗细的麻绳,隐约可见凝结的黑色血块,让人油然而生一股走进刑房的怪异感觉。 一床洗得褪了色的挑花布套被子凌乱地堆放着,明显是从舒乔的房中仓促之间捧进来的。只是不知道上面沾着的些许污迹从何而来。仔细观察,可以发现墙角阴暗处堆着的一个人许高的麻袋里,塞满的都是沾着这种污迹的被套和布条。在这堆破布烂缕上甚至躺着一个空的军用吗啡注射器,看样子是上世纪中期的产物。 通风口和透光孔全都用布团塞得严严实实,只有一盏台灯静静地弥漫着光芒,好像慕尼黑那些藏匿着犹太人的阁楼里,避难者正生怕有人发现这处秘密的所在似的。 整个房间密不透风,充满了汗液、污血以及灰尘混合在一起的难闻气味,结合处处可疑却又让人说不上来的蛛丝马迹,整个空间诡异得简直待上一刻都要让人发疯。 虽然今天阳光明媚,但那温暖并不能照进这宛如魔窟的地下室。不仅仅如此,整栋宅子都笼罩在这阴森诡异的气氛中。客厅不见人影,餐厅不见人影,厨房里没有了阿姨刘敏秀忙碌的身影,门前的庭院里不见父亲舒庆丰靠在躺椅上读报的情景。沿着楼梯爬上二楼、三楼、四楼,往常怡然自得的家人们都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如果有人闯进这栋宅院,一定会误以为时间骤然跳转到了世界末日。 只有在反复搜寻三四遍后,你才会在二楼的一处阳台上,瞥见两个安宁沉静的背影。她们端坐着纹丝不动,仿佛和周围的景物融为一体,安静到即使你的视线滑过,也难以注意到她们的存在。 这时其中一个身穿蓝色裙子的背影不经意地侧了侧脸,嘴唇噏动着说了些什么,那是姐姐舒菁正在低声轻问。 顺着舒菁的目光看去,是另一个衣着色调沉闷的女孩。她像雕塑一般坐着,光看背影都让人心中生出一阵莫名的悲哀。然而只要你目光稍有停驻,便不可能再移开。 乌黑的头发随意扎成马尾,发间露出一小块脖颈,在阳光照耀下白得晃眼。削肩细颈的交接浑若天成,构成两道美得让人屏息的曲线。一条黑色披肩将双臂和整个上身裹在其中,赞叹的目光在这里戛然而止,让人遗憾竟见不到她的庐山真面目,却又流连忘返,舍不得放过一丝可能。 “乔,该回去了。” 听了舒菁的话语,女孩的背影突然一阵颤抖,但并没有回答。问话就这样被丢在了风里。 舒菁叹了口气,阳台上重又回到先前的沉寂。 楼下突然响起轻声交谈,紧接着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舒庆丰将一个中年男人送出了庭院的大门。看到这一幕,舒乔条件反射般地后仰避让,借着阳台的栏杆和花盆稍作遮掩,不想让对方抬头看到自己。 随着这个动作,直立的衣领中露出了宛如天鹅般曲线优雅的脖子。在原本该有喉节的地方,却没有一丝凸起。 “这是叔父,你还记得吧?”舒菁忙探过手去,示意他不必紧张。 舒乔点了点头,仍旧没有说话。虽然叔父舒庆余一向疼爱他们几个,但他如今万念俱灰,谁也不愿去见,也谁都不想理会。 等到舒庆余开车离去,渐渐看不见了,舒乔才恢复原来静坐着的模样。和煦的阳光照在身上,心却如极地冰盖下的尸体一般寒冷。 舒菁看到弟弟这副模样,眼泪差点就掉了下来,却又不敢在他面前稍露软弱,让他更加痛苦。好不容易把泪水憋回眼眶,她抬头一看,只觉得舒乔的脸色比刚才又苍白了许多。 “是因为阳光的问题吗……”她有些疑惑。 此时舒乔的脸上已经很难再找到他先前的一丁点模样,而那本就白皙的皮肤,在阳光照射下更是白得发光,宛如神迹,让人只能屏住呼吸暗自赞叹。 舒菁很快注意到了舒乔发鬓的汗水,再仔细一看,黑色的衣服上已经浸染了鲜血,却因为她的粗心大意而没有第一时间发现。她慌张地叫了大哥舒云几声,声音好像受惊的猫一样尖细恐慌。她语无伦次地安慰着舒乔,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鲜血的味道在她惊惧的脑中被放大无数倍,刺激得她几乎要晕过去。 所幸这时候舒云已经从楼下冲了上来,抱起舒乔便往地下室狂奔。柔若无骨的身体倒在他的怀中,衣袖外翻,露出了两截满是伤痕的手腕。 原本就瘦小的舒乔如今更是轻得羽毛一般,才刚冲到地下室的房间里,他的身体便控制不住地痉挛起来,全身骨头都发出炒豆子般噼里啪啦的声响,力气大得舒云好不容易才把她按在床上,可这时舒乔的口中却流出了鲜血。 舒云急得大喊:“爸!爸!快来!” 惠芸急忙拿起一条毛巾跑了过来,舒云用力一捏他的下颔,把毛巾塞进了他的嘴里以免他在剧烈的痉挛中咬断舌头。这时舒庆丰等人已经赶到,众人手忙脚乱地按住了他的四肢,惠芸则关上门,在门缝里细细地塞上布条隔绝声音。众人各司其职,慌张之中却并未乱了方寸,透着一股极不寻常的熟练。 发生在地下室里的这件事,绝对不能有一点声息泄露——哪怕一丁点都不行。 “麻绳,快!”舒云喊道,顾不得脸上被挠得火辣辣地疼。 众人费劲力气用麻绳将舒乔的手脚绑牢,勒得他的腕间一片血肉模糊,舒云又喊道:“吗啡!” 舒菁在药箱里一阵乱翻,哭着叫道:“哥,吗啡没了!” “怎么可能会没了!”舒云回头吼道,满脸血痕面目狰狞,把舒菁的哭声硬生生吓了回去。 “我怎么知道!这又不是otc有地方去买,家里存着的能用的都用完了,剩下那些过期货你想害死乔吗!” “不是还能用一星期的吗?” “乔怕疼,你又舍不得让他硬捱,吗啡用多了耐受,本来上次就已经超过剂量一倍了!现在还上哪去找一星期的剂量!?” 舒菁说着一转身跪在舒庆丰脚前哭道:“爸,咱们把乔送去医院吧,这样下去他会死的,他真的会死的!” 舒云暴喝一声把她拽了起来:“你说什么屁话,去了医院他才真的会死,你难道想看着亲生弟弟被关起来给人解剖吗!?” “总比被活活折磨死好!” “我不会让他死的!”舒云一把抓起吗啡注射器往舒乔手臂扎去。 “哥你疯了!”舒菁扑了过去,死死地抱住他。舒云手一歪,针头在舒乔小臂内侧划出一道伤口,鲜血立刻像找到了缺口的蚂蚁一般冒了出来。惠芸拿起纱布一捆,勉强止住了血。 就算是还有存量她也不会再用,吗啡强效,有抑制呼吸的副作用。若不是没法弄到杜冷丁,她怎么也不会给舒乔用这种牲口一样的东西。 “够了!”舒庆丰怒极吼道,紧接着弯腰一阵剧烈的咳嗽,阿姨连忙扶住他。 “你们两兄妹到底是怎么了……你们觉得让乔看到了心里会好受吗?!” “医药的事你们叔父会帮忙解决,这些他都已经有办法了,我们现在要做的只有让乔挨过这一次,平平安安地活下去。我把你们留在家里是因为你们都疼爱弟弟,可不是为了看你们在这里抡东西唱大戏!” “菁儿,你看不过弟弟难受是吧?那你把他送医院试试?他是个男子汉,死撑过去还能有条活路。万一让人以为他是个怪物,那他的小命就真的没了你懂不懂啊?” 说到“男子汉”三个字,舒庆丰终于也忍不住流下两行老泪。 “云儿,不要乱了方寸,有多大事这个家都会给他顶着!现在你回房休息去吧。” 舒云也知道拿过期的吗啡给舒乔用是在赌命,眼睁睁地看着舒乔那痛不欲生的模样却无能为力,这个十几年没有流过泪的俊朗男人终于坐在地上止不住地哭了起来。不仅是他,大家都是一副憔悴崩溃的模样,默默地流着泪水。 这段时间来发生的事情已经完全颠覆了他们的认知。当舒乔第一次发病去医院的时候,医生除了照单抄方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药是吃了,情况却急剧恶化,从医院回来当晚舒乔便周身皮肤大出血。当发现不对劲时已经太晚,舒乔身体上的变化已经无法遏制了。 这种情况下,谁能够把血脉相连的亲人就这样冒险送进医院?他们甚至连一点声响也不敢让人听见,害怕会有神秘的陌生人上门来,亮出证件后把舒乔带走。但是无论他们是否愿意面对,对这件正在发生的可怕变故装作毫不知情,都已经改变不了这个事实——舒乔的身体正在进行匪夷所思的转换——确切地说,他正在变成一个女人! 伴随而来的是这个人世间最可怕的痛苦,让恶魔看到也要心疼的折磨和绝望。迄今为止舒乔已经绷断了二十多条皮带,不得已只能用坚固的麻绳。虽然这会损伤他的关节,磨破他的皮肤,但总好过让他在挣扎中把自己的骨头打断。人在难以承受的剧痛中,真的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这时候舒家从前不知出于何故存留下来的吗啡就成了减轻痛苦的唯一办法,所幸身体改造的过程虽然可怕,却并没有使他休克濒死。而现在,吗啡也用完了,平白受了二十多年苦,难道上天真的要他年纪轻轻就这样死去吗?房间中的每个人都忍不住这样想着。 他们保护着舒乔捱过这段时间,看他这样痛苦却不能帮他解脱,自身也已濒临崩溃的边缘。 木床上舒乔已经痛得昏迷过去,那发自喉间的嘶哑尖叫已经停止,只有骨头复位般的噼啪声间或响起。这是他最平静安详的时候。 血水从毛孔里不断渗出,和排出体外的杂质混成一团,迅速干化,像硬壳一般包裹着他的身体。 舒云从地上爬起来,全身无力地打开门走了出去,离开时他回头嘱咐了一句:“和你嫂子一起,帮乔擦洗干净吧。” 这种事情他已经不适合插手了。现在,舒乔的身体构造更接近女性,舒菁和惠芸才是适合做这些事的人。 舒菁含泪站起身来,双手颤抖地为舒乔解开发束,轻轻地、仿佛怕把他弄疼了似的梳理着那满头长发。就在刚才短短的几分钟内,他的头发又暴长了将近五公分。 ; 第7章 “初见” 身为一个成熟健康、心智健全的男人,舒乔有着十分传统保守的性取向。从另一方面来说,也许是因为儿时在医院留下的阴影,使得这种存在于他的血液和身体激素之中根深蒂固的观念与其说是传统保守,不如说已经到了有些偏执畸形的地步。如果有不知内情的人碰触到了他心中的警戒线,那绝对会死得很惨。 十三岁那年夏天,有一次顾飞捉弄心起,趁舒乔乘凉打盹的时机嗤啦一下扒了他的裤子,直接导致后者拿着老爹珍藏的铎鞘满山追杀,差点就切了他的小伙伴。虽然随后两人都被各自的老子揍了个半死,但舒乔的凶残却在顾飞心中留下了深深的阴影。那之后有几年的时间,每当舒乔迎面走来的时候,顾飞都会捂紧裆部满脸惊恐。一直到后来他的个头远远超过舒乔,才终于有了些底气。当然,这时候他们已经是最铁的哥们了。 有一次饭局上顾飞旧事重提,埋怨当年舒乔反应太激烈,差点就让他老顾家断子绝孙。虽然他扒裤子是不地道了些,但也犯不着这么拼命吧?没想到舒乔酒后吐真言,说他平生最厌恶男人,只要是雄性无毛两足动物,从十岁到一百岁都跟他天生有仇,在路上被擦到手臂也要回去洗掉三桶水的那种。大学时代曾有个不开眼的家伙趁醉把他当姑娘搂着狂亲,被他打到腹腔内积血差点出人命,还好遮掩了下来否则当时就得进看守所。顾飞一听当场冷汗直冒,庆幸自己得罪他的时间早,那时的小舒乔战斗力还比较弱,否则他就真的得跟自己命根子说拜拜了。 当时已经到了饭后的k歌消遣活动,想到这里,顾飞拿起面前桌上的麦,饱含庆幸、惊恐、羞耻、欣慰等等复杂情绪点了一首童安格的老歌——《把根留住》。 高个儿出猛人,矮个儿出狠人,古人诚不我欺。至于舒乔这一米六四的个儿怎么能迸发出如此强悍的战斗力,顾飞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如果这世上真能发明出类似舒乔-001之类的药剂,他绝对会给手下小弟每人来一针,然后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关于舒乔为什么厌恶男人,顾飞识相地没有去问。反正在他看来,自家哥们只要不是同性恋就可以,而身为发小舒乔也没有特别避忌和他肢体接触。就像某个爱写小黄书的作者说的,现实中每个怪癖的后头,都有着一段刨开就疼的经历。 因此当知道了舒乔身上发生的事之后,他在震惊之余莫名其妙地产生一丝安慰:也许这对舒乔来说并不算坏事,至少他终于可以摆脱这具让自己深恶痛绝的男性躯体了。不过这世上,大概也就他会有这种想法吧 这天早晨,接到电话特地悄悄回到水南的顾飞正坐在舒家客厅里,和舒庆丰轻声闲聊着。尽管是大白天,舒家也大门紧闭,客厅里因而显得有些昏暗,让他逐渐有些不自在起来。 一个多月不见,“完全体”的顾飞已经退化到了“初始体”,目前体重是65公斤,标准得不能再标准。要是从前的舒乔见到了,估计又得取笑他是克里斯蒂安·贝尔肥瘦自如了。 “顾飞,你和乔儿从小就是最玩得开的,和你见面他应该不会太抵触。不过你说话用词要小心些,乔儿如今的性情有些敏感,小心别刺激到他。”舒庆丰说着端了一杯热茶给他。 “舒伯您别,小心烫,我自己来就好。”顾飞连忙弯腰接过茶杯,而后笑道:“您放心,我跟乔是铁哥们,自然懂得收敛。” 话刚落地,他便省过来自己刚用了不该用的词,忙偷眼向一旁的舒云看去。 舒云瞪了他一眼,低声喝斥道:“你脑壳烧坏了?平白给他刺激。多看少说话!” “这么大大咧咧的性子,当心说漏了嘴。乔的身份问题没有解决之前要是走漏了消息,我可饶不了你。” “表哥说的是,我记下了。”顾飞忙不迭地点头道。两家的祖父辈是亲兄妹,因此他该叫舒云一声表哥。 借着喝茶的空当,他忍不住又瞥了一眼,一向温文尔雅的舒云模样竟然变得这样憔悴邋遢,这让他差点以为自己认错人了。 “好了,伯父知道你工作要紧,你现在就上楼去吧。”舒庆丰叹了口气,无力地摆了摆手。 “这倒不急。”顾飞说。他也需要些时间,让自己完全消化这个消息。 又喝了一轮茶,舒云带着顾飞往二楼走去。为了缓解心中的紧张,顾飞没来由地仔细端详起舒云的皮鞋后跟来。磨损严重的皮鞋看起来经常被奔跑挤压,边角略微脱胶,疏于保养的鞋面像被嚼过的口香糖似的满是褶皱。顾飞算是比较有眼力的,却也花了点时间才认出这是阿玛尼的新款皮鞋。鞋跟踏在楼梯的台阶上,一下一下像是踩在他的心里。就算是十九岁那年第一次进局子时他也没这么紧张过。 二楼的客厅依旧显得一片昏暗,不见一人。舒云扫视一眼,走到落地窗前拉开帘子说了几句什么,而后向顾飞点了点头。顾飞整了整衣服,抬脚走了过去。帘子掀开那一瞬间,阳光晃得他眯了眯双眼,视野顿时闪瞎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了。 “阳光真好。”他张嘴说道,使劲揉着眼睛想要缓解那眼花缭乱的感觉。 一个美如天籁的声音响起,让他的动作像机床死火般骤然停了下来。 “嗯。阳光真好。”那声音轻轻应着,如闪电击中他的心脏。 像涓滴泉水流过铺满细沙的河床,水珠落入幽静的湖面,空谷回响,声声入梦;就是这样让人着迷又过耳难忘的声音,能让人抛却烦恼,只想靠在这声音的主人身旁,安详地听着她低声轻语。顾飞可以肯定自己平生从未听过如此动人的声音,哪怕是在梦里。 他勉强睁开眼睛,急不可耐地抬头看去,只见一个头戴牛仔帽的女人正微笑地看着自己。 他脸上顿时布满错愕:“菁……菁姐?” 舒菁的脸顿时垮了:“小兔崽子,你这是什么表情?” 顾飞小时候被舒菁这个大姐头欺负怕了,顿时一个哆嗦,连忙讨好道:“没,这不是太久没看到菁姐您的花容月貌,一时间被惊呆了不是?哎呀姐您这两年真是越来越漂亮了,声音也跟百灵鸟似的,果然不愧是我们水南各大高校的一枝花呀……” 听见他像背书一样倒出来的一箩筐马屁,舒菁显然很是受用,眼睛都笑得弯成了月牙,嘴上却说道:“算你小子有眼光,不过你这马屁我可不敢全领,刚才说话的并不是我来着。” 顾飞一愣:“那是谁?” 舒菁狡黠地一笑,抬起下颌示意他往后头看。顾飞心中顿时咯噔一声,舒家孩子的这种招牌笑容他实在印象太深了,以往每当舒乔露出这种狡黠的笑时,他都得乖乖地挨一回宰,逃也逃不掉;不单如此,有时还得被捉弄一番。 他心存戒备地扭头往身后看去,脚下已经做好闪避的准备,害怕舒乔戴着拳套蹦起来高喊“吃我一拳”然后猛地抡过来(这种事情他不是没干过)。然而尽管他早有防备,当见到眼前的一幕时,还是不由张大了嘴再也合不拢了。 一个身着白色长裙的女孩正惬意散漫地躺在躺椅上,一手支着颐,一手百无聊赖地卷着发梢。轻薄的雪纺长裙毫无装饰,连一个花纹图案也没有,就这样随意地瘫在身上,却成了她那婀娜身材的最好诠释。纤细的腰身紧贴躺椅,恰到好处地弯着,让人忍不住想伸出手去死死搂紧。一道迷人的曲线从胸前的隆起一弯而下,勾勒出腹部美好的线条,再蜿蜒出细条笔直的长腿。女孩双脚轻架在一只木制小板凳上,长裙略短,只勉强盖住她的脚踝;一双小脚丫纤巧白净,指甲在阳光下泛出粉嫩嫰的色泽。她的姿态随意无比,无心之下却透着让人屏息的**。 顾飞一个深呼吸,发现自己竟可耻地硬了,连忙拉了拉西装下摆遮掩。或许是阳光太猛烈的缘故,女孩头戴一顶编织遮阳帽挡住阳光,却也挡住了顾飞窥探的目光。 “来吧小子,坐这里。”舒菁的话语及时到来,拉了张椅子示意他坐下。顾飞顿时松了一口气,连忙装作若无其事地坐下,腰部却有些奇特地弯着。 “怎么样,吃惊了吧?这件裙子真没白花姐五百块钱,怎么穿都好看。”舒菁侧过头来,捉弄地挤了挤眉毛。 “五百块钱简直超值。”顾飞声音干涩地说道。 舒云在旁百感交集地看着这一幕。本来以为不可能发生的事,结果却以说得上是最好的结局收场,一切简直像梦一样。只是身为哥哥,对这些他还是有些难以接受,于是便说道:“你们先聊,我去客厅陪陪父亲。” “我也去。”舒菁连忙站起身来。 顾飞有些摸不着头脑了:“等等啊菁姐,不是说了要我回来见舒乔的吗?他人呢?” 把我跟一美女丢一起当然感激不尽,不过咱们今天好像不是这个主题啊?该不会老头子找借口骗他回来相亲的吧? 舒云脸上一板,顿时吓了他一个够呛,舒菁却开心地笑道:“这不是想让你们两个好好聊聊吗?我们先下楼了。” “可是,可是舒乔他人在哪啊?”顾飞带着委屈的腔调说道,要是让手下小弟看到他这副模样,估计得全体甩自己一巴掌念叨“我是不是在做梦”不可。 ; 第8章 你流鼻血了 顾飞这么怕舒云是有原因的。小时候他学习不好却最会捣蛋,偏偏又有些小聪明,老师同学都抓不住把柄,连爹妈都拿他没办法。因为这个,他小学中学简直混得如鱼得水,是坏学生中的偶像级楷模。但有一次他烧了前桌女同学的头发却嫁祸给舒乔,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从那以后舒云只要碰见一次就揍他一次,还特么专往脸上招呼打得他鼻青脸肿。发生这种事他当然要去告状啊,结果高-潮来了,人家可是有专业的不在场证明的!他被揍的时候舒云不是在写作业就是在辅导同学,再说大人们也不相信品学兼优的舒云会去欺负小他五岁的族弟,反过来还差不多。三番五次之后没人再理会他的告状,反而是他以前干的坏事被追问出来补挨了一顿揍。那段时间顾飞一度以为舒云会分身术,吓得远远见了他就绕路走。 “舒家个个都是妖孽,千万别招惹。”这是当年他对小伙伴刘毅的感慨。 “可我听说舒乔的姐姐挺漂亮的啊,好像还是咱们校的校花呢。”刘毅擤了把鼻涕说道。 “谁说校花就不可以是母老虎?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顾飞拽了句古文,顿时让刘毅佩服得五体投地。 多年以后顾飞旧事重提,感叹当初年少无知,同时也对舒云为什么能把他揍了又置身事外十分不解,难道他真的会分身术?舒乔听了笑得在桌子底下直打滚,良久才喘顺了口气说出真相。 “我哥是班长,他找的都是班里的同学作证,谁他妈会因为一个小学生跟他过不去啊?还分身术,哎妈你真是太逗了!”说完又笑得滚落在地。 所以你看,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小孩子耍起心机来连大人都会被骗。从此顾飞对舒云更是敬若神明了。 这天在阳台上连问两次舒乔在哪,虽然顾飞不觉得自己的疑问有什么不对,但他毫不怀疑舒云会给他一巴掌,就像小时候那样。 “顾飞,你认不出我了吗?” 轻轻的一声叹息,如风铃般动听的声音送入他的耳中,迅速抚平了他躁动的情绪。 顾飞慢慢地转过脖子,动作如年久失修的机械般僵硬干涩。 躺椅上的女孩蜷起双腿,趿着地上的凉鞋慢腾腾站起身来,转身看着他。 顾飞的脑部血液循环骤然加快,眼前景物的变换全都慢得失去了原来的速度,方才的经过像是电影慢动作般悉数让他收入眼底。女孩先是收起小板凳上的脚丫,膝盖轻抬,右脚踝向内收回,左脚旋即跟上;那一瞬间裙摆随之轻扬,露出了三分之一的小腿,线条笔直优美宛如天物;仅仅是三分之一的小腿却比全身裸露还美,他的眼珠子差点掉了出来。 小巧的脚丫穿云行雾似的套进银灰色的皮质系带凉鞋,右脚的全貌已经被鞋带遮挡,左脚那一只鞋子却不小心被踢开了,女孩只好左脚轻点着地面摸索它的去向。只有碰到坚硬的地面,你才会发现原来那看似小巧的脚丫竟然如此柔软,柔若无骨得像是练过芭蕾似的。顾飞嘴里分泌出大量唾液,只得艰难地吞了一口,双眼不情愿地眯了一眯。 终于找到另一只凉鞋,女孩双腿并拢,双手按着躺椅把手微微一用力,上半身离开椅面。在坐直身子的那一刻,仅仅是0.5秒的那一刹那,原本支撑身体的手臂转到了她的身子两侧,颈脖轻扬,线条迷人的胸部向前挺起,饱满挺翘的臀部却依然坐在躺椅上不曾挪动,就在这削肩纤腰翘臀和并拢的双腿之间,有太多黏人眼球的美丽**。 顾飞的脑中宛如有春雷炸响,“嗡”地一声失去了对外界的所有感知。一道温热的液体从他鼻腔里流出。就在这丧失超速反应能力的一瞬间,女孩已经转过身来面对着他,遮阳帽下是那张宛如天人的精致容颜。 “你……你好。我……我系舒乔的朋友……”顾飞语无伦次地说道,那蠢萌的语言让他想捂着自己的脸钻到缝里。 “鼻血。”女孩淡淡地说了两个字。 “呃?”顾飞一愣,傻不啦叽地搔了搔头皮。 “我说,你流鼻血了,擦一下吧。”女孩说道。 顾飞连忙捂住了自己的鼻子,舒菁掏出自己的手帕递给他,一脸憋笑憋得快内伤的表情。 顾飞慌忙用手帕捂着鼻子,果然有种粘粘乎乎的液体被擦去。他顿时跟打了鸡血似的满脸通红,半天不敢把手拿开。 “别遮了,又不是没见过你那猪哥相。”女孩脸上浮现一点笑意,又迅速黯淡。但就是这点转瞬即逝的难得笑容,也已让一旁的舒云二人感到安慰。 “啊,你见过我?”顾飞呆头呆脑地问道。 舒菁啪地给了他后脑勺一个暴栗,骂道:“白痴,这就是舒乔啊!” 顾飞这才省起,在听到消息赶回来时,舒云就已经跟他说过大概的情况。当时他还以为是舒云在逗自己,现在看来,这竟然是真的?!想到这里,他看向女孩的眼神变得震惊又难以置信。 这,这还是我的好哥们舒乔吗?虽然平里经常取笑他跟小姑娘一样瘦小的身板,也拿名字开玩笑叫过他“小乔妹妹”,但玩笑毕竟是玩笑,他可从来没当真过!这才一个多月不见,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看见他的反应,舒乔的神情转眼变得阴悒绝望。舒云和舒菁对视一眼,连忙上前将顾飞拖回客厅。惠芸正巧上楼来,看见这情景不由一怔:“怎么了?” “嫂子来得正好,快去安慰安慰乔。”舒菁使了个眼色。 “哦,好。”惠芸连忙点头去了阳台,并没有半分为难。如果说原来的舒乔和她之间还有些叔嫂男女之别,现在则连这点需要注意的地方也不复存在了。 直到这时顾飞仍然是一脸呆滞,舒云气不打一处来,在他耳边低声吼道:“你他-妈发什么神经?跟你说的你有听进脑子里吗?你他-妈脑壳真烧糊了还是扣了屎?” 自从经历了那场大病导致性别改变以来,舒乔一直是一副行尸走肉的模样,双眼就像没有灵魂般空洞,大家想尽办法都不能让他稍微开心一点。束手无策之下,舒菁提出让他最好的朋友跟他见一面,这样或许能有些起色,于是他们才找来了顾飞。本来一切都好好的,没想到这浑小子会是这么一番表现! “哥,别这样,乔会听见的。”舒菁抓住即将暴走的舒云劝道。 “我就知道这办法行不通!”舒云勉强压下火气地走开,抓着楼梯扶手低声吼道:“还不快滚过来,需要老子背你下楼吗?” 顾飞跟着舒云,浑浑噩噩地下了楼。 其实这倒真不能怪他,交情越好感情越深,一个自己从小一起玩到大的表亲加哥们突然变成了一个自己完全认不出来的人,就算这人是个漂亮得一塌糊涂的姑娘,心理上也实在难以接受。他不像舒云他们有个适应的过程(虽然这过程阴森恐怖,舒菁至今还会在睡梦被舒乔痛苦的尖叫惊醒),能够逐渐接受这荒诞的事实。 亲如兄弟情同手足,这是他俩最好的写照。自从大学以后舒乔便很少回水南老家,和家人的联络也并不频繁,在那段时间里顾飞就一直充当着他的亲人。无论是工作上的受挫还是恋爱时的甜蜜,以及之后女友离去大病一场的艰辛,舒乔都不会跟家里透露一个字,所有心事宁愿对顾飞说。这也导致舒云等人不会常常打电话给舒乔,反而是直接向顾飞询问舒乔的近况。好比这次舒乔回家,就是顾飞提前报的信,否则远在外地忙碌的舒云舒菁也不会那么碰巧在家中相遇。 因此从某个方面来讲,虽然舒云十分疼爱这唯一的弟弟,但心理上顾飞更难接受这种事情。该死的,他们可是有毛片一起看,有花酒一起喝的死党,连妹子的信息都能资源共享!结果舒乔刚才就站在他面前,活生生一个漂亮妹子,最可耻的是他居然对这个妹子产生了非分之想,真是让人哭也哭不出来了! 他们怎么就能够这么轻易地接受呢?菁姐看起来还一副很高兴的样子,“妹妹”长得漂亮她很开心吧?还有舒伯伯,他怎么也一点都不关心呢?接下来半辈子要让舒乔怎么过下去! 他很想抓住舒云或者舒菁,反正谁也好,他就是想大声地问他们:你确定舒乔成了一个女生?你真的确定他成了一个女孩子?那他的老二呢?那他的老二呢?! 顾飞呆呆地坐着,脑袋乱哄哄地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舒云看他这样子,知道自己刚才的表现太过激动,但还是抹不开面子去向他道歉。舒爸在一旁吩咐女儿做好准备,明天一早要去找伯父舒庆余解决身份问题。就在这时楼梯传来脚步声,惠芸扶着舒乔下来了。 他——现在应该说“她”了,她依旧穿着那件白色雪纺长裙,脚著银灰色系带凉鞋,及腰长发披散在胸前,宛如谪世仙女。楼梯间有些狭窄,她的肩膀轻靠在墙上,窈窕的身体展露出一个好看的细微倾斜。摘了帽子之后,顾飞才发现她的脸色居然这样苍白毫无血色,让人心疼。察觉到她正看着自己,顾飞避过脸去,不愿看那精致美丽的脸庞,但下身却还是慢慢有了反应。 操你大爷的,哥平时没少好好招待你,怎么就这么不争气呢!顾飞心里狂骂老二。 “顾飞,去兜风吗。”舒乔淡淡地道。 所有人的目光“唰”地齐聚到顾飞的身上,让他瞬间就软了。; 第9章 冤家路窄 “乔,现在天色晚了,再说你穿得这么少,这样跑出去会着凉的。” 虽然舒乔提出要兜风让大家既惊讶又高兴,但出于保密的必要和对她身体状况的担忧,舒菁还是不得不出言阻止。 即便叔父舒庆余已经解决了医药的问题,但舒乔的情况显然不足为外人道,上医院做全面检查什么的更是完全不可能。因此对于她而今的身体状况,舒菁等人心里也是很没底的。 “姐你不是留了件外套在家里吗?借给我穿吧。再说……”舒乔说着淡淡地看了看窗外,把剩下的半句“再说现在才早上十点钟你真的觉得天色很晚了吗?”付诸无言,让舒菁的脸不禁为之一红。 没错,就是这种腔调!舒乔经常用这种无言的嘲笑让人羞恼无比,她真的是舒乔!这一瞬间,舒乔的身影和眼前这美丽的女孩交相重叠,让顾飞差点叫了出来。 这微抬下颌的习惯动作,这有地方靠就绝不会老实站着的懒散劲儿,还有那眼角余光一瞥时似笑非笑的眼神,无处不在的熟悉细节,都在表明她确是舒乔无疑! 舒菁给父亲投去了一个询问的目光,舒爸沉吟了一下,点头道:“乔不久就要去你叔父那了,到时想必不会太轻松,趁现在去转转也好。菁儿,把那件外套拿来给你……你妹妹。还有云儿,惠芸这段时间着实辛苦了,趁现在有空你带她出去转转吧。你们几个都注意安全。” 说到妹妹两个字,他那有些佝偻的身躯微微地颤了颤。 知道父亲借口支出哥哥和嫂子是为了保护自己,舒乔摸了摸长发,没有说什么。自从变成女孩后,她开始有了轻抚发梢这个习惯性的小动作。 舒菁很快拿来了那件外套,是zara的一件中性风格的短风衣。正因为嫌弃这风衣是中性风格,舒菁才会把它落在家里;也正因为是中性风格,舒乔没有意见地穿就上了。 她依旧不习惯女性衣物,不喜欢勒得紧紧的内-衣,不喜欢薄而紧贴着肌肤的内-裤。裙子则是因为在发病的那段时间,出于清洁的必要不得不穿,倒是很快就习惯了。另外她现在的个子高挑,比舒菁和惠芸还要高上一截;除了能够无视腿长的裙子外,一时也找不着适合她穿的旧衣服。 当见到门口停着的是一辆杜卡迪的时候,舒云瞥了顾飞一眼。 “回来的时候先回了趟家,考虑到摩托车开进来方便,就开过来了。”顾飞解释道。 于是舒云也从车库里推出了一辆旧摩托,载了妻子正准备点火的时候,却发现舒乔站着不动,低头拉了拉裙摆。 那张美丽精致的小脸上似乎透露出了一丝纠结,仿佛正面临着什么难题似的。犹豫了几秒钟后,舒乔终于下定决心,长腿一抬坐上了摩托后座。 一片寂静…… “……那个,乔,你确定要这样坐?”舒云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舒乔跨坐在摩托后座上,抬手理了理长发,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惠芸先是一怔,随即明白过来。她跳下车,对舒乔示范道:“叔……姑姑,看这里,两腿放在一边,像这样只坐一边就可以了。” 舒乔那张苍白的小脸一红,非常上道地下了车,学着她的样子重新坐了上去,想了想又捋了一把裙子塞在腿下以免飘开。 两个男人一时都有些无语。他们怎么可能想到舒乔居然不懂穿裙子要怎么坐摩托!这根本就是女孩子的常识好吧。 或许是因为她那令人惊艳的外表,两人都下意识地忽略了她本不是女孩的事实。 “坐稳了?走吧!”顾飞说着一加油门,紧张之余拧得用力了些,杜卡迪那猛如豺狼的爆发力扯着两人如箭冲出,直向门前的山坡下飙去。站在大门边的舒菁不禁发出一声尖叫。 “白痴!开慢点!”后头远远传来舒云那又怒又担心的吼叫。 院子里,望着两辆摩托绝尘而去的背影,舒菁叹了口气,幽幽地说:“我有一种预感,乔这一去,恐怕要祸害不少纯洁又傻缺的男人了。” 站在一旁的妹妹舒苓咬了一口苹果,用力地点了点头。 …… …… 杜卡迪非常及时地减了速,平缓地驶下了山坡。 还好没出车祸,顾飞松了口气,开上了一条布满绿荫的小路。舒云在后头扶着车把手一脸铁青,嫂子惠芸却笑得花枝乱颤。 “你笑什么?”舒云侧头问道。 惠芸伸手一指:“你自己不会看啊,老公。” 舒云抬头望去,只见舒乔坐在杜卡迪的后座上,风吹得她长发凌乱,依稀可见脸上带着的微笑。早晨十点钟的阳光明亮晃眼,洒在她如瓷器般精致的脸上,这一幕哪怕不对焦不抓角度,只需按下快门,也能拍出堪比杂志封面的大片来。 见到她那开心的模样,舒云一直紧绷着的心弦也不禁为之一松,有些为她高兴。 也许是紧张已久的神经松懈了的缘故,一阵疲惫悄然爬上了他的心头。 但愿,从今往后的日子她可以平平安安地顺利度过吧,舒云心中叹道。 …… …… 林荫小路转眼就要到尽头,顾飞歪过头来大声问道:“接下来要去哪儿兜风?” “去三中吧。”耳后传来清脆动听的女声,让他险些又加多了油门。 三中其实就是两人当年上学的高中,离这里倒不是很远。 顾飞这个苦逼孩子先是被舒乔险些削掉命根,完了又被舒云狠狠教训,有了这样的心理阴影,就算两家是表亲,按理说也不应该像现在这样关系铁得毫无芥蒂。事实上小学六年和初中三年顾飞都对舒乔十分记恨,转折就发生在高中的时候。 高一时阴差阳错,自小学四年级后再未同班过的两人被分到了同一个班,而且还是同桌(如今想来这大概是顾爸和舒爸的暗箱操作)。当时的顾飞是个毫无战斗力的学渣,而舒乔则是上课睡懒觉也能门门高分的学霸。高中时期最看重的不外乎成绩,更兼舒乔当时尚未长痘,一脸细皮嫩肉的清秀模样不知令多少女同学痴迷不已。 好死不死地,顾飞暗恋的班花偏偏喜欢上了舒乔。再三示好被拒的顾飞不停追问,终于逼得不忍伤他心的班花道出了原委:“舒乔比你优秀得多,我怎么可能喜欢上你?” 心碎成泥的顾飞忍无可忍,铤而走险递小纸条给舒乔,说我要跟你约一架。 舒乔说,好啊,你说怎么约吧。 那时舒乔的身高已经落在了顾飞后头,更兼顾飞那混球为了博女孩子欢心打篮球练得一身肌肉,胳膊比舒乔大腿还粗,按理说一个崩拳应该能把他打飞。 但是舒乔欣然应承之下顾飞想起小时候被追得满山跑的阴影,心里顿时有些发怵,临时叫了一帮猪朋狗友押阵,结果还是被揍得像狗一样凄惨。 一个肘击三记重拳外加一记掌刀,顿时就把顾飞给撂倒了。舒乔这小子虽然不像他哥拳拳到脸,但那狠劲尤有过之,一下一下都是内伤啊混蛋!这狠劲震住了那群土鸡瓦狗,顾飞躺在地上晕乎了三分钟都没人敢上前来扶。 最后还是舒乔把他背到了校医室,那个喜欢打赤脚的校医在顾飞胸口随便揉了揉,就把他弄醒了。顾飞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大叫饶命,对舒乔的称呼也从“小白脸”变成了“哥们”。 所谓技不如人就该礼贤下士,因为舒乔的强悍,顾飞反而上赶着巴结他。什么班花也都不管了,每天只求对练,有架干还时常拉他一起。 一开始舒乔也嫌烦,觉得耽搁了他看小黄书的时间,次数多了也就不以为意了,每约必到,两人的交情也越来越好,舒乔甚至帮他挑了高年级的邱东方让他成了学校一霸。以至于后来听舒乔说把大学同学揍得内出血时,顾飞还在想舒乔是不是当年架干多了下手不知轻重,同时再次庆幸自己得罪他的时候还早。 那些年发生的事情仍历历在目,如今却已物是人非。走在青草抽梗的操场,仿佛还能看到当年二人结伴上学放学的身影,再偷瞄如今走在身边的女孩一眼,顾飞也不禁有些唏嘘起来。 路过一处凉亭,舒乔忽然道:“在这儿歇歇吧。”说着便轻轻地坐了下来,白净如雪的长裙顿时沾上了一些灰尘。 顾飞想要提醒她椅子有些脏,不忍看她弄脏了衣裙,又想起舒乔身为男人时一向这么随意,一时有些欲言又止起来。想了想,终究什么也没说。 今天是周末,没有学生前来打扰,舒云和惠芸也去了别处散步。坐在两两相对的长椅上,顾飞终于可以好好端详她的脸。 抛开心中的纷乱念头再来看,顾飞也不禁要她的美所倾倒。这绝不是人类可以创造的美,男女苟合绝无可能诞下如此完美的容颜。所有部位都恰到好处,既无缺失,也无过甚,简直毫无遗憾。 你可以说她眉似远山、眸含秋水,但眨眼又会觉得用蛾眉曼睩来形容也十分恰当,甚至说是眉直眸清、英气勃勃也不为过。就好像所有形容美的字句都是照着她的模样造出来的一般,是这样完美得适用任何赞美之词的美,完全矛盾的词句也能因而统一,成为她独一无二的气质的最好注脚。 而眼前身着素净长裙的她似乎平添了些许忧郁,她微微侧着脸,空洞的眼神似是在凝视远方,又似乎什么也没在看。苍白的脸色和粉白的嘴唇隐隐透露出她的身体欠佳,愈让人感觉她的柔弱如水,甚至让人不敢再看,仿佛连长久凝视的目光也会对她造成伤害似的。 顾飞和她静静地坐着,久久不发一言,却已感到十分足够。 这时的顾飞突然生出了学生时代的幼稚心思,想着哪怕此时走过来什么人,远远地看见,把她当作是自己的恋人也好,只要这样就已经死而无憾了。 仿佛是上天听到了他的心声一般,一道尖细刺耳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这一方沉静。 “呦,这不是顾飞嘛?居然能在这儿见着你。不是听说你在鹏城看场子嘛,怎么了,难道是场子看不下去,回来看校门了?”紧接着便是一阵嘻嘻哈哈迎奉的笑声。 顾飞眉头一皱,站起身来。 只见前面走来三四个男人,个个都流里流气,神情猥琐,一看就知道是不入流的混混。当头一个身材奇瘦奇长,手臂上纹着乱七八糟的东西,大概是想散发自己的雄性气息,可是一张半男不女的太监脸却深深地出卖了他。 “是你,邱东方?” 顾飞没想到刚回忆起舒乔帮他成为校霸的往事,昔日被单挑的邱东方就立马出现在了眼前,老天爷简直是太特么“惊喜”了。 就在喊出邱东方名字的那一刻,顾飞分明感觉到原本正平静地端坐着的舒乔眼中忽然一亮,那双带着淡淡忧郁的眸子里似乎焕发了一丝亮晶晶的神采。 “哎呀,没想到阿飞哥居然还记得我?真是受宠若惊啊。”邱东方阴阳怪气地说道。 “只是因为你丫贱得太突出了,想忘记都不行。”顾飞在心中默默地道。 “放心吧,哥几个今天不是来跟你找碴的。就是想告诉你一句,要想回水南混,你来哥跟前磕几个响头,咱还能给你口饭吃。这话长期有效哦。”邱东方说着哈哈大笑起来,三个混混也跟着起哄。 “不开眼的东西……”混这行的没有一个是好脾气,顾飞捏了捏拳头,脸色铁青;但一想到身后的舒乔,又悄然松了开来,长吁了口气。 舒乔还在一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今天先放过这小子,等把舒乔送回家后再好好跟他算账。 刚回到水南不久邱东方就找上门来,顾飞才不会天真到以为世上真有这么巧的事儿,这绝对是有哪个不对头的家伙在通风报信。说不得,只好用拳头请邱东方说出是谁想对付他了。 就在他为了舒乔的安全打算暂且退让的时候,一只柔荑轻轻搭上了他的肩膀,跟着便听到一个如清淙流水般动听的女声高声说道:“穷乡僻壤让你的眼界都拉低了么,都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么傻冒没长进啊,东方不败。” 一听到“东方不败”这个高中时期的耻辱外号,邱东方那娘炮立马跟打了鸡血似的跳了起来,尖声叫道:“是谁他妈叫老子外号?是谁他妈叫老子外号?” 顾飞顿时咯噔一声,心道要完。; 第10章 舒小姐? “是我。”舒乔开心地应道,裙摆轻摇站了出来,顾飞一把没拉住。 空气霎时凝固。所有人都直勾勾地看着眼前突然冒出来的白裙女孩。 过了很久很久,几乎有一刻钟那么久,一个剃着光头的混混突然回过神来,跳起来怪叫道:“我操,这妞真他-妈太正点了!他-妈的我打娘胎就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水灵的女人!我说东方,这娘-们归我了!” 立马有个梳着陈浩南发型的跳出来表示反对:“傻-逼你都有老婆了,回家日你的婆娘去,这**应该归我们哥几个才对!” 他说的话带巧,另外一人连声赞同道“那是,就该这么办”。 邱东方脸一沉,喝道:“别吵!真他妈丢人。那个女的,你是谁?” 舒乔刚要回答,顾飞已经上前一步,拦住她道:“这是我女朋友,姓邱的你少惹她。” 顾飞这个托辞让人有点不舒服。舒乔柳眉一皱,想了想,没有开口反驳。 邱东方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一样,哈哈哈一阵怪笑,张口就喷:“我呸,你能讨到这么漂亮的女朋友?说是舒乔那小子的我还相信几分!别是从莞城哪个洗脚房带回来的吧?”说着说着竟一脸怨毒。 要说仇怨,舒乔跟他的过节比顾飞要大了不知多少。可以说要不是当年被舒乔削了一顿落下面子,他现在也不会混得这么难过。 其他三人哈哈大笑,光头下流地吹了声口哨道:“就算是洗脚妹我也钟意。洗脚妹耐操!” 舒乔笑嘻嘻地道:“我就是舒乔。多谢夸奖。” 这句话一语双关,邱东方一时听蒙了。 “啧啧啧,看看你们几个,黑背心牛仔裤纹身打摩丝,你们以为自己是古惑仔吗?做混混还做到cosplay的地步,真是丢混混的脸,就算顾飞真是在鹏城看场子也强你们一百倍。还叫他来给你们磕头?老子我告诉你们,顾飞他就算丢一个万宝路的烟头,你们也得当龙脑香供着!” 几个混混被她教训得一愣,半天没反应过来。 光头嘿嘿笑道:“小骚货嘴巴还挺利害。”说着头一低便冲了过来,敢情他这锃亮的光头就是为了顶人掐架的啊。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邱东方带着这几个混混果然是准备找茬的,一言不发就要动手。顾飞担心会误伤舒乔,忙冲上前双手按住光头的肩膀;光头见机顺手抓住他的手臂,下盘一沉将他掀翻,几个混混全都围了上去一通乱揍,只剩邱东方一人盯紧舒乔提防她跑去喊人。好在顾飞虽然手上较慢,但胜在皮实,倒也不怕打。 邱东方有些按捺不住,心里痒痒的也想上去踹几脚,结果刚一扭头,眼角忽然晃过一个白色的身影。 cos陈浩南的那混混正一拳一脚地踹得开心,口中还念念有词“让你横!让你横!妈-的老子踹死你!”结果左脚踢出去的当儿右脚忽然一个没站稳,整个人向前摔了个狗吃屎。 踹人踹到仆街,这脸丢大发了。他连忙面红耳赤地爬起来,以为会遭到同伴的耻笑,结果抬头一看同伴们居然全都摔倒在地诶诶直叫。就在他错愕不已的时候,一只穿着皮鞋的大脚从地上踹了过来。 “啊——咝————” 正中要害。 顾飞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舒乔已经和那帮混混打了起来。她用的是灵活游走的战术,忽而东忽而西,倒是不容易让自己陷入危险,除了穿裙子这一点多少限制了她的发挥。顾飞一时傻眼,就差吼一嗓子“卧槽哥们你变成女的也这么猛啊”。 舒乔一边打还一边教训他:“跟你说了多少次了,怎么还是改不掉这毛病。不要一味死挡!要借巧力,先挡后杀,连消带打,这才是胜道——这个给你!”说着避过一拳顺手一带,把一个混混向他带来。 这个混混显然还是个菜鸟,舒乔这是挑了软柿子给他捏。顾飞从善如流,腿一伸,用“巧力”将他绊了个趔趄,紧接着对准背心一个冲撞撞翻在地,最后一个泰山压顶,65公斤的体重差点没把丫压背气。眼看又解决了一个,顾飞捏了捏拳头,向邱东方冲去。 四个混混报销了两个,顾飞拉走了一个,只剩下光头和舒乔打对阵。 动手只在电光火花间,这会儿光头才刚从地上爬起来。他扑扑脑壳顶上的灰尘,抬头就见舒乔在那莞尔一笑,轻声道:“你刚才不是说想操我吗?来呀。”那模样不经意间流露出的诱-惑气息让光头差点丢盔弃甲。 光头立马一阵兽血沸腾,从头顶红到了胸前,喘着粗气,牛吼一声低头就冲了过来。 “老把式。”舒乔冷笑一声,伸手按住他的双肩。 光头心中一喜,正想故技重施给美人来个销魂熊抱,舒乔右脚已然狠狠抬起,一记撩阴腿正中裆下。 “啪”地一声脆响,光头腰弯成了一个凄惨的躬形,缓缓倒在了地上。正对掐着的顾飞和邱东方都是一个哆嗦,顿觉蛋疼菊紧。 “哎,凉鞋带子断了。”舒乔蹲下身把凉鞋重新绑好。 “呼……”顾飞和邱东方同时松了口气,原来刚才那声脆响不是蛋碎了的声音啊。 气势汹汹带人来,结果刚一照面便都被打趴下,这女人究竟是什么来头?邱东方觉得自己似乎都回到了高中时代被舒乔辗压的那段凄惨时光了。 眼看情形难以善了,邱东方一咬牙掏出把弹-簧刀叫道:“和你们拼了!”抬手就是一阵乱划。 但凡打架斗殴,拼到动刀子的地步性质就完全不同了,弄不好要进去蹲个三五年。水南是小地方,等闲不会有械斗;三中附近混的更是不济,顶多向学生收收保护费。邱东方也是被逼紧了,不然也不会这么做。 他想得很清楚,这白裙子的女人虽然古怪得很,但始终是个女人,只要刀子一出哪能不害怕?到时他见机抽身走人,谁也没伤到,根本不至于因此进局子。 顾飞显然没料到丫还真拼命,心里一惊就想要闪避,可又担心邱东方会对舒乔下手。他这么一转念,身子一时跟不上节拍,小臂上被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跟不要钱似地涌了出来,转眼就流了满手臂。 就连邱东方都没料到这一茬,心中一阵哀嚎:我擦哥们你不按常理走啊!这会儿你不是该躲开吗?还有这把刀子我平时只用来削苹果,他妈的居然这么锋利?! 舒乔一见顾飞被划伤,先是一愣,接着杏眼圆睁冲过来对着邱东方就是一个侧踢。邱东方估计也是被涌出来的血吓到了,居然直愣愣地给她当了靶子踢翻在地。 舒乔不管不顾地扑过来抓起顾飞的手臂就看,疼得他直咧嘴,但看到她这么关心自己又没来由觉得一阵温暖。 舒乔略一检查后说道“有一块深的要缝四五针”。说完转身对着地上的邱东方又踹了起来。 “哥们别踹了,已经够本了。保安来了快走吧。”顾飞着急道。 刚才那么大的动静,再加上此刻邱东方杀猪般的惨叫声,学校保安已经循声赶来了。顾飞本身虽然是混社会的,可舒乔一向洁身自好,没半点案底;加上她如今身份问题还没解决,顾飞可不敢在这节骨眼上连累她。 “没事,由他们来。”舒乔用外套袖口裹着匕首的刀柄,扯起裙子割下几根布条帮顾飞包扎伤口。 “这裙子可值五百块钱呢。”顾飞心疼地说道。 “哈?”舒乔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那眼波流转让顾飞心脏漏掉了一拍。 “这样真好看。”他呆呆地看着舒乔那因为打架而染上红晕的脸,呆呆地说道。 “是吗?”舒乔皱眉看着自己那乱七八糟的包扎,语气有些怀疑。 “嗯。没错。”顾飞猛地回过神来,连忙嘻笑着遮掩道,“难不成还要打蝴蝶结?” 就在这一刻顾飞完全接受了舒乔由他变成她这件事。由掐架生出来的交情,最终又以掐架挽回,说起来真是太巧。如果没有这次在三中遭遇混混的经历,也许顾飞仍会接受她,但这需要多长时间,一星期?一个月?一年?谁会知道。 正暗自庆幸的他没有发现,低头绑着布条的舒乔,脸上的神采正迅速黯淡。 循声而来的保安在半路便被赶过来的舒云拦下,不知道他说了些什么,两个保安虽然仍旧戒备地盯着这里,但手中的棍子已经插回腰后。 心情放松下来的顾飞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我说,你刚才踢翻邱东方的那一脚,裙子下边没走光吧?” 舒乔正低头帮他检查几个细小伤口,闻言先是一怔,接着那双美丽的眼睛慢慢地瞪大了,两团红晕迅速爬上她的双颊。 看了这么久的小黄书,顾飞总算亲眼见到了红颜薄怒杏眼圆睁是什么模样了。 “顾飞我操你大爷!” “啊……别打脸啊!”顾飞惨叫。 两个保安立刻紧张地掏出了棍子。 ………… 派出所里,顾飞捂着半边青肿的脸耷拉着脑袋。对面一个小年轻的民警同志坐下来,开口就道:“呦,脸上这……看起来挺惨的啊。是那四个混混打的吗?” 顾飞没好气地说:“关你屁事!” 妈蛋,舒乔这家伙,都变成女人了下手还是这么重!就不知道淑女一点嘛? 民警同志微微一笑,不以为忤:“不回答不要紧。先介绍一下,我姓马,刚从市局那里过来的,你可以叫我小马。” 听到“市局”两个字,顾飞终于抬起头看了一眼,才发现这民警真是年轻,看那模样怕不到二十五岁?这么年轻就混到了市局,看来背景不小。 小马民警又是一笑,低头翻了翻手中的笔录,说道:“经过这边同志的工作,我们已经基本弄清楚了,是邱某等四人手持刀械起哄挑衅在先,你们是被迫自卫,没有任何过当行为。现在您先去医院包扎一下伤口,请您放心,我们很快就会还你们一个公道。” “什么?”顾飞掏了掏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妈蛋都没人来迅问过老子,这笔录是从哪里来的,难道不用先隔离盘问? 小马民警显然误会了他的意思,神色一正,严肃地说道:“邱某等四人已经被临时拘留,希望这能让您感到满意。您也知道,现阶段我们还不好采取什么措施。”说着便站起身来。 顾飞一时有些发傻。作为一个道上混的人,局子他进进出出过好几回,对这种地方的某些阴暗之处也算深有体会,但这是他第一次被如此优厚对待。他本来还有疑问,但小马民警已经将他送出门来,便识相地闭上了嘴。 门外已经贴心地叫好了一辆的士,这时小马民警俯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舒小姐已经回家去了,请顾先生不必担心。老局长的千金我们自然不敢让她受委屈。” 顾飞讶然回头。小马民警正挺直了腰背站着,在下午阳光的照耀下,一脸的刚正不阿。; 第11章 舒娆 水南市郊某个别墅小区里,一间典雅别致的客厅里,舒乔抿着嘴唇坐在沙发上。断了一边鞋带的她看起来有些狼狈,而本应陪着她的舒云和惠芸却没有出现在她身边。 书房中传来几声交谈,不一会儿两个衣着得体的男人走了出来。前面一个头发花白精神矍烁的中年男子眉眼间跟舒庆丰有些相像,正是叔父舒庆余。只是现在,他俩并不是叔父和侄女的关系——至少表面如此。 虽然有舒云在场,动了刀子的事终究比较严重,舒乔和顾飞免不了要跟民-警走一趟。好在舒云及时请动了叔父舒庆余打点,两人只是象征性地回答了几个问题,很快就被放出来了。 至于邱东方和那几个混混……替他们祈祷吧。 “小娆,这是你马叔叔,快过来打个招呼。”舒庆余指了指身旁站着的一位男子对舒乔道。 舒乔依旧闭着嘴唇,连头也不抬。 “你这孩子,没听到我说的话吗?刚回来就给我闯祸,连累马叔叔专门跑这一趟,还不快过来道声谢。”舒庆余斥道。 马沈忙摆手道:“不必啦不必啦,贤侄女刚从国外回来,对国内的情况有些不了解实属当然。年轻人嘛,性格跳脱才可爱些,我看贤侄女十分不错嘛。” 这时舒乔终于慢腾腾地站起来,双手十分淑女地放在裙子上,面无表情地躬了躬身子道:“麻烦马叔叔了,您受累跑这一趟,小娆实在过意不去。” “你看你看,这孩子,真是漂亮又知礼。”马沈拍手笑道。 “总还是劳烦你了。”舒庆余叹了口气。 “说什么话呢这是?”马沈不乐意了,“按交情我该叫你一声大哥,按辈分您还是我的老局长,跟我还说什么见外话?下次有事直接叫我过来——你看我这张嘴,又说错话了,该打该打。” 两人相视一眼,哈哈笑了起来。又寒暄了几句,舒庆余吩咐养女安妮准备晚饭,马沈便借机告辞。舒庆余挽留了几句。 “您知道我家那婆娘的脾气,我可不敢不奉诏就私自在外用餐啊。要不然,回去搓衣板有得跪喽。”马沈开玩笑似地说道。 见马沈执意要走,舒庆余将他送出门外。等把人送走后,舒庆余折回身在客厅里踱了几步,说道:“出来吧。” 小书房的门应声打开,舒云和惠芸走了出来。惠芸跑过来拉着舒乔的手,舒云则走到博古架边,将一尊青花花鸟纹瓶挪回了原处,挡住了墙上的细孔。 “这就是马沈,市委副书记兼市局局长,都看到了?”舒庆余扭头问舒云。 “是的,叔父。”舒云点头道。 舒庆余沉吟片刻,缓缓道:“这人我也拿不透,最好不要跟他接触。他明年可能就调莞城市委书记了,这可是个烫手山芋,说不好就栽个跟头。” “我明白了。” “最近水南局势不好,有许多老伙计都落了马。不单马沈,吴家和苏家你最好也不要投资,这两个人在位子上估计待不长了。” “多谢叔父提醒。” 舒云的生意都在羊城,没打算回水南发展,本来就没有什么跟本地官员套交情的必要。叔父这么发话,他自然是悉数遵从。倒是一旁的舒乔听见此话,以为叔父不愿与马沈来往,却因自己不得不虚与委蛇,心中顿时颇有些歉疚。 “对不起,叔父,给您添麻烦了。”舒乔歉然道。跟方才面对马沈时不同,这回她脸上可都是真诚的表情。 舒庆余脸色缓和了下来,他上上下下反复打量了舒乔几遍,半晌叹道:“像,真是太像了……” “像什么?”舒乔不解。 “像娆儿。”舒庆余老眼一阵泛红,抬手擦了擦眼泪。这时候舒乔才看到他身为普通老人的脆弱一面,再想到韶华而逝的堂妹舒娆,不禁也鼻子微酸。 这时安妮敲门道:“爸,有人找您。”说着身子一让,正是舒庆丰来了。 舒庆丰听说女儿跟人打架打到派出所了,虽然知道自家兄弟能够保她无事,但还是马不停蹄地赶过来了。 “爸,您怎么来了。”舒云忙迎上前去,拉住自家老子一旁说话。 舒庆余指了指安妮道:“这就是安妮,叔父从小当女儿抚养的,你大概有三四年没跟她见过面了吧。平日外人不当面的时候,叫她妹妹就好。” “得叫姐姐!虽然你以前是比我大上几岁,不过我现在可是你姐姐了哦,舒乔。”安妮吹了个口哨开心地说道,舒乔有些茫然地看向叔父。 “安妮是自家人,没关系。”舒庆余说,“不过你的身份终究是个问题,正好你爸来了,现在就把它商议解决了吧。” 其实这件事说出来很简单,但真要实施起来,却能够完美地伪造舒乔的身份,并且丝毫不会让人找出庇漏。 因为某些隐晦的原因,舒庆丰和舒庆余二人的兄弟关系一直都对外人隐瞒,族谱上也不曾列有舒庆余的名字;尤其是舒庆余进入官场之后,两家就再不曾公开来往了。 舒庆丰今年63岁,可谓早婚多子:长男舒云32岁,长媳上官惠芸28岁;女儿舒菁29岁,前年刚结婚;次男舒乔27岁,未婚(现在恐怕要准备登记死亡了);最后是幼女15岁,续弦刘敏秀所出。 而舒庆余婚结得晚,到了36岁才有了一个女儿舒娆。 两家都有同一个不幸——舒庆丰的妻子在舒乔两岁大的时候去世,而舒庆余的妻子由于是高龄产妇,在生下舒娆的时候也难产而死,算算竟是同一年。弟弟舒庆余此后再未续弦,独自将女儿和养女安妮拉扯大。 舒庆余为人还算正派,但人在官场身不由己,在如今的体制下当官的要独善其身几乎不可能,因此舒庆余常常也得违背本意做一些自己不想做的事。为此他心中自责不已,总觉得妻子的死是他做了太多错事的报应。当女儿舒娆猝死之后,舒庆余更是一蹶不振,几乎跌进了人生的低谷。 而舒乔将要交换的,正是舒娆的身份。幸运的是舒庆余并未将女儿的死亡登记,更不曾对外公布这一消息。哪怕是他从前亲近的下属和老朋友,也都以为舒娆仍在国外留学未归。原本舒庆余只是无法接受女儿离世的消息,没想到却会在今天派上了用场,也许这就是是冥冥中自有注定。 两兄弟原本打算等到准备齐全时再帮舒乔改变身份,但是这次在三中遭遇混混的意外让她在人前露了脸,这事就不得不提前操办了。 “乔,从今以后你就是娆儿。你将不能再使用原来的名字,生活中的朋友也最好不要再接触,一切过去都要断掉。否则一旦身份泄露,不单你要丢掉小命,连大家都要受到牵连,你明白吗?”舒庆余告诫道。 伪造身份有一个根本原因,那就是舒乔性别改变这件事绝对不能公开,一公开就是惊世骇俗的大-麻烦,否则大可不必如此费事。 “我明白了,叔父。” 舒乔没想到事情的进展会这么快,她甚至还无法完全接受这件事,转眼又要适应身份的改变。 “嗯?”舒庆余花白的眉头一皱,神情严肃地看着她。 “对……对不起,爸……” 舒乔——现在该叫她舒娆了,她双唇轻颤着,终于吐出了这个字,两行清泪从她洁白细嫩的脸上滑落。强忍却忍不住后,她终于扑到父亲舒庆余怀里无声痛哭。 从今往后,她再不是从前的舒乔。那个意气风发却又历遍坎坷,自甘平庸地挥霍着自己的才华,念念不忘着离去的爱情,痛苦而又阴悒,心性骄纵脾气恶劣醉生梦死的贱痞-子舒乔,从此与她无干。她曾经十分厌恶那样的自己,恨不得一死了之。但如今灵魂终于被剥离那具曾经厌弃的躯壳,她所能保留的却仅仅剩下痛苦的忧郁,那是最适合女孩子的情绪,即使她表露出来也不会惹人怀疑。 “快别哭了,傻孩子,又不是生离死别。”舒庆丰抚摸着她的长发,忍不住也老泪纵横。身为女人的惠芸更是泪流满面地倒在舒云的怀里。 “今晚就在这里住下吧,东西都备齐了。”眼见这一幕,舒庆余叹了口气,起身离去。 都是血肉相连的至亲,何况这本就是匪夷所思的事情,他也不指望能马上就被接受。每次夜深人静时,他独自站在舒娆曾经住过的房间里,又何尝不是泪眼朦胧呢。也只有当安妮牵着他的手的时候才会让他感到些许安慰。 然而现实的残酷之处就在于此,大多数改变不为人的情绪所转移,流再多的泪也于事无补。哭过以后再多么艰难,舒娆也还是要一一习惯;改口的习惯练到最后,舒娆已经是一脸麻木。 当她将自己彻底代入,完美的身份互换就已大功告成。只要没有人掌握了确凿的证据去戳破,真相就将永远沉入海底。只是,她真的能完全抛弃从前吗? …… …… 书房的办公桌上摊着一堆材料,都是舒娆从小到大留下的各种纪录。众人围坐着分门别类,务求不留下一丝疑点,连舒菁也特地跑来帮忙了。 这一段时间里,他们每天都埋首在这繁琐的工作中,连门都没出过半步。 “有一个问题,娆儿出国前后模样差别太多,这样可以吗?”惠芸提出疑问。 “她们有两三分相像,证件照这种东西本来就跟本人有些差距,况且我们也可以解释这是因为出国三年时间,女孩子长开了。”舒云说。 这简直就是胡扯,瞎子都能看出护照和本人的差别,也就是舒庆余太过思念女儿才一时没看出偏差。也许唯一的附和之处就是两人都是容貌出众的美女,这么一来舒云说的“两三分相像”倒也有了一点容得扯皮的地方。 “身高方面如何?” 舒菁拿起两份材料对比了一下:“出国前最近一次体检测得168公分,现在是176公分,真是让人嫉妒啊……”语气中不无羡慕。 “jesus,居然比我还高,有没有天理啊。”安妮酸溜溜地道。 “实现了某人的夙愿。”舒菁窃笑。 接着傲然一挺胸脯:“就是不知道三围怎么样?”舒娆虽然容貌出众,但或许是因为新生的缘故,胸部还略有些平坦。 惠芸也笑了起来。舒云轻咳,皱眉道:“你们几个,注意一下形象。” “身份证——这照片简直太惨不忍睹了。”众所周知国内身份证的证件照简直就是灵异照片,能够把苏菲玛索拍成苏珊大妈。不过也正因如此,这个问题更好糊弄。 “明天让娆儿去局里一趟,我会跟马沈打个招呼,直接走补办程序,一个月内应该就能下来。”舒庆余道。 “爸,不用这么麻烦了,太心急了反而让人怀疑。”舒娆端着茶盘轻声说。 她今天穿一身干净简便的贴身衣服,愈衬出她高挑婀娜的身材。这世上果然最主要还是得看脸,就因脸蛋长得漂亮,哪怕是家居常服,也能让她穿出高雅的味道来。 在这里住了一个多星期,如今的舒娆已经逐渐适应,不再像刚开始那么痛苦煎熬了。至少这声“爸”她就叫得很自然。而在惠芸和安妮手把手的教导下,她的举手投足也开始带着那么点淑女的味道了。 “无妨,这个是惯例,一个月已经够久了。我要是不发话缓上一缓,马沈说不定当天就会办妥。”舒庆余摆了摆手。 所谓惯例,指的自然是官员在条件方便的情况下,会约定俗成地为同僚谋取一些便利。这些事情一般都是钻了人情的空子,并不算违反纪律。 这时舒云突然道:“娆儿,你的心脏不好,以后就不要忙活这些端茶送水的杂务了。”; 第12章 照片 听到他的话,舒娆不以为意地点点头。 原本舒娆之所以出国,明面上是留学,实则是为了医治心脏病。没想到还未等到手术,舒娆便意外去世,原本放烟雾弹的留学反而成了她滞留国外三年的关键借口。当然,由于国内有几家医院留有病历存档,因此舒娆心脏不好这件事仍是要时常放在心上的。 舒庆余轻咳一声:“菁儿,你弟的死亡证明下来了吗?” “已经销户了。”舒菁犹豫了一下,从包里拿出一部手机,“这是他的手机,这段时间打来了不少电话,不过我都没接。这事该怎么处理?” 舒娆接过手机,纤细如葱的手指轻抚着熟悉的机身,往事点滴不可避免地涌上心间。她默然片刻,顺手解了锁,打算将手机里的信息清空干净。 就在这时屏幕毫无征兆地亮起,舒娆下意识就按了接听键,一个气急败坏的娃娃音突然响起,没开扬声却清晰地传到在场每个人耳中: “喂,舒乔你个混蛋居然还敢接电话,说好半个月时间休息绝不拖稿,结果一转身就放我鸽子,你这一个多月特么死哪去啦?老娘还以为你掉臭水沟里淹死了呢。少废话,快交稿快交稿开新书开新书啊啊啊!” 电话那头的女孩显然正在气头上,说到后面简直是歇斯底里,安妮和舒菁都捂嘴着偷笑。 舒娆闭着眼睛,等对方发泄够了,语气淡淡地“喂”了一声。 “喂你个头啊喂……等等,你不是舒乔,你是谁?”似乎没料到会是一个女人接电话,娃娃音中明显带上了一丝戒备的敌意。 “哦,我是他妹妹,你是?”舒娆回答得无波无澜。 “我是舒乔的编辑,我姓许。他什么时候有了个妹妹?我怎么没听他提起过?你让他来听电话。”娃娃音依旧带着戒备,语气听起来很不礼貌。 “非常抱歉,他……堂兄他去世了。”舒娆顿了一顿,“艰难”地答道。 “哈?这家伙能死,你别开玩笑了。别又是什么拖稿的伎俩吧?” “是真的。”舒娆用手指卷着发梢,故意沉默了一下。 或许是感受到了舒娆语气中的沉重,电话那头安静了有十几秒钟,娃娃音再开口时,声音都有些颤抖了:“你是说真的?……这怎么可能!——他,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舒娆向舒云看去,后者向她点了点头。 “是车祸,我很抱歉。” 半晌没有动静。 “喂?你好?” “呜——”电话那头传来呜咽声。 “请你节哀顺变。过段日子伯父伯母会联系你们商讨合同更改事宜,至于堂兄的其他几位作者朋友那儿,还得麻烦你告知。大家都很悲痛,只能拜托您了。”说完不等回应,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舒娆把手机丢回给舒菁,摸了摸长发,说:“稿费是笔长期收入,接下来两年多少也能收回点钱,堂姐回去跟大伯商量一下,把版税所得人签份合同转过来吧。” 所有人都张着嘴,目光呆滞地看着她。 “怎么了?”舒娆不解地问道。 “高啊,就这么糊弄过去了?果然是蛇蝎美人,骗死人不偿命啊。”安妮捂着嘴,一双浅褐色的眸子睁得老大。 她从小在国内待的日子比在国外多得多,一口普通话地道顺溜,用起成语毫无障碍。 “这是事实,不是吗。”舒娆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转身离开书房。 安妮这才明白过来——是啊,舒乔确实已经死了,至少从法律层面上来讲是的。眼前的人是舒娆,是刚从国外回来的妹妹。舒娆说得没错,这些听起来很荒谬,但这些确实都是事实,是他们必须让外人相信的事实。 “怎么了嘛,一点玩笑也开不得?真是小气。”安妮嘟嘴。 “安妮,你现在是姐姐了,对小娆可不能这么口无遮拦。”舒庆余道。 “我知道了。唉,你们男人果然都喜欢年轻的。”安妮装模作样地抱怨道,一边唉声叹气地站起身来,追着舒娆去了。 舒庆余想了想,突然问道:“小云啊,你回家多久了?” “有一个半月多点日子了。”舒云答道。 “将近两个月了啊。”舒庆余点点头,“小娆就在家里住下了,你大可放心。办完这些事就回羊城吧,外头的生意也不好撂太久挑子。” 舒云立马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倒也是,是我当甩手掌柜当得太轻松惬意了。叔父,我和惠芸后天就回羊城。” “我也是,后天就回上海,之舟都催了好几次了。”舒菁连忙道。 虽然叔父舒庆余对兄弟亲人都很好,但当年祖父强要将两兄弟明面上的关系淡化,自然是有他的深意在。如今舒云他们确实不好再多逗留,于是得了叔父的示意便纷纷提出归期。 舒云犹豫了一下,说:“叔父,娆儿她性情有些倔,要了闯了什么祸需要帮忙的,叔父尽管跟父亲商量。” 舒庆余露出一丝温和笑意:“她就是这个性子,跟三年前一点都没变。放心吧,小事都无妨,只要能压下来不闹到上面,就都不是大事。” 他去年刚退,面子也还在,只要不是违法犯纪的小事都能压下来真不是随便说说的。要是早知道舒娆会“回来”,他或许还会干多两三年。 “听说马局请您去出席一个晚宴,娆儿也要参加?”想起早上马沈打来的那通电话,舒云有些不放心地问道。 “是马沈私人的酒席,看来他是在为大儿子的婚事着急了,去莞城上任前他得找个好亲家啊。”舒庆余难得露出不屑的神色,“这事来得巧,小娆正好借此公开露面,你不必这样谨慎。” “是……另外,顾飞这几天经常问起娆儿的情况,侄儿该怎么对他说才合适?” “顾家那小子啊……”对于这个出了名不务正业的后辈,舒庆余还是有些印象的。 “都是自家亲戚,既然他已经知道了,再多对他遮掩,反而见外了。”舒庆余说,“下次让他直接来问我,不要弄乱了套,事有不可对人言。” “叔父说得不错。”舒云连连点头。 …… …… 二楼卧室里,舒娆站在落地窗前,望着窗外的风景呆呆地抚摸着长发,连安妮走进来了也没发现。 身体的改造结束后,头发却没有停止生长,一直暴长到了腰际才缓了下来,如今她坐下时常常要抚一把头发,免得不小心被臀部压着。迤逦的乌黑长发为那张堪称完美的脸平添了几分柔弱,难得的是没有一点分叉和枯黄,只凭这一点就可以让无数女人羡慕不已。 上帝总是习惯给完美的人更多完美,反之亦然。 “在想什么呢,我的妹妹?”安妮略显捉弄地俯在她耳边说,吓了舒娆一跳。 她霍然转身,神色有些不悦:“干嘛突然冒出来?好好的话不能好好说吗。” “呦,连生气的样子都这么好看,我是不是该趁睡着的时候往你脸上泼硫酸呢?”安妮一副“酸溜溜”的口吻,“先说好了,我可没故意吓你,是你自己发呆发得太投入而已。” “行了,别老装着一副羡慕嫉妒恨的模样了,不累吗你。”舒娆柳眉微皱,走到床边坐下。 “啊,被你看出来了。”安妮吐了吐舌头,身为混血儿的她别有一番娇美,这个动作看上去可爱极了,“没办法,好不容易见到我的漂亮‘妹妹’,难抑激动之情呗。” 这都是什么姐姐啊,难道打趣漂亮的妹妹是这世上所有姐姐的共同爱好吗?舒菁是这样,现在连安妮也是这样。舒娆顿时觉得自己的生活充满了恶作剧,不禁叹了口气,双手一抬仰倒在床上。 安妮双眼“唰”地一亮,掏出手机动作娴熟地按下了拍照键,前后历时不过两秒。 “你在做什么!”余光瞥见安妮的动作,舒娆从床上跳起来伸手一抓,安妮往后一退,让她抓了个落空。 “天哪,简直太美了!连我这个女人见了都要心动。”安妮对着手机屏幕连声赞叹,“不行,皮肤太白了,得给你加上一点血色。” 说着手指飞快地点点抹抹,而后把手机递给舒娆:“拿去,好好欣赏自己的美丽吧,不要太佩服我哦。” 舒娆瞪了她一眼,接过手机一看,只见照片中一个女孩仰躺在床上,手臂轻轻舒展着,那姣好的容貌让人一看就再也移不开目光,满脑袋都是惊艳无比的念头。 虽然照片明显有被处理过的痕迹,拍到的也只是胸部以上的部位,但不难想象现实中的她该有多么美丽绝伦。女孩双唇轻启,注视着画面外头,眼中流露出一抹愀心的忧郁,让人恨不得把自己塞进手机里头安慰她。 即使算上之前二十几年的人生以及博览岛国片的丰富阅历,舒娆也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孩。虽然她从家人和顾飞的反应中已经知道了自己似乎容貌出众,但对此难以接受的她总是有意无意地避免去看镜子里的自己。 然而安妮随手拍下的照片,却让她清楚地看清了自己的模样,的确当得上容貌倾城四个字——不,应该说是倾城倾国。舒娆相信没有哪个男人能够抗拒这样的美女,如果是以前的舒乔站在这里,绝对会因此灵感迸发,不吃不喝洋洋洒洒写下几万字的小黄文。 “你的皮肤太白了,跟牛奶似的,现在早就不流行这种肤色啦,所以我调了下色,效果不错吧?”安妮显然对自己的拍照技术颇为自得。 “嗯,是不错。”舒娆淡淡地说着,顺手按了删除。听到提示音的安妮脸色一变,连忙抢过手机,只可惜慢了一步。 “不好意思,手滑。”舒娆面无表情。 安妮却得意地大笑起来:“哈哈,还好姐姐我聪明,早早上传了微-博。” 舒娆脸色一沉:“拿来。” “才不,这回我可不会再被你骗了。”安妮一吐舌头,“现在我的粉丝肯定都看到这张照片了,估计他们已经快忍不住刷屏问我这是谁了吧。” 正说着,手机果然“叮咚”一声响。 第13章 来例假了? “让我看看,第一个评论的会是谁呢?”安妮兴奋地划动屏幕。舒娆见她这么兴致勃勃,终究不好再说什么。 屏幕上跃出一个歪脖子的动漫头像和一串英文id,底下带着一行小字: 「安妮你上哪找来的美女?介绍介绍呗?」 “马文思?居然是这家伙。”安妮一见这头像就没好感,撇撇嘴,回复了一句“我妹妹”就不再管他了。 “嗳,妹妹,你玩不玩微-博的啊?我们互粉啊。”安妮非常小心地把手机锁屏以防照片再次被删,凑到舒娆身边问道。 其实她这么做也是在变相为舒娆的公开“回国”做铺垫,年轻人的圈子里消息传播的速度非常之快,而好玩活泼的性情又使得他们不会深究消息的来源,十分适合为这件事打前哨。有了这些小圈子里的酝酿铺垫,等到舒娆公开亮相,早有准备的人们会更加容易接受她,并且理所当然地将可能存在的纰漏脑补完整。舒娆不是未经世事,自然想得到这一层,因此并也没有太过抗拒,毕竟新身份她终究还是得努力适应。 当然,假如她早知道这竟会被有心人利用乃至引发后续的那么多麻烦事,或许就不会再放任安妮在微-博上分享自己的照片了。 “不玩。”舒娆冷淡地说,“还有,叫我小娆,不要叫我妹妹。” “好啦,小娆就小娆。”安妮说,“干嘛不玩呢?微-博很有意思的,我经常在上面刷段子刷到半夜呢。” “哦,是吗?那爸爸知道你这么做吗?”他要是知道了肯定会给你屁股一巴掌再把手机没收吧?舒庆余家教向来颇严。 “呃……”安妮一滞,辩解道,“我已经是二十一岁的人了,也该有权利自由安排自己的作息时间了吧?晚睡一点又没什么大不了的。” “没错,二十一岁,没有工作没有收入,没有男朋友,无谋生技能。”舒娆打量了她一眼,加上一句:“身高一米六七。”混血儿的基因并没有给安妮的身高加成。 安妮顿时矮了个头,脸上的神情嗒然若丧。很显然,她也成了舒娆那冷面嘲讽技能的受害者了。她的信心已经受到打击,估计要二十多条无节操的段子才能抚慰她受创的心灵。 “你要是去写段子绝对会红的,你为什么不去玩微-博呢?”安妮有气无力地道。 舒娆认真地想了想,说:“我在国外连facebook都不玩,很显然我不喜欢社交网络。” “真是无趣!”安妮叹道。 原本没有在社交媒体里留下多少足迹的舒娆一回国便疯狂地刷起了微-博,这多少会引起有心人的怀疑。 就在两人交谈的时间里,消息提醒的“叮咚”声不绝于耳。安妮举起手机看了看,颓然的小脸突然“蹭”地红了起来,大声叫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马文思这个混蛋,居然敢说你不可能是我妹妹,还说我是从网上找的图,简直不能忍!来,小娆,咱们合影一张震惊死这个白痴!” 说着搂过舒娆的肩膀自拍了一张,依旧是那没超过两秒的神速。 已经想清楚个中原委的舒娆无可无不可地看了一下镜头,而后转身给自己倒了杯水。 “真是的,面无表情都比我漂亮,同人不同命啊。咱俩真不是一个爹妈生的。”安妮嘟囔着,把照片po上了微-博。 平心而论,在舒娆熟识的女人之中,安妮的长相绝对算得上出类拔萃。不同于舒菁那种校花的清纯靓丽,也不是谢安茹的知性妩媚,安妮融合了西方的奔放和东方的内敛,五官立体颇具异域风情,是标准的第一眼美女;如此优越的条件再加上良好的家教,使她能够毫不费力地成为许多男人的梦中情-人——前提是他们没见过她在家里的疯癫模样。 “那个,小娆,姐姐有点饿了,去帮我煮点吃的怎么样?”把评论一一回复完,时间已经过去了半小时,安妮摸了摸肚子对舒娆说。 舒娆半躺在床上翻看着同学录,头也不抬地说道:“安妮,你多重了?” “我?四十八公斤,是不是很标准呀?”安妮说着扭了扭小蛮腰。 “真巧,我也是呢。”舒娆合上同学录,“不过我好像比你高八公分?看来你需要减肥啊,姐姐。” 安妮的脸瞬间就垮下来了。 “所以说,煮东西这种事情还是麻烦你自己去忙活吧。不用煮我的份了,我没胃口。”舒娆说着慢吞吞地下了床。从刚才开始她就觉得肚子很不舒服,说不出的难受。 “可是……可是我不会煮饭啊,吴妈又还没回来,我可等不了了。”安妮咬着嘴唇说。 “煮方便面你总该会了吧。”舒娆依旧是爱理不理的模样。 “人家才不要吃那种恶心的东西呢。”安妮脸上露出了嫌弃的表情。 纳尼?无数宅男奉为世界三大发明之一、一日三餐每顿必吃的泡面居然被你说成恶心的东西?舒娆不可思议地看了她一眼。 “干嘛这种眼神?我就是觉得恶心嘛,闻到味道都觉得反胃,从小到大都没吃过。”安妮有些闹不明白舒娆为何满脸惊讶。 身在二十一世纪,居然还有人没吃过泡面?!舒娆摇了摇头,无奈地道:“算了,我给你煮碗粥吧。” “好耶!”安妮一把抱住舒娆,“就知道妹妹你是好人,真是我的救星啊。” “行了,套近乎没用,碗由你洗。”舒娆无动于衷,身体不舒服的情况下她一点也不想碰冷水,“芹菜肉末粥可以吧?冰箱里还有肉吗?” 安妮很费劲地想了想,终于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真是败给你了。” 舒娆叹了口气,捂着腹部转身就要去厨房。这时安妮突然叫住了她。 “小娆,等等!”她的腔调有些怪异,好像被什么东西吓到了似的。 “什么事?”舒娆察觉到了这语气中的古怪,疑惑地回过头来。 “你……你……” “怎么了?有什么事就快说。”舒娆有些不耐。或许是在床上躺得久了,站起身来的她越来越感到不适,甚至有种头晕无力的虚脱感。 安妮跺了跺脚,跑过去掀开床单,咬着嘴唇道:“小娆,你来月经了!” 平地一声惊雷,舒娆被震得当场傻了。 她看着床单上那斑淡淡的血迹,只觉得肚子越来越疼,疼得她额头瞬间就冒出了冷汗。 …… …… “……月经,又称作月经周期。每隔一个月左右,子-宫内膜发生自主增厚,血管增生、腺体生长分泌以及**内膜崩溃脱落并伴随出血的周期性变化。这种周期性阴-道排血或子-宫出血现象,就被称作月经。又称为大姨妈,例假,来m……” “……听说痛经的感觉就像肚子里有一堆碎玻璃在割着你一样,如果一个大男人会有‘痛经’的话,他大概也会痛得满地打滚求饶,哪怕让他当场吃下一斤香菜他都会照做不误,只求不要再痛。所以,你知道我每个月都有多辛苦了吧,舒乔?” “可是,这只不过是一颗卵子报销的时候那痛不欲生的心情对子-宫的反馈吧?而且,你根本都没痛经过好不好。” 不知为何,和前女友的这段对话突然出现在舒娆的脑子里。这么久远之前的事怎么还会记得起来呢?躺在床上的舒娆想不明白,只好拉起被子盖住自己的脸。 月经是一颗卵子被排出体外时的生理现象,那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已经有了可以生育的卵子,而且还报销了一颗?我以后会怀孕?想到这里,舒娆突然不寒而栗,连腹部那一阵一阵的疼痛也变得无关紧要了。 “姑姑,你感觉怎么样,还疼吗?”惠芸坐在床边,关切地问道。 舒娆麻木地摇了摇头。 “小娆你不要担心啦,第一次来都是会疼的,慢慢就好了。”安妮在一旁胡言乱语地安慰道。 “你个傻丫头,第一次会疼说的不是这事。”舒菁赏了她一个爆栗。 “好了,安静些。娆儿正在休息。”舒庆余皱了皱眉,轻声喝斥道。 安妮挠了挠脑袋,可爱地吐了吐舌头。 “你们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舒娆出声说道。 舒菁和安妮对视一眼,舒菁说:“娆儿,你一个人没事吗?” 舒娆轻轻摇头。两人只好离开房间。惠芸轻轻叹了口气,也站起身来;被窝里突然伸出一只纤纤柔荑,轻轻抓住了她的手。 “嫂子,可以陪陪我吗?” 对上舒娆那茫然无助的眼神,惠芸瞬间就心软了。她点点头,轻笑着说:“当然好。我们家小娆可是大美女呢,姑姑们一定羡慕死我了。快把被子盖好,看看你,手怎么这么凉——还疼吗?” “一点点。本来就不是很疼,嫂子不要太紧张了。” 比起那一个月里身体变化的剧痛,这点疼痛确实算不上什么。 “那好。”惠芸微笑着说,“姑姑身体好,过不了多久估计就不会有不适了吧。” “也许吧。” “你不必担心,换着哪个女孩子碰到这种事,一开始都会手足无措的,等过几回就好了。如果它不来,你才该要担心呢……”惠芸安慰道。 舒娆没有答话,整个房间陷入了一种沉默悲哀的气氛之中。 半晌,一阵窸窣的细响,舒娆又把手伸出被子外,拉住了惠芸的手。她把被子褪到胸前,露出一张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就像她刚捱过那可怕的一月,身子和心灵都处在极度虚弱时那样地苍白。她脸上是说不出的悲哀神色,连眸子里都是一片空洞灰暗。 惠芸看到她这模样,如同心中最柔软的部位被刀割了一般心疼,差点就掉下泪来。 女人是这样一种感性的生物,当看到另一个女人频繁遭受苦难的时候,她的心里会莫名地生出一种怜爱疼惜的感情。 惠芸反握住她的手,轻声安慰着受惊的女孩:“乖,没事的。总会过去的,不是吗?” 舒娆摇头:“你知道我担心的不是这个。你知道的,嫂子。” 惠芸张了张嘴,终究什么也没说。 舒菁和安妮毕竟还是小孩子心性,许多时候都口无遮拦,只有她才知道这一个多月来舒娆都承受着多么大的压力和辛酸。事情已经发生,谁也无法改变结果,所能做的只有尽量给予舒娆支持和鼓励,帮助她逐渐适应新的身份。惠芸明白,长久以来舒娆的表现都太过独立冷静,以至于大家都忘了她现在已经不再是从前的她,而是一个柔弱无助的女孩。一个原本就内向压抑,而今更显脆弱敏感的女孩。 “嫂子去忙吧。帮我把窗帘拉上,阳光太刺眼了。”舒娆抽回手,背过身说道,声音极轻极低。; 第14章 新生活 因为那几天身体不适,加之情绪不佳,舒娆并没有出席马沈为儿子举办的“相亲大会”——这是安妮的说法。作为舒庆余的养女,安妮一向都会陪着父亲参加各种宴席。也因此水南的上层圈子里鲜少有人识得舒娆,却大都认得安妮。 “小娆你不知道啊,昨天晚上我和爸爸到了之后,马文思那个家伙一直缠着我一直缠着我,简直跟口香糖一样,弄得本小姐连东西都没有好好吃,还差点出了个大丑!这该死的混蛋,找着机会我非得好好教训他不可。”安妮说着勺了口冰淇凌放进嘴里,满脸恼羞成怒的表情。 此时她坐在舒娆的床边,袖子高高撸起,裤腿一边挽着一边放下,毫无淑女风范地大声说话,并且似乎完全没意识到在刚来过例假不能吃冷食的舒娆面前吃冰淇凌,会给她造成多大的痛苦。 “是吗?”舒娆盖着被子坐在床上,面无表情地说,“看来他很喜欢你嘛。马局长家的公子,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建设局的高干,你可要好好把握。” “屁咧,他有这个本事?谁信啊。还不是仰仗着自己有个好爹。”安妮撇撇嘴,“而且人家喜欢的可不是我,小娆你是不知道,他昨晚跟在我屁股后头,一直不停地问你是谁,为什么没有跟着一起去什么的。我都说出原因了他还老是反复问,啰哩叭嗦的,烦都烦死了。我看啊,他是完全被你迷上了。” “跟在你屁股后头?我怎么没觉得你屁股有那么性感。”舒娆嘲讽了一句,算是对她口无遮拦地把自己来例假的事爆出去以及没心没肺地大吃冰淇淋的小小惩戒。 不过安妮依旧若无其事地吃着冰淇淋,看来已经对这种程度的语言攻击免疫了。 “所以说呀,要好好把握的可不是姐姐我,而是你哦,我的好妹妹。”安妮笑眯眯地说。 舒娆很想学她那样撇嘴,但这对她来说有些难度,于是她只好抿了抿嘴表示不屑。 “呦,你看你这嫌弃的模样,人家可是马局长的公子,建设局的高干啊,这样你还不知足啊?”安妮把舒娆刚才说的话原装奉回,表情上更是夸张无比,跟说亲被拒拉不下脸的媒婆似的。 舒娆一脚把她踹下床,算是对此作出的回应。不过安妮很快就爬了回来,两姐妹在床上嬉闹着滚成一团。 等到玩也玩够了,两个女孩衣裳凌乱地躺倒在床上,气喘吁吁半天说不出话来。安妮性子疯癫,一玩起来没轻没重的,把舒娆的衣服掀得露出大半个光滑美好的背部;而舒娆也没放过她,几乎把她的内-衣扯了下来——有谢安茹可供演练,这技能已经算是舒娆的绝活了好吗。 这时候要是有陌生男子闯空门见到这让人血脉贲张的一幕,绝对会鼻血长流,幸福地晕倒过去。 “哎哟喂,我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身体啊,真的跟羊脂美玉似的……还有这腰居然只有我的一个巴掌宽!小娆你还敢不敢让人再嫉妒一点?”安妮伸出手来,啧啧称奇地摸了摸这美得让人屏息的腰身背脊,激得舒娆身子轻轻一颤。 “你太夸张了。”舒娆一个翻身,捉住了安妮那只蠢蠢欲动地伸向自己内-衣带扣的手,“一次警告,不要对我乱来。” “大家都是女孩子,有什么好害羞的嘛。”安妮的嘴撅得可以挂油瓶了。 “二十好几了还自称女孩是什么心态。你让那些十七八岁的少女们情何以堪。”舒娆整理着衣服,张口就是一句嘲讽,弄得安妮差点又跟她打起来。 这小妮子,性情长相什么都好,不仅漂亮得不像话,光凭气质也能迷死人,就是这张嘴实在太损了!安妮牙根一阵发痒,很想在她那美得让人艳羡的身子上狠狠咬一排牙印。 “还有,我很不喜欢跟人身体接触,尤其是男人,当然安妮你算例外。不过以后不准你随便在我身上摸来摸去。不然的话……” “不然怎么样?”安妮好奇地问。 “不然我就揍得你跪地求饶,就像那几个混混一样。”舒娆一向习惯这么威胁别人,只不过她没意识到她现在已经跟从前不一样了。 “切,我才不信咧。”安妮嘻笑道。她才不相信文静端庄的舒娆会揍自己呢,又不是男人,干嘛那么爱打架。 “说起来,差点忘了昨晚还有一个马‘公子’向我问起你呢。”安妮突然说道,“马小毅,马文思那混蛋的弟弟,你认识吗?” “不认识。”舒娆低头梳理着散乱的长发,漫不经心地说。 其实马小毅就是那次去派出所帮她善后的小马民警。当时舒庆余打了个电话知会,马沈特地派了自己的儿子过去处理,以显诚意,只不过舒娆当时没留意他的名字罢了。 “我想也是,看来也是从我微-博上的照片知道你的吧。不过他看起来比他哥要有出息多了。”安妮没有在这件事上过多留意,“马沈还真是着急呢,才一晚就选好了儿媳,听意思下个月就要办订婚宴了。这么上赶着,也不怕被人笑话。” “作秀吧,说不定人家谈好久了,昨晚就是正式出场亮个相。”舒娆翻了个身,把被子卷在身上。她对这种官场上的事情一向兴趣缺缺。 “也是。唉,真是可惜了,昨晚本来应该是你的出场秀的。下次要找到这样的机会,又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借谁家的台子不是出场,又不是就他马沈面子大。”舒娆对此倒不是很在意。反正她最近懒得出门,也不喜欢随舒庆余应酬,正好用这个作为借口窝在家里追美剧。之前赶着写稿子,倒是把好几部喜欢的剧都养肥了。 “没错没错。”安妮兴奋起来,“昨晚那个不知打哪冒出来的女人,一脸傲气的模样,我一看她就不顺眼,好像全世界的女的都要给她提鞋,男的都要跪下给她舔脚趾似的。马文思真是可怜,摊上这么个媳妇,以后日子肯定不会好过。” “人家能让马沈上赶着巴结,那家世肯定不低,你别去招惹她,省得自找麻烦。” “我像是那么沉不住气的人吗?”安妮翻了个白眼,“不过你都没出场就让她吃了个瘪,当时马文思跟着我追问你是谁的时候,你没看见她那表情,跟吞了苍蝇似的……哈哈哈,真是开心死我了!” 舒娆一阵无语,敢情你没给自己找麻烦,倒是给我找了麻烦?什么也没做就被一个听起来不是好相与的女人惦记上,真是躺着也中枪。 “我被那混蛋烦得实在没办法,就把你的照片都传给他了哦。”安妮好死不死地加上一句。 “……” 舒娆气得发抖,好不容易才强忍住掐死她的冲动。安妮趁她不注意的时候,没少偷拍照片。幸好自己还没买新手机,不然恐怕连号码都会被她给供出去了。 “手机拿来,把照片全删了。”舒娆伸出手,语气很是不善。 “怎么了,生气啦?哈哈哈,小娆你生气的样子实在太可爱了,眼睛瞪得好大。”安妮笑得前仰后合,“放心吧,开你玩笑呢。我传给他的都是微-博上已经发过的啦,另外,没有床照哦。” “真的?你在微-博上发了我多少照片?”舒娆才不会这么轻易被她给骗了。 “唔……大概一两百张吧。真是费了我老长一段时间呢。” “……那究竟是你的微-博还是我的微-博啊?” “诶,都一样嘛……要不,我给你申请个账号?”安妮又开始劝诱妹妹了。 舒娆不置可否,于是她便兴致勃勃地摆弄起来。 “ok,密码就用你的生日吧。” “等等,是‘我’的生日?”舒娆不确定地说。 “当然是了,不然难道是我的?”安妮显然没听出她话中的意思,“你的生日是10月10日,我没记错吧?” “唔……” 10月10才是她舒娆的生日,舒乔的生日是在7月,自己怎么能记混呢? “来,这个是你的账号,记住了。我们互粉了哦。”安妮把手机递给她,主页上的头像赫然就是那张仰躺在床上的照片。 “这么丑。”舒娆嗤笑。 “哪里丑了?明明美得冒泡好吧。” “丑爆了。”舒娆点了几下,把头像换成了一张侧面照,那是某次晚饭后在小区公园里散步时安妮给她拍的。因为安妮又玩偷-拍的缘故,背光的侧影显得有些模糊。 “这张一点都不好看嘛。”安妮抱怨着,就要把头像再换了。 “敢再换的话我就把冰箱里的冰淇凌全都丢掉。”舒娆淡淡地说了一句,安妮顿时耷着脑袋妥协了。她毫不怀疑舒娆这样做的可能。 “哎,说起来,小娆你还没有手机是吧?不如我们现在出门去买部新的吧。”过了不到五分钟,安妮又振奋起来。舒娆实在搞不明白她怎么能这么活泼好动。 “不去。”舒娆断然拒绝。 “走嘛,出门散散心也好。你都搬过来快两个星期了,整天呆在家里好闷的。”安妮跳下床使劲拽着她的胳膊,“走吧走吧,快去换身衣服,趁爸爸还没回来咱们姐妹俩出去逛街。” 天性-爱凑热闹的女人在准备去逛街的时候简直是战斗力爆表。舒娆被安妮一路从床上拉下来再推进更衣间,几乎毫无还手之力,看来女性的身体让她的体力大不如前了。 无奈之下她只好换了衣服,打算出门应付一下就回来。走出更衣间的时候,安妮对着她却眉头大皱。 “小娆,你怎么穿成这样啊?”安妮一副大为忧心的模样。; 第15章 角色转变 “这样有什么问题吗?”舒娆不解。 她活动了一下四肢,“啊”了一声道:“没错,裤子太紧了,绷得我难受。” 她还是穿不惯女性衣物,除了去三中那次穿了一回裙子外,这一个多星期她上身的都是宽松的家居服。女装牛仔裤大部分都修身显瘦,恨不得把大腿绷城铅笔;对舒娆这种穿惯了宽松衣服的人来说,第一感觉就像在腿上缠了绷带一样难受。 “我说的不是这个。你看你,身材这么高挑窈窕,腿又这么长这么直,别的女孩要是有你这样的好身材肯定都是一年四季裙子不离身好吧,你怎么可以穿牛仔裤这种东西来浪费自己的身材呢?快去给我换条裙子。” “我觉得这样挺好,不想换了。”舒娆想都不想便一口回绝。 zara的直筒长裤,jorya的米白衬衣,n字头的平底便鞋,这还是她托舒菁帮忙买的,穿起来舒适简便又不会太显女性风情,怎么可能会有问题。 “不行不行,只要有我在,就不能容忍你这样暴殄天物!”安妮张牙舞爪地扑了过来。 半小时后,舒娆面无表情地站在试衣镜前。安妮站在她身后,一脸的心满意足。 藏蓝色的burberry半袖连衣裙(及大腿),只这一件就心痛死舒娆了;prada的当季新款系带凉鞋(三寸跟,高平台,舒娆已经很难驾驭);安妮借给她的lv手包(舒娆看不出是真的还是仿的);还有一件她叫不出名字的对襟短款外套。安妮还想给她加一副耳钉和项链,在她激烈的反抗下终于放弃了。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舒娆的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不停地呼啸回荡:叔父真是有钱啊! “看看,还不错吧?”安妮笑得眼睛都眯成了月牙弯,“可惜小菁姐不会挑衣服,买的这些都不好搭,等下次有空了我再陪你重新买几件。” “安妮,你刚才说这件衣服的牌子叫什么来着?”舒娆拉了拉外套领子。 “maxmara。” “mas……ma……”舒娆觉得这名字真拗口。 “是maxmara,是x不是s。”安妮纠正道。 “这名字真是挑战我的英文水准。” “你可是从国外‘回来’的,连个衣服牌子都念不好岂不是很见怪?”安妮嘻嘻笑道,“不过也不用烦恼这个,谁没事会拉着你考校这些呀?反正觉着只要好看就行了,不要在意什么牌子不牌子的。你看我和爸爸的衣服就都是订做的,连个标签都没有。”安妮说着把领子翻给她看。 舒娆眼睛都直了,还真、是、订、做、的!叔父真的是太有钱了,这样挥霍真的没有关系吗? “这手包真沉。”舒娆说着把手包往桌上随便一丢,她觉得什么也不带还拎着个手包纯属有劲没地方使。好在安妮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显然这lv是仿的无疑,看来叔父虽然有钱,好在也不是那么逆天呀。舒娆顿觉有些安心。 “确实有点沉,是我欠考虑了。”安妮说着拉开一条帘子露出后面的陈列架,只见上面整齐地摆放着十几个包包,足足有十!几!个! 作为一个对奢侈品从不关注的伪千金,舒娆也能一眼就看出这些包包的价值不菲。 “小娆你喜欢哪个随便拿吧。”安妮拉着她满脸带笑。 “这……这些都是你的?” “是啊,从十八岁到现在的生日礼物。有些跟我风格不太搭的我都送人了,早知道就留给你好了,里面有几个还是不错的。”安妮惋惜地说。 舒娆已经被震惊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了。 “来来来,我教你怎么穿高跟鞋,然后咱们就出门吧。”安妮兴高采烈地说道。 …… …… 手挽手走在街上,路过的几乎所有人都望向两人,这种受人瞩目的感觉让舒娆浑身不自在,有点后悔不该就这样轻易地被安妮拉了出来。 “小娆你真是厉害呢,这么快就能把高跟鞋驾驭纯熟,而且走路的姿势还这么优雅这么好看。当初我可是学了一个多星期才能勉强不崴着脚的呀。”安妮搂着她的胳膊说道。 她穿的鞋跟比舒娆还高,两人个头倒是接近平齐了。 “……大概是我走得慢吧。”舒娆说着抬手整了整墨镜,这东西让她感觉很不习惯,所幸能挡住她的眼睛,多少给了她一些不被窥-视安全感。 “这样就很好,沉静、大方,从容不迫。咱们是来逛街,不是来走t台的。另外小娆你抬墨镜的动作得改改,看,就像我这样——” 安妮说着示范了一遍,只见她抬起左手,五指稍稍分开,中指略略向内在镜框上轻轻一点,动作果然优美又自然。 舒娆学着做了一遍,效果立竿见影,几个暗地里偷偷往这边看的男人都被她这个动作迷住了,收回目光的时候相互之间还不忘戒备地看一眼对方。 安妮笑道:“小娆你做什么都这样,看起来漫不经心懒懒散散的,偏偏又这么优雅迷人。个人有个人的气质呀,我是学不来的。” 听到自己被人说优雅迷人漂亮性感什么的,舒娆总有一种怪异的感觉。 “快看,那边有个帅哥看着你哟,三点钟方向!”安妮突然挨着她的肩膀,低声说道。 舒娆不经意地往那看了一眼,只见咖啡馆的店面外头,一个黑人小伙子正坐在桌边盯着自己。 水南不比鹏城和羊城这类地方,外国人还不是那么常见,难怪会让安妮一眼就注意到。 不过哪怕是在鹏城的时候,舒娆对这些非洲友人就没什么好感。在外国人聚居的街区里,时常能看到中国女孩傍着其貌不扬的外国男人招摇过街的情景。在男女比例严重失调的今天,身为男人的舒乔自然对这些进一步抢占市场的外国佬义愤填膺。照顾飞的话来说,咱们国家的姑娘本就已经供不应求,你特么还来内销转出口,自然不该受待见。 见舒娆看过来,那个黑人小伙咧了个自以为迷人的微笑,露出一口堪比牙膏广告的雪白牙齿。 “帅呆了!”安妮拉着舒娆的胳膊低声惊呼。 “你是嫌自己的基因还不够优秀,打算让后代继续混血的革命道路吧?”舒娆好不容易才忍住没把这句吐槽说出口。 “小娆注意,他走过来了。”安妮拉了拉她的袖子,低声说道。 舒娆刚百无聊赖地把目光收回来,闻言愕然看去,果然见到那个黑人小伙正迈着大步往这里走来。十几米的距离对他来说好像只是挪张桌子那么轻松,还没等舒娆完全反应过来,他就已经走到了面前。那些在一旁窥探却一直没有动作的男人们,顿时都被他这不按常理出牌的举动弄得怒火中烧。 “你好,我叫威尔,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黑人小伙说着溜顺的普通话,大方地伸出手来,露出一排白得耀眼的牙齿。 他身上飘来古龙香水的味道,但舒娆仍嗅到一丝掩盖不了的体味。伸向她的胳膊粗壮有力,往舒娆身前一站,几乎挡住了她的视野。这强烈散发着的雄性荷尔蒙气息让原本就厌恶男人的舒娆感到很不舒服,更别提那双神色暧-昧的眼睛了。 舒娆在一个多月前还是个性取向十分传统的男人,这点不可能因为变了性别就迅速改变;此时的她面对男性的接近示好,只觉得寒毛倒竖,阵阵反胃。 男人在性-爱方面有着无与伦比的想象力,同时具备视奸这一与生俱来的种族天赋;当二者相结合时,他们可以把自己幻想成这个世界的帝王,整个星球的女人都围绕着他们转。看着黑人小伙那饱含暗示的眼神,舒娆怀疑自己此刻在他眼里已经幻化成了不着寸缕的模样;她曾经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对这种意-淫相当的了解。她只是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成为被意-淫的对象。 这个黑人挨得太近了。从他鼻息和口腔呼出的气流搅动空气,喷在舒娆的脸上,让她心里一阵恶心。 就在一群男人心里狂喊“拒绝他!拒绝他!”的时候,舒娆终于暂时克制住心里的不适,摇了摇头:“抱歉,不过我好像不认识你吧。” 声音有如瓷器交碰般清脆动听,黑人小伙眯了眯眼睛,中了里头自带的心脏骤停技能。 “哦,哦,你说得对。不过没关系,我只是想要知道你的名字,如果你愿意跟我一起喝杯咖啡那就更好了。”黑人小伙依旧是那副笑脸。 不得不说,他的普通话确实很标准,卖相也不赖,要是随便碰上哪个涉世未深的女孩,估计都会被他轻易上手。 “我没兴趣,谢谢。”舒娆神色极为冷淡地说道。 不是她在作秀,而是她心里对男人有着根深蒂固的厌恶,对于她这个避忌无论是家人还是顾飞都是知道的。哪怕她的身体已经改变,但这情结已经根植于她的灵魂,永远也不会改变。 她说完拉着安妮就要走,只是黑人小伙挡在了她的面前,而刚学会穿高跟鞋的她还无法灵活驾驭,连转身绕过去这个动作也难以做到。 她只好作了个手势,说:“可以让一让吗,你挡住我的路了。” 这不容拒绝的坚定语气让黑人小伙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舒娆礼貌地道了声谢,拉着安妮迈着慢悠悠的步子走开了。 黑人小伙望着那渐行渐远的倩影,后知后觉地握了握拳头。他简直不能相信,在这个女孩普遍有崇洋心理的国家,凭借他成功上手十几次的经验和本钱,居然还有人能拒绝他的要求;而这要求仅仅是透露一下姓名,甚至连挑逗都算不上! 他懊恼地捶了捶脑袋,在周围那幸灾乐祸的目光中,十分沮丧地走回桌边坐下了。 “要是刚才那个小帅哥说的不是中文就好了。老外啊,还是说回英语比较有意思。”安妮评论道,似乎忘了自己本身也带有一半白人血统。 半晌不见回应,安妮有些疑惑地扭头看了一眼,惊讶地发现舒娆那一向从容镇定的脸上,不知何时竟带上了一丝愠怒。这样的神情出现在如此完美无瑕而又让人怦然心动的脸上,简直就像一尊精美无匹的青瓷花瓶,竟然出现了一道裂痕一般。 “小娆,小娆你怎么了?”安妮有些被她吓着了。和舒娆相处十多天,在她眼里一直认为舒娆是个生性平淡与世无争的人,除了喜欢吐槽之外连稍微大声点说话都不曾有过,脾气好到简直想让人抓狂。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舒娆真正生气的模样。 “我没事。这附近有洗手间吗?”感觉到安妮的紧张,舒娆脸色缓和下来,恢复平日里那淡淡的模样。 “前面就是我们要去的购物中心,里面的洗手间很干净,还有消毒液可以用。小娆你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吗?要不要紧?需要打电话给爸爸吗?” 因为时常有些事需要交给安妮去办,舒庆余特地给她配了辆高尔夫代步,两人这次出门就将车开了出来。也不知道舒庆余是怎么想的,居然会给安妮这样娇弱的女孩配高尔夫这样不搭调的座驾。 关于女司机的杀伤力,想必世人皆有目共睹,安妮对手动挡显然掌控还不够纯熟,再加上舒娆病体初恙,有些晕车,因此两人特地从地下停车场绕到外头的步行街上透透气,此时距离购物中心并不很远。 安妮问了一连串问题,舒娆却一个也没有回答她,只是简洁明了地说了一句:“带我过去。”便紧闭嘴唇不再说话了,似乎生怕嘴里吸进什么昆虫似的。 第16章 偶遇 刚走进洗手间,舒娆就忍不住吐了一口酸水,反流的胃液让她的喉咙烧灼一般疼痛。 “小娆!你怎么了?!”安妮连忙扶着她,手足无措满是慌张。 “我没事。”舒娆声音有些沙哑,稍微用力地推开了她,把包包往旁边一丢,拧开水龙头拼命地洗起脸来。 她双手捧着水往脸上泼去,而后用力地搓着自己的眼睛、鼻子、脸颊和嘴唇,拼了命地想要洗掉脸上那种恶心的感觉,直到细嫩光滑的皮肤被搓到发烫也不停手。 安妮被她吓呆了,愣了半天才意识到再这样下去舒娆非把自己的脸挠破不可。她冲上去抱住舒娆,舒娆用力一挣,扶着水龙头一阵干呕。 “天……小娆你在做什么?你要弄疼自己了!” “别管我……离远点……” 舒娆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又是一阵干呕。 马小毅今天正好轮休,过几天就是母亲的生日,因此他趁着今天有空来到这边的购物中心挑选礼物。转了一圈没发现称意的,正准备离开的时候,突然发现前面有些不寻常的嘈杂。出于职业本能,他加快脚步跑了过去。 只见一群人正围在洗手间门口,大多数是女人和小孩;她们交头接耳,不时发出惊呼。马小毅隐约听见里头传来争执的声音,连忙分开人群挤了进去。 在看清眼前的情形前,马小毅以为只不过是普通的争吵或者有人酒醉闹事,又或者是洗手间地板湿滑有人滑倒受伤什么的。毕竟在人潮拥挤的购物广场里,发生这种事是一点也不出奇的。 他真的没有料到,居然会在这里,在这个时候再度遇见她。 在派出所里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匆匆一面,她甚至连正眼也没瞧过他一眼,但马小毅却被她独特的气质所打动。 尽管她当时头发散乱衣裙破损,连鞋子都坏了一只,模样十分狼狈,但就像明珠在灰尘里也会发光,些许狼狈根本掩盖不住她的惊艳美丽。当第一眼见到她沉静地坐在那里的时候,马小毅心中毫无理由地浮现两个字:女神! 她是真正的女神,没有浮夸,一尘不染,就好像刚刚降临人世的婴儿一般纯净。这是马小毅心中的直觉。 而这一次,她神情激动,浑身颤抖,像是受了很大的刺激;她的衣领和裙子被打湿了,脸上浮现着一股异样的绯红,让她看上去有一种病态的美艳。 真是奇怪,自己似乎总是在她最狼狈的时候见到她?上次是这样,这次也是这样,马小毅觉得事情真是凑巧。只不过眼下的情况容不得他感慨。 “安妮,发生了什么事?舒娆怎么了?”马小毅诧异地问道。 “马小毅?你怎么会在这里?” 安妮也是满脸惊讶,也没等他解释就打断道:“算了别说了,快帮我一把,小娆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情绪失控了!” 马小毅闻言连忙去拉舒娆,没想到刚碰到她的手,舒娆就激动得反手一巴掌甩了过来。还好他躲得快,趁舒娆还没回过神来牢牢抓住了她的肩膀。 “是你?!”再次受到刺激的舒娆脸上浮现一抹潮红,一抬头却看见一张有一点熟悉的脸。 “舒小姐,是我,马小毅。” “不要碰我……”舒娆想要挣扎,却发现眼前有一团黑色正在放大,她的身子仿佛瞬间被抽干了力气一样,不受控制地往地上倒去。 从前陪宋银琳看电视剧的时候,看到女主角总会在恰恰好的时候晕倒,而这时总会有一个男人上去把她抱在怀里,她总觉得这实在又假又老套,而眼下她总算深有体会。原来女人在情绪剧烈波动的时候,真的是会因为体力不支而晕倒的。 “千万不要让他碰到我……”这是舒娆在晕倒前最后一刹那的想法。 可惜,安妮很显然没有听到她的心声。 “走,去医院。”马小毅拦腰抱起舒娆,带着安妮分开围观的人群往外跑。 这些人都是前来洗手间看到有人在争吵才聚在一起的。之所以看起来人多,一是因为附近通道狭窄,二则是来洗手间的人大多带着小孩,实际上这只不过是一两分钟内的事,连保安都不曾被惊动。此时看到他们要走,人群很默契地就让开一条路来。 “妈妈,这位漂亮的姐姐怎么了?她晕倒了吗?”一个看上去四五岁的小男孩仰头问道。 “没错。还有,对别人要礼貌,要叫她阿姨!”小男孩的妈妈显然受到了“姐姐”这两个字的刺激,不满地教训道。 “可是,可是这位姐姐看上去比妈妈要年轻好多啊。”小男孩奶声奶气地表达自己的疑惑。 “这孩子……今晚要不要妈妈陪你睡了?” …… …… “马小毅你等等,我的车还停在地下车库。”见马小毅走得飞快,安妮连忙喊道。 “坐我的车吧,就在门外。”马小毅头也不回地说。 这女人,明明这么高的个儿,怎么还能这么轻?暮她的骨头跟鸟一样是中空的吗?抱着舒娆,马小毅脑袋里没来由地一通胡思乱想。 一辆黑牌大众行驶在南城大道上,一路连闯三个红灯,但却没有交警前来拦截。幸好此时路上车少人稀,否则摩擦碰撞是在所难免的。 前面是一架立交桥,车流在这里汇聚,马小毅逐渐放慢车速。这时后座上安妮叫道:“小娆醒了!” 舒娆昏迷的时间并不长,只有不到十分钟。这段时间来她的身体并没有从变身的经历中完全恢复,只不过脸色比之以前稍微有了点血色,不再那么苍白,但身体亏损不是那么容易补回来的。 舒云等人离去后,舒娆身边缺少了看顾的人,而身为“父亲”的舒庆余并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和舒娆朝夕相对的安妮是个不着调的疯丫头,舒娆本人也不大重视自己的身体状况;加上这几天刚经历过人生中的第一次例假,对她的身体和精神都是一种打击,因此情绪激动下难免晕厥。 此刻她睁开眼睛,安妮那双满是关切的大眼睛在她眼前逐渐清晰,吓了她一跳。 “安妮!”她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你在做什么?” “小娆你刚才晕倒了,我怕你难受才让你躺下的嘛。”安妮吸了吸鼻子道,她的眼眶还能看见流过泪的痕迹。 舒娆左右一看,原来刚才她正躺在安妮的大腿上。躺在漂亮可爱的混血美女的腿上,脑后感觉着大腿柔软的弹性,鼻间嗅着女孩自然散发的芳香,这在以前是做梦才会梦见的事,然而她现在却因此感到十分不适应。 “让我起来吧,我没事了——我这是在哪?”舒娆扫视一眼,很快明白自己正躺在一辆陌生的汽车里。 她脑海里突然划过一张年轻俊秀的脸,想起晕倒前一刻看到的那个莫名其妙带着点熟悉感的陌生男人,连忙坐起身来上上下下地检查着,当发现自己身上并没有什么不妥后才松了口气。 马小毅碰巧在后视镜里看到这一幕,把这当作了舒娆习惯在任何情况下保持端庄的良好教养,根本没猜到这只不过是她出于对陌生男人的戒备而作出的正常反应罢了。哪怕她从前不是美女的时候,也会像现在这样时刻防备着陌生人的触碰的。 “你是谁?”马小毅侧过脸来的动作引被舒娆的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发现驾驶座上有个陌生男人,舒娆顿时大为紧张,俏脸一冷低声问道。 “舒小姐,我是马小毅,我们见过面。”以为舒娆是刚刚清醒,思维还有些混乱,马小毅只能侧过头来重新作一下自我介绍。 “哦,原来是你。谢谢你救了我。”看到这张有点印象的脸,舒娆恍然大悟,随口道了谢,紧接着扭头拉住安妮的手,轻声问道:“对不起,安妮,刚才没吓着你吧?” 她不说还好,一听到这句话,原本强忍着惊恐的安妮终于忍不住“哇”地哭出声来,边哭边有些失控地叫道:“小娆你刚才是怎么了?你吓死我了你知道吗?我刚才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啊……呜……” “乖,乖,安妮别哭。对不起,我……我只是……我保证下次不会这样了,好吗?乖,别哭。”舒娆搂过安妮,让她把脑袋靠在自己胸前安慰着。 马小毅顿时有些糊涂了,她们俩到底谁是姐姐,谁才是妹妹啊? 在舒娆和安妮的对话之中,马小毅逐渐明白了整件事情的经过。原来这只不过是舒家千金因为近距离和男人接触感到不适,而在情绪激动之下做出的不当举动,而这个举动仅仅是她不受控制地拼命洗脸!马小毅有些闹不明白了,她洗脸关别人什么事,怎么会有一群人在那围观?不过转念一想,换作是自己看到这一幕估计表现也好不到哪儿去,便有些释怀了。 “但是你和马小毅总共也才见过两次面,他也算是陌生男人啊,小娆你为什么没有那么抗拒呢?”听了舒娆的解释,安妮有些不明白地问。马小毅连忙竖起耳朵听着。 “他……有些不同。”没想到安妮会突然提出这个问题,舒娆本来想说自己并未从他身上感觉到那种强烈的恶心,但对方人还在这里,于是只好改口。 “毕竟我们之前见过一面。”舒娆说着冲着驾驶座嫣然一笑,笑容有些抱歉的意思,毕竟她先前在购物中心的时候差点甩了他一巴掌。 从后视镜里看到这惊艳的一抹笑容,马小毅手一抖,车身差点打滑。 “对了,我们这是要去医院?”舒娆突然想起这件事,连忙问道。 “嗯,小娆你最好去做个检查,刚才你突然晕倒,真是吓死我了。”安妮一张小脸满是担忧。 “不要去医院。”舒娆摇了摇头,“我已经没事了,只是觉得有点头晕,我想我需要回家休息一下。” 她脸上那抹病态的潮红已经褪去,或许是刚刚晕倒的缘故,脸色反而更显苍白。 “那不行。我要对你负责。要是爸爸回来知道了,一定会责怪我的。”安妮的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舒小姐,你还是去做个检查吧。我在医院有熟人,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的。再说了,舒伯父要是知道了,肯定会以为我照顾不周的。”马小毅也劝道。 “不,这只是小事,我会跟爸爸说明的。”舒娆十分坚决地拒绝道,“马先生,可以麻烦你送我们回去吗?安妮的车应该还停在购物中心那边吧?” 舒娆说着暗中掐了安妮的手心一下,向她递了个眼色。 安妮顿时想起了什么,了悟地闭上了嘴。 这一刻她身上透露出的凌厉,让原本对她了解并不多的马小毅有些吃惊。面对舒娆的坚持,他没得选择,只好调转方向往回开去。 这个女神,似乎和自己心中的直觉有些出入呢。马小毅心中苦笑。 ; 第17章 女人和女神 马家的别墅位于水南市东南,和舒家相隔倒不是很远,但地理环境上更为优越。 尤其是在夏季的傍晚,绿植和风向很好地驱散了市中心升腾的烟尘燥热,带来了十分难得的清爽空气;要是能安下心来住下,怎么也能多活上三五年。不过马沈一家平时都分住在市区的公寓小区,隔一段时间才会来这里小住。 相比老来无事地多活几年,眼下炙手可热的权势显然更动人心。 这处房产并不在马沈名下,房产证写的是他妻弟林彬的名字,当然实际拥有者是谁就不言而喻了。马沈还有十几年可干,对财产之类的敏感事件不得不提防;尤其是他明年就要调任莞城,更是容不得一点差错。除了在海外的两个账户,现在他几乎将所有的不动产都交付给了值得信赖的人。这样的做法并不是万无一失,有心人根本不需要确凿的证据,顺着藤蔓一窝抄就能将他扳倒。但顺藤摸瓜,哪有能不晃动藤蔓惊动瓜农的呢? 官场上的博弈如果到了撕破脸面的地步,那就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应对暗箭你不需要做到安然无恙,只要看准来路,争取时间躲过要害,这样哪怕受了重伤也能留下一条活路。只要没死透,东山再起也不是不可能的事。而马沈现在做的这些,就是在为自己争取那躲避的时间。 马沈披上西装走出书房,正好看见大儿子马文思一边打电话一边匆匆往外头走去,脸色顿时一沉,不悦地叫住了他:“文思,你要去哪里?” 马文思对着手机低声说了几句便挂断电话,走过来搀着父亲笑道:“爸,又要去开会?些许小事交给陈叔他们就好了,您别老是操劳呀。” 马沈“嗯”了一声,脸色稍见缓和,问道:“小毅呢?怎么两天没见他了?也不给家里打个电话。” 马文思笑着说:“大概又是在加班忙工作的事了吧。爸您也知道他的性格,他就是闲不下来的性子。” 马沈哼了一声:“有什么工作这么重要,忙到连家里都不管不顾了?你叫他晚上回来吃饭,你妈整天在我耳边念叨着呢。他亲娘过几天就生日了,恐怕他忙得都快把这事给忘了吧。” “我看弟弟他是一早就准备好了礼物,专等着给妈一个惊喜呢。”马文思笑道,“爸您放心,我现在就给他打电话,晚上非得让他回来吃饭不可。” “唔。”马沈点了点头,转而说道,“还有,文思啊,你别整天净顾着玩了,这几年小明星小模特的还没玩够吗?也该收收心了,没事少跟吴家那小子来往。你现在可是有未婚妻的人,别让倩文听到什么闲言碎语。老子好容易给你挣回来这门婚事,别让你稀里糊涂就搞黄了。你明天就给我回建设局上班!” “我明白了。”马文思在自家老子面前没敢放肆,连连点头答应送走了老子。 他本来约了吴浩文和苏瑞几个去喝酒,顺便打听一下安妮那个妹妹的消息,可既然老子发话,今晚看来只能算了。他给吴浩文打了个招呼说今晚不赴局,转身就给弟弟挂了个电话。 “哥?有事?”马小毅正在开车,一手拿手机一手握方向盘,盯着前路目不转睛。 “没事还能找你?”马文思没好气地说,“在干嘛呢?” “和朋友一块呢。路上碰见了,顺路送她们回家。”马小毅回答。 普通话里“他”“她”二字同音,而马文思也不会无聊到过问弟弟是跟什么朋友在一块,因此他根本没想到,马小毅此刻就跟那个他寻寻觅觅的舒娆在一起。 “爸说了,今晚回家吃饭。妈预备下饭菜了,别让我们太久等。”马文思说。 “唔,好。” 马小毅答应了一声,刚想挂断电话,突然又道:“等等啊哥,回哪个家?” “臭小子,说什么混账话呢?什么哪个家?清心雅园!”马文思笑骂道。 清心雅园就是马家别墅所在的高档小区,马小毅本想问回哪处房子吃饭,一时嘴快说错了话,马文思自然要损他一下。 “知道了,待会就回去。”马小毅笑着挂断了电话。 “马文思么?”安妮在后头冷不丁问了一声。 马小毅点了点头。“就是让我回家吃晚饭,没什么急事。”他说。 “我不关心你家的破事。”安妮冷哼一声。 “啊,不好意思。”马小毅抹了一把冷汗。 舒娆正靠在安妮肩头闭目养神,这时便有些偏过头来,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马小毅似乎并没说错什么,为何安妮这么咄咄逼人?看马小毅这有些迁就她的表现,莫非她“名声”在外?看来她在自己面前撒娇扮可爱,只不过是家人才有份享受的温存啊。 把车开进购物中心的地下停车场,马小毅非常体贴地下车给两个美女开了车门。舒娆还是第一次享受到这种待遇,有些不习惯地磨蹭了一下,等安妮下车伸了个懒腰,才踩着那双三寸跟的prada高跟凉鞋,战战兢兢地下了车。 真闹不明白女人们为什么要给自己找这种罪受……刚刚勉强学会驾驭高跟鞋的舒娆感到双脚踩在坚实的地面上,悄然松了口气,心中却有些不以为然。 “舒小姐,你感觉怎么样?要紧吗?”马小毅见舒娆站在原地不挪动,关切地问了一句。 舒娆俏脸一红,没好意思说出自己刚学会穿高跟鞋不久,连走路都还不大利索呢。 想要当场脱下这硌脚的鞋子,又怕眼前这个男人会被这举动惊掉下巴,弄不好会暴露自己的身份。正左右为难之际,安妮适时地“嘁”了一声,不满地嘟囔道:“什么嘛,真是个看脸的世界。认识那么久了,怎么也没见你喊我一声福斯特小姐?” 安妮虽然是舒庆余的养女,但并未改名换姓;她本身的父姓就是福斯特,跟舒娆很喜欢的一位女演员同个姓氏。 舒娆扑哧一声笑了,马小毅一脸尴尬。无形之中,舒娆的窘境就此化解了。 她尝试着抬起脚走了几步,重新熟悉那种踩高跷的感觉。这种轻柔缓慢的步调在马小毅眼中看来,自然又是别有一番淑女风情。 试过没问题之后,她冲马小毅点点头,轻声说:“谢谢你,我没事了。麻烦马先生了,实在不好意思。” “叫我小毅吧。”马小毅微微一笑。 舒娆点了点头,既未当即改口,也未托辞再说些什么客套话。这种冷淡疏离的反应多少让马小毅有些失望了。 果然,女神不是那么好亲近的。像自己这样整天公务缠身,恐怕以后也不会有多少时间跟她联络了吧,再说父亲很快就要调任……唉,还是大哥的生活令人羡慕啊。一向事业心甚强的马小毅第一次发觉哥哥所推崇的那种吃喝玩乐的生活似乎值得一过。 舒娆并不知道马小毅心中的感慨,摸了一把长发,转身对安妮说道:“安妮,我们回去吧。” 安妮瞪大眼睛:“啥,不买手机了?” “……有万能的淘宝。”出了这种意外,舒娆的心情都被破坏了,这会儿是一刻也不想在外多待。 “舒小姐需要买手机吗?”马小毅听了姐妹俩的对话,在旁问道。 “怎么,你有好介绍?”安妮翻了个白眼。 “外头门面有家连锁家电,老板正好是我一个认识的朋友。舒小姐要是不嫌弃,我陪你去那挑一部就是了,你看怎么样?” 安妮对马小毅口中的这个朋友显然有些了解,问道:“你说的该不会是苏瑞吧?” “是。”马小毅一听安妮的语气,心中不由咯噔一声。 “他名字叫苏瑞是吧?” “没错。” “呵,还真是‘认识的’朋友啊……”安妮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糟了,难道苏瑞跟这丫头有过节?我怎么没听说?马小毅心中暗暗叫苦。 安妮的赫赫凶名,在整个水南市的交际圈里都是盛传已久的。和其他的公子哥小千金们不同,安妮引人注目的不单是她混血基因下的出众容貌,更为人所知的是她那“蛮不讲理”的性格。要是某个人做了什么糟糕的事让她惦记上了,那么在水南这一亩三分地的小圈子里,就已经注定了他终将不得安生。奇怪的是,对她这样“骄蛮”的脾气,所有人都没了脾气,这才是马小毅最为头疼的问题。 他不知道安妮和苏瑞究竟有什么过节,也就无法帮苏瑞说好话化解。万一出言不慎,岂不更糟?假如苏瑞是曾经调-戏过这个刁蛮的丫头呢?想到苏瑞和自家哥哥如出一辙的风-流禀性,马小毅顿时觉得这件事大有可能。 果然,安妮嘿嘿一笑,对舒娆说道:“既然马小毅邀请了,小娆你不如就去看一看吧。你过几天不是还要去伯父家拜访呢吗?正好家里还缺什么物件,干脆一块带上做个人情好了。” “这样可以吧,马小毅?”安妮转过脑袋,认真地问道。 “没问题……”马小毅嘴角抽搐了一下,仿佛看到了苏瑞坐在空荡荡的卖场里失声痛哭的可怜模样。 “那就好。小娆刚回来不久,家里的人和事都得重新熟悉,眼下倒不失为一个好机会。”安妮笑眯眯地说。 舒娆在一旁听着两人的对话,早就嗅出了一丝不对劲的味儿;尤其是安妮最后那一段话,怎么听都有股拿自己当挡箭牌的意思。这时便开口道:“好了安妮,别闹了。一点小事,别老麻烦人家。” “才不麻烦呢……小娆你不知道,那姓苏的混蛋家里可有钱了,咱们只是去‘随便’搬点东西,难道还真能把他家搬空不成?”安妮见舒娆反对,嘴撅得都可以挂油瓶了。 他家再有钱关我屁事,莫名其妙就这么做算什么事啊。心里这样吐槽着,舒娆表面上却依旧语气温柔—— “可是我现在还觉得有些不舒服,想早点回家休息啊。”舒娆轻轻捏了捏眉心,有些无奈似地说道。 “啊?哦。那咱们回去吧。” 粗神经的安妮这才想起舒娆刚刚才晕倒过,事关妹妹的身体,安妮不敢再开玩笑,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弯,连忙答应下来。 算了,苏瑞那家伙,姑娘下次有得是机会收拾你! 安妮恨恨地瞪了马小毅一眼,瞪得马家二公子一阵心惊肉跳,而后扶着舒娆上了车,一点火,高尔夫吹出一道尾气绝尘而去。 马小毅独自站在地下停车场目送两位美女离去的背影,忍不住苦笑道:“女人,真是种可怕的生物。” 但是女神,真的很美,他在心中补充道。 坐在高尔夫副座上的舒娆没来由地打了一个喷嚏,吓得安妮赶紧伸手关上了空调。 第18章 搭把手 “对不起,小娆,我刚才太冲动了。” 离开购物中心,驶上宽阔的街道,安妮手扶方向盘扁着嘴,有些委屈地道歉。 舒娆原本还板着俏脸,双眼盯着前边的路面一声不吭,听到她这低声道歉的话,心里就是一软,只得叹了口气。 虽然自己名义上是她的妹妹,但安妮充其量只是个二十一岁的女孩子,玩心还重。而自己有着二十几年的生活阅历,怎么也不可能真的跟她计较这些小事。 安妮以为舒娆还在为自己刚才拿她当挡箭牌的事情生气,心里一急,前边左转的路口差点忘了打转向灯,惹得后头一辆宝马5系暴躁地狂按喇叭。 “嘁,催什么催,有本事自己飞过去啊。”一遇到挑衅,安妮顿时又机灵起来。但一想到身边的舒娆可能还在责备自己,小脸又塌下去了。 “小娆,我知道错了嘛。下次绝对不再这样了,你就别生气了好不好?”安妮可怜兮兮地扭头看着她,连过人行道都没有一点减速的意思。 女司机果然都是马路杀手,古人诚不我欺。 “认真点开车。”舒娆本就不怎么生她的气,这时看到她“勇于认错”的可爱模样,更是一点脾气也没有了。 “那你不怪我了?”安妮小心翼翼地问。 “嗯。” “也不生我的气了?” “生你的气干嘛?吃饱了闲的?” “那你头还晕吗?要不要紧?” “早就没事了。不是说了吗,这次只是意外,我以后不会再有这么过激的反应了,你也不要再故意让我碰上这种事。” 对于陌生男人的靠近,舒娆依旧感到不适。到现在回想起那个黑人小伙的呼吸喷在脸上的感觉,她心中还是会泛起一股恶心。 “那,小娆你现在对我没有什么情绪了吧?”安妮依旧有些不放心。 “有。我差点被你气死了。” “真的?”安妮大为紧张。 “假的。”舒娆没好气地说。 “耶!”安妮开心地一踩油门。 车速在限速60公里的四车道主干路上迅速飙升到了80km/h。 “笨蛋!慢点开!”舒娆气急败坏地叫道。 “哈哈哈哈!”这是安妮放肆的大笑。 ………… 在舒娆的监督下,人来疯的安妮总算是把车速减缓下来了。 一路上有惊无险地开回家,舒娆发誓一定要让叔父给自己弄张驾照,她下次实在不想再坐这个疯女人的车了。 “说实话,你跟那个苏瑞是不是有什么过节?”等车身停稳,舒娆解开安全带下了车,一进门就开始审问安妮。 舒家住的是那种新开发的别墅小区,除了前院可以停车外,另有一间车库和房子是一体的,下了车就能直接从屋后头绕进客厅。舒娆进了门,先是一脚踢掉那双折磨了自己老久的高跟系带凉鞋,接着把手包往地板一丢,整个人直接窝进了沙发里。 去他妈的淑女教养,特么爱谁谁吧,我可真是受不了了——这是舒娆此刻的心声。 安妮明显有些心虚:“哎呀,小娆你提那人渣做什么?整个人心情都不好了。我保证下次不再找他麻烦就是啦。” “再说了,这次不也什么都没有做嘛,就光过了下嘴瘾,真没劲……”安妮说着说着小声嘟囔道。 “嗯?”舒娆支起上半身来,一双好看的眸子紧紧地盯着她。 舒娆平时总是一副淡定从容、温柔好脾气的模样,就连安妮都有些习惯了享受“欺负”这个妹妹的愉悦,但此时舒娆脸一板,竟让安妮有些被她盯得发毛的感觉。 “都怪那个家伙太讨厌了,跟马文思那花花公子一个德性……”安妮的语气有些委屈。 舒娆一听,心想原来是小说里老掉牙的戏码呀。只不过这个苏瑞不开眼,貌似调-戏到了一只母老虎了。 嗯,还是一只很记仇的母老虎。 “安妮,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舒娆这意思,显然是打算代父教姊了。 安妮平日里没少挨舒庆余的训,闻言立刻走到沙发旁坐下,熟稔地把双手端正地放在膝盖上,并拢双腿坐在沙发上,那双蓝色的大眼睛眨巴眨巴,一脸无辜地望着舒娆。见她这副准备受教训的模样,舒娆准备好的一席话反而没法说出口了,只好叹了口气,稍微提醒了她一句: “你呀,就是个小孩子心性。爸现在已经退了,不比当年风光,你再这样下去会给他招来麻烦的。” 官场上的事很难讲什么交情,政客更看重的是利益。只要有利益往来,大问题就会变成小问题,小问题有时候往往就是面子问题。位置坐稳了,手上拿着分蛋糕的刀子,自然有人又有面子。舒庆余如今退了,手上已经没有什么蛋糕可分,旁人自然不用再时时看顾他的面子。 安妮脸上浮现出可爱到飞起的笑容:“哎呀,我知道啦,我当然不会给咱爸惹麻烦啰。其实姓苏那家伙家里不过有钱,上头是没什么人的。何况今天要不是有马小毅在,我才不会想去找他麻烦咧。反正我老早就看马沈那老头不顺眼了,正好他两个儿子都被你迷得神魂颠倒,扯他虎皮当回旗使,感觉不是也挺萌哒?” 舒娆脸立马沉了下来:“别乱说,什么神魂颠倒的了?我跟马小毅今天才见第二次面,连认识都谈不上。” 至于安妮把马沈称呼为“那老头”这件事,舒娆选择性忽略了。上回第一次在家中见到马沈,这老官僚那略带审视的目光让她非常不舒服。 “小娆你真纯洁,这世上一见钟情的事还少嘛。古人有诗云过了,今天只见第二面,梦里寻她千百遍,哈哈哈哈……”安妮对自己篡改诗歌的杰作非常满意,情不自禁大笑起来。 舒娆顿时满脑袋黑线。 这丫头,难道真的是脑袋缺根弦儿? 老实说,要是安妮真是小说电影里描写的那种性格恶劣惹事生非的官二代,那舒娆就真的不知道怎么和她相处了。好在安妮并不是真的骄蛮任性,做事还是有稍微过下脑子的。听到她的解释,舒娆心中稍安。 原本两人出门是打算散散心顺便买部手机,结果出了点小插曲,目的没有达成,不过该买的还是得买。 一楼客厅是舒庆余应酬会客的地方,装潢比较死板老气,不为舒娆所喜;二楼的会客室才是舒家私底下接待客人的地方,姐妹俩平日也常在这儿看书聊天。两个女孩上了二楼,舒娆先是在那张自己最喜欢的布艺沙发上坐下,挑了个最舒服的姿势半倚半躺着,安妮已经捧了部ipadair出来了。 对于叔父家的富有,舒娆已经彻底麻木了。她现在好奇的只是舒庆余的钱到底是哪里来的,该不会是搜刮的民脂民膏吧?可是瞧安妮那心安理得的样子,貌似叔父有其他门路来钱。生平第一次,舒娆感觉自己的家族似乎有些神秘。 “你平时就是用这部平板刷微-博刷到半夜?”舒娆没忘记之前安妮说过的话,忍不住出言调侃道。 安妮吐了下舌头:“可别让咱爸知道。我跟他说的是要看adamlashins的经济学讲座。” 对于这位著名的波兰裔经济学家舒娆也算略有耳闻,想到安妮居然提出这么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不禁哑然失笑。 安妮兴高采烈地打开了万能的淘宝:“来吧妹妹,喜欢哪款随便挑,姐姐埋单了!” “不用了,我自己有钱。”舒娆自己的卡上还有余裕,买部手机绰绰有余。 “可是,小娆你之前的账户都不能用了吧?会被查出来的。” “呃,好像是啊。”舒娆一时没想到这茬。 “所以说,还是刷姐姐的卡吧。别客气,反正都是爸的钱。”安妮一脸“我就是败家女”的表情,连舒娆都被她逗乐了。 其实舒娆并没有什么买手机的欲望,毕竟除了知晓真相的顾飞之外,她跟以前的朋友们都已经尽数断了联系了,就算有了手机也不知道该打给谁。只不过她心里明白安妮是想让她尽快融入新生活,对于这份好意她无法拒绝,只得照单全收。 挑了部l系列的新款旗舰,利索地下了单付了款,再选了个手机卡,事情就算办完了。所以说,这种明明可以在家里完成的小事,女人们却偏偏喜欢上街受累,对于这点死宅了几年的舒娆实在想不通。 “小娆你怎么选这么老气的手机啊?跟你的气质太不搭了。” “嗯?会吗?” 她选的是之前一直很想买的l系列新机,这牌子的手机出了名的笨重结实,系统也比较小众,不过胜在简洁流畅易操作。舒娆之前已经用了两年多,对这系统印象非常好,可没考虑过其他。 “算我没说,你喜欢吧。反正我家小娆漂亮得不像话,就是拿块砖头出门也有气质。”安妮又开始口无遮拦。 “就你嘴贫。” “好啦,不拍马屁了。过来搭把手。”安妮说着,转过身来背对着她。 “啥?搭什么手?”舒娆一副愣怔的模样。 “解下扣子啊,我一个人实在有点麻烦。”安妮眉头微皱地说,“这内-衣勒得我都快没法呼吸了。” 啊,安妮居然要我帮她解内-衣扣子?这回舒娆真的愣住了。 第19章 不错的生活 众所周知,居家不见外客时是雌性动物最为放松的时刻。当一个人待在家里的时候,女人们会卸下所有伪装和防备,包括粉底、美瞳、高跟鞋和内-衣。 高跟鞋不消说,舒娆已经领教到那堪比酷刑的折磨了,粉底化妆品什么的对于她那无死角无毛孔的脸蛋来说根本是浪费功夫,至于美瞳,舒娆打死都不会戴这种看上去脏脏的东西。 至于内-衣……话说关于内-衣有一个小故事,当年舒乔还在念大学的时候,院系间时常有些联谊活动,那次舒乔系里和文学系为了“交换新鲜血液,丰富大学生活”而举行了一场羽毛球友谊赛。作为系里近视程度不太严重的少数几个男丁(舒乔的专业基本都是些书呆子,镜片有啤酒瓶底那么厚),舒乔被抽中参加男女混合双打比赛。 最重要的是,因为文学系严重缺乏男丁,舒乔此次是被派往敌后工作。 也就是说,他要跟着文学系的姑娘们反过来把炮火对准自家弟兄们了。 一米六四的个儿加上轻微散光,这硬条件实在没什么优势,再加上舒乔和那名文学系的女生头次搭档,可谓状况频出,屡屡被丢球扣杀。第一回合结束换场的时候,舒乔的自信心几乎已经被打击得体无完肤。就在这时候那名文学系的女生跑到树荫后头鼓捣了一下,舒乔以为那女孩是觉得委屈了,就随口安慰了几句,并没放在心上。 结果第二局开场就让舒乔跌破眼镜。只见那女孩像换了个人似的,扣杀凶猛定球准确,动作迅猛得跟骄龙一般,简直如有神助。在姑娘发威之下,两人组合轻松拿下了后两个回合,干净利落地赢了比赛,只剩下碎了一地的瓶底厚的镜片。 事后,舒乔百思不得其解,为何这姑娘突然间变得这么猛呢?难道她真是隐藏已久的女版林丹?既然如今已经是友军,舒乔自然是直接找到了那姑娘询问。 结果人家姑娘羞涩一笑,道出原委:“没什么,我只是把胸-罩扣子给解开了。” “哗啦——”这是舒乔的眼镜碎掉的声音。 他怎么想得到,这姑娘会突然爆发仅仅是因为解掉了胸-罩扣子的缘故! 从那以后,舒乔深深地记住了这个道理:千万别去欺负姑娘,你以为眼前娇滴滴好像凌波丽一般的姑娘,没准下一秒解了bra就勇猛得宛如西尔维斯特·史泰龙了,到时候你恐怕连自己的蛋是怎么被踢碎的都不知道。 当然,这也充分说明了胸-罩是多么残忍的一种服饰。它束缚女性的自由,宛如漩涡鸣人肚皮上的尸鬼封禁一样,抑制着女性那“波”涛澎湃的力量不得溢出。 此刻摆在她面前的就有这样一副扣子,她解,还是不解? …………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后天变身的缘故,舒娆成为女孩后,身材非常正点,但胸部的发育却有些落在了后头。 在一个星期前舒娆的胸部穿acup刚刚满溢,bcup则略有空荡,照理来说这种大小应该算是小巧精致,堪可掌握,但是配上她一米七几的高挑个子,则显得有些平淡了。 这一个星期里,舒娆渐渐觉得舒菁给她买的a cup文胸有些发紧,似乎胸部在这段时间里又增大了一些,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 正因此,平里在家中时她一向都只戴一条抹胸,并不穿内-衣,反正从外观上也看不出多大差别,还落得个轻松自在,何乐而不为? 但是反观安妮……她那一米六七的个儿顶着d cup的两个大面团,偏偏也喜欢真空上阵,这就叫人有些受不了了。 平日里舒娆满腹心事,注意力没放在这上面还不觉得有什么。但是今天安妮突然转过身去让她帮忙解掉扣子,这就由不得舒娆不在意了。 这妮子,就这么没点心机?此刻面对安妮那毫无防备的后背,舒娆突然有点无所适从。 平心而论,舒娆解开过的内-衣带子虽然不算多,但也不太少。之前交往过的暂且不论,谢安茹就喜欢穿各种花式的内-衣,什么前扣侧扣后扣单扣双扣乃至无扣,早已将舒娆练得手法精妙技艺超群。但是,眼前这人是自己从前的堂妹,现在的姐姐啊。 就算没有血缘关系,这感觉还是有些奇怪吧。 “那个,安妮,我还没洗手,等会再说吧。” 沉默片刻,舒娆还是没法抹开心里那点障碍,侧过脸去轻声说道。 她有心要避,安妮可不管那三七二十一,反过身抓住她的手就往自个衣底下送:“讲究什么嘛,你手那么白,不会有细菌的啦。快点快点,热死我了。” 指尖碰到那细腻光滑的肌肤,舒娆身子不禁一颤。 这感觉……跟以前真的很不同啊。 女孩子的身体带给她更加丰富的情感和敏感的触觉,从前不大留意的地方,如今都像在她脑中安了个放大器一样,把所有感触都放大开来。 那光滑细腻的肌肤好似嫩白的豆腐,呈流线性的光洁脊背让她的鼻息急促,好容易才按捺住张开掌心去抚摸的冲动。 她右手中指弯曲着压住扣带的一端,拇指和食指捏住扣带的另一端,轻轻一搓,“啪哒”一声,内-衣带子应声而开,从她的手中弹出,滑落在安妮腰身两侧。 她的技艺没有一点退步,因为如今的手指纤细修长的缘故,甚至比从前更要得心应手,仅仅用一只手便成功卸下了安妮的“铠甲”。 “呼,舒服……”安妮伸了个懒腰,吊带从肩膀两侧褪下,右手伸进胸前一扯,“呼啦”一下把胸-罩给扯了出来。 这是件粉红色的内-衣,半罩式的内-衣边上缀着淡粉色的蕾-丝边,正中一颗银色小纽扣钉着一朵丝带小花,看上去就像一个礼盒一般。看着这件风格可爱带着淡淡馨香的内-衣,很难让人不去想它刚刚正包裹着的那两团事物。 尤其舒娆从前是个编故事的,那想象力更是非同凡响,绝对不止鲁迅先生说的从光着的胳膊想到裸-体那么简单。 “呃……”舒娆感觉脸上一阵炽热,连忙背转过脸去。 怎么回事,原来我对女孩子还有感觉吗?舒娆有些慌张地摸了摸胸前。没错,心脏跳得很快,嘴里口干舌燥,这种感觉真是熟悉! “咦,小娆你脸红啦?”舒娆正发怔,安妮冷不丁从她身旁探过脑袋,一脸可爱地看着她。 “没……没有……”舒娆有些发窘,结结巴巴地搪塞道。 “哈哈,都是女孩子,害羞什么嘛。来,让大爷我摸一把,你很快就会习惯啦!”安妮说完“坏笑”着伸过魔爪,被舒娆一手拍开。 “胡说什么,我可不是女孩子。”舒娆辩解道,可惜这话语怎么听都有些无力。 “哈,不是女孩子,那这两团是什么?”安妮右手被拍下,左手却隐蔽而迅速地探过来在舒娆胸前摸了一把,还一脸满足地放到鼻尖嗅了嗅,一脸陶醉地眯起眼睛:“唔,真香,真软,正宗天津好馒头。” “去死!”舒娆被这一记偷袭气得发抖,连刚才那一丝异-样的感觉都被她抛到了脑后,站起身来就朝安妮扑了过去。 很快,姐妹俩每日上演的沙发打闹又开始了。 如今这副身体的体力不比从前,加上刚刚晕倒过一次,舒娆很快便体力不支喘息连连,而安妮也好不到哪里去,被舒娆死死地按在沙发上动弹不得,一边哇哇乱叫一边喊着饶命。 “小样,我从前扁的家伙比你这小妮子厉害不知道多少倍。敢招惹我?哼!”舒娆扬起右手,在安妮的屁股上重重拍了一巴掌。 唔,弹性十足,手感不错。 “小娆你欺负我,我可是你姐姐!” “得了吧,咱们说实话,我什么时候真把你当成姐姐过了?小爷我好歹比你多吃了五六年米饭!”舒娆玩得开心,不知不觉把从前打架时那些口头禅都用上了。 “小娆你现在可是女孩!你淑女一点成不成!” “嘁,人善-被人-骑,我干嘛要装淑女?别转移话题,乖乖把屁股翘起来。” “小娆你再这样我就要喊了!” “你喊呀,你喊呀,现在是上班时间,左右无人,你喊破喉咙都没人理你的。”舒娆说着又是一巴掌打在安妮的屁股上。 “哇,救命啊……” “咦,还真敢喊?少不得要再来一巴掌!” “啊!小娆你谋杀亲姐啊!” “谋杀的就是你姐,还有力气挣扎?再来一巴掌!” “啊……下手这么重小娆你是不是女孩子啊!” “傻了吧?我本来就不是女的。说,以后还敢不敢乱摸我胸部!” “呜,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真乖,暂时放过你好了。” 最后在安妮挺翘的屁股上“狠狠”摸了一把,舒娆心满意足地放开安妮,倒在一旁沙发上比了个“很寒很猥琐”的抽烟手势。 呼,郁闷了这么久,今天终于感觉舒畅点了。 看着安妮那捂紧屁股梨花带雨轻咬嘴唇的“娇羞”模样,舒娆美丽的大眼睛笑得眯成了月牙弯,露出了六颗洁白整齐的牙齿。 “看起来,这样每天宅在家里偶尔调-戏调-戏混血妹子的生活好像也挺不错哦?”舒娆轻声自语道。 当然,除了那几天持续出血的削弱状态比较讨厌外……想到这一点,舒娆那原本正高昂的兴致顿时降低了不少。 还有那些从前一起喝酒聊天打屁的好哥们,以后再也不能见到了。 唉,顾飞那混球,大概又跑去泡马子了吧?都回鹏城这么久了,一点信儿都没有。 ………… 至于安妮?这小妮子捂着火辣辣的屁股,一阵气苦偏偏又敢怒不敢言,生怕被舒娆再狠狠“教训”一次。 这混蛋妹妹,模样美死人不偿命,连随便一笑都是露出六颗牙齿这么标准,明明比女人还女人,为什么力气却比臭男人还要大…… 望着舒娆那张好看的侧脸,安妮恨恨地“哼”了一声。 “算了,以后还是不要去招惹她了……” 第20章 麻烦 不知道是不是舒娆的抱怨闻达天听了,第二天一早,她就接到了顾飞的电话。 顾飞电话打来的时候她正窝在被窝里。昨天和安妮玩闹一阵后,先前出门晕倒的副作用终于还是来了。 舒娆还是太高估了自己的身体素质,她不明白,女孩子的身体是非常脆弱的。刚刚受过刺激最需要的便是静养,她倒好,被安妮一撩拨便把先前的不适抛到脑后去了,结果就是晚餐时间一阵没来由的恶心,只勉强喝了碗红枣薏米粥便再也吃不下了。 舒庆余不在家,负责日常起居的又是个钟点工阿姨,虽说已经是做了两三年的老人,但对于这个刚从国外回来不久、还不熟悉的千金小姐也是不敢多问。安妮则一贯的没心没肺,只管一边看着综艺节目大笑连连一边胡吃海塞,根本没注意这个自己平日里“口头上”多宠爱多关心的妹妹正脸色菜青。 结果就是,没有人留意到舒娆的不适,就连她自己都觉得这只不过是饭菜太油腻一时倒了胃口。对于钟点工吴妈担心的询问“饭菜不合小姐口味吗”只是淡淡一笑:“不是,今天在外头吃多了。” “唉,小姐是年轻人不懂养生,饭菜还是要三餐按时吃,其他时段吃些水果点心就好。” “嗯,谢谢吴妈提醒,我下次会注意的。”舒娆用洁白的餐巾轻轻擦了擦唇角,推开碗筷起身。 “这个小姐,真是好脾气,又温柔,人长得又漂亮,学问又高。唉,可惜红颜薄命,舒太太去世得真是太早了……” 吴妈显然是看多了琼瑶剧,在心底里摇头微叹感慨了几句,拾起抹布擦了擦那本就干净无比的桌面。 “哈哈哈,这个主持人真tmd脑残!”餐桌另一头传来安妮那拍着大腿的狂笑。 舒娆离了餐桌,迈着慢腾腾的步调“优雅”地走到洗手间。 不是她有意做作,也不是她神经强大能够迅速融入女性角色毫无障碍,而是她那高挑窈窕的身材加上笔直细长的大腿,在身体不适缓慢行走的情况下,从旁人的角度看来就是那么优雅而又从容不迫。 美女天然就有加分,瘦子有瘦子的宿命,胖子有胖子的宿命。一个瘦子哪怕饿得皱起眉头,也会被当作是忧郁;而一个胖子,哪怕她忧郁得皱紧了眉头,也会被当作是饿了。这就是个看脸的世界,没啥公平好讲。 舒娆对着镜子里自己那张颜好肤白的脸看了一分钟,而后一扭头,“呕”地一声趴在马桶上吐了起来。 胃部一阵翻江倒海,舒娆感觉自己像泄了水的喉管似的,刚才好不容易才咽下去的红枣薏米粥毫无障碍地就吐了出来,如数奉送给了马桶。就连薏米都还是一粒一粒完好如初。 呕吐过后,喉咙一阵烧灼似的疼痛,耳边就好像有一万只蜜蜂在震动翅膀一样,噏噏嗡嗡,让她整个脑袋都昏昏沉沉的。 “这报应来得还真快……不头疼了,又要开始头晕了吗?”舒娆勉强咧了咧嘴角,自嘲地一笑。 “不过这样也好,倒不用担心怎么保持苗条身材了,把吃下去的都吐出来就行。”舒娆漱了口,像个傻子一样对着镜子里那张苍白无血色的脸自言自语。 带着那一万只蜜蜂的噪音,舒娆摇摇晃晃地上了楼,刚一走进房间就支撑不住地倒在沙发上,连衣服都懒得换了。 “哎妈笑死我了,这主持人真是乱来!”客厅里远远传来安妮那宛如土狼般的笑声,就连紧闭的房门都挡不住她那穿透力极强的声线。 “这疯妮子,明天起床非好好收拾她不可……脑袋好难受,上帝怎么不干脆让我死了算了……” 伴随着昏昏沉沉的念头,舒娆紧紧抓着鹅绒被子,终于渐渐陷入了沉睡。 ………… 结果第二天早上,舒娆没能按照心愿起床“收拾”安妮。 “叮铃铃铃……” 七点正,闹钟刚刚欢快地响起第一遍铃,一只纤纤皓腕从被窝里伸了出来,准确无误地抓起闹钟,猛地甩到了角落里。 “啪嗒——”闹钟声戛然而止。 刚工作不到一个月的闹钟,就这样被摔得粉身碎骨,肢体零落地散落在角落里。 那只雪白的手臂停了一会儿,慢慢地缩回了被窝,就像一条水蛇捕猎完毕回到洞穴里一般。 唔,睡懒觉什么的最舒服了。舒娆躲在被窝里舒服地呻-吟。 设七点的闹钟本来是为了早起锻炼,不过做了宅男兼自由职业者多年的舒娆哪有什么早起的观念,只坚持了不到三天就丢盔弃甲了。 至于锻炼?爱谁谁去吧。 刚想重新沉入梦乡的舒娆连眼睛都没闭上,突然从楼下客厅传来一阵电话铃响。 “嘟嘟嘟……” 这个钟点吴妈还没上班,舒娆拿枕头捂着耳朵,打算挺一挺。 三十秒钟过去,电话安静了。舒娆嘴角勾起了一丝满足的微笑。 安静没持续多久,铃声再度响起。 魔音贯耳,直入房门。舒娆终于忍不住了,一把丢开枕头大喊道:“安妮!快去接电话!” 舒家每个房间都布了电话线接口,只不过舒娆刚入住,房间里还没有接电话机罢了。眼下整栋小楼里只有两姐妹,舒娆毫不客气地指使起了房间接有电话机的安妮。 “唔,忍一忍就过去了……”安妮昨晚刷微-博熬得晚,正是睡得香甜的时候,抱的正是与舒娆不谋而合的想法。哪知道舒娆一声起床气怒意值爆满的大喊,差点把她吓得一个哆嗦。 “又来使唤我,我可是姐姐啊。” 安妮委委屈屈地起了床,扁着嘴接起了电话,语气十分不友好地喂了一声:“谁啊?”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传来一个有些迟疑的男声:“请问,是舒乔……啊不对,请问是舒娆家吗?” 嗯,有情况!难道是小娆新交的男性朋友? 安妮立刻来了精神,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弯,声音甜甜地问道:“是呀,请问你是谁?找小娆有事吗?” “啊,我姓顾,叫顾飞。请问舒娆在家吗?我想找她出来吃个饭。” 顾飞?原来是那家伙啊…… 顾飞算是对舒家知根知底的人了,眼看没八卦可挖,安妮顿时没了兴致,拖着长音“哦”了一声,随口扯道:“小娆她正睡觉呢,等她起床穿了衣服再回你吧。再见。” 说完挂了电话。 鹏水高速上,正驱车往水南赶的顾飞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拿着手机,模样有些发愣。 起床穿了衣服?不记得舒乔有裸睡的习惯啊? 还有这女孩是谁?声线变化略丰富啊。 半个小时后,舒娆心满意足地起了床,伸着懒腰走进洗手间。 安妮抓着手机坐在马桶上,左手托腮一脸苦闷地看着早点新闻。 在清早发现有个混血美女在自家的洗手间里,裤子褪到膝盖上露出大片光滑洁白的皮肤,睡眼惺忪毫无戒备,你会有什么反应? 舒娆的反应是,面无表情,转身走人。 “麻烦你以后把门锁上。”舒娆砰地一声关上门。 “为什么自己房间有洗手间却要到我这来?”接着又嫌弃。 “麻烦你快点行不行。”十分钟后又敲门催道。 “刚才顾飞打电话给你。”安妮轻飘飘一句话,成功转移了舒娆的注意力。 “怎么不早说!”舒娆赶紧走到安妮房间,拿起话筒按下回拔键。 这段时间来除了家人,她几乎没跟外人有过接触,生活闷得不行。难得顾飞有消息传到,自然不肯放过。 三言两语寒暄完,顾飞一看时候不早,便问舒娆吃饭了没有。 “没,吴妈刚到呢。”舒娆说。 她的语气带着一丝慵懒,声音软软的,是顾飞从前不曾听过的。 蓦然地,他心里腾起一股从未有过的感受,仿佛是初中时第一次向前桌那个暗恋已久的扎辫子的女生告白一样。 “那要不一起出来喝个早茶?”撇去心中那丝异样,顾飞提议道。 舒娆思索片刻,点了点头:“行。早茶免了,去三中门口喝碗豆浆吧。” 顾飞不禁微微一笑,心想虽然变了个模样,可她果然还是自己熟悉的那个舒乔。 四十分钟后,顾飞驱车到达,舒娆早已整装完毕。 这次没有安妮插手,她穿着随意而舒适。一件黑色吊带背心打底,外加浅蓝色细纹格子衬衫,下身是式样普通的直筒牛仔裤,脚踩一双白色帆布鞋,长发在脑后扎了个马尾。整个人看上去清爽干净青春靓丽,就像发光的小太阳一般。 顾飞的目光停留在牛仔裤包裹下的笔直长腿上,花了几秒钟才有点艰难地把视线挪开。 一抬头,正对上舒娆那略带戏谑的目光。 “好看吗?”熟知顾飞的禀性,舒娆的语气带着一丝讥讽。 “还好……”顾飞脸皮微红,言不由衷地说。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舒娆他总是缺乏自制力,上次见面时是这样,这次见面也是这样。 妈蛋,居然在自家哥们面前出丑,你是没见过女人吗?!顾飞心里一阵郁闷。 好在舒娆没有继续取笑他的意思,一边上了车,一边淡淡地问道:“怎么这么久?” 顾飞松了口气,开门上车,戴好墨镜:“先回了趟家,老头子话多了些,耽误了。” “顾叔叔还好吧?” “老样子,成天逗着我堂哥家的小孩,都快成随身老爷爷了,拼命催我也生一个。” “那你就生呗。想给你生孩子的女人不是多得很吗?”舒娆果然还没打算放过他,跟以前一样话不过两句就开始嘲笑顾飞那混乱的私生活。 “呃,今天不谈这事成吗?”顾飞有些窘迫。跟眼前这个漂亮女孩聊这种话题,和从前肆无忌惮地吹牛打屁感觉真是相差太多了,他下意识地有些注意自己的形象。 尽管他明知自己在舒娆面前就跟剥了皮的羊羔一样,毫无形象可言。 “随你。” 舒娆偏头看了一会窗外的风景,又转过脑袋来看了看顾飞的脸:“说起来,戴墨镜是为了装酷吗?” 顾飞少不得解释:“最近事多,睡得晚了,眼角有点发炎。” 结果舒娆一声嗤笑:“事多?我看你是昨晚喝酒抽烟和女人胡闹太晚睡了吧?” “……” 顾飞满脸都是泪啊,心说哥们你这也太门儿清了吧? 从见到舒娆第一眼起他一直都为她那惊艳的容貌而赏心悦目,直到现在他终于发现了好哥们变成好姐们的一大-麻烦——对自己那些年少无知的糗事,舒娆实在是再清楚不过了,随口一说分分钟让他老脸无处搁啊。; 第21章 惆怅 三中门口的早点摊儿在舒娆读高中那会就已经开了好几年了,在城市生活节奏日趋加快的今天,人们天天都在嚷着求变求新生,像这样坚持的年轻人已经不多了。 没错,早点摊的老板是一对年轻夫妻。老板姓谢,从十七、八岁起就在校门口摆摊卖豆浆炸油条。而身材娇小的老板娘,就这样默默地陪他支了这么多年的早点摊儿,从女朋友一直到成为他的妻子。这算是三中附近最真切的一桩浪漫爱情故事,在学生之间广为流传。在热爱幻想yy的中学生们的脑补之下,其故事内容甚至比事实真相还要精彩丰富百倍。 舒娆听过的最离谱的一个版本是,老板谢某和她的表兄本是青梅竹马,但因为家人的重重阻挠反对不得以私奔到了水南市——是的,在这个故事里谢老板是一枚妹纸,而他的妻子则是法律规定三代之内不得结婚的旁系血亲。换句话说,这是一部现代琼瑶伦理剧加互换变身的yy小说。 更要命的是,舒娆的同桌小梦对此深信不疑:“你看,谢木文=谢沐雯,黄伊茗=黄一鸣,这不是正巧吗?” yy到把名字谐音当作有根有据,舒娆也只能无语了。 “不然呢?女的有貌男的有才,他们为什么要来这种小地方卖早点,还一卖就是好几年?他们干点别的啥不是更好?” 是的,还可以去做男女“公关”,月薪三万以上,舒娆吐槽。话说只是豆浆磨得好油饼炸得酥脆,这算哪门子有才啊?你这是在逗我吧? 当时变身小说刚崭露头角,在校园抽屉读物中算是开风气之先,小梦对此非常痴迷,舒娆也不好说什么了。 时隔多年,抽屉读物早已换了风向,同桌小梦也已杳无音讯。只有她一个人,把曾经的yy故事变成了现实,以身作则地诠释了什么叫做“物是人非”。 ………… 舒娆喜欢来这儿买早点,除了这儿的现磨豆浆又新鲜又浓郁之外,还因为老板为人随和。当初她还在三中上课,有时候出门急忘了带钱,老板也从来不介意。哪怕拖上一星期忘了还,也从不追讨。事实上当初舒娆来这喝豆浆,从来都是月结的。 这很有点vip会员的意思,这让她感觉很爽。 今天是周二,学生们一如往日般早起上课,此时刚响过第一节课的铃声,校门外仍有零星几个迟到的学生一脸慌张地拼命往学校赶。舒娆独自一人站在校门外那成排的绿油油的松树旁,远远地望着这熟悉的情景,长发一丝一丝随风飘动。 顾飞停好车,回头见舒娆正独自出神,不禁一笑:“我们当年也这样过。” 舒娆回头看了他一眼,抬手把散乱的发丝别到耳后,一脸平淡:“是你,不是我。” “……”顾飞一阵语塞。 说得没错,迟到这种事,也只有学渣顾飞才会每天都犯。身为学霸,舒娆一向都是早早到课室(睡觉)的。 “走吧。”舒娆没有什么追忆往昔的心思,理了理挠得她脸颊痒痒的头发,举步往早点摊走去。 自从大学毕业后她便很少回家,上次回水南还是在六个月前。每次回家都是蒙头大睡,更不可能有闲心来这儿吃早餐。算一算,竟有两年未曾来光顾过老板的生意了。可今天一看,一切都还是老样子。 二十多岁正是一个人生命中最富有变化的一段时光,两年的时间也许就会让一个人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成为他原本意想不到的那类人。可除此之外却总有些事情一如既往,不会随着时间而更改。关于这点,变化称得上是“翻天覆地”的舒娆深有体会,心中难免有少许感慨。 早点摊用的是那种折叠式的复合板小桌,支起来不过半米高,配几个塑料凳方便学生们坐下吃饭。时间久了,桌面上覆着的贴纸开裂,显露出一块块黑漆漆的污迹,几乎每张小桌都是这样。 顾飞挑了张干净点的桌子,又拎过一只印着hellokitty的粉红色凳子,用纸巾擦了擦,搞怪地比了个绅士的作派请舒娆坐下。 “真逗。”舒娆淡淡地说。顾飞老脸微红。 凳子被风吹日晒得有些褪了色,上面的hellokitty眼珠都被学生们的屁股蹭没了一颗,模样有些碜人。顾飞又抽了两张纸巾,替她把面前的几滴豆浆渍擦干净。这细致入微的动作落在旁人眼里,少不得要认为两人是一对感情极融洽的情侣了。 “行啊,挺贴心的嘛。”舒娆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句,对于自家哥们这心思细腻的举动倒没什么反感。 没办法,自己现在是女人了,对这种殷勤的举动,还是学着怎么心安理得地接受吧。 桌矮凳小,舒娆如今身材高挑,足有一米七几,只能屈着双腿侧着身子勉强坐下,还得小心地把一头长发拢到胸前以免成了扫地的拖把。 “同学,吃点什么?”老板正在摊点后头忙着,听到声响头也不抬,一边洗着手一边随口问道。 “照老样子来一份,四个油饼,四根油条,四碗豆浆加鸡蛋。”舒娆扬声说道。 一连三个四,毫不避忌,这就是舒娆的作风。 “好嘞。同学你好久没回来了。” “你认得我?” “当然认得……”老板笑着回道,话刚说到一半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抬起头来一看,只见摊前坐着一对年轻男女,男的西装笔挺一脸英气,女的容貌惊艳,长发飘飘。 “对不起,认错人了。”老板搔了搔脑袋,笑着道了歉。 对于当年那个每天必来他这儿买早餐的小个子男生他印象颇深,四个油饼,四根油条和四碗豆浆加鸡蛋,饭钱月结,正出自那同学特立独行的风格,这几年来他一直记忆犹新。刚才听到同样的招呼,第一反应就是这同学回来了,根本没注意到说话的是个女声。 “没事,我知道自己是张大众脸。”舒娆难得开了个玩笑。 老板顿时更加不好意思了,一边摆着碗一边非常实诚地夸赞道:“姑娘是在笑话我,你可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漂亮的女孩了。” “老板娘听到这话估计不会太高兴吧?”顾飞笑着说了一句。 “那不同,她在我心眼里肯定是全天下最美的,她心里清楚得很。”老板在客人面前说起这样的情话,完全没有一点难为情的意思。 舒娆和顾飞对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笑意。 “说起来,怎么不见老板娘?” “预产期,她妈陪她去医院了。” 原来双方父母是知道这桩事的呀?看来三中女生间流传的私奔故事要不攻自破了。 老板一个人忙活,动作却很麻利,不一会儿就把东西都端上来,接着招呼其他客人去了。这个点上还会留在校门外的基本上都是送孩子上学的家长,其中几个不时往舒娆的脸上和胸前瞥几眼,对此她心里虽有些不舒服,却也只能视而不见。 “怎么了?”顾飞察觉到了她的不自在,放下勺子问道。 舒娆摇了摇头:“没事。小心烫。” 新鲜磨好的豆浆带着一股甜香,蛋花滑嫰,油条酥脆,口感相得益彰。虽然只是南北风行的极普通的小吃,但老板做的就是比别家的好,比之快餐店里那种速冻的油条更是好吃无数倍,让人食指大动。 顾飞一边嚼着油条一边偷眼看着,他现在觉得哪怕在一旁欣赏舒娆吃东西的样子都是一种享受。 舒娆低着头,一手拈着油条,一手捏着勺子,小口啜饮着乳白色的豆浆。香甜的浆液遇着她那微微嘟起的粉红双唇,迷人的大眼睛轻轻眯着,长睫轻颤,蒸气迷蒙,侧脸望去煞是好看。新鲜煮好的豆浆还很滚烫,她的动作小心得就像一只正在喝水的猫咪,不时轻轻地皱起眉头,削肩一耸舌尖飞快地舔一下嘴唇。这一连串动作可爱又透着魅惑,让人喉头有些发干。 “咕咚。” “咝——” 顾飞连忙喝了一口豆浆掩饰自己吞唾液的声音,不料却被滚烫的豆浆烫着了舌头。 “跟你说了要小心烫了。”舒娆的眉头皱成了一个好看的弧度,放下勺子顺手扯了张纸巾递给他。 “呃,太好喝了,一时有些急。” “真是蠢死了,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笨手笨脚的?” 这句话真是让人伤心。舒娆变成女孩子后,心思更加细腻,对哥们那些往日里见惯不怪的臭毛病反而更加上心了。顾飞心里不禁有些郁闷。 他伸手接过纸巾,因为正心神不属的缘故,动作一时有些偏差,竟一把抓住了舒娆的手。 柔若无骨的小手碰上粗糙的大手,入手温婉细润,仿若软软的水波,让人忍不住抬起拇指轻轻摩挲了一下。 顾飞感觉自己好像握住了一块白嫩嫩的豆腐,太用力会将这只柔荑捏碎,稍一放松又会让它从掌心滑落。 “摸够了吗?” 耳边响起舒娆那冷冰冰的话语,顾飞顿时从一片旖旎中惊醒,连忙松开手。 舒娆慢慢地收回手,慢慢地拿起勺子喝着豆浆,面无表情的模样怎么看都让人觉得一脸冷艳。 顾飞既心虚,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惭愧,搔了搔头皮低下头,而舒娆的耳垂也微微见红——皮肤太过白皙有个坏处,那就是只要稍有一点情绪上的波动,都很难掩盖。 “顾飞这个混球……”舒娆在心里暗骂。 自从变身以来总是忍受陌生男人觊觎的目光,本就厌恶男性的舒娆早就忍无可忍。原想着今天摆脱安妮独自出门会轻松些,没想到顾飞,这个自己原本最铁的哥们,面对女儿身的自己竟也是这副蠢相。 这个无聊的世界啊……男人果然都是靠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吗?蓦然地,舒娆的心里悄然生出一股落寞的惆怅。; 第22章 猜测 舒娆当年买早餐每样都点四份,自然不可能自己吃完。实际上,有两份是她特地留给迟到被罚站的顾飞的。 这货从小学起就不是省油的灯,还是小屁孩的时候就懂得烧了前桌女同学的辫子嫁祸给舒娆,到了中学时代更是一发不可收拾,整天叼着根一块五一包的低廉香烟装老成,跟小姑娘打情骂俏,网游电玩无一不精,出了名的不服管教。这家伙当年还有一句特傻-逼(但他自以为很有诗意)的口头禅:钢管就是我的笔,我用它在你的身体书写诗意。 而舒娆是老师们眼中的宝,加上她又是顾飞的表亲,因此尽管每次舒娆都光明正大地溜到后门给被罚站一脸苦逼的顾飞递早餐,老师们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不曾看见了。 这些学生时代的故事啊,之前跟大学说拜拜的时候,好歹只是几年阔别。如今倒好,不单隔着时间,还隔着性别。 不知道是不是女孩子食量小的缘故,今天舒娆胃口不是很好,只喝了半碗豆浆就吃不下了,连油条都只吃了半根。当年觉得喷香无比的油饼如今在她看来实在太过油腻难以入口,要不是明知自己没有性生活,她简直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怀孕了。 回想起洁白床单上那点点刺眼的经血,舒娆忽然感觉身上泛起一股恶寒,忍不住缩起肩膀打了个冷战。 “吃不下了,剩下的你解决吧。”舒娆把另一碗豆浆推到顾飞面前。 满心尴尬的顾飞闷着头“嗯”了一声,伸手把瓷碗拢到了跟前。 舒娆虽然变了身份,但终究还是原本的性情,见到他这受气小媳妇似的扭捏样子就不耐烦,柳眉一皱教训道:“行了,扭扭捏捏跟个女人似的,我说你什么了吗?我责怪你了吗?” “没。” “那你还在纠结什么?” 顾飞自然不敢说自己是在饱含羞耻感地回味着刚才的手感,上回不过开了个裙底走光的玩笑,舒娆就不顾刚跟邱东方掐过架的战斗友谊给了自己两个乌青的大眼圈,让他回去差点没被那帮损友笑话死,这一次他是真的不敢再说错话了。 然而话虽没说出口,身体上却深深地出卖了他。顾飞脑子里刚闪过一丝念头,手上不自觉地捏起两根手指轻轻搓了搓,那模样要多猥琐有多猥琐,正好被舒娆看在了眼里。 舒娆多聪明的一个人啊,一下就猜到了这混球的猪脑袋里在转着什么下流念头。 “手感不错吧?”舒娆眯着眼睛说道,嘴角噙着一丝冷笑。 顾飞悚然一惊,连忙指天发誓痛哭流涕:“哥们我错了,下回再不敢了,你就原谅哥们这一回吧,大不了,我发誓接下来三个月我都不吃一口豆腐!” 舒娆不屑一顾:“放屁,你根本就不喜欢吃豆腐,再说你吃不吃豆腐关我屁事?” 这话一出口,冷艳冰山美人立马变成了霹雳悍妇,一旁几个正偷眼觑着舒娆的已婚男人赶紧别过脸去假装没听到。 家里有只母老虎已经够受的了,找个小三可不能也是彪悍的货色,这是这帮男人的心声。当然,他们压根不会去想一想,凭自己的条件有什么资格让舒娆成为他们的小三。 “算了,我也没怪你,只是觉得每个人都是这副样子,有些无聊罢了。” 本就没真个责怪顾飞,舒娆只是想把这些天来忍受的怨气发泄一下而已。 “还是哥们通情达理。”顾飞抬起手擦了擦额头并不存在的冷汗。 “你说,是不是每个男人见到漂亮女人的第一个念头,都是想上她?” “……应该是吧?”顾飞又抹了把汗。 外有舒云警告内有舒娆多年来的积威,顾飞现在面对舒娆可以说是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慎就揭到了她心里头的伤疤。 看到哥们这讨好的举动,舒娆会意地一笑,忽然又皱眉问道:“上次走得急没来得及问你,被邱东方划的那刀好些了吗?” 当时马小毅只管把她从派出所里领出来交给舒庆余,因为顾飞还脱不了身,而自己的身份又不能曝光,因此舒娆连他一面都没见着。 “没事,已经拆线了。邱东方那个娘炮,连刀子都握不牢,哪里伤得了老子。” 顾飞牛皮一吹,猛然想起“娘炮”这个词似乎有些敏感,连忙偷偷观察她的反应。 舒娆倒是没在意这点,纤指一挑:“给我看看。” 顾飞有些扭捏地摆了摆手,结果舒娆杏眼一瞪,还是乖乖地撸起袖管亮出了浓密的手毛。 只见一条粉红色的新鲜疤痕,从小臂的外侧一直划拉到了手腕处。伤疤倒不是很长,只缝了七八针,但距离动脉很近,只有不到0.5厘米。可以想象当时邱东方只要刀口有些偏差,说不定顾飞就得上一回手术台了。 因为刚拆线不久的缘故,针脚处还有些微皮屑,再加上顾飞手臂上已经淡去的各处陈年旧伤,看上去就像一群虫子环绕着的蜈蚣似的,让人碜得慌。舒娆玉容微敛不动声色,伸出一根玉葱般的手指轻轻点在伤疤上;顾飞只觉得有一阵电流从手指与皮肤的交接处流传而来,不禁打了一个激灵。 “真没有什么事,都好得差不多了……”顾飞放下袖管遮掩,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小学生一样。 “真能撑。”舒娆噘了下嘴,模样可爱得让人发呆。 其实她只是想撇一下嘴,但这张让她感到有些烦恼的漂亮脸蛋并不很听指挥,似乎一味地想把她往祸国殃民的地步带。 “查出是谁搞的鬼了吗?”舒娆直觉敏锐,在邱东方出现在三中的那一刻就猜到了是有人蓄意对付顾飞。 在水南,邱东方充其量是个混混而已,连给顾飞的小弟提鞋都不配。哪怕他真胆子肥到敢对付顾飞,以他的能量又是怎么能在顾飞回到水南后不到两小时的时间内,就得知他的行踪的? “查过了,对方手脚很干净,没留下什么线索,不过我能猜出个大概。” “是吗?” “嗯。赵明秀,李欣,也许还要加上王范。也只能是那几位了。” 这几个在鹏城都算是与顾飞平起平坐,因为都是本地人出身,对顾飞这个外来户很有点看不顺眼的意思。 “一群废物,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货色,不过联合起来你扛不下。”舒娆给出了一个中肯的点评,俨然一副美女军师的风范。 她虽然不捞偏门饭,但脑子可不笨,一下就指出了最大的嫌疑:“赵明秀的舅舅现在有体制内的身份了,他有野心抢食又急着邀功,动手的可能最大。” “我也这样觉得,可惜抓不住他的把柄。”顾飞脸色凝重地点了点头,“要紧的是这里头某一个人想对付我,还是这群家伙已经串通起来了。” 可惜邱东方那娘炮像只泥鳅似的,他不好下手,否则应该能问出个所以然来。 “就算有把柄你又能怎么样?有谁会帮你?”舒娆不以为然。顾飞在鹏城是什么尴尬处境她再清楚不过,那根本就是孤立无援的状态。要是他不硬气,那真是谁都想来动上一动,从他身上咬块肉下来。 想到刚才看到的那些伤疤,舒娆有些担心地说:“我劝你还是尽早退了吧,能撒手就撒手。你手上又不脏,他们不敢穷追猛打的。” 顾飞心里有些感动,但还是缓缓地摇了摇头。 舒娆知道他有手下弟兄要照顾,根本脱不了身,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蹙起双眉,幽幽地叹了口气。 话说到这儿已经没有了吃早餐的兴致,顾飞起身付了帐,跟老板道了别,转过身来一看,舒娆正亭亭玉立地站在那儿,低着头仔细地端详着自己的双手。 “怎么了?”顾飞心里紧张,有些急切地问道。 他听舒菁说过,舒娆变身的开端,就是从双手出血开始的。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谁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理,又会演化到什么地步,自然容不得半点大意。 舒娆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扬起了手。纤细洁白的双手宛如玉雕,在阳光下白得发亮,散发着湿润的色泽。片片指甲晶莹剔透,点缀在葱管般的指端,像是一颗颗极品芙蓉石。可以想见,当这双手轻抚在钢琴的黑白键上时,该是多么地让人赏心悦目无法自拔。 这是上帝的造物。人间根本不应该有舒娆这样的美人。她简直处处完美,即便是最苛刻的眼光也无可挑剔。到了现在顾飞仍然这样坚定地认为。 舒娆轻轻地收拢手指,有些遗憾地说:“这双手太嫩,不是很适合打架了。” 原来她竟然是在担心自己……顾飞心里一阵感动。 “你现在也不必再打架了。”他脱口而出。 你不需要做这种事了,只为了博你一笑,不知有多少男人愿意赴汤蹈火,这是他没有说出口的话。 舒娆睨了他一眼,嫣然一笑,绝美的容颜让顾飞感觉脑袋有点眩晕。 ………… 三中校门口,一处小卖部旁,两个神色诡异的猥琐男人正远远看着顾飞和舒娆离去的背影。 “东方的消息没错,顾飞这家伙果然又回来了……妈勒个逼的,居然还有心情跟小-妞过来吃早餐!” 说话的是正是那个陈浩南发型的混混。个把月不见,这家伙本就干瘦的身材越发苗条了,看来拘留所里伙食不错。 一旁的光头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裆下,一脸咬牙切齿:“还有那个小婊-子……妈-的,下手真狠!害老子半个月起不了床。” “走,找东方去好好商量商量,这回让老子逮着了非日她个一百遍不可,这个臭娘-们!” “先说好啊,我来第一炮,光头你可别跟我抢。” “放你娘的罗圈屁!” “哎,光头你别嚣张啊我跟你说,你被那小娘-们踹得连晨勃都没有了你拿什么跟我抢?要不咱先来比划比划?” “来就来,就现在!” “别,别别,我跟你开玩笑呢,我南哥的发型可不能乱。” “傻-逼!” “哎你这人怎么说话的?哎你别走,我操……死光头!给我走慢点,赶着去投胎啊你!把老子捎上!” “滚!” 第23章 故意的 马小毅一早睁眼醒来,仰躺在松软的大床上,两眼直勾勾地望着繁复精致的天花板吊顶。 有什么不对劲,但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劲……总之心里就是怪怪的,感觉和平日似乎有点不一样。这是马小毅睁开眼来的第一个想法。 皱着眉头想了一分钟,直到眼角余光瞥见床头的手机,他才突然醒悟过来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对劲——现在天已经完全大亮了,他居然是睡到自然醒,没有一个工作电话打扰他! 马小毅连忙从床上坐起身来,伸手抓过手机一看,嘴角不禁露出一丝苦笑:果然,手机关机了。 不用说,肯定是哥哥马文思趁他睡着偷偷把他手机给关了,也只有他会干出这种恶作剧一样的事儿。 再看一眼墙上的挂钟,已经是九点四十分了,远远超过他平时起床的时间。 马小毅冲进浴室,用最快的速度冲澡洗漱,换上正装,走到餐厅的时候,哥哥马文思已经身披睡袍跷着二郎腿坐在那儿享受着温热的早餐牛奶了。腿上还装模作样摊着一本杂志,一边微笑一边摇头看得津津有味。马小毅侧过身瞥了一眼,果不其然,是最新一期的免女郎杂志。 至于父亲和母亲?估计早就出门了吧。工作这么长时间以来,马小毅难得一次成了最晚起床的那个人。 “早啊,弟弟。”见到马小毅衣衫不整的模样,马文思举着松饼,开心地打了个招呼。 马小毅拉过一张椅子,一边打着领带一边哭笑不得地说道:“哥,你可把我害惨了,待会十点还有个会,我肯定赶不上了。咱们下回玩点正经的行不行?” 马小毅平日里公务琐事繁多,基本都在市区的公寓过夜。昨晚难得跟家人一齐吃饭,陪父亲喝了几杯小酒,晚上睡得有些沉了,否则哥哥也不会在完全不惊动他的情况下得手。 “赶不上就赶不上呗,有什么要紧的。再说啦,关个机就让你迟到,看来你对局里的工作也不是很喜欢嘛。”马文思满不在乎地挥了挥手。 每天叫醒自己的不该是闹钟而是梦想,马文思显然也是读过这句话的。不过他一个游手好闲的纨绔公子谈梦想这种东西,假如当面的不是自个儿的亲弟弟的话,想必会被嘲笑得体无完肤。 “你看看你,小毅啊,不是哥说你啊,你每天为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忙得跟陀螺似的,有必要吗?还有,你看你连领带都打得这么熟练,一个男人怎么能做这种婆婆妈妈的事呢?你还是趁早给自己找个女人伺候起居吧。” 马文思说着还挤了挤眼睛,抛了一个“你懂哥意思”的表情。 放在以前,对于自家哥哥这乱七八糟的风-流言论马小毅只会一笑了之,根本不放在心上,但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忠告”的一刹那,马小毅脑海里自然而然地浮现了一道美丽的身影。 不知道舒娆现在怎么样了?想起舒娆那情绪失控下激动得满脸绯红的绝美容颜,马小毅不由得微微失神。 “耶?看你这魂不守舍的样儿,难不成你终于脑袋开窍,看上哪家姑娘了?跟哥说说看,我给你把把眼。” “哥你就别尽开这种玩笑了。要说起成家立业,你可还在我前头呢。”马小毅苦笑一声。 他本是随口一说,谁知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马文思想起自家那个据说“十分难对付”的未婚妻,原本恶作剧得逞的兴高采烈立马就成了无精打采,连捉弄弟弟的心思也淡了。 两兄弟虽然感情和睦,但打小性格迥异,平日里也没多少话可聊,生活习惯更是大相径庭。比如对马文思有意打听舒娆消息这件事,马小毅就一点都不知情。 其实在三中那次过后,马小毅和舒娆本还有一次见面的机会,那就是安妮口中戏称的那场“相亲大会”。 那天晚上听说舒娆会出席宴会,马小毅早早就到场等候,并不是想要和她有什么故事发生,只是希望能再见一见她。结果却等到她不会来的消息,甚感失望的马小毅还没等客人到齐就离开了,因此也没看见哥哥追问消息的情景。否则了解哥哥性情的他绝对不会这样贸然靠近舒娆,也许只会在远远的地方想办法给她一些善意的暗示。 马小毅见哥哥没了兴致继续谈话,只得心里暗叹一声,自个儿吃过早餐离开了。从清心雅园回市区要开二十几分钟,他虽然已经迟到了,但却不希望错过整个会议——尤其是在这个敏感的关键时候。 父亲马沈马上就要卸任另赴了,一些老人开始蠢蠢欲动了啊……就连上次舒庆余拜托的事,都有人瞅着机会变着法子使手段,费尽心思要作出父亲威信渐失的模样。而有人先出头,自然会有跟屁虫闻风而动,那几个混混只关了几天就被放出来,事后马小毅甚至查不出是谁经的手,这就是再清楚不过的暗示。 想要让人按捺住心底的欲-望,怎么就那么难呢?再次回想起和舒娆的那次偶遇,马小毅心中顿时有了决断。 ………… 正窝在沙发里百无聊赖地翻看旧相册的舒娆忽然抬手捂着嘴,连打了三个喷嚏。 “啊?空调太低了吗?”坐在对面埋头玩着手机的安妮抬起头来,眼神茫然地四处看了看。 她昨天熬得晚,一大早又被电话吵醒,现在双眼有些泛红。这还是舒娆第一次见到布满血丝的蓝眼睛呢,真是奇特的感观。有个混血姐姐果然会让每天的生活都充满猎奇。 “不会。”舒娆蜷起手指擦去眼角溢出的泪水,低头继续翻看相册。归根结底冒用的是别人的身份,她现在基本是用考前复习资料的态度来熟悉堂妹的一切。 堂妹出国前的生活非常简单,因为性子好静的缘故,她几乎没什么朋友,舒庆余又很少跟亲戚朋友走动,这点倒是让她轻松了不少。 话说回来,父亲和叔父为什么一定要让自己冒用堂妹的身份呢?凭叔父的关系,要平白造出一个新身份来应该也不是很难吧?对堂妹的生活越是熟悉,舒娆对这点便越是疑惑。 因为,自己的模样和堂妹真的相差太远了。堂妹不仅性情娴静,长相也是清秀可人的类型,而自己这副莫名其妙得来的外貌太过惹眼,之前又以男性身份生活了二十几年,要让她眉眼低垂装着小家碧玉,她是真领会不来。 而且万一打哪冒出一个好朋友来呢?这世上没有哪个父母敢说自己对孩子百分之百了解,舒庆余也是如此。要是舒娆公开亮相后,突然跳出个闺蜜来把事戳穿,那一番心血就都付诸东流了。 只需要在大庭广众之下高喊一声“她不是舒娆,她是冒牌货!”再举起堂妹的大寸照片,就会让她身份暴露,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这简直是难以想象的恐怖后果。 变身以来第一次,舒娆有了一种生死操于人手的危机感。她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心情忧惧烦躁的时候,她也想过尽快了解堂妹的点滴,以便完全掌握主动权趋利避害。可说来奇怪,除了同学录、旧照片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外,堂妹竟似乎什么都没留下。尤其是她分明记得堂妹一直有记日记的习惯,可当她用心去找时,却完全找不着了。 难不成,堂妹出国留个学,居然将这些东西都带上了?真是让人感觉蹊跷。 安妮突然开口,打断了她的沉思。 “小娆,今天早上你和顾飞约会去啦?” 舒娆抬起头,一脸不明所以。 “小娆,约会是个什么感觉呢?”尽管努力掩饰,安妮脸上还是显露出了好奇宝宝的表情。 “呃,小娆你盯着我干嘛?”在舒娆的目光注视下,安妮慢慢红了脸。 “喂,这是瞧不起的眼神嘛?小娆你太过分了!”迟钝的神经终于让她醒悟过来,挥着粉拳抗议道。 “安妮,你二十一岁了。”舒娆轻飘飘地说出这句话,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二十一岁了,居然还不知道约会是什么感觉,安妮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如果说她长得黑胖矮奇丑无比那无可厚非,问题是她明明是个混血美少-女,相貌身材无可挑剔,就算在整个水南市也是辨识度极高的,却连一次正经约会都没有体验过——苏瑞那个花-花公子不算,安妮压根就没鸟过这废柴。 “姐姐我眼界高,可不能像你一样随随便便,连顾飞那种家伙都能够下得去手。”安妮甩了甩白金色的长发一脸不屑,努力想为自己挽回一点面子。 舒娆言简意赅地说了一句:“其实顾飞是个不错的家伙。” 关于这点她是从朋友的角度来评论的,但有人偏要故意曲解她的意思。 只见安妮捂着小嘴大眼圆瞪作惊骇状:“不会吧?小娆你看上他了?” “去死。” “他可是你的哥们,你们在一起的话,以后那个啥……‘嘿咻’的时候不会有心理障碍吗?” “安妮你要是舍得挥别人世,我不会介意送你一程。” “切,又来这一套,身为女孩子干嘛这么暴力。”安妮撇撇嘴,“真没劲!” “不然呢,我吃饱了闲着整天跟你拌嘴啊?多浪费力气。”舒娆把相册往沙发一丢,起身趿拉着拖鞋往房间走去。 “小娆你去干嘛?这个钟点难道又要去睡觉?”看到舒娆要离开,安妮赶紧扬声问道。这妮子似乎打小被宠坏了,有种没人陪着胡闹就会恐慌的病。 打从第一眼看见舒娆,她对这个便宜“妹妹”就有股亲切感,哪怕舒娆只是安安静静地窝在对面的沙发里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她也会觉得特别心安。她就是不想让舒娆离开自己的视线。 事实上,这就是舒娆从前为什么会那么受女孩子欢迎的原因:她总是能给人一种莫名其妙的安全感。而缺乏安全感,乃是这个世界上所有女人最普遍的妇科疾病。 “家里闷得慌,我出去转转。”舒娆头也不回地说。 安妮蹦了起来,开心地说:“想逛街啊?我载你去啊!” 想到安妮那人来疯的车技,舒娆不禁打了个冷战:“不了,我让顾飞来接。” “跟臭男人出门有什么意思,让美少-女姐姐陪着你不是更爽更有面子吗。”安妮飞奔过来抱住舒娆,撒娇似地把胸口贴在她的后背上。 d罩-杯的两团柔软顶在身上,舒娆的身体顿时一阵僵硬。好死不死地,安妮还扭着腰肢蹭了蹭,害得舒娆心中一阵异样悸动,差点连门把手都抓不稳了。 这个妮子,她肯定是故意的!舒娆深吸了口气平抑躁动的情绪,咬牙切齿地想道。 第24章 尾随 安妮笑嘻嘻地坐在后座上,两手交叠放在腿上,扭头自得其乐地看着车窗外头的街景。 顾飞和舒娆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无奈。 车中三人的关系有些奇特。按理来说,顾飞是舒家的表亲,而安妮又是舒庆余的养女,那么两人按辈分来说该是表兄妹。可事实上舒庆余和本家关系并不声张,与顾家这类旁系亲属更是近乎不相往来,所以在安妮眼中,顾飞其实就只是个“知道名字的家伙”以及“小娆以前的不靠谱朋友”而已。 再加上之前三中遇上混混的事情,安妮禀着“我最漂亮温柔的妹妹绝不可能闯祸”的信念,把过错一古脑儿都赖在了顾飞的身上,对这个“流-氓、祸害、应该远离我家小娆”的家伙就更没有好感了。 “顾飞,我劝你可不要对我家小娆打什么坏主意。现在有我在这里,你动什么手脚都是没有用的。啊,你为什么一脸臭臭的表情啊?是不是痛失下手机会而对我怀恨在心呐?哈哈哈哈……” 这是安妮坐上车来第四次自说自话了。对此顾飞只能耸了下肩,对着舒娆隐秘地作了个敲脑壳的动作,那意思是“你这姐姐脑袋是不是有点问题?” “别理她,她就这疯疯癫癫的样。”舒娆苦笑。 安妮不乐意了:“小娆你这是女生外向!我这可是在帮你!” 舒娆面无表情地侧过脸来,吐出古代大小姐在幽会受阻满怀哀怨而丫鬟又说漏嘴的情况下经常会说的两个字:“住嘴。” “是,二小姐。”安妮哀哀怨怨地扁着嘴回道。 “你才二小姐,你浑身上下里里外外都二。” 安妮的低落只持续了不到三分钟,很快又活跃起来:“我们这是去哪?” “去兜风。”舒娆冷着脸说。 “去兜风?现在这个钟点?”安妮看了看时间,“现在都已经下午五点多了,马上就是下班高峰,到哪都堵得跟便秘似的。再说水南就这么巴掌大块地方,能去哪里兜风啊?” “那我们就先去解决晚餐。” “好呀。那我让吴妈别准备晚饭了。”安妮雀跃,立马举手表示赞同。 舒娆好笑地摇头。真佩服这妮子的体力充沛,一天到晚都这么有精神,跟只小麻雀似的。反观自己现在动不动就浑身乏力头晕恶心,难道这是上帝他老人家吃饱了撑着惩罚自己上半辈子揍了那么多人,打算让自己下半辈子就安安心心做个风一吹就倒的弱柳女子? 啊,这真不能忍,上帝绝逼不是个好东西! 水南这两年刚重新规划过,市区道路变化有点大,因此虽然顾飞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一不小心还是中了招,拐进了一条正在施工的道路。 望了眼前头塞得水泄不通的汽车长龙,顾飞征求意见:“不如我们就在下一条街停车吧?” 舒娆一年才回一趟水南,对家乡的熟悉程度比之顾飞更加不堪:“下条街是哪儿?” “板条柳路,那一片小吃多。” 舒娆还没考虑好,安妮已经迫不及待插话了:“就那儿就那儿!快点开过去我要下车!顾飞你的车真臭,多久没洗了?” “呃,半个月……” 无论顾飞本人还是他手下那帮小弟乃至一群狐朋狗友,都是无酒不欢的主儿。顾飞时常开这辆suv去赴宴,这里头什么醉鬼都载过,味道自然不可能好闻。 “天哪,真是邋遢的家伙。”安妮一脸嫌弃。 假如她知道自己坐着的这张椅子就在前天才刚睡过一个两百多斤重的醉汉,估计她会直接蹦出车外头去了。 顾飞只能苦笑一声,打起转向灯,紧跟前车慢慢往路边右侧靠去。 一百多米后的塞车队伍里,一辆破破烂烂毫不起眼的面包车中。 银色的车漆已经有些剥落,处处溅满泥水污渍,车身四周有着明显的刮蹭痕迹,就连保险杠都歪歪斜斜摇摇欲坠,整辆车从外观上看就像是由几块钢板拼接而成的。这是一部战斗成色的面包车,仿佛刚把地球上所有局势动荡的地区都打通关了一样。 尽量道路拥堵,两旁的车还是尽量远远避着它。没办法,这货专在这种时段上路,看起来实在太像碰瓷骗保险的了——前提是它有交保险。 驾驶座里,邱东方正紧紧抓着满是汗渍污垢的破烂方向盘,一脸怨毒地注视着前方,仿佛自己的视线能够变成激光炮穿越密密匝匝的车流,一击轰在前头那辆suv上似的。 光头坐在副驾驶座上,见到邱东方那直勾勾的眼神,哈哈一笑:“东方,别瞪了,再瞪眼珠子都快出来了。省点力气待会对付顾飞那王八蛋吧。” 他说话的口气比上回客气了许多。毕竟三中那次进了派出所,就是这个他本来有些看不上眼的邱东方把大家捞出来的。这让光头一下子改变了心目中对他的看法。 能和官方过上招的,都不应该小觑,哪怕这个官方是派出所——光头自认为聪明“绝顶”有远见,这点自然不会想不到。 更何况,邱东方为何能二度迅速获知顾飞回水南的消息?在他的关注下可没见着邱东方有什么积极动作啊,这消息好像是他有千里眼顺风耳一样,眨眼就送到跟前了。他对邱东方的消息渠道非常好奇。 “东方,弟兄们都是自己人,你现在也该把底牌露一露了吧?不用说太多,你就稍微透露一下就好——你是怎么知道顾飞回了水南的?” 听到光头的询问,邱东方终于不再紧紧盯着那辆suv。他侧过脸来,先是瞥了光头一眼,接着又回过头看着后座上的三个混混,那张没有一根胡须、像敷了粉一样白得不自然的阴柔的长脸上,露出了一丝似笑非笑的神情。 “别急,等把顾飞那狗娘养的送进去,我自然会向你们说明白。” 如果星豪所说的计划能够奏效,顾飞这次绝对是万劫不复,那么自己答应了他作马前卒的代价也就完全值了。邱东方想到自己多年仇怨终将得报,脸上难得显露出了一丝快意。 光头对邱东方的视而不见有些恼火,可他听出了这话中耐人寻味的意思:邱东方说的是把顾飞“送进去”而不是“日翻了”,显然是要走官方渠道了。 抬出官面来压人,这是件很坏规矩的事情,邱东方这是要把自己的名声搞臭啊。可光头觉得自己的心里怎么有点又怕又羡呢? 看了眼邱东方那张让人恶心的太监脸,光头实在觉得心里有些不平衡。 “东方,他们动了,快跟上!”陈浩南突然拍着座椅叫道。 光头一看,果然,那辆suv打了灯正往路边转去,看来是要在下个路口右转。 “他们要去哪?” “板条柳路,妈-逼,这小子还真有闲情,居然去步行街闲逛!” “上次那穿白裙子的妞在他车上?” “东方知道不?”有人问道,所有人的目光“唰”地一声都集中到了邱东方身上。 对于上次突然杀出的那个身手敏捷犀利的女孩,大家都记忆犹新——放下她那利落干净的身手不说,那女孩真是太他妈漂亮了! 就连邱东方这个对女人一向没什么兴趣的家伙,虽然当时没什么感觉,但后来在拘留所蹲地板的那十几天里反复想起,也不得不承认那女孩确实漂亮得有点不现实。 漆黑的长发,精致美丽的面容,宛如天人的气质和那令人浮想联翩的白色裙子,当那女孩像一只白色的穿花蝴蝶把邱东方等人一一放倒的时候,简直没人敢相信这是真的。 他们想不通,这么漂亮的女孩明明应该在一群男人的追逐环绕里倍受保护,为什么她却比爷们还猛,听那口气甚至还敢指点顾飞? “我就是舒乔,多谢夸奖”。邱东方反复咀嚼着这句意味深长的话,心中那丝疑惑怎么也挥之不去。 “东方,发什么呆呢,人都快跑没影了!”陈浩南拍着座椅叫道。 就数这小子最能蹦跶,到时看你怎么死。光头横了陈浩南一眼,心里冷笑。 一行五人远远缀在suv后头,拐进了板条柳路。 步行街有个特点,那就是人多如飞蝗,而停车位就像一片稀稀落落的稻田,一片飞蝗过后根本颗粒无存。 这一片挨挨挤挤,根本没法找着个地方把车停下。 邱东方毕竟不蠢,没敢跟得太紧。一进步行街范围人少车多,那就跟夜里打灯笼似的,一眼就会被顾飞发现。于是他中途停车把陈浩南和光头赶了下去,让他俩跟着suv走,自顾去找停车位了。 “我-操,又是你!”陈浩南有些窝火地抓了抓头发,看着路边站着个穿吊带背心的漂亮女人,还特地撸起袖管露出了手臂上的一角纹身,一边偷眼观察那漂亮姑娘有没有瞄到这来。 光头瞥着这家伙土鳖一样的作派就有些糟心,他虽然外表粗犷不羁(注:他自认为的),平时也大智若愚(注:也是他自认为的),但比起陈浩南这智商72以下的cosplayer还是要正常些,当下吐出两个字“傻-逼”,腿一抬,走了。 “我-操光头你还来真的了?南哥我什么时候招你惹你了你成天这么挤兑我。我擦你还走这么快!你再走!你给我停下,停下听见没有!” 光头大步流星,陈浩南在后头甩着细胳膊细腿边跳边跑才勉强撵上他,这一幕既富有喜感又引人注目,几个辅警同志毫无例外地把关切的目光投向了这边。 “闭嘴,傻-逼!你要是想再进一回局子没人拦着你,只要滚远点别拖累老子就行!”光头厌烦地一挥手,像赶苍蝇似地把身板细条的陈浩南给推搡到了一边。 他们几个本来就不是混一块的,只不过是这回为了对付顾飞,邱东方特地找回来的帮手而已。彼此之间没什么过命的交情,又各自一身臭毛病,自然都看对方不过眼。 陈浩南被光头推了一把差点有些站立不稳,好像是突然意识到了自己和他的力量悬殊,虽然憋得脸色一片猪肝紫,也终究还是忍下了没再爆粗。 第25章 板条柳路 世界上的城市各有各的不同,但世界上各个城市的步行街,却几乎个个相同。 步行街有三精,小吃、衣服、护肤品;步行街的商家有三招,试吃、试用、高音炮。走在轰隆隆放着凤凰传奇和dj舞曲的步行街上,临街店面把本就不宽的路面硬生生挤成了裤带面条。舒娆面无表情,开始觉得自己决定来板条柳路是个错误。 尤其是,身边还带着安妮这么个活宝…… “哇,小娆快看,那边有烤鱿鱼试吃!我们去吃好不好?”走没两步,安妮就眼尖地看到了一个卖鱿鱼的店面,兴奋地拽起舒娆的袖子叫道。 鹏城到处都是这种滚红油刷辣酱的所谓烤鱿鱼,舒娆每次跟女生出门都得被拉去吃几串,已经到了闻着味儿都要吐的地步,对这东西实在无感。何况人家小本生意怎能不弄点心思,名为试吃,其实到最后都是要掏钱的。 “安妮,你昨晚熬夜了吧?”她隐蔽地对正准备上前掏钱的顾飞摆了摆手,转过身来一脸严肃地问道。 “嗳?是啊。”安妮一头雾水。 被混血美少女那可爱的呆萌表情萌到,舒娆忍住伸手揉脸的冲动:“然后,烤鱿鱼是辣的吧?是上火的吧?” “……是啊。”安妮好像明白了什么。 舒娆继续苦口婆心:“那你想啊,你又熬夜,又吃油腻辛辣上火的东西,你这张干净漂亮的脸蛋还要不要啦?” 安妮迅速抬手捂住脑门上那颗前两天刚刚消去还残存着的印痕的痘痘,一脸嗒然若丧:“好吧,我知道了,我不吃就是了。” “嗯,乖。”舒娆没忍住,还是趁机故作自然地拍拍安妮的脑袋,顺手在她的脸蛋上捏了一把。 唔,手感不错,入手细滑有弹性,这妮子明明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为什么还这么有肉感呢? 在旁围观了整个过程的顾飞先生表示,自己从未见过像这么凌乱颠倒的一对姐妹,她俩到底谁是姐姐谁是妹妹? 隔着人群远远观望着的陈浩南一见着舒娆出现,顿时一阵荷尔蒙激增,激动的心情还没来得及平复下来,又被安妮那头白金色的耀眼长发刺瞎了眼球,一连串粗口顿时喷涌而出: “我操光头,那草包不单带了上回那个小-妞,还特么带了一个混血娘-们!我操光头这草包怎么这么有艳福!” 光头括约肌一阵收缩,嘴角不自在地抽搐了一下:“你想操谁?” “当然是那两个娘-们!我说东方那家伙怎么还没来?我都等不及动手了。”陈浩南搓了搓手,一脸猴急的模样。 虽然不清楚邱东方究竟有什么安排,可在人群稠密的步行街动手?亏这货想得出来。对此光头只能在心中默念一句口头禅:傻-逼。 接着陈浩南便是一阵污言秽语,美好地幻想着把顾飞踩在脚下两个美人左拥右抱予取予求的美好画面,一些听到只言片语的路人避之惟恐不及,甚至还有向巡防员靠拢的趋势。 “给我消停点!”邱东方不在这儿做主,光头实在忍不住了,攥紧了拳头牙齿咬得咯嘣响。 这副模样显然很有气势,陈浩南果然乖乖闭上了嘴。 板条柳路说是步行街,其实只是两三个相邻的购物广场提供了中档偏上的消费场所,带动了沿街一片店面的商机而已。当地政府见有机可乘,干脆建了个小小的地标,再把路牌一换,理直气壮地叫起了步行街,实际上花的银子还不及政府办公大楼一年的清洁费。 这样偷工减料,板条柳路的基础设施自然好不到哪儿去。于是这样的情况就出现了——安妮兴致勃勃地买了杯抹茶奶绿,一口气喝了大半杯,结果不多时尿意到来,却死活找不到厕所。 众所周知,女人的尿意一来波涛汹涌势不可挡,比男人更难掌控,这一点不知是否缘于生理构造的问题。总之当安妮苦着一张小脸期期艾艾地表达如厕的愿望后,已经了解了女性在生活中的种种不便的舒娆叹了口气,转头征询顾飞的意见:“要不我们分头去找吧?” 最近的购物广场肯定有洗手间,问题是安妮为了和舒娆出街不至于显得太矮,特地穿了双三寸高跟鞋,这一路走过去还要穿越人山人海,舒娆想想都觉得自己的膀胱有些疼。 结果安妮的萌属性又犯了,这妮子拉着舒娆的手,咬着嘴唇一脸楚楚可怜:“不要,小娆我不想和你分开。” 二十一岁了,还是这副小孩的样子……叔父这十几年都是怎么教孩子的?舒娆有些头疼。 “我去问下路吧。你们两个待在这里,不要乱跑。”最后还是顾飞挺身而出。 “别乱跑的该是你才对吧!”安妮不放过任何挤兑顾飞的机会。 “问清楚了,要找的是女厕。”之后又补充道。 顾飞无言,对着舒娆敲了敲脑壳,转身走了。 “这家伙什么意思!是不是在取笑我?”安妮愤怒地质问。 “他的意思是:我记在脑子里了。”舒娆撒了个善意的谎言。 顾飞走得太快,让舒娆都没来得及提醒他步行街有很多岔道,要多加注意。 “这么说来他人还不错嘛。”安妮有了一丝歉意,开始认真思索自己是不是做得有些过分了。 舒娆不忍心地别过脸去,她怕自己会禁不住同情心泛滥。堂妹跟这妮子一起生活了十几年,该是多么锻炼心脏啊! 不远处的人群中,光头和陈浩南发现了这边的状况。 “光头,他们分开了。” 陈浩南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兴奋,光头觉得自己似乎预料到了什么。 果然,陈浩南接着说道:“快,你去跟着那小子,我来负责盯着这俩小-妞。” 这私心真是昭然若揭,光头心里直骂娘。一打邱东方电话,碰巧已经到了下班时段,那厮还在苦逼地找停车位呢。 “就一辆破车,跟手扶拖拉机似的,还宝贝成这样。” 既然没法等邱东方来定夺,现在又人多眼杂不容耽搁,光头只得交代了一句:“老实点,别乱来。”转身就追着顾飞去了。 其实他还是暗暗藏着私心,那天在三中被舒娆踹了一脚,光头至今还觉得胯下生疼。和邱东方一样,他也觉得这女孩有点古怪。 不过他所认为的古怪和邱东方不同,他觉得这突然冒出来的娘-们来历神秘,搞不好会是哪个大佬的私生女。既然如此,不如让陈浩南这替死鬼去趟趟雷。 要是其实她并没有什么背-景,嘿嘿,那可别怪我光头辣手摧花了! 陈浩南虽然心里痒得慌,但一旁时不时路过一两个巡防员,那一身迷彩服让他也心里发怵。等光头跟着顾飞离开十分钟后,邱东方终于带着人赶到了。 ………… 顾飞走了有一会儿,舒娆开始感到有些奇怪。 她们是四点钟准备出的门,安妮自然又像上一次那样,卯足了劲儿想要将舒娆精心打扮,成为一个够时尚有品位衣着够得上气质的大美人。 而吃过上一次的亏,舒娆打定主意不想再成为名牌展示柜,更是严辞拒绝了高跟鞋这种人间刑具。不过就算这样,还是足足花了将近一个小时才打点完毕,等来到板条柳路的时候,已经是五点过四十分了。 三人稍微逛了一下,被安妮扯着四处晃荡,花了二十来分钟在各个试吃摊位前逗留,还被某不知名国产化妆品的促销妹子拉着侃了几分钟,被一个鬼鬼祟祟看上去就不像好人的家伙纠缠着问了几次“知道安利吗”,到这会已经六点出头了,正好到了下班的点上。板条柳路步行街人流陡增,比之先前更加拥挤。 就在这种情况下,顾飞一去十多分钟,只为了找个洗手间,舒娆觉得他不大可能笨到这种地步。这点小事随便找个环卫阿姨或者巡防员问下不就知道了么? 舒娆想打个电话给顾飞,猛然省起自己的旧手机已经弃用了,而昨天刚下单的新手机,这会儿估计还在路上。 想要问安妮拿手机用,又想起自己居然连顾飞这最好的哥们的号码都不记得。都怪现代生活太便捷,像这种能用手机电话薄记下的东西她从来就没过过脑子。 眼看人流越来越稠密,舒娆无奈地叹了口气,对安妮说:“我们去那边店里坐一会儿吧,别挡着人家。” 刚才已经有好几对过路的情侣因为被碍着而不耐烦地叫着让路了。男的在看见舒娆和安妮的模样后自然是一阵失神,而女的则因此更加怒目横眉,一边掐着男朋友腰上的软肉一边向舒娆投来敌视的目光——对她们来说,舒娆显然更像是那个会“勾-引”自己男朋友的“狐狸精”。 安妮望了那家很明显不会有洗手间可借的小小甜品店一眼,楚楚可怜的目光又望向了舒娆:“小娆,咱们去其他地方找找好不好?我实在憋不住了……” 哪怕自己已经是个千娇百媚的大美人了,对于安妮这种可爱小女生的祈求目光舒娆还是招架不住,犹豫一番终于点了头:“好吧,不过不能走太远。我先去那边找人问一下路,如果合适距离内有洗手间的话我们就过去,免得顾飞待会回来找不着咱们。” “那个废柴。”安妮有些不满地嘟囔道。很显然,她刚刚升起的一点愧疚之心因为顾飞无法迅速解决她生理需求的“无能”,已经消失殆尽了。 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运,舒娆一问便得知前边左拐的另一条街上就有一个公共卫生间,也不知道顾飞到底是跑哪去问了,居然舍近求远。 那个巡防员惊艳于舒娆这个突然跑来问路的美女,还热情地表示愿意带路,被舒娆非常干脆地拒绝了。 “谢谢,我自己可以找到,不用麻烦你了。”她这么说。 巡防员小哥顿时一脸遗憾,好像错过了和巴菲特共进午餐的机会那般伤心。 第26章 头脑不正常 就在舒娆和安妮两人刚离开不久后,顾飞终于回来了。 一眼扫去不见了两个女孩的身影,顾飞心里就是咯噔一声。 接下来的第一个动作自然是掏出手机,然后想起舒娆的旧号码已经停用了。顾飞非常郁闷地发现,自己似乎不知道安妮的号码是多少。 不过舒云的号码他还是有的。舒庆余只是不跟旁系亲属联系而已,对自家侄儿还是颇为关心的,只是这关心从来不曾表现在明面的关系上。再加上舒娆如今入住叔父家,舒云会有安妮的联系方式是很自然的事。顾飞颇为自己的机智而鼓掌。 不过这点机智没能来得及派上用场,因为下一刻,顾飞已经看到了站在十米开外的邱东方。 邱东方带着两个小弟,站在蠕动的人流之中岿然不动,目光阴鸷地盯着顾飞。 那一瞬间顾飞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想了有几秒才回忆起这是古惑仔里面的一幕。港产片喜欢当面放狠话和街头对决的戏码,这种场面似乎反复出现过。 顾飞想起舒娆那句“做混混都只做到cosplay的地步”的点评,哪怕心里正担心着两个女孩的安全,还是觉得有点好笑。 眼下这种情况,他反而不准备打电话给舒云了。他知道舒云的性子,他非常宝贝舒娆这个妹妹,一旦得知情况非得马上赶回来不可。 顾飞将手机悄悄放回口袋。这个动作让邱东方松了口气。 他从星豪那得知的消息,也只是顾飞回水南的确切时间而已,至于他是孤身一人还是拉了一车小弟,这种细节无从得知。要是顾飞一个电话叫来一帮打手小弟,那被撵着揍的可就是他邱东方了。 因此邱东方对星豪很有些怨尤,觉得这是让自己涉险,毕竟是人都知道顾飞不好对付。 捞偏门都要有涉险的觉悟,邱东方显然没有这个觉悟。 正因如此,他才会混得这么惨。 此刻顾飞心里没有太多担忧,毕竟在这公众场合自己是安全的。大庭广众之下喊打喊杀?法治社会的威严还要不要了?这又不是啥脑残电影。 他所在意的,是舒娆二人的安危。 方才一眼看去,他已经发现邱东方身边少了两个人——那个裆下挨了舒娆一脚的光头,还有那个留着陈浩南发型的瘦猴子。 这两人,去哪了呢? ………… 舒娆牵着安妮的手正走着,安妮忽然站住了,弱弱地说了一句:“那个,小娆,我忘了带纸巾了……” 舒娆顿时满脑门黑线。 她好歹也是有过女朋友的人,兼之自己现在也是女人了,自然知道女性生理构造的特殊。上洗手间小解也要用手纸,这就是当女人比较麻烦的地方之一。 这事还要从早几年说起,那时妹妹舒苓还小,舒娆偶尔会帮忙照顾。有一次只有两人在家,舒苓跑来说要小便,舒娆联网红警虐顾飞正虐得飞起,闻言喊了声暂停,抱着妹妹去了洗手间。等尿完穿好裤子,舒苓却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舒娆不明所以,仔细一问,舒苓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喊道:“哥哥没帮我擦屁屁,内-裤都湿掉啦!” 从此之后,她记住了在女伴离席上洗手间前递一张纸巾这个细节。这个细节曾让她赢得许多女生的好感,也让许多原本处得好好的女性朋友莫名其妙就和她转成了暧-昧关系。不过直到最近,她才真正明白这是为什么。 话说如此,舒娆如今毕竟很少出门了,常用的东西都不曾带。那只安妮送给她的手包里头,除了几张纸币和一把钥匙外空无余物。而国内的公共洗手间显然不会备有手纸,或者说哪怕真有,也会被抽取干净而无法及时补充,久而久之也就形同于无。所以国人都有一个非常自觉的习惯:外出如厕,自备纸巾。 总不成拿钞票给安妮用吧?舒娆环视一圈,并没有发现便利店,只好吩咐安妮:“你先进去排着队,我去给你买。别乱跑。” 基础设施不到位的步行街,上公共卫生间自然也是得排队的,尤其是女孩子没法几人共用一个马桶。 安妮苦兮兮地拉着她的手,一脸被尿意冲击又恋恋不舍的复杂表情。舒娆被她这孩子气弄得哭笑不得,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 就算安妮穿了三寸高跟,凭舒娆现在的身高要摸到她头顶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洗手间里不方便,我帮你拎着包吧。”想了想,舒娆突然说道。 “嗯。”安妮乖巧地把小挎包递给了舒娆,没有一丝怀疑。 两人这一分开,可苦了后头跟着的陈浩南了。 ………… 时间回到两分钟前…… 光头离开后,陈浩南又盯了两个女孩一眼,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似乎有些惹眼。 美女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是人群关注的焦点,这是放诸四海皆准的绝妙真理。更何况舒娆容颜不仅仅是出众,简直是比得整条步行街的女孩都缺乏安全感了。 而安妮的混血基因显然很符合某些宅男心中的隐秘欲望,两个大美女往那儿一站,整条街上都是甩不开的黏人眼球,让那些心思翩翩的雄性动物们各种荷尔蒙散发和心跳加速。 浮想联翩自我感觉良好的雄性yy之余,也不忘用饱含敌意的目光彼此打量。在一堆男人之中,陈浩南这个眼眨都不眨地盯着舒娆偏偏又流里流气的家伙终于脱颖而出,成为所有人共同的目标。 “穿成这副土鳖样居然还敢想入非非?” “我靠,他那发型是不是照着陈浩南弄的?妈蛋我青春期的偶像啊!” “长得那副矬样,他会不会是小偷?” “要不要趁这个机会‘善意’地提醒一下那两个美女,趁机要一下联系方式?” 陈浩南虽然听不见这些念头,但那敌视的目光自然是亲身真切地感受到了。莫名其妙之余他又有些慌张:我操老子这么快就暴露了? 好在舒娆和安妮很快就决定先去找洗手间。这回陈浩南总算开了窍,先打个电话向邱东方说明了一下位置,然后就不理会邱东方还在那“喂喂喂你别管那俩娘-们留在那别动”,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缀着两个女孩子去了。 在之前顾飞和两人分开时,他选择了原地不动,他认为自己很明智。现在,他又要作出一个选择了:是跟着那个更漂亮的娘-们,还是盯着这个看起来更好糊弄的小洋妞? 是的,打从一开始,陈浩南就没打算加入邱东方。 要按邱东方的计划来,根本没这俩姑娘什么事,而这是陈浩南所不能接受的。 他想要靠近她们,想要俘获她们,想要让她们吃过亏后死心塌地地跟着他,就像细细粒对陈浩南至死不渝一样。就像光头说的,这傻-逼满脑子都是电影情节,已经有些神经不正常了。 权衡之后,想起上次被舒娆一下放倒半天没爬起来的经历,他还是选择了原地不动,眼看着舒娆离开,而安妮则进了洗手间。 “先得手晚得手都一样,杮子先挑软的捏。” 作出这一正确无比的战略决策,陈浩南在对面绿化带的长椅上坐下,吊儿郎当地翘起了二郎腿。 同样是二郎腿,马文思显得一身帅气,而他却怎么看怎么猥琐。 长椅上本来还坐着一个低头头玩手机的胖女生,陈浩南嫌她打游戏的声音烦,亮了亮纹身成功把她吓走了。 放在往常,这般姿色的女孩已经会让陈浩南垂涎三尺大卖风骚。可今天,他来了,他看到了,他要征服两个女神。 “是的,我就是要成为女神的男人。” 陈浩南一脸迷醉,完全没有注意到,就在拐角的那个便利店里,舒娆正透着玻璃橱窗冷冷地看着他。 长年对着电脑屏幕熬夜写作曾经让她视力大为衰退,要是放在以前,舒娆未必能隔着老远还看得那么清楚。可现在,她一眼就认出了这个猥琐男的身份。 是上回在三中,头一个被她放倒的混混。 邱东方啊,你还不死心么? 她把纸巾放在柜台上,想了想又折回身拿了支啤酒,拈量了一下重量,觉得还算趁手便掏钱付了账,不理会男店员那一脸惋惜的表情。 然后,她从小挎包里掏出了手机。 粉红色的iphone手机,来自安妮。 舒娆带着自信从容的微笑点亮屏幕,伸出手指一划,结果发现…… 该死,居然有锁屏密码! 好在情况没有太糟。舒娆把自己代入安妮的角度稍微思索了一下可能的密码,而后手指一动,输入四个数字。 一声脆响,锁屏应声而开。 “0401,果然是自己的生日,这样的密码真的有用吗?” 舒娆好笑地摇了摇头,打开浏览器登录网络通讯录,在电话簿里找到了一个名字,按下了通话键。 第27章 腿麻了 顾飞感觉手机在裤兜震动,下意识地把手伸进裤袋里,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随着他这个动作,对面的邱东方脸上顿时露出了精彩万分的表情。虽然他的失态只维持了不到一秒的短短时间,但还是被顾飞敏锐地捕捉到了。 这是一串陌生号码,顾飞因为工作原因,平日里少不了有陌生号码打进来。但今天情况特殊,他本来不想接,却又鬼使神差地按下接听键,缓缓举到了耳边。 “喂,顾飞。” 耳边传来一把熟悉的女声,事实证明了,他的决定是正确的。 “我在。”顾飞连忙答应一声,把听筒贴在耳朵上。 没有细问舒娆为什么会用一个陌生号码给他打电话,他知道舒娆一向有方法。 电话那头顿了顿,好像是在整理头绪,接着说道:“我看见邱东方的人了。” “什么!你在哪?对方有多少人?你有没有受伤?”顾飞一阵紧张。 “急什么,你忘了我是谁了?”舒娆的声音有些不满,“先说说,你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碰上他的人了吗?” 顾飞意识到自己终究还是因为舒娆如今的样貌而潜移默化地小觑了她——舒娆是什么人?她比自己生猛一百倍啊!要不是有舒娆,顾飞简直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现在。 他平复下心情,点头道:“嗯,都是上回的面孔。少了两个人,长头发的瘦子和那个光头。” 对于那个光头顾飞是很忌惮的,首先在邱东方一伙里头,他的块头最大,手上也不慢,上次顾飞就是吃了他的亏。要不是舒娆趁他没有防备,出烂招给了他一下狠的,等被他一缠上估计事情就完全不同了。 而且,这光头上回对着舒娆满嘴荤话,让顾飞说不出的厌恶,自然印象极深。 “长头发的在我这,你小心光头。先别着急,这里人多眼杂,邱东方肯定不敢乱来,他多半在别的地方有布置。我有几句话你听着。”舒娆开始理清思路。 顾飞赶紧把手机凑近了点,把耳朵都捂严实了免得街上人声鼎沸的打扰。 他这动作让本就纠结的邱东方更加纠结了。 嗳嗳嗳,哥们拉了人当街堵你哎,你就这么大剌剌地打起了电话当我们是小透明,这样真的好吗? 不管邱东方在心里如何愤怒地呐喊,顾飞就是堵严实了耳朵,听着那平静柔和的声音有条不紊地轻声述说。 听着听着,他的眉头紧紧皱起又缓缓松开,嘴角慢慢带上了一丝笑意。 整个过程之中,他没有再说一句话,始终是在安静地倾听。可他越是这样,邱东方就越是疑惑心惊。 虽然他在人前扮得高深莫测,让光头对他颇为敬畏,可实际上,他也不过是个打工的。比方说,星豪这回让他打前站,口头上说的是“再给你一次机会”,可实际上星豪有什么安排,他并非全盘知晓。好比找到顾飞之后要怎么做,要怎么才能让顾飞像星豪所说的那样被彻底扳倒再也爬不起来,邱东方到现在还不是很明白。 对于自己不能尽数掌控的事物,人们总是会缺乏信心。星豪在关键细节上对他含糊其辞,惹得邱东方十分缺乏安全感,总觉得自己似乎是个炮灰式的人物。现在再一看顾飞这么若无其事,本就对星豪的计划抱有怀疑余地的他,忍不住开始在心里胡思乱想:难道顾飞已经猜到什么了?这家伙能混到跟鹏城的地头蛇平起平坐,恐怕真不是个善茬。 半晌,顾飞终于点了点头,挂断电话。 把手机收进裤兜,他抬起头,望向邱东方,开口说了一句话。 人群嘈杂的步行街上,隔着二十米远的距离,顾飞的声音刚说出口就淹没在了高音炮和喧嚣声中。 但是邱东方却看得分明,顾飞刻意放慢了语速,双唇一开一合说着的,只有短短六个字: “你、在、拖、延、时、间?” 仅仅是六个字,根本说明不了什么。然而在顾飞那张令人讨厌的自信的脸上,分明写着了然一切胜券已握的表情。 邱东方心里一惊,没能及时忍住愕然张开嘴的动作。 ………… 舒娆给顾飞打了电话说明情况以及自己的猜想后,又在安妮的通讯录里调出某人的名字打了个电话,这才把手机装回包里,举步向安妮的所在走去。 小挎包太小,装不进整支玻璃瓶装的啤酒。舒娆向店员小哥要了个黑色的塑料垃圾袋套着,再把啤酒装进购物袋里,这样从外表上就看不清楚里头装的是什么东西了。 她出了便利店,先往左拐,从后头的巷子绕到右边去,这才重新出现在陈浩南的视线中。 陈浩南一见女神出现,来不及躲避,连忙背转过身去装着抽烟。舒娆就从他的身旁经过,看都没看他一眼。 一阵淡淡的馨香飘过,陈浩南深深地吸了口气,感觉脑袋有些晕乎乎的。 觉着不够,赶紧又换气再度深吸了口气,这才心满意足地露出了流-氓式的微笑。 紧挨着的那条椅子上正坐着的一个大妈脸一拉,忙不迭地起身走开了。 ………… 进了洗手间不见安妮排队,舒娆开始挨个儿敲门。听着里边的一声声“有人!”“等会儿!”“谁啊!”判断着安妮的声音。 敲到第四个门,里头传来一声弱弱的回答:“小娆?”。 知道自己找着人了,舒娆微微一笑:“是我。” 门吱呀开了一条缝,舒娆正打算把纸巾递进去,可候了片刻,却不见安妮来接。 正在疑惑的时候,里头又传来安妮那弱弱的声音:“小娆,进来……” 小娆,进来。 进来,小娆。 舒娆听到这声音微弱的四个字,有些呆了。 安妮……这是让我进去? 她,让我进去洗手间? 她了解自己在说什么吗?舒娆觉得自己的大脑有些死机。 她以为自己是太过关注眼下的困境而幻听了,就在这个时候,安妮那弱得像蚊蚋的声音又细细地传了出来:“小娆,快进来,我受不了了……” 听着这让人浮想联翩的话语,她这回终于可以确定了自己并没有幻听。 看了后头那一长队被生理需求和满鼻子氨水味刺激得表情狰狞情绪烦躁的雌性动物,舒娆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进去看看。 这时候她那写了几年小说锻炼出来的超强联想能力又开始发挥作用了。她突然想到,会不会是光头趁她离开的当口,混进女厕里挟持了安妮,又逼迫安妮引自己跳进陷阱?毕竟安妮是知道自己以前是男儿身的,虽说这妮子平时里疯疯癫癫看似不在意这点,可她再怎么豪放也不至于像这样贸然就让自己进去吧? 又看了眼排成长队等待着的女人们一眼,虽然认为光头在众目睽睽之下混进女厕的可能性极小,她还是决定小心为上,缓缓地从购物袋里抽出了啤酒瓶。 一手握着啤酒瓶,一手将黑色垃圾袋褪到手腕处,露出整个瓶身确保最大杀伤力。准备停当,舒娆轻咳一声,扬声道:“安妮,我进来了!” 接着伸手将门缝推开了些,一侧身闪了进去。 一俟看清洗手间里的情况,舒娆立马反过身去,背对着安妮。 她已经确认了,自己果然是脑洞大开,光头根本不可能在里头。 整个洗手间只有不到两平米的狭小空间,根本藏不下人。 “小娆,帮帮我……”安妮那细弱的声线幽幽地从身后飘来,感觉都快哭出来了似的。 舒娆依旧背对着她,有些无奈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安妮?” “我……我腿麻了,动不了……”安妮抽泣着说出了真相,这一回她可是真的哭出来了。 舒娆哭笑不得,她怎么可能想到事实居然是这样! 算算时间,自己也才离开了不到十分钟,再除开安妮排队需要的时间,这总共才几分钟能让这妮子蹲到腿麻啊! 没办法,舒娆只得叹了口气:“我拉你起来吧。” 说着将啤酒放回购物袋,把左手递到身后晃了晃:“来,抓着我的手。” 大家都知道,在国内的众多地方,除了专门开辟给伤残人士的隔间,公共洗手间是不会使用坐式马桶的,而代之以传统的蹲式马桶。舒娆和安妮所在的这个洗手间,就是这种规格。 若不是这样,安妮也不至于苦等一张纸巾,傻乎乎地蹲到双腿麻痹动弹不得。 如今安妮蹲在地面上,而舒娆背对着她递出左手,这其中就有一个问题了——舒娆现在身高足有一米七六,这意味着安妮需要把手高举过顶,才能抓住她的手,而现在—— “小娆,我的腿麻了,我的手也好麻,举不起来了啊……”安妮可怜兮兮地说。 “那你想我怎样?”话刚说完,舒娆已经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了。 她发现了一个问题,眼下这个情况,貌似只有一个方法能够解决? 果然,安妮沉默了一会儿,终于期期艾艾地开口了:“小娆,嗯,你转过来吧……” 舒娆觉得脸上一阵发热,她等了一会儿,等到那股燥热褪去,确认自己不会再出丑,这才调整呼吸,慢慢地转过身来。 尽管早有准备,可当看到安妮像只猫咪一样蹲在地上,一副泫然欲泣的可爱模样时,舒娆的心脏还是扑通一声,飞快地跳了起来。 第28章 亲密接触 大学的时候,舒娆曾经养过一只苏格兰折耳猫。 那时候她在校外租房,因为过不惯集体生活。跟几个成天光着膀子打游戏的大男人同住屋檐下,她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似乎有些格格不入。 所以她搬出来,在离学校不远的小区里头,独自租了个单间,然后养了只猫。 苏折猫的模样非常可爱,圆圆的大脑袋配上圆圆的眼睛,舒娆没事的时候喜欢窝在床上看着它,总感觉它好像一个低眉顺眼有些小哀怨的小女生,就像眼前的安妮。 或者说,眼前的安妮猫在地上一脸忧郁可怜的模样,就好像一只苏折猫。 这让舒娆很想伸出手去,好好揉一揉她那白金色的柔软长毛。 “小娆,不许看……”安妮又羞又恼地叫了一句。可惜因为腿麻的缘故,这声音听上去有些气若游丝。 “哦。”舒娆非常配合地闭上了眼睛。 安妮着急地看了一眼,确认舒娆已经照做了,这才悄然松了口气。 然后又觉得自己为什么这么着急,明明自己和小娆都是女孩子啊。再看一眼小娆那就算闭着眼一动不动也美得像大理石雕像的模样,安妮越发觉得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了。 双腿僵硬麻木得好像石头一样,混血少女费劲地从舒娆手里接过纸巾,擦拭干净了水渍,纠结了一会儿自己还没洗手,而后有些不好意思地把抓住了舒娆的手。 舒娆正闭着眼睛,忽然感觉有一只软软有如猫掌的小手伸进了自己的掌心,而后那只小手用力拉了一下,洗手间里响起了窸窸窣窣衣料摩擦的轻响。 好像有一堆小虫子爬在沙堆里一样的声音,弄得舒娆心里升起一股麻痒的异样感觉。 她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睫毛在颤动,好奇心驱使她睁开眼睛,但理智又告诉她不能这么做。 “只要一睁开眼就能看到一辈子都没见过的美好景象了。你不是一直都很想把个洋妞吗?这不是身为宅男的你一直以来的隐秘愿望吗?现在机会就在眼前了!”一个声音在她脑海响起,极尽诱-惑地怂恿着。 “睁开眼睛!大胆地看看!安妮那么喜欢你,她不会怪你的!”那声音在她耳边大喊。 她的眼前浮现出安妮那可爱娇憨的模样,一联想到那双时常在沙发上调皮地踢来踢去的双腿轻而易举地就能袒露在她眼前,舒娆就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不,你现在是舒娆,是她的妹妹,你不可以这么做。再说了,你现在不是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了解女人了吗?何必再去做这种让自己都看不起的事呢?” 另一个声音蓦地响起,瞬间压过了她脑中的臆想。 冰水一般的现实浇灭了她的幻想。舒娆苦笑一声,是啊,自己已经是女人了,每天晚上洗澡时看自己的身体还没看够么? 就算是成为了女人,她的脑子里始终还是二十几年男性生活养成的思维方式,这是不会轻易改变的。 除了本就有性别认同障碍的人,没有谁会在自身性别发生突然转变还能欢天喜地没心没肺地卖弄风骚,享受群男追捧蜂逐蝶绕。舒娆能够比较快地适应新的生活,只是因为她还在男儿身的时候,就已经学会了怎样从女性的角度思考,去尊重自己的异性朋友们罢了。 就在她心里天人交战犹豫不决的时候,安妮已经穿好了裙子,摁了冲水键,然后弱弱地说了一句:“可以了……” 舒娆睁开眼,只见安妮扶着墙艰难地站着,扬着红扑扑的小脸,那虚弱无力娇怯万端的模样真是绵羊见了都要化身大灰狼,猛扑过去把她一口吞掉。 舒娆打心眼里认为,虽然安妮平日里一直打趣她是红颜祸水,但她百分之百肯定安妮才是真正会引人犯罪的那个人。 真正的娇媚是打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入人心眼,这就是风情。而这种风情,不是她这个徒有美丽外表的假女人会有的。 外头已经有等不及的在敲门催促,舒娆见到安妮那难得露出的羞愤表情,不忍心再打趣她,轻声问道:“好点了么?” 安妮嗫嚅:“还是有点麻,走不动了……” “那怎么行。”舒娆下意识地捏了下眉心。这是她以前时常头疼留下的习惯动作。 那吹弹可破的皮肤之上,两道如远山的黛眉中间,顿时多了个淡淡的红色印记。 顾飞这会儿还在和邱东方对峙呢,也不清楚眼下是什么情况。舒娆不是神机妙算的大能,没法知道邱东方带人来步行街上阻拦,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只能大概猜出他做这种无用功是想拖延时间。 正招,恐怕还在其他地方酝酿。 现在可没时间在这浪费了,舒娆提了个建议: “要不,我给你揉揉?” 安妮扁了扁嘴,一脸欲言又止。 外头的敲门声又响起来了,解决生理冲动果然是人类最难隐忍的行为。两人在洗手间里已经待得够久了,再拖下去,舒娆怀疑外头等候的人会不管不顾地把门拆了。 “安妮?”她忍不住轻声催促了一下。 安妮终于点了下头,微不可察地“嗯”了一声。 舒娆把购物袋和小挎包挂在挂钩上,弯下身来,双手轻轻搭上了安妮的大腿。 因为有了妹妹高挑身材的比较,安妮最近开始有些自卑,觉得自己又矮腿又短——当然事实根本不是这样。 她有着令大多数女生都要羡慕的笔直大长腿,一米六七的身高绝对算不得矮,再加上那八头身的黄金比例,简直是所有宅男心目中的完美女神。 就算这样,跟舒娆出门的时候她还是要特意穿上高跟鞋搭配超短裙,以此挽回一些自信。 跟妹妹比美比高“争风吃醋”,永远是每个姐姐乐此不彼的事情。 因此舒娆只是弯下腰,并没有蹲下身,否则她只要一抬头,安妮的隐秘之处就一览无余了。 纤细的十指搭上光滑笔直的大腿,舒娆和安妮同时娇躯轻颤。 安妮是因为从未被人这样亲密地接触过,而舒娆,她根本没想到,自己变成女人后居然还会对女性的身体有反应! 一股异样的温热感觉从她两腿中间升起,像一股温泉流过小腹,直抵最深处的核心。 努力抑制住心中的异样,舒娆双手轻轻揉捏着。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安妮的身子在颤抖,手感极佳的浑圆大腿在她的动作下逐渐升温。旖旎的气氛在小小的洗手间里悄然弥漫,鼻端不再是那刺鼻的氨水味,所嗅到的都是少女体温升高散发出的淡淡异香。 “……可以了。” 不知过了多久,头顶终于传来安妮的声音。 舒娆如释重负地抬起头来,看到了安妮那张红酡酡艳如桃花的脸蛋。 “走了。”舒娆拿好东西,转身拉开门走了出去。 外头等候的大妈已经憋得一脸铁青,看到两个脸蛋红扑扑神情有些不自然的漂亮姑娘双双从洗手间里出来,那本就狰狞的脸上顿时越发扭曲了。 “唉,多漂亮的两个闺女啊,好好的搞什么百合,要搞还不找个地方好好搞,真是……”大妈的八卦之心升刚腾起一点,马上就被磅礴的尿意所浇灭,迅速闪身冲进了洗手间。 回到步行街上,两人都有些异样地不说话。好在舒娆总算没忘记另有要事,沉默了一会儿之后首先开口打破尴尬: “安妮,我们有麻烦了。” “啊?”安妮还在心里翻来覆去地想着刚才的事,一时没反应过来。 “有人跟踪。”舒娆把小挎包递给安妮,凑到她耳边轻轻地说了四个字。 “啊!”安妮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四周。 “别看!”舒娆赶紧提醒她。 安妮乖巧地“哦”了一声,十分听话地低下脑袋。 “表情自然点。我们现在回去刚才那条街上,顾飞在那等着呢。”舒娆说着手臂微抬,“挽着我的手。” 不得不说,生活有时真是妙事频出。刚才还气氛尴尬的两人,只因舒娆说出有人跟踪,那点隔阂便迅速烟消云散了。 安妮挽着舒娆的手臂,两个女孩款款地离开,看得一旁扭头四顾作吸烟状的陈浩南眼珠都凸出来了。 第30章 直觉 舒娆收拾完残局,安妮已经去而复返。大概是一路小跑加上紧张刺激的缘故,她的一张小脸红仆仆的,鼻尖沁出了细微的汗珠,看着就像露水一样晶莹。 “搞定了?”她嘴里蹦出一句话来,显得有些兴奋。 “嗯,搞定了。”舒娆把购物袋整理好塞进裤袋,薄薄的塑料购物袋折叠后十分轻薄,一点都不碍事。 “一切正常?”舒娆问道。 “正常,没人听到这边的动静。”安妮答道。 末了还强调了一句:“一个也没有。” “那好,我们走吧。” 舒娆伸出手,混血少女甜甜一笑,像之前那样挽起她的手臂,临走之前还兴高采烈地在陈浩南身上踩了一脚,嘴里一边说着:“混蛋,混蛋!敢跟踪本姑娘,鬼鬼祟祟一看就不像好人,这下活该了吧!” 两人走了几步,安妮突然停住脚步,有些不忍地问道:“那个,小娆,我看这家伙流了好多血,他不会死掉吧?” 从陈浩南发间流出的血滴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现场血淋淋跟刚杀了只鸡似的,看着确实挺吓人的。 “不会。”舒娆淡定地说。 下手轻重她心中有分寸,这家伙最大的损失顶多是头发被医生剃光好缝针,其实伤口都很浅。 安妮还是有些担心:“这里没人过来,他晕倒在这里,血流得太多死掉的话怎么办?” “不会的。”舒娆依旧淡然。 “可是,可是我有点担心啊。”安妮咬着嘴唇,“要不,我们帮他叫辆救护车吧?” 舒娆好笑地拍了拍她的脑袋:“还是省了吧,叫救护车说不定他更心疼,那可是好大一笔钱啊。” 这些混混明显都是没有家底的货色,要是他自己醒来跌跌撞撞跑去小诊所缝针也就算了,让他坐救护车去医院里煞有介事地检查开药,估计他会吐出一升老血。 不过她也能理解安妮的想法,女孩子嘛,终究是比较心软,哪怕她平时对上那些纨绔二世祖再刁蛮再凶悍,归根结底她也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女孩。舒娆喜欢的,正是她这一点。 舒娆缓和了语气,捏捏她的脸蛋:“别担心,这条路通着公交站呢,过会儿肯定会有下班的人从这里经过,他们看到了会报警的。现在再不走,咱们待会可就要让人看见了。你不会希望爸爸知道这件事吧?” 最后一句话显然很有威慑力,安妮的同情心立刻消失无踪,拉着舒娆咚咚咚跑了。 两人返回步行街分了手,安妮先去停车场等候,舒娆则去邻街找顾飞。不过在露面之前,她先做了一件事。 “那边有个人行为举止异常,我怀疑他有些古怪。”舒娆找到先前给她指路的那个巡防员小哥,如此这般描述了一番邱东方的样貌。 巡防员一听,当即拍着胸脯表示自己会过去察看。舒娆嫣然一笑道了谢,仍然没给巡防员小哥继续搭话的机会便转身走了。 她这头马不停蹄解决了一个麻烦,而本该是重头戏的顾飞这头,却有些虎头蛇尾。 此时的邱东方已经接到了星豪的电话,告诉他已经安排好人去等着收网。有了准信儿,邱东方心里一松,几乎难以克制脸上的狂喜。 邱东方大概是觉得当街站着两眼对瞪实在有些太惹眼又太傻-逼,反正星豪的交代只是要拖住顾飞,其他的都交给他包办。既然顾飞一时半会没想着要走,他干脆带着两个小弟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两眼望天不言不语了。 堵人堵到这么逍遥自在,他也算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最重要的是,被堵的对象,那个顾飞就在对面长椅上翘着腿,看起来似乎也丝毫不担心?! “难道我看起来就这么没威慑力?”邱东方摸了摸自己的脸,扭头问身边的小弟。 这两个小弟一个叫小杜一个叫小乙,都是刚出来混的,相比光头和陈浩南有些拘谨,脑子也有点木。小杜闻言连忙点头如捣蒜:“嗯,是没啥威慑力。” 小乙接口:“看起来有点娘炮。” 邱东方的太监脸抽搐了一下,好容易才憋住快要爆棚的肝火,没有答话。 “东方哥其实我有时候觉得你挺骚的。”又沉默了一会儿,小杜估计是觉得都不讲话太沉闷,因此没话找话地说了一句,完了还自以为幽默地在那咯咯咯傻笑。 邱东方终于忍不住了,揪起丫的耳朵怒吼道:“笑,我让你笑!你他-妈能不能给我闭上嘴!我骚关你娘屁事!” 长街寂静,邱东方回过味来。 回头一看,满街行人都愕然转头,购物的,带小孩的,不三不四搂搂抱抱的,全都瞪大眼睛看着他。甚至有一个小偷手都伸进人家裤兜里了,被这一吼也霎时定格了动作,就像变成了一张照片。 顾飞在对面长椅上,笑得前俯后仰。 “哈哈,真是笑死老子了!东方不败你还真他-妈敢认骚!” 邱东方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红一阵,跟变脸似的一秒数变,精彩绝伦,让远远走来的舒娆叹为观止。她实在想不到人类的脸部表情竟然可以丰富到如此地步。 就在她看到邱东方的时候,邱东方也同时看到了她。 满街的人都呆立不动,只有她一人款款行来,那目标实在太过显眼。不止是邱东方,其他行人也看到了这个突然出现的女孩。于是十分自然地,刚回过神来的人们又刷刷刷地转动脑袋,把目光聚焦在了舒娆身上。 出现了,这个女人果然也在……她到底是谁?邱东方死死盯着那个穿着牛仔裤白球鞋打扮朴素的美丽女孩,眼球像雨刷一样上下滚动,期望能从她身上找出一些自己熟悉的地方来。 只是舒娆现在和以前模样已经截然不同,哪怕是至亲都把她当作是女孩来看待,而模糊了从前的印象,邱东方只见过两次面又怎么可能认得出来? 舒娆缓步走到顾飞的身边,左手轻轻搭在顾飞的肩膀上,就像从前她临危救场时常做的那样。 邱东方的两个小弟惊讶地发现,这个漂亮得不像话的女孩看似温柔娴静,却在气势上给人一种凝重而危险的感觉。 “你们这几个废物。” 舒娆缓缓开口,清冷的声音响在一片安静的步行街上,就像铃铛落入瓷器中一样,掷地有声! 安静的人群顿时哗然,原本被她美丽惊人的容貌吸引得神魂颠倒的男人们全都张大了嘴,似乎不敢相信如此冷酷刁蛮的话语竟会从这样貌如女神的美丽女孩口中吐出。 而女人们心里则为之一松,幸灾乐祸般地升起了“我就知道这女人不是什么好货色,看看吧”的念头。 “我不想废话。”舒娆继续说道,脸上神色依旧冷冽,“咱们有事说事有屁放屁,如果屁事没有,恕我没空搁这闲耗,各位这就请了。” 她说着伸出手,作了个“请”的手势。 冷淡的话语,冷若冰霜的神情,冷硬而不近人情的姿态,还有那站在顾飞身后的习惯动作,这让人恼恨的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他掌控下的从容与直截了当,让邱东方几乎在一瞬间就认出了眼前这人。 一道闪电击中他的脑海,原本那一点疑惑瞬间放大成了夺目的灵光,他浑身战栗,冲口而出喊道:“舒乔!你是舒乔!” 没料到会在邱东方嘴里听到这个自己已然抛弃的名字,舒娆一时有些怔神。 接着柳眉轻挑,红润的嘴唇微微张了张,恰到好处地作了个略微惊讶的表情,疑惑道:“你认识舒乔?” 邱东方话刚脱口而出,已经意识到自己的念头太离谱了。 眼前的明明是个女孩,怎么可能跟舒乔那牲口一样恐怖的家伙是同一个人呢。 可是,那一道灵光的闪电照亮的名字横亘在他心中,清晰无比,让他确信自己的直觉——这个女孩跟舒乔肯定有关系! 慢着,他们都姓舒,难道……? 不用等他发问,舒娆已经告诉了他答案。她顿了顿,用略带伤感的低沉声调轻轻说道:“堂兄一个多月前去世了。” 说着低下头,乌黑的长发遮住了她的脸,让人看不清她脸上的神情。旁观的人们看着她低头不语,脑中自动渲染出了少女心中悲戚的模样。却不知道舒娆低着头,嘴角却是带着一丝好笑的神色。 邱东方听说舒乔已经去世的消息,先是一怔,就像当场中了美杜莎的石化特效一样。 足足有一分钟的沉默,等到步行街上的行人都无趣地顾自忙活去后,他突然抬起头来,发出了一阵疯狂的笑声。 笑声高亢急促,中气十足,余音袅袅不绝,就跟武侠片里反派费尽心思终于压倒主角暂居上风时常发出的那种笑声一样。 “真难听。” 舒娆不悦地皱起了眉头。 说真的,对于邱东方,她真的是从小到大,从来都没看得起过。 ; 第31章 进击的女神 她完全能够体会邱东方此时的心情,那种仇敌被灭的快意,哪怕只是他单方面惦记的仇敌,而且出手灭了的人不是他。 之前就说过了,舒娆压根地,完全地,从来地,没有看得起他过。他在舒娆的心目中,连一个惦记都不配。对舒娆来说,邱东方不过就是中学时代的一个恶劣同学而已。尽管彼此之间有过一些不愉快,可当上了大学,步入社会,谁还会记得中学时的一点睚眦呢?甚至某天重逢,一笑泯恩仇都是寻常事。也只有像邱东方这种一直呆在水南的一亩三分地,不停地原地踏步的人,才会对多年前的一点小事耿耿于怀。 不过她心里还是有一点惊讶,方才邱东方喊出舒乔的名字时她是真的有一点慌张,害怕自己的身份就这么暴露了。这算什么啊?莫非还真是那句老话,“仇敌比你自己更要了解你”吗? “东方哥,东方哥!你疯了?这里是步行街!”小杜见到他大笑不已,赶紧慌里慌张地拉着他,试图让他清醒过来。 先前的状况也就算了,邱东方这么不加节制的狂笑,终于引来了对这边关注已久的巡防员。之前舒娆问过路的那个小哥尤其积极,一边跑过来一边抽出腰后的警棍,简直是把邱东方当作歹徒对待了。 有些胆小的女生尖叫一声,扑进自家男友怀里。在熙攘的人群中一点意外时常会引发连锁反应,这尖叫就跟捅了马蜂窝一样,霎时间引爆了现场的骚动,一时间步行街上全都是尖叫连连慌张躲避的身影。 没料到事态竟然会朝如此意外的方向发展,舒娆趁着混乱,一拉顾飞,低声说道:“走!” 顾飞还想着从邱东方那套出消息来源,不过看眼下这局面是没戏了,只得遗憾地摇头。两人果断离开步行街,借着人流遮挡迅速离去。 巡防员小哥毫无阻力地控制住了邱东方三人,急吼吼地把人丢给随后赶来的同事想去安慰方才那个美若天仙的女孩,回头一看,却哪里还有伊人的身影。 舒娆十分庆幸自己今天没被安妮怂恿再次穿了高跟鞋,否则踩着那两根高跷,恐怕她根本就跑不起来。 “小娆,前面!”顾飞忽然出声喊了一句。 舒娆抬头一看,只见去路上站着一个大汉挡住了去路,正是那个她久寻不见的光头。只见这家伙正满眼通红地盯着自己,那远比常人高大的身躯像座拒马似的往前路一站,顿时让人感觉压力山大。 这家伙从头到尾不见人影,舒娆本来还担心他会跟在自己身后搞鬼,一看他现身算是松了口气,杏眼一瞪低声道:“冲过去!” 顾飞对她有种打从心底里的盲目信任,闻言加快脚步冲刺,一头撞向光头。 光头心里有些郁闷,话说他之前盯着顾飞,结果这家伙简直像没头苍蝇一样乱转。看他那样子就像尿急的人在找洗手间,可问题是明明都路过了两三个洗手间了,也没见这家伙瞄一眼啊。而且他还逮着个人就问路,问来问去还是老样子瞎转悠。等光头终于弄明白这货确实是想找洗手间,都忍不住想上前提醒他一句的时候,邱东方已经带着小弟杀到了。 等顾飞回到步行街,邱东方虽在,那傻-逼陈浩南和两个姑娘却又不见了。不知为何光头心里头总有股怪异感,为稳妥起见他没和邱东方会合,而是站在一旁远远盯着。这不,那姑娘独自回来后不知说了什么,邱东方那娘炮立马跟打了狂犬病毒一样乱吠,光头一见不妙赶紧开溜。可心里实在咽不下三中那次裆下之痛的气,干脆跳出来拦在顾飞和舒娆面前。 一见顾飞埋头冲过来,光头心里又怒又好笑,心想这他妈不是我的招数么?这小子还真是现学现卖。 自己的招牌路数有什么缺陷他自然一清二楚,这招虽然冲击力大,对付菜鸟容易破开格挡直入中门,弄不好肋骨都要断几根,但吃亏在难以因势而变,一招用到老的情况下根本没换招的余地。如果碰上高手巧妙卸了力那就是后门无防,简直就是送头颅上砧板了。 顾飞虽然是一米八的高个,但比之光头一身横肉还是有所不如,用这招套路更是威力大减。光头心里笃定,冷笑一声,在顾飞堪堪到了面前的那一瞬一挪步一摆腿,跟着使了招山寨探龙爪,左手闪电般伸出去捉顾飞的右臂。顾飞冲势一颓,光头后招接上,右脚一勾就要去抄他下盘将他绊倒。 其实光头既然瞅得准空当,一闪一勾再一送,就够顾飞摔个狗啃屎了。问题是他想卖弄潇洒图个漂亮,那接下来被舒娆捡了漏就怨不得谁了。 光头占了一丝上风,心里正暗喜,忽然觉得左边视角一暗,急忙转过头来时,只来得及看到一抹倩影凌空而起。 舒娆在顾飞冲过去后也加快了脚步,光头出手不过短短一秒时间,已足够舒娆迈着长腿冲到他跟前了。 膝盖一弯脚尖一点,纤细笔直的美腿绷成弓形,迸发出惊人的爆发力,一蹬之下身子已轻盈如燕地腾空而起,在光头还没反应过来之前,脚尖便点到他了面前。 长发轻扬,面容冷冽,那双有如天上繁星般美丽的眸子里,竟透露着刀片般锋利寒冷的目光。连串动作一气呵成自然流畅,美得就像在跳舞;她身在半空居高临下,绝美的容颜让人眼前一眩,感觉就像是—— “……女神。”光头在脑海中喃喃道。 而后,被舒娆干脆利落地一脚踹翻在地。 暴力事件就在身旁上演,周遭人群顿时又爆发出一阵尖叫。 舒娆单腿半屈稳稳落在地面,微微喘了口气调整气息,而后一挥手:“走了。” “好。” 顾飞伸手扶了她一下,舒娆动作隐蔽地轻轻避了开。 这一切只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一人吸引注意一人主攻,这是典型的打配合,舒娆和顾飞演练多年的默契把扫清障碍的时间缩到了最短的程度。 两人穿过惊慌失措的人群,老练地避开大楼檐角和临街店面上架设的监控摄像头,在巡防员和辅警到达之前,就已经一溜烟跑没影了。 步行街有不少岔路小道,舒娆跑在前头,如果两人对路线有什么异议,只要她一指,顾飞铁定跟在她后头跑,照遵不误。 这一点是有原因的。而这个原因,正好解释了顾飞之前为何三过洗手间而不入。 光头不知道的是,顾飞和他的妹妹顾宜一样,都是那种聚会时能让朋友扶额的大路痴。 ………… 当二人和安妮在停车场的电梯旁成功碰头的时候,舒娆松了口气,心中的疑惑却并未消失,反而越发浓重了。 怎么回事?邱东方带人来板条柳路,难道真是吃饱了闲着出来晃荡的? 但是眼下他们已经成功离开,步行街上又正一片狼藉,她再怎么脑壳坏掉也不会傻乎乎地回去没事找事。 “既然一切正常,大概是邱东方还没来得及布置吧。”她这样宽慰自己。 安妮询问了几句,舒娆简略地把事情说了一遍。顾飞问道:“小娆,这就离开吧?” 原本是出来逛街吃饭,但三人现在一点兴致都没有了。舒娆怎么样都无所谓,安妮则是刚见过陈浩南被舒娆一啤酒瓶敲得头破血流,兴奋劲儿过后感到有些不适,只想快点回家去。 于是三人便上了车,舒娆本想跟顾飞讨论一下接下来的应对,毕竟只有千日作贼哪有千日防贼,邱东方既然这么不识趣,跟个泼妇似的几次三番来找麻烦,他们自然也不必再心慈手软,少不得要给点他颜色看看什么叫不自量力。 可安妮现在正是心绪低落的时候,低着头拉着舒娆的手一阵无声央求,舒娆只好在后座上陪着她。余下的事情,只好等晚会再说了。 顾飞发动汽车,瞥了一眼后视镜,只见姐妹俩挨坐着,舒娆手臂环过安妮的肩膀,轻声说着什么,而安妮跟受惊的兔子似的半靠在她怀里,似乎因为今天的事情颇受触动。这妮子神经粗大,连后怕也“后”得这样延时。 舒娆本就比安妮高,经历过更多人生波折的她气质比之安妮更显成熟稳重,两人看上去真像调了个位置,妹妹变成姐姐,姐姐变成妹妹了。 汽车缓缓驶向停车场出口,顾飞正想抽出遮阳板后头夹着的停车卡,一看前面的景象,只好先轻点刹车放慢车速。 “怎么回事?”发觉车速渐缓,舒娆在后头问道。 “前面有临时检查。”顾飞回答。 舒娆一听,柳眉就是一皱。 ; 第32章 “毒”计 只见停车场出口入停着一条长龙,一眼望过去一溜排全是刹车制动的红色警示灯。 “临时检查?在这个时段?在停车场门口?”舒娆有些不可思议。 她降下车窗探头望了一眼,在汽车队伍的最前端,一辆警车正闪着刺眼的红蓝警报灯光,两三个身着制服的警察正举手指示车辆停车接受检查,这状况看上去一时半会是不会有改变了。 “民警吗?”舒娆在这方面的常识有点弱。 安妮也探出脑袋来瞄了一眼:“是刑警。” 舒庆余管过市局,她好歹是名义上的舒家千金,对父亲的事务不算了解,但分辨一下大概还是能够办到的。 “不管是民警还是刑警,这个时候这个地点临时设卡查车,总觉得有点奇怪……” 舒娆想了想,实在放不下心里那点疑虑,便拍了拍驾驶座,说道:“顾飞,去问问情况。” 舒小姐放话,顾飞安有不从,当下开了车门便找保安大哥嗑叨去了。两支烟递过,事情已经问了个来龙去脉。一回车上,舒娆便问道:“怎么样?” 顾飞脸色有些古怪:“说是有个贼溜进了上边的大楼里,偷了什么东西,怕人跑了所以临检。不过我问清了,这楼里头就这一个地方有人检查,其他地方都放空。” “上边是什么大楼?”舒娆问道。她对家乡真是没什么熟悉可言了,之前也压根没抬头去看,谁停个车还管楼上是啥建筑呀? “是座写字楼,没什么名气,也就一些小公司拿去注册用。”安妮帮她解了惑。与舒娆不同,她可以算是个本地通。 话说完,就连安妮也觉察到了其中的不寻常。 楼上要是个百货商场啥的也就算了,可偏偏是个专给小公司注册的写字楼,里头除了文件估计就只有灰尘,一个小偷犯得着进去给自己找麻烦吗?又不是收纸片卖废品的。 况且,走了一个小毛贼,却在停车场出口设卡,你当大堂门口和救生通道那几个窟窿是白开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三人几乎是同时想到了某种可能。 “难不成是……他?”顾飞说着,把眼睛看向舒娆。 “大概错不了了。”舒娆好看地皱了皱眉,而后冷笑一声,“这邱东方,我还真是小看他了。” 搭上体制内的线,想不到他竟然有本事耍这样的手段。莫非他先前表现得颓唐不如意都是装装样子,实际上他在水南混得风生水起? 不用多说,舒娆已经想明白了其中的猫腻。邱东方估计是在顾飞身上做了什么手脚,那种一旦被揪住就难翻身的把柄,步行街上纯粹是转移注意力。只是他这一手玩得太差,后来一听舒乔已死更是没控制住狂喜当场发神经,估计给他出主意的还另有别人。 还别说,要是没有防备之下踩了陷阱,顾飞可能真就万劫不复了。但是迷雾揭开,这伎俩就显得有些幼稚了。真要说起来,其实大多数台底下玩得很欢的阴谋,摆上台面后剩下的都只有幼稚。 事情还没完。舒娆眼神一示意,根本不用多废话,顾飞便很难为情地开始“自摸”了——眼下当务之急,自然是弄明白邱东方到底动了什么手脚,如此方好应对。 顾飞摸完上衣口袋摸裤兜,再转过身来让舒娆检查后背,看看有没有什么发现。舒娆伸出纤纤素手,朱唇轻抿一脸认真地在顾飞身上慢慢摸索着。然后,顾飞发现,自己可耻地硬了。 被一个绝色美女隔着衣服抚摸身子(虽然这美女是他哥们),旁边还有一个混血美少-女看着,任凭顾飞定力再好也不能不硬。何况这厮私生活混乱,根本没啥定力可言。好在他遮掩得巧妙,舒娆在身后并不知道;哪怕知道了,估计也懒得取笑他。 舒娆仔细检查过了,摇摇头说:“没有发现。” “你跟邱东方他们有过肢体接触吗?有没有感觉到什么反常的地方?”她扭头问顾飞。 顾飞遮掩住生理上的异常,一点尴尬都没露出来。他装作闭目回忆,而后非常肯定地摇了摇头:“没有,否则我肯定会第一时间发现。” “会不会在车上?”安妮提醒道。毕竟设卡查的是车,而且往车里丢东西可比往人身上塞东西要简单多了,又不容易被发现。 于是三人开始在车里头东翻西找。车厢虽然不大,但犄角旮旯特别多,要真藏着个小物件可以找上老半天。久寻无果之下,安妮首先没了耐心,跑下车去透气了。舒娆和顾飞又找了一会儿,目光不约而同地看向后备箱。 suv的后备箱和车厢并不分隔,顾飞从这一头爬过去一阵好找,连夹缝里也不放过,终于在隐蔽处发现了那样东西。 “找到了。”顾飞拿起那样东西看了两眼,转身递给了舒娆。他的神色有些异样,让舒娆不由得有些紧张。 与推测之中诸如命案凶器之类东西的不同,这是一个小密封袋装着的散碎晶体颗粒,在车厢灯光下,透明袋内的晶体看上去有些混浊。可对这种化学物质来说,这已经是十分难得的高纯度品质了。 “冰-毒。”舒娆朱唇轻启,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听到动静的安妮跑回车上,看到这一小袋东西的时候也愣住了。 这一刻舒娆豁然开朗,一下子想通了所有事情。 什么东西会让一个人一跌不起无法挽救? 时下什么东西最惹人眼球,最容易引起媒体关注从而把事情闹大? 两个字:毒-品。 如今正是风口浪尖,这玩意儿是绝对不能沾上分毫的。演员编剧导演模特都因为这东西进去了,现在因为这玩意栽了的人都够一部国产大片的阵容了,你说这事够不够劲爆?够不够火热?够不够让一个人玩完? 这一小袋东西看样子超过50克,绝对够顾飞折腾一辈子了。更别提有人专门想要对付他,他能不能度过这关都未可知。 “呵呵,这帮家伙出的好招……”舒娆气得娇躯发颤,从牙缝挤出来的声音却是寒冷如冰。 在这种事情上她的自制力极强,还没等安妮开口宽慰,她已经深吸口气冷静下来了。 “栽赃嫁祸这种老掉牙的把戏……还好他们没想到更好的招数,不然我们就要担心对手的智商了。” 顾飞张了张嘴,但什么也没说。他觉得,从前那个泰山崩于前而不惊、一股狠劲从骨子里头油然而生的舒乔似乎又回来了。 话说,一个女孩子却是这种性格,这感觉真的很怪异啊……不对,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啊?现在可是有幕后黑手要害自己啊!还是先关心这道坎怎么过去吧。 安妮也很气愤,虽然她和顾飞称不上朋友,甚至对他还有些成见,但至少顾飞人不坏啊。而且,拿出这种东西来置人于死地,那帮家伙简直够拖出去枪毙十分钟了。 “这些东西怎么处理?丢了?”安妮问道。 舒娆摇摇头,冷笑一声:“丢了?那岂不是便宜他们了?” 她愤怒于这帮人处心积虑不择手段,可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让愤怒冲昏头脑。她转过身来,问道:“顾飞,你老实告诉我,这是不是你的东西?” 清清亮亮的一双大眼睛盯着他,顾飞斩钉截铁地说道:“不是。”并没有因为她的诘问而感到不愉快的意思。 舒娆微微一点头。她只是需要确认一下事实,并不是不信任顾飞。说起来,顾飞虽然是捞偏门的,但在道上为人还算是比较仗义正派。要是他让人下套沾上了这害人害己的玩意儿,舒娆不介意在去找对方算账前先打断他的腿。 “电话打了没有?”她又问安妮。 “打过了,这会儿人应该到了吧。”安妮确认了一下时间。 “那就好。”舒娆点头,“这回算是歪打正着了,这件事拜托他帮忙处理,正好合适。” “你们究竟叫了谁啊?”顾飞听着她俩打机锋似的对话,忍不住问道。 舒娆露出一丝浅笑:“待会你就知道了。” 不知道为什么,顾飞看着她这淡淡的笑意,总感觉心里有点不舒服。 ………… 虽然舒娆想留下罪证,等有机会了好收拾这帮人渣,但再缜密的计划也难保会有纰漏,舒娆当然不会傻到冒着大险把东西就放在车上。 她开门下车,趁人不注意随便找了个地方把东西一塞,邱东方安的这枚定时炸弹就相当被她拆了个干净。 三人掐着时间,加入汽车队伍之中。等着出去的汽车在停车场里一盘二绕,成了一条扭曲的长蛇。碰到这种突发状况,前后左右的司机都在跳脚骂娘,却又无可奈何。 “只来了一辆车三个人,看来对方能量也不是特别大。”顾飞分析道。 到这时候他已经不认为单凭邱东方就能干成这事了,很明显,这里头别有黑手,说不定还有鹏城那几个死对头的身影。 “可来的不是民警,是刑警,小娆,我怕这是市局的人在搞鬼。”安妮一张小脸全然看不见笑容,有些担忧地说道。 要是民警,随便找哪个区分局甚至是治安所都能拉来人,但眼下竟然找到市局里头了,这明显性质不同。 舒娆倒是不以为然:“是又如何?叫来小猫两三只,随随便便就设卡检查,他们当这是玩儿过家家呢?也不怕玩脱了线。” 对于官场上的龌龊事儿她是一点也不清楚,但小说写多了人情世故还是晓得一些的。对方既然使出了栽赃这种非要置顾飞于死地而后快的毒计,那么只要有能力,肯定会续上更强力的后招。可眼下只来了这么丁点儿人,显然是对方能量还不够大,只能先把顾飞套进去了,先断了他跟手下小弟的联系后再想办法。 这么着一想,舒娆反倒有些有恃无恐了。大不了,咱还是可以找叔父解决的嘛。虽然他现在已经退了,但这又不是闯了什么大祸让他补天,顾飞明摆着没做这事,只要先把人保住了,再一查货品来源不就什么都清楚了么。; 第33章 戏无好戏 队伍前进得不算慢,实际上既然确定了这是有所针对的“检查”,自然就能看出演戏的成分了。大概那几个人已经拿到了资料,只等顾飞的车牌一出现就要做足戏份搜出“赃物”,对其他无关紧要的车辆自然是马虎应对。 三人里头,安妮对养父刚退底下就开始败坏感到气愤,而舒娆和顾飞家都算是平民企业家,草根平民最痛恨的是什么?腐败、贪污、官匪勾结不分黑白。因此车内的气氛算是同仇敌忾,一致认为绝对不能轻易放过这几只蠹虫。 慢慢地靠近出口,顾飞和舒娆都是一脸淡定,只有安妮略微有些情绪不定。舒娆安抚地抓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腿上,露出了一丝鼓励的微笑。 安妮本就有些依赖舒娆,一见她正眼神坚定地鼓励自己,心里顿时好受多了。 不过,小娆的大腿真舒服呀。看起来明明就很纤细可为什么摸起来却好舒服……呀呸呸呸,安妮,你到底在想什么呀! 想到自己在这紧张的时刻还胡思乱想这些有的没的,混血少女的脸就是一红,好在车内昏暗没人发觉。 不出意外的,那几人一见顾飞的车牌出现,原本懒洋洋的模样一扫而空,居然不管前面还排着的几辆车,径直就向这头走来了。 这可真是连脸皮都不要了,你们还能做得再明显点么? 自古以来草民遇上兵,不管有啥没啥,心里便先要犯怵。更何况这几个人今天纯粹就是来找事的,在他们眼里这辆车上的人已经被定为犯罪嫌疑人,因此压根用不着客气,一上来就猛敲车窗响声震天,看上去比流-氓还要流-氓。 顾飞摇下车窗,打前那个刑警一看,先就愣了神。只见车厢中坐着一男两女,驾驶座上那个男的还算罢了,他已经见过照片,可后座上坐着的那两个女的,险些让他没缓过神来。 打头一个女孩,肤色白皙,五官立体而又不失精致,一头白金色长发夺目亮眼,一照面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这,这是一个混血美女?吴克咂舌。 他一个小小的普通刑警,才刚混到编制没两年,自然不认识老局长家的千金。按说舒庆余他也远远见过一两次,可舒家千金他就无缘得见了,因此他并不认得安妮,老实不客气地盯着这个难得一见的混血美女看了几眼,心里暗暗打了个九点九分。 至于那零点一分,这还用说么?给操满分不给操零分,这是所有男人内心最真实的评判标准。只扣零点一分,很厚道了好嘛。 本就得过吩咐的他心想这小子什么来头,他-妈的居然这么有艳福?心里对顾飞顿时更加看不顺眼。然而再往旁边一看,紧挨着混血美女坐着的那个女孩却是更加让他眼前一亮。 无论身在何时何地,舒娆都如明珠般夺目。那惊为天人的绝色刚入眼底,就已经让吴克脑袋放空了;更难得的是她只不过端坐在那儿一言不发地看着自己,却从内里透出一股冷艳不可亵渎的气质,让二十来岁正当壮年的吴克足足愣了十数秒没回过神来。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吴克觉得,跟这个女孩一比,那些什么宅男女神全民校花完全就是个渣渣,都他-妈是操了就可以扔的货色。妈蛋这才是真正的女神范儿好吗! 往常上街看女人必先看胸部其次看大腿的吴克被这股清冷的女神气质慑得没敢乱瞄,有些艰难地别过脸去,接着语气很不愉快地朝顾飞挤出几个字:“下车,检查!” 顾飞乖乖地下了车——反正东西已经没了,怕他干嘛?舒娆和安妮也跟着下来,想要看一看这几个家伙待会在车里翻箱倒柜的闹腾样儿。美女的出现,自然又是惹得另外两人心猿意马起来。 结果不言自明。吴克和他的两个同事遍寻不到那一小袋东西,心里不由得有些着急。吴克转过身来,冷着脸对顾飞说:“站好!把手放在脑后!”接着就开始搜起了身。 这事儿不合程序,搁别人身上要么服软求饶要么气得跳脚,可顾飞却愣是不吭声,就跟看猴戏似的。就搜个身而已费不了多少功夫,结果还是找不着,跟来的一个刑警便把目光投到了两个女孩身上。 准确地说,是舒娆的身上。 那目光有些赤-裸裸地不怀好意,安妮看得分明,小脸都快气绿了。这时忽然有一个声音说道:“别搜了,东西不在她们身上。” 那人听到声音,转过身来,盯着顾飞冷冷地说道:“关你屁事?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 顾飞虽然平日里对着舒娆一脸没脾气的受气包模样,但那是从小习惯了的,他再不济在鹏城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要不是舒娆事先交代了暂且隐忍免得节外生枝,他哪里吞得下这口气? 可眼下这几个家伙要把歪脑筋动到舒娆身上,他可就不答应了。瞧这几个混蛋,那色-狼样儿多不加掩饰啊。虽然不至于对舒娆动手动脚,可顾飞只要一想到有别的男人碰到舒娆,都会觉得心里跟长了根刺似的不舒坦,更别提让这几只黑皮狗搜她的身了。 当然,他更清楚舒娆的避忌,让陌生男人靠近绝对是她无法忍受的事情。 那刑警瞪顾飞,顾飞老实不客气地回瞪过去,冷硬地说:“我说了,东西不在她们身上。” 那刑警气笑了,心说好哇,你得罪了什么人你自己清楚,眼下连自己的小命都快保不住了,你还有胆子敢跟我顶嘴,看老子不刮死你! 他正要发飙,被吴克生生拦住了,揪着衣袖拉到一旁低声说了几句悄悄话。那名刑警虽然还是一脸老子很生气你小子分分钟得死的臭脸色,但好歹没再当面为难。 吴克走到顾飞面前,轻咳一声,皱着眉头问道:“你刚才说东西没在她们身上?你知道我们在找什么‘东西’吗?” 他特地把“东西”这两个字咬重了,觑着眼观察顾飞的神情。顾飞懒得跟他耍迷魂阵,这口气憋到现在他也是受够了,当下眼睛一瞥,把先前那个刑警的话原路奉还:“关你屁事?” 好比热油锅里洒进了一把盐,先前那刑警顿时就炸了,差点就没蹦了起来。 他指着顾飞的鼻子厉声说道:“你刚才说什么?你他-妈再说一遍?” “我不跟傻-逼废话。”顾飞冷冷地说。 那人呼哧一声,气得都笑了。 这笑一般有一个意思,那就是对方觉得自己有能力慢慢弄死顾飞,所以根本不在乎他怎么逞口舌之利——反正都会落到自己手里不是么?这一刻你越惹怒老子,等回头了老子就越可劲地操练你,让你再横! 现在舒娆三人被截下走脱不得,顾飞的势力又远在鹏城,在水南他就是个光杆司令,看上去确实是这三个刑警(或者说他们背后的金主)占尽上风。 就连吴克也喷了几句,看那架势大有动手教训教训的意思。反正虽然停车场里人多,可警察执行公务,谁敢多事?只要提防没人拿手机拍照就好。 舒娆一直在旁冷眼看着,什么动作都没做,也一句话未曾说。哪怕刚才他们不怀好意地盯着自己透露出想要搜身的意思,她也无动于衷。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听着,不作任何表示。 早些年她虽然偶尔会帮顾飞解决麻烦,但自从顾飞混上鹏城地下数得着的那几个位置后,这种事情就少了,再加上她一向小心,所以压根没跟警察什么的打过交道。这还是她头一次被警察拦下。看着这几人的无赖模样和满嘴粗口,舒娆觉得,这些所谓人民公仆跟街头混混似乎也没有太大差别。甚至从某些方面上说,混混们至少还更仗义些。 看着那几个人民公仆在那狂喷,各种莫须有嫌疑往身上安,要是胆小的早被吓得腿软了,可顾飞那是什么人?不单胆儿够肥实,那长年跟舒乔观摩学习的嘲讽技能也不是盖的,三言两语外加一个鄙视的眼神就让其中一人先沉不住气来,撸起袖管就要干架。 安妮有些紧张地拉住了舒娆的手,用眼神征询她的意见。假如计划有变,援兵来不了,那她就要联络自己的关系摆平这事了。不管怎么说,老局长千金的身份就够眼前这三个小刑警喝一壶了。 可舒娆却不想她摊上这种破事,在她看来,安妮这样可爱的女孩就应该爱惜羽毛,何况叔父一向严厉,得知这事必定不喜。因此她只是握着安妮的手,轻轻地摇了摇头。 眼看吴克的手已经揪住了顾飞的衣领,而顾飞也瞪起眼抡起了拳头。就在这时候,停车场中突然响起一声断喝: “住手!” 在场诸人全都像按了暂停键一样定格了动作,循起看去。只见停车场入口出,马小毅下了黑色大众快步走来,连车门都顾不上关。; 第34章 意外结局 马小毅是在下午六点多接到舒娆的电话的。当时他正在跟几个同事讨论一桩案子,接到电话后立马撇下工作赶了过来,一路把车开到飞起,好巧在事情闹大前赶到了。 因为吴克三个临时设卡,停车场这一段有点儿堵,马小毅绕到了另一个入口,因此吴克等人并没发现他进了停车场。 吴克听到有人喊话先是回过头来恶狠狠地一瞪,一句“市局办案”还没说出口,一眼认出来人是马小毅,心里就是一惊。 老局长的千金他不认得,可现任马局的公子,就跟他的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同一级别,要说不认得那除非他是瞎了眼了。 “马队。”吴克凑上前去,赶紧先问好,表情转换那是一点生涩都没有,态度跟前一秒简直判若两人。 “小吴?”马小毅见到吴克也有些惊讶,接着眼神微敛,似乎想到了什么。 一听吴克叫破,另外两人顿时也认出了马小毅,连忙过来递烟问好套近乎。 舒娆微微皱眉,心里有些奇怪——这人上次在派出所出现的时候,不是自称民警么?怎么现在看起来职务挺高的样子?难道扮猪吃虎这种事不单在小说里出现,在现实中也很吃得开? 是的,舒娆叫来的帮手,正是马小毅。 这是没办法的事。邱东方在步行街一副要找麻烦的架势,顾飞身边没带人,叔父外出不在家(就算在家舒娆也不会让他知道),要想借势,舒娆自然而然就想到了那个貌似在局里工作的马小毅。 两人不熟没关系,叔父跟马沈有交情就够了,帮个小忙想必他是乐意的,因此舒娆很果断地找上了他。哪怕后来事态升级,马小毅也照样能派上用场:马局家的二公子嘛,就算是个小民警,哪个不开眼的敢不给面子?没想到这马小毅倒像瓶万金油,搁哪种情况都能应付自如。 这下马小毅一出现,吴克就慌神了,马公子这显然是来救场的啊!这下别说事情没法办成,恐怕自己人民公仆的职业生涯要就走到头了。吴克这一刻肠子都悔青了。 果然马小毅连寒暄都省了,丢下了几人转身走向舒娆,开口就问道:“没事吧?我来晚了?” 舒娆心里有点芥蒂,不怎么想说话,安妮就插话了:“马小毅你怎么才来!” 一旁的吴克以手掩面,心想完了,这俩女的果然跟马公子认识啊! 安妮在水南的公子圈里也算“恶”名远扬,马小毅不敢开罪这脾气出了名刁蛮的混血美少女,解释说:“路上塞车了,还好没误事,抱歉抱歉。” 安妮之前就打过几通电话催过他了,闻言小脸一扬:“叫你来的人不是我,是小娆,你跟她道歉去。” 舒娆只得开口了:“安妮,别乱说话。” 安妮可爱地吐了吐舌头,闭上嘴不说话了。 事情很快说清楚。吴克几人还在这里,舒娆自然不可能把话说完,可马小毅是多聪明的人啊,一听就猜到了这里头肯定还有猫腻。当下也没说什么,更没当面找吴克几个的麻烦,转头一问:“人我领走了,没意见吧?” “没意见没意见,马队您请。”吴克说着心里一边流着泪。 他知道自己八成已经完蛋了,事情没办成又得罪了马小毅,两头得罪还能屁事没有,那不叫侥幸,那是奇迹。如果是搁小说里头的戏码,吴克这会应该拼上一命冲撞马小毅以便让另外一边保下自己。可现实就是这样,当特权遇上更大的特权,吴克除了认怂没有旁的选择,并没有小说那么精彩又缺乏逻辑的打脸事件发生。 或许舒娆叫来后援,前一刻还嚣张的吴克几人下一秒就缩成了孙子,这就已经是最精彩的打脸了。 除了他们外,还有一个人显得不是很开心。那就是顾飞。 尤其是吴克等人灰溜溜地开车离去,马小毅转过身来对舒娆说“舒小姐,介意私下聊几句吗?”的时候,顾飞的脸色就更不好看了。 舒娆和马小毅在前面慢慢走着,顾飞在后头抽闷烟打电话,一路烟雾缭绕,惹得安妮秀眉大皱一脸不耐烦。 “舒小姐,让你受惊了,实在抱歉。” 马小毅先是再次道歉,而后话锋一转,问道:“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请舒小姐把事情向我完整说一下吗?” 这次再见舒娆,马小毅依旧感到无比心动,否则他也不会一接到电话就赶过来了。可他虽然对舒娆深有好感,引她为自己的女神,但毕竟不像哥哥马文思那样公私不明,一谈到正事,脑中的旖旎念头就淡了。 就在早上的时候他还在思索着怎样找到一个切入点来帮助父亲稳定局面,没想到才刚过去半天,机会似乎就已出现。 听着舒娆的述说,马小毅不禁陷入了沉思。 吴克的出现绝对不是偶然。既然舒娆找他来,原本是想让他帮忙挡着上次那帮混混,而随后又出现了吴克几个故意找麻烦,只要略微开动脑子想一想这两件事之间的联系,那么关于之前有人故意放走那几个混混的事,也就稍微有点眉目了。 马小毅打定主意,等待会离开之后,他就会找人调查这件事,一定要通过吴克搞清楚是谁在背后搞鬼。当然,在此之前仔细了解一番经过是很有必要的。 舒娆把事情大概讲了一下,但有一点没有告诉他,那就是邱东方还在顾飞的车上藏了冰-毒这件事。 毕竟马沈只是和舒庆余有些交情而已,并不能完全信任,更别提他的儿子了。小事可以拜托帮忙,大事之类,舒娆宁愿相信顾飞。 不过他自己早晚也会查出来的吧,舒娆心想。马沈的这个小儿子,似乎可以交个朋友。 她是从男性的角度来考虑的,朋友多了路好走,这是很浅显的道理,谁敢保证自己会没有落难需要朋友的时候?因此当马小毅问明经过,再问她要电话时,她没怎么犹豫就把网上预定的号码报给了他。 只是她却没想到自己现在已经是个女孩,而且不是一般漂亮的女孩,只要是个性取向正常的男人,都会希望得到她的亲睐。她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极有可能会给人错误的暗示,从而产生不必要的麻烦。 ………… 三个小时后,板条柳路。 天已完全黑了,邱东方扶着方向盘,开着那辆破破烂烂的面包车上路。光头坐在副驾驶座,其余三人坐在后头。这一幕看来和三个小时前一样,然而却又不一样。 气氛不一样,非常不一样。 邱东方的脸色很不好看,刚刚被巡防员关在屋子里几个小时,刚出来就接到电话说计划失败,邱东方既在帮手面前丢了脸,又白忙活一阵,过会儿还要去星豪面对挨喷,他的心情很不好。 光头揉着胸口,脸色也很糟糕。舒娆那一脚点在他胸前,踹得他好半天没缓过来,到现在胸口还格格作响,疼得直抽冷子。 至于陈浩南,这会正晕头转向像只死猪似的直翻白眼呢。另外两个小弟一人拿一条毛巾帮他捂着脑袋。那两条毛巾沾着一块一块血迹,看上去就跟卫生-巾似的。 陈浩南哼哼唧唧,不时发出迷糊的**声,听得邱东方一阵心烦意乱,恨不得拔下方向盘来把这家伙彻底敲晕了。 “两个大男人被一个**掀翻,真是好有面子。”前方是红灯,邱东方在人行道前停了车,冷不丁说了一句。 光头脸色一紫,一句“你妈-逼你还有脸了是不”才刚冒出来个“你”字,胸口就疼得他连声喘气咳嗽,再也接不下去了。 后头两个小弟面面相觑,都没有吱声。 红灯停,绿灯行。面包车继续前进。有一个小弟忍不住轻声问道:“东方哥,我们这是去哪?” “先送这白痴去医院!” “然后去弄点吃的!” “然后,我要去找星豪一趟!” 三句话说完,副驾驶座上的光头眯了眯眼。 星豪?难道他就是邱东方的消息来源? 他没有问出声,邱东方也没有解释。油门一加,面包车发出一阵行将报废般的轰鸣声,吱吱吱地往前驶去。 ; 第35章 摔了一跤 马小毅邀请舒娆共进晚餐,舒娆很客气地婉拒了。 虽然对他并无恶感,但想到要和一个男人面对面在温馨的灯光下拿着刀叉面带微笑细嚼慢咽,还得不时找些无营养的话题以免冷场,舒娆就觉得一阵不舒服。 吃完饭后要做什么呢?看书影?散步?还是去酒吧?这些事情舒娆以前和女孩子约会的时候也曾做过。稍嫌陌生的单身男女约在晚餐时段见面,从来宴无好宴,不是相亲就是约炮。只不过,舒娆现在的位置跟以前换了个个儿。 变身而来的舒娆不像许多女人那么天真,二十多年的生活让她能够轻易猜出男人们的心思。比如说,她非常清楚男人的欲望有多难控制,因此绝不会傻到去相信世界上真有什么男闺蜜。所谓的男闺蜜,都不过是打算在你伤心低落的时候请你六块钱的麻辣烫然后一晚干你十三次罢了。哪怕是顾飞这个哥们,她也不是全无防范。毕竟顾飞有时候看她的眼神,其中藏着的那一丝意味,实在太明显了。 好在顾飞还没敢越雷池一步,否则的话,舒娆不介意将小时候拿着刀把他追得满山跑的事情再做一遍。 马小毅离开之后,顾飞开车送舒娆和安妮回家。一路上气氛有点不对劲,顾飞几次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都没能说出口。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忽然发觉自己对舒娆的态度有了不同。比起以前把她看作最好的兄弟事无巨细从不隐瞒,他现在更多地把舒娆当成了一个女人。 一个完美的,独一无二的,令人心动的女人。 唉,要是舒娆真是个纯粹的女人就好了……顾飞忍不住在心里这样想。 到了舒家已是晚上七时许,安妮事先已重新吩咐吴妈料理了晚餐,舒娆让顾飞留下来吃饭,这厮二话不说就欢欢喜喜地答应了。 进了家门,舒娆因为接连挫翻陈浩南和光头,多少流了点汗,衣服也在小巷子里被苔藓弄脏,随手给顾飞指点了一下茶水所在后便上楼回房间洗澡去了。安妮这妮子理都懒得理顾飞,非常不负责地把他丢给吴妈接待,接着也顾自噔噔噔上了楼。 顾飞初来乍到,觉得浑身不自在。他挤着一脸尴尬的笑,在被吴妈用慈爱的、审视姑爷般的目光注视了足足一刻钟后,终于忍不住胡掐了个借口,起身逃到楼上去了。 舒娆一进房间,左脚随意地往后一翘,脚尖轻点关上房门,接着把鞋子一踢,一边走着一边开始脱起了衣服。还好她今天的穿着比较中性,要像上次那样穿着半袖连衣裙,连拉链都是开在后背上,只能叫安妮帮忙。 米色的蓝格细纹衬衫,黑色的吊带背心,舒娆随手把它们丢在了地板上。接着是低腰修身牛仔裤,裤管紧贴着大腿,要换在以前,舒娆非得拼命使劲、把裤子弄得跟条萝卜干一样皱巴巴的才脱得下来。可是如今她只需要轻轻一拉,牛仔裤便滑过细腻光滑的皮肤落了下来,露出线条美好的均匀长腿。美如羊脂的肌肤泛着柔柔的光,从足尖到大腿根线条流畅动人,令人屏息。 既不失之削瘦,也不显得丰腴,舒娆的美,就是这种增减一分都会不够完美的恰到好处。 即使是将衣物随地乱丢,在这样随意的举手投足间,舒娆仍自然流露出那种近乎于慵懒的优雅。 进了浴室,舒娆立即把手绕到后背去解内-衣扣子。不知道是不是今天刚经历了剧烈运动的缘故,内-衣显得有些紧,勒得她呼吸困难。好在她经验丰富,脱内-衣这种技术活还难不倒她。只听一声轻响,扣子应声而开,胸前立马弹出了两只粉脱脱的玉兔。舒娆深吸了一口气,感觉真是无比惬意。 呼,还是真空上阵舒服些…… 舒娆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喘匀气,然后发现,自己的胸部,似乎变大了? 她有些纳闷地低下头,拿着内-衣比划了两下,终于确认了,自家的罩-杯似乎貌似确实……变大了。 原本b罩-杯是刚有余裕的舒适状态,而现在则是挤得鼓鼓满满,就跟缠了绷带似的,硬生生挤出了一条深邃的沟壑,难怪舒娆会觉得呼吸困难了。 “这样挤不会得乳腺癌吧……奇怪,这内-衣明明才买了不到一个星期,怎么就小了呢?” 一星期突破一个罩-杯,这绝对是所有女人疯狂追求的魔幻事件啊,什么丰胸精油木瓜胶囊全都拍马难及好吗。 只是这种吹气球一样的膨胀速度,让舒娆想起了一些不太愉快的事情。她摸了摸那头几乎是半个月内就长出来的乌黑长发,眼神微敛若有所思。 抛开那丝不好的念头,舒娆叹了口气,拉上布帘,脱去小裤,拧开花洒开始冲澡。 热气氤氲满室,舒娆一丝不挂地站在冰冷硬实的瓷砖地面上,脚下踩着薰衣草紫色的防滑垫。她抬手将满头长发挽到头顶,不大的浴室里,腾腾雾气中展露的一幕宛如神迹。 舒娆的身体一如她的容颜那般完美无缺,不见瑕疵。温热的水流洒落晶莹如玉的肌肤之上,汇聚成细小的泉流,旋即滑脱脱地滚落而下。沐浴时分最能使人心神放松,热水温柔地抚慰着疲倦的心灵,顺便将她方才的担忧也冲刷无遗。 随意冲洗一遍,舒娆把水流调缓,伸手挤了一点沐浴露。她的动作轻柔而细心,在身体每一个敏感部位上轻轻按摩着。奶白色的沐浴露在她手心揉出满满的泡沫,涂满全身。泡沫半遮半掩,两点嫣红半露未露,愈加透着一股极致的诱-惑。 很难想象就在一个多前,她还在地下室里,浑身血污痛不欲生地躺在床上垂垂待毙。在逐渐向女性转化的过程中,她无数次用那双越变越美丽的眼睛惶恐无助地看着家人,生怕自己会变成人人唾弃、连亲人也要背转身离弃的怪物。好在这样的悲剧并没有发生。 这具身体的每一个毛孔,都曾经渗出过鲜血。干涸的鲜血曾经像一层蛹般包裹着她,然而撕下血痂之后,底下的却是新生的完美肌肤。而今这具身体无处不美,简直让人不知道看哪处才好。 细心地将身体冲洗干净,舒娆披上浴巾,像大多数女孩常做的那样,踏上体重秤看了一眼——这秤还是前不久安妮为了跟她比较谁的体重更标准买回来的,结果自然是安妮一败涂地。 面前放着一面落地穿衣镜,舒娆踩在体重秤上,看着镜中的自己出神。即便是裹着浴巾,那窈窕婀娜的傲人身材依旧难以完全遮掩。舒娆长久地凝视着眼前这个既无比陌生又无比熟悉的美丽女孩,心中有一丝难以言述的孤独悄然滋生。 老天到底在想什么?经受过那么痛苦的过程,难道只是为了将自己变成一个女人么?一个被所有男人环伺、抛掉过去失去自由的女人? 不,我不想这样,我不想变成任何人的附庸。 这辈子,我都绝不会接受任何一个男人。哪怕变成女人也无法阻止我追求独立和自由。舒娆心想。 她左手攥紧浴巾,伸出右手摸了摸那张神情坚定的俏脸,浴巾因她这个动作悄然滑落了一寸。 就在这时,她听到房门那头传来一声轻响。 她受惊地扭头看去,一双美丽的眸子慢慢瞪大,在瞳孔深处燃烧着熊熊怒火。 ………… 刚沐浴完毕,安妮喷了青瓜爽肤水,一边轻拍着小脸一边哼着乱七八糟的流行歌,走到餐厅一看,嚯,这是什么情况? “喂,姓顾的,怎么回事?才一小会儿没见,你左眼这么大块乌青是上哪弄的?”安妮捂着小嘴大眼瞪得圆溜,一副不胜惊讶的可爱模样。 只见顾飞精神萎靡地坐在餐桌前,脑袋微垂,看上去好像做错了坏事的小孩。不单是左眼一块大黑眼圈,嘴角上还有些破皮和淤青。 “那个,上楼梯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顾飞有些支吾地说道。 “是咩?”安妮凑近了瞄过一眼,小嘴一撇,“怎么摔能摔成这样?骗我是三岁小孩子吗。” “真是摔的……”顾飞声音微弱地辩解道。 安妮正想借机取笑他,一旁舒娆轻咳了一声:“安妮,吃饭的时候不要说话。” 安妮扁着嘴望向舒娆,只见自家妹妹捧着碗筷,眼帘微垂慢条斯理地咽着米饭,那姿态叫一个从容优雅心无旁骛仪态万方。 她眼珠一转,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意,似乎想到了什么。; 第36章 接机 顾飞顶着个黑眼圈出了舒家,舒娆送他到门外。 顾飞疑心邱东方背后有鹏城那几位的身影,发生了傍晚这种事情,他怎么说都必须连夜赶回去,否则万一他们在鹏城发动后招圈地过界,所造成的打击是顾飞所无法承受的。 走出几步,顾飞忍不住回头看。一阵晚风吹过,吹动伊人满头长发。舒娆站在大门外的台阶上,抬手轻轻将吹乱的发丝拢到耳后。顾飞觉得,她这样的动作真的很美。 “可惜不得不回去了,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呵呵。”他说。 “要走就走,没谁留着你。”舒娆淡淡地说。 哎,果然女人就是小心眼。自己不就不小心看了一眼嘛,又不是故意偷窥。再说除了肩头和后背也没看见什么,至于这样嘛? 呃,好吧,或许还有那么一点点,就一点点,看到了那一小截迷人的沟壑,还有那貌似藏在浴巾底下的微微凸起…… 不行了,不能想了,还要开车呢千万不能流鼻血。顾飞连忙刹住心里头的遐想。 “对了,有件事。”舒娆忽然想起似的说道,“我回水南的时候,在村里头碰到吴爷爷了。他希望我有空的时候,能帮他劝劝世靖哥,带他去外头转转。” 提起吴爷爷,顾飞自然是认识的。实际上小时候,吴爷爷在附近的孩子里头最疼的就是他和舒娆。而且因为顾飞从小就是个惹事精,吴爷爷不知替他挡了多少顿板子,因此顾飞对他也颇为尊敬。只是对吴爷爷的孙子吴世靖,顾飞就没多少好感了。 沉吟了一下,顾飞一点头:“好吧,我会跟他联系的。” 既然舒娆现在已经无法完成这个请求,顾飞自然得接过她手中的棒子。他只希望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个吴世靖多少能够有点长进,否则就算他脾气再好也会容不下的。 说起来,小娆会提起这件事,应该是已经消气了吧?顾飞小心翼翼地想。 结果舒娆就慢悠悠地开口了:“还有,下回再有这样的事,我可不会轻饶你。” 顾飞顿时泪流满面,看来女人这种动物不单小心眼,还很记仇啊! suv缓缓驶离舒家庭院,就连车尾气卷起的一股烟尘,都显示那样落寂,那样郁闷。 ………… 从水南到鹏城四个半小时车程,被顾飞风驰电掣地飙成了三个小时。等到了地儿,正是午夜时分。几个小弟见自家大哥回来都有些意外,一边把顾飞迎进办公室一边奇怪地问:“哥,不是昨天才刚走的么,怎么这么快点回来了?跟嫂子处得不开心?” 这是顾飞手下小弟里头一个老掉牙的梗,大意是说顾飞只要回水南,十有八九是被逼着相亲。这谣言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传起来的,虽说是谣言,可还真有些蠢女人当了真。有那么几次顾飞要回水南,就被马子撒娇耍泼的不给他走,无非是担心人形提款机给飞了。当然,对于这种女人事后顾飞都是一甩了事。 来回往返地赶,顾飞也是有些累了,但在小弟面前仍保持着惯常的神采奕奕。他左右一看,察觉不对劲,便问道:“小聂和小郭呢?” 聂子俊和郭俊伟就是顾飞身边的那两个小西装。这两人虽然出道晚,到了顾飞上位后才开始加入,但却是顾飞的得力助手。见老大找这两人,几个小弟的表情都有些讪讪的,没人搭话。 “嗯?”顾飞眼神一扫,不见凌厉,却是让几人都屁滚尿流。 顾飞再把眼一瞄,沉声说:“小柯,你说。” 聂子俊和郭俊伟这两个平日都代替他在办公室坐镇,寻常无事绝不会乱走动。如今找不见人,必定事有蹊跷。 他这一点名,小柯只能支支吾吾地把事情交代了。边上几个同伴还扯他衣角示意他别说,小柯心想操-你妈,你扯我衣服几个意思?被老大点名我他-妈能不说吗! “……就是这样,孙秀那几个不开眼的过来砸场子,老郭他们自然得去护着。这会儿多半是刚把人撵跑,在点茶水呢吧?” “我前脚刚走,他们就敢过来捣乱?”顾飞窝在老板椅里,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多半是王范那厮指使的。”小柯给他点烟,卖弄乖巧地说道。 顾飞扇了他一巴掌,笑骂道:“要你废话,老子还看不出来?小郭小聂去护场,你们几个就只顾搂着女人快活,也不懂去帮个趟,至不济杵那也能壮壮声势,老子真他-娘白养了你们这一大帮子!” 孙秀早两年就跟王范混到了一块儿,这个别人或许不知道,顾飞可是一清二楚的。现在鹏城几个当家的,赵明秀、王范是铁了心要跟他斗了,或许暗地里还把着手合计着怎么算计他顾飞。就是不知道李欣那家伙打的什么算盘?会不会也跟他们一伙?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就危险了。 而水南发生的事,又跟这三人有什么关联呢?顾飞皱着眉头思索着。 小柯几个不见他吩咐,也不敢随便离开,只好跟木头人似地在那傻站着。可怜当中两个还刚从女人肚皮上滚下来,连内-裤都来不及穿,只能呲着牙兜着一屁股空调的冷风。 ………… 顾飞走后,舒娆又在台阶上静静地站了一会儿,一动不动地模样有些出神,宛然一尊仙女塑像。吴妈听说这个二小姐身子骨不大好,还特地拿了条披肩给她。舒娆淡淡一笑,谢过吴妈,拉了拉披肩便回房去了。 舒娆的身子骨当然没什么问题,但堂妹留在国内的心脏病档案却是个麻烦。不过从另一方面来说,假如舒娆未来再度发生什么不测,所谓的“心脏病”至少能作为一个借口帮她抵挡一段时间。 她这样顾虑是有原因的。晚上十一点,她又感到胃部一阵不适,跑到洗手间吐了一回。 违背自然得来的看似完美的身体,果然是有代价的么?呵呵。舒娆擦着嘴,望着镜中自己的憔悴模样,无奈地笑了笑。 上帝果然不是个好人。上帝确实是个贱坯。这是舒娆得出的结论。 虽然前一晚有所不适,但第二天吴妈敲门的时候,舒娆还是双眼一睁,顺顺当当地起了床。 今天是叔父回来的日子,安妮和自己都得去机场接机才行。虽然机场有出租车,但舒娆怎么说都是“亲生”女儿,面子工夫得做足了。 舒娆洗漱完毕,换好衣服,到了餐厅一看,咦,怎么安妮还没起床? 她把探询的目光投向吴妈,吴妈有些为难地表示,大小姐从来都不去接机的,因为这种事情去喊她起床,她从来都是理也不理。 还有这回事?舒娆表示这绝对不合理。她向吴妈微微一笑,说了句“我去喊姐姐起床”便上楼去了。 到了安妮房中一看,嗯,混血少女正和被而眠,白金长发铺散在天鹅绒枕头上,长长的睫毛颤呀颤的,一脸安详甜蜜的表情,看上去真有睡美人的味道。 看起来很可口的样子,真想吧唧她一口。唔,不知道她睡觉有没有穿内-衣?要不要掀开被子看一下呢? 这么想着,舒娆拎起枕头,高举过头顶,呼啦给了她一下。 洁白柔软的枕头砸在混血睡美人少女的脸上,安妮“啊”地一声尖叫,张牙舞爪地蹦了起来。 “起床吃早餐了。”舒娆把枕头一丢,撂下这句话,一转身就走了。 “小娆你没人性,我要杀了你!”安妮跪在床上撕心裂肺,泣不成声。 早餐是煎蛋、沙拉、烤面包和一杯热牛奶,看上去非常简单。在食物方面,舒庆余似乎并不在意,反正能填饱肚子就行。舒娆问过安妮,其实家中大部分东西都是别人送的,真正花钱购置的并不多。好比更衣室里那一架子的名牌包包,除了那个市价八百软妹币的木头架子之外就没有一样是安妮自己掏钱的。 这种事情多少让舒娆内心有些抵触,但自己终究不是叔父真正的亲生女儿,倒也不好多嘴。 吃完早餐,舒娆拖着不情不愿呵欠连天的安妮上了车,自己坐上了驾驶座的位置。虽然驾驶证不能用了,但她的技术可没忘掉,反正她是打定了主意只要自己也坐在车上,就绝对不会再让安妮这个马路杀手碰一下方向盘。 尤其是,这妮子为了报早上自己把她揪起床的一箭之仇,居然趁她专心开车的时候想要偷袭她——这简直是找死的节奏好吗!中国每年死于交通事故的人足有十几万,这妮子是心急着加入这支庞大队伍是吗?! 跟安妮一起出门,舒娆感觉比带熊孩子还要累,还要哭笑不得。 就算到了机场,也不见得就万事大吉了。那些候机的接机的各色人等,一个个什么都缺,最不缺的就是时间。舒娆和安妮这两个难得一见的美女一出现,好嘛,有事情可干了。各路精力旺盛的雄性动物立马跟加热过后躁动不安的水分子一样,搭讪招数层出不穷,各式烂招奇技迭出,两人简直不胜其烦。哪怕坐在快餐店里,也有人托服务员递小纸条。对于这种明显是电视剧看多了的low逼伎俩,本就讨厌男性的舒娆连理都懒得理。 至于安妮则持不同看法,说你要递小纸条起码得选个好点的地方啊,比如大厦顶楼的旋转餐厅啊或者名气响亮排个号都得等上一个月的法国餐馆啊之类的,再附上一支香水百合啥的新鲜花朵,最好事先送一支拉图庄再把这桌的单给买了,这才叫有诚意有格调嘛。在老爷爷快餐店里让身穿红色条纹polo衫制服的服务员端着塑胶餐盘递小纸条,用的还是薄如蝉翼擦屁股都疼的粗纸巾,就这样也想要到咱们美丽无双的小娆的号码?嗯,你一定是在逗我。 对于安妮的这一堆吐槽舒娆只有两个字:闭嘴。 水南机场是近些年才兴建的,当时舒庆余还在任上。机场一落成,给水南市拉来了不少绩效,那一届的领导班子全都跟搭了直升机似的一路直升。而对于普通民众来说,最大的改变就是口称要出国旅游和坐飞机出差的小资装逼犯骤然多了起来。那段时间舒娆刷社交网络见到最多的都是晒机票以及机场合影,弄得她除了写作之外几乎毫无业余爱好可言。 舒庆余先是直飞羊城,然后再转机回水南,坐的是红眼班机,大约九时许落地。姐妹俩在快餐店里打发了一段时间,安妮百无聊赖地拨弄着吃剩的鸡骨头,把他们排成了一个骷髅骨架的形状,看得舒娆大感佩服,这妮子怎么就能掌握如此无聊又如此精妙的技艺呢?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终于,在安妮揉烂了四张询问号码的小纸条后,舒娆一揉小妮子的头发,说走,该去接人了。 安妮兴高采烈地理直头发,跟着妹妹走出快餐店,惹得一众递小纸条不成的low逼们好生失望。 国内航班似乎有晚点的不良习惯,不过这班飞机倒是没有延误太多。消息通报航班抵达之后,两女只在到达厅稍等了片刻,便看到了舒庆余的身影。 作为女儿舒娆理应要当先迎上前去,不过事实却是安妮跑在了前头,而舒娆却站在原地没有挪动。 ; 第37章 叶梓琪 舒娆一直觉得叔父和自家父亲有很大不同,这是件很奇怪的事情。明明是血缘亲近的两个人,甚至名字都只有一字之差,但彼此之间无论性格也好,处事也罢,却都是不同多过相同。单独来看,你甚至没法将他们当作亲兄弟而联系在一起。 舒庆丰是生意人,搭上改革开放春风的平民企业家,一辈子钻研生财之道,家境殷实儿女满堂,人生可以说是平平稳稳没有大起大落,退休之后也是颐养天年的富家翁模样。 而叔父舒庆余的经历则要坎坷得多。据说叔父很小的时候就被送到外地就学,在那个年头,一个小孩身在外地寄人篱下,日子可想而知过得有多辛苦。等他长大成人进入官场,一天到头忙于公事应酬,生活枯燥乏味;好不容易遇见一生至爱的妻子,却又遭逢意外猝离人世,留下他孤单一人带着体弱多病的女儿。 因此虽然舒庆余刚过天命之年,瞧着也还精神矍烁,但却早早熬得满头银丝,看上去比兄长舒庆丰还要老成许多。舒娆就在到达厅的指示牌底下站着,远远看见这个满头华发衣着朴素的老人朝自己走来,绝美的容颜上满是娴静。 舒庆余走到她的面前,两人目光对视,舒娆走上前一步,伸出手抱了抱他,轻声喊了一声“爸爸。” 除了在家人面前之外,舒庆余在外头一惯以严肃认真的形象示人,即便是在安妮朝他跑去的时候,也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可是舒娆这轻轻的一个拥抱一声爸爸,却让他神色松动,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笑意。 “您回来了。”舒娆松开手,双手交叉放在身前,眉眼微垂地淡淡说道。 舒庆余心中一声叹息,明白侄女还是没有放下心中的包袱。他微一点头“嗯”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 而后一指旁边站着的那名女子,介绍道:“这是叶梓琪。梓琪,这是小女舒娆。你们认识认识。” 舒娆早就注意到了这个跟在叔父身后的陌生女孩,闻言微微一笑点头致意,趁机暗暗打量了一眼。 不得不说,这是个光彩夺人的女孩。关于美女,舒娆可谓见识多矣,不说别的,她自己就是个大美人。可要细分起来,她的美和眼前这个女孩的美,却又有些不同。 真正漂亮而风华正茂的女孩,即使不施粉黛也能光艳照人。可只要是人,哪怕再美也多多少少会有些不足之处,或者下巴尖了点,或者嘴唇薄了点,总之不可能完美无缺。dna片段的交换本就容易产生变异,经由这种方式结合而诞生的人类,有所瑕疵才是常理——像舒娆这种存在根本就是开了外挂。 所以说,善于利用化妆技巧,把不足之处稍作弥补,这是每个女人都应该学会的事情。比如眼前这个女孩,尽管舒娆能看出她化了淡妆,可就是觉得好看,甚至没来由地打从心里生出一丝好感。原因无他,只因这个女孩的手法非常精妙,修饰得近乎自然,再加上她那颇有品位的穿着和眉眼深蕴的淡淡贵气,一眼看去甚至比身为混血儿的安妮还要引人注目。 她向叶梓琪微一点头算是打过招呼,这种态度既不失冷淡,又不显得太热情浮夸,也就她做得出这样气质优雅的味道。其实以舒娆本身冷淡的性子,是懒得理会陌生人的。但叔父既然特意介绍她认识了,这女孩又明显带着些不容忽视的与众不同,舒娆便不好视而不见了。 叶梓琪也是一笑,非常自然地上前一步拉住了舒娆的手,这动作有些唐突,差点让素来就戒备心极重舒娆一甩手挣脱开去。 “早就听舒伯伯说舒娆妹妹近期回国了,可惜一直没机会见上一面。今天一见,传闻不假,妹妹果然美得让人嫉妒呢。”叶梓琪开口夸赞道。 我去,我跟你很熟?难道是堂妹以前的朋友?舒娆心中一阵念头急转。 不对啊,不记得堂妹的通讯录里有叫叶梓琪的家伙啊。对了,她刚说“传闻不假”,什么传闻?难道是…… 舒娆若有所思地看了安妮一眼,这妮子果然正在那一脸无辜地傻笑。舒娆心中顿时了然——敢情这妮子一直在背着她散布消息啊!回去非好好收拾她不可。 “姐姐夸得我都不好意思了。”舒娆假意说道,心里先翻了个白眼,觉得女孩子的交往真是虚伪。 两人又随意聊了几句,大概是看出了舒娆的心不在焉,叶梓琪很快告辞离去,临走前还顺利要到了舒娆的联系方式。 多少男人都要不到的电话号码,因为叶梓琪主动开了口而又没有合适的理由拒绝,舒娆竟不得不给。果然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要让舒娆来说,其实女追女也只隔层纱。 因为是给叔父接机,舒娆今天开的是舒庆余的那辆老气的奔驰座驾。舒娆自然是继续充任司机的角色,而安妮则不得不从副驾驶座挪到了后座上,惹得混血少女一路撅着嘴,看上去分外不爽。 “看来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们姐妹俩相处得很愉快嘛。”车中别无外人,在自家女儿面前,舒庆余好歹不再板着面孔了,竟然难得地开起了玩笑。 舒娆专心致志地开着车,双眼盯着前路没有回答。 可安妮却按捺不住了,呼啦一下从座椅上坐直了身子,提高嗓子叫道:“才不是呢!爸,我要告状!” “哦?告什么状?”舒庆余饶有兴致地问道。眼角随着他回头的动作绽放出了细细的皱纹,看上去和蔼又宠溺。 安妮抽了下鼻子,一脸委屈的小模样:“小娆她老是欺负我,又爱管我又爱骂我,还……还打我屁股!我可是姐姐啊,她这样也太没大没小了。爸,你要替我作主啊……” 舒娆眼角一跳,顿时满脑门黑线。 舒庆余呵呵一笑,问道:“小娆,有这事吗?” 舒娆不好再装作没听见,只得淡淡地“嗯”了一声。 “看吧看吧,她就是这样,成天一副万年冰山的模样。长得好看了不起啊,长得高了不起啊,人家跟她在一起生活压力很大嘛,嘤嘤嘤……”安妮一边说一边抹着小眼泪,这戏演得实在有模有样。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难道这对父女平时就是这样相处的?舒娆觉得压力好大。 要不是叔父就在身边,舒娆真想开了车门把这妮子扔到飞机上去,让她到国外跟自己那半拉子同胞学学什么叫现代女性的独立自主,省得这妮子继续留在中国丢人现眼。 好在舒庆余虽然疼爱女儿,但也没有让安妮继续胡闹下去,总算让舒娆顺顺当当地把车开回了家。舒家所在的别墅小区在水南郊外一个叫水围村的地方,舒娆没敢开快,哪怕一路畅通无阻,到家也已是将近十一点的时候,稍坐一会儿就到午饭点上了。 吴妈在舒家做了几年了,对这个家也是感情颇深,知道舒庆余要回来,早早就出门买了菜料理停当。餐桌上安妮又大耍活宝,舒娆时不时冷嘲热讽口头欺负她几句,就连吴妈也来捧哏,笑得舒庆余脸上的皱纹就没展开过。虽然只是一家三口,却也一点儿也不显得冷清。 舒娆没问舒庆余是去做什么,舒庆余似乎也没有说明的打算。只是直觉让她隐约猜到,这似乎是跟自己有关。出于这层原因,舒娆就更不愿意开口询问了。 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吃过午饭,舒庆余先回房休息。舒娆闲来无事想帮忙收拾碗筷,吓得吴妈连连摆手,舒娆只得无趣地作罢,上了楼往沙发里一躺,望着天花板一阵叹息。 这些日子以来她成天无所事事,每天闭上眼睛睡觉,睁开眼来发呆,感觉就连大脑都要生锈了。再不给她找些事做,舒娆怀疑自己会变得跟那些肤浅无聊的千金小姐们一个样,真是想想都可怕。 听安妮说,叔父已经安排了在马沈儿子的订婚宴上让自己公开亮相。等此间事了,就回鹏城晃荡晃荡吧。舒娆心想。 她出神地计划着离开水南外出散心的事儿,似乎没发现就在沙发的后头,安妮正弯着腰蹑手蹑脚地悄悄靠近。 ; 第38章 逆推 安妮正想找舒娆进行一下饭后“运动”,打打闹闹锻炼身体什么的,不然她觉得自家这个妹妹在无人看管的情况下,说不定真的会慢慢坐成一座冰雕。可惜她前脚刚踏上楼梯,就听到舒庆余唤她的声音。 父亲大人召唤,安妮只好过去“请安”。舒庆余稍微过问了一下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里水南发生的一些事情,安妮都一一回答了。甚至就连板条柳路发生的那件事,安妮也违背了舒娆的意思,没有保留地详尽讲述了一番。 尽管名义上是父女,但舒娆总有种寄人篱下的心态,担心自己什么事都做不好,因此才不愿让叔父知道自己惹了麻烦。而安妮虽说平日里像个疯丫头,实际上却算是舒庆余的半个助手。堂妹舒娆从小身体不好,性子又静,因此舒庆余是把安妮当作继任者来培养的。安妮在板条柳路能一眼看透邱东方的想法,并不完全出于偶然。 虽然很怕会受到父亲的责备,但聪明的安妮十分明白,比起些许责怪来说,隐瞒小事酿成大祸才更要命。 当然,关于自己在洗手间里蹲到腿麻了的糗事,她是打死都不会说的。 “这么说,小娆什么也没做,是他们自己上门来找麻烦的?”一谈到正事,舒庆余又恢复那副不苟言笑的严肃模样。这是他几十年来养成的习惯。 对他安妮可不敢再隐瞒,有些犹豫地说:“虽然不全是,不过也差不多了吧。” 这是典型的“虽不中,亦不远矣”的模棱两可式回答。她曾和舒娆讨论过,同样认为邱东方不过是个小卒子,真正的起因是有人想对付顾飞。而安妮本人虽然不喜欢顾飞,无奈他是小娆最好的朋友,她自然不肯说错话让舒娆事后埋怨。 对于女儿这点小心思,舒庆余只是一笑,没作什么表示。 “爸,那三个混蛋实在太可恶了,居然受人指使来对付我们。”说起这个安妮就来气,“马沈也真是没作为,居然就放任底下人这样胡来不管吗?” 舒庆余摇摇头:“安妮,你还是想得太简单了。” “是吗?”安妮迷糊劲又犯了,目光有些茫然。 “唉,去到哪都是这样啊。有能力的不肯做,没能力的争着做。” 舒庆余感叹了一句,转而问道:“说起这个,再过几天马沈就要给他那宝贝儿子办订婚宴了,我准备让你们姐妹俩出席,这事你先跟小娆说一说,让她作好心理准备。” 安妮黠然一笑:“早就说了。” 舒庆余知道自家女儿肯定又在动什么歪脑筋,都是小孩子心性,当下也不挑明,摆了摆手让她离开了。 安妮上了楼,正想跟舒娆好好合计一下订婚宴的事,远远一看,嚯,刚吃饱饭就窝在沙发里,这是仗着自己身材好天不怕地不怕还是怎地?安妮一时捉弄心起,便悄悄地靠近过去,打算从背后吓舒娆一吓。 柔软的小脚丫踩在橡木地板上,她借着沙发的遮挡溜到舒娆左侧,先捂着小嘴眯着眼睛笑了笑,想象着舒娆终于被自己戳破冰山美人姿态的快意,然后双手撑着地板,小心翼翼地冒出头来…… “你在干什么?” 舒娆那张面无表情的冰山俏脸突然出现在眼前,吓了安妮一大跳。 “啊!”安妮尖叫,扑通一声摔了个四仰八叉。 “早就发现你了,白痴。”舒娆嘲笑道,“别叫了,吵死了。” 安妮摸着摔得生疼的后脑勺,苦着脸说:“小娆你是怎么发现我的?难道你的目光是x射线,可以穿透沙发看到我?” “我是用听的,不是用看的。”舒娆懒洋洋地重新在沙发上躺好,“就你那吨位,地板都被你踩得咯吱响,想不听到都难。” “……小娆我恨你。”安妮咬牙切齿。 “好啊,希望仇恨能增添你的食欲,然后我就不用担心每天的剩菜浪费了。”舒娆适时地加上一记补刀。 本以为这回安妮肯定气得哇啦哇啦直叫,没想到这妮子似乎每天被她嘲讽增强了抵抗力,居然深吸了一口气冷静了下来,反唇相讥道:“小娆你别得意,我重是重在胸部,哪像你哟,就一个平胸飞机场。” 说得没错,舒娆身材样貌件件完美,就是胸部有点小。而安妮这货呢,简直就是个专门让人撸出血的宅男女神。哪怕她只穿一件纯白的棉t恤,那饱满胸部和纤细小蛮腰的夸张曲线都会让人直喷鼻血。如果舒娆还是男儿身,说不定这样朝夕相对不到两天,就忍不住将她用力推倒就地正法了。 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安妮哪怕再性感火爆得引人犯罪,对于已经有心无力的舒娆来说也只不过是养眼罢了。 不过嘛,看到安妮这样小猫咪一样可爱的妮子突然就伶牙利齿起来,舒娆不禁想要逗她一下:“别得意得太早,说不定过一两个月你就比我小了。” “嘁,小娆你以为这是馒头发酵呐?说大就大?我这可是优秀的混血基因外加每天一盅木瓜炖雪耳才吃出来的!”安妮说着挺了挺胸脯,一脸杂交就是优越的骄傲。 没听说过嘛?杂交水稻颗大粒圆,就像我的胸部! 于是舒娆摊摊手,不怀好意地说出了自己一个月增加了一个罩-杯的魔幻事件。眼看唯一自信的傲人胸围在不久后也将被妹妹比下去,安妮顿时大受打击,呆愣当场。 随后安妮一个激灵,张牙舞爪地扑了过来,哇哇叫道:“小娆你这个妖精,太打击人了!我要杀了你!”说着对准舒娆的胸部一阵上下其手。 “喂!别乱来!” “就不就不,我要沾沾你的‘胸气’,看看小娆你到底是不是面团做的!” “安妮你再乱来我就不客气了!”舒娆一边捉着安妮到处乱摸的爪子一边威胁道。 “我不管我就要摸!” “哎你这死妮子!”舒娆一个不慎胸部被她偷袭成功抓了一把,一张俏脸腾地浮起两抹绯红。 力气比猫咪大不了多少的混血少女只作乱了不到一分钟,便被舒娆很轻易地摆平。为报方才被袭胸的耻辱,舒娆一个翻滚把安妮压在了身下,长腿锁着混血少女的膝关节,侧身压在少女的双手上,压制得安妮动弹不得,好一副欺凌良家女子的恶霸模样。 舒娆腾出手来,恨恨地说:“不听话的妮子,居然敢作弄我?!想死是不是?” 安妮想起上回被舒娆打屁股时那一阵红臀热泪的惨样,顿时面露惊恐拼命挣扎。可是哪怕她把腰身紧绷成了弓字形,却还是挣脱不了舒娆颇有技巧的封锁。 看她那小蛮腰乱扭小屁股乱晃的模样,舒娆嘴角一翘,露出会心的笑意。 而后双手一探,魔爪无情地伸向混血美少女那高耸的……胸部。 双手一触及那两团浑圆的半球,仿佛中了魔法师的时间停止魔法一样,舒娆和安妮同时停住动作,就连呼吸都变得缓慢了,唯有四目对望。 好软……好大……这是舒娆心中倏然划过的唯一念头。 要说舒娆摸过的最大的胸部,首推谢安茹,可混血少女带来的感觉又有些不同。 谢安茹毕竟已经是完全成熟的女人了,就像一颗汁液饱满的诱人葡萄,托在心里就有一股沉甸甸的满足感。 至于安妮,舒娆一碰到她的敏感部位,感觉就好像捏到了水里的一块豆腐,那种绵软弹手的极品手感,五指一掐就陷进一片的极致柔嫩,以及那小嘴微张激得人征服欲大炽的惊讶模样,多重刺激之下让人大脑一阵发晕,只想更进一步,恶狠狠地提早摘下这枚鲜嫩的青涩果实。 当然,舒娆现在已经没有作案工具,注定无法得逞了。 整个空间一片寂静,就连声音都被吞没。假如空气能够因时而变,忠实地反映人类的情绪的话,舒娆觉得,这会儿客厅的空气肯定是一片旖旎而又浓重的粉红色。 混血少女直勾勾地看着舒娆,那张平日里叽叽喳喳到处惹事的可爱小嘴微微一张,似乎要喊,但却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 她已经被吓呆了。活了二十一年,整整二十一年,从来没有任何人碰到过她肘部以上的位置,从来没有过。 而今天,小娆居然抓住了她的胸部——不是碰,也不是摸,而是牢牢抓住!安妮感觉自己的身体有些奇怪地发烫。 玩脱线了……安妮心里闪过这个念头。 第39章 准备 假如没人打扰的话,两个女孩这样四目对望的僵持,估计可以一路持续直到天荒地老。 最后还是舒娆先妥协了。她吞了口唾液滋润干渴的喉咙,声音低沉地说:“知道怕了?” 这只不过是在虚张声势。虽然安妮一向很开得起玩笑,互相打闹嬉戏也算是姐妹俩每天的日常,但是今天两人都玩得有些过火了,舒娆是真的担心安妮会生气。 没有回答。混血少女还停留在呆愣的真空中,无法接受到声音的传播。 舒娆闭着眼深深呼吸,而后重又睁开眼来,紧接着她便发现了一个尴尬的事实。 因为安妮的拼命挣扎,刚才她是把全身的重量都压上来才制住混血少女的,而在相互打闹的过程中,混血少女同样也缠住了她的身子,让她没法自由动弹。 也就是说,现在她是整个人趴着,重心完全落在了安妮身上。就连手肘都因为姿势的特殊而无法够到沙发,只能无力地悬着。 如果她想起身,就必须寻找一个重心支撑。鉴于她现在这个古怪的姿势,重心最好是、也只能是一个地方——手。 问题是现在她的手正放在安妮的胸部上呢。估计安妮也发现了这一点,这会儿连动也不敢动一下。 “安妮,我要起身了,可以吗?”舒娆犹豫了一下,出声提醒道。 这回安妮总算有反应了,她抿了下嘴,细若蚊蚋地“嗯”了一声。舒娆发现,这小妮子虽然平时嗓门挺大,可一到了害羞的时候,那声音简直弱得可爱,十足一个任凭处置的软妹子模样。 把这声回应当作默许,舒娆松了口气,而后双手一用力,迅速地爬了起来。 两团柔软因这个动作而填满了她的掌心,舒娆十指一抓一撑,惊人的绵软手感使得安妮的胸部因这无法避免的抓揉而陷下了十个深坑。 “呀!”安妮低声惊呼,那双浅蓝色犹如宝石一般的眸子微微眯起,精致的俏脸顿时变成了一块大红布。 混血少女红着脸蛋躺在沙发上,就像是一个刚被欺凌无力反抗的可怜虫。她的双眼紧闭着,不知是因为害羞还是因为什么,看上去丝毫没有睁开眼声讨舒娆的意思。 而舒娆也好不到哪里去,还没来得及站直身子便双腿一软,无力地跪坐在了地毯上。 她的脑袋里乱纷纷的,芜杂的头绪像团乱麻一样。她觉得老天爷真有是爱开玩笑,当初还是男儿身的时候,也不见得这么有艳福。而今自家都成了女人了,反倒塞了个极品的漂亮姐姐过来。 有个漂亮可爱的姐姐可供推倒,这绝对是每个宅男的究极梦想,何况安妮的混血儿基因带来的异域风情还有二次元属性的加成,简直就是完美情-人的典范。 跟那些变身小说里所写的不同,舒娆本就不是自愿变身成为女人的,而此时此刻坐在地毯上,掌心还残留着那旖旎的手感,舒娆越发觉得老天让自己变成女人绝对是个天大的恶作剧。难道这是要逼着她缓慢改变茁壮成长,直到变成一朵纯洁的百合吗? 那么安妮呢,她心里又是怎么想的?舒娆等了一会儿既不见安妮发飙,也不见她像宅男动漫里描绘的那样捂着脸娇羞地跑进房间,不禁有些奇怪地直跪起身,扒着沙发看了一眼。 只见混血少女双眼紧闭,脸上红晕尚未完全褪去,那淡金色的长长睫毛随着均匀的呼吸颤呀颤的,就像一个比例1:1的超大洋娃娃。 看这安详甜美的可人模样,难道她是睡着了? 舒娆伸出一根手指,在混血少女的手臂上轻轻戳了一下。 果不其然,没有反应。 舒大美人顿时一阵哭笑不得:这妮子上辈子到底是不是猪转世的?怎么这种情况下,她居然还能睡得着?! 舒娆对此实在无话可说,只得扶着沙发站起身来,扯过一旁的毯子给安妮盖上。 ………… 正午时分,市局办公大楼静如死水。 正是午休时间,忙碌了一天的公仆们酒足饭毕,正各自在办公室里小憩。上了年纪的依旧保持着旧式公务员的作派,叹着热茶读书看报;而年轻的则捧着手机调低音量,趁着休息的间隙搓一把炉石。至于某些待在角落里神色诡秘悄悄约趴的同志,我们还是不要去打扰人家的私生活了。 人民公仆嘛,也是普通人。现在世界这么疯狂,普通人没点特殊爱好那怎么活得下去呢?就让他们放松片刻吧。至于附楼办-证厅外头在太阳底下排起长龙等候的焦急人群——淡定,淡定,年轻人别着急,咱们慢慢来。 办公楼内的安详气氛和门外集结人群的沉默对比鲜明。就是在这个糟糕的钟点,一个女孩远远走来,越过排队的人群,走到保卫室边敲了敲窗玻璃。 未几,偏门“滋”地一声解除门锁,女孩向着窗户点了点头,推开门走了进去。她转过造景花坛,迈着不疾不徐的步子,很快消失在办公楼的大门里头。 办-证厅外等候的队伍只有零星几个人朝这头瞥了几眼,并未给予太多关注。无论因何要事阻滞等候,像这样的事情他们见得太多,早就习以为常了。 叶梓琪走过一道道半开的门扉,办公室里头闲坐的人纷纷奇怪地望着这个年轻女孩旁若无人地从门前走过,讶异之余竟忘了出声阻拦。 她就这么一路走到三楼南边最角落的一个办公室旁,在距离还有两米远的地方站定,用手指理顺头发,而后漾起满脸欢快的笑意走了进去。 房门大开,正对面坐着一个伏案查阅档案的男子。听得动静,男子抬起头来,露出一张眉挺鼻直的俊脸。 叶梓琪如同一个热恋中的少女般绽放笑靥,双手交叉站得亭亭玉立。 “嗨,小毅哥。”她开心地叫了一声。 马小毅张着嘴,半天没反应过来。 ………… 伴随着少女间每天的日常,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已过去了一个星期。 这段时间里邱东方没再来找麻烦,也不知道那个巡防员小哥是不是又把他送进拘留所吃了几顿饱饭。而顾飞也来了消息,鹏城一切安好,估计是那黑手见时机不对果断收手了。可惜邱东方再一次人间蒸发,顾飞没能找到他套出消息,依然处于被动。 马家大公子的订婚宴临近,距离舒娆公开亮相的时间已经不多,要说完全不紧张,那是假的。最近几天安妮都在给她讲解出席宴会时要注意的地方,这里头门道还真不少,听得舒娆一个头两个大,心想这些当官的有钱的果然是吃饱了撑的,看来要安心当个上流千金也着实不容易。 安妮给了她一盒子的相片,然后逐个逐个给她介绍这是何方神圣,姓甚名谁,身居何职。这些人物从薄有资产的企业家到地方一把手,各个阶层都有涉及。舒娆不出意外地在里头看到了马小毅的照片,也发现了几张不时在新闻上出现的熟面孔。照安妮的话来说,这所谓的订婚宴不过就是在圈子里头作个见证,拔一拔马家的门槛而已。要真计较起来,其实是很无趣的。 可尽管无趣,该记的舒娆还是得记,否则到时当面一个儿时的熟人走过来,一报名舒娆却认不出来,岂不惹人怀疑?一个两个还好说,要是全都这样,那就穿了大帮了。 一连记了三天,简直比小学的时候背乘法口诀和字母表还要累人。等到第四天,终于把主要宾客都背完了,接下来就是同辈的年轻人里头有名有号的公子小姐们。舒娆有心逗安妮,就问她这里头可有苏瑞的名字呀?安妮不屑地撇了撇嘴,说要跟这些公子哥们玩,他苏瑞还不够班,估计马文思会认识他,也不过当他家是小卖部而已。这话口气好大,听得舒娆暗暗吃惊。 苏瑞那个“爆发户家的崽子”(注:安妮原话)虽然不在名单上,但当日机场那个叫叶梓琪的女人却赫然在列。舒娆拿着照片去问安妮,安妮瞥了一眼,说这女人是准新娘的堂妹,自然有份出席,说不准还会充任伴娘的角色呢。 舒娆对她这活人图鉴般的本事羡慕不已,安妮接着提醒她,说叶家这两个女人都不好惹,遇见了小心为妙。 “这些有钱人家的孩子哪个好惹了?”舒娆不以为然。她这是忘了自己现在也算是有钱有势的千金小姐了。 安妮难得当了回老师,耐心地解释道:“这不一样。那些白痴女人虽然家里有钱,但脑子都笨得要死,以小娆你的聪明可以把她们耍得团团转。但这两个可不好糊弄,反正你见了绕着走就行,当心被她们看穿。” 话说到这份上就由不得舒娆不重视了,暗暗记下这点,舒娆随手把叶梓琪的照片搁在茶几上,转头翻其他照片去了。 每天看看看背背背,苦逼的日子终于飞快地过去,就在舒娆又一次例假过去两天后,安妮拉了她去取订做好的晚礼服,该面对的终于近在眼前了。 到了订婚宴的当天,舒庆余一早便给两个女儿提了醒,而后独自先出门去了。对于叔父每天行踪不明的神秘,舒娆并不关心,也从未过问,反正日常家务都由吴妈包办,而起居行止需要注意的地方,也有安妮这个看似不靠谱其实心思缜密的姐姐料理提点。舒娆每天除了发发呆感叹一下命运弄人,就是联系顾飞了解最新情况,除此之外根本没有需要她烦心的地方。 舒庆余走后,姐妹俩又赖了会儿床。自从上次摸胸事件后,虽说有了两三天的尴尬和别扭,但过后两人反而愈加亲密了,安妮甚至还时不时过来舒娆的房间一起睡。这又惹得舒娆一阵哀怨。这世界上最折磨人的,无非就是在饥饿的人面前摆上一只肥嫩可口喷香扑鼻的烧鹅,却又在他脖子上拴条链子让他看得见吃不着了。 第40章 兄弟 舒娆的晚礼服是由安妮请人订做的。因为担心混血少女又玩恶作剧,舒娆还特地向前来量尺寸的设计师助手说明,尺度尽量保守为上。结果到手一看,果然是一件端庄典型的气质长裙,跟自己倒是颇为相衬。 一袭白色从头到尾,鲜少点缀,道尽了大巧不工这四个字。当掀开盒子看到这件裙子的时候,舒娆还不以为然,心想安妮口中那么吹捧的所谓知名服装设计师,看来也不过就这么个样,比起鹏城西门步行街上几百块一件的衣服似乎也好不到哪去。 但在安妮的怂恿之下勉强一试之后,舒娆却发现,自己似乎不想脱下这件裙子了。 因为,直是太特么舒服,太特么好看了! 好鞋认脚,好衣挑人,穿在一般人身上免不了显胖的白色裙子,套在舒娆身上却显得恰到好处,把她傲人的身材勾勒得淋漓尽致不留死角。设计独到的细节让她既显得娇媚可人,又不失青春靓丽,让那原本就宛如天人的精致容颜更加光艳动人。 看着舒娆站在镜子前朱唇微张掩饰不住惊讶的模样,安妮嘿嘿一笑,小脸得意洋洋地扬了起来:“怎么样,姐姐眼光不错吧?” “嗯,是不错。”舒娆由衷地点头。 “所以说,品位很重要,姐姐平时教你穿衣打扮,就是在培养你的品位,你可要认真照做才行呀。”安妮轻咳一声,干脆背着手装模作样地教导起舒娆来。 舒娆甩了她一个妩媚的白眼,心想这是什么狗屁逻辑,合听的我自然不会反对,可你那些又哪都是好点子了?反正让我穿高跟鞋超短裙以及深v大露背我是打死都不会干的。 “其实衣服就是这样,量体裁衣最为要紧。除了那些常人根本穿不上的前卫作品之外,设计师的水准高低就在心灵以及手巧。看似相同的一件衣服,合不合身都会让穿上后的效果大大不同,这也是有钱人总比常人显得更加光鲜的原因所在。不是他们多有内涵,只是有专人帮他们规划穿着打扮罢了。” “我帮你找的这个设计师虽然不是跟咱家长期合作的,风格也略嫌传统保守,但配上你冷冷清清冰山美人的气质,不是正好合适么?”安妮随口几句话,竟让舒娆有种深入浅出见解精辟的感觉。 看来这妮子果然败了不少家财啊,对这些衣食享乐的事情这么门儿清。 所以舒娆干脆一甩手,把挑首饰鞋包的重任也交给了她。反正安妮本来就把自家妹妹当作洋娃娃一样,对往她身上堆各种好看衣服这件事乐此不疲。舒娆完全就是大牌明星的作派,对助手安妮小姐给出的一套又一套搭配方案大摇其头,最后拍案决定了只搭配一双高跟鞋和上次拿出门的那只lv包包,差点让安妮气吐血。 “小娆啊,你这样太朴素了啊,你看这条项链,是爸爸特地请托朋友从珠宝大家的收藏里带出来的,世界上仅此一款,绝对不会有重样,你要不要试试?”安妮捧着锦盒循循善诱。 舒娆看都不看一样:“不要,太老气。” 安妮不死心,又拿出一对耳环:“那这对蒂芙尼的耳环呢?是我最喜欢的一款哦,戴上去绝对超好看超有气质,我就大方地送给你好了。”说着一脸肉痛。 看她那心疼的模样,舒娆一点热情都提不起来:“安妮,我没穿耳洞啊,怎么戴?” 安妮眼前一亮:“有夹耳的。” “太low了,还不如不戴。”舒娆别过脸。 “……你到底是想怎样?”安妮一阵凌乱。 最终姐妹俩出门的时候,舒娆还是照着她决定的来,只拎了个空无一物的手包就算完事。而安妮捧出来的那些首饰,则全部搭在了自己身上,把混血少女点缀得一阵珠光宝气“贵”气逼人。 照安妮的说法,婶婶过早离世,舒家除了她和堂妹就没有女眷了,所以在这种场合她俩一定要露一下富,摆得起谱才不会让人看轻了。可舒娆现在最希望的就是有人把她看轻,最好轻得忽略不见,那样还省得她碰上麻烦。 她这么打算确实不错,可惜这世界上,总不会事事如她所愿。 马、叶两家订的是丽景国际酒店,算是水南数得着的正牌五星级,装潢服务尽显格调,跟那些动辄号称超五星的山寨酒店不是同一个档次。马沈也不怕风声紧,一出手就包了宴会大厅,不得不说很是大手笔。 订婚宴照例是择日看时,选的是傍晚六点入场,晚上八点开席。其实去那走过场的就没一个是去吃饭的,打的都是交游攀比的主意,所以正戏就在开席前的这两个小时里。舒娆一想到这些无聊的交际游戏就觉得烦,因此磨磨蹭蹭的,等到姐妹俩出门的时候,时针已经将近七点了。 “小娆你真是太磨蹭了,要是待会迟到了,是很没礼数的。”安妮抱怨道。 舒娆懒洋洋地摆了摆手:“怕什么,反正今天的主角又不是我们,到时悄悄入席就好。哪有人会闲得没事去惦记着有谁迟到了呢。” “真是拿你没办法。”安妮唉声叹气地摇了摇头。那副可爱的小模样让舒娆忍不住伸出手在她粉嫩嫩的小脸蛋上捏了一把。 她没想到的是,今天晚上还真有人惦记着她。 哪怕没有人惦记,她今晚的出场,也注定了将要成为最闪亮的瞬间。 ………… 马小毅挂断电话,走进更衣间,哥哥马文思正站在窗边,苦闷地抽着烟。礼服外套被他随意地扔在椅子上,上头甚至还散落了零星的烟灰,就像光洁的纸面上滴落的几滴墨汁一样刺眼。 家政佣人细心地熨了半个多小时的外套,就这么不声不响地前功尽弃了。马小毅暗自摇头,走上前去夺下了哥哥手里那支抽了一半的万宝路,转身在窗台上掐灭。 马文思有些无语地看着自家兄弟,良久才挤出几颗字来:“小毅,干嘛?” 马小毅没有答话。他拎起那件做工考究价格不菲的礼服外套,小心地掸去上头的烟灰,而后递给哥哥。 “小毅,你这是干嘛?”马文思又问道。这次多了“这是”两个字,分明是一副对弟弟的行为感到迷惑不解的意思。 马小毅双手抓着外套,平静地说:“楼下客人们都在等着呢。哥哥,该你出场了。” 为了图个方便,马家在丽景国际酒店楼上的包房内订了个套间。兄弟俩现在就正站在套间的更衣室内。而准新娘叶倩文,此时就在同一层的另一个套间里头。 这真是怪异的感觉。还没结婚呢,自己就要跟那个令人生厌的女人在同一屋檐下了么?想到这点,马文思尤其觉得滑稽。 “出场?出什么场?”马文思苦笑一声,“这里头哪有我的位置?敢情我就是个登上台来等着卖的么?” 听着哥哥这混惯了夜场随口即出的浑话,马小毅不经意地皱了皱眉,依然坚持地伸直双臂举着礼服外套,目光沉静地望着他。 自家弟弟是什么样的性子,马文思再清楚不过。从儿时起,弟弟就时常因为太过固执己见而受到长辈叱责,而自己则因为善于揣测大人们的心思而倍受嘉奖。那时候,他还曾劝过弟弟不要太过执拗,要懂得迎逢扮乖讨人欢心。没想到长大之后,兄弟里头备受期许的反而是弟弟。 而他,则成了长辈们眼中不学无术的浪荡子。 罢了罢了,人生这一场,不过是个梦而已。自己愿不愿意希不希望,又有什么所谓呢?老不死们在意的只是利益,自己终究只是颗能牵桥搭线的棋子罢了。 肆无忌惮不愁吃用地享乐了这么多年,就当是还了他们的债吧。马文思接过弟弟手中的礼服,动作缓慢地套上了身。 在旁等候已久一脸焦急的佣人松了口气,连忙上前来帮他拉直肩线扣好扣子,小心地在胸口别上一朵玫瑰花,再扫了扫那根本不存在的灰尘,露出了心满意足的谄媚笑容。 ; 第41章 安妮的养成计划 马文思面无表情地等着佣人忙活完,转身走向房门。经过外头的走廊,坐上电梯直下二楼宴会厅,就是他这辈子的头等大事即将落锤定音的地方。 马小毅说得没错,登场亮相,成角儿前第一回上台,要么被人捧,要么惹人笑,他今晚就是出来等着给人笑话的。 他很想问问弟弟,这样的人生究竟有什么意思?弟弟是否有想过,他将来也会变得像自己这样,连自己都婚姻都无法自主呢? 马文思曾经认为自己处处高人一等,心中所愿必能实现,而且有一段时间事情确实是像他想的这样的。 可愿望有大有小,所得到的结果自然有所不同。小时候他希望有一只限量版的高达模型,这在小朋友里还没人拥有过,可马沈就有办法帮他搞到手。上大学了他想要一辆保时捷,连方向盘都没摸过马沈就能帮他把手续办齐全。再后来他喜欢别系的系花,想在毕业前谈一场恋爱,只不过请吃了一顿饭,系花就把自己送到了他的床上,结果甚至比马文思所想的还好。 而如今他想要一辈子自由自在爱娶哪个女人就娶哪个女人,马沈却告诉他四个字:别做梦了。 走到房门前,他突然停住脚步,佣人顿时又是一阵紧张,生怕这位一向喜欢“出人意表”的公子哥临到前了又打算由着性子胡来,那倒霉的可就是他这种下人了。 好在马文思终究没有那个胆子反抗父亲的安排。他只是站在那里,站了有将近一分钟,而后头也没回地说了一句:“小毅,哥哥不行,你加油了。” 哥哥不行,你加油了。 记得小时候马沈下到基层工作,事务繁忙,兄弟俩在乡下跟着外婆生活过两年。有一回去河里游泳,马小毅腿肚子抽筋,哥哥拼着小命把他拉回河边,自己却体力不继差点沉了下去。当时他就说了这几个字。 从受尽冷落的孩提时代到备受嫉恨的青年时代,马小毅本以为自己历经艰辛跌宕,已经不会再流泪。然而再度从哥哥口中听到这句熟悉的话语,这一刻马小毅却是鼻头微酸,差点忍不住泪水落下。 马文思说完这句话,没有再停留,昂着头一如往常那般迈着傲慢潇洒的步子走出了房门。 他有着不俗的外表,他有着不错的家世,今晚是他的人生大事,他只要一出现,注定要引人注目。 而这,或许是他所能得到的唯一安慰了。 ………… 马小毅目送哥哥下了楼,一声长叹,转过身来准备打点装束。 几天前他便在帮忙操办宴席,从确定邀请名单、发送请柬到核对座席,除了公务之外的空闲时间他全都贡献了出来,因此连再次联系舒娆的功夫都挤不出。有赖于丽景老板高文玉跟他私交不错,在布置安排方面都十分迁就他,好歹没让他操劳得筋疲力尽。 当然,把自己一头埋进杂事里还是有一个好处的,至少他有很好的理由来逃避面对某个人…… 这么想着,马小毅下意识地往走廊一头望去,未来嫂子叶倩文的房间就在那儿。 而某人,也就在那个房间之中。 只不过随便一望,马小毅没想到竟然会看到自己此刻最怕面对的那个人——叶梓琪站在门边,正眯着眼睛微笑地看着他。 马小毅手一哆嗦,第一反应就是躲进房间。然而叶梓琪已经在冲他招手,这么做显然不适宜了。没有办法,马小毅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梓琪,有事吗?”他问。 与他有些生分的表现不同,叶梓琪没有一点犹豫地揽过他的手臂,俯低脑袋轻声说:“没什么,就是有些紧张。” 这么一说倒好像她才是今晚的准新娘似的。别的不说,两人现在这样亲密的举动,放在旁人眼里确乎别有隐情。马小毅已经察觉到不远处的佣人正频频朝这边看来了。 这可不是他所希望的。马小毅只得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好言宽慰道:“没什么,只不过是订婚而已。” “订婚也还是会紧张的啊。” “那等到正式婚礼呢?你不是还要当伴娘的吗?” 叶梓琪歪了下脑袋,摇头说:“不知道。反正人家是第一次碰到这种场面嘛。倩文姐可是家族里头第一个出嫁的姐妹呢,别的朋友结婚父亲又不同意我去,弄得我现在什么都不懂,我好担心待会会出丑啊。” 假如有人看到她此刻的小模样,保准会跌破眼镜。堂堂叶梓琪叶小姐何曾在男人面前这么乖巧卖小过?反正那些追求她的男人是从未有幸见过。 马小毅不觉意揉了一下太阳穴,他最受不了的就是叶梓琪这种可爱娇憨的语气了,回回都能要他的命。 最后他只能随口安慰道:“没事,别担心,待会我不是就站在一旁吗?紧张的话告诉我一声就行了。” 于是叶梓琪甜甜一笑,点了下头说:“好。那待会倩文姐和文思哥哥手牵手,小毅哥你也要牵着我的手哦。” 马小毅只觉手心冒汗。 这剧情,怎么越来越朝他无法控制的方向走了呢?梓琪到底有没有听进去自己说的话啊? 难道真像朋友们打趣的那样,哥哥成家后不久,该被逼婚的就轮到自己了吗?可是,若真要结婚的话,也该是那个人自己才会不抗拒吧。 念头一岔,舒娆的容颜又在他心中悄然浮现。在今天这个事关婚姻的日子,她的点滴比往常时候更能触动他的心灵。 今晚她应该会来,希望能再跟她说上几句话吧,马小毅心道。 而叶梓琪在旁低着头,女人的直觉让她第一时间发现马小毅走了神。然而她什么也没有多问,只是把马小毅的手臂抱得更紧了些。 ………… 水南-市小桥镇,一处不起眼的民舍中。 夜幕降临,还未竖起路灯的小桥镇迅速陷入一片黑暗之中。漆黑的乡道上伸手不见五指,游荡着饿得两眼冒绿光的野狗和癞皮带病浑身长满跳蚤的野猫。偶尔可见一道强烈的白光由远及近,伴随着隆隆巨响,那是晚归的镇民正骑着摩托往家中赶去。 在水南-市区,摩托车早在前年便已被明令禁止上路,而在这种天王老子管不着的小镇里,摩托车正是镇民赖以代步的交通工具。别说镇里头不想管了,哪怕真有心去管,也管不过来。 小桥镇的民风彪悍着呐,都是些没读过书不识得几个字的刁民,一向就不服从组织纪律。尤其是近两年冒出个谢星豪,没用多少时间就在一帮混混流-氓里迅速崛起,黑白两道混得如鱼得水,这种费力又捞不着好的破事镇里头就更管不着了。 这间看似破旧的民舍就是谢星豪的“产业”之一。这货不知打哪听说小桥镇过两年房地产要大热,会有大批开发商来圈地建楼盘,因此早早地就开始屯地坐等发财。至于他到手的方式是强取还是豪夺,那就没人敢过问了。 黄泥掺米汁土烧砌成的三间半歪半斜的老屋,四壁都让稻草给燻得一片发黑,从屋顶上垂下来一只缠满陈旧蛛网的电灯泡,昏暗的灯光照着四个人——光头坐在竹椅上,隔着小几子的另一只竹椅上歪歪斜斜地靠着脑袋打满绷带的陈浩南。至于两个小弟,就只能在地板上铺张草席坐着了。这四人全都耷拉着脑袋呆坐在屋子里,不发一言彼此间毫无交流,看上去就跟初经欢场的嫖客对上未曾接客的雏妓一样。 忽然那扇满是蛀洞的旧木门发出一声吱嘎轻响,光头警觉地抬头望去,待看清闪进屋里的那个瘦小身影后,捏紧的拳头才渐渐放松开来。 “邱东方,你他-妈去哪了?”光头低声喝问道。 来人正是邱东方。自从那天被邱东方拉来小桥镇后,光头四人在这里已经猫了一个多星期了。本来光头对邱东方的消息来源还有些好奇,可在这每天无聊透顶白粥咸菜地过了这么久,他那心思慢慢就没了,剩下的只有烦躁不安。 这期间光头也曾联系过一票哥们,结果却听到民警上门查自家水表的消息,乍听之下差点没把他吓死。也幸亏邱东方把他们带到这来,否则自家这会儿估计已经在号子里蹲着了。以光头残缺的智慧,显然是没想到他之所以会被调查,纯粹就是邱东方没摸清舒娆门路就轻举妄动的缘故。 这会儿不单是顾飞在找他们,就连马小毅也在到处查访,想要通过他们揪出一条大鱼来,帮父亲彻底扳回一局。 这几人风声鹤唳,眼下过的简直是通缉犯的生活。而邱东方却每天都出门去,到了很晚才回来,一进屋就一身酒气,难怪光头会觉得不爽了。 邱东方听了光头的喝问,也不生气,走过来一把抓住光头的手臂就往里间带。其余三人里,那两个小弟看了一愣一愣,没敢说话,而陈浩南这个平时最会来事儿的家伙,这会儿还捂着脑袋正晕乎着呢。 邱东方和光头在里间说了一阵子话,那个曾被邱东方当街臭骂的小杜支着耳朵听了一会儿,只断断续续听到两人是在争辩什么,而光头从“老子不干!”“东方不败你还想害老子?”“你这是不怕死啊?”到“有把握么?”,显然是像之前两次一样,在邱东方的诱-惑中逐渐屈服了。 只听得只言片语的小杜当然不会想到,邱东方说服光头只用了一个极简单的方法,那就是答应带他去见星豪。 不想成为土豪的混混不是好流-氓,掌握可靠的消息渠道,抱上一个黑大佬的粗腿,竖着金字招牌坐地生钱,从此摆脱过街老鼠人人可打的生活直奔小康,这是光头此生最大的梦想。而现在邱东方把实现这个梦想的机会摆在他面前,试问光头又如何能不心动? 随着邱东方的面授机宜,又一锅虎头蛇尾名为阴谋实为闹剧的策划,就这样在小桥镇悄然点着了炉火开始慢炖起来…… 而这个时候,舒娆正驱车赶往丽景国际酒店,耳边响着安妮那喋喋不休的唠叨。 “其实小娆你的样貌绝对是倾国倾城没错啦,据说你前几年都在写书?那就连见识也有了,这可是很难得的。还有你的气质也是天生的女神范儿,随便一个眼神都能迷倒一大片人,就连我这个女孩子看了都要心动呢(舒娆:我就知道你不怀好意)。可是有一点是你欠缺的,那就是品味,也就是说享受生活的技巧。” “我说的不是那些小资情调啦,像那种背几句电影台词念几首英文情诗懂几个波尔多酒庄名字还有记得一大撂名牌什么的,那装得太假太作,根本不叫品位。品位这种东西就像一个从小只吃白蛋糕的女孩,偶然给她一块掺了一丁点荞麦面的蛋糕,她也能在第一时间品尝出不对来。我打的比喻可能不太准确,但就是要告诉你,一个人是否有品位这种东西,那根本是不需要刻意去装的,那就是他长年累月惯出来的本事,是一种近乎潜意识和条件反射的存在。” “我要向你保证,小娆,只要有我从旁指导,一步一步跟随我的安排,从今晚开始,你一定会慢慢慢慢地变成一个由里到外有品有趣的真正女神!相信我,准没错!”安妮拍着傲人的胸部,昂着小脑袋夸下海口。 这算是安妮对于舒娆屡次不合作由着喜好随便穿衣所作出的积极反应,可舒娆却觉得,这言论……怎么跟诱拐萝莉养成攻略似的?再说您看着也不像多有品位的人呀? 看着安妮在那摇头晃脑地甩着两颗钻石耳坠的小财主样,舒娆一阵无语,只能借着红灯的空当默默扶额。 第42章 迟到 本来今晚舒庆余是给姐妹俩安排了专车的,可舒娆不想照着安排早早到场扮花瓶,因此选择了自己开车。哪怕会把裙子弄出褶皱再出一身微微汗,她也无所谓了,只要能自由掌握出门的时间就好。 话说回来,尽管舒娆有心拖延,可路程总共就那么长,今天的路况又一反常态出奇地好,因此当姐妹俩来到丽景国际酒店时,时针堪堪指到七点四十分,离八点还有一点距离。 在停车场门口负责引导车位的迎宾小伙也是马沈安排的,这是个心思玲珑的年轻人,对水南本地的名人还算大致摸得清。这会远远一见一辆白色高尔夫驶来,迎宾小伙心里就是一阵发虚,心想这小祖宗怎么才来? 之前他曾经有过一回因为安妮开着高尔夫就把她看轻了的经历,结果差点没被那一群急着出头护花的公子哥们玩死,从此再也不敢随便看轻人了。反正只要能被主人家邀请,哪怕来人开的是辆桑塔纳,他也一样奉如上宾。 做迎宾做到这种心态,他感觉自己已经臻至化境,马上就要突破了。 谢绝了保安接手,舒娆照着迎宾的指引缓缓倒车入库,而后解开安全带,开门下车。自从上回出门穿过一次之后,舒娆就再也没碰过高跟鞋,驾驭技巧依然不纯熟,刚落地身子就晃了晃,好在她及时抓住车门把手才稳住了身子。 她下车时从迎宾小伙的位置来看是侧着身子的,小伙一瞧她站立不稳的模样,心想这小祖宗是上哪找来的伴儿啊?瞧着怎么好像喝醉了酒似的? 及至舒娆稳住身子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来,小伙的眼睛就跟演戏似地慢慢瞪大了,那张始终保持着得体微笑的嘴也木讷地张了开来,半天没合拢上。那模样,就好像本来只想要热剩菜,打开微波炉却见了一百公斤黄金静静放在里头一样。 美……美女!这是小伙脑海里唯一剩下的念头。这两个字像爆炸的碎片一般,在他脑子里四射溅飞,让他呆立当场,目光直勾勾地盯在舒娆脸上。 就连舒娆已经迈着优雅(当然也很缓慢)的步子走过身边,他也没有回过神来。 直到安妮冷冷地哼了一声,才将他从魂不守舍的状态中惊醒,吓出了一身冷汗。 完了,又得罪这小祖宗了,我怎么这么倒霉!迎宾小哥满脸委屈。 安妮挽着舒娆的手臂,学着妹妹平日里的模样努力作出一副高冷不近人情的表情,结果刚走了没几步就原形毕露,吐了吐舌头兴奋地问道:“怎么样小娆,你看刚才那傻瓜的模样,是不是很有成就感?” 这妮子……难道是个男人都会让她亢奋么?上次那个黑人小伙也就罢了,这回一个穿小马甲的服务生也来电,她是不是没见过男人啊? 于是舒娆非常高冷地说了一句:“没有。我已经习惯了。” 安妮的脸色顿时变得精彩纷呈。 宴会厅里已是高朋满座。一眼望去,触目所及全是衣着光鲜举着酒杯呈无规则运动的宾客。已近开席,人们正抓紧最后一点机会,攀交情求推荐,尽力把人脉圈子拓展得宽一些,再宽一些。 混在水南这样的二线城市,在座诸人就算再有家产,也毕竟有限。 金钱和权力这两种东西是会上瘾的,假如永远一无所有,人们或许果真能无欲无求。而一旦白手起家渐登高位,心里的欲望就会越发膨胀,总想着要更多。水南这个小地方限制了发展,他们自然就会想更多办法去拓展交际。正因此,本地权势代表马家和外地豪门叶家的联姻,才会吸引来如此多的人参加。毫不夸张地说,假如有人在宴会厅里埋了炸弹,那么铁定能消灭水南的一个阶级。 达官贵人们举着酒杯走来走去,不时交错攀谈,一个个脸上带着自矜的表情,不知情的人看去或许还以为这是知名颁奖典礼的庆功宴呢。 只可惜这些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顶着一头早秃的稀疏毛发,努力装作谦逊的脸上依旧隐藏不住自得之色。和这些人呆在同一个大厅里打发时间,照舒娆的说法,只能说实在有够无聊了。 马文思出现的时候确实引起了一阵小小的轰动,主要是因为在场的千金小姐们鲜少有人不知道这位著名的花花公子。马文思今晚的扮相确实不错,一身剪裁得体的西服衬得他越发挺拔俊朗,得体大方的举止更令他加分不少,简直是所有少女幻想中霸道总裁的完美诠释。只可惜深紫色的西服显得有些休闲,看着不像今晚的男主角,倒有些像会场司仪。 坐着电梯从高层直落二楼,马文思已经调整好心态,就跟往常一样脸上带着玩世不恭的微笑,一边抬手跟几个损友打了招呼一边顾自走向侍者,伸手端起了一杯香槟。他这做法让本来鼓着劲儿打算借着准新郎入场带动气氛的司仪目瞪口呆,满肚子的煽情招数就这样哑了火。 马沈皱了皱眉,用眼神向随后入场的马小毅示意。马小毅轻轻地摇了摇头,示意父亲不用担心。 他很清楚马文思的性格。他的哥哥平日里怎么装作放浪不羁的样子都好,其实骨子里是最优柔寡断的人。既然他服从父亲的安排接受了这门婚事,来到了订婚现场,那就不用再担心他会临阵反悔了。他做不来这样的事儿。 准新郎入场后不久,准新娘的到来终于让司仪抓住了机会,几句应景的好话说过,大厅里响起一片善意的掌声。众人翘首以盼的叶家独女叶倩文带着两个女孩儿,就这样在挂满花圈的入口处,在铺着红地毯的走道那头现出了身影。 “哇哦,准新娘出现了!”司仪捏着嗓子欣喜地喊了一声,善意的掌声再度响起,比先前要热烈了不少。 豪门叶家,豪门叶家的独生女,豪门叶家的独生女叶倩文。百亿身家的未来继承人,她配得上这样的欢迎。 马文思一手举着酒杯,一手插在裤兜里,脸上带着意味难明的笑意站在红毯上等待着自己的未婚妻。 叶倩文身着一件白色的雪纺拽地长裙,看上去就像简化版本的婚纱。雪白的脖颈上缠着一串三圈的珍珠项链,头上戴着白金挂花穗的额饰,再加上那对乍看之下不起眼、实际上精心挑选的白金耳坠,整一个冰清玉洁的美人就这样跃然眼前。 叶倩文长得并不算多漂亮,这副为她的秀气五官增色不少的精致妆容,显然是出自她身后的叶梓琪之手。然而就算没有堂妹的手笔,架不住她那不凡的家世打小养出的贵气,她无论走到哪都会是不容忽视的。 马文思看着未婚妻向自己走来,心中的自得终于渐渐盖过了愤懑和失落。 就算这女人再不对头又如何?在场的同字辈年轻人里,有多少人满心愿意地想要娶叶家千金而不得,可自己没有付出任何努力,却轻而易举地得到了。 什么金钱权力和妻子,也不过是个大点的玩具罢了。她叶叶倩文再怎么高贵,也不过是我马文思手里的高达模型。 一步入大厅便见到前头站着一个一脸邪笑的男人,叶梓琪花了点力气,才敢确定这男人确实是自己的堂姐夫马文思。 真是太失礼数了!马小毅的亲哥哥,怎么会是这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叶梓琪有些不可思议。 眼球儿一转,确定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堂姐,没有人注意到马文思的失礼,叶梓琪终于松了口气,心里却有些为叶倩文感到不值。也不知道伯父是打的什么主意,居然会同意把堂姐下嫁给这样一看就不靠谱的男人。但愿叶家的名声不会因此有损吧。 再往前走了几步,叶梓琪渐渐觉出不对劲来。准确点说,是这突然全场鸦雀无声的寂静让她感到了不寻常。 她留意了一下,这才发现宾客们的目光似乎并没有随着堂姐的脚步而向前移动,而是依旧盯着自己的脑袋后头。 她有些疑惑地转过头去,只见两个女孩正站在入口处,看上去像是因为迟到而在红毯那头静静等待着。; 第43章 宴前 叶倩文的父亲叶思博是整个叶家的当家人,他的独生女订婚,自然少不了让家族里的其他女孩儿来帮忙撑场,叶梓琪和今晚跟在叶倩文身后的另一个女孩,就是被选中的那两个。 为了堂姐的婚事,叶梓琪提前了一个星期来到水南,这当然是有着不足为外人道的秘密原因在里头。而在飞机上恰巧碰见与自家长辈交好的舒庆余,纯粹是一个意外。至于在机场见到舒庆余刚回国的女儿,那就更是意外中的意外了。 初见舒娆,叶梓琪着实被惊艳到了。早就在**和朋友圈里见过这女孩流传的照片,本以为这只是舒家小姐闲来无事自我炒作的手法,可当时一见之下叶梓琪就推翻了自己的想法。 因为,舒娆本人实在比照片上要美丽太多了!哪有人会用比本人逊色的照片去炒作的?而且看那女孩儿冷冷清清的模样,再联想到她从来不曾在社交网络回应过各路打探和点赞狂魔,叶梓琪相信她确实没有哗众取宠的打算。 她所不知道的是,假如让一向自诩拍照技巧高超的安妮听到她这么低的评价,绝对会在伤心之余转眼变成她的仇人。 尽管早已见识过舒娆惊人的美貌,这一刻叶梓琪也不禁要为这女孩暗暗叫好。上一回见到时,她穿的还是偏中性的家居常服,看上去脸色也不是很好;而今晚这身打扮,看得出她是花了心思的。虽然仍是素面朝天,可挡不住人家天生丽质,光那出尘的气质就要把今天在场的所有女人都比了下去。 这一刻叶梓琪和所有见过舒娆的女人一样,由衷地感到上帝的偏心。 因为,这世上根本不该出现这么完美无缺的尤物。舒娆只不过安安静静地往那儿一站,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就连光线似乎都因她而发生了偏折,所有耀眼的光芒全集中在了她的身上。 突然出现这么一个漂亮女孩夺走了风头,对堂姐来说显然不是什么好事。最重要的是,那个堂姐夫瞧着是那么不靠谱,都不知道会不会被这阵香风给迷倒了。 叶梓琪急忙转回视线看向前头,果然,马文思也正越过自家媳妇儿看着那两个女孩,目光一霎不霎就跟中了石化一样。 因为角度问题,叶梓琪无法看到叶倩文的神情。然而从叶倩文那微微颤抖的双肩,叶梓琪能够明显看出她正在努力克制。订婚当天未婚夫就这样旁若无人地晾着自己,这脸绝对是丢大了。叶倩文从小到大,估计都没享受过这样的待遇。 就在忽然之间,叶梓琪对舒娆的好感就这么烟消云散,转而产生了一股莫名其妙的淡淡厌烦。她绝不会承认这是因为她一眼瞥见马小毅也正出神地望着舒娆的缘故。 好在司仪毕竟不是白吃饭的,一见现场气氛不对,也没去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赶紧把注意力拉了回来。也幸亏从他的角度没法看清入口的情况,否则以舒娆艳压群芳的容貌,恐怕他这司仪今晚就得不称职地第二回哑火了。 而马文思在弟弟的提醒下也终于回过神来,走上前去牵起了叶倩文的手。这时叶倩文早已走过了一半红毯,马文思再不及时迎上前来,她就得独自登上台阶了。 马文思迎面走来的时候,叶倩文有片刻的彷徨与愤怒,差点没忍住当场退婚离开。然而理智让她克制了下来,最终她仍旧平定情绪,将戴着轻纱的纤纤素手,交到了马文思的手中。一对貌离神也离的未婚夫妻就这么牵着手,接受了在场宾客迟到的掌声和祝福。 “这两个女孩都是谁家的孩子?”有人借这空当侧身问同伴。 其实他想问的是那个高挑的漂亮女孩是什么来路,可又觉得这样意图太过明显,只好换了个说法。 他的同伴不负所望地给了他一个废话一般的回答:“右边那个是舒局家的千金,至于左边那个,没见过,不认识。” 那人心想你这特么不是跟没说一样么,我会不认得舒局家的小魔女?真特么来事儿,还真当你是水南百事通了。 同样的问题在各个小圈子上演,除了几个年轻人得意洋洋地表示自己曾见过这女孩的照片,并且拿出手机以资佐证之外,关于这个突然现身的女孩几乎所有人都一无所知,好像这漂亮得过分的女孩是凭空蹦出来的一样。 这些议论声并不大,可是大家都这么问,交织起来的声音就着实不小了。身为当事人的舒娆自然也听到了这些议论,除了心里头有些不自在之外,她表示这还算可以接受,至少比被陌生男人当街拦住去路要电话好多了。 本想着悄悄进场,没想到不巧赶上女主角走在前头,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这方,结果反倒弄巧成拙了。 舒娆拉了拉安妮的衣服,这**正在那捂着嘴咭咭偷笑呢。舒娆悄声问她:“现在怎么办?要不我们这就走吧?反正都来过了。” 安妮立马不干了:“干嘛那么着急?我们这才刚来好嘛。而且爸爸知道了肯定要生气的。” 舒娆心想叔父虽然整天板着张脸,可我从没见过他生过啥气,这话明显是你吓唬我的。心里虽如此想,她还是问道:“那爸爸现在在哪?我们去见过他就走吧。” 安妮踮起脚尖环视一周,奇怪的是,居然没发现舒庆余的身影。他本该一早就到场了才对。 这会儿还有不少人在暗地里偷偷往这边看呢,安妮不好做得太明显,便说道:“这里是宴会厅,除了这里外马沈还另外包了两个小的会场,爸爸估计就在别处坐着呢。我看不如我们就在这先随便坐坐,等时间差不多了就走,怎么样?” 舒娆捉住了话里头“时间差不多”这个有些模糊的字眼:“差不多?那是多久?” “总不会超过一个小时,等本姑娘吃饱了再说,我胃口好的时候吃饭很快的。”安妮终于原形毕露。 舒娆只好同意。姐妹俩找了空位坐下。这一桌坐满的全是女宾,其中还有两个长得不错的女孩,舒娆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丝毫也没有身为大美女的觉悟。 “没人介绍认识,不要盯着对方看,很失礼。”安妮小声提醒道。 舒娆不乐意了,心道我去,那刚才几百号人齐刷刷盯着我看又算什么事了?难道是有人介绍了或者是司仪有唱我的名了?我怎么没听到呢?跟有钱人吃饭,破规矩就是多。 等到四处走动联络交情的人纷纷落座,宴席这就算开始了。因为豪门规矩大,司仪不敢胡乱煽情,只把好话一箩筐跟不要钱似地往外扔,捧得主人宾客都十分快意,气氛瞧着倒也算融洽。 司仪在上边巧舌如簧,安妮就在舒娆耳边轻声介绍着今天的主角。看那个是马沈,你上次见过,坐在他右手边的是他的老婆。同桌另一对夫妇就是准新娘的父母了,男的叫叶思博,是叶氏集团的话事人,虽然年纪大人丑又是继承父辈的余荫,不过反正好有钱。他老婆娘家也不得了,据说背景很深,这个我就不敢乱说了。 你看那个化着浓妆摆着张臭脸的婚纱女就是叶倩文了,哈哈还没结婚就急着穿婚纱,这女人还真恨嫁,刚才被小娆你抢了风头肯定很不爽吧。她未婚夫就是马文思,对就是马小毅的亲哥哥,看着一点都不像对不对?嗯我同意,他弟弟确实长得更俊些。在叶倩文身后的是她堂妹叶梓琪,这个你也见过不用我多说。再提醒一次,这对姐妹都是心机婊(舒娆心说你能不能小点声,你看同桌的都听见了),碰到了要小心。 哎我去那叶梓琪是怎么回事?怎么老往马小毅身上瞄?哦了,我知道了,敢情是姐姐嫁了,妹妹也想嫁了啊,看来马家这是要把叶家两朵花都打包了往家里带。啧啧,这下有好戏看了。 听到安妮的碎碎念,舒娆下意识地抬头看去,果然叶梓琪正往马小毅那头看呢。虽然她侧着脸带着笑好像是在听司仪讲话讲得入神,但舒娆还是一眼就看了出来。 就在这时,仿佛心有所感一般,叶梓琪把目光从马小毅身上撤了回来,扭头往这头看来。舒娆没来得及低下头,顿时和叶梓琪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第44章 我姓舒 舒娆和叶梓琪一个在台上一个在台下,隔着远远的距离对视了一眼,又很快移开了各自的视线。 没有火花四溅,也没有言情小说里常出现的那样怒目相对,就只是平平淡淡地互相看了一眼。叶梓琪很好地隐藏住了自己的不快,而舒娆,也非常知趣地没有表现出心中的那份不以为然。 订婚宴席就像小孩子的游戏一样,有一个个环节和过场。等到环节走完,正好该动筷的时候,突然有一个侍者走了过来,弯腰对安妮说了几句什么。 可怜安妮为了一顿大餐特地省了下午茶空腹到来,刚拿起筷子满脸春风地准备大快朵颐,一听之下只好放下筷子,把餐巾扯下放回桌上,一边嘀咕着“吃个饭也这么不安生,还让不让人活了”。 舒娆向她投去探询的一瞥,安妮宽慰似地一笑:“没事,爸爸让我过去一下,很快就回来。” “我也去。”舒娆说着就要起身。 安妮忙拉着她,像作贼似的小声说道:“别,小娆你留在这看好位子,别让人把咱们的位子给占了,我去去就来,很快的。” 舒娆本意是见过叔父就走,闻言也只好勉为其难地点点头重新坐下。正好这时马小毅朝她点头微笑,舒娆便也回头报以一笑,微微致意。 这一幕落到一直关注着马小毅的叶梓琪眼里,自然又是几分忌惮悄然生起。 安妮端着淑女架子起了身,袅袅娉娉地跟着侍者走了。还别说,这妮子装起千金小姐来还真是有模有样,让人根本想不到她在家里是多么地疯癫。 舒娆一直看着安妮走到宴会厅出口那头,直到混血少女的身影消失不见才转过头来,心里有种被人遗弃的淡淡失落感。 不过这种失落没能持续多久,因为,很快她就发现自己又被惦记上了。 碰上这种时候,舒娆真恨不得全世界都把她遗弃,最好所有人都当她是透明的不要再来烦她,那就再好不过了。 “你好,请问我可以坐这里吗?”一个陌生男人走了过来,一指安妮留下的空位问道。 端正的五官配上一身帅气的笔挺西装,再加上那不急不徐轻重适中的语调,给人的感觉就是那么地风度翩翩了。舒娆甚至在眼角的余光里看到同桌那两个长得不错的女孩同时露出了激动又忐忑的小模样。 被搭讪的是我,又不是你们,你俩激动个啥劲。舒娆暗暗腹诽,接着一摇头:“不好意思,这里有人坐了。” 听到这犹如出谷黄莺般动听的声音,那人眼前一亮,笑着说道:“没关系,我就占用几分钟时间,我想安妮不会介意的。”说着拉开椅子就坐了下来。 咦,敢情居然还是认识安妮的?也是,水南就这么大块点地,小圈子里彼此认识很正常。 舒娆平日里就是懒懒散散的模样,只不过这种懒散而今时常被人误认为是从容优雅罢了。就因为平日里散漫惯了,当那个男人拉开椅子的时候,舒娆根本没有出言制止。就算她拒绝了,估计这人还是会自顾自地坐下,不论哪个男人们见猎心喜的时候都是同样的自私模样。 他这有些急切的举动立刻让舒娆心生恶感,对任何企图接近自己的雄性动物她一向都是警惕心极重的,当下淡淡一瞥,有些不客气地回道:“我想她会介意的,这筷子她已经用过了。” 不知道是不是没听懂她话里的意思,那男人闻言居然招了招手,对侍应生吩咐道:“换副碗筷。” 舒娆睁大了眼睛,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这人……这是真蠢还是装傻?有钱人的思维方式真是太猎奇了! 或许是因为美人终于正眼瞧了自己一眼,那陌生男人脸上竟有些自得。可惜这份愉悦还没挂断多久就被人打断了。 正是气氛自由的用餐阶段,联络人脉的正经环节既然结束,不少男人都开始心猿意马起来,开始准备找点宴后的“乐趣”。而自从舒娆迟到入场时起,她便俨然成了众人注目的焦点——猎物自然要找鲜美可口的,这是雷打不动的自然规律。 打从那个男人走到舒娆桌边的时候,许多有意无意的目光就已经投向了这边。一见这货居然成功得手坐了下来,那几个一惯爱拈花惹草的二代哥们就有些坐不住了。 “哟,董方兄,好久不见呀。”一个有些偏阴柔的突然响起,在一片轻声交谈的宴会厅里显得有些突兀。 名叫董方的陌生男人听到这声音,脸色不善地回头看去,嘴上一边冷笑道:“怎么,刘小川,你这是贵人多记事呢还是怎么地?我们几分钟前不还刚打过招呼呢吗?” 一句话轻飘飘点破刘小川过来搭讪的真实意图,看来这董方也不是真傻,还是有些小聪明的。可他却不知道自己这样的小心思,反而令舒娆更加不喜。 这世上美丽的姑娘千千万,有些吃软不吃硬,有些吃硬不吃软。你好言好语去追求,人家爱甩不甩;一旦你抽身走了再也不理,她反而转身贴上你了。这种事情不分性别,男女都屡见不鲜。 可舒娆不同,她是软硬都不吃。只要是男人对她起了歪心思,她都是一样的反感。要是对她动手动脚了,那她更是一丁点都忍不了。管你老子是姓李还是姓王,照样甩开了手照抽不误。 这两个过来搭讪的公子哥应该庆幸,订婚宴高朋满座的环境让他们没敢像平时那样轻浮放浪,否则这会估计已经被舒娆抽得捂着脸挂着泪嗷嗷大哭了。 那刘小川听到董方这么不给面子地戳破他的心思,脸色就是一变,心想好你个董**,女人大把地有,你犯得着跟我过不去嘛?虽说这个确实漂亮了些,可我不过就来探探底么,你至于一出口就阴我么? 当下不客气地还击道:“哦哦,我想起来了。不好意思,董方兄身边少了徐燕姑娘,我一时没认出来。” 董方被反将了一记,脸色有些不好看:“刘小川,别这样。” 他的潜台词是大家都知根知底,我最近新上手了徐家**,你刘小川不也跟王家千金走得挺近么?都还不知道身边这妞是啥背景,咱俩就搁这撕逼,没这必要吧? 其实这两人都跟马文思是一个路数,标准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最大的成就就是在小圈子里炫耀昨天又订了哪辆豪车今晚要跟哪家姑娘去开房,对于家族来说除了将来贡献一个联姻指标外啥裨益也没有。这些人就算每天分开去混,也经常会在夜场里不约而同地碰上,有时兴致一高还会玩玩换伴侣的戏码。要说熟悉那是说轻了,简直比同穿条裤子还要知“根”底。 他们俩在那打暗号,舒娆本身就提着戒备,这下就更不耐烦了。她蜷起手指放到唇边轻咳了一声,把两个花花公子的注意力都转移过来,而后淡淡说道:“两位要是想叙旧,请到旁边那桌有空位的去吧,安妮待会就要回来了。” 董方和刘小川这才想起这女孩刚才是跟安妮一起来的,舒家千金那性子可不好惹,再者她背景又硬,就算是自家碰上了也讨不到便宜。 罢了罢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女孩看着已经有些不悦,要是那刁蛮丫头回来见自己几个把她的朋友惹得不开心了,估计当场就会让自己下不了台。 可要就这么走了董方又实在不甘心,现在不弄清这姑娘的来历,万一她待会就离席了呢?水南这点地方说大不大说小也着实不小,万一她待在家里不出门,那谁也找不着。如果她也是个爱玩的,那指不定被哪个混蛋拔了头筹,那也不美。何况她瞧着面生,说不定是个外地人,要是转身回家了那就很难再有见面的机会了。 于是他再次耍起了扮傻大法,露出一个帅气的笑容问道:“还没请教姑娘芳名,家住何处?明天得空的话,能否赏脸吃个便饭?逛街散步也行,水南这一片我都熟。” 又来了,又是这种三下滥的做法。舒娆本想不理,可转念一想这是个好机会,便开口说道:“我姓舒。”; 第45章 谢星豪 “哦,难道是舒局家的亲戚?”董方有些意外。 能出席马文思的订婚宴的,显然都不是无名之辈。董方思来想去,水南姓舒的人里头够得上的,也只有舒庆余了。问题在于他家是扎根水南的本地人氏,家中长辈跟市里头关系良好,也没听说舒局有啥亲戚啊? 说起来,舒庆余在外人眼里一直都是举目无亲,老婆死得早不说,唯一的一个女儿也长年在国外,搁现在的说法就是裸官无疑。就在前两年舒庆余提早退了的时候,还有人怀疑是不是因为政策问题呢。 舒娆微微一笑:“家父舒庆余。” 这五个字一出口,董方和刘小川心中的错愕没来得及收住,脸上顿时像挨了一拳似的精彩纷呈。 我!去!居然是舒局的女儿!怪不得会跟安妮一起入席,敢情-人家根本就是姐妹啊!这下捡漏撞着铁板了。 董、刘两家虽然今天也在马沈的邀请名单上,但两家都是家财巨万朝中无人的。金钱这种东西,说穿了就是块会变质的蛋糕,只有权力才是永恒不变的钻石。他董家再有钱,也比不上水南的地头蛇,更遑论舒庆余这种曾经的一把手了。所以安妮给舒娆的那些卡片里,就只有董刘两家当家人的名字,却没有这两个小字辈的照片。要想跟舒娆打交道,他们俩还远未够班呢,叫他们老子来还差不多。 原来这漂亮得过分的女孩就是舒家千金,舒庆余真是生的好女儿啊!果然每个天仙一样的姑娘背后都有一个天王老子。话说回来怎么舒家千金回国,自己就没收到一点消息呢? 要让董方去勾搭良家少女他有一万种花招不重样,可现在舒娆亮出身份,等于塑了层金身,董方要再想和她交谈那就是正儿八经的家族外交了,搞这个他可一点都不在行。而刘小川也是差不多的状态。 没有心思再去深究其中的原由,生怕一不小心就说错话的董方连忙道了个歉,表示自己一时没认出舒小姐身份刚才多有冒犯,希望舒小姐多多包涵,接着起身跟刘小川打了个哈哈说哥们咱们走,一边喝酒去!顺便好好谈谈两家接下来的合作! 舒娆望着两人走远的背影心中一阵冷笑。她才不管这两货是去谈生意还是谈怎么鬼混,反正借他们的口,自己回国的消息应该很快就能传开了,再加上安妮这一个多月以来为她造的势,这不正是水到渠成么?自己也算完成了任务,以后就尽量安心地在家里呆着吧。这种遍地豺狼的地方,还是少来为妙。 回头一看,那俩姑娘还在痴痴地望着董方远去的背影,转而对吓跑意中人的舒娆怒目而视。对此舒娆只能摇头叹息——不怪这些富二代平日里这么嚣张啊,这世上多的是看中人家年少多金英俊潇洒的傻姑娘。话说能被受邀到场,这两个姑娘家世应该不差才对,怎么就这么没眼力见呢? 这一刻舒娆回想起安妮说的那句“其他女人都是人傻钱多,小娆你一只手就可以把她们耍得团团转”,终于不得不承认安妮说的确实是事实。这些犯花痴的千金小姐们,还真有点没脑子。 撵跑了董方二人,舒娆还没来得歇口气,就听见一个男声轻轻响起:“舒小姐,有空吗?” 舒娆不禁有些恼火,心想没见我正准备吃饭呢吗?知道我是舒小姐你还凑上来,你又是哪家的公子哥了? 再一看,嗯,有些眼熟,原来是马小毅。 马小毅看着舒娆先是眉头微蹙,而后容颜稍霁,知道她总算认出自己来了,那句“我是马小毅”的自我介绍也终于可以吞回肚子里了。 想到这里他就有些哭笑不得,自己这张脸的辨识度是有多低啊,怎么见了三次面舒小姐才终于记起来。还是说自己性子太闷了,没给她留下印象?像是哥哥就没这问题。 好歹是帮过忙的人,舒娆毫不吝啬地给了个倾国倾城的微笑,差点没晃花马小毅的眼,而后一指身边的位置:“请坐。” 像这种宴席都是讲究身份的,你看那些人来来往往举杯交谈,看似随意其实里头并不简单,资格不够的您请靠边站,跟自个儿的圈子说话去。要是没人引荐就撞进别人的谈话圈子里,那是没人理睬你的。像董方和刘小川那样上来就搭讪的,除了惯于勾搭姑娘死性难改之外,恐怕也有来探底那一层原因。否则舒娆怎么会确信他俩回去后肯定会把自己的身份散布出去呢。 和方才的董方不同,马小毅跟舒娆算是同个圈子的,彼此也见过面,说得上话又不唐突,这才算是上正经八百的交际。但他没有坐下,转而朝四周扫视一眼,而后征询似的问道:“舒小姐方便吗?可否借一步说话?” 舒娆柳眉一挑,点了点头。随即起身,跟着马小毅走向宴会厅外围的一处阳台。 舒娆穿着高跟鞋走得有点慢,马小毅也不得不放慢了脚步。两人这样旁若无人地缓缓穿过宴会厅,就好像在川流不息的天桥上逆行的单车,一路收割着宾客们的目光。 已经得了消息的那些公子哥们只能摇头叹息,看来马家这两兄弟今晚是不打算给人活路了,哥哥在台上是主角,弟弟特么在台下也是主角啊。 没有人留意到,就在叶倩文的身后,叶梓琪紧闭双唇看着舒娆的背影,闪烁的眸光之中遍是寒意。 宴会厅外围像这样便于交谈的小阳台有八处,两人挑了个没人的站定。舒娆拿眼睛看着马小毅,示意他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马小毅斟酌了一下,缓缓开口道:“舒小姐,你上次让我记下的那几个人,我想应该是有线索了。” 听到这话,舒娆顿时眼前一亮。漆黑的眸子里宛如有流星划过,美得让人沉醉。 ………… 小桥镇,双泯村,半山腰上的一座三层小洋楼内。 这小洋楼说起来有些土气,看着既像乡下农民的自建房,又有些像别墅。总的来说,是一种奇奇怪怪什么都沾点却又什么都不像的土豪风格。 在小桥镇只要提起这栋小洋楼,大家都会知道,这必定是说谢星豪家的豪宅无疑了。别的不说,单看那占地二十多亩连房带院的架势,倒也确实称得上“豪”这个字。 邱东方和光头商量既定,两人留下两个小弟照看陈浩南,连夜就赶到了双泯村一会谢星豪。刚看见这栋气派的小洋楼的时候,光头是真有被震了一下——我滴乖乖,这才是人该住的地方啊!相比起来,自家老娘一直劝着唠着要自己攒下首付买了好娶媳妇的那套商品房就算个狗窝。 这星豪确实是有本事,怪不得总能第一时间弄到顾飞的行踪。心里这么一佩服,就连谢星豪让两人在客厅干等了十多分钟这件事,光头也觉得不是那么在意了。 当老大的嘛,肯定是有息的事要忙的。你听这楼上传来的一阵阵女人的浪叫,可想而知星豪在干的是多么要紧的事儿。换作是自己,这种半夜三更的时候就宁愿在软软的床上抱着女人的屁股一阵乱拱,谁还去理会楼下那两个大老粗啊! 又等了一会儿,终于听到楼梯上传来脚步声,光头连忙扭头去看,只见谢星豪趿拉着一双拖鞋,扶着木头质地的楼梯扶手,揉着眼睛脚步虚浮地走了下来。在他左手边还跟着个穿着睡衣的女人,两只手搂着星豪的胳膊走得一步一顿的,那模样真叫一个小鸟依人。 星豪的扮相跟光头想象的有些不同,本以为会是个肩膀纹青龙的彪悍大汉,没想到却是个有些干瘦模样普通的家伙。单从身材这一点来看,他倒确实和邱东方有些共同语言。; 第46章 玩笑 今晚光头总算是见识到了邱东方拍马屁的本事。这家伙平日里在自己面前总是一副高深莫测的装逼嘴脸,没想到其实也就是个给人舔脚丫的货色。听着他在那连珠似地从嘴里往外直蹦马屁,光头感觉自己的鸡皮疙瘩冒得连纹身都快变成3d的了。 倒是那个一直依偎在星豪身边的女人让他有了一点热血沸腾的感觉。那女人长得倒也不算特别漂亮,就是皮肤真他娘白,整个就是不掺一滴水的牛奶色。俗话说一白遮三丑,这白皙的皮肤立马就给那女人加分不少,模样瞅着也顺眼了许多。那件绸锻料子的薄薄睡裙套在她身上,简直就跟什么都没穿没啥区别,光头甚至能从布料的曲线折翘感受到睡袍底下那对丰满荡漾的奶子的形状。 那女人的脸上还残留着异样的红晕,再看那双含波带水连睄带瞥的娇媚眼神,一瞧就知道尚且春情未消。看来刚才那一阵阵叫床声是出自她口中无疑了。话说回来,楼上声音刚消停没多久就见星豪出现在楼梯口,就这么短的时间,这女人该不会就套了块布,连内-裤奶罩都没穿吧? 这一想象没能刹住,差点让光头飙出了两股鼻血。好在他小时候跟信佛的姥姥念过一阵佛经,当下急念几句如是我闻女人是老虎放空脑袋,这才好险没出洋相。 就在他走神的空当,邱东方已经跟星豪谈完了自己的计划。因为已经闹到在局里头被上了号的地步,星豪其实并不想帮邱东方的忙,无奈有些事情自己不方便去做,而自己身后的那人又不断地施加压力,星豪略作考虑,只得暂时决定继续由邱东方出手,自己仍旧在幕后提供消息。 这么着,那处破屋就让这几个继续住着好了。其实星豪既然能拉来三个刑警帮忙,自然是不怕有人来查的。就算查到又怎样?老子这些年难道是无凭无借就白手起家的么?开玩笑! 光头本想跟着来探探邱东方的底,顺便见一见他口中吹得神乎其神的星豪究竟是何许人。没想到一到地儿就顾着看星豪的女人了,事情完全就是邱东方一人忽悠下来的,前后用时不过数分钟。不得不说,邱东方这人虽然没什么本事,混得也挺惨,但他肯拉下脸来卖小邀功,这点犯贱的本事真没谁比得过他。 “邱东方,这是最后一次机会,可别再给我弄砸了。”星豪提醒道。 邱东方连忙小鸡啄米似地连连点头:“是是是,再有下次,我提着脑袋来见你。” “好了,废话别多说,回去等我消息吧。”星豪说着一挥手,十足的大佬气派,搂着女人就上楼了。夜晚正是纵-情声色的好时光,他是真不想多浪费时间招待邱东方这种小虾米了。反正他早就了解到邱东方跟顾飞有仇,这事放手让他去做,星豪知道他肯定不会偷懒。 光头目送着那皮肤奶白的女人上了楼,那丰满浑圆的屁股一扭一扭,好似扭到了他的心里。 光头一直死死地盯着,就在楼梯拐角将要看不见的时候,光头分明看到那女人回过头来,冲自己露出了一个挑逗的媚笑,让他不禁傻了眼。 “看什么呢你?走了。”邱东方拍了拍他的肩膀。 光头一个激灵,再去看时,那扭来摆去模样风骚的女人早已消失在拐角那头了,徒留他一个人在这翘着光头热切凝望。 这骚女人,难道是对我有意思?怀着这样的热望,光头有些恋恋不舍地离开了星豪的小洋楼。 ………… 马小毅跟舒娆说出事情经过。原来那天他回到办公室后,先是找了几个信得过的交待了任务,让他们把手上的琐事先停了,专门调查这件事。 吴克那三人代表了一种态度,那就是内部确实已经有人被收买了,这让马小毅很有危机感。不管收买的是谁,又是被谁收买,既然这一次他能因私废公地做出这种渎职的事,那么下一次,他当然也可以因为足够的好处而暗地里给马沈拆台下绊子。这种来自内部的背叛,一向是最难防范又最具杀伤力的。 因为事涉及吴克三人,这已经算是内部调查的性质了,马小毅其实并没有这个权限,因此这事只能悄悄进行,进度自然缓慢很多,直到今天才刚有了点眉目。 最先有结果的自然是邱东方等人的线索。那几个混-混一点跑路的经验都没有,也或许是心存侥幸觉得不会有大事,居然就这么一路开着那辆破面包车到了小桥镇。马小毅让下面留意了一下,很快就在双泯村找到了疑似车辆。只一听那边的描述和车牌号,马小毅就确定了绝不会认错,这肯定是邱东方的车。 “所以我想问问舒小姐,请问你是什么打算呢?”马小毅问道。 舒娆低头想了想,反问道:“马先生有什么建议?” 果然还是马先生和舒小姐吗,就不能直呼名字吗?马小毅有些郁闷,脸上倒没有表露出一丝异样:“我查过了,这几人里头有一两个算是惯犯,不单是在市区被逮过几次,偶尔也会到其他村镇里犯事,小偷小摸,收一下小学生保护费什么的(舒娆:收小学生保护费?这混得实在有点惨啊)。之前是因为证据不足,所以一直没有出手抓人。不过要是有必要的话,小桥镇那头可以直接行动,我到时也可以到场看着,免生意外。” 这样显然是最稳妥的做法了,可舒娆却别有打算,脱口而出道:“先别抓人。” 马小毅有些疑惑地看着她,舒娆这才发觉自己语气有些着急了。可她又不好跟马小毅解释个中原委,只好有些含糊地搪塞了一句:“你还有自己的事要做,这样一动手难免打草惊蛇,对你接下来的调查不利。” 马小毅顿时大为感动。看看,多么善解人意的姑娘!舒小姐可比那些小肚鸡肠有点嫌隙就要当场报复的富家女们强太多了。 他不知道的是,舒娆这么做其实是别有打算。 她知道邱东方能掌控顾飞的行踪,在他刚回水南的时候就找上门来,这背后肯定不简单,说不好就有顾飞的身边人在当内应。所以她想让顾飞动手来个黑吃黑,这样才能查出背后是谁在捣鬼。如果让官方动手,人都在局子里严加看管,那就没顾飞什么事了,相当抓了小虾走了大鱼,实在得不偿失。 因此面对马小毅感激的话语舒娆显得非常心虚,毕竟马小毅都不计人情地帮了忙了,自己还要这么阴人家,这实在有点不像事儿。她现在身份不同,也没什么好帮到对方的了,只能依着以往的做法下意识地套交情,微微一笑说道:“马先生不用这么拘谨,叫我小娆就可以了。” 终于……终于赢得女神的一点好感了啊,这活没算白干!马小毅内心有些小激动,顺势说道:“那好,舒小姐……小娆你也不用见外,直接叫我的名字就行。” 小毅和小娆,这感觉怎么怪怪的?就跟小明和小红似的,话说这些当官的就不能给儿女好好取个名吗。 舒娆随意地问了一句:“马先生应该比我大吧?” “大了六年零五个月。”马小毅脱口道。 哟,记得真清楚,看来是有专门了解过?舒娆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古怪的表情。 马小毅也发觉自己说漏了嘴,顿时有些尴尬。好在舒娆及时把这话绕了过去,开玩笑似地说道:“既然这样,不如我就叫你小马哥?” 这笑话一点也不好笑,却让马小毅大为惊奇。 原来……原来女神也是会开玩笑的么!; 第47章 散步 舒娆一句玩笑话不经意接近了自己和马小毅的距离,这点在她看来还算可以接受的范围。其实不知道为什么,面对马小毅的时候她并没有太多排斥,就好像自己仍未变身,依旧是在以男性的身份在和马小毅朋友相交似的。 也许,这是因为他不像其他男人那样意图太过明显,而且看上去又颇为可靠的缘故吧。舒娆给自己找了个略微心安的理由。 两人又随意闲聊了几句,舒娆担心安妮回来会找不着自己,便稍作示意了一下,马小毅顿时善解人意地借故离开了。至于上次那三个办错事的刑警,不用舒娆多说,她相信马小毅已经给了他们应有的结局了。 两人各自回席。回到宴会厅的时候,有些没来由地,舒娆忽然想起了之前叶梓琪频频望向马小毅的那一幕,便下意识地环视了一眼。只见马文思和叶倩文正陪着双方父母在那坐着,而叶梓琪却不见了踪影。 摇摇头抛开这莫名其妙的念头,舒娆再次收割着宾客们的目光,端着因为缓慢而显得优雅的步子回到座位上。这一次终于不再有哪个没开眼的家伙来骚扰她了。 远远地就看见安妮在那冲自己挤眉弄眼,果不其然,刚一落座这妮子就凑了过来,低声问道:“怎么了呀妹妹,马公子人是不是很耐斯呀?今晚约了去哪里玩呀?” 舒娆丢了个卫生眼,低声回道:“再胡说我撕烂你的嘴。” “啊,好可怕,小娆你太暴力了。”混血少女作了个害怕的可爱表情。 “还不是你先丢下我。下次不准这样。” “父亲大人见召嘛,小女安敢不去。你看耽误了我多少吃东西的时间,真是浪费呀。”安妮翘起兰花指摇头晃脑地说道,小模样哀哀怨怨,一下就把舒娆逗笑了。 顶着金发碧眼却说着文言大白话,这感觉听上去也就这么古怪了。 玩笑归玩笑,舒娆还是没忘了正事:“爸爸怎么说?” “正在那头陪着几个长辈喝茶呢,没说什么。” 能让舒庆余陪着喝茶的人,这身份看来很不一般。不过舒娆关心的不是这个:“我是问,咱们现在能走了吗?” “急什么,我这才刚开始吃呢。”安妮哼哼唧唧地说道,“再说我还没带你去转一圈,介绍几个朋友给你认识呢。都怪小娆你出门太磨蹭啦,要不这事早就了了,省得还占用吃饭时间。话说小娆你不吃点什么吗?” “……我没胃口。” “啧啧,减肥是要有计划滴呀。”安妮语重心长。 舒娆看着自家姐姐卖力地对付着眼前的秘制红烧猪蹄,由衷地感觉到吃货的世界常人无法涉足。在这种筵席选择猪蹄这么难啃的东西,估计也就安妮有这勇气。而且订婚摆桌这种中西结合的方式当真有点奇怪,没看邻近几桌根本都没什么人动筷吗?话说这妮子吃相看着一派优雅,又是怎么就在我不知不觉间把这些骨头都啃得这么干净的? “小娆你稍等一下,待会我带你去见几个朋友。” 听安妮说要介绍几个朋友给自己认识,舒娆就是一阵摇头:“不用了,我最烦就是跟陌生人打交道,这一步我们就省了吧。” “不用担心,他们跟其他人不一样,都是有脑子的。”安妮笑着解释道。对于自家妹妹的宅女属性,她可是一清二楚。 “……那好吧。”既然安妮这么说,舒娆自然是毫无条件地相信她。 “不过我想先去透透气,这里头太闷了。” 安妮早就察觉到了周遭那若有若无的目光,也知道舒娆心里肯定有些不自在,闻言放下手中的食物,为难地看着自家妹妹。 “现在可是晚上,如果碰到坏人怎么办?”安妮不无担心地说。 舒娆嫣然一笑:“没事的,我就在附近散散步,等差不多了你打电话给我就好。” 安妮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满意地点了点头。 舒娆发誓,她这辈子绝不会再交任何吃货朋友。 丽景国际酒店所在的闹市街区,到了晚上八九点还是一样的灯火通明犹如白昼。毗邻的百货大楼和购物中心霓虹闪烁,下班逛街的,夜班交接的,还有附近小区饭后携家带口出来散步的,甚至还有穿着睡衣趿着拖鞋跑出来买零食的,整个街区看上去集齐了人们一日之中的各个状态,也算是一景。 舒娆不喜欢这种太过亮堂的地方,尤其是对面走来的路人总会重复上演瞥一眼——惊艳地瞪大双眼——眼珠刷刷刷上下扫视——盯着某一部位(脸、胸部、大腿等)猛看这一套步骤,有的还会在擦肩而过后追上来要电话,简直让舒娆烦不胜烦。 因此她走的是另外一条路,从酒店大堂侧门绕过小型喷泉和绿化带,在一丛叫不出名字的蕨类植物后头有一条小路通往区立图书馆。那一片整条街都是书店、快餐店和咖啡屋,在夜间图书馆闭馆后相对安静许多。造型别致的路灯竖进茂密的树冠中,打得一路影影绰绰,实在是个散步的好去处。 会知道这处地方,自然是因为之前随口问过马小毅。一个人在安静的街道上走着,舒娆感觉自在了许多。以往写作缺乏灵感的时候,她也常常到小区附近的公园里一个人散步、静坐,细细揣摩剧情,构思着书中人物的背-景和性情。有时候想得入神,一整个下午就这么不知不觉地过去了。 不过今晚显然不是个散步的好时候,穿着高跟鞋让舒娆没法走远路,而安妮随时会打来电话,也让她不能太过随意,只能在附近转转。因此走不太远,舒娆便随便挑了间咖啡屋走了进去。 这家咖啡屋装修简单朴实,没有太多花哨和小资情调,这让舒娆愿意在这儿多坐一会儿。开在图书馆附近的咖啡屋只在白天才比较热闹,到了夜间基本就只有附近的住户会来坐一坐蹭蹭wifi。因为来泡图书馆的大多数是学生,所以咖啡也极便宜,几十块钱可以买一马克杯的黑咖啡加一块巧克力慕司,还能免费续杯,奶精和用小纸袋包装的砂糖就放在柜台上,可以随意取用。舒娆只想进来歇一会儿,但又不好意思干坐着,因此就点了杯黑咖啡。 店主是个爽利的女孩,约摸二十七八岁,留着一头俏丽的短发。咖啡端上来后,女孩认真地看了舒娆一眼,手指在下巴上敲了敲,若有所思地问道:“好像之前没见过你?” “嗯,我头一回来。”舒娆礼貌地回了个微笑。 女孩看上去有些高兴:“我就说嘛。你这么漂亮,如果有来过我肯定会有印象的。” 说完也不等舒娆的反应,抱着托盘哼着小曲就回柜台后面了。 舒娆没有喝咖啡的习惯,只抿了一口便放在一旁,扭头专心致志地望着外头的街景。 她挑的是临街的位置,木头桌子两旁都摆了椅子,另一张椅子已经坐了人,是个一直低着头看不清面容的女孩。她这么做是为了避免有人借机过来搭讪。毕竟对面已经没有空位,要过来说话只能站着。舒娆只要扭头不理睬,过一会儿来人自然会无趣地离开。 舒娆一边发着呆一边等安妮的电话,就在这时,对面那女孩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女孩似乎没有接电话的打算,依旧低着脑袋一动不动,听凭铃声响了三十秒后自动停止。 不多一会儿,铃声再度响起。舒娆皱了皱眉,瞥了对方一眼。或许是感到不接电话实在说不过去,女孩从包里掏出手机摁下接听键,不耐烦地“喂”了一声。 这声音听着有些熟悉,舒娆不禁扭头看去,这一看差点吓了她一跳。; 第48章 偶遇 听到这声音的那一刹那舒娆有些惊疑不定,因为这声音这语气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当初她当全职作者的时候,几乎每周都会被这声音的主人打电话催稿催得精神崩溃,对这声音她实在再熟悉不过了。 可是,这儿是水南,那人明明应该远在京城才对啊,怎么可能会由北到南跨越大半个中国到水南这小地方来? 而且还在这样的夜晚,巧合万分地跟她走进同一间咖啡屋,又命中注定般地坐在了同一张桌子旁? 舒娆一惊讶,脑子里转过许多念头,其实都只在短短一瞬间。等她终于从那标志性的娃娃音和聊天的内容确定眼前的女孩真的是那人时,她有短暂的失神。似乎感到自己就是某部书中的主角,而任由作者上帝一般随心所欲的笔头,所有认识的不认识的配角都在围绕着她转一样。 “袁汉利,我都跟你说了,我就请一个星期的假,这才过了两天你一天十几个电话追着我算怎么一回事啊?昂?我的假不是你批准的么?这他-妈还是年假!怎么一个大男人这么磨磨叽叽的啊,离了我组里头又不是会瘫痪,你临时顶一下会死啊!” “我知道,我知道!我会注意安全的。你又不是我老子,管那么多干嘛。” 听内容女孩像是在跟上司打电话,可这咄咄逼人毫不客气的语气实在不像是对上司该有的态度。再加上她那有些歇斯底里偏又混杂着娃娃音的高杀伤力大嗓门,在这安静的街道和环境幽静的咖啡屋里头,就显得分外刺耳了。 有几个客人已经皱着眉头看了过来,脸上神情分外不悦。而店长女孩依旧在柜台后头哼着歌儿,好像什么也没听见。 舒娆有些奇怪,印象中这人虽然脾气有些暴躁,但在公共场所还是比较注意个人形象的。这时女孩说到激动处嫌头发有些碍事,便抬起头来顺手一捋,凌乱的发丝悉数被她扫到脑后,不出意料地露出了一张醉酒后红酡酡的脸蛋。 果然是她!舒娆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咖啡杯。 这女人……明明是个一杯倒,居然还学人喝酒,还是在这种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难道她不怕半夜给人拣了尸? 说什么来什么,舒娆念头刚起,就听得身后有人说道:“不好意思,美女,这个位置是我的。” 说“这个位置是我的”而不是“这个位置已经有人坐了”,这语气中带了点盛气凌人的味道。再闻到那淡淡的酒气和高级古龙水掺杂的味道,舒娆柳眉就是一皱。 还真是被人惦记上了啊,看样子还是个寻花高手? 这个白痴女人! 称呼“美女”并不是因为那人真以为舒娆是美女,只要是个男的都能称为帅哥,是个女的都会被称作美女,这不过是一个代称罢了。然而当舒娆转过身来的时候,来人却实实在在地被震撼了一把,心脏像是被有电流通过般震颤了一下,就连原本微醉眯着的眼睛也老实不客气地睁大了开来。 这真的是彭元宇生平见过的最漂亮、最极品的美女,那黛眉秀目精致面容宛然天成,一眼看去根本找不出一点瑕疵;哪怕她只是一脸平静地坐在那儿,彭元宇依然感觉得出远胜凡脂俗粉的风情万种。 吃惯了山珍海味的人容易得厌食症,见多了漂亮女孩的人也容易激情消退,彭元宇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可眼下和舒娆的一个照面,他觉得自己似乎注了一针强心剂,整个人又活了过来了。 好在他还算有眼力,看得出舒娆那件丝巾披肩下的长裙手工精细,价格不菲,看样子说不定是正在附近酒店参加宴会的富家千金。因此失神过后,他并没有贸然搭话,就只是站在那儿默默地思索着该怎么跟这个陌生美女挑起话头。。 这时候女孩已经打完电话,抬头一看,嘻嘻笑道:“啊?你回来了?快自罚三杯!” 这腔调带着点酒醉过后不顾一切的味道,听得舒娆心中分外不喜,却也无法多说什么。 “嗯,我回来了。”彭元宇点了下头,又貌似随意地一指舒娆,“这位美女是你朋友吗?” 女孩费劲地睁大眼睛盯了舒娆一会儿,在比较自己和眼前这漂亮女人的容貌得出自己完败出局的结论后,撇了下嘴说道:“她?不认识?” 而后又冲舒娆嚷了一句:“喂,你谁啊?” “我姓舒。”这是舒娆之前对董方说过的话,她脸色平静地对女孩说了一遍。 姓舒?彭元宇念头急转,在记忆库里搜寻着这个姓氏,似乎水南没有哪个姓舒的是有钱人家啊? 其实水南姓舒的大人物就只有一位,可彭元宇家不过是中产阶级,比之董方之流还有不如。受眼界所限,哪怕把他的脑洞用打桩机再开大了,他也未必会联想到舒庆余身上去。 眼看没法通过这个刚刚到手的女人搭上线,彭元宇心里有些失望,却又不想放过结识这个生平仅见的绝色美女的机会,于是轻咳一声,就准备向舒娆发动攻势。 似乎在大多数男人眼里,女人就像是一座天然等待攻陷的堡垒。这世上没有无法征服的女人,不是敌人太顽强,堡垒太坚固,就是我方火力不够猛。死缠烂打之下,贞节烈女也要变成榻上玩物,这似乎是大多数男人的心态。可舒娆是个例外,她就是座无法攻占的冰山。贸然贴上去,只会像泰坦尼克号一样悲剧地沉没。 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把女孩灌醉趁机下手都是舒娆最厌憎的行为。哪怕是顾飞那样风-流成性私生活不检点的混球,在这点上也深受舒娆影响,从不拣神智不清醒的尸。彭元宇不知道的是,在舒娆发现许若晗喝醉了之后,便已对眼前这男人心生恶感,又怎么会等他开口搭讪。 是的,这个突然出现在水南的女孩就是舒娆曾经的编辑,许若晗。 “哈哈哈,姓舒,跟那个死混蛋一样,呃……”许若晗说着打了个酒嗝,毫无形象地摆了摆手,把酒气都扇到了一边去。 彭元宇有些尴尬,对舒娆歉然道:“不好意思,我的同伴喝醉了,有些不清醒。对了还没自我介绍,我叫彭元宇。” 说着伸出手来,有意无意露出了那块卡地亚腕表。 可惜这隐秘的风骚只是浪费表情。舒娆看了他一眼,语气很不客气地问了一句:“她真的是你的同伴吗?” 彭元宇一边为这清泠动听的声音所迷醉,一边又有些奇怪她为什么问这样的问题。 如今的舒娆跟从前已是大为不同,那令所有人都惊艳的美丽、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冷淡和身份转变下不知不觉养成的一点贵气,让任何人都无法忽略她目光直视下的问题。 还没弄清楚个中原委的情况下彭元宇本能地觉得还是据实相告为妙:“啊,那个……我和许小姐是刚认识的,彼此谈得很投机,算是一见如故。” 舒娆冷笑一声,看了许若晗一眼,后者正在那捧着晕红的脸蛋听着两人交谈,带着完全没搞清楚状况的傻笑。 都醉成这副鬼样了,还他-妈谈得投机一见如故?恐怕待会这白痴女人就得傻乎乎地被你带去酒店开房想干几遍就干几遍了吧。你这样睁眼就喷瞎话,是欺负我没当过男人不知道你有什么龌龊心思是不是? 彭元宇明显地感觉到了这陌生美女看自己眼神有些不对劲,正想开口说些什么,许若晗突然拍着桌子喊道:“啊,好闷啊!老板,我要喝酒,给我上酒!” 一直没甚反应的店长女孩终于从柜台后头走了出来,很有礼貌地对许如晗说道:“对不起,小姐,我们这是咖啡店,不是酒吧,不卖酒的。” 接着又对舒娆说道:“您的朋友看起来有些喝醉了,她这样已经影响到了其他客人,请你照顾好她。”; 第49章 事儿多 许若晗这样耍酒疯岂止是影响到其他客人,事实上若不是看在两人都是女孩的份上,估计那些半夜跑来打发时间的客人早就发飙了。 而店长女孩的话也颇值得玩味。在舒娆走进这家咖啡屋之前,许若晗已经在这坐着了,也就是说,其实店长明知和许若晗一起来的是彭元宇,却故意说要让舒娆照看好她。 想必她刚才一直在安静旁观,看得出舒娆家世不错,而舒娆对许若晗的态度更让店长女孩把两人当作了朋友关系。这间咖啡屋毕竟是她辛苦经营的衣食来源,彭元宇一身行头似模似样,那辆宝马五系的座驾也不是他这个岁数的寻常年轻人能够买得起的,一看就是不好招惹的角色。万一插手被他记恨上了,她一个女孩子家斗不过这种有钱人,又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也只能做到这样在言语之间加以暗示了。 舒娆心思玲珑,转念间就猜到了店长女孩的难处,向她投去了感激的目光。接着便要伸手去扶许若晗,打算先摆脱这个心思不正的男人再说。 可舒娆如今的模样已经全然改变,许若晗自然不可能认得出她来,当下便用力一挣甩开她的手,撒泼似地喊道:“你是谁?凭什么管我!” 这用力一挣让舒娆的手磕在桌沿上一阵生疼,可她却没有生气——这白痴女人总算没那么白痴,好歹还会拒绝陌生人靠近。只是不知道等酒劲涌上来瘫得像团泥的时候,面对陌生男人的连拉带哄她又能不能拒绝得了呢? 她想要带许若晗走,但有人一看,咦,得不到绝色美女青睐,连刚勾搭到的炮友也要被带走了?这算什么事儿啊? 彭元宇一把拦住舒娆,有些不悦地说:“这位美女,请问你要把我的朋友带去哪里?” 这时候他可不管舒娆到底是哪家千金了,总之不可能让她这么随便就把人带走。这女孩可是他物色了一整个晚上才挑中的猎物,而且她非常谨慎,彭元宇搭讪了半天都没起色。最后还是他看出女孩情绪不振似乎刚失恋,以这为切入点才哄得她喝了一杯洋酒。 因为担心半路变卦,他在这女孩的酒里还特地加了点“料”,算算时间,这会也差不多该起作用了。 他这一拦,手臂下意识地就拦在了舒娆和许若晗中间,距离舒娆隆起的胸部只有不到一指宽的距离。 贲起的曲线无比迷人,彭元宇此刻也有些呆了,目光盯着那敏感部位再也移不开。 “该死的混蛋……” 舒娆感觉像有一群蚂蚁爬过身体,那种极端不适的感觉让她浑身鸡皮疙瘩乱冒。那双原本轻眯着带着点慵懒味道的大眼睛,慢慢慢慢地瞪得溜圆起来。 没有一丝预兆地,她出手如闪电,右手一把抓住彭元宇的左手手腕,左手紧随其上捏住对方食指,使出浑身力气用力一掰…… 咔嚓一声脆响,彭元宇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叫,跟发了羊癫风似的滚到地上一阵抽搐。 整间咖啡屋的人刷拉拉全看了过来, ………… 方才和舒娆说过话后,马小毅就预料到有些不妙。果不其然,舒娆前脚刚走,叶梓琪马上就溜到了他身边,揪着他问了好一通不放。直到马小毅再三发誓自己跟舒娆只是普通朋友关系(或许还算不上朋友?),叶梓琪才鼻子一皱,松开他的袖子说:“好吧,暂时放过你了。” 唉,女人啊,还真是可怕的动物。 这会儿马小毅正在和朋友说着话,突然感觉到手机震动,忙告了罪,掏出手机快步走向小阳台。 不用去看是谁来电,他为每一个特殊联系人都设了单独的铃声。 “喂,小娆?”转身刚踏进阳台,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连续几下紧促的喘息声,似乎还有谁在痛呼呻-吟,而后舒娆略有些低沉的声音响起:“马小毅?” “是我。”马小毅的脸色有些古怪,这些声音让他联想到了某些不太雅观的事情。 “你现在方便吗?我想我碰到麻烦了。” 马小毅心中顿时一揪,把那点乱七八糟的遐想抛到九宵云外,赶紧问道:“怎么回事?你在哪?” “我在图书馆街,朵儿咖啡馆。”舒娆报出方位,将事情简单说了一下。 马小毅捂着另一边耳朵,尽量让舒娆的声音显得清晰一点。听到舒娆无恙,他心里松了口气,同时又对舒娆这样气质娴静的女孩居然会出手伤人感到不可思议。 三中那次虽然是他负责处理善后,但邱东方几个羞于说出自己是被一个女人打成这样,而马小毅也没有刻意去了解细节,因此竟不知道舒娆其实很能打。 “对方就一个人吗?你先密切注意现场的其他人,不要跟任何人说话,免得他的同伴趁机接近。” “嗯。”舒娆应了一声,催促道:“你快来,我这朋友有些不对劲。” 马小毅的职业素质立刻发挥了作用,他抬腕看了下时间,回道:“我五分钟后赶到。” “好。”舒娆没说什么,非常直接地挂了电话。 马小毅把手机收好,抬手整了整衣领袖口,尽量让自己显得步伐从容地走出阳台,向宴会厅外头走去。舒娆会到那儿散步还是他给指的路,对这一带他了如指掌,根本不用去问别人。 他没有向安妮说明的打算,这种事情,还是不要让女孩子卷进来比较好。说不定安妮一惊之下表情不对劲,这件事就被外人得悉了,这对舒娆来说绝对不是件好事。 他绕过一张张桌子,和迎面的熟人微笑打着招呼,就在即将走出大厅的时候,突然有一只柔软的手拉住了他的衣袖。 “小毅哥,你要去哪里?怎么走得这么急呀?” 糟糕,又来了! 马小毅转过身来,叶梓琪亭亭玉立地站在他面前,脸上带着甜蜜温柔的笑意。 “临时有事,过去处理一下。”马小毅虽然心里暗暗叫苦,可表面上却不露声色,“梓琪你怎么没和嫂子在一起?” “堂姐补妆去了,我闲着无聊,出来转转。”叶梓琪可爱地皱了下鼻子,抱怨道:“什么事情这么急呀?今天可是重要日子,就不能让其他人过去处理吗?” “而且,我已经很久没见到小毅哥你了,这次来水南还没好好跟你说几句话呢……”说到后头,声音已是越来越低,交叉着扭来扭去的十指也带了些撒娇的意味。 “这事有点特殊。”马小毅继续用工作当挡箭牌,“没事的,我待会就回来,不会错过余兴节目。” 有他这句承诺,叶梓琪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那小毅哥你赶紧去吧,我不耽误你了。” “还是梓琪乖。”马小毅笑着伸手拍了拍叶梓琪的脑袋,这个有些亲昵的动作落到别人眼中,说不得又是一番闲言碎语,但两个当事人似乎并不在意。 叶梓琪露出羞赧的神情,朝马小毅挥了挥手,目送他走出过道。 宴会厅就在二楼,为了节省时间,马小毅没等电梯,直接走的楼梯。走两步就连蹦带跳,前后用时不足十秒。再一路疾奔跑过丽景酒店的小型喷泉,向图书馆街奔去。他心急舒娆的安全,却又不能打电话叫人过来帮忙,心里别提有多纠结了。 酒店保安只隐约看见阴暗处一条黑影一闪,以为是有小偷出没,可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那人影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马小毅一路狂奔来到朵儿咖啡馆,这种速度换作路痴货顾飞,那是永远也不可能做到的。他在外头稍一顿步喘匀气息,而后猛地一推玻璃门,气势汹汹地冲了进去。 门檐上挂着的那串风铃被这阵大力一下扯断,哗啦啦乱响着飞了出去。 马小毅冲进咖啡屋,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被两三个人团团围着的舒娆。马小毅先是心中先是一紧,以为舒娆是被人缠住了,说不定还吃了亏;而后又悄然松了口气,因为他看清了那些人围着的不是舒娆,而是她身边那张椅子上坐着的那个女孩。 几个作围观状的人都是一脸关切,而且全都是女孩。那个躺在地上的人倒是个男的。 彭元宇捂着手指躺在地上,口中传出断断续续的低声痛哼。店里的客人基本都跑光了,剩下的也都被舒娆这“心狠手辣”的表现震在当场,又从她打电话叫人的动作上看出她的家世不凡,因此全都老实地坐在椅子上等着看热闹,却没人有要伸手帮彭元宇一把的意思。 有个大学生模样的男生正举起手机对着舒娆,马小毅一指他厉声喝斥道:“不许拍!”男生只得讪讪地把手机放下了。 彭元宇听到有人冲进来的声音,赶紧举起那只完好的右手,用无比凄凉的腔调喊了一句:“帮~我~~” 马小毅掏出证件晃了晃,彭元宇还不死心:“我……我认识广鹏国际的董少,他跟市局的王处长相熟……” “董方?这关系拉得有够远的。”马小毅一声冷笑,“放心吧,我会‘请’他来见一见你的。” 这个“请”字马小毅咬得很重,再觑眼瞧他那神情,就算瞎子都能看出不对劲来,彭元宇立马闭上嘴不吱声了。; 第50章 仗势欺人 “你来了。”舒娆抬头看了马小毅一眼,简单的三个字算是打过招呼。 自从三中那件事来,这已经是马小毅第四次在舒娆碰到麻烦的时候及时出现了。马小毅感觉自己就像是命中注定要成为舒娆的私人保镖兼预备役打手,对舒娆隔一段时间就扯他虎皮镇住麻烦的事儿已经见多不怪了。 没办法,谁让自己的身份这么好用呢。马局家的二公子、市局的高干加旁人眼中的有为青年,这么点虎皮能让自己和舒娆渐行渐熟悉,马小毅感觉还是挺高兴的。 “我来了。你没事吧?”马小毅关切地问道。 舒娆轻轻摇了摇头:“没事。” 这姑娘刚才那么生猛地一下把人家手指掰脱臼,她会有事才怪。一旁的围观群众们心里集体吐槽。 马小毅走近了一看,才知道为什么几个女孩都会围在这儿。 只见软椅上瘫坐着一个神智不清的女孩,看她那眉头紧皱面色潮红的模样,曾随支队出任务扫过几回专门诱拐妇女的人贩子窟,马小毅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冷眼瞥了躺在地上装死的彭元宇一眼,马小毅向舒娆了解情况:“这么说,你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掰了他的手指?” 舒娆摇头:“不是这个。之前还不知道呢,不然我连他其余几根都掰断。” 马小毅一听,脊梁顿时直冒凉气。 舒娆肯定不会告诉他真实原因。本来虽然觉得这男的对许若晗下手惹人生气,贸然贴近自己也非常让她反感,但终究是她控制不住情绪反应过激冲动地动了手,可随后一看许若晗的模样,敢情这男的还不止做了灌酒这件事啊,舒娆心里的一点愧疚顿时就消失不见了。 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一成不变的,不管开始是出于什么目的,只要最后结果能够差强人意,就该让自己无愧于心,否则人活一世该有多累。这是舒娆很早之前就领悟的道理。 “连他其余几根都掰断”,这种话从舒娆口中说出,让马小毅油然而生一种亲眼见到兔子在天空展翅高飞般的怪异感。 他与舒娆只见过几面,除了被他奉为女神的完美气质之外,在性情经历上他对舒娆可谓一无所知。而几乎每次见面舒娆都在做着与气质完全不搭调的事情刷新他的认知,这就由不得他不惊奇了。 有时候他会觉得,舒娆那股淡然之中带着冷冽的气质或许不仅仅是因为她美得不似人间的容貌,或许更多的来自她本性流露。这让他更有兴趣去探究这位女神神秘的内心世界。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胡思乱想连发感慨的时候,马小毅一指彭元宇,有些不解地问舒娆:“这家伙怎么这么胆儿肥?做了这种事还敢在这继续待着。小娆你了解过他的背-景吗?” “不知道。”舒娆冷冷地说,“我跟他说了,他要是敢跑,我打断他两条腿。” “……” 马小毅非常聪明地跳过这个话题,至于地板上彭元宇那声弱得几乎听不见的“你们不要仗势欺人~”他则自动忽略了。 他转而问起许如晗:“这位姑娘是?” “这是我的一个朋友,从外地来。”舒娆含糊地说道,明显是一副不愿多谈的意思。 “你有什么办法可以帮她缓解一下吗?我看她挺辛苦的。”舒娆问道。 许如晗现在正是药力发作的阶段,全身皮肤就跟刚浸过温泉的虾子般,既烫手又发红。她紧闭着双眼人事不省,嘴唇微启贝齿轻咬,从牙缝里挤出一丝丝细微的呻-吟声。那声音因为她天生娃娃音的缘故,显得十分荡漾,简直是在催人犯罪。 马小毅摇头:“没什么办法,等她睡一觉自然就会恢复了。” “没办法?”舒娆蹙起眉头,“那些小说里,不是都有解药的吗?” 马小毅忍不住笑了:“那是小说啊。小说里还说有‘其他方法’,那也能当真?” 舒娆一想这倒也是,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对于马小毅不慎说漏嘴的那句“其他方法”倒是没有太过在意。 这时一旁一个女孩插话道:“不如先给她找个房间安置下吧,这里不是休息的地方。” 马小毅闻声瞥去,只见这女孩一头黑直长发,一身素黑色打扮,没有化妆,只稍微画了眼线。明明是个挺漂亮的女孩子,却浑身散发着一股不输男生的爽利劲儿。 “这位又是?”马小毅闻言疑惑地看向舒娆。 “我是热心的围观群众,主动过来帮忙的。”女孩伸出一只手,“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谢幼琼。” “舒娆。”舒娆伸手和她握了一下。 谢幼琼眼前一亮:“舒娆你的手真柔软,手感不错。” “谢谢。”舒娆礼貌地一笑,不动声色地抽回了手。 马小毅也伸过手来,笑着说道:“我叫马小毅。” “哦。”谢幼琼和他握了握手,看上去对他兴致缺缺。 马小毅脑海里蓦然划过三个字——蕾-丝边。 看谢幼琼望着舒娆的眼神,马小毅明显感觉到了不对劲,一丝危机感悄然爬上他的心头。 舒娆对谢幼琼的建议颇为赞同,毕竟店长女孩的生意已经受影响,不好再打扰人家了,而地上那个彭元宇也该交给民警收拾。另外再不找个房间给许如晗歇着,舒娆担心她会当众出丑。 “马小毅,这附近有什么安全些的酒店吗?”她问道。 她不打算把许如晗带回家,否则叔父要问起来的话,少不了得解释一番。而且今时不同往日,舒娆也不希望许如晗跟现在的自己有太多交集。 马小毅想了一下,说:“丽景楼上的客房不错。” “丽景?那是什么地方?”谢幼琼问。 店长女孩解释道:“就是这附近的一家五星级酒店。” “那不是很贵?”谢幼琼吃了一惊。 “没事,安全就好。”舒娆不在意地说。 舒娆明显感觉到谢幼琼的眼神顿时就有些不同了。估计在她心里,自己和马小毅已经形象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变成不值得深交的官二代了吧。 没心思去理会这些,舒娆朝马小毅招了招手:“过来帮我一下。” 她穿着高跟鞋,体力又大不如前,自然不可能把瘫成软泥的许如晗一路拖回丽景。 许如晗的身材非常娇小,体重更是跌出轻量级以下,马小毅打横一抱就跟抱只小猫似的。舒娆设想了一下,要换作自己估计有些难度。 两人向店长女孩道了谢,至于彭元宇,马小毅已经打电话交待了几个今晚也受到邀请正在丽景吃饭的同事赶过来处理。临走前舒娆弯下腰,冷冷地吐出几个字:“老实待着。” 那张倾国倾城的俏脸就在眼前,彭元宇却感到一阵锥心的耻辱,绝色美女在他眼里眨眼变成了最可恨的臭婊-子。他有股冲动,想要拉住舒娆的长发把她按倒在地,可一想到她刚才那冷冽无情的模样和马小毅隐约展现的强硬后-台,就打心底里生不出一丁点勇气。 “你们不要仗势欺人……”最后他只能这样毫无威慑力地抗议了一句。 “多谢你的提醒,让我知道自己还有势可仗。”舒娆说着站直身子,眼帘微垂,用脚踢了踢彭元宇受伤的那根手指。 彭元宇立刻发出一声痛哼。一个大男人被掰脱臼一根手指,却能这般傲骄地整个人躺在地上,仿佛是全身瘫痪了似的,这表现也真是让舒娆醉了。 马小毅看不下去了,轻声说道:“小娆,走吧?” 舒娆点了点头。 谢幼琼没有跟着两人回丽景,不过在两人离开前她还问了个问题。 “喂,刚才看你证件,你好像是警察吧?”谢幼琼问马小毅。 “我是。” 谢幼琼继续发问:“那这家伙做这种恶心的事,该被判几年?” 这算什么问题?我又不是法官。马小毅只得用公事公办的官腔回道:“这得看他的情节是否严重有无前科,法官才好依法量刑,我说话是作不得准的。” 谢幼琼说:“呵呵。” 转而对舒娆露齿一笑:“舒小姐,有空来鹏城的话记得找我玩哦。喏,这是我的名片。” 鹏城?这么巧?舒娆接过谢幼琼递过来的名片,只见宝蓝色的卡片上边写着“谢幼琼,翻译”寥寥几个汉字,接着是电话号码和电邮传真,背后附着一串英文。 “好的,有机会我一定去。”舒娆随口敷衍道。; 第51章 茶包 人的地位一旦上升到了一个高度,就连交际圈子都是互相重叠的,你认为世界很大人很多,其实一个格调稍上档次的聚会,说不定就会让你碰见许多地位相同的熟人,接着你就会发现同个等级的圈子其实有多么狭小,以至于你三天两头碰上同样的人。当然,像舒娆这种突然“回国”朋友稀少的是个例外。 比如这时候,马小毅提议带许若晗回丽景,除了就近方便之外,自然是因为他在丽景有熟人,这同样也得益于交际圈子带来的帮助。在水南的高级会所和高档酒店,无论走到哪里,马小毅都会有熟人帮衬。 只需要一个电话,不到一分钟就有人出现在大堂,亲自领着两人搭上专用电梯往客房走去。这电梯貌似只有总经理和某个俱乐部的会员才能使用,倒是解决了舒娆对碰见熟人的担忧。 同时带来的还有一只轮椅。舒娆让马小毅把许若晗轻轻放在轮椅上系好扣带,谢绝了服务员帮忙的好意,亲自推着许若晗走进了电梯。 来人西装革履,看上去不像普通侍应,舒娆一问之下才知道他是总经理助理,平时一般不负责接待来宾,不禁感叹特权真是好用。 踩着松软舒适的地毯,走在安静幽雅的走道里,两壁上挂着的油画底下签着一串熟悉的签名,舒娆认出了其中一个颇有名气的匈牙利画家。五星级酒店自然不可能拿赝品来自降逼格,可这一路看过去挂着的都是名家画作,这价值就不是个小数目了,看得舒娆心中暗暗吃惊。 “这些都是老板的私人藏品。”那个助理看出舒娆对这些画作有些兴趣,微笑着解释道,“老板说了,好东西就要拿出来分享,藏着掖着不是对待艺术品该有的态度。” “你们老板确实是个有品位又懂行的人。”舒娆表示赞叹。 助理显得很开心:“能得到舒小姐这么高的评价,老板一定会很高兴的。” 这人怎么会知道自己的身份?舒娆有些疑惑地看了马小毅一眼,后者悄悄告诉她:“应该是通过受邀名单记住了你。丽景在这些细节方面一向都很注重。” 舒娆心中一凛,接下来就不肯再胡乱说话了,免得自己说多了露出马脚。 助理把两人带到一扇房门外,早有长相标致的服务员站在那儿为两人开了门。舒娆从未光顾过五星级酒店,不知道丽景在设计之初就是规定了每一层都只有一个房间,还是只有他们所在的九楼是这样。总之一走进客房,舒娆立刻被这设计感十足的空间小小惊讶了一把。 将近一百五十平米的套房,在水南这样的二线城市算不上特别大的排场;但单看这客房的设计,绝对算得上是大手笔了。开放式的结构让本就不小的空间愈显宽绰,正合舒娆心意。无处不在的细节彰显着设计师的功力不凡,让舒娆觉得十分自在,却又说不出哪里好看。安妮说得没错,舒娆在这些享乐的方面实在是太缺乏品位了。 不过如果让她知道这座落于小城水南貌不惊人的酒店,所有客房设计均是出自大咖patri的手笔,她绝对会更加大吃一惊。 终究只是带许若晗来休息的,舒娆只是略微露出些讶然之色,便没有再多关注这房间是圆是方了。这种淡然的态度看在阅人无数的助理眼里,竟歪打正着地让助理心里一肃,心想舒小姐果然是品位极高之人,不愧是国外留过学的,跟那些矫揉造作见识不高的千金们一点也不一样。当然舒小姐也很漂亮就是了。 “马先生,舒小姐,两位对这房间还算满意吗?”助理彬彬有礼地问道。 这话听起来感觉像舒娆二人是来开房的一样。马小毅一点头:“很不错了,谢谢。” 助理亲自开了床,接着给电话设置了他的私人线路,这样如果两人有什么需要的话就可以绕过客房服务,直接找到他本人。这算是体贴细心之举,也是因为马小毅跟酒店老板私交不错的额外特权。 做完这些之后助理就鞠躬告退了,由始至终对表现异常的许如晗问都没问一句;套句俗气的台词来说,简直就像什么都没看见一样。 舒娆让马小毅把人抱到床上,许若晗的情形不容乐观,舒娆侧着脑袋想了一下,有些为难地透露出了送客的意思。 第一次和女神“开房”,还沉浸在愉悦心情中尚未回过神来的马小毅虽然早知道会被赶出去,但这么快就被扫地出门还是让他有些沮丧。 把马小毅送出门外,舒娆真心实意地道了谢,为的是他愿意帮忙遮掩许若晗的事情。说真的,舒娆有时也会在想,这样发展下去也许不知道什么时候马小毅就会满手握着自己的把柄了。说到底还是得让顾飞帮忙善后才行,舒娆对亲人之外的任何人都没法做到百分之百完全信任。 看出她有些欲言又止,马小毅主动说道:“那个彭元宇我会处理好的,放心吧。” 他知道舒娆是在担心彭元宇会带来麻烦,不过在他马公子眼里,哪怕董方亲自来到他面前都说不上话,一个不知打哪冒出来的彭元宇又算得了什么? 舒娆松了口气,露出了一个让马小毅失神的嫣然笑靥。 ………… 送走了马小毅,舒娆站在床前,蹙眉看着许若晗,有些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感觉。 她本想在浴缸里放满水,然后把许若晗丢到冷水里清醒一下,但又担心这样会带来身体上的隐患。别的不说,不小心感冒那是跑不了的。 而且看这白痴女人脸色潮红、身体不自觉扭动的模样,很显然是因为药物作用开始有了生理反应。硬生生把她从这春-梦中浇醒,舒娆不敢确定这会不会给她的终生“性”福带来影响——毕竟是半路出家,舒娆还不知道冷水对女人来说就是痛经、头疼和腰酸的主要诱因。 那个,不是说男性的性功能很容易受心理障碍的影响嘛,那同理推之,女性应该也是这样啰? 舒大小姐站在那儿苦苦思索着对策,心想要是安妮在这儿,说不定还能想出些鬼点子。结果一想到安妮,这才省起自己还没给她打电话,连忙走到一旁拿出手机一看,果然有几个未接来电。 给安妮挂了回电,简单说明了一下情况再安抚了一下混血少女激动的情绪并报上房号,舒娆忽然听见背后传来衣被摩擦的窸窣轻响,忙回过头一看,只见许如晗站在床边,正双眼迷离地看着她。 这一幕有些诡异,舒娆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丝慌乱。既因这让人发怵的奇怪一幕,又因为担心许若晗会突然清醒过来大喊大叫,弄得不好收拾。 在五星级酒店的一个房间里,一个容颜绝美的女人和另一个女人四目相对彼此沉默,这一幕怎么看都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缓了一会儿不见异常,舒娆有些疑惑地走到许若晗面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许若晗依旧眼神呆滞地看着前方,对舒娆的靠近没有任何反应。 “这女人,难道是被喂了过期劣质春药,吃懵了?”舒娆讶然自语。 这当然是随口吐槽,春药这种东西药效轻了可以增加情趣,药效重了可以当作催情圣品,根本不存在劣不劣质的问题。 像是回应一般,就在舒娆话音刚落的那一刻,许若晗动了。 她轻声呢喃了一句什么,而后抬起双手,摸索着领口,开始一颗一颗慢慢地解着扣子。 她的动作非常仔细,就像一只正在舔着脚掌的猫咪一样,透着一股让人想要无所事事地盯着直到她把事情做完的奇特吸引力。 舒娆在一旁完全看傻了眼,以至于根本没想好要怎么制止,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许若晗将衬衣脱下,丢在了一边。 或许是由于自身职业的缘故,从事文学相关工作的许若晗眉清目秀,别有一股书卷气。早在当初合作的时候舒娆就有了解过,她喜欢穿轻松自在的休闲服装,憎恨职业套装,比如今天她穿在身上的就是一件白衬衫外加一条浅蓝色的及膝牛仔裙。在她不开口暴露娃娃音之前,你几乎会认为这位清秀可人的姑娘就是传闻中的邻家大姐姐,是会在给你补习功课的时候害羞地被你推倒的那一类型。 许若晗的动作虽慢,却没有迟滞,转眼就脱去了那件纯棉白色衬衣,露出了内里打底的黑色小吊带。这种小吊带在水南有种俗称叫做“茶包”,喻指其布料又轻又薄并且小巧可爱。 不管是什么衣服,只要跟小巧可爱沾了边便多半意味着一个事实,那就是衣不蔽体;搁在身材娇小却颇为有料的许若晗身上,那就是衣不蔽胸了。此刻舒娆看着许若晗胸前的两个鼓鼓囊囊的茶包,忽然感觉一阵口干舌燥,有种想要喝茶的冲动。 许若晗停顿了一下,眼中的水汽越来越多,映得她一双眸子迷离醉人。 她没有停顿多久,很快就双手摸索着拉起了小吊带的下摆,往上一掀就准备脱下。; 第52章 解药 关键时刻,舒娆上前一步,按住了许若晗的手。 “若晗,别这样。”她轻声说道,以一种哄着小孩般的轻柔语调。 仿佛听懂了她的意思,陷于迷乱状态的许若晗“听话”地松开了手。 而后趁舒娆不注意,身子一歪猛地扑到了她的身上。 穿着高跟鞋重心不稳的舒娆被她这一扑,呀地一声连退两步倒在了床上,好险没崴着脚。 要是换作平底鞋,刚才那一下舒娆绝不至于如此狼狈,甚至无法保持身体的平衡。高跟鞋果然跟她这个假女人无缘,逮着机会就要坑她一次。 足有一米七几的舒娆比许若晗要高上不少,再加上前者在下后者在上,这一扑两人都倒在了床上,许若晗十分精准地一猫腰,把脑袋埋到了舒娆的双峰之间。 “唔……”仿若一阵电流在胸前激射而过,舒娆浑身微颤,忍不住轻哼了一声。 这世上最能触动灵魂的事情,莫过于灵与肉的完美结合。水乳-交融之下,一切仿佛是水到渠成,男欢女爱的事就这样发生了。可总有些人别有嗜好,喜欢玩点霸王硬上弓的戏码,比如眼下的许若晗,她袭胸就没征询过舒娆的意见。 许若晗真该庆幸自己是个女的,否则这会儿恐怕已经被舒娆打到内腔膜破裂了。舒大小姐对身体的敏感程度和对于别人的提防,已经达到了“敌来我攻,敌退我也攻”的攻防一体状态,充分把“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御”这句话实践到底,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舒娆感觉得到许若晗小脸晃动轻蹭了几下,胸前的柔软在她的动作下传来一阵轻轻的酥麻感觉,这让舒娆有些说不出的舒服和羞耻感。 “若晗,别这样……”舒娆轻声呢喃道,伸出双手搭着许若晗的肩膀,想要把她从自己身上挪开。 没想到许若晗察觉到了她的意图,反而一把抱住了她的腰身,像只树懒一样赖在舒娆身上不肯下来了。 这下舒娆是真的吓了一跳,身子就是一僵,再不敢随便动弹。 不是因为许若晗出格的动作吓着了她,而是担心万一自己动作过大,会不小心把许若晗给弄醒。到时舒娆要怎么才能解释清楚,让她能够理解为何她会衣衫不整地跟自己这个陌生人拥抱着躺在床上? 这一刻她是忘记了自己如今的性别,其实万一许若晗真的醒了,她只需要抬出自己是舒乔的堂妹这个理由就行了。反正舒娆已经猜到许若晗会千里迢迢地出现在水南,其中原因多半也是因为舒乔。 这具身体还是第一次被人如此亲密拥着,舒娆有一种跟从前大不一样的感觉。就好像是落入了一个装满柔软棉花的大箱子里,让人既舒适安逸又感到安全。 这种女孩子家的心态让舒娆悚然一惊,急忙把这有些软弱的念头抛到了脑后。 还没等她有所反应,许若晗已经开始接着动了。她拨开舒娆裹在身上的丝织披肩,把发烫的脸颊紧紧贴在舒娆的锁骨和胸部之间,发出了一阵细细啾啾的呻-吟。 她身体的温度越来越烫,简直就跟发了烧一般。舒娆实在有些担心这样放任下去,会不会把这本来就有够白痴的女人的脑壳烧坏掉。 那个该死的恶心男人,居然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看来应该给马小毅递个话,让他好好收拾一下那个家伙啊。舒娆心里暗暗切齿。 “那是小说啊。小说里还说有‘其他方法’,那也能当真?”回想起马小毅开玩笑说出的这句话,舒娆双手抬了抬,轻轻落在了许若晗肩头,终究还是没忍心把她一把推开。 也许,真的只能让她“释放”一下? 因为心里怀着这样的犹豫,因此当许若晗悄悄地把双手伸向她的大腿时,舒娆也只是禁不住娇躯一颤,并没有去制止她。 许若晗浑身燥热,涌动在身体里的血液像是变成了铜汁一样,让她有种身体就要爆炸开来的难受。她只想找个冰凉的东西靠着,舒娆的体温比她低了许多,摸上去微凉又光滑,有种让她说不出的异样快感。这快感驱使她拨弄开衣服想要触碰舒娆更大片的肌肤。 此时的许若晗已经彻底沉-沦在了迷情药物的强大药效里,酒精的麻痹更是削弱了她从中清醒的毅力,更别提她本就精神压抑急需发泄了。 舒娆闭着眼睛任她抚摸,渐渐地脸上也开始涌起一片潮红。而后身体开始像她从前所熟悉的那样,由深及浅逐渐升温。 从前她和谢安茹耳鬓厮磨互相取乐,谢安茹就是像这样,在她灵活的舌尖和手指下被撩动情弦,无法克制地生出了愉悦的快感。对这种前戏带来的身体反应,她可以说是再熟悉不过了。 而许若晗的动作虽然青涩笨拙毫无章法,可是舒娆的身体比从前要敏感了许多,再加上她那仍属于男人的心态,在这样精神和生理的双重刺激下,想要不胡思乱想都难。 说真的,女人产生冲动时的感觉,和男人真的不一样呢。可我这样该算是依旧对女人有反应,还是已经和其他女人一样,喜欢别人的爱抚多过自己去征服了呢?舒娆不由想道。 舒娆怀着羞耻感享受着许若晗的抚摸,女孩滚烫的身体让她仿佛回到了从前,暂时忘却了自己已经变身这件事。 可即便如此,当许若晗想要更进一步的时候,她还是及时发现了。 她一把抓住许若晗颤颤悠悠想要探向裙底的手,不给她得寸进尺的机会。 许若晗发出一声迷糊的懊恼声音,惹得舒娆哭笑不得,想要生气却又没地儿撒。 “白痴女人,你自己不注意给人下了药,反倒要我来当你的‘解药’?这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好事!”明知许若晗不会听见,舒娆还是一边揉着她的头发一边教训道。 “你看你,好端端地跑来水南这鸟不拉屎的破地方做什么?我不是跟你说过我已经死了吗?都已经成了一把骨灰了——不对,是连骨灰都没有,就只有一堆带血的绷带烧掉后留下的灰烬,就这你也有兴趣来瞻仰?有什么好怀念的呢?当时在一起合作的时候,我们不还经常吵架呢吗?你还亲口说过巴不得我死了呢。听到我死掉了,你一定很开心吧。” 紊紊叨叨说了一大通自言自语的废话后,舒娆叹了口气,轻轻地说:“回去之后,就别再来了吧。忘了我,忘了有我这个人曾经存在过,好好地重新开始继续生活。” 舒娆抓着许若晗想要到处乱摸的手,她本没打算听到回答,然而许若晗听到她那幽幽的叹息之后,那浆糊一样的脑袋里似乎有了一点清醒。 “舒乔……”她呢喃地说出这两个字,带着略微嗫嚅的语调。 ………… 抱着许若晗躺了一小会儿,感觉她的状况有所稳定,舒娆抽身起来,帮许若晗脱去鞋袜,解开绕在腰间的小皮带,再把这躺得四肢交叉睡相如猪的白痴女人像块煎饼果子一样摊平放好,盖上被子,而后走进洗手间。 从刚才开始就有种想上洗手间的感觉,不过舒娆一进洗手间,首先被镜子里那张晕红娇媚的脸蛋吸引了目光,不禁凑近了仔细去看。 说真的,镜子里是舒娆迄今为止见过的,最美丽最完美的,最让人想要占领征服的女人。顶着这样惹人犯罪的脸蛋出门,也难怪惯常以貌取人的雄性动物们会不断来骚扰她了。 “舒娆啊舒娆,你这样可不行啊……”舒娆有些自恋地晃了晃脑袋,转身褪下了小裤。 “嗯,这是什么?”舒娆余光一扫,忽然发现小裤上沾了些水渍,不由得蹙眉自语道。; 第53章 离我远点 沾在小裤上的液体清亮透明,伸出指尖轻轻一摸,触手滑腻,带着淡淡的异香。舒娆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 心中稍作犹豫,舒娆咬了咬牙,轻轻分开双腿,把手伸到隐秘处碰了一下。 温热的隐秘之地已成河泽,同样熟悉的滑腻手感,让舒娆心情变得糟糕透顶。 她有些颓然无力地坐在马桶上发了一阵子呆,心里头乱糟糟的,想到的都是自家居然跟普通女人一样有了生理反应这件事。 该死的,难道我就跟一个真正的女人一样,会在别人的抚摸下产生欲望?看来自己要小心了,否则像许若晗这样喝醉酒或者被下了药,岂不是任人为所欲为? 她想了好一会儿,直到手机震动才勉强压下那越来越惊恐的情绪,刹住了那些想象自己未来生活的念头。 “安妮?”舒娆接通电话。 “小娆,我在房间外头,你快开门。”安妮说道。 舒娆赶紧扯了几张纸巾擦拭小裤,又把那处地方也仔细擦过,而后叠了一小块纸巾小心地垫在小裤上,这才起身整理好衣角裙摆,轻舒了口气,尽量让自己看上去神态自然些。 刚走出洗手间,舒娆忽然又退了回来,按下马桶的抽水掣。直到亲眼看见纸巾打着旋儿被冲走,她才安下心来。 房门打开,安妮一眼见到舒娆那张红晕未褪的脸,先就是一愣。 “怎么了,我脸上有脏东西?”心虚的舒娆明知故问,抬手摸了摸脸蛋。 “没。”安妮摇头。 没约会过不代表安妮就是个不知人事的笨蛋。相反混血少女心里精得很,只是一向喜欢在舒娆面前撒娇卖萌不形于色罢了。 意味深长地看了舒娆一眼,安妮走了进来,开口问道:“怎么这么久才开门呀?那个女孩呢?” “在里边。”舒娆一指卧室。 安妮大模大样地走进卧室看过许若晗,点评道:“长得还不错,不过居然就这样给人动了手脚,真是白痴。” “她喝不了酒,估计是没察觉。”舒娆随口道。 “你跟她很熟吗?”安妮疑惑。 于是舒娆解释了一番,安妮恍然大悟:“哦,原来她就是之前给你打来电话的那个编辑啊。” 有这回事?舒娆歪着脑袋回想了一下,好像许若晗确实有打来电话,舒乔的“死讯”还是自己亲口告诉她的呢,当时自己还骗她说是什么堂妹来着,安妮要不提她都快忘了这事了。 安妮掀开被子看了一下,舒娆奇道:“安妮你想做什么?” “看看你有没有趁人家姑娘睡着的时候做什么坏事。”安妮头也不抬地说。 “……我像是这样的人吗。”舒娆扶额。明明是她对我做坏事好吧。 “不好说,我跟你又不熟。”安妮说了一句很欠扁的话。 舒娆觉得,有些天没打,这妮子的屁股估计又有点痒了。 点评了几句“身材没我好”“腿不够长”“胸没我大,腰没我细”之类的瞎话,就在舒娆快被她的自恋臭屁惹得受不了的时候,混血少女终于在许若晗身上找到了久违的自信,心满意足地站起了身。 “果然咱家的基因就是不同凡响,个个都如花似玉,这些姿色一般的女人怎能跟我相比。”安妮一脸自得。 你得瑟个啥,你的基因根本就是外来物种入侵好吗,舒娆一阵无语。 “能谈正事吗?”她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眉心,有些疲惫地问道。这小动作偏男性化,安妮提了几次,舒娆始终没能改掉。 “那当然。”安妮神色一肃。 之前在电话里没说清楚,舒娆这回把事情从头到尾仔细讲了一遍。安妮坐在一边安静听着,不时问几个细节,最后说了一句“小事一桩,爸爸会搞定”。 “你告诉爸爸了?”舒娆惊讶。难怪安妮明明就在楼下却这么久才赶来,原来她是先去找叔父了。 “那当然。”安妮有些奇怪地看着她,“这已经不是单纯地骗炮了,那个彭元宇可是用了违禁药物,足够判他几年的。或者说,小娆你不想给你这朋友讨回公道?” “我当然想……”舒娆说着,脸色有些为难。 安妮甜甜一笑,体贴地拉起妹妹的手:“不用担心,爸爸会把所有事情都处理好的,你绝对不会有暴露身份的危险。” 混血少女难得表现出的贴心和果断,让舒娆讶然之下又无法拒绝她的关心,可她心里毕竟仍有些顾忌。 “可是……” “别可是了,放心吧,爸爸不会说什么的,这事又不怪你。”安妮很少见地打断她的话,可爱地皱了下鼻子,“小娆你就是太小心在意了,都是一家人,这点小事算什么。好在你没事,不然爸爸估计毙了那家伙的心都有。” 这点舒娆相信安妮说的是真的,别的不说,虽然从小到大叔父和自家来往并不算多,但对自己和哥哥姐姐那是真正的悉心照拂;叔父对自己的关心,舒娆是从来都记在心上的。她轻轻摇了摇头说:“我只是觉得,这事拜托马小毅去处理就好,不必非得让爸爸出面。” “得了吧,他老子马上就来调任莞城啦,这会儿正自顾不暇呢,哪有精力管这小事。”安妮撇嘴,“他倒想接手,这样回头还能理直气壮地找爸爸帮忙给他拉拉关系,我才不干呢。投桃报李也就算了,丢粒葵花籽儿,就想要回个人参果,哪有这样的便宜事儿?” 原来还有这层原因,这点舒娆倒是不曾想到。这么说来,自己最好还是不要再去麻烦马小毅了,万一弄个不好,还得让叔父帮忙费心。 “说起来,马小毅这家伙太过分了,这种事居然不赶紧先通知我就自作主张,害我到处找不着你,还担心了好久。”安妮小脸上满是气愤。 舒娆替他说了句好话:“他也是走得太急了,才没先告诉你。” 安妮不屑:“屁!就说一句‘跟我走,有急事’,能花几秒时间?再不成打个电话也行吧?他就是看不起我,觉得我去了会碍事。这个可恶的家伙,你可是我妹妹!” 见混血少女气得都语无伦次了,舒娆不觉莞尔一笑。 这段时间来经历了太多事情,亲人朋友逐渐疏远不复联系,知道舒娆身份的又都把她看作了另外一个人似的,就连最好的哥们顾飞在和她单独相处时都有些不对劲的感觉。如今舒娆的身边,就只有安妮一个人陪伴。这个可爱无厘头的妮子虽然总是整些不靠谱的,弄得她既气又笑,但那对自己发自内心的关切和亲近,舒娆怎么可能感觉不到。 话说回来,有段时间没跟哥哥和姐姐联系了,不知道他们这段时间过得怎么样?自己这样疏于联络,估计很让他们伤心吧。 “小娆,楼下就快结束了,你还回去吗?”安妮问。 这一来一去折腾就是小半个钟,舒娆知道有这么一段时间,自己的身份估计早就在小圈子里传遍了。不过这个收尾的时候最好还是回去一下,免得失礼给人落下话柄,让叔父脸上无光,于是便一点头:“回吧。” 安妮开心地一笑:“太好啦,正好让姐姐我给你介绍几个朋友。她们之前见你和我一起过来,都急着想要认识你呢,就刚才还追着问我是不是要来找你,我都快被她们吵得受不了了。” “男的还是女的?”舒娆敏感地问道。 “女的,漂亮的,不蠢的。”安妮干脆地一甩头发。 知道妹妹对男人反应过激,安妮自然不会再介绍什么男性朋友惹妹妹不快。 “那好。”舒娆无可无不可地点头。 “那我们现在就走吧。不过……”安妮一指床上的许若晗,“你这朋友怎么办?” 许若晗这会估计药效已过,不再像之前那样绞着腿到处乱摸还情不自禁地呻-吟了,除了依旧脸色绯红之外,看上去已无大碍。 舒娆看了一下,确认她正沉浸在安稳的昏睡中,便放心地说:“就让她在这休息吧。等她明早醒来,大概什么也不记得了,说不定还会以为是自己走到酒店来的呢。” 把许若晗一个人搁这舒娆并不担心,丽景的安保做得还是很不错的,看似体贴随意之余给人足够的安全感。安保系统二十四小时开启,进出楼层有侍应引导,别的时候也得凭卡进入对应楼层,访客一律非请勿入。舒娆之前是因为坐专用电梯,而安妮则跟马小毅一样,都是这圈子里的人,在丽景的名单里是上了号的,又是舒娆的姐姐,这才没人阻拦。 “就这样?”安妮一脸不可思议的“惊讶”,“难道你不想趁这机会做点奇怪的事情咩?” “……我不晓得有什么奇怪的事好做的。”舒娆又开始捏眉心。 “说了多少遍了让你别捏眉心——哎呀,奇怪的事情你还不知道嘛,你看这姑娘这么可爱,难道你就不想把她的裙子掀开看一看,或者趁她睡着把她剥成一只洁白的小羊羔?”安妮说着尽力作出猥琐的模样,可惜有点不成功,那张刻意扭曲的小脸怎么看怎么可爱。 “有什么好看的,我又不是没有。”舒娆一点也不心动。 “那不同啊,欺负熟睡中的少女什么的,不是最有趣了嘛。想想都有种**的快感呢。”安妮冒出两颗星星眼,双手合十作期待状。 舒娆冷着脸推了她一把:“流-氓,离我远点,我不认识你。” “哎呀,小娆你虽然表面上这么抗拒,但我知道你内心其实已经在期待了对不对?”安妮不依不饶。 “滚,把节操捡好,我保证不打你。”; 第54章 拿去撸 安妮自然是开玩笑的,别说她本身对许若晗没有任何兴趣了,光是想一下舒娆方才开门时那张神色异样的脸,安妮就觉得心里一阵不舒服,简直就跟莫名其妙吃了醋一样。 姐妹俩四处看了一下,确认没有落下什么会在第二天引起许若晗怀疑的蛛丝马迹,而后拍拍手准备走人。在离开之前安妮还给舒娆指点了一下房间里的各个出彩设计,patri一向以运笔独到不露痕迹出名,往往让人觉得舒服,却又说不出哪里好来。要不是有安妮逐个介绍,舒娆还真没法发现里头暗藏玄机。比如浴室那一小瓶洗手液,因为散发着淡淡的复合香味,舒娆还一直以为那是香薰来着。 “一只用过一次就丢的洗手液而已,费得着用这么高档的包装嘛,真是浪费。”舒娆不以为然。 安妮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小娆啊,你在外头可不能说这种话啊,否则会让人感觉很奇怪的。” 舒娆一听这说教就头大,安妮这妮子,这算是要教自己怎么腐败吗? “是是是,我是舒家的千金小姐,身份不凡着呢,就算洗手没纸随手抽一张百元大钞擦干也就是了,怎么能对这些小物件感到心疼呢。”舒娆连连点头,煞有介事地说。 安妮忍俊不禁。“别,钱脏着呢,用它擦手可不好。” 接着又大放豪言:“跟你说,姐姐我来这种地方简直就跟上公厕似的,一点都不觉得有啥稀奇。” 舒娆小姐表示,自家姐姐故意装出来的这种土豪暴发户嘴脸的确很逗。 两人下了楼,正好赶上撤席,这又算是一个拓展人脉的交际环节。舒娆有些不情愿地被安妮拉着见了几个朋友,听着千篇一律的恭维话,一再地从别人的赞美里被提醒自己有多漂亮多迷人,在碰到“熟人”的时候差点念错了其中几个的名字,好在及时改口过来。半个多小时下来笑得她脸上的肌肉都快僵硬了,总算蒙混过关。 好在董方等人回去之后没辜负舒娆的期望,之后敢胆来找她搭讪的纨绔公子,一个也没有,这可把那帮风-流成性的二代哥们憋坏了。生平第一次,他们体会到了有妞泡不着的感觉。 至于那些自矜身份的老男人们,舒娆非常高兴他们没来自己面前扮长辈。按照顾飞说的,这些老家伙背地里不知道糟蹋了多少学生妹和外围嫩模。一想到站在面前的这些老家伙们,那光鲜衣着下裹着的是一堆苍白松弛的皮肉,真是让人打心底里觉得不舒服。 舒庆余到此时才终于出现,他带了一个陌生的白人男子介绍给舒娆:“这位是赫尔曼·科林伍德,爸爸在国外的好友。” 赫尔曼·科林伍德?听上去像是一个德国名字。舒娆好奇地瞅了两眼,觉得对方除了神色严肃些外,相貌跟其他老外也没啥差别。 他看上去得有四十开外,身量颇高,以舒娆穿着高跟鞋也才够得着他小半个头来看,至少得有一米九。模样长得还算周正的削脸上一只鹰钩鼻分外惹眼,双眉之间看得出因为时常皱眉的缘故,起了两道抚不平的褶子。总得来说,长得有点像美剧《血族》里的那个纳粹军官。只是这人体毛有些重,虽然穿着西服,手背上仍有不少金灿灿的毛发显露出来。 科林伍德见了舒娆显得很惊奇,又显得很高兴,这种情绪与一般人因为能接近美女而觉得开心不同,就像是……就像是一个科学家经过不懈努力,终于取得重大突破一样。舒娆觉得,当初孟德尔发现遗传定律的时候,估计就是这么个兴奋的状态。 “哦,舒小姐,很高兴认识你。”科林伍德张嘴冒出一句发音还算标准的普通话,让原本以为得硬着头皮用英语交流的舒娆松了口气——看来不用担心暴露自己身为“海归”却操着一口蹩脚英语这件事了。 科林伍德说着热情洋溢地上前一步想要跟舒娆握手,舒娆登时退了一步,脸上浮现出尴尬的表情。 德国人似乎有些受打击,不解地看了舒庆余一眼。舒庆余用德语叽哩咕噜说了几句什么,科林伍德露出了有些恍然又有些失望的神情。而后转过身来,对舒娆抱歉地一笑。 “原谅我的唐突,舒小姐。”科林伍德耸肩说道。舒娆对他会用“唐突”这种高端词语一点也不惊讶。 而后又是一笑:“希望我们能有机会再见面。最后说一句,这件裙子非常适合你。” 舒娆知道老外称赞别人容貌的时候一般不会直言,而是赞美对方的衣服。这种拐弯抹角的臭毛病一点也不比含蓄的国人直率。当下歉然地报以微笑,说道:“谢谢你。” 她以为叔父会因为自己的表现而不喜,但舒庆余什么也没说,也并未流露出任何对此不快的意思,只是叮嘱舒娆和安妮早点回家。 “那件事,爸爸已经处理好了,不用再担心。”舒庆余说完,带着科林伍德离开了。德国人还回头小小摆了一下手,看上去就像是在哄小孩子一样,这让舒娆有些哭笑不得。 非常乐意遵照叔父的叮嘱,舒娆马上找到了正在消灭餐后水果的安妮,把这举止优雅扮着淑女吃得却一点也不慢的妮子拉回了家,让混血少女抱怨了一路。 “就几块水果,家里又不是没有,至于这样嘛?” “那不同,马沈的东西哎,不吃白不吃。最好把他给吃穷了。”安妮振振有词。 “再给你一卡车,你也未必能把他吃穷。” “能吃掉多少是多少。”事实证明,混血少女是个务实的人。 那么,这件事就算告一段落了吧?舒娆想到这个,心里不由得松了口气。 总算不用再去记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名了。看了整整一个星期的小卡片,舒娆感觉自己多年的脸盲症已被治愈,如今的她可以轻易地分辨出两个韩国明星之间长相的不同,这可是脸部识别设备研发领域多年无法攻克的难题。 接下来的几天,舒娆打算好好休息,避门谢客,顺便把刚才席上随口敷衍的周末计划放个鸽子。安妮的朋友们盛情邀请她参加周末的一个小聚会,舒娆当时碍于礼节不好当面拒绝,希望她们不会太过失望。 高尔夫缓缓驶出丽景国际酒店的停车场,汇入灯火璀璨的环城主干道,向着家中驶去。 ………… 星豪虽然私生活有些放浪,但办事还算靠谱,不多时邱东方便收到了他派人送来的消息。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个厚厚的信封,星豪拆开一看,是一撂照片,足有数十张之多,把整个牛皮纸信封塞得满满当当。 照片里头拍的是同一个女孩,那个邱东方见过的,几次三番在顾飞身边出现的美丽女孩。 “这次的目标不只是顾飞,还有这个女孩。我要你把她毫发无伤地带到这里,办得到吗?” 邱东方想起星豪交代的这句话,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东方哥,我还以为是钞票咧。这星豪也太过小气了吧?”小乙屁颠屁颠地凑过来看过,有些失望地说道。 邱东方正在费力思考着星豪此举的用意,懒得理会这蠢货,闻言随意地把照片一推:“拿去撸。” “真的?!”小乙一脸惊喜,抱着照片乐呵呵地跑掉了,看上去生怕被其他人抢走一般。 “这帮废物加蠢货啊……真是受够了。老子什么时候才能熬到头,有几个脑袋正常点的手下?”邱东方一脸苦逼。 想要出人头地,果然还是得傍紧星豪的大腿吧。 那么,就照他说的做吧!; 第55章 信任 订婚礼结束当晚,叶倩文便在丽酒国际酒店住下了,和马文思同个楼层。 奇怪的是,这对未婚夫妻就跟陌生人一样,丝毫没有在睡前见上一面交流感情的打算。这或许是因为今晚数小时的折腾,两人都有些累了。当然,更多的可能是两个年轻人对包办婚姻的无声抗辩。 不单是马文思有对婚后不得自由的郁闷,在叶倩文这头,同样对这门婚事感到厌烦。 旁的不说,单是马家少爷那名声在外的不务正业,就能让有志于继承家业的叶倩文一万个不满意了。更别提马文思对自己根本没有半点感情,也没有半分尊重。瞧他今晚看着那个突然出现的女孩时的目光,把堂堂叶家千金晾在那足有数十秒,又何曾考虑过自己这个未婚妻的感受了? 回想起满座宾客那意味难言的复杂目光,叶倩文只觉如芒刺在背,恨不得马上就打电话给家里取消这门婚事。 “舒娆吗……”叶倩文低声说着,把那个有些沉重的白金额饰取下,疲惫地扔到了一旁。 额饰砸在桌面上,发出了咣当的声响,惊动了刚从外头走进来的叶梓琪。 “怎么了姐姐,跟谁置气啦?莫非是刚跟姐夫吵了架?”叶梓琪打趣道。 见到堂妹,叶倩文心中的不快稍缓,展颜一笑招手道:“梓琪,快过来,给我揉揉肩。今晚真是累死我了。” “每天看那么多文件也不见你累,就跟那站一站说几句话,怎么就把你累成这样。”叶梓琪走到堂姐身后,双手搭上她的肩膀,动作娴熟地轻轻按摩起来。 叶倩文发出一声舒服的叹息,摇头说:“这怎么能一样。不喜欢的事情,哪怕想到都不会开心,真要尽力去完成了,只会更累。” 接着又是一声叹息,这回的情绪可要复杂多了:“看马文思的样子,我都不知道自己以后能不能跟他一起生活了。真想不通,马家明明没什么能耐,父亲为何还要让我下嫁。” 对着堂妹,叶倩文一向有什么说什么,从不隐瞒,这是一种打小就有的信任,或者说是相知至深的默契。换作是其他堂姐妹,哪怕关系再好,叶倩文也不可能口无遮拦地说出这种贬低夫家的话来。 对于堂姐的抱怨,叶梓琪少见地沉默不语,没有搭话。当然叶倩文只是随口抱怨,并不真的盼着她来开导。 “对,就是这儿,唔……真舒服,梓琪你的技术真是越来越好了,也不知道以后会便宜哪个男人。” 叶梓琪脸上不经意露出了羞赧的浅笑:“姐姐又来笑话我。” “我笑话你做什么咧?我羡慕你还来不及呢。梓琪你至少还有一个真心可意的人,哪像我,这几年一直忙着公司的事,把时间都白白耽误了,到现在连一个喜欢的人都没有。” 叶梓琪脱口说道:“姐姐要是真不想嫁,那就别嫁了吧。” “嗯?”叶倩文睁开眼睛,从镜子里盯着叶梓琪。 叶梓琪停了手,咬了咬嘴唇,下定决心地开口说:“我是真的心疼姐姐,结婚可是人生大事,怎么也马虎不得。要是姐姐真不喜欢马文思,干嘛还非得嫁给她?重新找一个自己喜欢的不是很好吗?” 叶倩文久久不语,良久才摇头说:“父亲的意思,我不能违背。再说了,马文思除了不上进一些,其实也没什么不好。我又不差他的钱花,只管跟他有个名分就是了,犯不着因为这个跟父亲争执。” 看上去,她对自己的父亲相当敬重——或者说畏惧。 据说叶思博商场得意,情场也得意,对妻子女儿都是百般疼爱,看来传言有差。看叶倩文的模样,并没有多少对于父亲的敬爱,有的只是习惯性的服从。 叶梓琪欲言又止,终究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地把手放回叶倩文的肩上,继续开始按捏起来。 叶倩文忽然抬手搭着她的手,叶梓琪奇怪地看着堂姐,只见她目光下撤盯着镜子出神,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问题。 “梓琪,今天那个女孩你认识吗?”叶倩文没来由地问了一句,叶梓琪几乎是在一瞬间,就猜到了她口中的“那个女孩”指的是谁。 除了舒娆,又有哪个女孩会让本是今晚主角的叶倩文如此在意? “嗯。”她点了点头,“我跟舒庆余搭同一班机,在机场碰到过。” “你觉得,她怎么样?”叶倩文又问道。 叶梓琪的神色有些为难:“不好说,我跟她不熟。不过看样子,她有些高傲,不近人情,像冰块似的,对交际似乎也没什么兴趣。” 接着又笑道:“大概是因为她长得漂亮的缘故吧。女孩子还没看惯人情,有一些性子是正常的。” 她已经不算小姑娘了,早过了幼稚天真的年纪,又见多了商场政圈的尔虞我诈,照她话里的意思,是真正看惯人情世故的人,说这种老成的话一点也不算做作。 “嗯。”叶倩文若有所思。 “我想查一查她,你觉得可行吗?”她接着说道,吓了叶梓琪一跳。 “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就是想把所有可能的变故都掌握在自己手中。”叶倩文若有深意地说。 想到马文思那久传的风-流名声,以及今晚他看向舒娆时那赤-裸裸的眼神,叶梓琪也只能沉默不语。 叶倩文本就没盼着回答。她看着像是在征求叶梓琪的意见,实际上是在通过对话来理清自己的思绪。现在她终于有了结论了。 “好吧,就这么决定了。最多三天,我要关于她的报告摆在我的桌面上。”叶倩文说着像是卸下了一个负担一样,放松地闭上了双眼。 “好吧。”叶梓琪点头应道。 叶倩文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辛苦你了,梓琪。这事交给别人我不放心。” “没事的。姐姐的事就是我的事嘛。” 叶倩文点点头不再说话,闭着眼睛享受着堂妹的按摩。叶梓琪一边轻柔地动作着,一边微抬下颌看了镜子一眼,嘴角悄然浮现了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 ………… 同一时间,同一楼层的另一处套房中。 马文思脸色不悦地看着自家弟弟,冷声问道:“不知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马小毅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地回道:“哥哥,你已经是订婚的人了,再这样下去怎么对得起倩文姐?” “就找你要一个电话,这算什么破事,有什么对不对得起的?”马文思气笑了,“还是说,你这么快就被那个女人给收买了?” 这话可谓诛心,马小毅也来了气。任凭哥哥在那风言风语,他抱着双臂坐那儿就是不理不睬。 他今晚去找舒娆谈话的一幕看来是落进了哥哥眼中,一回到房中,马文思就开始向他打听舒娆。马小毅开始不以为意,毕竟舒娆的美貌有目共睹,以哥哥的性子打听一下很正常。不过接下来马文思向他要舒娆的联系方式,马小毅就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哥哥毕竟已经是订了婚的人,理应收敛一些,不应该再像从前那样肆无忌惮才对。更何况舒娆是舒庆余的女儿,老局长资历老人脉广,就连自家老子都要礼敬三分。哥哥要是拿了联系方式去骚扰舒娆,那事情闹开了对大家一点好处都没有。 细心的马小毅发现哥哥脸色发红,看来是有些喝醉了。马文思号称千杯不倒,这也能喝醉,明显是酒不醉人人自醉。马小毅不想在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刺激他,本想等他清醒了再谈,不料哥哥起了执拗,就是不肯等到明天。 于是不知道怎么地,事情渐渐就变成这副样子了。兄弟间的争执来得突然,佣人们早都远远躲开,不敢靠近这风暴眼。此刻马文思说出这样混账的话来,马小毅是真的有些气愤,又有些难过。 气愤的是哥哥对自己的不信任,难过的,则是因为兄弟俩随着年龄渐长,彼此逐渐疏远的那份无奈。 兄弟俩就这样僵持着,谁也不理谁,就跟小孩子吵架似的。马文思一边想着今晚宴上未婚妻叶倩文对自己的冷淡,一边想着弟弟那看似自私的隐瞒,心里越发烦躁郁闷,简直想往泳池里倒满冰水猛扎进去痛快痛快。 就在这时房门那头传来轻响,父亲马沈走了进来。; 第56章 父子 “爸。” 兄弟二人都是一个激灵,连忙站起来问好。马家一向规矩颇大,兄弟俩在外头无论怎么不生性也好,在家中都是老老实实的,对父亲不敢有一点忤逆违背。 看到父亲那面沉似水的模样,马文思心里咯噔一声,明白父亲肯定是听到了刚才的争执。 只见马沈沉着脸,久居上位练就的养气功夫,让人看不出他的喜怒。他身上还穿着出席宴会的那套西装,静静地站在房门中间,就好像一张被框起来的相片一样,显得分外扎眼。 没得到示意,马家两兄弟都只能干站着,心中都是一般的忐忑不安。 马沈的沉默把房中的气氛弄得十分压抑。就因为这份心底生出的淡淡压抑,马文思终于可以完全确定,父亲这回是真的动怒了。 果不其然,就在他忍不住想要开口解释的时候,马沈径直走到了他的面前,在他一脸错愕之中扬起手,狠狠地抽了他一记耳光。 “啪!” 清脆的声音响起,马文思捂着脸,望着父亲满脸不可思议。 他没法躲,也没敢躲,这一巴掌抽得结结实实,让他的脸像裂开了一样火辣辣地疼,舌尖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道。他几乎要以为自己的脸被一巴掌抽歪了,否则怎可能这样疼得要命? 从小到大,他从未受过苛责的滋味。哪怕是他长大后做事越来越离谱,去建设局应卯纯属看心情,也时常闯下些小事小祸,马沈也是提醒多过斥责,更别提动手打他了。 而今天,父亲居然动手动了他?!这简直是让他难以相信的事情! 马文思瞪大眼睛望着自家老子,愣了半天都没有说出一个字来,简直就像座刀工精妙的雕像一般。 “打你这一巴掌,是想让你知道一件事:永远,永远,不要对你的弟弟说重话。任何情况下,兄弟都应该是你最信任的那个人,更别提因为一个女人就口不择言胡乱指责了。” 马沈面容严峻地说道,马文思那被没打过的半张脸因这话而红了又白,白了又红,简直跟开了染坊似的。 马小毅想要开口替哥哥说几句公道话好让父亲消消气,可他张了张嘴,终究什么也没说,便沉默地低下了头。 如果说随着年龄渐长马文思正在和父母逐渐疏远,那么从小便不算“乖孩子”的马小毅,对于父母的感情只会更加淡漠。只是这几年来他有所分担,才让父亲逐渐正视了他的存在。不过哪怕是这样,当马沈开口训斥哥哥时,他除了在旁静静站着之外,似乎也做不了什么。 马沈对这个脾气执拗的幼子也没什么办法,他看了马小毅一眼,除了叹息一声外,什么也没说。 马文思捂着脸,那火辣辣的感觉一直未曾消退,他现在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再也不要出来算了。 不知是哪个心理学家曾经说过,受到宠溺的孩子会比其他孩子更加软弱,这话一点都不假。 马沈有些疲惫地在沙发上坐下,抬起手揉了揉眼睛。这一刻他显得消沉苍老,那在人前不曾摘下过的面具终于有了片刻松懈,显示出了他真实年龄该有的疲态。 他已经五十九岁了,人生早过了中年巅峰。当年公安系统的那班人里头,舒庆余已经退了两年多,接下来就该轮到他了。调任莞城是他最后的机会,在退休之前他已升无可升,政治生涯即将走到了尽头。也正因此他十分看重这次机会,想要把握一切不容有失。为了铺平道路他做了不知多少努力,其中就包括马文思这门婚事。 叶家的能量绝非表面上看来这么简单,否则哪怕叶思博再有钱,马沈又怎会和一个商人联姻?金钱不过是流动的沙砾,权力才是坚固的城墙,引导着沙砾的流向。只有对攫取更大权力有所帮助的亲家,才能吸引到他马沈。 他偏爱长子,对马文思的要求可谓有求必应,也不要他回报什么,只希望这门来之不易的婚事他可以好好重视。这样他后半生无忧,自己也能多一个强力帮手,对父子俩来说都是好事。可惜马文思被宠溺得任性妄为惯了,竟未能领会他的意思。 这一次,他选错人了。可他拢共就这么两个儿子,长子未婚幼子就先订亲,这不合道理。更何况马小毅那性子他最清楚不过,马沈非常确定自己要真逼他娶叶倩文,他绝对干得出丢下所有远走高飞这种事情,让他这个当爹的一辈子找不着人影。 “算了,你回房去吧,自个儿好好思量思量。”马沈疲惫地一挥手,“小毅留下,我有几句话要跟你说。” 马文思捂着脸回卧室去了。房门关上不久,里头传来东西被扫到地上的哗啦声。马沈身子颤了颤,感觉有一丝心痛。 “爸,您有话对我说?”停了一会儿,马小毅恭声问道。 马沈收拾好情绪,一指沙发说道:“坐。” 马小毅听话地坐在沙发上,侧着半个身子。两人看上去不像父亲,倒像上司正在对下属交代任务。 “听说你最近和舒家那个丫头走得近?”马沈十分直接,没有任何宽慰谈心,开口就是一个问题。 这事没什么好隐瞒的,马小毅点了下头,老实交代:“是的。” 马沈脸色一缓。“那丫头模样确实生得俊俏,难怪你对她有意思。不过,这丫头当作朋友谈一谈就好,爸不希望你和她太过深交,你懂我意思?” 这话是人都听得懂,意思就是女孩儿长得漂亮,你可以玩一玩,但是别当真。要谈婚论嫁,还得看老子允不允许。 见父亲有所误会,马小毅赶紧解释说:“爸您误会了,我并不是想跟舒娆有什么发展,只是最近有些来往稍微熟识了一些,我们就只是普通朋友而已。” 这是大实话,马小毅目前确实没有跟舒娆发生什么浪漫故事的心思,顶多只是被舒娆迷人的气质所吸引而已。可惜马沈习惯了马文思拈花惹草的性子,对这话是一点都没听进去。 “怎么样都好,爸只是跟你提一下这事,舒家这丫头看起来不简单,你一定要放在心上。” 马沈说得郑重其事,弄得马小毅一头雾水,好奇地追问道:“爸,您这是什么意思?舒娆有什么问题不成?” 马沈眉头一皱:“问那么多做什么!老子说什么,你照做就是了,哪来那么多问题。” 马小毅低头应了声是,可脸上依旧看得出不以为然。 这两个让人不省心的儿子啊……马沈摇了摇头,语气稍微缓和了些,居然难得一见地耐心解释了一下:“这丫头说是从国外回来的,可我看着,怎么都有点古怪。” “舒庆余这女儿一向很少在人前现身,我也只见过她寥寥数次,第一次还是在舒庆余刚调回水南的时候,大家一起去给他接风,我在舒家远远看过一次。那会儿舒庆余还只是办公室主任呢,他的女儿还不及现在的一半高。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了,这女娃也长开来了,都说女大十八变,可我瞧着,这差别怎么有点大。” 事关舒娆,马小毅的整颗心都被牵动了。他是多敏的一个人啊,一听就明白了马沈话中的深意,不由得追问:“爸的意思是,舒娆跟以前样貌差别很大,很可能……很可能是假冒的?这不大可能吧。” 马沈缓缓摇头:“我没说过这种话,我只说过,我觉得这丫头有些古怪。” 这种含糊其辞的话马小毅可不满意。“爸,您说过,判断事情要讲证据,瞎猜是不行的。” 马沈眼睛一瞪:“谁说老子瞎猜了?要不是经手查过,老子能这么胡言乱语?” 见父亲生气,马小毅赶紧低下头不吭声了。; 第57章 你要红了 原来上次帮忙解决三中那件事后,马沈得知舒娆回国,便想通过舒庆余这惟一的亲生女儿加以拉拢,也算是叶家之外的又一助力。因此回家后他便吩咐下面查一查舒娆,尽量弄清楚她的脾性喜好。 结果一查之下,舒娆留在国内的病历很快就浮出水面。那上头触目惊心的心脏病诊断书,让马沈心里起了疑惑,不禁猜测舒娆去国外究竟是念书,还是为了治病。 当然,舒娆在三中打翻几个混-混确实不像一个积年心脏病的娇弱女孩该做的事。有这点疑惑,就算舒庆余非常细心地吩咐药房隔断时间送一回药来障人耳目,马沈也不会轻易相信了。 不得不说,到这一步马沈距离真相已经十分接近了。可毕竟人力有时尽,有时候一个念头差之毫厘,结论就会谬之千里,马沈和其他人一起,也把舒娆出国和舒庆余提前离休当作了裸官问题。他怎么也不可能想到舒娆居然会是变身之身,只是猜测舒庆余或许别有用意,说不定眼下暂时的离休只是为了之后的再次复出。 马沈是个热衷权势的人,利用职务之便已是呼吸般自然的事。世上谁人不恋栈?他心中完全没有激流勇退的概念。在他看来,资历能力都在他之上的舒庆余自然也是这样。 马沈并没有明说舒娆有心脏病,只是暗示她有健康问题。马小毅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不由得呆愣当场。 “其实,叶梓琪那孩子我看着不错,你可以多跟她走动走动。”马沈提点道。 叶梓琪对马小毅有好感,这事马沈是看出来了。既然不能再指望马小毅那倔脾气会同意政治联姻,那么这种好事他应该不会反对吧?毕竟叶梓琪看着着实乖巧,长得也不赖,只要能够一门心思地扑在马小毅身上,倒不失为一个好儿媳。 马小毅还是那句话:“梓琪是好姑娘,不过我只当她是个小妹妹,没别的意思。” 两个儿子一个风-流成性一个保守顽固,分化如此彻底,倒让马沈有些哭笑不得。 “行了,我也不啰嗦,你看着办吧。”马沈一挥手,他是真的懒得管这些小儿女的事了。 “嗯。”马小毅点了点头。 既然说到了舒娆,马小毅顺带重提了一下吴克。板条柳路那件事他老早就跟自家老子提起过。不过这里头线索乱七八糟的,虽然马小毅已经着手调查,不过短时间内看来是没法查出幕后黑手了。 按照马沈的意思,竟然是不要理会,也不必对吴克三人作什么惩戒。 “就让他们去折腾,我倒要看看这帮缩头乌龟还有什么后招。蹦跶得越欢快的,到时摔得也就更皮实。”马沈冷笑一声。 正事谈完,父子俩再没话题可以聊了。马沈站起身来,准备回家休息。他今晚并不在酒店下榻。 马小毅送走了老子,本想给舒娆打电话问一下许若晗的情况,可父亲方才的话像根针一样扎在他心上,他犹豫了好一会儿,终究还是没打电话。 “这个时候,估计她也睡了吧。算了,明天再打好了。”马小毅这么想着,转身也回房休息了。 他不知道的是,这会儿他的女神舒娆小姐正和姐姐安妮不亦乐乎地打着枕头仗,离睡觉还久着呢。 一夜无事。第二天舒娆让安妮给丽景挂了个电话,确认许若晗已经退房离开。这女人临走前问及自己是怎么来到酒店的,早就得到老板吩咐的前台微笑着表示是她自己来的,并没有其他人在旁。 为了避免许若晗起疑,安妮让前台如实向许若晗收取房费。这可是几千大洋,对工薪阶级的她来说不算一笔小数目了。许若晗是哭丧着脸离开的,估计这钱够她一路心痛到年终奖发放才会有所缓解了。 这样也好,好歹对她也是个惩戒,让她明白酒这种东西最好不要乱碰。舒娆心想。 之后舒娆给哥哥和姐姐都挂了电话,其中打给哥哥的那一通电话,半个小时里竟有二十分钟都是在跟嫂子惠芸聊天,把舒云给郁闷得不行。 “小娆,你变了。”舒云开玩笑地抱怨道。 “是的,我确实‘变’了。”舒娆意味深长地说。 接下来几天,就是不停地推掉邀约和聚会。舒娆没料到自己居然会这么受欢迎,看来美女果然人人都爱,可惜舒娆实在享受不了这种受人瞩目的感觉。最后弄得烦了,她干脆和安妮秘密回水围村住了几天。舒庆丰得知女儿到来,高兴得喝了几杯小酒。哥哥姐姐早就各自回去,家中如今只有舒庆丰和阿姨刘敏秀,再加上一个毫无存在感的妹妹舒苓。好在安妮惯能来事儿,整天叽叽喳喳逗得二老合不拢嘴地笑,倒也不显得冷清。 不知不觉半个多月就过去了,这段时间里顾飞没有再回水南,通电话的时候也明显能听出他声音里的疲惫,看得出鹏城的局势不容乐观。碰到有难以决断的事情,顾飞也还是会来征询舒娆的意见,只是舒娆身在局外不了解里头的利益纠葛,所给出的建议作用其实很有限。以她如今的模样,也着实帮不了他任何忙了。 “对了,吴世靖已经到鹏城了,现在就住在我这里。”临挂电话的时候,顾飞提了一下。 没想到自己随口一提的事情顾飞还真的放在了心上,舒娆随口过问了一下:“怎么样,没给你添麻烦吧。” “还是老样子,没什么长进。” “跟你一起住?那你可要留着点神了,要把人家带坏了,我和吴爷爷可饶不了你。” “别了,他别把我带坏我就谢天谢地了。”顾飞告饶。 这时有个电话打到了他手机上,顾飞说了一声,匆忙地挂了电话。 舒娆正想跟他说自己过阵子可能会回鹏城的事儿,见他忙得跟千万富翁似的,顿时撇了撇嘴。 “混蛋,当混-混当得这么有成就感,接下来是不是该带领小弟去纽约上市了?” “怎么啦,被人欺负了?是谁?说出来给姐姐听听。”安妮见舒娆脸色不太好看,语带关切地问道。 看安妮这眯着眼睛捂着嘴的模样,怎么看都是幸灾乐祸。舒娆气不打一处来,抓起靠枕就朝混血少女脸上砸去。 于是,每天日常的枕头大战就这样开始了。看来明天早上吴妈到来,又要为那些跑进沙发夹缝的鹅绒头疼了。 这一天舒娆正懒散地躺在沙发上看书,安妮不声不响地走了过来,拿着手机在她面前晃了一下。 “什么事?”舒娆放下书,坐起身来问道。 “你的微-博。” “我的微-博怎么了?”舒娆有些奇怪。 她是有注册了微-博,不过都交给安妮打理,她至今连账号密码都不记得。照舒娆几次无意间瞥到的,这妮子似乎拿这账号发自己的照片发得很欢快,也不知道自己在旁人眼里是不是已经成功塑造了卖弄自拍的心机婊加绿茶婊的形象。 “看粉丝数量。”安妮提醒道。 舒娆瞄了一眼。“五千多,还好啊。你拿我的账号做代购了?” “这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安妮的笑点其实很低,一个零下五十度的冷笑话都能让她狂笑不停。她努力憋住不让嘴角上扬,继续提醒:“你再看私信数量。” 舒娆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柳眉就是一挑。 “一万!这么多?”这回她终于有些惊讶了,拿过手机确认自己没看错,“你果然是拿我的账号做代购了吧?” 不单是私信,舒娆随意翻了一下,她几乎每条微-博转发量都破千,碰到发照片的更是直逼五千大关。 “都说了没有了。”安妮扁着嘴一脸不高兴。 “那是淘宝?” “没!” “发广告,做营销?” “没没没,统统都没。” “我不信。”舒娆把手机丢还给她,“那么就是你花钱买粉雇水军了。真没趣啊,都在虚拟的网络上了,咱们就不能真实点么。” “说我花钱雇水军,你当自己是向太还是当我是星爷?给你点一百个赞。” 安妮把手搭在妹妹的肩膀上,郑重其事地说:“认真点,听我说。” 舒娆打了个呵欠:“好,你说。” “认真点!”安妮不满。 “好好好,你说吧。”舒娆不得不坐直了身子。 安妮满意地点点头,轻咳一声,用平静的语调缓缓地说道:“小娆,你要红了。”; 第58章 安慰 “你说什么?我要什么了?”舒娆把手拢在耳边示意自己没听清楚。 安妮俯到她耳边,大声喊道:“我说,你要红了!” 这嗓门大得舒娆打了个激灵,差点没把耳朵给震聋。 “我要红了?我为什么要红?” 舒娆说着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夺回手机翻起了微-博相册。 还好,这妮子还没丧心病狂到发自己的私密照片。安妮这个偷拍狂没少趁她不留意的时候偷按快门,要真让她把那些衣裳不整的照片发上微-博,舒娆十分确定自己会成为下一个空前火爆的艳-照门女主角。 “所以你说我要红了,究竟是什么意思呢?”舒娆蹙眉问道。 安妮手指轻划,点出一条微-博。 微-博的内容无聊得紧,只是一张舒娆身着礼服长裙端坐着的照片而已,连一句文艺范或者心灵鸡汤范的文字都没有配。只是这照片上的情景,怎么看都有些眼熟…… 舒娆灵光一闪,忽然想到了照片中是何时何地——我去,这不是自己半个多月前出席马文思订婚宴的照片嘛!这妮子是什么时候拍的,自己居然完全没发觉。 “咱们刚入座的时候,爸爸不是叫人来找我嘛,我就是趁起身的时候拍的。”安妮说着一脸自得。 “可是我记得你走得很匆忙,而且你才刚离开那个叫董方的家伙就过来了啊。”舒娆有些疑惑。 “就在我站起身来的时候,你有两秒钟扭头看向了台上的马小毅,还记得不?”安妮提醒道。 这么一说舒娆想起来了,当时自己确实因为马小毅远远地朝自己打招呼而回头微笑致意。可这就是一眨眼的事,时机也太尼玛短了吧?! 抓住稍纵即逝的时机拍照,这该是怎样炉火纯青的技艺啊,这妮子不去做私人侦探跟拍**丈夫什么的,实在是太浪费才华了。 于是舒娆看了一下这条微-博的转发量,嗯,一万多,看起来还可…… “一万多?!”舒娆瞪大了眼睛,“我没看错?” 舒娆伸出手指挨个数了一遍,12345,没错,是五位数。 “这么说,所有粉丝都转发了这张照片?” “不止,你看,转发量比你的粉丝数还多。”安妮笑嘻嘻地说,“打个比方,你以前写过小说,应该知道当一本书的点击数远远超过它的字数时意味着什么。” 舒娆当然知道,这意味着这本书非常火,通俗点来讲,就是这个作者成为大神了。这几乎是每个网络作者的梦想,难怪安妮说她要火了。 “这张照片是我昨晚刚放上去的哦,一夜之间就涨了这么多粉丝和评论,是不是很厉害咧?”安妮扬着小脸邀功,一脸快表扬我快赞美我的表情。 “这些家伙眼睛都长脚板底了吧?”舒娆皱眉,“这照片拍这么菜,还不如我平时的百分之一好看,居然还有这么多人转发。难道这些家伙也跟网文读者一样,被大神们拉低品味了?” 拿手技艺被无情鄙视,安妮的笑脸顿时一滞,恼羞成怒地嚷道:“小娆,你说啥?” 舒娆面无表情:“我说实话。” 安妮像被踩着了尾巴的猫咪一样张牙舞爪地叫了起来:"小娆你太过分了,我要杀了你!" 舒娆冷笑:“我都还没找你算账,你倒敢先来招惹我了?嫌五官太立体想让我帮你打扁点是不是。” 安妮听了一呆,无辜地眨巴了一下那双蓝色的眼睛。 五官长得立体,这是混血基因的问题,又不是她的错,小娆干嘛这么生气啊? “看你样子,还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是吗?”舒娆依旧冷着脸,拿起手机点开了几条评论举到安妮面前,“自己看吧。” 安妮疑惑地接过手机,刷刷刷翻了几页评论,脸色顿时有些难看。 只见评论列表里充斥着不堪入目的污言秽语,诸如“绿茶婊”“整容了吧”“韩国机票贵不”之类的质疑还算是好的,最让人恶心的是那些充满恶毒攻击的评论,像“一看就是个被包-养的”“又一个郭美美”“我见过,这女的是必之漫的红牌,一夜2333”的简直随处可见,更有甚者张口就喷“这女的长得这么骚,不知道被多少人操过”,简直让安妮都快气疯了。 评论里都是这样了,私信自然更好不到哪儿去。安妮稍微看了一眼,几乎都是些“美女,约吗”“多少钱一晚”之类的半调侃半侮辱的话语。有的一连发了数十条,见舒娆没有回应,到后头那些话语便越来越难听起来。 虽然舒娆平日说话有些呛人,经常让人无言以对,可也鲜少出言责怪喜欢瞎胡闹的安妮。这一看之下,安妮这才知道舒娆为什么突然就对自己生起气来。 一个漂亮女孩在微-博上受到关注,远比其他人群更容易招来是非。眼下“网络红人”已经变成了一个贬义词,如果有人对你说“你长得真像网络红人”那多半不是在夸你,而是在骂你。网民的素质真的不可过分高估,很多时候他们就只是单纯地为了发泄,根本不会跟你讲道理。反正虚拟的网络上什么也作不得数,你再气急败坏,也不可能隔着屏幕和网线冲过来砍他。 就算现在没人恶意攻击,早晚舒娆还是会被麻烦缠上。有这一打的照片流传,网民完全可以通过强大的人肉搜索从线上追到线下,在现实中给舒娆带来无穷烦恼。如今的她已然“回国”,不可能再出国留学了,这些烦恼对她生活造成的影响是难以想象的。 安妮红着眼眶,低着头嗫嚅道:“对不起,小娆,我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她只是单纯地喜欢舒娆,喜欢给美丽温柔让她莫名地就感到依赖的妹妹拍照,喜欢听着朋友们称赞妹妹漂亮,就像炫耀独一无二的宝贝似的,可她从没想过事情会变成这样。 舒娆本来是有些生气的,她生性喜静,不喜欢抛头露面的交际活动,相册里更是连一张本人的照片都不曾放过。安妮拿她的微-博发照片,舒娆本来也有提醒过她别做得太过分,奈何安妮玩得欢快就是不听。如今一想到那些不堪入目的评论,哪怕舒娆定性再好也忍不住有些恼火。 可一看到安妮那皱紧眉头泫然欲泣的可怜模样,舒娆心里就是一软,忍不住扶着混血少女的削肩好言安慰道:“好了,别难过了。你知道的,我也没真的怪你。” 舒娆只是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结果安妮顺势就是一抱,抱住了舒娆,把脑袋埋在她怀里哭唧唧地道起歉来。 “呜,小娆,对不起嘛,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舒娆有些哭笑不得,这都是哪跟哪啊,怎么弄得反而像是她有天大委屈似的。舒娆发现自己跟安妮在一起久了,真是越来越深得“哭笑不得”这个成语的精髓了。 她一边轻抚着混血少女的白金色长发,一边柔声安慰着。抽抽噎噎的安妮像是个知道自己做错了事而害怕责罚的小女孩一样,有种让人说不出来的心疼。舒娆想起自己曾经照顾过年幼的舒苓,当时的妹妹曾因为多嘴说起宋银琳的事而惹得她大发脾气,事后舒苓跑来向她道歉,就是这样既委屈又难过的模样。 舒娆一向淡漠惯了,对这些网络上的事情虽然有些生气,但也没多在意。可安妮是百分之百的女儿家心思,对她来说,受到上千人这样的谩骂攻击,那简直是人生幻灭的大事。哪怕她刁蛮小恶魔的名声在水南的上流小圈子里如何盛传,也不代表她面临这种事的时候能够满不在乎。 “所以,我现在该怎么办?”安妮从舒娆怀里抬起头,眼角带泪地问道。; 第59章 我爱你 “把微-博清空了吧。”舒娆淡淡地说。 这就好像把最漂亮最受人羡慕的裙子锁进衣柜里再也不穿一样,安妮觉得有些舍不得。 舒娆完全符合了人长得漂亮再怎么扮鬼脸也会很上镜这句话,对着她的时候安妮只需要按动快门,哪怕是蒙着眼睛,也能拍出个倾国倾城的美人来。她实在是太喜欢舒娆了,只要听见有人称赞自家妹妹,那感觉就比直接称赞自个儿还开心。 但舒娆既然这么说了,她也不会再坚持,当下两人便在那一条一条地删起微-博来。作为对那些人身攻击的回应,舒娆觉得这样还算挺正常的。 第一个被删的自然是那条引来是非的宴会照片,里头身着礼服长裙置身高档场所的舒娆看上去有些像交际花,因此也就惹来了最多的非议。 有时候难免会点开评论,几乎每条微-博下面都有几条热门评论是毫无道理的谩骂和冷嘲热讽,但也有陌生人替舒娆说好话,看来她还真有一些“粉丝”呢。舒娆对此毫不在意——看脸的世界嘛,美女会更容易招惹是非,也会更多地受到旁人的体谅。不过这些所谓的体谅也好,追捧也罢,其实就跟那些攻击谩骂一样不值钱。等到这些人年纪再大些步入吊丝行列,就会明白给草满分不给草零分这句话为什么会是至理名言了。说白了舒娆只要还是个美女,就依旧会有人戴着有色眼镜看她。 删着删着,舒娆的眉头慢慢蹙了起来,看上去若有所思。 安妮也发现了不对劲:“小娆,怎么每条微-博下面都有一个人在给你说好话呀?” 这人是舒娆的狂热粉丝吗?只要有人攻击舒娆,他立马就会回复评论加以反击。别人说舒娆“什么本事也没有,就是个花瓶”,他就会回复“花瓶也是本事”;有人说“住的地方挺漂亮,该不会是被包-养的吧”,他就会回讽“她自家有钱,够包-养几十个你”;至于那些喷脏话的家伙,他更是毫不客气地回喷把对方户口簿都骂了个遍。诸如此类,不一而足。 看那人字里行间透露出来的意思,似乎对舒娆颇为了解。如果只是一两条倒还罢了,这人在每一条微-博下头都一副充任亲卫队和无脑黑开骂的架势,让人想不注意到都难。舒娆奇怪地点开资料看了一下,发现这人的关注列表里只有两个账号,一个就是舒娆,另一个则是—— “马文思!”安妮讶然。 “马文思?”舒娆的眉头皱得越发紧了,“你说的,是那个马文思?” 安妮点头:“嗯,就是马小毅的哥哥。” 马文思自从安妮第一次发舒娆照片的时候就关注上了这个微-博,简直算元老级别的脑残粉了。 “他想做什么?”舒娆不解。 花钱雇水军帮自己打口水仗,还生怕自己不知道似的,他应该没这么幼稚吧?这是什么泡马子的新招数吗? 舒娆不得不承认,假如自己就是一个普通的女高中生的话,说不定真会被他这体贴之举给打动。哪怕是现在,舒娆也依旧能感受到他的善意。 问题是这家伙特么都订婚了啊!他来凑什么热闹?舒娆最厌烦的就是朝秦暮楚的男人了,顾飞就没少因为这个被她削,对着名声本就不太好的马文思自然更无好感。 “删了,顺便把这家伙拉黑。”舒娆冷着脸说。 安妮没有任何意见,照做不误。 哪怕是在删微-博的时候,手机也还是隔三岔五响起有新消息的提示音,那是有人在继续评论她的微-博。舒娆承认,听着这不断响起的清脆提示音的确会给一种成就感爆棚的快感,难怪会有那么多无所事事闲极无聊的人成为微-博控了。 想了想,舒娆问道:“我这微-博里,没什么熟人关注吧?” “有几个吧,我让苏敏她们帮忙转发了一下,算是推广。” 安妮歪着脑袋想了一下,摇头补充道:“除了她们,应该是没什么熟人了。” 苏敏就是上次订婚宴上安妮介绍给她的那几个朋友,在舒娆接连婉拒她们的邀请后,这几人最近开始减少邀请她的次数了。在舒娆的印象里,这几个家中或有权或有钱的姑娘们每天的日常似乎就只是吃吃吃买买买,舒娆跟她们完全没有共同话题,自然不愿浪费时间去套近乎。 既然苏敏她们帮忙推广了,按照小圈子里是个人就会相熟的尿性,舒娆隐约联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苏敏她们有我的联系方式吧?”她问安妮。 “你不是给过了么。”安妮回道。 “她们反复地要,我不好意思不给。”舒娆叹气,“话说,如果有人通过微-博得知她们跟我认识,管她们要我的联系方式的话,她们应该不会给吧?” 安妮不太确定地说:“看情况,如果彼此认识的话,她们没道理拒绝。” 是的,毕竟只是一个手机号码外加qq、skype和邮箱而已,她们可以挑着给,不一定非得把手机号码抄给不相干的人吧。 可是,马文思这家伙会不会胡来?舒娆实在没法确定。 这花花公子倒还罢了,问题是他那未婚妻,据说相当地强势啊。 “马小毅也有你的联系方式。”安妮提醒道。 舒娆摇头:“这不同,我跟他说过了的,只要没我同意,他就不会把我的联系方式告诉别人。” 她算是挑对了人,马小毅确实因为重视承诺不愿透露她的联系方式,和自己的亲哥哥吵了起来。 “另外,这些评论我也觉得很奇怪,感觉就像是有人雇水军特意来黑我似的。” 舒娆被这破事搞得疑心四起。本来自己的身份就有漏洞生怕曝光了,现在还有人要故意黑她,摆明了是想把她推上风口浪尖,这实在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不好的事情。 好在她发现及时,否则弄不好,她就真的成了下一个郭美美了。然后身份很快泄露,某个秘密的科研部门找上门来,叔父没办法只能把自己拱手交出去。一想到自己会跟生化危机中的米拉·乔沃维奇一样浑身插满小管子赤身裸-体地躺在手术台上,舒娆顿时不寒而栗。 “该不会是叶倩文吧?”安妮小心翼翼地举证。 “不会是她。我跟她无怨无仇,不过是她未婚夫自个儿发春,她没必要这样对付我。”舒娆很干脆地否决。 混血少女的声线还带着些鼻音,闻言不禁破啼为笑。 “你笑什么?”舒娆不解。 “没什么。”安妮捂着嘴,眼睛弯成了两只小月牙,“就是觉得小娆你好可爱。” “……正经讨论事情的时候,不要自个儿脑洞大开胡乱联想好吗。” “可是小娆你真的很可爱呀。”安妮一本正经地掰着手指数道,“你看你,既漂亮,脾气又好,三观正常,最重要的是脑袋还不笨,这不是可爱是什么?” “我们刚才是在讨论这个吗?”这话题也歪得太快了吧,“而且我脾气很臭的。” “骗人,我都从来没见你发过火。” “我刚才不就发火了?” “那是生气,不算发火。”安妮跟她捉字眼,“要换作是我早就跳脚了,你倒好,没事人一样,也就说了我几句。” “这点破事哪值得让我对你生气。”舒娆淡淡地说道。只是淡淡的一句话,就让混血少女感动得心弦被触动了一下。 她靠近过来,轻轻地抱了舒娆一下,小脑袋搁在舒娆的肩膀上,轻轻地唤了一声:“舒娆。” “嗯?”舒娆抚摸着她的长发,答应了一声。 “我爱你。”安妮轻轻地说。; 第60章 有缘 被安妮这么一打岔,舒娆顿时没心思再去思考什么黑不黑的事情了,满脑子回响的都是安妮刚才那轻轻的一句“我爱你”。 第一个对她说我爱你的女孩,出现在小学四年级。 没错,舒乔是个早熟的少年。顶着学霸光环的他可以肆无忌惮地做许多被老师们明令禁止的事情,而不会受到任何责罚,这其中就包括早恋。 小学四年级的时候,他喜欢前桌扎麻花辫的女孩,而那个女孩恰巧也对她有好感,于是人生中的第一个小女友,就这样带着清新味道地诞生了。 早恋这种事情毕竟是不能光明正大说出来的,再加上那个女孩有些羞涩,从来不敢在班里头和舒乔说话。于是两人把小纸条卷在圆珠笔的笔管里互相传递。能卷进笔管的纸条篇幅有限,只能写上一小段话,比现在的微-博还要短。两个小孩就这样乐此不疲地传递着那份淡淡的朦胧情愫,直到顾飞一只打火机烧了女孩的头发,逼得她不得不转学,这段青涩的恋情才无疾而终地告吹。 所以舒乔总对顾飞说,混球,你欠我一个女朋友,你打算什么时候还。而顾飞总是回答说,放心吧,等你七老八十人生寂寞的时候,我就算是砸锅卖铁舍了农业也要去必之漫给你赎个红牌,给你养老送终。 舒乔说,你给我滚。 最可恶的是,这混球之所以烧掉人家女孩的头发,竟然仅仅是因为觉得那条麻花辫太俗气!要知道在那个时候大多数女生都还只留着齐肩的学生头,能够蓄成一头足以扎辫子的长发可是非常时髦的,就这顾飞居然还看不上眼。舒娆算看出来了,这家伙打小时候起就是个坏到骨子里的色胚啊。 此时此刻,抱着混血少女,听着她在耳边轻轻呢喃的那三个字,舒娆的思维从现在飘回小学四年级,又从小学四年级飘了回来,独独不去想那七年和宋银琳相处的时光。 两人面对面相拥,混血少女有着饱满壮观的胸部,而舒娆在这半个月里也已经发育到b罩-杯,向着突破c罩-杯稳步迈进。两人这样抱在一起,隆起的胸部不可避免地碰到了一块,于是安妮只好倾斜着身子,一手撑着沙发一手绕到舒娆腰后抱着她。这种姿势自然不可能长久,因此安妮只是轻轻地抱了她小半刻,便撤回身子盘腿坐好,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脑袋。 不知道为什么,她刚才就是想要抱着舒娆,想要对她说那三个字。当然,那句我爱你不是男欢女爱的爱,而是出于一种对舒娆毫无理由的信任与依赖,安妮觉得舒娆应该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不过很显然,她想得太美好了。舒娆在听到那三个字的时候,脑海里只划过了两颗流星般闪亮的大字:百合。 “那个,安妮,我觉得我还是比较保守,有点无法接受这个……”舒娆轻轻说着,越说声音越低,到后头简直跟蚊子哼哼没什么区别了。 “小娆,你说啥?”混血少女歪着脑袋,眨巴着蓝色的大眼睛看着她。 “……没什么。” 看来是我想太多了,舒娆自嘲地一笑。 其实安妮长得真的很不错,以舒娆不带偏见的眼光来说,她觉得安妮十分耐看,有点像缩水版的苏菲玛索。而且这妮子跳脱的性格也跟《芳芳》的女主角有得一拼。舒娆相信,只要跟安妮亲近了,这世上没有人会不爱她。 而自己就不同了,一个孤僻不合群的假女人,连下半辈子怎么生活都没想好,又哪有精力去交什么朋友呢。 这么一想,自己到底被谁黑这种小事也就无所谓了。反正这具莫名其妙得来的身体就是一枚定时炸弹,今天可以让自己的某个部位迅速发育,明天也许就会让自己一夜之间衰老成老太婆。 要是真发生这种事情,那些对自己羡慕嫉妒恨的,还有整天在微-博上对着自己的照片想入非非的家伙们,估计会惊掉下巴吧。 呵呵,想想还真是有点淡淡的期待呢。 ……………… 舒庆余又出门了。 舒娆没有问他去哪儿办何事,反正叔父出门,就意味着家中再次只剩下自己和安妮。那么姐妹俩每天的日常打闹,也许又要升级了。 自从这一个月来连续袭胸和表白,安妮似乎越来越放得开了,时不时就要跟舒娆来个亲密拥抱进行“肉-体层次的交流”。舒娆无奈地表示,假如她再这么贪玩,估计以后连出嫁都会有些为难。 “嫁不出去就嫁不出去呗,以后我就一辈子跟爸爸和小娆你一起生活。”安妮一脸满不在乎。 “可是我还要嫁人呀。”舒娆开玩笑似地说道。 “小娆你不会嫁人的。”安妮非常笃定地说,“这世界上没有任何男人配得上你,你也看不上这世上的任何男人。” 舒娆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竟然无言以对。 舒庆余挑的日子天气晴朗,正适宜出门。舒娆送他到机场,十点半飞京城的班机。有些意外地,在候机厅外头碰到了叶梓琪。 更意外地,她身旁竟然跟着马小毅。 舒娆并不清楚这两人为何会同时出现在机场,看上去似乎还走得挺亲近。不过此间事了,准新郎的弟弟来送一下未来嫂子的亲眷,这似乎也说得过去。最重要的是,无论马小毅和叶梓琪有什么关系,舒大小姐其实都不在乎。 舒娆和舒庆余坐在一块儿,双手放在膝上端坐着。她今天穿着一条波希米亚风格的长裙,脚下是一双棕色坡跟凉鞋,这种伪高跟鞋能让她原本就线条迷人的腿部显得更加修长,却又不像三寸高跟那样不适,是安妮特地为她选来的。 至于那条风格累赘的裙子,显然也是出自安妮的手笔。这妮子现在简直成了舒娆的私人造型师,但凡她想要出门,混血少女都会一通精挑细选务求完美,看上去比舒娆还要忙。对于安妮这想要做足姐姐本份的干劲儿,舒娆除了全盘照收,也没法做到其他更好的回报了。 轻柔飘逸的长裙衬足舒娆的高挑身材,放在膝上的白色编织手包和头顶的宽沿遮阳帽,更给她增添了几分淑女范儿。舒娆对这种度假似的着装其实是颇有微辞的,既显得煞有介事太过矫情,又得担心风吹起裙摆而不得不时常用手压着,这种女性化十足的小动作舒娆还没法熟稔做来。 可马小毅远远见到舒娆,就被她这沉静柔美的模样狠狠地击中了心脏,双眼不禁一亮。 跟着双脚不听使唤地就走了过去,直到离舒娆只有十来步的时候,才猛然发现坐在她身旁的舒庆余。 对这位长辈马小毅一直是有些敬畏的,可既然走得这么近了,舒庆余显然已经看到了他,再转身离开就显得很失礼了。何况马小毅内心也并不想让自己的目光远离舒娆。 于是他走上前,行了个十分得体却又有些拘谨的礼,恭敬地说道:“舒伯您好。” 舒庆余目光和蔼地看了他一眼,微一点头,随口问道:“是马家的小子啊,你父亲他近日可好?公务繁忙吗?” “父亲一向还好,只是近来公务较多,没能上门拜会舒伯。”马小毅回道。舒庆余按资历是老局长,过问一下马沈也是应当。 舒庆余点了点头,而后微笑着看向他的身后:“叶家女娃,咱们又见面了。” 马小毅这才省起自己竟然忽略了叶梓琪,连忙让过身来。只见叶梓琪脸上带着盈盈笑意,丝毫不见半点不快。她向舒庆余见了个礼,俏声说道:“舒伯父好,梓琪刚才还在想着上回碰见您的事呢,看来咱们今天又是同一班飞机?真是有缘呢。” “呵呵,好,好,确实有缘。”舒庆余竟然难得地露出了笑意。舒娆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知道自家叔父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第61章 邀请 上 “舒娆妹妹,我们又见面了。”叶梓琪转过身来,,面带笑容地向着舒娆伸出手。 舒娆只得站起身来,握住叶梓琪的手,嘴角微扬动人一笑:“你好,叶小姐。” 叶梓琪目光一闪,心下有些奇怪。 舒娆在不知不觉间又犯了个小错误。她不知道在女孩子之间,互相伸出手一般都是要拉在一起以示亲密的,这点跟男人之间习惯握手表示友好不同。因此在叶梓琪伸出手的时候,她仍旧按照跟以前那帮死党朋友打交道的做法,非常自然地握住了叶梓琪的手。 这种爽利干练的动作和她的气质有些不搭,叶梓琪是个心思极细的人,自然会觉得有些奇怪。 不过叶梓琪也只是纳闷了一下而已,对此倒没有多作怀疑。她对马小毅甜甜一笑,柔声说道:“想不到小毅哥跟舒娆妹妹这么相熟啊,早知道昨晚就一起玩了,人多也热闹些。” 舒娆柳眉一挑,心下觉得有些好笑。 这算什么事儿啊,也太拙劣了吧?告诉我你们昨晚在一起,暗示我不要随意踏足你俩之间?放心吧姑娘,我对你家小毅哥啥兴趣都没有。 可叶梓琪既然挑起话头,她只好装作感兴趣地问了一句:“是吗?昨晚有什么好节目?” 叶梓琪微微低头一笑:“没什么,就是跟小毅哥到流溪河边踩了会儿单车。” 流溪河流经水南-市区区,因为上游治理得当,在水南迈向现代化建设的进程里居然奇迹般地没有被污染。而且两岸修建了纵向的河堤公园,一路青树翠蔓,绿荫蔽日,算是本地情侣惯常秀恩爱的绝佳宝地。 大晚上跑到河堤上踩单车?这算是极平民的娱乐活动了吧?舒娆看了马小毅一眼。想不到这家伙看上去已经二十七八岁的人了,也有这样的少年情怀,真是难得。 不过,这两货秀恩爱也秀得太露骨了吧,给谁看呢这是?舒娆暗暗腹诽。 舒庆余露出一丝怀念之色,有些伤感地说:“二十五年前我刚从基层调回水南,就是在流溪河边遇上小娆的母亲。没想到一转眼,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啊。” 叔父,您这又是凑什么热闹啊!舒娆忍不住扶了下额。 叶梓琪眼前一亮:“真的呀?舒伯父,您跟伯母肯定有一段非常浪漫的故事咯?趁现在还有时间,您就给我们讲讲呗。” 被她这么一提,舒庆余似乎真的挺有兴致,于是接下来的那段时间里,舒娆就只能面无表情地在那听着叔父讲年轻时候的故事。 舒庆余和妻子靳慧的爱情故事确实挺有味道,大龄男青年遇上知性女学生从而迸发爱情火花的经历,在那个年代虽然不算稀罕到石破天惊,但也确实十分少见了。按舒娆专业码字数年的经验来看,只要稍加润色,拍成一部二十集纯爱连续剧毫无问题。只是看着一向不苟言笑的叔父在那和叶梓琪亲切地唏嘘感慨回忆往事,舒娆怎么看都有种别扭的感觉,就跟风-流浪子顾飞突然缴枪卸炮痛哭流涕跪倒在地表示自己绝对不再去夜店鬼混一样离奇。 舒娆读过了太多跌宕起伏的爱情故事,甚至也写了不少类似的情节,对此不免兴趣缺缺。她有些百无聊赖地坐在椅子上,看着对面聊得投机的一老一少,连作出兴奋好奇的模样都懒,实在不像一个合格的亲生女儿。马小毅坐在她的身边,隔着一手臂远的距离。 先前叶梓琪说着那些引人误会的话的时候,马小毅一直在旁沉默不语。毕竟叶梓琪对他的心意马小毅心知肚明,就算他现在无意谈恋爱不能给对方回应,至少也不好当面戳穿这些女孩子家的把戏让她难堪,于是就只好保持沉默了。后来他担心这样下去会让自己好不容易在舒娆心中建立起来的形象变得面目全非,便趁此机会轻咳一声,有些尴尬地开口向舒娆说道: “抱歉,让你笑话了,其实我跟梓琪没什么的。她就像我的妹妹一样……” 舒娆闻言扭过头来,有些奇怪地看着他,那模样就好像在说你牙齿上有条菜一般。 她的眼神让马小毅不由得一阵紧张,心想不好,舒娆该不会真的误会了吧? 他正想继续解释,舒娆已经把目光把他脸上移开,淡淡地说:“我知道。” “啊?”马小毅一怔,没弄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我说,我知道了。”舒娆盯着前方重复了一遍,语气认真地说:“你不用特地向我说明。” 这语气冷淡又疏离,像一道冰菱结在了马小毅的心房。 对于心心念念在意的人来说,有时一句无心的话,就会像一记重勾拳一样伤人。每个人都希望自己的付出能够得到相应的回报,但实际上是付出得越多,就越容易跌得疼。这种付出不对等感受也不对等的状态,正是人类情感参差不齐的美感所在。 马小毅这才发现自己方才的解释有些唐突,简直就跟一个在校花面前紧张得乱了方寸的中学生似的。 我去,真是丢脸丢大发了,舒娆一定觉得我很可笑吧,马小毅心中有些沮丧。 不知不觉过去了半个多小时,舒庆余的故事已经到了尾声,登机时间也终于到了。叶梓琪仍是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舒娆和马小毅将两人送到安检口,趁着旁人不注意的时候,叶梓琪装作漫不经心地走到了马小毅耳边,压低声音说道: “让你忽视我,让你忽视我,这回吃醋了吧?” 说完一甩头发,哼了一声,潇潇洒洒地转身走掉了。 马小毅顿时啼笑皆非。 ………… 送走了叶梓琪,马小毅总算从舒娆刚才那一记冰山般沉重的打击中缓了过来。 而舒娆也有些为自己刚才的无礼感到抱歉。实在是最近微-博的事一直在骚扰着她,哪怕已经清空了所有微-博,也还是不断有恶意的私信发过来。有些私信在字里行间甚至隐隐流露出了“我知道你的所有底细,你给我小心点”的意思,末了还附上了舒家地址,这让安妮好一阵担惊受怕。今天她之所以没来给舒庆余送行,就是因为赶着去见一位长辈,想请他帮忙查一下是谁在后头捣鬼。 不管怎么说,把糟糕的心情撒在别人头上都是很不好的,因此在机场外头分手的时候,舒娆主动向马小毅道了歉。 “对不起,最近有点小事烦着,刚才说话有些冲了。”舒娆轻声说,“其实不是针对你,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马小毅本来还有些阴霾的心情顿时冰消雪融,脸上浮现了大大的笑容,点头说:“我知道的。” 他和马文思的性情习惯大相径庭,但容貌却十分近似,都是一样的俊朗潇洒。英俊得足够迷倒大片女生的脸上带着孩子气的笑容,这反差最能触动女性心中那份柔软。就连一向目光挑剔的舒娆也不得不承认,这家伙确实长得还不赖。 估计就比原来的自己好看那么一丁点吧,就一丁点——不能再多了,当然前提是自己脸上没有任何痘痕。 “是什么事情?我能帮上忙吗?”马小毅问道。 舒娆摇头:“不用了,只是些小事,不必麻烦你。” 她听了安妮说过的那番话,如今的确不想再去麻烦马小毅了。 舒娆主动道歉重新拉近了两人的距离,马小毅也终于敢于开口说出那个刚在机场见到她时便想提出来的事情了。 “如果心情不好,就多出来走动走动,找朋友谈谈天逛逛街,比闷在家里会好许多。” “在水南,我没什么朋友了。”舒娆淡然道,一点也看不出来因此而难过的样子。 变身之前的朋友已经不能再联系,变身之后更不敢去接触堂妹以前的朋友,舒娆如今确实是毫无朋友可来往的状态。 马小毅一脸的不相信:“怎么可能,像你这样漂……像你这样好脾气的女孩,应该会有很多朋友才是啊。” “我好脾气?”舒娆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当然。”马小毅十分肯定地说,“至少,我就从没见你对谁发脾气过。” “其实,下周三晚上有一个朋友圈子里的聚会,不知道你想不想来参加?”接着小心翼翼地问道。; 第62章 邀请 下 “这算是在约我吗?”舒娆侧过脸来,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马小毅觉得自己的心脏,在那一瞬间确切无疑地漏跳了一拍。舒娆的眼神有种“省省吧,我已经看穿了你的把戏”的玩味,这绝对不是他的错觉。 “只是,只是朋友间小聚一下。”马小毅有点结巴地解释道,“真的,人挺多,都是相熟的朋友……啊,安妮应该也会去,她没向你提起过吗?” 安妮还真没向她提过这事。舒娆抿着嘴想了一下,有些敷衍地说:“再看吧,好吗?最近有些累,实在不想在晚上出门。” 说着习惯性地抬起手来捏了捏眉心。要是安妮在这儿,看到她这小动作估计又该唠叨了。 没有直接拒绝,那么多少还有些希望。不知道舒娆这回会怎样出场呢?上次订婚宴上全场寂静的场面可是让人印象深刻。马小毅心怀期待。 送走叔父后,舒娆开车在市区随便兜了一圈,感觉一个人这样瞎逛实在有些无聊,便转头回了南坪,结果回家一看,安妮已经在沙发上四仰八叉地躺着了。一见舒娆回来,立马唉声叹气地叫唤手酸脚疼,要求舒娆给自己捏捏肩。 舒娆才懒得理她,随口问道:“这么早就回来了?怎么样了,那位长辈可愿意帮忙?” 安妮沮丧地说:“别提啦,没找着人。到了地方才知道,那老头前两天正好出门去了,要过一个星期才回来。” “干嘛不事先打个电话?” “那老头不喜欢用电话,有事必须得亲自上门。”安妮一口一句老头的,显然这回扑了个空,对这位长辈有些不满。 “那就等他回来再说吧。”舒娆倒是挺无所谓。 安妮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忧心忡忡地说:“就怕拖久了会有变故。也不知道发私信的那人到底是谁,为什么会知道你的身份,又是不是真的要对你不利。” “哎,小娆,你说这人会不会是因为对你由爱生恨,打算以死相逼呀?”安妮凑近身来,压低声音说道,“要不,你就答理答理他,虚与委蛇一下呗。” “呵呵。”舒娆说。 安妮也只是随口说说,这种事换了她打死也不会干。她一阵软磨硬泡,好歹让妹妹同意帮她揉了几下,十分欢喜地解了领口的扣子趴在沙发上。结果舒娆手劲有点大,稍不留神捏得用力了些,疼得她直叫唤。 “诶诶诶,小娆你轻点儿!”安妮吱吱乱叫,“我的肩膀都快被你捏淤青了。” “胡说,哪有。” “真的吗?可我感觉骨头都快被你捏碎了啊。” “那我轻点好了。” 安妮摇头:“还是不要了,小娆你太可怕了,我还是自己躺一下算啦。” “随你便。”舒娆无所谓地一耸肩,不动声色地帮她扣上扣子,盖住混血少女肩上的那十只红通通的指印。 呼,还好没被发现……话说这妮子的皮肤未免也太嫩了点吧,自己还没用大劲儿呢,怎么就红肿起来了呢? “唉,马上就要月底了。”安妮趴在沙发上,突然冒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来。 “怎么了?”舒娆刚换了身家居便服,随口问了一句,顺手递了杯水给安妮。 安妮怏怏地爬起身来接过杯子,捧在手心里叹道:“这个月底要参加户外运动俱乐部的聚会啊。” 舒娆顿时惊呆了:“你?参加户外运动俱乐部?” 不是她有心鄙视,实在是安妮这娇小玲珑的身材外加一掐就淤青的细皮嫩肉,怎么看都不像会玩户外的人啊。 “被忽悠进去的……”安妮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舒娆“哦”了一声,一副原来如此的恍然模样。 紧接着便想起了马小毅在机场对她的邀请,当时他说安妮也会去,难道说的就是这件事? 舒娆问过安妮,结果两下一对照,这两人说的还真是同一件事。 “呀,马小毅那家伙已经跟你说过了?”安妮惊讶。 “居然让他捷足先登了!”接着又有些愤愤然。 这妮子现在只要是和舒娆有点干系的,不管是什么事都想争个先,好像是打算向全世界都宣布一声“这位美女被我承包了!”似的。 舒娆有些好笑:“不想去就别去呗,有什么好为难的。” “不行啊,不去的话要交会费的。”安妮摇头。 “不去的话要交会费,难道你的意思是去的话就可以免交会费?”舒娆奇道。 安妮用力点头:“就是这样。” “这什么奇葩规定,大爷我简直前所未闻……”舒娆一不小心又用上了以前的口头禅,“不去的话,会费是多少?” “年费十万。” 舒娆嘴角一抽:“抢劫!你打死不交不就行了?” “不行的,这样做很没面子,以后还怎么出门?”安妮摇头。 这一层舒娆倒是没想到。其实上流圈子里的所谓俱乐部之类的,还真就是个面子问题。舒娆以前是完完全全的草根市民,自然不懂这些。 “十万还好吧,算良心的了。”安妮苦着小脸,“可是我从来不参加活动,就是三个月签一次到,在浪费时间还是浪费钱之间选一样,实在很难抉择啊。” “这么坑,谁忽悠你加入这个俱乐部的?”舒娆问。 “苏敏。” “会长是谁?” “高文玉。就是丽景的老板。” 我去,还真都是熟人,这破事坑人的手段怎么跟传-销一样一样的?舒娆吐槽。 好吧,都说越有钱的人圈子越小,我现在总算见识到了,这完全是熟人互坑啊。 “其实我是不想去的,但是最近给小娆你买衣服买鞋子什么的花了太多钱,小金库有点枯竭了,所以……”安妮说着,目光有些闪烁。 都说到这个份上,舒娆要是听不出她话里的意思那就是真傻瓜了。她一点也没有女神范儿,双手一摊非常光棍地说:“别找我,我也没钱。” 安妮一把抱住她:“小娆你不用出钱啊,陪我去就行了!这样我多个伴也没那么无聊嘛。” “喂,你这是在坑我吧?”舒娆警觉。 “说,当初苏敏是不是也是这样忽悠你的?”接着又想到这个关键问题。 安妮讪笑:“呵呵,小娆你真是冰雪聪明啊,一下子就猜中了。” “呵你个头。”舒娆翻白眼。 不过说实话,她对户外运动其实一直都挺感兴趣,大学时在朋友的组织下参加过徒步旅行,后来在老书已完结新书未发布的空当里也会来个自助游什么的。这次小说完结本来也是同样的计划,只是碰巧头痛发作,后来的事情,大家也都知道了。 因此在安妮央求之下,舒娆故作为难地逗了她一会儿,最后终于“勉强”同意了。 “哦耶!”安妮雀跃,“我现在就去打声招呼,让他们给你加个位子!” 说着拿起手机,一跳一跳地打电话去了。看她这没心没肺的样子,舒娆真怀疑她之前说过担心微-博那件事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 既然是马小毅先发出的邀请,舒娆本想给他发条信息答应一声,转念一想,既然安妮已经在打招呼了,那马小毅迟早都会知道,自己似乎也没必要再多此一举。 况且,今天在机场的时候,叶梓琪那有所针对的表现也提醒了她,有时候自己虽然是出于无心,但看到旁人眼里却会别有深意。 虽然并不是出于舒娆的意愿,但她现在一举一动都确切无疑地在受人关注着,微-博的事情也好,叶梓琪的针对也罢,都在提醒着她该注意自己的言行。这么一想,舒娆无奈地叹了口气,把已经调出联系人列表的手机重新锁屏,随意地扔到沙发上去了。; 第63章 苏瑞 水南市郊,清心雅园。 马家别墅里已经冷清了有好几天了。除了约好全家团聚的日子外,这处别墅平日里其实没有什么人。为了图个方便,马沈和马小毅都住在市区里头;会时常回来的,也就只有马文思一人了。 当然,还有他那帮玩在一块的公子哥朋友。 无论是喝酒聊天,联络感情,还是叫了必之漫的红牌出-台玩耍,总得有个地儿。酒店这帮公子哥是不屑于去的,再说也容易被瞎了眼的突击检查搂草打了兔子,而俱乐部会所去的次数多了多少也有些腻歪。这时候有一座山水环绕地处清净的别墅作外围,那就要有趣多了。事实上,马文思时常瞒着父亲跟朋友们在这儿通宵达旦地寻-欢作乐。 当然,这是在订婚之前。自从订婚之后,因为马沈看得紧,马文思就再也没敢随便放肆了。 这几天回到清心雅园来,他更多的是想一个人待一段时间,好让自己忘了那桩让他苦闷的婚事。问题是他想一个人清静清静,有的人可就看不下去了。那帮公子哥们见一向最会玩乐的马文思闷在家里头不出门,感觉连搂着姑娘都了无生趣似的,实在高兴不起来。于是这天晚上,由苏瑞领着头,几个平日里玩得来的富二代各自开着豪车领了姑娘,嘻嘻哈哈地就寻上门来了。 马文思下到一楼客厅见了这架势,先是一愣,接着也有些感动。别的人暂且不说,苏瑞这家伙虽然身份在圈子里比众人稍低,但却是真心地关心他。也是本性难改,半杯威士忌下肚,又有几个朋友给面子逗趣,马文思那郁郁不乐的心情为之一扫,又开始像从前那样搂着美女谈笑风生了。 坐在他身边的是必之漫新来的红牌,叫做小美。此女格调颇高,一袭大花锻子旗袍艳而不俗,看着很有些江南名媛的味道,一点也不带玩乐场里的风尘气息;就算是在以质量上佳闻名的必之漫里头,她也算得上是真正的身材窈窕姿色可人,轻易都不出-台的。要不是苏瑞有门路,哪怕花再大的价钱也说不动人家姑娘。几个公子哥也算见惯了胭脂红,但仍不时向小美瞥几眼,眼色里很有那么点意思。 可马文思虽是一手搂着小美那纤细柔软的腰身,脸上也一直带着笑,可眉眼之间却着实有些兴致不高。最好生鲜肉的马公子居然也改吃素了?这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事。还是苏瑞眼儿尖,趁着一个段子刚说完气氛正轻松的时候,瞅着机会便问道:“文思,看着不大开心啊?有什么烦心事儿,跟哥们几个说说呗?” 马文思闻言干了杯底一点残酒,放下酒杯叹了口气。小美善解人意地帮他添满,马文思举起杯又是一饮而尽。 边上就有人笑着说了:“苏瑞你这家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文思眼看着马上就要在脖子上多条绳子栓着了,换作是你能开心得起来吗?” 这是在打趣马文思说过的一句话。当初刚有风声说要给马文思相亲,有一次在必之漫喝酒的时候有人提起这事,马文思潇洒地一挥手,说老子就是一匹在花丛里欢脱脱地撒着蹄儿的野马,怎么可能在自己脖子上套条缰绳呢。 没想到这才半年时间,当时的豪言壮语言犹在耳,这厮却果然要被婚姻这老虎给驯服了。 不过有人表示不同意:“逗逼,别乱讲,文思哪是一条破绳子能栓着的。照我看呐,八成是被上回那姑娘给迷着了吧?文思我说得对不?” 苏瑞有些迷糊了:“哥们等等,啥上次啥姑娘?难不成这段时间还有我没赶上的局?” “不就是上次在丽景么……”那人皮笑肉不笑地说了一句。 苏瑞顿时恍然,对对方的敷衍倒也不以为意。 他的身份终究有些低,马沈二家的订婚宴只给他父亲苏青云派了请帖,他是没份参加的,因此也不曾了解过当时那全场鸦雀的阵仗,更无缘得见舒娆那惊艳众人的绝美容颜。 “上次出现了啥好姑娘,让文思这么牵肠挂肚的?”苏瑞疑惑。 水南就这么大块地儿,够格出席订婚宴的千金小姐拢共也就那么多,苏瑞不才,基本全都认得——不是说他认识的人多,而是在他的脑子里,那些千金们的名字和长相基本都能对得上号。要说压根没见过的,只能是随着叶倩文出席的外地人了。 先前那人又笑了:“苏瑞你真是不灵光啊,听说你对舒家那刁蛮的丫头很感兴趣,怎么连她妹妹回国了都不知道?” 苏瑞顿时有些尴尬。“被老爷子罚着跑了趟外地,刚回来,有些事不清楚——吴浩文,你说的是真的?安妮的妹妹回国了?” “我像是在开玩笑吗?”吴浩文面露不快,“那女孩叫舒娆,长得真不是一般地漂亮,一出场就把嫂子的风头给抢了,文思当时都愣着那儿差点没回过神来。我这还有她的照片呢,你要看不?” 这几人当着面议论,马文思有些吃不消了,苦笑着说:“苏瑞,浩文,你俩就别在那唱戏了。好吧好吧,我承认了就是,我是对舒娆有些兴趣,怎么着?难不成你俩要到叶倩文面前递我的小报告?” 苏瑞假意叫屈:“冤枉啊,离间你和嫂子的感情,这事我怎么做得出来!” 吴浩文则是嗤笑一声:“怎么着?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呗!文思你见过的妹子还少吗?只要拿出你那套泡妞的真本事,哪个女人不是手到擒来!” “这不一样。”马文思摇头。 这的确不一样。叶倩文跟他虽然没什么感情,但叶家却不能没有面子;马文思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她其实都看在眼里,了然于心。要是自己在跟她订了婚后还再花天酒地胡来,那闹了起来,父亲那头可就不好过关了。 吴浩文误解了他的意思:“文思是发愁舒家千金太高枝,没法下手?” 马文思揉了揉太阳穴,没说话。 有人突然想起似的说道:“哎,文思何必这么发愁?小毅不是跟那女孩挺熟吗?那天晚上我好像还看见他们走到外头说话来着?要接近那女孩,找小毅不就得了。” 他不说还好,一提起这事,马文思就觉得左脸上一阵发热,似乎那天晚上那一巴掌的痛,到现在还清晰地印在他脸上似的。 “不过话说回来,那女孩确实不同。想结识一下可以,要像这样弄上手,估计就不行了。”有个公子哥感慨道。 说着伸出魔爪在身边姑娘那鼓鼓腾腾的胸部上捏了一下,惹得姑娘大发娇嗔,两个男女顿时嘻嘻哈哈闹作一团。 几个公子哥对着舒娆当天的装束打扮评头论足,小美再怎么说也是个女人,这几个公子哥在她面前肆无忌惮地谈着怎么舒娆怎么漂亮平日里见着的姑娘怎么凡脂俗粉,简直当她是透明人,她这心里就有些不高兴了。 既然马文思对自己不感兴趣,她也没心思在这当个包厢公主光顾着倒酒,寻了个借口就到外头吹风散散酒性去了。吴浩文见了一声冷笑,对苏瑞说道:“你请的好马子,架子可真大。” 苏瑞顿时有些尴尬,表面上还是跟没事儿似地笑笑,端起杯子敬了他一杯酒。; 第64章 内讧 既然有人提到了那晚马小毅跟舒娆在一块的事情,非常自然地,话头就说到了另一件事上: “高文玉那帮家伙这几天又该聚了吧?小毅不是跟他们玩一块呢吗,说不准那女孩也会去。” 苏瑞猛然省起:“没错,安妮也是他们圈子的,也许真会带着她妹妹一起。” 马文思虽然觉得自己既然已经订婚,以后恐怕没什么机会再接近舒娆了,可听到这儿还是打起了精神,问道:“怎么说?” “我就知道文思你还没死心,哪有猫不吃腥的啊。”那人笑着说,“就是高文玉那帮玩户外的嘛,他们不是每三个月聚一次么,我记着这次好像就在下周三吧?” “还有四天,问题是咱们不是户外那圈子的啊,没道理去参加吧。”苏瑞说。 “所以说苏瑞你真笨啊,难怪会被安妮那丫头耍着玩儿。有小毅在,咱们直接去不就成了?他们就是聚个餐吃个饭,又不是开人代会,还要凭证入场么。” 马文思不禁有些心动。其实舒娆虽漂亮,但马文思是情场老手,所谓一见钟情对他来说根本就跟放屁似的。他不过是生性-爱惹事,一时见猎心喜罢了。能把舒娆泡到手固然是赚的,可要是被回绝了,那也伤不到他那颗穿花蝴蝶的强劲自尊。 尤其是想想自家弟弟上次那态度,他就觉得很不舒服。自己不过是问他要个联系方式,结果他一口回绝,也不解释什么,一点面子都不给,这让马文思耿耿于怀了很久。就冲着让弟弟“另眼相看”这一点,他也想要提枪上马地追求舒娆试试。 于是一班公子哥怂恿之下,马文思不觉有些意动。苏瑞夹在里头,本来担心安妮会因此生气不肯待见他,有心想再斟酌一下,无奈他跟马文思关系好,跟其他人交情却只是一般,一时不好明着跟众人唱反调。 公子哥们在泡妞这种闲事上一向效率颇高,当下七嘴八舌地一阵计划,把从衣服行头到水南哪家餐饮够逼格以及怎样让舒娆动情上钩都算进去了,就连那些姑娘小姐都加入讨论队伍。一个个聊得兴致十足,气氛热烈,就好像已经成功把舒娆勾上了手,而搂着她的那人就是自己一样。 “那就这么说定了!下周三,哥们几个都去给你捧场,到时可别落下我们。”一番乱七八糟的瞎吹,又有美女和美酒相伴,几个人都有些醉了。吴浩文一拍板,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这当中就数吴浩文最热切,苏瑞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晓得他平时一向阴沉谨慎,为什么今天却不停撺掇。难道他也看上那个舒娆了? “成,成,没,没问题。”马文思有些含糊地应道。他刚开始那会灌得急,是真的醉得不轻了。 事情说完,兴致正高,几个公子哥趁着晕醺醺的醉意,搂着女人带着一副哥不说你懂的神秘笑意,各自找间客房钻了进去。 苏瑞虽然经常跟马文思几个鬼混,但实际上大多数时候他都不会叫姑娘,哪怕是逢场作戏。几个公子哥都醉入花荫,不多一会儿,客厅里便只剩下了苏瑞一人。 小美把醉倒的马文思扶回房间,盖好被子拉上房门,转头见苏瑞还在客厅沙发上坐着,连个招呼都没打,一声不响地就开始收拾东西。 苏瑞站起身来,笑笑说道:“今晚多谢小美姑娘了,辛苦你跑这一趟。回去以后,代我向娇姐道个谢。” “苏先生不必客气,拿钱办事,应该的。”小美有些冷淡地说。 苏瑞一时有些尴尬。早听说必之漫这个新来的红牌脾气很不对头,他还没当回事,觉得欢场女子脾气再不对头也坏不到哪去。没想到今晚一见,果然如此。 还是说,这女人是刚入的行,还带着点漂亮女人就该脾气大的架子?这可真不知让人该说什么好了。娇姐怎么会找了这么个姑娘来,就不怕得罪人吗? 小美接着说:“苏先生,我不会说话,您别介意。娇姐欠了您啥人情,我不知道;不过您要是还看得起,这人情就我来还了,希望您以后别再去麻烦她。” 苏瑞脸色有些难看,心说姑娘,你果真实诚,这话确实不太中听。 “姑娘,你这么说话,就不怕我给娇姐甩脸色,让她生意不好做?”苏瑞有些不快地说。 他看得准,这姑娘似乎挺在意娇姐,要是说些威胁的话保不定反而要被她嘲笑。拿娇姐出来说事,反而正中她软肋。 果然小美的脸色有些缓和,淡淡一笑,说:“小美没什么本事,不然也不会沦落到来做鸡,不过我自认看人还是挺准的。苏先生,你不像是会这样欺负女人的人。” 那句“沦落到来做鸡”真是雷倒众生,苏瑞正好喝了一口红酒,闻言不禁喷了一地,呛得他咳了好半天。 小美说完这两句话,似乎不想继续在这待下去,跟苏瑞告了辞便离开了,根本不去管他还在那咳得撕心裂肺。也不知道这女人既没开车这附近又没的士,她是打算怎么跋涉数公里回市区。 ………… 舒娆曾经写过一句话,大意是,不论是何种种族,对审美的标准其实都是一致的;无论是狗是牛还是人,对女神都是同样的倾慕。 这句话出现在她写的一部异世架空小说里,当然,书的设定里有狗头人和牛头人,多少算是有点智慧的种族。那里头也有女神,比她这空有容貌的女神可要强大得多了。虽算不上全知全能,在能否创造一块自己搬不起来的石头这种难题前会完全败退,但神识一散覆盖大陆还是办得到的。 比如这时候,如果苏娆有这本事的话,估计就会听到在小桥镇双泯村的一间破房里,邱东方正在那滑稽地跳脚。 “谢星豪,我操-你妈!”邱东方发出一声尖细的“怒吼”,把桌子上的碗筷盘碟扫到地上,稀里哗啦摔了个烂碎。 陈浩南皱着八字眉,有些可惜地看了那还剩几筷子的卤猪耳一眼。 他头上的绷带已经拆掉了,如舒娆所说,他那一头油腻的长发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头莫西干发型。理发师表示,这是没办法的事。既然陈浩南不想被剃成光头,在医生的电推残害过后他也只能把发型尽量修成这样了。 这莫西干发型简直连瞎子都看得出他是个混-混,在几个人都需要低调行事的眼下陈浩南却这么固执地要表明混-混的身份,自然惹来了邱东方的无数白眼。这会见他对地上的几块猪耳朵目光流连,邱东方一下就把气撒在他头上了:“傻-逼,还看什么?” 陈浩南慢吞吞地瞟了他一眼,慢吞吞地说了四个字:“看猪耳朵。” 自从挨了那一啤酒瓶,不知道是脑震荡还是因为发型被摧残因而受了心理刺激,陈浩南如今说话就跟慢性咽炎患者一样,一个字一口痰地说得极慢。 这一语双关的话嘲讽值简直爆表,邱东方正想继续发火,光头皱着眉说道:“行了东方,究竟啥事?” 邱东方怒气冲冲地甩过几页纸来:“你自己看!” 光头疑惑地接住,用那小学五年级文化水平的识字能力草草扫了几眼,顿时脸色难看起来。 “知道怎么回事了吧?”邱东方冷笑一声,“星豪这狗娘养的,居然让我去动那娘-们。他怎么不事先说一声那女的是什么身份?现在才告诉我她是当官的女儿,还说不会有事,我不会你妹啊!” 原来光头手上那几页纸就是舒娆的身份资料,也不知道星豪是从哪里搞到的。上面明明白白地写清楚了舒娆的简历以及身份——当然,是经舒庆余偷梁换柱的版本。 在这之前邱东方只拿到过几张照片,可不知道舒娆居然是市局一把手的女儿。像他这种流-氓混-混对上派出所民警都跟吸血鬼遇着阳光似的毫无招架之力,星豪还让他去动民警头头的女儿,那不是明摆着让他送死么? 所以一拿到这几页资料,邱东方立马就炸毛了。妈蛋,老子给你舔了这么久臭脚,你就是这样回报?我又不是你的一条狗,这破差事老子不接了还不行么! “上面说下周三动手……”光头一个字一个字地看完了,对邱东方说道。 “老子知道!”邱东方扯着那尖细的嗓门叫道,声音刺耳得让人想捂耳朵,“怎么,光头你还真敢上?看来你在星豪那得了不少好处啊?那你上得了,老子不陪着你送死!” 光头这段日子里有事没事就往星豪那里赶,跑得比他还勤快。邱东方一直冷眼看着,其实心里早就看他不爽了。 混道上的最避忌的就是这种猜忌别人捞偏私的事情,他这话一出口,光头的脸色立马就变了。他指着邱东方鼻子吼道:“邱东方,我告诉你,我梵梦他妈最受不了你这叽叽歪歪的娘炮样。要真有本事,就别他妈在这冲我撒闲气,惹毛了老子,我这双拳头可不认人!” 说着转身就走,把两片破门板甩得震天响,连瓦片上的灰尘都震了下来。 邱东方被光头那香肠粗的手指指着鼻子,一时都没敢吱声,直到光头走了才张了张嘴似乎想要回骂几句,可话到了嘴边也没能说出口。 陈浩南慢吞吞地看了他一眼,又慢吞吞地扭头看了一眼光头离开的方向,接着慢吞吞地开口,说出了邱东方心中的那两个字: “我操。”; 第65章 户外俱乐部 关于清心雅园和双泯村的事情,身为目标的舒娆完全是一无所知。 到了周三,因为叔父不在没人管教的姐妹俩又翘了吴妈精心备好的晚饭,只打了声招呼便开着那辆白色高尔夫到市区去了。 “真是的,能不能别再让吴妈白忙活了,我们晚上不在家吃晚饭这件事应该提早跟她说的嘛。你看今天又让她念叨了一通,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舒娆一边开着车一边抱怨道。 安妮扁着嘴,干巴巴地说:“我忘记了嘛。再说小娆你不用觉得抱歉啊,我都让她念叨了三年多了,不也没啥事嘛。” “真不知道你脑子里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舒娆摇头。 “想你呗。”安妮贫嘴。 舒娆扑哧一笑:“马屁精。” 既然是丽景酒店老板组织的俱乐部,那聚会地点自然是在自家酒店里头。这么一来舒娆似乎想明白了为什么这俱乐部会不要求会员出年费——你看,大家都不是些普通的年轻人,家里或有钱或有势,要办活动么,高文玉可以出场地,马小毅和安妮可以在出行报批方面提供便利,其他富二代的公子千金们随手划拉一下凑个份子,就能把经费给包了。都是九牛一毛眼睛都不用眨的小事儿,轻轻松松搞定,还需要交年费做什么?他们是正经的爱好者俱乐部,又不是空壳公司在敛财洗钱。 而且这帮年轻人中的翘楚因为共同爱好凑在一块儿,彼此熟识了互相取长补短,等以后独当一面了也是一大助力。其实上流圈子里的聚会,不都是这么一回事么。 老板有私事要办,助理自然得出面张罗接待,于是舒娆这回又见到了上次那个助理。这次舒娆知道了他的名字,原来他叫做李密。 “臣以险衅,夙遭闵凶……”舒娆下意识地就背出了《陈情表》的头两句,惹得安妮在一旁吃吃地笑。 李密一个大男人居然露出了难为情的模样:“舒小姐记性真是好。就是那个李密没错。” 舒娆莞尔一笑:“不好意思,是我无礼了。” 虽然她因为排斥男人,在某些时候会有些情绪激动,甚至连安妮都被她的反应过激吓到过。但这只是针对那些居心不良的男人,对待像李密这样没有企图的人她的表现还是很正常的。事实上,因为受前女友影响,舒娆一直都是个很注重礼貌,哪怕对上菜的服务员也会说声谢谢的人。 “为什么要因为别人的态度而改变自己的态度呢?别人无礼,我们又何必跟他一样无礼呢?”这是宋银琳说过的一句话,舒娆至今仍然牢牢记着。 李密毕竟是大酒店老板的得力助手,那尴尬只是一霎,神情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引着舒娆和安妮到了丽景假日酒店的顶层。 在这之前安妮已经对舒娆说过了,这聚会只是很随意的性质,让她大可不必拘束。舒娆到了地方一看,咦,还真是这样。 跟一般五星级酒店顶层是总统套房不同,丽景的顶层被高文玉辟成了私人办公用地兼会议室,这种做法摆明了是在说我不差钱,不需要借着总统套房的噱头来吸引乐衷装逼的土豪们。 宽阔的会议室别有特色,和客房区精益求精的风格不同,会议室除了四面环绕的大幅玻璃窗和正中间的一条长桌以及几张椅子之外,别无他物。舒娆一走进会议定,几乎被这寒酸简陋的陈设给弄蒙了。 长桌是最普通的合板材质,就跟宜家那种打折推销一遇水就发泡的书架同种材料。椅子还算结实,可却都是硬木椅,这种椅子舒娆写作的时候坐上半个小时都会把屁股硌得生疼,她很怀疑那些坐惯了皮椅按摩椅的公子千金们是否受得了。总之整个会议室跟她想象中或奢华或讲究的装潢都全然不同,实在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舒小姐,安妮小姐。”李密伸出一只手作了个手势,“请。” 长桌旁已经坐了七八个人,听到声响全都转头看向这边。除了苏敏和马小毅外,舒娆还认出了其中的大部分人;在安妮给的卡片上,他们的照片都曾出现过。 这说明他们至少都能跟水南本地一二把手的子女——也就是舒娆和马小毅这类人平起平坐,否则安妮给的卡片上不可能出现他们的名字。 或许因为上次订婚宴已经照过面的缘故,这回舒娆的到来并没有引起太多惊讶;欣赏的目光是少不了的,但是惊艳到半天不回魂就不至于了。当然,这跟舒娆特地穿了身偏中性的便装也有关系。 舒娆就是不想太引人注目才故意这样做的。因为她坚持不肯让安妮插手挑选衣着的缘故,早些时候混血少女还跟她起了些争执呢。 “说好的终于来了。欢迎你,舒娆。” 一个剪着齐落短发,身材高挑堪比舒娆的漂亮女人站了起来,微笑着说道。 这个漂亮女人正是丽景的幕后老板,高文玉。 她穿着一身黑色的套装,戴一副黑色细框眼镜,整个人透着一股干练凌厉的气势。跟舒娆的外柔内刚不同,高文玉一眼看去就会让人有种锋芒毕露的感觉,似乎只要盯着她看得久了,就连眼眶都会隐隐作痛一般。 “你好。”舒娆有些拘谨地报以一笑。她虽然心理年龄不小,也曾有过丰富的人生经历,但毕竟是第一次参加这种上流圈子的聚会,因此有些无所适从。 “惊讶吗?”高文玉把她的拘束当作了对会议室简陋装潢的意外,笑着说道:“别奇怪,这里每个成员刚来的时候,都是跟你差不多的感受。” “是有些意外。”舒娆顺水推舟,掩饰住了自己神色中的不自然。 “只是为了让聚会的目的能够更符合实际些。”高文玉即使是笑着的时候也带着让人不能直视的果决,“既然是户外爱好者,连这么点苦头都吃不下,怎么能适应野外的条件呢?” 这话说得挺生硬又挺冠冕堂皇,舒娆有种误入传销窟的感觉。 “干嘛非要这样,我可不是什么户外爱好者。”安妮在旁边小声嘀咕道。 两人入了座,高文玉宣布人都到齐了,舒娆才发现自己和安妮是迟到了的,忍不住有些责备地看了混血少女一眼。 她之所以会来,一是因为对户外运动有兴趣,二是因为安妮央求,三是自从上次订婚宴后,舒娆觉得自己确实该熟悉一下这帮有钱人们平日里该有的作风了。否则万一哪天安妮不在身边,交谈之中自己很容易便会露了馅。 至于马小毅的邀请,很抱歉,这根本不是舒娆考虑的原因。不过不管如何,第一次出席就迟到,总归是不好的。 在座的加上舒娆,一共十个人,五男五女。这种男女恰好配对的比例让舒娆有些不自在。好在她左右两边分别坐着安妮和苏敏,对座正好是马小毅,总算没引起她的不适。 重要的是,变身以来过了三个多月时间,舒娆总算学会了怎样对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视而不见了。眼不见为净,看不到那些目光,舒娆自然也不会动不动就反应过激。 高文玉主持下的这次聚会果然很随意,连一句开场白式的废话都没有,甚至没有让新到来的舒娆作什么自我介绍(其实也没必要),高文玉直截了当地开口便问道:“已经三个月了,大家虽然经常见面,但像这样没有旁人全数到齐的情况还没有过。不知道在距离上次小聚的三个月后,这次见面大家都有些什么问题要提呢?” 舒娆心里生出一种怪异的感觉。这种开场……真的好有传销集会清点下线的即视感啊!另外还有点美剧里戒酒互助会的感觉,反正看着不像是户外运动爱好者俱乐部。照舒娆大学时参加过的那些聚会来看,这时候不是应该先拿出几条户外游行的计划路线来,让大家投票挑选吗? 尤其是高文玉话音一落,安妮就在那扁着嘴小声嘀咕:“我只有一个问题,今晚的自助餐什么时候开始?” “别急,我都安排下边准备了,到时够你吃的。”高文玉板着脸回道。 看来安妮这吃货的名声在圈子里还真是人尽皆知啊,舒娆抬手挡了下脸,颇有些为姐姐的放肆感到不好意思。; 第66章 怀孕了 “有东西吃就好。”安妮开心地挠了挠下巴,眼睛笑成了月牙弯。 虽然这妮子时常对舒娆耳提面命,教她怎样做淑女,可实际上在朋友圈子里她是最不检点的一个。老听着她在说怎样不注意会失礼会出丑,但舒娆看她平时做事,根本没有一点顾忌的样子,碰到宴席聚会该吃吃该喝喝,全然不知收敛。 也许,就是因为这样她才至今都没有和别人约会过?难道自己和叔父以后就要养着这个饭桶一辈子吗?舒娆表示压力很大。 安妮的插曲一过,大家开始正经地讨论起这三个月的活动来。其实这些有钱人家的孩子虽然不差装备,但平时都各自有事要做有街要逛有妞要把,生活基本上就是买买买喝喝喝,哪能真的像那些穷游的学生一徒步就是横跨四省历时数月。顶多就是坐着飞机头等舱到某个景区,然后好吃好喝的玩上几天。 就算是比较务实的马小毅,也因为公务太多而只能在水南附近爬个山露个营意思一下。这里头最靠谱的反而是高文玉和苏敏,听说这两个女人在丽江合伙开了间客栈,每年趁着时节都会去那住上两三个月,简直就跟行宫一般。有钱人的玩法,果然和普通人处不到一块儿。舒娆有些失望。看来这次心血来潮被安妮怂恿过来是来错了。 她所想的,不过是青青的草原,雪白的雪山,以及虽然物质匮乏却自由自在的旅行。在宋银琳离开而谢安茹未到来的那两年,她瞅准机会就会离开鹏城,找个小山村一边窝着一边写稿子,从挑水担柴到升火做饭全都是自己一手包办。小山村通电都不畅,更别提宽带网络了,至于手机信号也是打一会断一会的对讲机状态。因此她经常十天半个月都找不着人,要不许若晗作为她的编辑也不会那么想杀了她, 舒娆固执地认为,只有这样才能算是户外爱好者,那些一路轻松走马观花的,根本就没任何意思。 因此一听大家的讨论不对路,她立马萌生退意,悄悄地用盲打给安妮发了条短信。 “有点无聊,我们走吧。” 安妮就坐在她的左手边,连手机在她包包里震动的声音舒娆都听得分明。这种相隔咫尺却用媒介交流的事情,让她很有种上学时代递小纸条的感觉。 安妮也用盲打回复她:“吃完饭再走不迟。” 舒娆:“……” 果然,她就知道这妮子靠不住!她总算深切地明白为什么吃货总是没朋友了。 既然走不了,舒娆索性在桌子底下悄悄聊起了天。她一边吐槽安妮“吃货,小心成肥妹”一边发了条信息给顾飞:“在做什么?” 安妮倒是很快回复了:“不怕,有小娆在就算胖成球我也愿意。” 而顾飞则是隔了老久才回复了两个字:“在忙。” 这混球,还真是高冷啊……以前发信息都是秒回,有时候更是直接回电话,现在居然拖拖拉拉而且只回了句“在忙”!?忙你妹啊。 舒娆本来指望顾飞能够默契地打来电话,这样她就能顺利溜出会议室,结果事不遂愿。自从上次挂了她电话以来,顾飞一直都没再联系过她;舒娆心里一不爽,也就不乐意再发一次信息让他打电话过来了。 “估计是看我现在帮不到他,没用了,所以就爱搭不理了吧。”舒娆没来由地泛起一丝伤感的情绪。 接着心中一惊,赶紧掐掉了这少女忧愁般的念头。 她为自己居然有了这种想法而感到不可思议。她从前是个多么坚强多么自信的人,几时有过这样软弱的想法了? “难道是内分泌变更,让我的情绪也变得女性化了?”舒娆心中暗道。 这就是那些变身小说中主角为何会越来越软弱的原因所在吗?这样怎么能行!舒娆一想到自己将来会变成一个哭哭啼啼的花瓶,就感到万分惊恐。 她悄悄发了条短信让舒菁打电话来,趁此机会抽身出了会议室。站起身的时候马小毅微笑地看了她一眼,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舒娆总觉得这家伙的笑有点欠扁,就好像他已经看穿了自己的把戏似的。 “娆儿,怎么了?”舒菁的声音有些疲倦,又带着点担心。 “没什么,跟安妮参加个聚会呢,觉得无聊出来透透气。”舒娆说。 之前盲打不方便,舒娆并没有说清楚原委,现在把前因后果简单说了一下,舒菁在那头轻笑道:“还真像你会做出来的事啊,不喜欢直接走了就是呗,何必弄这一出。” “总归和安妮一起来的,我如今不是自由身……”舒娆叹气。 “叔父为难你了?”舒菁的声音顿时有些紧张。 舒娆好笑地说:“怎么可能。只是现在身份不同,顶着这个名字,许多事情我自己都做不了主了。” 听了这饱含无奈的话,舒菁不禁默然。 舒娆一直都是个安静孤僻的人,这从她能够几年如一日地孤身一人呆在鹏城,每日只是宅在家里写写书自得其乐却不感到孤单就能看得出来。 她喜欢这样安安静静地一个人生活,只要有一两个至交好友可以偶尔见个面就足够了,生活清苦些也不会觉得难捱。如今变换了身份,不得不顶着舒家千金的名头强撑,哪怕不在她身边舒菁也能猜到,她过得一定很不开心。 “如果觉得不开心,就回来吧。爸爸和我们都会欢迎你的。”舒菁轻声说。 舒娆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也不管电话那头的舒菁看不看得见。 “姐,你还不明白吗?”她带着淡淡的自嘲说道,“这不是我可以选的。我已经再也回不去了。” 从今以后,估计就只能带着这男儿心女儿身勉勉强强地继续活下去了吧。就算舒娆平时再怎么无所谓,这会儿对着自己的亲生姐姐,还是忍不住心里有些难受。 她不习惯把自己的情绪表露出来,于是便转移话题问道:“怎么了,今晚你的声音好像有点不对劲?” 也许是因为从小就长相漂亮受人追捧的缘故,舒菁的性子总是风风火火的,说起话来也有些粗声大气毫无淑女风范,像今晚这样说什么都是轻柔温和的,舒娆几乎没见着过。 “呵呵,没办法了呀。”舒菁轻轻一笑,“刚想跟你说一件事,结果一打岔倒忘了。” “什么事?”舒娆揉了揉眉心,有些懒洋洋地问道。 “我怀孕了。”舒菁说着,平静的语气之下带着藏不住的小激动。 舒娆的手停在眉心,一时忘了收回来了。 半晌才挑起眉头,难以置信地追问了一句:“什么?” “我说,我怀孕啦。”舒菁这回终于控制不住欢喜的语气,喜滋滋地说道。 “天哪……”舒娆忍不住惊叹。 两姐妹一时都有些激动,方才那点伤感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一扫而空。舒娆捧着手机,问的都是关于姐姐为什么会突然怀孕的问题。 “真的无法相信。”舒菁也忍不住感叹,“终于怀上了,还以为永远也怀不了呢。” 舒菁已经29岁了,结婚也已有两年,是到了要孩子的时候了。但无论夫妻俩怎么努力,舒菁的肚子始终一声不响,没半点怀孕的迹象。要这样拖下去,马上就是大龄产妇了。 上次因为舒娆的事回家的时候,舒菁还和嫂子惠芸谈起过,今年要是再怀不上就去医院找找办法。没想到和舒娆分开这两个多月,舒菁居然喜从天降。 舒娆本来只是想借这个电话溜出来,不料却听见这个好消息,一时便忘了时间,只顾拿着手机在电梯旁和舒菁开心地聊着。; 第67章 不请自来 舒菁当年贪玩爱靓,不肯好好谈恋爱,有过几段正经恋情,也有几个痴心男人对她死心塌地,可惜都被她糟蹋掉了。直到年近三十,眼看着年纪不小,又被生活折磨得身心俱疲,在这个时候遇到了如今的丈夫刘之舟,便终于肯安下心来风光出嫁了。 从这点就可以看出她的心性远不如舒娆,当然也是男女有别。舒娆当初和宋银琳在一起,便只认定了她一个,即使分手之后也没有什么恋爱结婚的欲望。至于谢安茹,更多的是一个亲密的朋友而不是恋人。 “姐夫……还是老样子吗?”舒娆有些迟疑地问道。 电话那头的舒菁明显谈兴稍减,沉默了一下而后说道:“还好吧,对我也还好,就是不着家。” 刘之舟跟哥哥舒云一样,也是个生意人。但舒云经常在家陪着惠芸,宁愿少赚点也不乐意妻子没人陪。而刘之舟则时常出差,有时候舒菁会一连几个星期见不着他,这也是两人结婚这么久都没要孩子的原因之一。 想当初舒菁是多潇洒的一个人啊,不管去哪里做什么都有男人上赶着巴结,就像绿叶围绕的鲜花似的。如今结了婚,竟也成了一个相夫持家的主妇,舒娆想想都觉得心酸。 “对了,娆儿你那笔稿费现在在我这存着,感觉似乎比你说的多了不少啊。”舒菁话题一转,忽然提起了另外一件事儿。 舒娆不以为意。“写小说的嘛,死讯传出来,肯定会受到一段时间的关注,多一点也不稀奇。等过一段时间应该就恢复正常了。” “说真的,相当不少哦,而且还每天都在增加。你要不要先拿些回去用?” “不用了,我现在每天待在家里,根本用不着什么钱,你留着吧。”舒娆开玩笑似的说,“要不然,就当作我给孩子的满月红包好了。” “这事还早着呢。”舒菁明显有些开心,说话的声音里都带着笑。 “我现在就开始期待了还不行么?”舒娆也笑。 她这样站在电梯旁聊电话,假如换了别个酒店,估计早就有好几拔路过的客人用怪异的眼神看着她了。但在丽景,却完全不用担心。 高文玉封闭了顶层楼面,只有专用电梯可以上到这儿。而使用专用电梯除了可以用指纹识别外,还有一种验证方法需要有密码卡;这卡片只有三张,一张在高文玉手中,一张锁在她家的保险柜里,最后一张由李密保管。 因此只要会议室里头的聚会不结束,舒娆哪怕在这儿聊到明天天亮,都不会有人来管,更不虞被人看见。 当然,事情不会总是如她所愿。至少就有那么一两个人,不会在看到她出来这么久还不闻不问。 就在舒娆问起刘之舟的时候,冷不丁从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吓得她差点把手机丢在了地上。 “还好吗?”短短三个字,语带关切之意,只是突然响起让人一点防备都没有。舒娆回过头来,看见马小毅正站在不远处看着自己。 说起来,马小毅是个有些单调的人,并不像他哥马文思一样那么贪玩好乐。平日里马小毅除了上班处理公务,间或出个勤或者赴外开个会,基本上就只呆在市区的公寓里头。当然,偶尔也会骑单车到郊外那座青莲山露个营。流溪河在青莲山山麓断出一道一百多米的小瀑布,倒也算是个小小的景点。 至于着穿,男人只要身材不走样或者长相奇葩,披一身价格不菲的高档西装,基本上也就似模似样了。马小毅生了一副无须打理也能帅出风格的好皮囊,又专心公事,更是把几套完全相同的定做西装长年轮换穿。要是你喝醉了酒连日昏睡,醒来后企图从他的衣着上判断是否已经过了一天,那你铁定要失望。 因为,根本没法判断…… 舒娆匆忙挂断电话,转过身来瞪着他,语气不善地说:“怎么突然冒出来了?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 马小毅可不是顾飞,会被她一瞪就唬得挪不动脚。相反地,因为舒娆一向带着淡然疏离的女神气质,忽然看见她这生气得大眼圆瞪柳眉微颦的模样,马小毅觉得是既可爱又新鲜。 “安妮见你这么久没回来,让我出来看看。”马小毅指了指身后。 会议室的出口就在电梯所在的另一头,恰好在舒娆的背后,难怪她会没发现马小毅的靠近了。 这妮子,搞什么鬼!她分明知道自己是借口偷溜出来的啊,还让马小毅出来找自己,这是抱的什么企图? 舒娆恨得牙痒痒,抬手有些不快地说:“我没事,只是在跟朋友闲聊忘了时间。你们聊到哪儿了?” “已经快结束了。就是晚饭前随便聊聊天而已,本来就没打算花多少时间。”马小毅说。 “你们还真是来聚餐的……”舒娆吐槽。 不管怎么说,马小毅倒是带来个好消息。就刚才会议室里那放眼望去都是陌生人的气氛,舒娆是再也不想进去了。 上次订婚宴也全是陌生人,但人多了不会那么逼仄,反而更好。 “晚饭都还没吃,谁有心聊天。”马小毅一笑,“文玉也真是胡来。” “那我们就在这外边等他们出来吧。” 舒娆刚才就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只是炸一下毛,现在已经恢复了平静,于是便提议道。 马小毅点头:“行啊。” 接着非常有默契的,两人同时拿起了手机,开始看起了网页新闻。 舒娆是性子冷清不喜欢说话,而马小毅难得跟心仪的女神单独相处却没有趁机拉近关系,是因为上次马沈向他提起过的那件事,至今还有些让他介意。 “舒家这丫头看起来不简单,你一定要放在心上。” “这丫头说是从国外回来的,可我看着,怎么都有点古怪。” 这两句话梗在他心里,就像扎在喉咙里的一条刺,让他怎么也没法轻松地开口。 尽管如此,马小毅还是在低头刷新闻的间隙里偷眼看着心中的女神。看她恬静的模样,以及不知为何就让他生出保护欲望的淡漠神情。 或许是因为导致变身的那场大病让她损耗太多的缘故,舒娆的皮肤一直都有些苍白缺乏血色。方才被马小毅那么一吓有些动气,白净的脸颊上顿时浮起了两团略呈病态的红晕,到现在还没有消退,而那双厚薄适宜的嘴唇却有些发白。马小毅看在眼里,觉得心里一阵疼惜。 马小毅偷偷观察,舒娆似有觉察,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马小毅也不躲闪,大方地与她对视,脸上带着微笑。 “做什么?”舒娆冷着脸。 “没什么。”马小毅坦然说道,“就是觉得你的脸色有些苍白,是不是有些不舒服?” “多谢关心,我好得很。”舒娆说完,埋头继续看手机。 冷冽,疏离,不领情,这就是“女神”给“信徒”的回应。终于不像以前那般客气,却又毫不掩饰地展现冷淡的态度了么?马小毅有些想苦笑的冲动。 他不知道的是,变身之后身体持续孱弱,正是舒娆心中一直隐隐担忧着的一件事。这时候他无意间提起,心烦意乱之下舒娆自然不会给他好脸色了。 马小毅正想说些什么,就在这时眼角有光亮一闪,他下意识地看过去,只见电梯顶上显示的楼层数字从1开始跳动,正一级一级地往上攀升。 李密领来了安妮和舒娆之后就退出会议室了,接下来也没他的事,照理来说他应该回到楼下的办公室里,没有高文玉的召唤不会再出现才对。现在这专用电梯突然运作起来,看样子还是朝着顶层攀升,难道是有什么状况出现? 马小毅也没想太多,和舒娆对视了一眼,轻松地一笑:“看来是晚餐时间到,大家开始有些犯饿了。” 舒娆有种想翻白眼的冲动,还好忍住了,但还是吐槽了一句:“你才犯二。” 不过十几个楼层,电梯很快到达顶层;稍稍停顿了一秒后,两扇门无声地开启,泄出了电梯间里的一片白色灯光。 马文思踏出电梯间,眼光一扫便看到了站在左侧的弟弟,不禁一愣。 紧接着,便看到了正捧着手机站在他身边的舒娆。; 第68章 撕逼 图书馆附近,那条订婚宴当晚舒娆曾偶遇许若晗的街道上,一辆旧起亚正静静地泊在路边。 尽管外观上新了很多,并且是轿车而不是面包车,但不知怎么地,这辆旧起亚停在那里,总是让人无端生出那辆破面包车一般寒酸的感觉。 而透明玻璃窗里头挤挤挨挨地坐着的三个大男人,也透着股让人一目了然的混混气息。偶尔有踩着点刚从图书馆里出来的学生们结伴回家,在经过这辆旧起亚旁边时都会一惊一顿,然后脚步匆忙地绕道离去。似乎只要走得慢了,里头的四个混混就会开了车门下来跟自己收保护费似的。 今晚是星豪交代行动的日子,之前那辆面包车因为暴露过的缘故,邱东方现在已经不敢用了。他向星豪借了辆旧车,挂着外地的假号牌,一路战战兢兢地开到了市区。 后座上坐的是小乙和小杜。陈浩南虽然已经拆了绷带,可那家伙看上去慢悠悠笨乎乎的样子,多半是废了,带他出来都不知道会不会被乌龟追上砍死。因此邱东方让他好好呆在双泯村,并没有带上这个累赘的打算。 至于光头,自从几天前两人吵架以来就没再回过那间小破屋,这回临行动了自然也就没再出现。邱东方有时不禁要想,光头是不是已经看出了这是在自寻死路,因此故意和他吵一架以便有借口不来。虽说光头看起来块头大模样蠢,但是邱东方认识了他好几年,心里很明白这家伙精得很。你看其余两个小弟就没有这样临阵推诿的歪点子。 “光头,你他-妈够奸,老子给你记下了!”邱东方恨声说着,把吸得一干二净的烟屁股丢出了车窗。 “给你记下了!”后头的小弟也把烟头丢出了窗外,有样学样地说道。 邱东方手肘顶着方向盘,掌心在脸上抹了一把,重重地叹息了一声。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领着两个脑残哇哇乱叫着扑向舒娆,而后被随后赶来的警察摁倒在地的凄惨模样。 ………… 马小毅在哥哥走出电梯的时候便看到了他,并在下一秒钟,直觉地猜出了他来到丽景的目的。 而舒娆对此却一无所觉。算起来,这还是她和马文思的第二次见面。如果按照言情小说的路数来讲,马文思这应该算是一见钟情了。 年少英俊的官二代公子哥已经订婚,却偏偏爱上了同样美丽善良的千金小姐,最后两人突破重重阻挠终于走到了一起,一部三万余字的廉价言情文呼之欲出,故事接下来的剧情似乎就应当是这么个走向。 可惜的是,马文思不可能对舒娆一心一意。而舒娆分明就连被男人触碰都会感到厌恶,更别提她会看上马文思了。 马文思不是一个人来的,在他身后,苏瑞和吴浩文也接连走出了电梯。李密则是最后一个走了出来。 他看着马小毅和舒娆,脸上的笑容有点苦涩。虽然他只是一个助理,但在往常的时候,一般人看到高文玉的面子上也会对他客气一些,但这里头不包括马文思这样有身份又纨绔惯了不讲情面的公子哥。在马文思眼里,李密就是个打工的,要想说上话那得找他的老板高文玉来,旁的人马公子还爱搭不理呢。 因此当马文思带着苏瑞二人大大咧咧地走到前台要求见他的时候,他几乎是一路小跑地赶了过来,面对马文思提出的到顶层看看的要求,也只能象征性地拒绝了一下。 “高小姐正和朋友在顶层聚会,这会儿有些不方便。”李密面有难色地说,“要不,您到楼上房间先歇歇?等那头结束了我马上告诉您。” 马文思冷笑一声。根本不用他开口,吴浩文便摆了摆手,皮笑肉不笑地说:“行啊李密,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们就等等好了。不过,你最好记住自己今天说过的话。” 吴浩文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李密只得取出密码卡打开电梯,一边暗暗示意前台的服务员小妹给高文玉挂个电话。 这帮少爷们的面子不是不能削,但那得让高文玉来。李密他阻拦不了,心里也清楚自家老板不会因为这个怪罪下来。 有他示意的这一步,当马文思三人走出电梯的时候,高文玉也恰好从会议室里走了出来。 刚一照面,高文玉眉头就是一皱,一点也不客气地质问道:“马文思,我和几个朋友正在聚着呢,你这不请自来,是几个意思?” 高文玉的脾气跟她的外表一样凌厉,丝毫也没有官场里头明明恨得要死却你来我往地套交情的那种虚伪。马文思一听她开口,脸色就有些难看。 他刚看到自家弟弟和舒娆站在一块,看那模样好像还挺亲密,正想借机说点什么,结果话都还没说一句呢就被高文玉打了岔,心里自然不会爽快。 他转过身来,语带嘲讽地说道:“得了吧,高文玉,就你那死了老公一样的臭脾气,你有几个朋友我还不晓得?不过就是个小餐会而已,别搞得跟上流沙龙似的成吗?” “你……”这比喻着实够狠,高文玉被他一气差点说不出话来。 高文玉看着年轻,其实已经有三十多岁了。这所以到这么大年纪还没结婚,就是因为早年曾被一个男人欺骗过感情,因此落下了心理阴影。好不容易家里托人牵桥搭线给她介绍了个对象,两个年轻人彼此也都可意,不料临近结婚了未婚夫却突然出了车祸,让高文玉差点守了活寡。马文思这看似随意的一句话,实则却是刻薄透顶。 舒娆刚回水南,又是刚刚进的这个圈子,对这事一无所知,但马小毅对这些不足为外人道的隐私却非常了解,听了马文思的话便感到有些不快,忍不住出声责备道:“哥,有点过分了。” 马文思转过头来,微笑地看着自家弟弟:“哎哟,小毅,你怎么能这样跟哥哥说话呢?我不就说了句玩笑话嘛,咋过分了?” 马小毅眉头一皱,感觉哥哥今晚似乎有些不对劲。平日里哥哥虽然也很不讲究,但在外头遇到同辈分的年轻人时,还是比较注意不给父亲丢脸的。像这样口无遮拦一下就揭开高文玉的伤疤,这种混账事马文思不是没有干过,但那至少得是五分醉才会做出来的事儿。 他心里起疑,便敏锐地发现了马文思眼角余光似乎有意无意地瞥了舒娆一下,心里不由一动。 ——难道是因为她? 听到外头的争吵声,会议室里的几人纷纷走了出来,一见这架势都是一头雾水。倒是苏瑞见安妮果然也在里头,不禁有些畏缩地往后缩了缩。 他不动还好,这一动安妮眼儿尖,立马就发现了他,那双漂亮的蓝眼睛顿时瞪得跟小牛犊似的,噔噔噔几步就冲了上来,指着他的鼻子叫了一声:“苏瑞!” “诶?”苏瑞哆嗦了一下,颤巍巍地应道。 自从某次手举玫瑰当众表白被安妮追着暴打之后,每次再见到混血少女那双瞪得溜圆饱含怒气的蓝眼睛,苏瑞就有些肝儿颤。似乎这娇小可爱的混血少女是只真正的雌老虎,随时会扑上来把他撕碎了吞进肚子似的。 本来今晚的事情苏瑞是不想掺和的,因为他知道安妮多半也会参加这次聚会。让她看到了自己跟着马文思闹事,那肯定又是逃不了一顿打。无奈吴浩文一路风言风语,说得好像他不来就是不拿马文思当哥们似的,迫不得已之下,苏瑞只得来了。 高文玉刚才被呛了一回,见到苏瑞被安妮唬住了便有些幸灾乐祸,抱着手臂好笑地说:“马文思,看看你的好哥们,连我都有些脸红了呢。” 马文思连看她一眼都懒:“你脸红是应当,自家朋友连个女人的样子都没有,是我早就躲回家里学绣花,都不好意思出来见人了。” 一时间高文玉和马文思对讽,安妮抓着苏瑞数落,就连吴浩文也在旁边不时插两句话添油加醋。只不过刚照面短短几分钟,这场面已经混乱得跟一锅粥似的了。 舒娆站在一旁有些发呆地看着这帮平时言谈举止分外留神的公子千金们对喷,感觉自己就好像在看一部剧本写串了的天雷大剧。她现在总算知道了高文玉几个聚会,为什么不多邀请些人热闹热闹了。 因为在这些圈子里,大家彼此知根知底,又整日抬头不见低头见,说得上话的早就聚到一块儿了。而那些说话不对头的,恐怕一见面就会跟眼前这帮人一样,不留一点情面就开始互相撕逼吧? 看来自己今晚抱着见世面的打算来参加这破聚会,真是错得不能再错了啊。; 第69章 人影 马文思本来是想借着高文玉的聚会跟舒娆亲近亲近的,可是面对这个自己从未碰过的女孩究竟该怎么下手,他却有些犯了难。 他确实上手过不少女人,但那些女人都对他有所求。要么是拜金女求财,要么是贪慕虚荣,眼巴着马文思给买的各种奢侈品;至于那些泡在夜店里纯属爱玩的女人,就更是一夜春宵的露水情缘了。 有钱人家的女孩子不是没碰过,但那是因为对方傻,很容易便中了他的糖衣炮弹。对这种有家世的女孩马文思顶多带出门炫耀炫耀,要让他真个提枪上马,他是不愿意的。否则万一对方因此纠缠起来,双方父母逼婚,他不是吃不了兜着走吗? 就算是这样,他交往过的最高枝儿的女人也只是一个叫做阮文汐的富家女,这女人被甩了之后难过了一阵子,然后嫁给了董方的表兄——像舒娆这种身份的,马文思顶多口花花地调-戏几句,是不奢望能真个一亲芳泽的。 最重要的是,他已经订婚了。舒娆身家不凡无欲无求,看着又不蠢不傻不爱玩,会在这个时候甘心做个小三吗?根本不可能! 于是最擅长出烂点子的吴浩文就说了,文思你必须出人意表,最好一照面就能给她留下个深刻印象,这样她说不定还能产生些好奇心。 马文思就说啦,哥们你还不了解我么,除了模样长得还行外我就只剩有钱有势了,可问题是舒家不比我家还有钱还有势么,我在她面前就是一根串香肠的棍子,没啥特别呀。 吴浩文说不对,文思你不是挺会骂人么,这也算一件本事吧。 马文思脸一黑:“浩文,你是在逗我呢?骂人不是把她骂跑了吗。” 吴浩文赶紧解释:“我没让你去骂她啊,高文玉那女人不是挺讨人嫌嘛,你骂她不就成了么?” 高文玉脾气大,吴浩文曾经被她当面削过,他这是找着机会在报私仇呢。马文思知道这点,但也并不在意,只是摇头说道:“这不还是惹人讨厌?” 吴浩文说:“这就对了,哪怕是让她讨厌也是一种惦记。何况有句话不是说么,男人不坏女人不爱,懂我意思?” 马文思有些犹豫,转念一想,反正自己的名声本来就不怎么样,估计舒娆也早有耳闻,真要学弟弟那样扮个精英干才不单止假,时间长了他自己也受不了。不如就听吴浩文的,本色出演好了,万一歪打正着呢?这些受过国外教育的,不都特别放得开吗。 这一招很简单很幼稚,甚至是小学生都会用的招数,但泡妞这事么,又不是求婚,不必要追求新颖,有时候越老套的越好。何况马文思虽然对舒娆有想法,但依着他的性子,实在不是会为了一个女人就绞尽脑汁的人。 于是就有了方才电梯前的一幕。不得不说,马文思的做法是有些成功了,至少他的确给舒娆留下了“深刻印象”。然而他又是有些失败的,因为,舒娆压根不喜欢这种人。 没错,顾飞是个混道上的,他也爱骂人,曾经在一次碰头划地盘的饭局上把一个街区的头目骂得癫痫发作直接进了医院。可问题是他在舒娆面前从来不会无缘无故地骂人,否则舒娆就得抽他;而且,顾飞从来不骂女人。 舒娆不是神,她没有全知全能,不知道马小毅看着挺斯文正经的样,为何却会有一个让人如此“印象深刻”的哥哥。她只是单纯地对马文思莫名其妙跑到这来耍公子哥派头的做法有些厌烦。 不知为何,她感觉自从自己回到水南以来,似乎总是接连不断地出状况。像她从前在鹏城每天安静地写作日复一日的生活,似乎真要像她对舒菁说的那样,再也回不去了。 “好怀念鹏城的那套一房一厅的小公寓,好怀念阳台上的那盆绿萝,好怀念桌头鱼缸里养的那几条小虎皮,好怀念谢安茹做的小菜。好怀念好怀念。” 站在激烈争吵的人群旁边,舒娆自顾自地出神,怀念着从前简单又温馨的生活,心里头那回鹏城看一看的愿望越来越强烈了。 “安妮。”她出声唤了一句。 她本只是觉得有些疲倦厌烦,想叫上安妮一起回家,不料她话音刚落,原本还激烈争吵着的几人却逐渐安静下来,不约而同地看向她。 怎……怎么了?舒娆觉得有些尴尬。 你们继续啊,接着可劲儿地吵,就是别看着我,我可不是想要来劝架的啊! ………… 邱东方夹着烟,耷拉着眼皮坐在旧起亚里。 三人在这儿已经等了好一阵时间了,星豪所说的机会却还没有来。小乙闲极无聊,趴在车窗上数了数,发现窗外地面上的烟头,竟然已经有了十数根之多。 这一晚就抽掉了一个星期的份量……小乙有些心疼,坐回车里问道:“东方哥,还要等多久啊?哥们都要睡着了。” “你问我我问谁!”邱东方没好气地回道。 小杜打了个呵欠,有气无力地说:“东方哥,星豪那家伙不会是耍咱们呢吧?这都什么时候了,那女的怎么还没来?” 邱东方依旧臭着脸:“傻-逼,你以为她是跟你约会呢?人家爱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难道还得踩着点不成?” “要是她肯跟我约会,等上一晚我都愿意。”小杜嘿嘿笑道。 “让我等上一星期我都愿意!”小乙说。 “都闭嘴!”邱东方吼道。 两个小弟立马住了口正襟危坐。 “真他妈烦人,整天不想点正经的,净记挂着做白日梦。”邱东方骂骂咧咧。 话是这么说,其实邱东方心里也有些犯嘀咕。星豪原话说的是,在某某时候,那个舒娆会从这条路上走过,到时他们只管冲上去拿手帕捂嘴拖着她上车油门一加跑路就好,一点都不费事。 换作是以前这话邱东方说不定就信了,可这回不同,这可是市局一把手的女儿啊,星豪都能搞到消息,难道他在机关核心都有人不成?这事想想都叫人毛骨悚然。 话说回来,舒乔有个牛逼亲戚的事,他不也不知道么?还好这祸害死得早,要不自己指不定还得被他整死,永无出头之日。 由此可证,这世界上他不知道的事还多着呢,星豪在机关里有人似乎也就不那么骇人听闻了。 邱东方正烦心,小乙突然惊奇地一指前头,叫道:“诶,那里有人!是不是那女的?” 邱东方连忙看过去,只见丽景酒店附近的那条小路上确实转出了一个人影,只是路灯太暗没法看清。 “小乙,你过去踩一下,看看是不是目标。”邱东方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过去确认是不是舒娆来了。 小乙答应了一声,开了车门走过去,那走路的模样猥琐得邱东方都想捂眼睛。假如那人真是舒娆,看见这么个形迹可疑的人向自己靠近,八成会吓得报警吧。 小乙去了,又很快回来了,速度之快像是只刚从厨房溜出来的老鼠。 “怎么样?”邱东方问。 小乙的脸色有点发绿,摇了摇头说:“不是。” “那你的脸色是怎么回事?跟见着了鬼似的。”邱东方皱眉。 “那个女的……”小乙指了指前头,“我刚才看清楚了,好像是叶思博的女儿。” “叶思博?那个富豪?!” 邱东方和小杜同时惊叫出声。 “那个前不久刚在丽景办了订婚宴的?”邱东方急切地追问道。 小乙重重地一点头:“没错,就是那个。我在杂志上见过她的照片,错不了,好像叫什么叶什么倩来着?”; 第70章 前门引狼 叶倩文的心情有些糟。 就在刚才,她来丽景找一位朋友准备商量两个月后婚礼的事宜,结果刚在停车场把车停好,就看到了车门外头走过马文思一行人。 说来好笑,明明结婚的是两个人,新郎官是马文思,结果联络事宜却要叶倩文这个新娘出面。而且当头照面,马文思居然不认得她的车,这一点尤其让叶倩文心里难受。 她曾经对叶梓琪说过自己不在乎感情,只求有名分应付长辈。但身为一个女人,婚姻对她来说其实也是件头等大事。马文思作为未婚夫,甚至连装作喜欢她的模样都不肯,婚姻的不幸已经露出了如此明显的苗头,这让叶倩文怎么能无动于衷。 心情糟糕之下她也不想再去见朋友了,只打算在附近随便散个步,然后独自回家。父亲叶思博在滨江豪苑给她买了套一厅二室的房子,作为她来往水南的歇脚处。订婚宴之后,叶梓琪曾和她在那住了一段时间。 叶倩文走出停车场,心绪不宁地散着步,也是巧合之下,居然走到了舒娆曾经来过的这条街,被等候已久的邱东方等人一眼看到了。 小乙走过来的时候,叶倩文很快就发现了有这么一个形迹可疑的男人在接近自己,心里不由得着了慌。眼下四处无人,光线昏暗,街面的咖啡屋和书店似乎约好了同时歇业,只有两三家还亮着灯光。不幸的是,都离叶倩文有些距离。 更不幸的是,她今晚穿的是一双高跟鞋,下身一条及膝的修身套裙,根本跑不起来。假如她露出要逃走的意图,那男人会不会突然暴起伤人呢?叶倩文实在不知道。 一个年轻女子孤身一人在僻静的街道上被不怀好意的男人接近,那后果会怎样叶倩文甚至都不敢去想象了。最好的结果就是她喊出父亲的名字,能让歹徒贪财罢手,不会伤害她本人的清白。叶倩文是真心后悔,后悔自己不该就这么独自在夜晚的街道上晃悠,以前的她可从来没做过这种事情。 她都已经准备好拔腿逃跑一边喊着救命了,不料那个男人走到两米开外忽然停住,瞅了她的脸一眼,接着便有些匆忙地转身离去。 这峰回路转让叶倩文有些意外,又有些庆幸。她摸了摸自己的脸蛋,没来由地想起了那个路遇不测快速卸妆吓退歹徒的笑话。 她眼看着小乙钻进了起亚轿车,不敢再逗留,有些狼狈地沿来路匆匆返回,一边回过头来看那陌生男人是否有追上来,毕竟歹徒在僻静的街道上开着车把人拉走,这种事不是没出现过。好在最坏的事情并没有发生,那辆起亚停在路灯的阴影里,就像一只蛰伏的野狗般一动不动,并没有露出半点暴起攻击的迹象。 叶倩文一路跑回丽景,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心脏像开了马达似的狂跳不止。在绕过小喷泉的时候,高跟鞋差点让她崴了脚,叶倩文干脆把鞋子脱下扔到了一边,就这么赤着脚跑回了停车场。 这种夺命狂奔的消耗量,跟跳几轮郑多燕完全不能相比;这不仅是体力上的透支,更是心理上的恐惧。直到跑回自己的车上关紧了车门,叶倩文还觉得心有余悸。 然后,饱含惊恐的眼泪就这样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把睫毛膏糊了一片。女人在独自面对危险时总是容易想得太多自乱阵脚,很多时候往往会把情况想得比实际还要糟糕万分。 该怎么办呢?叶倩文一边流着泪无助地想着。她现在已经不敢独自一人回家了。那些人有车,鬼知道他们是不是父亲的商业对手雇来对付自己的。万一他们趁自己心神松懈开车在路上堵截,自己恐怕会死得很凄凉。 可在这附近可靠的人并不多,商业打击可以用金钱把最好的朋友腐蚀成最可怕的敌人,各种小说看多了的叶倩文眼下实在不敢冒险去相信谁了。 有谁能够不被收买,只为她打算呢?叶倩文紧紧握着手机,突然就想到了一个人。 马文思,她的未婚夫。 ………… 星豪那间土豪小洋楼里,光头坐在一楼客厅的沙发上,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真好,不用跟着邱东方那死人妖去送死,还能在这大晚上的享受新鲜的水果拼盘和红葡萄酒。虽然只是百来块一支的长城干红,但对于光头这茅台也当蓝带喝的夯货,这滋味已经没差了。 他在星豪这蹭了几天饭,吃住睡都在客房,星豪不知是出于什么打算没有赶他走,既然如此,光头也就没羞没臊地混下去了。今天是周三,邱东方他们按要求必须去把人带来的日子,光头有些担心星豪会叫他一起去,本打算趁早开溜,没想到星豪却先找到了他。 “梵梦啊,我今晚有急事得去水南一趟,给你留几个人,帮我留神着点家里。”星豪打着呵欠,拍拍光头的肩膀说道。 这种对手下说话的语气非但没有让光头恼火,反而使他一惊一怔,欣喜若狂! 首先,星豪这意思分明就是把他当作了自己人,不用他跟着邱东方去了;其次,星豪人一走,这小洋楼里除了那几个只能呆在院子里的混混兼打手,就是真正的人去楼空,只剩下自己和那个风骚的女人了。 是的,光头之所以三天两头往星豪这跑,完全是为了那个爱真空穿睡衣的婆娘。 这女人完全迷住了光头,让他连傍上星豪粗腿这个原本的目标都抛弃了,每天只想着怎么跟她接近再接近,多亲近一些。而且这女人也着实有趣,似乎看穿了光头的心思,却又似有若无地给着他一些暗示。 有一次光头正在厨房里忙活,这女人忽然像阵风一样飘了进来,一声不响地就站在光头身边看他洗苹果,脸色凝重目光专注,仿佛是学生正认真地学习着教授解剖青蛙的手法似的。 光头有些激动,又有些无所适从。他双手在水槽里动作着,眼角则装作无意地瞥着那傲然挺立的ru房。他鼻腔充斥着**的奶香味儿,这香味与氧气争夺着红细胞,几乎使他大脑缺氧。蓦然地,光头忽然想起就在一分钟前,他还听到了星豪的房间里传来两人欢娱的叫闹。 当时他还站在门外偷听了一会儿,想象着正与这女人在床上颠来倒去的是自己,转眼这女人就来到了他身边。莫非她是刚从床上下来,只随意披了件睡衣就下楼了? 于是那甜甜的奶香味顿时化作了致命的粉红毒雾,刺激得光头胯下吹响了冲锋的号角。就在光头几乎按捺不住要出格的时候,那女人咯咯一笑,又像阵风一样飘走了。 像这样离奇的事情足有两三次,光头顿时像佛陀坐于菩提树下一般,顿悟了然了自己心中的魔障。他决定舍命也要把这女人弄到手,让她当自己的婆娘。 而现在,机会就在眼前。 他简直是弯着腰把星豪送出了门,又笑嘻嘻地用几根好烟把那三个星豪留下看家的打手支走,而后不慌不忙地迈着八字步走进小洋楼,顺手把大门给关上。 反锁好那把阳江出产质量过硬绝对牢不可破的防盗锁,光头激动得在原地蹦了一米来高,而后脚下一抹油,像阵旋风般脚不沾楼梯地刮到了楼上。 星豪的房门大敞着,房中帷帐飘飘。那女人坐在床沿边上,手里拿着面镜子正专注地画着眉毛。 星豪的小洋楼在半山腰上,院后东、北向有一道半月丘拢着,地近竹林又湿气甚重,因此房中四处挂着防蚊虫的纱帐。光头的心肝扑通扑通地跳着,像有柄大锤正狂擂着他的胸腔。他借着纹帐的遮掩,悄悄地走进房间。 那女人似乎从镜子里看到了光头的靠近,猛然一甩手转身站了起来,惊讶地睁大眼睛问道:“你进来做什么?!”; 第71章 苏敏 马文思接到电话的时候,舒娆已经带着安妮踏进了电梯。 一见到屏幕上浮现叶倩文的名字,马文思直接摁了静音,把手机放回了兜里不再理会。 这个不讨人喜欢的未婚妻自从订婚宴以来就没和他联系过,甚至就连当晚宿在丽景时也不曾想过跟他见个面增进一下彼此的感情,现在突然主动来找他,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何况,舒娆已经要走了,马文思无论怎样都要留住她。 “舒娆,等一等!”他上前几步,伸手扒住了电梯门。 舒娆讶然地挑了挑眉,一双漆黑美丽的眸子盯着马文思看了一眼,有些不解地问道:“马先生,你找我有事?” 在场之中猜得到马文思此来是为了舒娆的,估计只有马小毅一个了,就连当事人舒娆都不知道马文思已经对自己起了心思。毕竟两人只见过一次面,在此之前甚至连话都没说过一句,哪怕舒娆再怎么清楚自己容貌出众,也不会自恋到认为世界上所有男人都该对自己一见倾心。 至于那天晚上马文思曾撇下叶倩文出神地看着她?得了吧,当时在场那么多人,舒娆也被那阵仗吓得吃了一惊,连周遭是什么情形都不敢随便转头乱看,又怎么会发现被叶倩文等人阻挡了身影的马文思。 马小毅此时的心情有些复杂,眼前这人是自己的哥哥,他出言阻止会惹得本就有些疏远的兄弟感情更形僵硬;可要是放任不管吧,又实在不像回事儿。毕竟马文思已经有婚约在身了,父亲也曾当面交代过让他看紧哥哥别让他再添乱。而且舒娆是他倾慕的女孩,就这么看着她被哥哥纠缠,马小毅觉得自己实在有些卑鄙。 就在马小毅两难的时候,舒娆已经再次问道:“马先生,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马文思刚才只急着把电梯拦下,这才想起自己并没有准备好任何说辞,只得有些支吾地说:“那个,天色已经不早了,女孩子家一个人回家有些危险,不如让我送你一程吧。” 前其倨而后其恭,马文思这句献殷勤的话和之前的咄咄逼人对比鲜明,等于直接暴露了自己的目的。他这么一说,舒娆立刻敏感地察觉到了不对劲,当即客气又带着些疏离地拒绝道:“多谢马先生了,有妹妹陪着我呢,不碍事的。” “可是小娆,我们还没吃饭……”安妮有些不满地嘀咕道。 舒娆扭头瞪了她一眼,安妮削肩一缩,有些怯怯地低下头不说话了。 这吃货,净给自己拆台坏事儿! 眼看着舒娆和安妮要走,马文思心里着急,高文玉却更加生气。这姓马的仗着自家老子有点后-台就胡作非为,往常在别人面前弄些乱七八糟的也就算了,她眼皮一眨就当没看到,反正两家家长也不通来往犯不着给自己找责任担。可今天马文思居然到她高文玉的地盘来撒野,那就怎么都说不过去了。 这下一见马文思两次三番地想要留住舒娆,高文玉再是傻子也瞧出了端倪。既然马沈后-台硬惹不起,高文玉没法直接叫保安把这混账丢出去,那么跟他唱对台戏也就是报复的最好机会了。 于是高文玉冷笑一声,高声叫道:“李密!” 李密一身西装笔挺,恭敬地走到她面前。 高文玉嘴角噙着笑说道:“既然舒娆和安妮急着回去,你就送她们一下吧。记着到保卫科调两个保安来,一路送她们到家。” 这一招着实够狠,不但让马文思的算盘落空,调保安护送更是让他连半路追上去的机会都断掉了。一向和高文玉同气连枝的苏敏似乎怕两个保安挡不住马文思这公子哥,连忙叫了一声“我也去”,匆匆踏进了电梯。 李密本就已经帮舒娆两人按好了楼层,一见老板撑腰,顿时胆气十足,二话不说就走进电梯里刷卡关了门。马文思不好多加阻拦给机会让高文玉看自家出丑,只得看着电梯门关上,挡住了那让他挂念不已的美人。 这一段说来话长,其实不过是短短一分钟的事情。叶倩文眼巴巴地等着彩铃唱了三十秒自动挂断,见打不通电话,便又重拨了一次。马文思正在懊恼,不料铃声正好在这时候响了起来,干脆接了起来不耐烦地吼了一句:“有什么事回头再说,老子这会忙着呢!”说完也不等回答便挂断了电话。 叶倩文犹带泪痕地坐在车里,举着手机听着那头传来的忙音,呆呆地半天没回过神来。 ………… 电梯直落而下,舒娆有些歉然地对李密说道:“今晚真是对不起,连累你受惦记了。” 她是为自己牵连了李密而抱歉。可以想见,这事过后马文思必然会寻他的麻烦。就算李密不是他的下属不受他管束,在某些事情上给个小鞋穿还是轻而易举的。毕竟身在天朝谁人不用跑机关办事,马文思只要随意交代一句,底下人捉一捉户口的事就够李密伤透脑筋了。 李密春风满面地一笑,很大路地摆手说:“没事,舒小姐不用在意。” 要是换作别人,李密说不定还会苦笑几声留个人情。可不知为什么,面对舒娆他就是动不了这样的花花肠子。也许是因为舒娆那主动道歉的态度带着些寻常小姐们不曾有的坦然和诚恳,让李密无意中被她打动的缘故吧。 四人下到了一楼大堂,李密遵照高文玉的吩咐,准备去保卫科挑人,这时苏敏轻笑着说了一句:“哎呀,你还真打算叫保安护送啊?” “这是大小姐吩咐了的。”李密一丝不苟地说。 高家的企业一向是家族式管理,不说任人唯亲那也是任人唯旧,这李密就是一个打小在高家做事的老人,因此高文玉既是他的老板,又是他的大小姐。 苏敏又笑了:“你还真是不知变通,马文思那是什么人?他要真想追上去,你以为就两个小保安能拦得了他么?” 李密不禁疑惑地看了她一眼,那意思是说苏小姐你跟下来不就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么?这时候你应该跟舒小姐一起回去的吧? 果然苏敏就说了:“这样吧,我送小娆和安妮回去好了。不过现在都过了饭点了,我实在有些饿,可以先吃些点心再走吗?小娆你不着急吧?” 舒娆见这么多人因为自己一人在忙活,心里早就有些过意不去了,闻言连忙摆手说:“不急,苏敏你去吧,我在大堂等你就好。” 其实马文思的纠缠舒娆并不担心,她当初追求宋银琳的时候,各种新奇绝招都不知花了多少心思,又怎么会怕马文思这连蓄意接近都只能整些幼稚手段的家伙。不过李密虽然同意不去调人,但放任舒娆就这么坐在大堂里,这样的事情他是不敢答应的。 “这样吧,既然都不着急,不如你先到附近转转,等马文思那家伙走了,我再打电话叫你们回来,如何?也省得被那家伙死缠烂打。”苏敏提议,“我记得这后头就有一条小街,那边正适合散步。” 苏敏说的正是图书馆街,舒娆想了想,点头赞同:“行,就这样吧。安妮你也别跟着我了,我去随便转转就回来,你跟苏敏一起去吃点东西吧。” 安妮还记着上次舒娆碰见意外的事儿呢,别说她并不饿,就算她真是个胡吃海塞的吃货,这里头是非轻重她还是分得清的,当下便摇头说:“没事的小娆,我跟你一起去吧,正好去上次那家咖啡屋看看。” 苏敏见安妮坚持要陪舒娆,也不好多说什么,随意劝了几句便和两人分了手,独自上楼去了。临走前还提醒李密别忘了去知会高文玉一声。 安妮昂着小脸,亲亲热热地抱着舒娆的胳膊。姐妹俩相视一笑,就这么离开丽景酒店的大堂,慢悠悠地往图书馆街走去。; 第72章 先抓哪个? 光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这么轻易就到手一个女人。 他虽然只有小学五年级的文化,可四大名著(青少年读本)也曾看过。除此之外,《金-瓶梅》也是他的心头好,几乎每年他都要重读一遍。 缀学到当了混-混的这段时间里,有几年他曾在外地的工厂跟流水线。那时候一天三班倒,吃住拉撒都在厂房宿舍,生活苦闷无比。唯一的消遣,就只有读隔壁通铺老王的那本《金-瓶梅》。那时候光头是拿它来当小黄书读的,里头的“潘驴邓小闲”五字真经光头是记得纯熟,可惜这二十多年来,一直没有机会将它实践。 光头一直觉得自己就算当混-混,那也是个有学问有想法的混-混。至少他懂得扮猪吃虎隐藏自己的聪明,用粗犷的外表迷惑对手,而后猝不及防地将对手制服——他认为自己可以用头脑而不是力量战胜对手,虽然这点从来也没实现过。像上次在板条柳路和上上次在三中,就被舒娆打得很惨。 “所以说嘛,泡马子这回事跟打架也差不多:先用语言恫吓,不行就展示下肌肉,对方再不听话就直接动手,但是动作要快,不然人就跑没影了。两次三番过后,保准那女人被你驯得服服帖帖的。之后嘛……呵呵,自然就任你为所欲为啦。” 老王说过的这番话他一直记在心里。今天面对这个女人,光头就是打算这么干的。 那女人并不十分漂亮,而且也不十分年轻,约摸着怎么也得有三十岁了。光头有些轻微的恋母情节,这年纪正好搔到他痒处。都说三十岁的女人如狼似虎,光头很明白这女人平时为何总不爱穿内-衣,又为何总是风骚地在自己面前乱晃。瞧星豪那干瘦的模样,怎么可能满足得了这匹饿狼。 “你来做什么?”那女人问道。光头嘿嘿笑着摸了下锃亮的脑壳,没有说话,只是一步步走近她。 “你别过来!”那女人急忙退后,伸手指着光头。胸前一对丰满在她的动作之下颤颤悠悠,极富诱-惑力地震荡着,看得光头眼珠子都快直了。 他感觉有些郁闷,这女人之前种种表现不是都已经暗示过自己了么,怎么等机会到了却又是这般模样?光头有种被耍了的感觉。 潘驴邓小闲,潘驴邓小闲,光头是既无潘安的貌,又不似邓通般有钱,要是这女人其实并不可意,只是他的一厢情愿,那光头真不知道除了用强外还有什么法子可使了。可万一他动手时这女人喊了起来,外头那三个打手肯定听得见;打手听见了,就意味着星豪会知道。 星豪知道自己睡了他的女人,那后果会是怎样,光头用脚趾头都想得出来。 看着光头有些彷徨犹豫之意,那女人眼神忽然一缓,把手放下拉了拉睡裙的下摆,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才及大腿的睡裙就算可劲儿往下拉,也不见得能遮住什么,反倒是这一拉把上身都绷紧了。那胸前的高耸原本只是看个大概,这一拉睡衣紧贴着身子,倒露出好大两个半圆来,看得光头心里一荡。 在这住了这么多天,这女人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光头回答道:“我叫梵梦。” 那女人又整了整睡裙背带:“什么梵,什么梦?” “林凡梵,林夕梦。” 那女人噗嗤一笑,捂着嘴说道:“倒是个好名字。” 是的,光头虽然文化不高,但他亲娘在山区支教过,是正经的人民教师。只不过不小心让村里的流-氓占了身子,这才跑回老家水南,生下了光头。本来是怀揣梦想满腔热切地去为山区发展作贡献,没想到得到了山区人民纯朴真切的回报,光头他妈觉得这事简直荒唐得跟场他妈的噩梦一样,因此就随便给他取了个名字叫梵梦。 “你过来。”那女人捂着嘴娇笑着,朝光头招了招手,眼中的色彩就跟万花筒似的,眨眼就从惊恐切换成了五光十色的柔媚。 这声召唤宛如人鱼的歌声,光头完全是不受控制地就挪动了脚步,向那女人走去。 触手是一片棉花般的柔软,光头像喝醉了一样,瞬间就迷失在了女人的眸光里。 她已经不年轻了,腰腹之间不可避免地有了一丝赘肉,但这不妨碍光头像着了魔似的渴望着她。有时候,太过完美的事物往往会让人自卑,觉得自己不配靠近更不配拥有。假如这女人再漂亮上那么几分,光头或许就不敢再像今晚这样胆大包天地趁虚而入,绿着眼睛死死地盯着她了。 “你来。”那女人春情满脸地笑着,两只手交叉着放在胸前,这姿势看着让人觉得她满是期待,似乎并不为自己的不知矜持而羞耻。 光头得到了允许,像喝了迷魂药似的又走上前几步。两人脸贴着脸,在光头魁梧的身材之下,那女人娇小得就像一只鹌鹑似的。光头能清楚地听到她呼吸的声音,从小到大以来,除了妈妈之外,光头还从来没跟哪个女人这么接近过。 ………… 叶倩文匆匆忙忙地跑掉了,邱东方三人都是松了一口气。 一个市局一把手的女儿就够让人胆战心惊了,再来一个富豪的女儿,他们实在大感吃不消。毕竟那个姓舒的娘-们并不好对付,他们实在无力分神再去管一个四处尖叫的女人了。 何况有时候,有钱人会比当官的能动用更多手段,行事也更加地肆无忌惮。得罪一个退休官员或许还能靠星豪只手遮天瞒过去,得罪了叶思博这样的富豪,那绝对是掘地三尺也要把邱东方这条小蚯蚓给挖出来的。 邱东方对叶思博的女儿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并不在意,就算叶思博再怎么有钱,那也是一个离他太过遥远的世界。他关心的是时间已经到了,为什么星豪说好的机会,却依旧没有出现。 星豪跟他说的是周三晚上八点过后,舒娆会独自一人走到图书馆街。他已经事先找了几个混-混在白天的时候挨个收过保护费——当然,钱是不可能收到的,水南的地下世界各自划有地盘,星豪就这么平白捞过界肯定没人鸟他。不过那些店家被这么一扰,今晚肯定不敢再开店,本就安静的图书馆街自然更加冷落,到时邱东方就可以趁机下手了。可现在已经过了九点三十分了,街面上别说是人,连鸟影也不见一只,由不得邱东方不心烦意乱。 心里一烦躁,自然看啥都不顺眼。就连小乙殷勤地给他递烟,邱东方也觉得烦闷透顶,更别提这白痴递的还是光头那厮最爱抽的硬盒经典了。 “以后别在老子面前再抽这牌子的烟!”邱东方把烟一丢,好巧不巧地插到了小乙的鼻孔里头,顿时就把一个呆头呆脑的小混-混变成了一只鼻头插大蒜的小粉猪,准头之精妙连邱东方都是一愣,根本想不通自己是怎么办到的。 坏了,我这么做是不是过分了,本就只剩两个小弟,该不会被这一下子气跑了吧?邱东方不禁有些懊恼。 结果小乙就这么插着支烟也不摘下来,只是呆头呆脑地拍了拍邱东方,指着前头低声叫道:“东方哥,快看!” “搞什么飞机!”邱东方有些厌恶地打开他的手,转头看了过去。 只见前头不知何时出现了两个人影,看模样分明是刚从丽景酒店抄小道过来的。邱东方不由得精神一振:终于来了! “你们这两个白痴,快把烟掐了,准备动手!”邱东方心脏怦怦直跳,强捺着激动低声说道。 小乙慌慌张张地把烟头摁在车门把手上掐灭,让邱东方心疼得脸都扭曲了:“傻-逼,就不能吐口口水吗?这可是星豪的车!” “哦!”小乙从善如流地应着,举起已经熄灭的烟头,而后非常光棍地把口水吐歪到了椅背上。 邱东方整块脸都憋青了。 一旁的小杜有些犹疑地问道:“东方哥,不需要去确认一下吗?万一弄错了呢?” “不用了,那娘-们精得很,让她见着你们的脸一定会认出来的。”邱东方摇头道。 接着冷冷地加上一句:“再说了,这娘-们的模样老子早就记在心底,绝对不可能认错!” 他这句话高贵冷艳,颇有些大片里头反派boss的感觉。两个小弟默默地把他先前错认叶倩文的事情从脑子里抹去,不约而同地露出了崇拜的目光。 “可来的是两个人啊!东方哥,咱们先抓哪个?”小乙请示道。 邱东方一愣。 是哦,来的是两个人耶,自己应该先解决哪个才妥当呢? ; 第73章 先抓小的 舒娆和安妮手挽着手,绕过小喷泉,走过无名的蕨类植物,沿着舒娆上次经过的路走到图书馆街。寂静的小路上灯火渐消,较之先前更显冷清。舒娆跟安妮讲起上次遇到许若晗的事,尽管已经讲了不下三遍,安妮还是不停地问着各处细节,连“小娆你扶她的时候有没有趁机摸她的胸”这种问题都问了出来,就像个孜孜不倦一心想要刁难老师的小学生一样。 “小娆,你跟那个女孩还真是有缘呢。没想到她居然会千里迢迢地跑来水南找你,还这么巧就被你碰上了。”安妮酸溜溜地说。 都听了不下三遍了,语气还这么不对劲,舒娆知道她是因为许若晗的事在吃醋,不禁摇摇头苦笑。 本来嘛,变身之后还能享受到这种让女人为她争风吃醋的事情,舒娆觉得自己实在有够“幸运”的了。你想想看,让安妮这样的极品混血美少女嘟着嘴搂着手臂,这是多少宅男做梦都无法想象的事啊。可对她舒娆来说,这不过是稀松平常罢了。 甚至舒娆想要安妮像只小猫咪一样躺下,蜷着四肢让她轻抚着柔软的腹部,安妮都会扭捏一阵子而后点头答应。看起来,变成女人似乎也是有点好处的哦?只要捅破了一层薄薄的窗户纸,剩下的事情就简单多了。 只可惜,没了作案凶器,有再多的艳福也没用。更要命的是,自然上次和安妮打闹以来,舒娆觉得自己似乎越来越缺乏那种往常所熟悉的“冲动”了。 姐妹俩一边说着话一边沿着街道慢慢走着,不觉越来越接近了那辆停放在路边的老旧起亚。舒娆几乎是凭着习惯性的直觉,目光一瞥往轿车里头看了一眼。 光线昏暗,除了模糊的一团,舒娆什么也没有看见。 邱东方的心脏怦怦直跳。 舒娆的目光扫过挡风玻璃,在驾驶座的位置停留了一两秒。邱东方忍不住将右手移到了点火器上,随时准备将汽车发动。 在那一瞬间,他简直以为自己已经暴露了,可最后舒娆却把目光移了开去。 虚惊一场,邱东方惊出了一身冷汗。 两个女孩走得虽慢,但确实是在一步一步慢慢靠近。如此近距离地观察,邱东方才终于借着路灯的光晕看清了舒娆的模样,同时也终于再次有机会,去细细观察着她惊人的美貌和不俗的气质。 世界上还有这么完美的女人……尽管已经见过不止一次,邱东方仍觉得舒娆的美丽着实让人惊叹。 可惜,再美对他来说也没用。 邱东方伸出手掌,轻轻往下压着,两个小弟会意地猫低身子,用座椅遮挡着身形。邱东方也悄悄地矮下头去,把手伸到工装靴的鞋帮上,小心地抽出了一把刀子。 上次划伤顾飞的那把**已经被警察拿走了,这把匕首是他在去板条柳路前,在旧货市场淘来的,可惜那回并没有派上用场。 虽然时常备着刀子在身,但其实划伤顾飞那回是邱东方第一次见血,否则他也不会就那样慌了神。如今再次触摸到冰凉的刀身,大拇指轻轻摩挲着锋利的刀刃,邱东方也不禁有些口干。 两个女孩慢慢地踱着步子,渐渐地,距离那辆旧起亚已经不过十来步了,舒娆又瞥了那辆轿车一眼。不怪她多疑,邱东方选择把车停在阴影处,前后又没有其他车辆,的确有些突兀。舒娆是个心思敏感的人,自然会忍不住多看两眼。 “怎么了小娆?”安妮问道,“有什么事吗?” 依旧看不到什么,舒娆摇了摇头:“没事。前面不远就到那家咖啡屋了,今晚好多店面都没开。” “嗯。”安妮也发现了这个问题,“这里真是安静呢。” “静得有些吓人。会不会有人抢劫啊?”安妮开玩笑地补充道。 舒娆本就觉得气氛很怪异,可又想不出哪里不对劲,被安妮这么一说,突然就站住了脚步。 “我们回去吧。”她说着,拉着安妮就打算往回走。 “怎么啦小娆?” 见妹妹突然就说要回去,简直一点征兆也没有,安妮有些不解地问道:“干嘛这么着急?苏敏都还没打电话给我们呢。待会要是碰见马文思那烂人怎么办?” “碰上就碰上,没什么大不了的。”舒娆说着,脸色有些凝重,“不等苏敏了,我们自己先回去。” “好吧。”安妮自然是舒娆说什么就听什么,姐妹俩就在距离起亚轿车不过三米许的地方转回身,向来路折返。 舒娆想要走,可车内三人又岂会容许她回到酒店? "东方哥,她们要走了!"小乙低声道。 邱东方躲在方向盘后边,看不清前面的情形,闻言立马喊道:“追!”话音未落已是当先窜向车门。 舒娆本就担着一颗心,这一转身才走没两步,身后突然传来车门打开的声音。舒娆只觉后背一凉,冷汗霎时间就冒了出来,连忙一拉安妮:“快走!” 可惜现在想走已经迟了,三米多的距离对三个大男人来说,不过是迈一迈步子的事。舒娆也知道这样恐怕难以善了,顺手就把安妮往前边一推,叫道:“快!” 她这番动作果断迅速,实在不像一个未经风雨的千金小姐能够作出的反应。邱东方早就见识过舒娆的身手,对此倒是不觉得惊讶。 安妮的反应同样不慢,她在舒娆开口的那一瞬间就搞清楚了状况,高跟鞋扣着地面,头也不回地接连向前跑出了十来步。 两人的表现都是迥异常人,换作是其他女孩,要么是压根没搞清状况,要么是只顾着尖叫啥也做不了。可舒娆好歹是帮着顾飞成了三中一霸,又背地里帮他在鹏城解决了不少棘手麻烦的人,说是风里来雨里去也不为过,那种生死直觉早就成了她的第六感了。 而安妮长年帮着父亲操持家务迎来送往,可以说她在大多数场合都能代表舒庆余的立场,也容易被舒庆余的对手惦记上,因此这种安全意识舒庆余早就朝夕不缀耳提面命地灌输给她了。其实不单止安妮,舒娆那死去的堂妹也受过同样的教导。 至于车里头有可能只是个普通人准备下车抽烟,其实这只是自己的误会?那有什么大不了!哪怕是抱着被看一通笑话的窘迫,也不能让自己堕入可能的危险境地。 “抓小的,别理那个大的!”邱东方见两个小弟一个扑向舒娆,另一个去追安妮,连忙喊道。 结果两个小弟先是一楞,接着竟然不约而同地向安妮跑去。 “白痴!”邱东方气得大骂。 他看过资料知晓详情,但小乙两个可不知道这么多,照着经验判断,自然以为高个儿的舒娆是姐姐,而偏矮的安妮是妹妹了。 小乙还不禁有些感动地想着:“东方哥真是好人,知道那个娘-们厉害,特地放了个混血小-妞让我们对付。” 邱东方还不知道自己就这么“被”舍己为人了,咒骂了一句之后,只得硬着头皮迎向舒娆。没承想舒娆身子一转,向着安妮追去,竟让他扑了个空。 邱东方手里还抓着那把匕首,此时完全是下意识地胡乱挥了一下。舒娆后背不长眼睛,没能再次躲过,蝴蝶骨的位置上顿时中了一刀。 舒娆脚尖点地,瞬间就从奔跑切换到了冲刺状态,看似纤弱的身体瞬间爆发出了强大的力量。然而迅速而剧烈的动作也让邱东方那原本只是轻划的一刀在她后背上拉出了长长的一道口子,鲜血飙射而出,溅在了邱东方的衣袖上。 一凉。 一疼。 而后是钻心般的剧痛! 舒娆闷哼一声,秀眉紧紧蹙起,脚下却没有任何停留,继续往前冲去。 “小乙快闪!”邱东方急急叫道。 可惜舒娆的动作比他的反应更快,在小乙下意识地回头看的一瞬间,右脚离地一个高位侧踹,猛烈如火地将小乙踹了个后仰翻。 高位侧踹被誉为实战中最不经用的花拳绣腿,全身重心都集中在某条腿上,动作死板破绽太大,一眼就让人觑破的同时还很容易被瞅空反击,只需一个时机巧妙的扫堂腿就足以胜负易数。但是高位侧踹拿来对付背对己方的对手,却能够收到出其不意的奇袭之效。不得不说,舒娆确实十分懂得把握时机。 小乙只觉下颌一阵大力传来,连疼痛都没来得及感受到便脑袋一嗡眼前一黑,彻底不省人事了。 舒娆在从前就以出手狠辣闻名,眼下突然在无人的夜路上遭到堵截,心里一急那更是不顾后果。此刻舒娆只怕用力太轻,绝不会嫌脚下太重,这一踹好险没把小乙踹到颈椎脱位,差点就闹出人命来。 另一头小杜见舒娆凶狠如斯,居然把身量比她结实得多的小乙像只死狗般踹开,差点没吓破了胆。当下也顾不得再去追安妮,慌忙往旁边一避,就想要避开舒娆的锋芒。 三个大男人打照面便被一个纤纤弱弱的女人占了上风,这一次的结果看来跟三中那回并无不同,甚至更加凄惨。然而舒娆后背有伤,这动作幅度一大了,顿时就把那道长长的伤口撕裂开来。饶是舒娆平日里对自己够狠,这一疼还是让她落地不稳,差点摔了个趔趄。 邱东方瞅准时机,立马就冲上前去,一手箍着舒娆的脖颈一手捉着刀子紧紧地抵在舒娆腰后,大叫道:“别动!不然一刀捅死你!” 心急之下邱东方也顾不上计较力道,舒娆只觉得撕裂的伤口像撒了盐似的一阵剧痛,同时腰间传来锥刺般的感觉,那是刀尖刺破了衣服,已然没入皮肉一两公分。 安妮听见身后的动静,本能地想要回过头来,舒娆连忙高喊一声:“别回头!快去找马小毅!” “抓住她!”邱东方也急忙冲小杜叫道,同时勒紧了舒娆的喉咙不让她再出声。 那小杜还在为小乙的遭遇胆寒,安妮却已经醒悟过来,像只遇着狮子的小鹿般转身没命地奔逃,邱东方瞪着眼干着急,无奈分身乏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跑远。 ; 第74章 等待 长久的等待,有时往往只为了短短一瞬。 邱东方很早之前就听某人说过这句话,直到今天,他终于感受至深。 刀子紧紧地抵在舒娆柔软的腰肢上,邱东方不敢有丝毫松懈,担心一不留神舒娆就会突然暴起伤人。 “小杜,去看看小乙死了没有。”他沉着声音说道。 那个被吓破了胆的小弟面露惊惧之色连连摇头,无奈邱东方眼色冷厉地瞪着他,小杜只得打着怵上前,学着电视里的模样探了探小乙的脉搏。 好在人还活着,邱东方招呼一声,让小杜把人拖上车。那个混血女孩已经逃走了,眼下显然尽早离开为宜。 舒娆额头淌着汗水,抿紧苍白的双唇冷眼看着这一切,直到被邱东方胁迫着上了车依旧一言不发。 ………… 马小毅下楼的时候,正好赶上李密准备上楼。 “舒小姐人呢?”马小毅问道,语气有些急切。 李密正想开口回答,苏敏却不知从哪冒了出来,惊奇地咦了一声:“马小毅?你怎么下楼来了?你哥走了吗?” 马小毅有些尴尬。马文思所做的事让他非常为难,站在高文玉一边也不是,帮着自家哥哥也不是,只得在一旁干愣。吴浩文又盯得紧,瞎起哄不让他走,直到方才才终于有机会脱身。 马小毅从骂街现场开溜,第一件事自然是要找到舒娆,向她道个歉。不料舒娆没见着,倒是先碰到了苏敏。 “苏敏,舒娆呢?”马小毅问道,“你不是应该跟她一起回去吗?” “舒娆和安妮说不用我送,坚持要自己回去,已经离开有一会儿了。”苏敏说着,一脸神色如常。 李密在一旁听了不禁有些奇怪,心道咦,刚才好像不是这样说的吧?不是苏小姐你让她们先去散散步吗? 他正想发问,苏敏忽然丢给他一个隐蔽的眼色,李密心下顿时了然:眼前这位马先生跟马文思是兄弟,要是把实情说出了,难保他不会悄悄透露给马文思。苏小姐考虑果然周详。 李密终究只是个助手,先前也只见过舒娆一次,并不清楚马小毅和她的交情,因此才会生出这样的误会。这么一想,李密便把到了嘴边的话重新吞回肚子,面带微笑继续充任最称职的助手角色。 “这样啊……”马小毅沉吟了一会儿,低着头默然不语。 舒娆负气离开,也不知道会不会连带着对他心生不满,马小毅自然有些惆怅。 他还在想着要不要开车去舒家登门道歉,苏敏已然嘴角噙着笑,劝道:“好啦,别自责了,这又不是你的错。说起来,咱俩有好些时间没好好说过话了,既然舒娆已经走了,你也别回去掺和那点破事啦,不如咱俩找个地方好好聊聊?” 马小毅自然是无可无不可,闻言便点了点头,顺手把密码卡递给李密:“麻烦你帮我交还给文玉,顺便代我向她说声抱歉。” “舒娆现在说不定正在气头上,还是等明天她心情好些的时候再去吧。”马小毅是这样想的。 “走吧走吧,去楼上边吃边聊,咱们来考校考校文玉新聘的掌勺水准如何。”苏敏在一边催促着,拉了拉他的袖子往餐厅走去。 ………… 丽景酒店,地下车库中。 叶倩文很愤怒。 马文思!居然!挂了她的电话! 叶倩文的性子本就要强,一辈子顺风顺水长大成人,就连想要玩儿女强人做派接手的都是父亲交给她的上市公司,几时受过这样的委屈?马文思那不耐烦和语气和丝毫不考虑她感受的做法,就像条刺一样,噗地扎进了她的心脏。 “马文思,你这个混蛋!”叶倩文气得浑身发抖,情绪失控地把手机往方向盘一拍。 以铝合金材质外壳能弯能伸闻名的某手机品牌,屏幕也是相当地脆弱,叶倩文这么使劲儿一砸,屏幕正好对着方向盘的边沿,顿时把外屏玻璃给砸爆了。 “什么破玩意儿!”叶倩文咒骂一声,也不知道是在骂手机还是在骂马文思。 接着开门下车,怒气冲冲地就打算去丽景找马文思理论。这忽儿她连害怕都忘记了,把高跟鞋往脚下一套,步子迈得风风火火。 所以说,千万别惹女人发火,女人一发起脾气来,连她自己都怕。 叶倩文哭得妆都花了也忘了补上,糊了的睫毛膏把她的眼眶涂得就像古埃及人。她就这么踩着高跟鞋往丽景走去,连包包都落在了车上忘记去取。 停车的地方离停车场出口更近,因此叶倩文并没有去搭直达酒店的电梯,否则电梯间那锃亮的镜子一照她怎么也该瞧出自己的模样有多狼狈了。不过被停车场出口那横吹的凉风一激,叶倩文倒是有些冷静下来。 叶倩文不像舒娆那样,她为人并不孤僻,而叶家继承人的身份也容不得她独善其身,因此她有许多闺蜜,也时常凑在一块儿逛个街什么的,算是提早为各自家族未来的发展拓宽人脉。 有钱人家的小姐聚在一起,话题无非就是那么几个,到了某个年纪,值得谈论的除了情情爱爱,也就只有结婚生子了。在这之前叶倩文也听到过几个要好的女友哭诉男友或者丈夫不忠不体贴,有的甚至因此大闹一场,弄得圈子里尽人皆知。 “为了个渣男丢掉形象,实在不值。”叶倩文记得自己当时是这么跟叶梓琪这样说的。可是有些话说着容易做起来难,事情落到自己身上,她也免不了气急败坏。 不过刚才只是气头上,她这人倒也算理性,被车库出口的冷风一吹,很快理智便占了上风。 “算了,他都根本不在乎我,这样跑去找他又有何用?平白让人看了笑话。” 不久前刚在这儿办过订婚宴,叶倩文可不乐意这么快就在同一个地方让人再见到自己和马文思争执的情景。也是到这时候叶倩文才发觉到,尽管她并不爱马文思,可夫妻名分摆在那儿,对这个男人她心里就不得不在意。 面对冷风飕飕空无一人的地下车库,此时的叶倩文心中不免有些凄苦。父亲难道是根本不爱自己这个女儿吗,为何要让她嫁给一个毫无可取之处的男人?哪怕早就看透了自己的婚姻将会是场家族联谊的牺牲品,但找个优秀点的夫婿,就真的有这么为难? 风吹在被眼泪打湿的脸上有些发凉,叶倩文想要抽张纸条揩掉眼泪,伸手一捞才发现自己忘了把包包带在身边。就在这时候,急促而响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道人影从小型喷泉后转了出来,向着丽景跑去。 叶倩文一开始还以为是那个陌生男人追了过来,已成惊弓之鸟的她连忙猫下身子准备落荒而逃,可脑袋刚低下便发现了不对劲。 “那是……舒家的养女?” 她算是外来户,在来到水南之前也曾像舒娆一样,看过助理准备好的卡片册子,因此对安妮这张东西合璧的漂亮脸蛋还算熟悉。最重要的是,订婚宴那晚舒娆抢尽了她的风头,作为陪在舒娆身边的人,安妮想要不被她记住都难。 这个女人……看上去惊惶失措的,她跑得这么快做什么?叶倩文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不对,那个形迹可疑的男人! 小型喷泉后头就只有一条小路通往图书馆街,叶倩文看着安妮行色匆匆头发散乱的模样,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不由得悚然一惊。 ………… 安妮虽是踩着高跟鞋,可跑得一点也不慢,无心分神的她根本没发现停车场出口正有个人站在那儿。 就刚刚那种情况,舒娆分明是想要让她先逃走,聪明的安妮自然也不会再去上演电视剧里那种“我不走我要跟你一起”的脑残戏码,当机立断地抽身而退。 舒娆在三中事件后进了叔父家,这段日子姐妹俩朝夕相处,舒娆也曾提起过从前那些混乱的日子,因此安妮非常清楚自家妹妹究竟有多生猛。 她不是不担心舒娆的安危,只是清楚自己执意留在那儿的话非但帮不上忙,反而会成为妹妹的拖累。而舒娆最后喊的那一句话,更提醒了她当务之急是找到援手。 之前安妮害怕被追上所以一路狂奔,并没来得及做些什么,此时她终于腾出空来拿出手机,手指一阵乱点调出马小毅的号码。 这种时候,找马小毅显然比直接报警要有效率得多。可是安妮拔出电话后却只听到机械的语音提示,马小毅竟然在这个关键时候关机了! “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 就像洪水从堤坝的缺口汹涌而出一般,安妮一瞬间就崩溃了,接连骂了三句该死的之后再也控制不住地哭出声来。作为一个仅仅二十一岁的年轻女孩,她能从刚才支撑到现在已经实属不易了。 丽景酒店大门处值勤的保安见一个衣着不俗的漂亮女孩匆匆跑来放声大哭,连忙赶过来查看情况。 “小姐,小姐,你怎……” “滚!”话还没说完便引来安妮的一声尖叫,保安吓得连连后退,还以为自己碰上了疯婆子。 安妮激动之下大叫了一声,这时才发现来人是一名保安,顿时扑了过去紧紧揪住保安的衣领,边哭边叫道:“快!快!我妹妹被人绑架了!” 她对天发誓,从出生到现在,她从来没觉得眼前这身青色制服这么可爱过。 ; 第75章 各自的反应 酒店保安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年轻,看着脸嫩得紧,一听安妮的话就着了慌。 “什……什么?谁被绑架了?”他急吼吼地大声问道,慌得连脸色都涨得通红,说话也结巴起来。 “是我妹妹,我妹被绑架了!” “啊,你妹!”小保安手忙脚乱地掏出对讲机,打算联络控制室。 “控制室控制室,前门报告,这里有个年轻女孩遭到绑架,当事人姓名……你叫啥名?”小保安扭头问道,嗓门大得简直是用吼的。 “我是舒……”安妮说到一半一拍脑袋,“李密呢?快把李密给我找来!” 李密这会儿正在电梯里头。 他一路到了会议室,惊奇地发现那拨人居然不吵不闹,各自坐在一旁生闷气。高文玉抱着手臂冷着脸,颇有女王范儿地站在长桌的一头。 看见李密进来,最先开口的居然是苏瑞。 “李密,安妮呢?”他站起身来问道,似乎并不担心别人知道他对安妮的心思。 果然,吴浩文在那冷笑了一声,阴阳怪气地嘲讽了一句:“苏瑞你就这么巴巴地拿热脸去贴冷屁股,还真是被那刁蛮的丫头虐出高-潮来了啊?” 苏瑞没搭理他,盯着李密的目光隐含焦虑。李密只得据实说道:“安妮小姐和舒小姐都离开了。” 苏瑞有些郁闷:“你确定?” “是的,苏先生。” 舒娆确实离开了丽景,至于离开之后是去了哪里,他自然是不会说的。高文玉呵呵一笑,转身对着马文思硬邦邦地说:“听到了吧?人家姑娘都已经走了,你现在也可以滚蛋了吧?” 对于这个订了婚还来招惹舒娆的烂男人,高文玉那是一点好感都没有。当然,更多的是因为马文思当众削了她的面子,让她恼怒不已。 马文思一笑:“别急嘛,既然都来了,就不请我尝尝你家的新菜式?” 这话说的,好像堂堂五星级酒店就跟他家的后厨似的。高文玉也懒得跟他计较,嫌恶地说:“楼下用餐,您请自便,小心别撑死了。” “放心,撑死了是我自己的事,不会要你负责的。”马文思哈哈笑着站起身来,临走前还朝会议室里硕果仅存的那个女人挤了挤眼睛。马家公子虽然名声在外,可那相貌气度也不是盖得,有些女人还偏就爱这样又坏又帅的男人。 那女的登时就红了脸,娇羞地低下了头。在场的男人从头到尾都不敢站出来吱一声,而本该身为同一阵营的闺蜜又这般丢人,自家朋友如此不生性,气得高文玉差点当场来了大姨妈。 等马文思一走,高文玉就冷冰冰地下了逐客令:“今天看来是没什么事好说的了,大家都请回吧,咱们改天再聚。” 她觉得自己也是看走了眼,这他妈都是什么朋友啊!早知道回水南会受这种窝囊气,她还不如继续在西南待着算了。 几个朋友都觉得脸上无光,就看着高文玉在那满脸怒容地坐着,却无人敢去劝慰,也没人就真个这么离开。 气氛一时有些僵着,这时候刚把马文思三人送下楼的李密脸色凝重地走进来,冲高文玉比了个手势。 高文玉会意地起身走到外头,奇怪地问道:“怎么了,那家伙不肯走?” 她以为马文思还在楼下胡闹,可没想到情况比她想的要可怕得多。李密摇了摇头,举起手机沉声说道:“刚刚接到报告,舒小姐被绑架了。” “什么!”高文玉的腰身顿时挺得笔直,“你确定?” 李密点头:“安妮小姐就在楼下,这消息是她经控制室传给我的,应该确切无误。” 高文玉吃惊地张了张嘴,接着神色一厉:“马文思呢?” “还在楼下餐厅,和他弟弟在一块。”李密说着,目光一敛,“小姐认为这事跟他有关?” 高文玉也是瞎猜,直觉地就把嫌疑算到了自己目前最厌恶同时也对舒娆有所企图的马文思身上。当然这话她不会说出来。 “想办法留住他。我这就去找安妮。”高文玉说着也不待李密回话,风风火火地就往电梯赶去。 刚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一指会议室语气厌烦地说:“还有,让他们马上给我滚蛋!” ………… 安妮并没有把希望全部放在高文玉身上,小保安的出现及时刹住了她绝望的情绪,让她不至于全然崩溃。在小保安联系控制室的时候,她也继续拨通了父亲舒庆余的电话。 上了年纪的人都有一个习惯,在接电话之前会先仔细地端详一下来电人是谁,之后还会等铃声响过三遍后再接通。安妮焦躁不安地等着,为了让自己待会不至于显得太过恐慌,她开始数秒。 这是舒娆教给她的方法,慌张的时候就数秒,这能让你的心情尽快平复下来,就跟失眠的人数羊一样。安妮曾经对这个说法不屑一顾,然而这时候按照舒娆说的方法去做,她觉得竟然真的十分奏效。 一想到舒娆,她的眼泪差点又流了下来。当数到第十二秒的时候,舒庆余终于接通了电话。 安妮不等舒庆余开口便叫了一声:“爸!你在哪里?” 电话里头传来一阵沙沙的杂音,似乎是国际长途让通话质量有些不稳定。之后传来一把有些陌生的女声:“你好?是安妮吗?” 安妮一下子警觉起来,仿佛有一只露着犬牙的狼狗正在悄然逼近。 “你是谁?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快让我爸接电话!”她语速极快地说道。 “我是舒先生的私人助理,我叫龙娟。”对方轻声回答,语气依旧不徐不疾,那高低转折都颇为恰当的语调让人觉得非常舒服,一听就感觉这女人很有教养。 可安妮却是满满的不信任:“私人助理?龙娟?我怎么没听说过你?快让我爸接电话,我有急事要找他!” “舒先生有一个很重要的约会,事先交代过不让任何人打扰。” 安妮“哈”地一笑:“任何人?包括我?” “是的,包括您。”声称自己是龙娟的女人说道,“您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对我说,我稍后会转告舒先生。” 这简直不可想象!父亲身边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女人?莫非自己很快就会多了个年轻漂亮的继母?安妮心中腾起不可思议念头,感觉这面一向坚固的后盾似乎破开了一个口子。 不过这时候实在不由得她再多胡思乱想。安妮只得无奈、着急而又生硬地说:“告诉我爸,就说小娆被绑架了,让他快点想办法。”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两秒,而后非常谨慎地问道:“您确定吗?会不会只是暂时无法联系上?” “胡说,这事就发生在我面前!难道我会乱开玩笑吗?”安妮气愤地大喊。 “我了解了,请您不要惊慌,这事我会立马转告舒先生。” 对方彬彬有礼地说完这句话,电话就此挂断。安妮紧握着手机气得咬牙切齿。丽景酒店里头,高文玉刚刚走出电梯,正快步向着这头赶来。 ………… 叶倩文不知道自己是犯了什么神经,总之当她意识到这么做有些不对劲的时候,她已经身处在羊肠小道和图书馆街的交接处了。 她有些惊慌又有些恐惧,自己究竟是为何而来?她闹不明白。总之不会是因为无聊的八卦。身为一个女人,身为一个极为有钱非常注意个人安全的女人,她非常清楚自己这么做有多么地危险。 那个男人会不会还在?自己会不会迎头撞上,而后因为自己的不谨慎而铸着大错? 这一刻叶倩文心中萌生退意,可脚下却还是不停走着,直到她看到了不远处那辆停在阴影处的老旧起亚。在那儿,有个人正往地上拖着什么。 汽车里头,邱东方把舒娆的手脚草草捆上,总算稍稍歇了口气。结果他扭头一看,那个小杜手软腿颤地,居然还没处理好首尾。 “妈的,给我快点,废物!”邱东方不耐地骂着,伸手转动钥匙将汽车打着了火。 车灯一开,照亮了跟前一片空地。叶倩文捂着嘴,好险没让自己叫出声来。 他们,他们杀了人! 这是叶倩文脑中闪过的第一个想法。自己居然亲眼见到了凶案现场! 此时小杜正把昏死的小乙往车上拖,那情景看上去的确很像抛尸。 “马上就好,东方哥!”小杜连忙应了一声,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把小乙搬到了后座上。车身晃动了几下,邱东方一手抓着刀子,一边还要分神去抓方向盘,被这一晃不小心就打亮了车内灯光。 “白痴,就不能轻点!”邱东方又是一阵喝骂。他现在紧张得就像一个捆扎得严严实实的火药桶,真是溅了点火星都会爆炸。 车内灯一亮,正在悄悄观望的叶倩文看清了车内情形,终于控制不住叫出声来。 “舒娆?!”她惊叫出声,虽然下一刻就捂紧了嘴巴,但车内的人还是发现了她的存在。 “叶倩文?” 舒娆也有些惊讶,这女人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难道是安妮把她找来的? “妈的,是那个女人!”小杜叫了起来,“东方哥,怎么办?” 邱东方铁青着脸不说话,突然挂档起步加油门,动作一气呵成,汽车像只疯狗一般往前一窜,向着叶倩文疾驰而去。 舒娆以为邱东方发了疯想用车去撞叶倩文,赶紧死死地用后背抵着座椅以免承受接下来的撞击,哪知邱东方开着车逼近叶倩文后,突然刹车摁住车门键,叫道:“小杜,下去抓住她!” 他没得选择,叶思博的女儿不知道在旁边看了多久,她既然叫出了舒娆的名字,那肯定也看清了自己的长相。邱东方虽然拼命,但也不想真的把命拼掉。抓住这个唯一的目击者把消息拖住,星豪说不定就有办法送他到别的地方躲过一劫。 小杜一听邱东方喊话,连忙跳下车朝叶倩文扑去。 而叶倩文像傻了似的站在原地,左手紧紧地捂着嘴,右手不停地在衣领上摸索着什么,急得舒娆大喊:“快跑啊傻女人!还愣着做什么!” 这声喊似乎提醒了叶倩文,只见那女人像丢出什么东西似的右手一挥,而后弯腰脱下高跟鞋朝小杜猛地掷来,接着转身朝小路里狂奔而去。 那高跟鞋准头不错,小杜不得不侧身躲了一下。就这么一眨眼的空当,叶倩文已经像先前的安妮一样消失不见了。 妈的,这条路是什么专给女性同胞避难的秘密通道不成!邱东方用力一捶方向盘。 “别追了,快回来!”邱东方晦气地叫回小杜,把刀子一递让他看紧舒娆,而后急急调头驶离图书馆街。 他们谁都没有发现,就在小杜胸口的位置上,有颗纽扣般的黑色小物件正静静地黏在上头。 ; 第76章 连锁反应 一 旧起亚摆了个大弯,像只仓皇的丧家之犬一般驶进了主干道。横向驶来的一辆奔驰商务连忙紧急刹车,差点就一头撞上。 “没长眼睛啊,会不会开车!”司机摇下车窗破口大骂。可他探头一看,那辆旧起亚已经停也不停地飞快开走了。 “真是邪门了,难不成碰上了打劫的?跑得这么快。”那司机嘀咕了一句,接着自嘲地摇摇头。 邱东方以打劫逃逸般的车速飞快地驶离图书馆街,舒娆没系安全带坐在左摇右晃的汽车里,感觉自己似乎随时会被甩出去一样。 伤口还在不停地流血,那疼痛比之刚受伤那会更显剧烈。失血加上受伤的痛苦,让舒娆逐分逐秒地持续虚弱。此时的她恐怕连打开车门都有些费劲,更别说绝地反扑潇洒逃离了。 要么趁当时放弃安妮独自逃走,要么就只能全力一搏作个尝试;总之舒娆只有两手两脚,面对三个有备而来的大男人想要全身而退那是不可能的,多少都得付出些代价。 可惜好运没有一直眷顾舒娆,接连第三次碰面,邱东方终于学了个乖,让她一开始就带上了伤。受伤之下舒娆体能下降,再加上分心助安妮逃脱,就这么被邱东方捡着空当抓上了车。 不过就算知道自己处境危险,伤口也急需处理,可舒娆依旧倔强地闭着苍白的嘴唇一言不发。倒是小杜见她后背上的衣服沾了大半的血迹,有些担心地说:“东方哥,这娘-们受伤了,不要紧吗?她会不会就这么死了?” 邱东方实际上也有些慌张,绑架这种事他还是第一次做,还没法做到那样纯熟自然毫无心理负担,闻言随手扯下安全头枕上裹着的毛巾丢给小杜:“给她裹上。” 那毛巾都不知道在安全头枕上待了多久吸了多少头油,就连小杜拿在手上都嫌它脏,用这个给舒娆包扎完全是增加感染机率趁机要她的命。小杜就算是个没文化的混-混,这点常识还是有的,当下便有些嫌弃拈着毛巾左右为难。 邱东方这时一方面为成功得手而兴奋,另一方面又陷在面对抓捕的恐惧之中,这两种矛盾的情绪让他的头脑有些癫狂,把车子像开飞机一样飙得飞起的同时,右手又始终没有离开过手刹。见小杜拿着毛巾久久没有动作,便有些暴躁地吼道:“你他娘的发什么呆?没听见我说什么吗?这娘-们要是血流干死了你负责?!” “可是,可是……”小杜支支吾吾,那句“可是这毛巾太脏了”终究没有完整说出来。 接着咬咬牙,转身就准备随便把毛巾塞上。 舒娆的手被捆着,此时便举起双手嫌恶地避了一下。这动作牵扯到了后背的伤口,让她忍不住痛哼了一声。 她冷笑了一声:“不劳你费心,这点小伤我还撑得住。” “臭娘-们还嘴硬。”邱东方那张本就瘦长的脸诡异-地扭曲着,从牙缝里挤出了四个字:“给她裹上!” “你敢?!”舒娆杏眼圆瞪,那愤怒的绝美容颜让小杜也忍不住打了个颤,终究没敢照做。 邱东方虽然过度兴奋弄得脑子不太清醒,但星豪交代过要把人“完完整整”地送到他面前,这个要求他还是记得的。照邱东方看来,这多半是星豪见色起意又或者是有什么阴谋勾当,总之舒娆这女人他现在还不能得罪,只得由着她了。 “舒小姐,你可要想清楚自己是什么处境。想去医院包扎?做梦!这一路过去还长着呢,你要是觉得自己的血流不干,那就尽管撒你的大小姐脾气去吧。” 舒娆闭上眼睛,懒得去理他。邱东方自讨没趣,也就不再去理会这舒家娘-们是死是活了。 在变身的那一个月里,舒娆全身血肉骨骼宛如重组,那滋味比之十八层地狱也差不了多少。经过了那样的遭遇,眼下这痛楚她还是捱得了的。当然,这不是说她凭着意志力可以无视伤痛,伤口撕裂依旧会让她行动不便,而失血过多造成的虚弱无力,依然会持续困扰着她。 甚至威胁她的生命。 三个人都不说话,车厢里头静得像夜班车一样。唯有车身东摇西晃,以及猛踩油门的轰轰声和急刹车的刺耳声响,提醒着他们这并不是一个平静的旅途。 闭着眼睛坐了一会儿后,舒娆开始觉得有些困倦,眼皮也逐渐沉重起来。她知道这是失血带来的后果,于是便想做些什么,好打起自己那所存不多的精神。 “你打算带我去哪里?”她主动开口问道。 她并不是一个乐意坐以待毙的人,安妮虽然成功逃走了,但是她已经离开了图书馆街,就算安妮找来了后援,一时半会也查不出她的具体方位,因此舒娆必须多了解一些情况以备不测。 另外,对于邱东方会莫名其妙来绑架她这件事,舒娆也实在感到有些匪夷所思——她之前一直以为邱东方的目标是顾飞来着。 当然,也不排除是叔父的仇家委托邱东方的可能。舒娆并不清楚来龙去脉,唯有自个儿瞎猜。 她知道问“谁派你来的”“你们有什么目的”之类的问题邱东方肯定不会回答,于是也不白费口舌,直截了当地提出了一个邱东方有可能会透露的问题。 果然,邱东方随口说道:“有个人要见你。” “谁?”舒娆接着问。 这相当于问“是谁派你来的”了,只不过多了点委婉的成分。邱东方自然不会上当,冷笑着说:“待会你就知道了。” 舒娆同样是一声冷笑:“你不说我也知道,这是打算去小桥镇吧?” 邱东方差点吓得一个急刹车:“他妈-的,你怎么知道的?!” “快说,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后头有人追上来了吗?都有什么人?什么时候到?!”邱东方连珠炮似的问着,简直被自己的恐惧给魇住了。 舒娆见邱东方又惊又惧的模样,忍不住放声大笑,笑声清脆动听宛如天籁,却激得邱东方更加恼怒。 后头的小杜有些看不下去了,他弱弱地说了一句:“那个,东方哥,刚才经过的交叉路口,上边有指示路牌……” “操,居然敢耍老子!”邱东方顿时松了口气。还好,这娘-们只是吓唬自己,并不是真的知道了什么。 他觉得今晚发生的一切就好像一场梦一样,疯狂而又不真实,甚至让他隐隐有种掉进了陷阱的感觉。 说起来,自从星豪主动找上他以来,这段日子发生的一切都是那么地不真实。 星豪是何许人?邱东方并不那么知根知底,只晓得星豪似乎是小桥镇一霸。可一个乡下旮旯的混-混头子就能让他一再躲过警察的追查,进出看守所如家常便饭?天朝的执法机构有多霸道尽人皆知,这说法打死他都不会信。就因为这个,邱东方一直觉得自己是掉进了一个巨大的阴谋里头,而他也好星豪也罢,都不过是这阴谋里的一颗棋子罢了。 不过尽管如此,那好处却是实实在在的,至少星豪许诺过的事情,一次也没有食言过。 何况就算那好处打个折扣,为了让顾飞能够感受一下女人被抓的滋味,邱东方也觉得值得一试。 是的,自从三中那次之后,邱东方一直以为舒娆就是顾飞的女人。 “你知道我是谁吗?”舒娆微笑着说道。 苍白得让人担忧的脸上浮现一抹淡淡的笑意,舒娆侧脸看着邱东方,姿态从容而又自信,做足了身为舒家小姐有恃无恐的派头。 “舒小姐,你一定是在逗我。”邱东方咧咧嘴。 不知道你是谁我特么还绑你做啥?邱东方觉得舒娆这问题实在有够脑残,这娘-们该不会以为有个好老子就可以横行天下,连绑匪也得倒手乖乖把她放了吧? “知道我是谁,你还敢对我下手?你就不怕被满世界通缉?” 邱东方嘿地一笑:“别白费劲了,舒小姐。我今晚既然敢动手,那就不怕承担这点后果。咱们不是在演美国大片,你就别装着自个儿是谈判专家了行不行。要是你再啰哩八嗦没完没了,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哦,怎么不客气?杀了我吗?” “那倒犯不着,不过嘛……找些东西把舒小姐的嘴堵上,也不是多麻烦的事。” 邱东方说着看了那条脏兮兮的毛巾一眼。舒娆一想到这玩意儿塞进嘴里的滋味,顿时直犯恶心。 “不要试图搞什么把戏,一旦让我发现你有不对劲的举动,我就像你对小南之前做的那样,把你脑袋敲破!”邱东方冷冷地说,“相信我,就算真个把你杀了,我也能平安无事。” 他被舒娆弄得烦躁透顶,偏又不敢真个动手揍这女人好让她闭嘴,话语之中不小心便漏出了点底。 东方不败这娘炮果然有后-台,舒娆暗暗警觉,心里念头急转着想要设法套出更多讯息来。 马小毅早就知道了邱东方的藏身之处在是小桥镇,订婚宴当晚还曾向舒娆征询过意见,当时她不想打草惊蛇,想让顾飞动手揪出邱东方背后的大鱼以便绝了后患。没想到顾飞还没来得及动手,邱东方竟狗胆包天地把主意打到她头上来了。 自己也是阴沟里翻船,当年把这娘炮压着打,没想到如今变了个身份没了警惕心,居然就让他得手了。还真是他娘的风水轮流转,一报还一报啊。 当时没采纳马小毅的建议,如今想再多也是无用。舒娆觉着又痛又虚弱,简直连抬起一根指头都费力,还隐隐有些前途未卜的淡淡恐惧。她现在已经无力脱身,唯有把希望放在了其他人身上。 “希望安妮能找到马小毅,他应该知道怎么找到我……还有顾飞,这混球真是害死我了!也不知道这段时间他究竟死哪去了,居然连邱东方这点破事都没处理好!” 舒娆脑袋昏沉地想着这些,感觉温热的鲜血正从背上的伤处往外冒着。这滋味就好像摄魂怪掀开兜帽露出了冰冷的嘴唇,正缓慢吞噬着她的生命力一般。 ; 第77章 连锁反应 二 旧起亚驶出环城大道,离水南-市区渐去渐远。舒娆惊讶地发现,邱东方竟然没有按照本该有的路线开往小桥镇,而是经过环形立交兜了个大圈,又回到了先前那个交叉路口上。 而后邱东方非常果断地一打方向盘,往另一条路上开去。 小桥镇在水南东北,而这条路通往水南西南,可谓南辕北辙。这意味着马小毅按照先前得到过的情报赶往小桥镇,绝对会扑了个空。那么其他人要找到自己,就更是难上加难了。 “舒小姐,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邱东方扭过头来,那张太监脸上带着电视剧里头反派经常会有的那种装逼式笑容。 舒娆发誓,要不是现在无法胡乱动弹,她绝对会挥拳打爆这副可恶的嘴脸。 “你不是要去小桥镇?”她心里有种被戏弄了的恼怒。 被耍了也没什么,毕竟自己现在生死操之人手。可被邱东方这个死娘炮摆了一道,舒娆简直是痛不欲生。你能想象一只狮子被哈巴狗打败了的那种耻辱吗?舒娆此时就是这样的心情。 邱东方哈哈一笑:“要是这么简单就被你看穿,那我还捞偏门干嘛呢?放心吧舒小姐,路虽然长了点,不过迟早会到的。只要你乖乖地不乱动,我保证你不会受到一点伤害。” 乖乖地不乱动?乖你个头!舒娆真想喷丫一脸。 先别说邱东方绑架了自己,就说自己如今这具身体对男人是多么致命的**,舒娆心中也一清二楚。她觉得邱东方不管是受何人指使要抓自己去做什么,顺手揩点油,甚至做些更过分的事都是理所当然的。再说之前跟他在一起的不还有个色眯眯的光头吗?那家伙先前被自己踢过命根子,绝对会抓住机会报这一箭之仇的! 舒娆觉得呼吸有些困难。她背靠座椅歪着脑袋望向车窗外的风景,心中虽然焦急万分,可却无能为力。 ………… 舒娆还不知道自己的失踪已经搅起了多大的风浪。 舒庆余人在国外,安妮已经打过电话了,也不知道那个叫龙娟的女人有没有把消息转达。 不过高文玉倒是出了力。两个女人就在丽景前门小广场上碰了头,高文玉简单问了一下经过,而后两人一同去餐厅找马小毅。这是舒娆交代过了的,安妮觉得马小毅肯定知道些什么。 两人在餐厅找到正和哥哥激烈争辩的马小毅,果不其然,安妮一问马小毅便察觉出了不对劲的地方。 “是舒娆让你逃走的,你没回过头记下对方的模样?”马小毅问道。 这一点非常重要,哪怕是不考虑之后诉之法庭时对目击证人的要求,就说眼下吧,不知道是什么人抓走的舒娆,那就根本无从谈起如何将她解救。 安妮一点头:“当时太慌张了,我哪想得到这个。不过我倒是认出了那人的声音。” “是谁?”马小毅眼中闪过一丝光彩,不觉提高了嗓门紧张地问道。 安妮告诉他是板条柳路上的那几个人之中的一个。邱东方那不似常人的尖细嗓音实在是太有辨识度了,安妮没费什么力气就把他认了出来。 马小毅听她这么一说,心里顿时有了谱,伸手往裤兜里一摸,表情有些愕然:“我的手机呢?” 安妮刚才打电话给马小毅时就提示他手机已关机,现在一看,原来不止是关机,他干脆连手机都弄丢了。好在重要的联系人他都记在了脑子里,安妮把手机借给他,马小毅打了几个电话,调了一队人立即动身前往小桥镇,同时把事情跟自家老子说了一下,让他帮忙打声招呼,在通往小桥镇的沿路各处设立临检点。接着又到图书馆街看了下现场。 现场没什么好看的,本来就是突然发生的事情,除了几处急刹车的痕迹外并没有更多线索,夜色已深更是让人难有所获。叶倩文已经离开了,她的高跟鞋倒是留在了街面上,马文思走着走着还不小心踢到了,但并没有认出这双鞋的主人就是自己的未婚妻。 安妮把马小毅带到舒娆被抓的地方,空气中有淡淡的血腥味。安妮当时是背对着没有看见那一幕,这时才知道舒娆受了伤。马小毅想叫人来现场取样检验,被安妮制止了。 “先找到小娆再说吧,只要小娆平安无事,其他的我和爸爸都可以不计较。” 她担心舒娆变身的体质一旦经过化验,会检查出什么不好的东西来,因此不给马小毅叫人。 “有个证据留存总是好的,而且说不定可以找出些什么线索来。这两件事并不冲突的。”马小毅有些奇怪,耐心地解释道。 安妮摇头:“我坚持。” 既然安妮态度坚决,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马小毅打了个电话让高文玉帮忙保护好现场,不到十分钟,图书馆街就多了十几个保安分守街口,俨然一副犯罪现场的模样。 几个电话把事情处理得井井有条,马小毅处事果断而又沉稳,再对比一下其他人要么惊慌要么害怕的表现,就更加显得让人佩服了。 当然,归根结底这统统得益于马沈的能量。高文玉觉得自己似乎明白了先前那几个朋友面对马文思的挑衅时,为何不敢仗义执言地跳出来为她说话了。换作是她面对马文思这种可以冠冕堂皇地给人使绊子的家伙,要不要出言得罪也得费些思量。她先前敢那么肆无忌惮,说到底不过是占了个理字。 马小毅安排周详,自己也准备开车赶往小桥镇,心系舒娆的他实在没法做到在酒店舒适的软皮沙发上安静地等待消息。结果安妮听了也要一起去。 “小娆会被抓住都是因为我。要不是我一定要跟她去散步,她一个人肯定可以逃脱的。”安妮红着眼眶说道。 马小毅没办法,只得捎上她。没想到哥哥马文思居然也要同往。 “哥,你就别瞎掺和了成吗?这不是陪你胡闹的时候!”马小毅终于忍不住了,说话的语气也重了些,不知道的人还会以为这是哥哥在对弟弟训话呢。 他知道马文思一直有些心存芥蒂,就在刚才两人还当着苏敏的面互相拆台,生动诠释了什么叫做兄弟阋墙。不过兄弟两人既然可以因为一个女人不和,自然也可以因为同一个女人暂时达成和解。马文思只不过提出了自己可以让一帮酒肉朋友帮忙,马小毅就痛快地闭上嘴什么也不说了。 马文思的朋友都是些什么货色,身为弟弟的他再清楚不过,那都是一班把会所酒店混得烂熟的纨绔子弟。只要他打声招呼,那么舒娆只要一在某家酒店出现,马文思便会第一时间得到消息。 马小毅禁不住又想起了他跟队学习时,在人贩子窝点见过的情景,那些被诱拐的妇女经过人贩子的折磨之后,简直是灵魂空洞宛如行尸走肉。假如那些人抓走舒娆打的是这样的主意,那真是马小毅所不能接受的最坏情况了。 像舒娆这么个性鲜明气质独特的女孩,就该受到细心呵护永不改变地生活下去。直到多年以后,她还是这么地独一无二光彩照人,这才是马小毅希望见到的。 马小毅和安妮同乘一车,马文思则开着他的landrover跟在后头以备不测。在出发之前马小毅还拉着高文玉走到僻静处,指了指正一脸焦急的苏敏:“看住她。” 高文玉心中一凛,连忙点头答应,并没有多问为什么。 三人驱车赶往小桥镇,然而刚开到半路就接到了通知:小桥镇那边已经有结果了,除了一个有点神经质的混-混外啥有意义的东西都没见着,三人相当于扑了个空。 横生枝节,难道之前的情报有误,那些人已经转移了藏身之地?马小毅赶紧打电话确认消息,之后又找了自家老子,询问情况这样该怎么办。 马沈给出了八字方针:“四处撒网,守株待兔。” 只要他们还要吃喝拉撒,那就总有一天会被逮住,水南这一亩三分地马沈说了算,他就是这么自信。问题是马小毅和安妮等不了那么久。安妮知道舒娆有多么讨厌男人,只要一想到妹妹此时正处在危险之中身上还带着伤,她就完全静不下心来。 偏偏这时候高文玉又打来电话,说苏敏执意要走,说辞是要发动人手帮助找到舒娆。马小毅听到这女人既当**又想立牌坊,不禁气得连连冷笑。 “就让她去吧。”他说。 就让她去吧,等确定了舒娆安然无恙,我腾出空来会亲自拜会一下苏家长辈,看看他们到底是什么意思。 马小毅从安妮之前的叙述中发现了苏敏有些不对劲,本来舒娆都打算回家了,结果苏敏似有意若无意的一通引导,竟劝说得舒娆去了图书馆街。可以说要不是有她在,舒娆今晚说不定就不会出事。因果关联如此明显,马小毅出于职业习惯,自然会对她有所怀疑。 这时安妮在副驾驶座上冷不丁地出声问道:“苏敏要走?” “嗯。” “你怀疑她?”安妮又问。 马小毅有些迟疑地点了点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出心中的猜测。毕竟苏敏的父母身份不低,贸然瞎猜很容易让两家关系失和。 “这个贱人!”安妮恨得咬牙切齿。 事情一发生她就开始思考前因后果,为什么那些人会知道舒娆和她会经过图书馆街,还特地在那里等候?很显然是有个通风报信。而苏敏的做法那么明显,安妮又不傻,自然看出了蹊跷。 她不明白的是,苏敏为什么要对付舒娆?订婚宴那晚明明是苏敏求着自己介绍舒娆给她认识的啊,而且让舒娆加入俱乐部也是她的建议。难道说从那个时候开始,苏敏就已经在暗地筹划了? 都是相识多年的朋友,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啊!安妮实在想不通。 当然,就算想通了她也不会原谅苏敏。这世上有苦衷的人何其多,做错事就是做错事,安妮不是个大度的人,她只在乎舒娆一人,其他人没资格享受她的逐个过问逐个原谅。 ; 第78章 连锁反应 三 安妮又打了个电话给舒庆余,这回倒好,那个叫龙娟的女人干脆连电话都不接了。安妮一连打了三遍,急得小脸满是怒意,抓着手机的手指骨节都有些泛白。 相信很多人都有过这样的经历,在你因为某件事非常着急的时候,偏偏关键人物却死活不接你电话,那种心情简直是难以形容,让人恨不得想在对方手机上绑个不接电话就会爆炸的炸弹——安妮此时就是这样的心情。 马小毅那头已经没了头绪,需要重新找线索,安妮也不得不点头同意让他派人到现场取样了。而另一方面,舒庆余又远在国外远水难救近渴。生平第一次,安妮感到了自己的软弱和无力。 当我们借助外力成了习惯之后,总会自我膨胀地以为那些外力就是自己的真实能力。从某个方面来说,安妮也算是这样的人。 舒娆曾经劝过她要收敛脾性,毕竟刁蛮丫头的名声不是那么好听的,可安妮一直没放在心上。 她觉得只要有爸爸在,谁也奈何不了她,何况那些专门欺男霸女的富二代们确实就欠教训嘛。也只有到这种时候,她才会意识到自己的倚仗原来是这么地脆弱。 “小娆,你在哪里?你那么厉害那么能打,千万不要有事啊。” 马小毅红着眼睛开车往回赶,一路闯过了无数红灯,这时候安妮才知道原来这家伙的车技这么好。她紧紧扣着安全带,目光停留手机屏幕上,轻轻点触的手指透露出她内心的犹豫不定。 “怎么了?”马小毅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侧过脸来问道。 “没什么……”安妮摇了摇头,低着的小脸上带着淡淡的哀愁。自从马小毅认识安妮以来,还是第一次见到她这么的安静温柔,简直像被舒娆附身了一样。 终于她下定了决心,轻划屏幕调出了联系人列表,按下了拨号键。 她并没有等太久。对方似乎有所感应般,铃声才刚响过第一道便接起了电话。 “安妮?”对方开口唤了一声,语气之中带着明显的奇怪。毕竟若非有要事商量,平日里安妮是绝不会主动联系他的。 “是我。”安妮深吸口气忍住眼泪,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静,“舒云哥哥,小娆被绑架了。” ………… 舒娆被绑架的事发生得很突然,突然事件过程一般都很短暂,因此安妮把事情经过讲述清楚,也不过花了五分来钟时间。 “……就这样,我和马小毅正在路上,爸爸人在国外,我暂时联系不上他。舒云哥哥,我该怎么办?”安妮说到最后还是忍不住露出了恐慌,有些无助地问道。 舒云沉着地说:“先联络一下叔父的那些老朋友,只要肯帮一把的我舒家都念他的人情。你别着急,我现在就过去,大概四个小时后到。” “找那些靠得住的,娆儿出事的消息千万不能扩散。”末了又补充道。 舒云在听到妹妹被绑架之后就开始换衣出门,这个时候已经在开车前往高速路的路上了。上官惠芸最近身体不大好,夫妻俩睡得都比较早;即便如此,在听到舒娆出事后上官惠芸也执意要一同赶来水南。 “姑姑出事,我怎么可能安得下心来。反正车上可以休息,我没事的。”惠芸这样说。 从羊城开车到水南路途不近,就算全程高速也要花费至少四五个钟,等舒云赶来时估计都已经凌晨两三点了。可不知为什么,舒云的话就是给了安妮莫名的勇气,她似乎不像刚才那么无助了。 她照着舒云的吩咐,找了几个和舒庆余交情莫逆的长辈。好在世事冷暖并没有在这个节骨眼的时候上演,几个叔伯长辈都表示会即刻联系人手帮忙搜寻,这让安妮大为感动。 她觉得自己实在是蠢透了,哪怕爸爸不在,可他的面子还在啊,自己完全可以把这个优势利用起来。惊慌失措软弱哭泣只会让贻误时机,根本救不了小娆。 舒庆余和马沈的人脉彻底启用,基本上就动员了水南所有有能量的人物了。找到舒娆的希望似乎大增,安妮顿时有了信心。 ………… 先不说舒云二人如何连夜赶到水南,也不去看马小毅和安妮怎样迅速调动人力物力搜寻舒娆,就说在那些不为人注意的地方,也时常发生着对某些人来说至关重要的事情。 在和高文玉打过招呼后,苏敏便只身来到地下车库,驱车离开了丽景酒店。与安妮那马路杀手相比,她的驾驶技巧可谓娴熟,就连过出入口闸道时都是伸手滴卡随检随过,连档位都没有降,更别提踩刹车了。 当然,这也可以解释为她心里有些慌乱,连自身安全都顾不上了,这从她没有随手系上安全带这点也看得出来。 开卡宴的女人真心不多。车子驶出丽景前门的小广场,驾驶座左侧车窗降下,一部黑色手机划着优美的弧线飞出,嗖地被丢进了绿化隔离带里。 假如马小毅在这里,他一定会认出这部被毫不留情地丢弃的,正是他用了一年之久片刻不离身的手机。 这部手机装有随机启动的gps定位程序,一旦开机便会自动向马小毅设定好的邮箱发送位置信息,这样可以确保即使被人偷走,他也能在最短时间内将手机寻回。 当然世事无绝对,一旦关了机,那这安全措施就形同虚设了。苏敏显然是了解过这一点,因此一得手便关机断电,不给马小毅任何机会。 做完这件事,苏敏若无其事地匀速驾车离去。转弯、挂档、加速,全都有条不紊不慌不忙,动作规范得就算最苛刻的教官也挑不出毛病来。隔着不透明的车窗玻璃,旁人根本没法发现她扶着方向盘的双手正在不停地颤抖。 她的内心正在激烈地挣扎着,甚至连发现安全带忘了去系也懒得动手。至于所为何事,大概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她要回家。她要回家找爸爸妈妈,告诉他们不用担心,她已经找到解决家族危机的方法了。收受贿赂不过就是件可大可小的事情,只要找到门路,爸爸完全可以调个闲职,等风头一过再度升任。 而现在,她这个不被人看好的弱女子就找到了这个门路。该她做的事她都已经完成了,那个人答应过她的事情,也必须按约定做好。 否则,他就等着承受来自苏家的怒火吧!哪怕付出再多的代价,她也要让那人知道,该属于她的东西,她一定会亲自夺回来。 只要度过眼前的危机,爸爸一定可以重新振作起来,到时那些落井下石的薄情亲戚,她要一个一个地上门打脸:你们全都他妈-的是累赘,哪怕没有你们,我们父女三人一样可以东山再起。你们全都是翻脸无情的臭婊-子。从今往后,咱们恩断义绝! 高文玉的面容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牵扯出了她心中的一点愧疚之心,但很快便被她压抑下去。 “对不起了,文玉。原谅我,等事情过去后,我会给你一个解释的。”苏敏喃喃道。 她越想越激动,仿佛已经看到了那即将到来的胜利一幕。人在情绪激动的时候身体往往也会随之作出反应,更别提苏敏今晚要全程做戏,算是配合邱东方计划成功的关键一环,紧张之下多喝了点酒,酒精含量早就超过了20mg/100ml的最低标准,情绪激动之下她不觉就踩多了点油门。保时捷卡宴动力十足,车速在短短几秒时间内就跨过了70迈,向着超速二倍迅速逼近。 好在苏敏并没有那么疯狂,酒精的刺激不过是辅助;前边就是下坡路段,她提前松开油门准备让车速缓降。 就在这个时候,像是命中注定一般,对向坡道突然冲出了一辆汽车,那刺眼的远光灯晃得苏敏一阵眼花。 “该死的,就不能换一下近光灯吗!”苏敏抬起左手挡了挡,忍不住出声咒骂。 水南这种小地方,开车的人里头素质差的占了大部分,会车打远光灯更是稀松平常,按道理说苏敏早就习惯了。只不过她今晚情绪亢奋,就觉得对面的灯光格外刺眼,干脆赌气地也开着远光灯对射。 70码的车速会车不过是须臾之间,苏敏眼前一花,还来不及适应猝然到来的黑暗,眼角一扫猛然发现了前方车道上凸起的路桩,红黄相间的反光油漆像死神的镰刀一般闪闪发亮。 根本来不及思考任何问题,苏敏瞬间冒出了一身冷汗,拼命地向左侧急打方向盘试图躲避,同时果断地踩下踏板紧急制动。 一声尖叫般刺耳的摩擦声骤然响起,后轴抱死。 一段失控的短暂漂移,侧轮腾空离地,保时捷卡宴结实的车身宛如笨重的砖头旋转翻滚,沿着下坡道一路侧翻滚落。安全气囊在第一时间弹出又爆开,猛烈的冲击力将苏敏撞得昏死过去,也仁慈地为她屏蔽了临死前最后的痛苦。 陡长的下坡路助长了惯性,保时捷卡宴翻滚了整整六十余米才终于撞断路边粗壮的香樟树停了下来。强悍凶猛的车身已经破碎得不成形状,濒临解体边缘。沿路散乱的玻璃碎片和金属配件七零八落,整个现场宛如变形金刚大战过后一般凄惨不堪。 震天巨响过后是死一般的寂静。直到片刻之后,附近居民小区里才纷纷走出探看情况的人们。 “出车祸了!”有人叫了起来。 “快快快,谁去看看里面有没有人!” 美国大片看多了,是个小孩子都知道事故现场的车辆有可能因为机油泄漏发生二次爆炸,因此围观人群七嘴八舌地喊了半天,却根本没人敢于上前查看。 终于有个年轻不经事的小伙子鼓起了勇气慢慢靠近,竖起手机闪光灯弯腰往变形的车窗里头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转身大吐特吐起来。 “死人了死人了!”旁人一看这模样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边叫着一边慌乱后退,围观的圆圈顿时扩大了一倍。 “快,快叫救护车!”有人力竭声嘶地大喊。 ………… 水南-市区一条僻静的巷子里,星豪正静静地坐在一辆普通的银色沃尔沃里头。 司机下车接了个电话,不出一分钟便返身回来,向着星豪一点头:“事情办好了。” “确定吗?”星豪抬了抬耷拉的眼皮,用半睡未醒般的缓慢语调问了一遍。 “确定。”司机用力一点头,接着忍不住补充了一句:“那边的人说,现场非常惨烈。” 星豪嗤地一笑:“所以我从不开快车。” “选车一定要挑银色车漆,显眼。” ; 第79章 连锁反应 四 苏敏和邱东方互不相识,彼此之间也全无联系,完全是各自按照星豪的指令行事,因此他丝毫不担心邱东方听到消息后会起异心。 解决了苏敏这个潜在的漏洞,星豪顿觉身心舒畅;再接到邱东方传来安全到达预定地点的消息,他的心情顿时更加快慰,连困扰多年的腰间盘突出似乎也减轻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这话委实不假。 他打了个手势,前座司机会意,银色沃尔沃缓缓驶出巷口,速度之慢令人发指。 可即便如此,星豪也还是不停地说着:“慢一点,再慢一点。该死的,你开这么快上车前你检查过刹车和abs没有?” 对于自家大哥的贪生怕死司机只能苦笑:“可是老大,不快点的话赶到那边要一个钟头呢!” “怕什么,煮熟的鸭子不会飞了。”星豪打了个呵欠。 路上四处巡逻的民警明显多了起来,几乎到了五步一岗十步一哨的地步,显然水南的警务系统已经全面运转搜索着舒娆的下落。不过沃尔沃上干净得很,就算停车检查也能顺利过关。司机遵照吩咐,把车开得好似蜗牛爬葡萄藤,引得后头跟车的不停骂娘。 沃尔沃的目的地是水南新立街道的永乐路,话说当年市政规划的时候,永乐路本打算邀请几家业内口碑佳的ktv和娱乐会所入驻,准备打造成娱乐品牌一条街。可惜招商引资谈妥了却赶上政策变动,几项临近结尾的工程只能搁置,成了远近闻名的烂尾楼。 过了两三年,领导看这牌子算是砸了,干脆把烂尾楼都打包了出租成仓库。既然工程资料尚未验收,这其他手续自然是没有的,因此一幢七八层的烂尾楼每年只象征性地收十几万租赁费用,还附带露天停车场和超大货梯,真是划算到死。 旧起亚左绕右拐,趁着巡逻的民警合成包围圈之前终于赶到了永乐路,邱东方和小杜下了车,一前一后将舒娆夹在中间。夜色中三道黑色的人影静静地往仓库楼走去。 不知道是不是失血过多,舒娆觉得今晚的夜色真是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她费力睁大眼睛,却什么也看不见。邱东方捆着她的手,扯出一根绳子牵着她走,就好像中世纪的神棍牵着准备上火刑架的女巫似的。舒娆已经虚弱到不愿意去计较这是多么屈辱的事情了。 小杜到底找到了一条稍微干净的布给她止血,舒娆只是担心细菌感染会让自己死得很惨,可不是那种随随便便就想死的白痴女人,因此她把布块垫在椅背上,皱紧眉头忍着痛用后背抵着。虽然这效果就像日用超薄型一样四处侧漏,好歹也聊胜于无,有赖于此舒娆对小杜的脸色也稍微和缓了些,倒让这小混-混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不过时间久了,失血过多真的会让她有种就快要死掉的错觉。之前在车上还没看出什么,一走进电梯,小杜便清楚地看到了她那被鲜血染透的衣服,以及那白如纸张的面容。小杜觉得哪怕自己不拿着刀子,舒娆也绝对不会逃跑。因为,她根本就没有跑起来的力气了。 邱东方及时察觉到了小弟的恻隐之心,递了个严厉的眼色作为警告,小杜心中一凛,赶紧捉紧了刀子不敢再胡思乱想。 电梯到达约定楼层,门才一打开,外头站着的人见着昏昏沉沉一脸慵懒(实际上是虚弱)的舒娆,先是一愣,盯着她目光上下扫视足有好一会儿,直到电梯发出咣当的声响即将自动关上了,这才转头问道:“没有人跟着?” “没有。”邱东方回答。 他尖细的嗓音让对方皱了皱眉,而后面无表情地说:“嗯。人交给我,你们可以走了。” 邱东方掏了掏耳朵,有些难以置信地问了一句:“可以走了?就这样?” “就这样。” 邱东方顿时急了:“可是星豪跟我说过……” 他一说出星豪的名字,那人的脸色顿时一沉,眼神凌厉地扫了他一眼,打断道:“搞清楚你在说什么再张嘴!再乱说话,老子分分钟弄死你信不?” 这态度简直拽上天了,邱东方气得不行,偏又不敢对星豪的人斗狠放对;尤其那人身后又走出了三四个同伴,双方力量就更没有什么可比性了。当下只得悻悻地丢下舒娆,领着小弟走人。 “她受伤了,尽快帮她包扎止血。”小杜临走前还不忘提醒道。 邱东方猛翻白眼,心想自己到底是从哪里搜罗来这两个天真又纯情的废柴小弟,怎么自己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他揪着小杜的衣领把这丢人的小弟拖进电梯,而后朝舒娆举起左手,带着一脸欠揍的缺德笑容摆了摆手:“再见了,舒小姐,祝你今晚玩得开心。” 星豪的手下们听到这话全都哈哈大笑。这些人都是星豪从各行各业网罗的人渣,是真正的目无王法,更不会去理会什么千金小姐或者富二代;落到这些恶棍的手里,舒娆的下场可想而知。 小杜不想看着这令他不舒服的一幕,不等邱东方吩咐便伸手按下了关门键,这在这时候舒娆忽然开口了。 “你还是那么无聊啊,东方不败。”她说,“是当年被我揍得不够惨,还没长出记性来么?” 邱东方一愣,还没等他回过味来,电梯门已经咣当关上,将里面外头隔绝成了两个世界。 电梯关门的气流激起了仓库楼久积的灰尘,舒娆眯了眯眼睛,听得身边有人在说:“跟我走吧,小娘-们。” 她费劲地重新睁开眼皮,头重脚轻地转身走去。之前被邱东方捆绑过的脚腕处有些破皮,裤管摩擦着创口处隐隐生疼。四五个膀大腰圆的男人分作前后围着她,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就算从前她很猛的时候也没受过这样的待遇,舒娆觉得这简直是值了。 烂尾楼改造成的仓库只在内墙粗糙地抹了灰,一排排的金属置物架将空旷的楼层分隔成了一条条走道,那种上世纪常用的麻花状电线就这么随随便便地缠绕在置物架上,串连起黯淡的白炽灯。舒娆搞不懂这样危险的供电系统是怎么通过消防检查的,或许根本就没有消防检查也说不定。 她被带到一间变电室模样的小房间里,最先等在电梯门外的那个男人指了指一角摆放着的椅子,用命令的口吻说道:“坐。” 木头椅子又旧又破,脏得像是刚从泥潭里捞出来的一样,就连上头缠着的蛛丝也因为挂满灰尘而呈现出化石一般的质感。这幕场景仿佛是一九八四中的友爱部,舒娆很没脾气地走了过去,非常顺从地坐了下来。 房间既小又闷热,唯一的窗户关得严严实实的,窗玻璃上还糊满了泛黄的报纸,更兼一面墙上装满了电表,只容得下三四个人站着。舒娆进了小房间,就只有那个男人跟了进来,其他人都留在外边等候吩咐。看来他就是这群人的头头了。 那男人——舒娆不知道他是什么名字,他似乎也没有作自我介绍的意思——回头喊了一句,很快有人提了一个车载医药箱进来。那个男人开了箱子取出一卷纱布和一瓶碘酒,看样子是打算给舒娆处理一下背部的伤口。 “转过身来。”那个男人说道,眼中夹杂着莫名的火热。 这是一个成年男性面对一名绝色美女自然而然产生的生理欲-望,舒娆在许多男人眼里都看到过,有些人埋得深,有些人藏得浅,可都无一例外让她看了个通透。 舒娆看了外头一眼,那个送医药箱的家伙正在门边,连同其他三人都在那探头探脑的作偷窥状。那个男人立刻会意,回头呵斥了一句,把那几个猥琐的家伙统统赶到了一边。 这还不算。他站起身来,非常暧-昧地关上了那扇贴满旧报纸的薄薄的小门。几个混-混都流里流气地笑了起来,一副哥您别说咱都懂的眼神,也不知道他们满脑子都在转着什么下流心思。 那个男人关好门回过身来,咧了咧嘴说:“这回可以了?” 舒娆一声不吭地转身背对着他,那男人举起细长的医用剪刀,咔嚓咔嚓地在衣服上剪了个口子。闪着银光的剪刀本该冰凉碜人,可舒娆后背上一大块肌肤都失去了知觉,麻木得就像块树皮一样。估计就连拿针扎都不会有感觉,更别提剪刀冰凉的触感了。 布料剪开,露出了底下莹洁如玉的雪白肌肤。 以及那道触目惊心的长长伤口。 后背上的肌肉层本就极薄,邱东方那刀划得够狠,伤口之深几可见骨。舒娆冲刺侧踹幅度激烈,更加剧了伤口的扩大。如今伤口不仅既深且长,两端还撕裂成了极难缝合的细微锯齿状,这种情况之棘手就连专业人士也会感到头疼。 那男人扯下一大团棉花醮满碘酒,既没清洁也没消毒,就这么粗暴地摁在了伤口上。舒娆疼得浑身紧绷冷汗直冒,感觉自己似乎又回到了刚刚开始变身的那段可怕日子了。 她止不住地娇躯颤抖,这反应似乎激起了那个男人的冲动。他伸出手指,轻轻地抚摸着伤口附近那些光滑细腻的肌肤,眼底渐渐燃起炽热的欲望之火。 舒娆察觉到他把手掌覆到了自己后背的肌肤上,心里顿时有钟鼓齐响,差点就想抽刀砍人,费了好大力气才忍住。 “转过身来。”那男人说着,以一种命令的语气。 舒娆忍住恶心,慢慢地转身直面那人。她的目光平静,心里却早已把这渣滓剁成了肉酱。 ; 第80章 连锁反应 五 衣服从后背处被剪开,松松垮垮地搭在肩上,展露出了半边精致的锁骨。 地球诞生至今已有45亿年,仅有区区数百万年历史的人类在这浩瀚的时光长河之中,不过是渺沧海之一粟。可如此渺小的人类,却也各有各的不同。 比如单就女人来说好了,有的人首先看脸,认为颜好最重要。有的人看身材,觉得身材好才是绝对。细分之下,每个人的性感点又有不同。有些人喜欢光洁白皙的肌肤,有的人偏好忽闪忽闪的大眼睛,还有的人则对纤细小巧的骨架莫名的钟情,能够因此激发出强烈的保护欲-望。 而有的人,则会迷恋精致美丽的锁骨,就像这个男人。 舒娆自然是无一处不美,无论你的性感点是哪里,都能在她身上对号入座;哪怕是恋足癖之类的特殊喜好,舒娆女神都能够让你一一折服。因此当那个男人见到自己梦寐以求的一对美丽锁骨时,那勉强压抑的欲-火顿时再也按捺不住了。 从前舒娆高高在上,走到哪里都是衣着靓丽气质不凡,冷艳的目光一扫信心稍弱的人就得败退了,因此即便有人觊觎也不敢随意亲近。而这个男人一是不知道舒娆的身份,二则因为她如今是阶下之囚,星豪又无特殊吩咐,他自然觉得自己可以为所欲为了。 “大不了事后向星豪赔个罪,有什么大不了的。”他就是这样想的。 面对如此绝美的女人,没有任何男人扛得住;假如舒娆再稍作引诱,那欲-火简直足以焚烧鹿台,纵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也得被烧成骨灰。 那男人解开裤带,急吼吼地就准备褪下裤子,这时舒娆忽然说了一句:“外面有人。” 外面有人,外面有其他家伙在偷听,这是舒娆话中的意思。那男人本来并不在意,都是一起嫖过的兄弟嘛,有什么好害羞的?而且让他们听到自己肆意凌辱这样少见的美女,更能给他心理上的满足感。 可面对舒娆那双眸子的凝视,他不知道为什么地就重新系好了裤带,转身开门驱赶开那几个听门缝的变-态。几个混-混嘻嘻哈哈笑着跑远,嘴里说的无非是大哥你享受完记得让我也爽一下之类的污言秽语。 那男人关好门,喘着粗气红着眼睛,对舒娆说道:“没人了。” 舒娆扬起苍白的脸蛋,露出了一个慑人魂魄的嫣然笑容,那顺从识趣的小模样真是让人又怜又爱,真恨不得把她揉碎了塞进怀里,又想要一生一世永远守着她。 闷热逼仄的变电室里,垂在天花板上的灯泡因为方才用力关门的动作而轻轻晃动,遍室阴影随之摇摆不定,宛如波涛潮起潮落。那男人捏着舒娆的下巴,眯着眼睛赞叹了一句:“好美。” 接着非常不知羞耻地脱下裤子,露出了蓝色的仿冒ck三角内-裤,那地摊级别的涤纶材质简直亮瞎眼,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习惯这面料带来的阴部瘙痒的。 那男人显然对自己的尺寸非常满意,以居高临下的姿态睥睨着舒娆,吐出一个字:“脱!” 舒娆的手还被捆着无法松开,她只得像只猫咪一般举起了双手,离开椅子半跪在地上,轻轻地拉住了男人内-裤的边缘,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 居高临下看去,舒娆美丽的大眼睛和精致无匹的容颜因而更加动人,尤其是这种奴隶般的姿势更加令人浮想联翩,那男人不禁咂嘴叹道:“真舒服。”接着舒畅地闭上了眼皮。 当了一辈子混-混,进过无数次派出所蹲过一次牢,从举着砖头嗷嗷叫的小弟混到星豪手下的一个小头目,他在混-混这个行业里也算是典型了。尤其是投奔小桥镇后,星豪对他那是格外够意思,就连上夜总会也不忘给他叫个免费的鸡。然而直到今晚,他才真正知道什么叫帝王级的享受。 不,是神仙级的享受。这女人的样貌气质绝对是那些学生们说的什么女神级别。他待会要让她用那张小嘴给自己吸吮,领略一下必之漫主打的猫跪式服务。就是不知道这女人看起来冰清玉洁的模样,在男欢女爱这种事上是不是也一样地生疏,听说猫跪这种姿势对牙齿、舌头和嘴唇之间的配合要求颇高,稍有不对就会被……啊!!! 那男人刚在那浮想联翩,忽然一阵天崩地裂的剧痛自下体处传来,险些让他痛得背过气去。 “嗬……” 他感觉胯下像是受了一记重锤般,顿时一阵天旋地转眼前发黑,情不自禁地大量分泌的唾液顺流而下充盈喉咙,让他在倒抽冷风的时候发出了皮球漏气般的咻咻声响。这酸爽简直难以言喻,所谓蛋碎估计也不过如此。 舒娆保持着半跪的姿势,捆在一起的双手微举着,紧紧地捏着他的睾丸,紧咬银牙挤出一丝笑容,轻声问道:“怎么样,舒服吗?” 那男人连腰都躬成了虾米状,忍着剧痛张了张嘴,舒娆手上就是一用力,微笑着说:“先别着急,想清楚再回答。如果是想开口叫人什么的,我希望你在付诸行动前先替自己的命根考虑一下。” 那男人闻言立马闭上了嘴。 舒娆的手指纤细而有力,隔着内-裤薄薄的一层布料抓着两颗肉球,那真是要你生就生,要你死就死。男人最大的弱点就这么一个,要怎么攻击才能出奇效,舒娆再清楚不过。 她实在是太虚弱了,连挣脱束缚的力气都没有,否则她也不想让自己的手碰上这么肮脏的东西。 门外有人听到声响,喊了句:“哥,怎么回事?” 舒娆稍微放松手上的力道,朝着那扇门使了个眼色。 男人顿时会意,尽量提高声音回了一句:“没。” 那声音一抽一抽又颤又抖的,隔着门板听起来立时变了味道。那混-混顿时发出一阵淫邪的笑声。 舒娆侧着耳朵,听得那笑声渐去渐远,松开手慢慢站起身来。那男人松了口气,依旧躬着身子等着那阵痛缓和。 是个男人都知道,被袭了蛋的疼痛是没有那么容易缓解的,因此舒娆也不着急,拿起那把医用剪刀将一边刀尖插进绳子里,接着两根拇指分别探进剪刀柄里头只一用力,绳子应声而断。 捆人必须得把两手拇指绑在一起以防脱落,邱东方显然不知道这一点,他甚至就只是在手腕处随便绕了几圈。即使没有这把剪刀,只要给多点时间,舒娆也能自行松绑。 可惜啊,时机不等人。 手腕细嫩的皮肤被绳索勒得破了皮,看起来免不了留点疤痕。要是换了其他女孩,估计早就心疼得大叫了,可对比起来这却是舒娆最不在意的问题。 相比起来她更关心怎样脱困。自从变身以来,她还是第一次利用自己的美貌施展美人计,事实证明效果出奇地好。 “男人真是可笑,就为了那么二两肉间的愉悦,居然会甘于犯下如此愚蠢的错误。” 虽然暂时制服了那个男人,可身体虚弱的她现在显然是没办法挟裹对方逃出这烂尾楼了,因此舒娆解脱束缚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抬起小腿,狠狠地踹了那个男人胯下一脚。 不得不说,邱东方讨厌舒娆真的是有原因的。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她出手都实在太阴险太狠毒了,尤其喜欢往这种要害部位招呼。包括光头、陈浩南以及其他许许多多的男性同胞,都曾尝过她招牌撩阴腿的滋味。 那男人没料到舒娆还会对自己动手,猝不及防之下结结实实挨了这一脚,顿时两眼一翻只剩出气不见吸气。 舒娆上前一步接住他,免得身体砰然倒地的声音再次引得外头来人。壮年男子沉重的身躯对于此刻的她来说有些不堪重负,舒娆不小心又拉动了伤口,痛得闷哼一声。 “好好睡一觉。” 无声地将这个浑身抽搐的可怜虫放到地板上,舒娆勾起苍白毫无血色的嘴唇轻轻一笑,那病容娇弱的模样着实让人心疼。 她轻轻地打开一道门缝,发觉外头并无人把守,顿时松了口气。毕竟如今的她因为受伤而周身乏力,就连练得炉火纯青的撩阴腿都有些不得劲,实在没有余力再应付一场恶斗了。 假如邱东方知道自己千辛万苦抓来的人就这么被放走,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舒娆侧身溜出变电室,烂尾楼里灯光昏暗蛛网密布,成排成列的置物架上摆满了纸箱,成了最好的掩护,舒娆紧贴着阴影处悄没声息地走着,踮起脚尖宛然一只优雅的俄罗斯蓝猫。 四下里安静得过分,也不知是因为楼层太大还是其他人都离开了,总之舒娆没听到半点声响。置物架遮挡着她的身形,同时也给她带来了一些麻烦——舒娆走了不远便发现一个问题,那就是她竟然迷路了。 置物架把整个楼层切割成了迷宫,舒娆已经忘记自己是如何走到变电室的了,自然也无从得知电梯在哪个方位,而目前的情况也不容许她再四处瞎转。 再说了,那个男人随时可能会醒过来,到时他只要一声大喊,这来之不易的逃脱机会就要断送了。 第81章 连锁反应 六 舒娆四下探看,想找一件趁手的东西暂时充任一下武器,不过触目所及全是硬纸板包装箱,连根铁丝都见不着,更别提她用得最趁手的啤酒瓶和铁水管了。好在那把剪刀她还揣在怀里,拿来当小刀用倒也不错。 后背上的伤口持续疼痛,她扶着置物架又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听到左侧传来交谈声,连忙刹住脚步蹲下了身子。 “我操,大哥在里边搂着娘-们快活,咱们就只能在外头闷得瞎晃荡,这世道实在太不公平了!” 听起来像是有混-混正在背地里议论长短,舒娆屏息倾听。 那混-混抱怨了一句,马上有同伴“嘘”了一声,责怪道:“妈的,瞎说啥呢?让大哥听到可了不得!”看来那男人平日里积威颇深。 那混-混不满地嘟囔着:“我就是发个牢骚,至于嘛?” “发牢骚别在爷面前发,回家到你妈怀里撒娇去。星豪可交代过了,今晚要小心点儿,出了乱子咱俩谁也担当不起。” 这置物架全无隔音效果可言,彼此之间距离又近,舒娆躲在一旁听了个仔细,不禁有些奇怪了:这星豪究竟是谁?自己今晚已经听到他名字两回了。一次是在电梯门口听邱东方提及,一次则是在眼下。听两人话里的意思,这星豪还是这帮人的头头? 马小毅当初也只是通过车牌号追查到了邱东方几人的下落,对他和星豪之间的关系可算一无所知,否则舒娆也不会想让顾飞接手揪出幕后黑手了。如今顾飞没联系上,舒娆自然不晓得今晚的事全是出自星豪一人的策划,对这个神秘人物有所好奇也属应当。 既然那个什么星豪有过交代,看来想要逃脱绝非易事了。舒娆顶着失血过多有些昏沉的脑袋,耳听着两个混-混慢慢走近,心里正着急慌张的时候,猛然抬头一看,只见置物架上挂着个插座,上边连着三四个插头,顺着延伸的电线看去,正是附近几颗灯泡的线路。 烂尾楼的供电线路果然简陋得令人发指。她脑中灵光一闪,心想真是天无绝人之路,站起身来非常开心地拔掉了那几个插头。 眼前一黑,一旁顿时响起了混-混的鬼叫:“操,停电了?” 人是一种很容易因突发状况而惊慌的动物,无论是突然降临的强光还是突然变暗的视野,都会让人丧失安全感。舒娆之所以断开灯泡的电流,看中的就是这个。 混-混在那咒骂着供电所,他的同伴烦躁地喝斥道:“你他-妈的给爷闭嘴!没看到电梯那还有亮吗?估计是电线烧坏了,看看去!” 舒娆拔了插头,还在那顺手把电线都剪断了才抽身离去。她循着亮光的方向快步走去,身后果不其然传来了两个混-混的怪叫:“谁他-妈的把电线给剪了?!” “那娘们跑了!”接着醒悟过来,高声嚷道。 另外两个不知打哪躲着的混-混也走了出来,一见这模样顿时傻了眼:“谁他娘的告诉老子这是怎么回事?谁跑了?” “那个娘-们!星豪交代的那个!” “操,大哥!” 四个人顿时乱作一团,有的要去变电室察看情况,有的则要先找到舒娆,亲疏远近一眼分明。 等他们在那没头苍蝇地四处瞎转,不时发出脑袋磕到置物架的哎哟声时,舒娆早已悄悄接近了电梯的所在。不过她才刚在光亮处暴露身形,混-混们便立时发现了她。 “那娘-们在那儿!”其中一个混-混抬手指道。 “快,别让她跑了!” 几个混-混撒丫子往电梯这头跑来。舒娆赶紧一按键,好在这回老天爷没耍她,电梯正好就停在这个楼层。 滴地一声响,两层合金滑动门应声而开,舒娆闪身进了电梯,连按下楼层键和关门键,动作一气呵成快如闪电。 扑到跟前的混-混只能隔着一步之遥看着电梯门咣当关上。由于舒娆已经事先按下了楼层按钮,电梯非常靠谱地缓缓下降,混-混们在外头猛戳开门键都毫无反应,气得对着层门一阵猛踹,连连咒骂。 这时候最好的打算应该是将四人分作两拨,一拨去变电室查看情况,一拨则继续追回舒娆。可没了那男人领头,四个混-混都怕放走舒娆的责任要由自己担着;更别提舒娆既然走脱,那自家大哥在里头肯定吃了亏,这时候去捋虎须纯粹是找死。因着这原因,几个人干脆一窝蜂地都冲进了楼梯道,乱七八糟地追着舒娆去了。 身在电梯之中的舒娆并没有放松。烂尾楼不只有一部电梯,那几个人完全可以搭其他电梯。而且下楼也可以走消防楼梯。从某个方面来说,这反而比搭电梯还要迅速。 混-混们既然会从楼梯追赶,舒娆自然也会想到这点。只不过从楼梯间走更容易被混-混分头堵截,再加上受伤之下行动不便,因此舒娆才选择了搭电梯。眼看着楼层显示板上的红色数字逐步往下跳动,舒娆的心揪得紧紧的,心中默念着快一点再快一点,生怕门打开的时候,外头正站着四个恼羞成怒的壮年男子。 好在这最坏的情况并没有出现,上帝他老人家似乎终于觉得舒娆遭够罪了,一路给她开了绿灯。 她穿过潮湿发臭的卸货通道,跌跌撞撞地往外头走去。混-混们在楼梯间嘭嘭嘭地大踏步往下飞奔,一边大呼小叫着想要吓唬舒娆,那声音由远及近,简直像是噩梦中才有的情景。 不过话说回来,自己变成一个女人而后屡遭险境,不就是一个真实的噩梦么? “娘-们你别跑!” “给我站住!” 下楼的速度远比上楼快得多,几个男人不多时便推开消防门从楼梯间冲了出来,嘴里穷凶极恶地吼叫着。要换作胆子小些的女孩,说不定真得被他们吓得呆在原地挪不动步子。舒娆虽然不会那么愚蠢,但虚弱的身子让她实在快不起来,眼看着距离被迅速拉近,真是让人有心无力,顿生绝望之感。 “哈,抓到你了!”当先一个混-混怪叫着,抻长手臂抓向舒娆。两人的距离只有不到三十公分。 舒娆拼着伤口再度撕裂,咬紧牙关把剪刀往后一掷,正巧甩在那混-混脸上。医用剪刀的锋利那可不是盖的,哪怕只是刀尖擦过,都能划出一道血痕。那混-混禁不住捂着脸一声惨叫,后头同伴刹不住脚,被他一绊顿时摔了个狗啃屎。就连另外两个混-混也只能匆忙躲闪。 这一下争得了片刻时机,舒娆终于赶在混-混来到前逃出了烂尾楼。在冲出大门后,她还不忘把那扇绿漆的笨重铁门落了闸。这样虽然会耽搁两三秒钟,但却能给追兵带去一点麻烦。 她打赌这些人只是暂借烂尾楼使用,并不是把这儿当作长期据点,因此身上很可能没带钥匙。果不其然,那两个混-混猛地扑到铁门上,却只能挥着手臂无可奈何。 之前被电梯门阻挡,现在又被这破铁门隔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舒娆离去,几个混-混简直气得火冒三丈。 “我操啊,真他妈点背!” “妈的,回去找大哥拿钥匙!今晚非得把这狡猾的娘-们抓到手不可!” “哥,我脸上流血了。”群情激愤中,被剪刀甩中的那混-混凄凄惨惨地插了一句。 “不就一道口子吗?拿袖子一擦不就完了?” 那混-混这回哭出声来了:“可这样会留疤啊,我可还没娶媳妇呢,这咋办啊……” “叫星豪给你找一个!” “他能找到啥货色,都是发廊里的洗头妹……” 舒娆一逃出烂尾楼,便匆忙往远处街道跑去,自然听不到后头那些乱七八糟的对话。 疼,钻心一般的疼。再度撕裂的伤口让舒娆痛不欲生,整张脸都煞白煞白的。她对水南并不太熟悉,等她晃晃悠悠地跑到街面上时,放眼看去一片黑灯瞎火,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是站在一处人迹罕至的地方。 永乐路项目停摆之后,这一片都成了偏僻之地,只有野猫野狗以及拾荒者才会来光顾。不得不说,星豪确实很会挑地方。 舒娆望着漆黑一片的街道,很担心会撞见流浪汉。自己这般衣衫不整虚弱不堪的模样,一旦再碰上什么坏人,实在是凶多吉少。 手机早在被抓的时候就让邱东方拿走了,这附近又没有电话亭,舒娆连想找个人通风报信都做不到。她在心中计算了一下,从自己被抓到现在应该过去了差不多两个小时。也就是说,此刻大约是深夜十二点左右,离天亮还早着呢。 烂尾楼里的人随时会追出来,她不可能在这里干等,只得随便挑了个方向,强忍伤痛沿着街道走去。可惜好运到此时似乎已经用尽,她接连走了两百多米,都没能发现一处显眼的灯火。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那些人追来的可能越来越大,而她的力气就快要彻底用尽了。 就在她心生绝望之际,前方忽然出现了两道刺耳的白色灯光,那是有汽车正在驶来。 舒娆是个戒备心极重的人,见到这汽车本能地就想躲开;可转念一想,这极有可能是自己最后的机会了。也许汽车里头的只是个普通的过路人呢?错过这一次,自己估计没法在短时间内再碰到汽车路过了。 这么一想她便站在了原地,稍微梳理了一下以免太过狼狈,而后竖起一根大拇指晃了晃。车灯的强光照得人头晕眼花,那汽车慢慢地驶近,在舒娆跟前停了下来。 后座车窗摇下,一个眼袋浮肿满面倦容的男人探出头来,打了个呵欠问道:“美女,有事?” 舒娆见是个陌生面孔,除了眉眼轻佻些,看样子似乎也不像坏人,便点头说道:“嗯,我想搭顺风车,不知道是否方便?” “去哪里?” “市区,板条柳路。”舒娆随便说了个地方。 舒娆对陌生人还是不敢轻予信任。反正只要到了市区,就能拦到出租车,到时自然有办法回家。 那人一笑:“巧了,我也正准备回家,我家就在那儿。上车吧!”说着还伸手一推,帮舒娆开了车门。 唐突的举动竟然歪打正着,这真是意外之喜。舒娆极力装作平静地上了车,借着夜色很好地遮掩住了残破的后襟,慢悠悠地落了座。 汽车发动,在夜色浓重的道路上缓慢地向前开去。她并没有完全放下心来,可紧绷的神经稍有松懈,那掺杂着百般滋味的疲惫便如潮水一般袭来,让一贯自诩坚强的舒娆也觉得难以抵挡了。 那个满脸倦容的男人自舒娆上车以来便一直在旁打量着她,舒娆保持警惕的同时礼貌地微微一笑。她知道自己这会儿的形象肯定不算好,蓬头垢面说不上,狼狈不堪肯定是够得着边的。只希望这人不会因此起疑,把自己赶下车吧。 “还没请教美女芳名?”那男人问道。 “我姓舒。”舒娆简洁地说。 “哦,美女姓舒啊……” 那男人似乎挺有谈兴,伸出手来笑道:“你好,舒小姐。我姓谢,双名星豪。” 舒娆脊背一挺,悚然一惊。 ; 第82章 连锁反应 七 邱东方把旧起亚停在烂尾楼的露天停车场,准备和小杜步行离开。 绑架舒娆的过程中出现了两个目击者,旧起亚的车型和牌照都已经暴露,再开着它上路纯属找死。实际上天朝的道路监控众多,邱东方严重怀疑旧起亚开到永乐路的途中早就被拍摄到了,搞不好警察这会就已经在沿路布控了。 邱东方想得没错,马小毅这会确实已经开始调用丽景周边及水南各条主干道拍摄的交通录像,时间锁定在今晚九点到十一点三十分。马沈人不在水南,相关手续并不像外界盛传的那样打个电话就能搞定,因此他暂时还没拿到录像,不过想来也快了。 两人四处看了一下,邱东方之前开车没看出来,这会算是被这片地方的偏僻给震惊到了。 “操,什么鬼地方,连个出租车也没有。星豪我日你大爷,也不留台车给老子备用。”邱东方骂骂咧咧。 不知道怎么地,他的心情总有些烦躁,并没有一点任务完成的轻松。 舒娆最后的那一句话让他感到不痛快,那女人的古怪之中透着一股熟悉之感,邱东方不禁又想起了在板条柳路时自己把她错认成舒乔的事儿来。 “像,实在是太像了……”他喃喃道。 小杜不解:“东方哥,啥像,像啥啊?” “像你妹!”邱东方烦躁地一挥手,小杜顿时一个哆嗦,不敢再说话了。 邱东方一指躺在起亚后座上挺尸的小乙:“把他给我弄醒!” 于是小杜掬来一捧水浇在小乙脸上,这货酣睡了一路,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发出一声尖叫,结果硬生生被邱东方一巴掌给扇了回去。 小杜搀着小乙,后者在那捂着下巴一脸委屈。邱东方走了几步回头一看这两货还在那傻站,一皱眉说:“愣着干什么?走啦。” “哦!”小杜赶紧一点头,搀着小乙慢吞吞地赶了上去。 既然没有了车,沿路查得又紧,邱东方干脆就在永乐路对街找了间小旅馆凑合一晚。在交押金时邱东方抠抠索索地从兜里挖出了两张皱巴巴的百元钞票,要了两间单人房。 “东方哥,你真豪气。开一间不就行了?”小杜惊奇。 要知道邱东方平日里以吝啬出名,哪怕一支一块钱的矿泉水都舍不得买。这破旅馆虽然又小又烂,一晚也得四十块钱呢,多开一间都够一星期烟钱了。 “跟你们这两头猪一块我怎么睡得着?再说三个大老爷们睡一间成什么样子?别他妈废话了,赶紧滚房间休息去。”邱东方不耐烦地挥挥手,一副赶苍蝇的模样。 最后一句话让小杜这神经大条的家伙一阵感动,心想东方哥真是照顾我们啊,居然还提醒我们早点去休息。嗯,以后一定要混出息了好好报答他。 三人分两头各自回房。小杜一进门就脱下了那件脏兮兮的t恤,露出一身结实的键子肉。这货外表看上去瘦瘦巴巴的,没想到倒挺有料。 他把t恤随意地甩在一旁的椅子上,小乙则坐在床上捂着自己的下巴回味舒娆那一踹之痛。两人各顾各大的,谁都没注意到t恤上的那一粒黑色纽扣。 距离舒娆被绑架,已经过去整整两个小时了。 舒云在驱车赶往水南的途中。舒庆丰也有一些生意上的伙伴,经过这么些年的打拼,当初那帮推小车跑采购的大多都熬成了百万富翁,也算是小有能量。舒云找到他们套交情,准备一旦绑匪提出赎金,能够第一时间准备好把人赎回来。 再多的钱也比不上一个舒娆,妹妹的安全在他心中,永远都是第一位的。 顾飞那儿自然也联系过了,电话打了好几通,这货就是不接,也不知道在搞什么名堂。没事的时候老在跟前晃,一到要用他的时候就不靠谱,舒云自然很不高兴。 马小毅和安妮继续四处活动。两人如今已经分开,马小毅去调交通录像顺便拿补办的手机卡,安妮则知会了几位长辈在丽景会和。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两人都忽略了跟在后头的马文思。弄得马家公子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感觉十分地郁闷。 就连苏瑞也腼着脸去求自家老子帮忙了。这货一心想要讨好安妮这个心上人,各种方式尝遍了都只得到到安妮的几个白眼。不过安妮这次见他热心帮忙,倒是不好再拒绝,毕竟眼下找到舒娆才最重要。 就这样,整个水南地面,所有与舒娆有关联的人都开动起来,顶着夜色四处奔走。每个人心里着急着找到舒娆之余,都有着一个想法,那就是抓到绑匪之后,一定要把他蹂-躏至死方解心头之恨。 邱东方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捅了大篓子。他进了旅馆房间,小心地插好门梢,再把防盗链也插上。无奈四十元一晚的小旅馆防盗链细得跟手链似的,能起到什么作用真不好说。 廉价旅馆没有窗子,只有一个小小的排气孔。房间都是一溜排隔出来的,与邱东方相邻的一边是小杜小乙的房间,另一边则是陌生人。不管对方是谁,那隐约传来的床板嘎吱声和阵阵浪叫都让人头皮发麻,极其不爽。 妈的,这样还怎么睡……邱东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莫非自己也得去叫个客房服务? 这念头一出,似乎有所感应一般,外头突然就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 邱东方到底是刚做了违法犯罪的事情,听到敲门声顿时一个激灵,刚脱到一半的外衣立马就翻手穿了回去。 外头是谁?为何敲门?难道那些人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 舒娆毕竟是市局一把手的女儿,身份比较敏感,这种事情并不是没有可能。邱东方本打算当作没听见,可是外头的敲门声停了一会儿,又开始响了起来,一这敲还一边喊道:“2032的客人!2032的客人!开下门。” 这声音听起来像是旅馆老板娘。假如不开门的话,反倒平白惹人怀疑。邱东方心想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只得上前小心翼翼地开了门。 门外果然站着老板娘。一场虚惊,邱东方感觉很不高兴,一皱眉问道:“有事?” 老板娘举起手里的玻璃瓶:“送热水。” 四十块钱的旅馆还送热水,算是良心了。邱东方不想惹人怀疑,便拔下防盗链接过热水瓶,客气地说了声“谢谢”。 三十来岁徐娘已老的老板娘搔了搔鼻子,一摆手说:“当心别把被子弄脏了。” “一定一定。” 邱东方举着热水瓶放到床头柜,左右一看才发现,卧槽,没有杯子!难道要老子对嘴吹?这又不是啤酒。 正这么想着,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邱东方一想,哦,这回应该是送杯子来了吧?就不能一起送,真特么折腾人。 他呼拉一下拉开了门,边伸出手边抱怨道:“老板娘,就不能一次性送完吗?我还想睡觉呢!” “就是他!” 一声略嫌高亢的叫嚷吓了邱东方一跳。他定睛看去,只见老板娘正“花容失色”地指着他,那模样活像邱东方刚偷了她的内-裤似的。 他本能地就想逃蹿,不料一只大手忽地把住了他伸出的手臂,冷哼一声:“想跑?” 邱东方挣脱不得,只听旁边又是一人大喝一声:“动手!” 眼角余光里,有一根大棒正挥舞着砸了下来。 ………… 新立街道,永乐路,银色沃尔沃中。 车窗紧闭,车门上锁,身体极度虚弱。所有逃跑的要素无一具备,舒娆颓然地坐在座椅上。 “这样就对了嘛,舒小姐。识时务者为俊杰,你的态度很令我欣赏哟。” 星豪说着咧嘴一笑,露出满嘴白牙。 舒娆不再刻意遮掩身后的创伤,狼狈而又疲惫的状态终于彻底暴露。其实哪怕她再巧妙地遮挡,那充斥车厢的刺鼻碘酒味,也足以让任何正常人起疑心。 “你是怎么做到的?”她问。 星豪“惊讶”地睁大眼:“舒小姐,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舒娆一抿苍白的嘴唇,冷冷地说:“别装了,有意思吗?” “对猎人来说,戏耍猎物永远是件有乐趣的事。”星豪装-逼范儿十足地说道,可惜接下来一个强忍不住的呵欠顿时让他的形象大打折扣。 没办法,身子都让女人掏空了,这么折腾一宿他实在是禁不住啊。 “说吧,你是怎么做到的。”舒娆的语气依旧冰冷,“不要告诉我你恰好在这个时候到来,真的是出于巧合。” “这么直接可就不好玩了,舒小姐。我们可以委婉一点吗?”星豪又打了个呵欠,抬手揩掉了一粒眼屎,懒洋洋地说道。 “哦,怎么委婉?” “可以有很多种方式啊,全任凭舒小姐喜欢。” “比如说,我们可以先谈谈情,之后再做做-爱,你看怎么样?”星豪说着,色眯眯的目光赤-裸裸地射将出来,像梭子似的在舒娆姣好的身材上来回扫视。 第83章 声东击西 这话有够下作,舒娆眯了眯眼。 虽然她不再像从前那样生猛得以一对三不落下风,也不比平时没受伤时能打,但那身气质是改变不了的。她那双美丽的眼睛一眯,星豪顿时感受到了两道危险的目光,似乎有一个喋血杀手正盯着自己一般。 “舒小姐这样怎么能行,我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被你一瞪就会吓出屎来。”星豪摇摇头。 “是吗?那咱们来比划比划?”舒娆虚张声势。 星豪这么怕死的一个人,哪会拿自家生命安全开玩笑,他还打算留着大好青春去在女人的肚皮上驰骋呢。就算知道舒娆现在受伤了他也不会冒险的。 “身为一个女孩子这么喊打喊杀的,舒先生知道了不知作何感想啊?” 尤其还是一个这么漂亮的女孩子……瞧那饱满的胸部,纤细的小腰肢,还有我勒个擦好一条大长腿!就算瞄一眼都能让人鼻血往外喷啊。星豪的目光又开始不老实了。 那赤-裸裸的目光仿佛x光刷来刷去,就好像舒娆此时压根没穿衣服一样。跟如此不要脸皮的**共处一车,相信没有任何正常女人受得了。 沃尔沃的车厢不算大,跟一个互相敌对的陌生男子共处其中本就已是舒娆最大的极限,何况星豪又是这么地猥琐这么地毫不掩饰,简直逼得她要发飙了。 可惜经过了之前一番磨难,眼下的她就算是想发飙也发不起来。舒娆闭上眼睛定了定神,而后睁眼问道:“邱东方说有人要见我,这人就是你?” “呃,算是吧。”星豪搔了搔下巴,语气满是不确定。 “算是?”舒娆忍不住反问,“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嘛,就是说我之前并不想见舒小姐你,不过现在见到舒小姐居然如此美丽性感,我觉得就算再见一百次……哦不,一千次一万次我也愿意。”星豪像个淫虫一般肉麻兮兮地说道。 美丽“性感”?舒娆闻言,下意识地拉了拉衣服领子。 衣服后背处在上药时被剪开了一道大口子,连着领口也被剪断开来。舒娆手上没有别针,只能放任领口散开。星豪一对狗眼刚才到处乱瞄,也不知道是不是从宽松的领口里看到了什么。 她恼怒地瞪着星豪:“别说废话!如果想见我的人不是你,就别再浪费我的时间!说吧,你的主子是谁?” 星豪依旧嬉皮笑脸,装模作样地拍拍心肝:“舒小姐好凶哦,吓到我了。你这么凶,你有底气吗?你很能打吗?你打得过我吗?” 像你这样的,我一个能打三个……舒娆看了星豪那干巴巴的身板一眼,强忍着没把这话说出来。 “再说了,我主子是谁,说出来吓死你哦。” 舒娆冷笑:“真能装,你不说我也能猜到。赵明秀,李欣,还是王范?说出来吓死我吧。” 她说的都是在鹏城和顾飞不对付的仇家,也是最有嫌疑对付顾飞和自己的几个人。听到舒娆嘴里一连蹦出三个人的名字,星豪那一直色眯眯的脸色终于起了一丝变化。 “舒小姐消息挺灵通。”他目光一凝,而后架起二郎腿,悠哉游哉地说道。 “你承认了?” 舒娆没想到星豪居然会承认得这么痛快。按常理来说不是应该先推诿一下吗?连黑锅都不愿意背就这么把靠山供了出来,他主子会生气的吧! 星豪打了个呵欠,懒洋洋地说:“不然呢?” 看他满不在乎的样子,舒娆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主子难道不会生气?” 星豪嗤地一笑:“我就说是赵明秀又怎么了?谁说那货是我主子了?我只不过接他点活赚个外快而已。就他们几个小瘪三,想当我老板还远着呢。不过那家伙对女人的品味倒是不错。” 那几个好歹也算是鹏城一霸,是跟顾飞死掐了好些年都分不出胜负的死对头。其中赵明秀的舅舅还是体制内中人,出门都能横着走的类型,舒娆还是第一次听人把他说成小瘪三,心里畅快的同时又大为好奇——这星豪背后究竟靠着哪座大山?听起来口气相当不小啊。 两人就这么说了几句话的工夫,沃尔沃已经向前驶离了永乐路。舒娆心中惴惴不安,话题一转问道:“你要带我去哪里?” “带你去个浪漫的地方。”星豪又恢复了先前那贼兮兮的模样。 妈的,我浪漫你个肺!跟你多待一秒我都会想吐你知道吗。 “那些人你不管了?”她指的是烂尾楼里的那五个混-混。 星豪神色一冷:“几个废物,我养他们够久了。” 对着舒娆这个外人他没有多说什么,不过舒娆听得出来,那几个混-混很显然是被他抛弃了。 其实星豪看人的眼光一直不咋地,不单屡屡把重要任务交给邱东方这块扶不上墙的烂泥,就连手下都没法好好管束,背地里星豪长星豪短的连一点敬畏的意思都没有。更别说还有个光头这会儿就在小洋楼里睡着他的婆娘,他都还不知道呢。 此时星豪翘着二郎腿,懒懒散散地倚在座位上,姿态松懈毫无防备,浑身上下的破绽多得简直有如筛网。换在以前舒娆随随便便拈出根手指头都能把他打得跪地求饶,可惜虎落平阳被犬欺,那道伤口拖了太久没处理,已经耗空了舒娆所有的体力。她现在除了疲惫地坐着尽力保持清醒之外,竟然什么也做不了。 安妮,再不想办法找到我我真的会死的,我这一回可不是开玩笑了,她在心里默默地想道。 星豪的司机技术了得,把车开得极其平稳,可越是平稳舒娆就越控制不住想要睡着。就在昏昏沉沉中她听到星豪说道:“舒小姐,你不是问过为什么我能够恰好在这时候碰到你吗?” 是的,舒娆刚才确实问起过。好不容易逃出来却兜了一圈又回到星豪车上,舒娆一直觉得这很狗血很不寻常,只不过后来被星豪一绕都差点忘了。这会再次想起这个关键点,已经快要睡着的她赶紧强打起精神来,竖起耳朵静待下文。 “有时候,最信任的人往往最容易背叛你,这话你听过吗?”星豪笑眯眯地看着她,温言轻语地说道。 “谁?!”舒娆警醒,犹如兜头浇下了一盆冷水。 似乎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星豪矫情地竖起一只手来掩了掩嘴:“哎呀,错了!不是最信任的人,不过也差不多啦。” “不是最信任的人?谁?莫非是……苏敏?”舒娆一下就想到了这个嫌疑人。 俱乐部是她怂恿安妮让自己去的;自己本打算回南坪,也是她说可以先去图书馆街逛逛,这才让自己和安妮碰上了意外。嫌疑已经太过明显,更有星豪点破,舒娆自然一眼看透。 她不明白的是,星豪明明要对自己不利,为何还要出言提醒?这是非敌友还看得清么。 还有,苏敏就算真做了出卖朋友这种事情,也不可能知道她逃出烂尾楼这种细节啊。舒娆觉得自己似乎怎么也看不穿这层迷雾了。 “别担心,我已经帮你解决好了。”星豪盯着舒娆那惨白的脸蛋,笑眯眯地说道,“当然,这也是出于某人的授意。” “那人究竟是谁……”舒娆有气无力地问,声音低微地几不可闻。 “是你想不到的人。” “放屁。”舒娆吐出了两个极不淑女的字眼。 说完这句话后,她终于再也支撑不住,脑袋一歪晕了过去。 “居然爆粗口,真是个不文雅的**呢。不过,我喜欢。” 星豪目光迷醉地看着保持着戒备姿态的舒娆,那绝美的脸蛋呈现出一派无力娇弱,紧闭的双眼长睫微颤惹人怜爱,所谓怜花惜玉四个字,估计也不外如此了。 不过星豪更在意的是那比例完美的身材,他垂涎三尺地盯视了好久,蠢蠢欲动地伸出手来,伸向了舒娆那高耸的胸部。 之后猛地抽回手,有些惋惜地叹了口气。 没办法,这么美妙的人儿不是自己享用得起的。万一让某人知道自己乱动手脚,砍掉手指估计就是最好的下场。 真是个身份麻烦的女人啊!还是尽快甩掉这个包袱吧。 “睡吧,舒小姐,我这就带你去那个‘浪漫’的地方。”星豪对着陷入昏迷的舒娆自语道,“放心吧,在这之前我会先帮你把伤口处理好的,某人还想让你继续活着呢。” ………… 事实上,星豪除掉苏敏根本不是安的什么好心。 马小毅接到消息,丽景酒店附近的清平路上发生一起严重的交通事故,现场有人伤亡,原本安排好的巡逻人手不得不抽调过去勘查现场。毕竟这个星球不是绕着舒娆转的,把所有警力都投到搜寻她这件事上再不管旁的,这既不可能,也不现实。 马小毅安排了手下负责这次搜寻,这时听到汇报,略作考虑便点头说句“知道了,去其他地方调些人补上吧”。 水南警力有限,更有许多岗位的人员是不可轻易调动的。正是多事之秋,如今暗地里不知还有许多人等着马沈退位,加之上回吴克等人被处理的事引得人心浮动,面对任务指派都有些敷衍了事,这些人马小毅是不会用的。因此他穷尽手段,也只不过做到了在各个重要路段设置一个临检点。这么一抽调,原本就不严密的封锁网顿时更显稀疏了。 其中最不严密的,自然就是警力刚被抽调的清平路。 星豪就这么从破了洞的封锁网里溜了过去,大摇大摆地逃之夭夭了。 ; 第84章 有奸情 邱东方第一次知道,原来人真的可以像个沙包一样被拖着走路。他觉得,这种方式实在是太粗暴了。 他头下脚上地被一个比光头还壮的家伙拖回房间里,那穿着西装戴着墨镜的彪形大汉把他摁到了椅子上,拿起毛巾绑住了他的手脚,这捆绑手法比邱东方可要高明多了。 他还想着小杜和小乙能有机会逃脱,假如他们义气尚可,兴许还会回头来救自己,结果没多久就见两个小弟被另一个光头西装男推搡了进来。看着他们耷拉着脑袋脑门淌血的凄惨样,邱东方知道自己的模样肯定也好不到哪儿去。 那可恶的旅馆老板娘带着谄媚的笑,对着两个西装男点头哈腰:“同志你慢慢来,我给二位倒杯热茶去,哦还有那位女同志,您请到后头坐坐,我和老头子给您收拾个房间去啊。” 一个清脆而略显冷淡的声音响起:“不用麻烦了,我就在这儿站着就好。” “那行,女同志就是认真负责,咱们水南要是多几个像您这样的首长那该多好。”老板娘顺溜地拍着马屁,三请四促才终于退出房门去了。 邱东方脑门糊着血,从头发里一路淌到脸上弄得他有些睁不开眼睛,这会儿才费劲地抬起头来看了一眼。 这一看他就骂了声娘,我操这哪里是什么同志首长,这他妈的不是叶思博的女儿吗?! 他刚才听老板娘那语气,还以为自己真的难逃法网呢,敢情是这千金小姐在玩儿扮演警察的游戏啊。 叶倩文卸了妆,戴着一副黑色粗框眼镜遮掩着微肿的双眼,捧着个公文夹公事公办地问道:“姓名?” 妈的装得还真像,邱东方嘴巴一歪,张口说道:“别装了成么……” 话刚说不到半截,叶倩文眉头一雏,对一旁那抱着胳膊的墨镜西装男说:“揍他!” ………… 三分钟后,墨镜西装男捏了捏拳头,直起腰来看向叶倩文。 叶倩文点了点头,说道:“可以了。” 接着扭头问邱东方:“姓名?” “求(邱)东荒(方)。” 邱东方此刻鼻青脸肿,乌青的眼圈跟熊猫有得一拼。他口齿不清地回答着叶倩文的提问,比先前不知道温驯了多少倍,看得一旁的小杜二人肝儿颤。果然这世界还是拳头大好说话。 “年龄?” “二十七。” “籍贯?” “水南。” “身份证呢?” 邱东方报出了一串数字,叶倩文眼神示意,那光头西装男掏出电话走到门外,看来是查证身份去了。 邱东方觉得,这两个西装男除了头发长短之外,那长相简直是一样一样的。以叶倩文那不凡的身家来看,不难猜出这是她的保镖。看来这女人之前显然是受了不小的惊吓,否则不会这么快就赶来报复了。只是对于她是怎么找到自己的,邱东方真是百思不解。 要知道,就连警察都还没抓到自己呢!难道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女人的手段比警察还要厉害? 叶倩文才懒得告诉他那颗黑色纽扣的事。卫星定位追踪器虽算不上什么商业机密,但也没必要对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色说就是了。 她继续逼问邱东方今夜发生的事情,可邱东方也是受命行事,哪里晓得个中详细?除了说得出舒娆此时在永乐路的烂尾楼里仓库外,旁的他什么也不知道了。 光头西装男过不多久便回来了,他向叶倩文一点头,沉声说:“都查明了,小姐。这人没有撒谎。” 叶倩文心下有些失望。阴差阳错撞破一起绑架,本以为这几个人抓走舒娆是有什么秘密目的,没想到这邱东方竟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那自己费心隐瞒循着卫星信号来这抓人,就有些徒劳无功了。 这时那光头西装男又说道:“小姐,警方正在追查这几个人的下落,我看还是尽快把他们交出去吧。” 否则警方后脚赶到,还要麻烦你父亲叶先生出面摆平,这是光头西装男没有说出的话。当保镖的别逾越了本份,这点他还是晓得的。 “这个……容我再想想。”叶倩文顿时有些犹豫。 本来她瞒着警方私自动手就有些解释不清了,这么一来肯定要通过叶思博或者马沈才能免去麻烦。而无论是父亲还是未来的公公,叶倩文此时都不想去打交道。 都怪自己一时好奇,又听妹妹梓琪说过舒娆身份古怪,这才犯了傻。这下要收场可就难了。 邱东方一听光头西装男劝叶倩文把自己交出去,这心里急得不行——自己可是刚绑架了市局一把手的女儿啊!虽说是前一把手,可官官相护不是么?把自己交给警方,那还有活路吗! 于是他赶紧叫道:“别,千万别!别把我交给警察!” “妈了个巴子,还敢喳喳!”墨镜西装男火了,上前就是一个肘击敲在他脸上。邱东方被揍得七荤八素,呸地吐出一口血沫子,感觉门牙似乎都有些松动了。 操,这帮有钱人家的保镖,下手还真他妈地狠! 小杜和小乙在旁看着自家老大被收拾,早就没了脾气,怵怵地坐在那儿不敢吱声。叶倩文合上手中的公文夹,抬了抬黑框眼镜淡淡地说:“哦?你倒说说看,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那个舒娆!我知道她的身份有古怪,她根本不是什么舒家小姐。真的,我不骗你!”邱东方吐出一口血沫,扯着脖子叫道。 叶倩文闻言就是一愣,连公文夹掉在地上了都没发现。她把这话在脑袋里转了三遍才听进耳里,接着就冲上前来揪着邱东方的衣领,急切地问道:“你说什么?你确定?” 邱东方也是心急胡扯,这一看咦,没想到自己随口乱叫倒真是歪打正着了。看来这叶思博的女儿和舒娆很不对头啊? 有门!邱东方立马想到了一个扯大淡脱身的好办法。 他舔了舔嘴角血迹,眯着眼睛说:“别的我不敢乱讲,但我敢担保,她肯定不是什么留学归来的千金小姐。” “当真?这可是舒庆余亲口承认了的,我订婚那天她还代表舒家出席过呢。”叶倩文很自然地便想起了订婚宴当天的事来,半是疑问半是自言自语地说道。 其实她之所以会动摇,并不是因为听了邱东方的一面之词,而是叶梓琪上次受她所托去调查舒娆之后,曾说过对方身份有问题。可叶倩文下手去追查时,却发现所谓的有问题完全没有问题,无论手续抑或档案,样样都齐备。这件事困扰了她很久,如今邱东方可能是真正的知**,她自然要深究。 邱东方顺着之前胡扯的话接着瞎编:“真的?舒庆余亲口承认了吗?他带着这个‘女儿’一同出席了吗?有任何证据证明她的的确确就是舒家千金吗?” 叶倩文被弄得有点糊涂了,不禁皱起眉头苦思冥想。光头西装男咳嗽了一声,沉声叫了一句:“小姐?” 叶倩文这才惊觉自己方才有些失态。她沉吟片刻,说道:“把他带走吧,我还有话要问他。” 光头西装男急了:“小姐,这不合规矩……” “杨滇,什么时候需要你来教我规矩了?”叶倩文脸一板,冷冷地说。 光头西装男连忙闭嘴,再不敢开口劝说了。 三人押着邱东方和两个小弟出了旅馆。好在老板娘识时务,没把事情到处乱说,否则以天朝人民热爱热闹的劲儿,这小旅馆的门口非得被围成里三匝外三匝不可。 叶倩文心事重重地离开小旅馆,临走前还递了一沓钞票,老板娘顿时拍着胸脯保证绝不将她来过的事说出去。 对于老板娘的承诺,叶倩文还是比较放心的。财能通神,这话她从小听过无数遍,也实践过无数遍。事实证明,确实靠谱。 走到门外,杨滇低声提醒道:“小姐,您看……要不要先把舒小姐的下落给透露一下?” 舒娆这会儿可是被绑架了的,人命关天,叶倩文是一时心思混乱忽略了这点,但杨滇可不敢忘。要是最后舒娆有了个三长两短,作为隐瞒了消息的人,叶倩文可是会受牵连的。 叶倩文沉吟了一下,说:“先等等。帮我记下这事,过三十分钟再提醒我。” 以为自家小姐是不想过早漏底免得受苛刻,杨滇点了点头,并不再多说什么。不得不说,在漠视别人生命这件事儿上,这主仆二人倒确实如出一辙地混账。 ………… 帷帐轻飘的房间里,软软的超豪华大床轻轻摇动,一条白色床单横在正中间,遮住了底下起伏不止的两具身体。 男人手撑床罩,下身不停动作,目眩神迷地望着身子底下的女人。 女人蜷起双腿任他施为,张着的小嘴无意识地发出低呻浅吟,看起来就跟昏迷了一样。原本奶白奶白的皮肤泛着迷醉的潮红,从胸口蔓延至周身。这不胜跶伐的娇弱模样最能激起征服欲-望,男人见状,动作顿时更加卖力了。 就算那人再厉害又怎样?自己今天就是要睡他的女人! “啊,别,慢着些,受不了了……” 软软的大床摇得仿佛狂风怒涛中的小舟,伴随着长长的一声轻吟,一时雨收云歇。男人呼出一口气,重重地趴在了女人身上。 “噢,梵梦。”女人紧闭双眼轻抚着男人的后背,迷失意识般地喃喃唤道。她的声音柔媚慵懒,可想而知两人在床上胡天胡地了多长时间。 “我在。”光头梵梦在女人胸前嘬了一口,留下了一个淡红色的吻痕。 “你真棒。”她说。 “你也很棒,宝贝儿。”光头嘿嘿笑道。 女人伸出手臂环着光头的脖子,忽地睁开眼看着天花板。 “梵梦,我们私奔吧!” “什么?”光头一惊,赶紧松开手中的两个大面团起了身。 只见女人正睁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梵梦,跟我私奔吧!” ; 第85章 有奸情 “安妮,舒先生还在开会,现在我真的不能帮你接通他的电话。” “你有任何事情都请跟我讲,我一定会帮你转达。关于舒娆的事我已经安排人去处理了,我本人不久也会到达现场,所以请你耐心点好吗?” 再一次打去电话,得到的还是这样的回答,安妮终于出离了愤怒。 “龙娟小姐,我不管你是什么人,也不管你将来会变成我的什么人,我不在乎这些。但请你分清轻重主次!我相信在爸爸心中,没有什么狗屁会议会比小娆的安全更加重要。所以请你自重,不要扯着鸡毛就当令牌,否则事后爸爸追究起来,你只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名叫龙娟听到她含沙射影的指责不禁啼笑皆非,有些不解地说:“安妮,我想你是误会了,我并不是……” “我不管你是谁或不是谁!”安妮打断她,提高声音说道,“我只要让爸爸知道,小娆现在被绑架了,她很危险!如果他还能心安理得地跟那些糟老头子开那些狗屁会议的话,我马上就去死给他看,到时两个女儿都死绝了,看他一个人怎么活得开心!” 电话那头,龙娟沉默有顷,半晌终于开口道:“我明白了,舒先生会了解此事的。三个小时之内,这件事会得到解决。” 说着也不管安妮有什么反应,电话就此中断,只剩一阵让人焦虑的忙音。 “喂?喂?该死的女人!”安妮气愤地摔下电话听筒,吓得一旁捧着无绳电话的服务员小姑娘身子一颤小脸煞白。 “安……安妮小姐,您没事吧?”小姑娘壮着胆子轻声问道。 “我没事!”安妮满脸怒容地回答。可小姑娘看她那瞪得溜圆的蓝眼睛和抿紧的嘴唇,怎么看都不像是没事的模样。 安妮气冲冲地走回包厢,一拉房门砰砰砰地走了进去。满屋坐着华发苍苍的老人都侧过头来看着她,显然是听到了她刚才在外头发飙的声音。 “各位叔伯长辈,十分感谢你们能抽空前来。在座诸位都是跟我父亲交好多年的故朋旧友,客套话我就不多说了,咱们直奔主题吧。今天请各位来这儿,是因为有一件要紧的事想请诸位长辈帮忙……” 安妮单刀直入,直接省略了开头那婆婆妈妈的问候,整件事情被她数言数语娓娓道来。几位老人全都侧耳静听,并无任何人出声打断。 ………… 马文思终究不好意思拉下脸来去跟自家弟弟讲话,在把安妮送回丽景酒店后,他寻思了一下,决定还是干脆回清心雅园算了。 对于舒娆的失踪,他不过一开始那会担忧了一下,之后很快便本性复发,不再那么上心了。 真相扑朔迷离,如今对这起绑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看法。在他看来舒娆被绑铁定是一笔钱就能讨回来的事儿,对方看在赎金的份上也不会太为难舒娆,如今只要坐等绑匪联系就好,犯不着跟兔子似的四处乱蹿。何况他也联系过自己那帮狐朋狗友了,别的忙,他也实在帮不上。 回到丽景,工作人员对他的态度很明显有了改变,就连李密对他也是爱搭不理的;马文思念在众人现在都神经紧绷的份上,也不和他多计较,准备到洗手间整整衣束便即离开。至于高文玉那女人,他是绝对不会去自触霉头的。 就在这时一个电话打了过来,马文思一看,居然是叶倩文请来策划婚礼的那个朋友。 这人跟自己并无交情,突然打电话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因为自己先前挂断电话的事,准备替叶倩文向自己讨个说法? 他有些烦恼,可还是不得不接起电话“喂”了一声。 “马文思?”那人唤了一声。 马文思听出了她语气中隐含的焦急,有些奇怪地问道:“怎么了由美,出什么事了?” 子桑由美正在担忧着好友的情况,听到马文思的声音顿时松了口气:“谢天谢地,总算没记错你的号码……马文思,你知道倩文去哪了吗?她说过今晚要来找我商量婚礼布置的,可到现在离约好的时间都过去两个多钟了,我还是没见到她的人,电话又打不通,怎么办呀,她不会出事了吧?” 马文思心想我倒希望出事的是她,可惜被绑架的舒娆。 “她该不会是忘记了吧?”他随口说着,对着洗手间的镜子拈起尾指挑了挑眉毛。 子桑由美急了:“怎么会,八点多的时候她还打电话告诉我,说她正准备换衣服出门呢。要是改了行程,她怎么都会跟我说一声吧?” 马文思撇了下嘴:“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的性子,她这人要是会考虑到别人的感受,那才叫奇了怪了。” “怎么可以这样说,你可是她的未婚夫……”善良单纯的子桑由美不理解他为何对叶倩文有这种看法,语带吃惊地说道。 马公子意识到自己说得有些过分了,连忙弥补道:“呃,我开玩笑呢。这样吧,我打她应急电话试试,待会再回复你。” “好,你可别忘了。”子桑由美说。 “一定一定。” 马文思要是真会那么热心,那才叫见了鬼了。反正未婚妻丢了着急的肯定不是他。他吹着口哨,对着洗手间的镜子弄完了眉毛弄头发,弄完了头发再整整衣服,这才慢条斯理地掏出电话来,拨通了一串特殊的号码。 这号码接通的是叶倩文的应急线路,这是她在危急情况下用来联络安保人员的重要手段。在怒而拍花了手机屏幕后,叶倩文叫来两个西装男保镖时,用的就是这个电话。 这线路除了叶思博夫妇、叶梓琪和两个保镖外,就只有马沈夫妇和马文思这个未来丈夫知道了。除此之外,定位追踪器这个小秘密马家也是知晓的。亲家之间互换紧急联络方式,说起来也算是互示信任的方式之一。 紧急线路自然不存在没信号的问题,何况永乐路只是相对偏僻,并不是什么荒郊野岭。线路刚接通没多久叶倩文便接起了电话。 “马文思,你找我做什么?”她语气不善地问。 这个未婚夫今晚实在很让她很难过。一个女人在寻求安慰和安全感的时候,是万万不可让她失望的。就算马文思不知道叶倩文刚受了惊讶,那表现也实在有够失败,根本不算是一个未婚夫应有的态度。叶倩文心中不快,这时候自然不会给他好脸色看。 马文思漫不经心地说:“由美让我问你,你在哪里?为什么约好了又放她鸽子?” “放她鸽子?由美才不会用这种词呢。” “别管她会不会用,你现在在什么地方?” 叶倩文看了正把邱东方三人推搡到车上的西装男一眼,说:“我现在有事情要处理,待会我会回电话给由美的。” “别,你还是直接告诉我吧,你现在到底在哪?” 叶倩文再三顾左右而言他,惹马文思心里起了疑窦,总觉得她似乎有什么事情正忙着自己。其实叶倩文只要随口说个地方搪塞一下便成了,可惜她从小被捧在手心长大,还没掌握好随口扯谎这个人类最重要的社交技巧。 “我不是告诉过你了吗,我有事要处理。”叶倩文也有些烦了。 马文思冷笑:“有事?该不会是背着我找男人去了吧?” 叶倩文嘴都气歪了,吼了一句“马文思你混账!”便挂了电话。 马文思掏了掏耳朵,诧异地看了看手机。 “反应这么大,难道真在偷汉子?”马文思以己度人,顿时觉得自己的头顶正以可见速度逐渐变绿。 “妈的,这怎么能行!”他骂了一句,迅速打了个电话给苏瑞。 苏瑞因为想帮安妮的缘故,跑回家去撺掇自己老子,此时正捱着禁闭呢。一见马文思来了电话,也不敢高声说话,悄悄地接通了放到耳朵上。 “苏瑞,帮我把叶倩文那女人的卫星定位追踪器给我找出来!” “出什么事了文思?”苏瑞不解。 马文思不是在跟着安妮他们到处找人呢吗,怎么突然又关心起叶倩文了?这可不像他的性格啊!难道,叶倩文也出事了? “你不是最擅长这个吗?快帮哥一把。妈的,老子要捉奸!” ………… 虽说苏瑞觉得自家哥们有些小题大做,叶倩文绝不可能跟别的男人不干不净,但架不住马文思一再要求,只得同意了。 他的房间里就有全套设备。说起来叶倩文用的追踪器平日里就夹在她的衣领上,这玩意儿她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就跟小孩子的玻璃弹珠似的。这东西作为紧急情况下叶家人迅速定位她的辅助手段,并不是什么黑科技,因此也不难破解。苏瑞花了不到十分钟,就计算出坐标发到了马文思的手机上。 结果马文思回电:“看不懂,能发地名吗?” 苏瑞那个汗,赶紧重新发送了街道名称,保持三分钟一次更新。 马文思一路风驰电掣,不多时便赶到了坐标地点,只见远远地一辆黑色奔驰正无声地驶来,看样子正是叶倩文的座驾。路灯隐隐照见,开车的是一个男人。 “还真跟男人待在一块?”马文思一声冷笑,发动landrover迎了上去。 ; 第86章 迷宫 作为叶家的乘龙快婿,这两个男保镖马文思还是认得的。于是乎,乌龙捉奸大戏还没上演便告结束。 以马文思单枪匹马的能力,对付一下寻常小白脸还成,碰上两个西装男,基本只有被虐的份。幸而他没有看到被捆成个粽子丢在后座上的邱东方等人,否则事情可就真的乱了套了。 叶倩文起先还有些惊讶不解,待听到未婚夫嘴里胡言乱语地说着她私会男人,内里意思颇有些龌龊时,那心火冒得她胸口生疼,差点没把她气晕过去。 “马文思,你有什么资格来管我!” 叶倩文扶着额头连连后退,气得脸色通红喘息连连,简直是一个字一个字地硬挤着说:“杨滇,把他给我拉下去,我不想再看到他!” 光头西装男刚刚惹得自家小姐不快,正是想将功赎罪抵消不良印象的时候,闻言也顾不得跟前这位是叶家未来的姑爷,大手一捞就把马文思给提了下去。 “叶倩文,叶倩文!你居然敢这么对我,我可是你的未婚夫!走开你这死光头,快放我下来!” 马文思一边挥舞着双手挣扎一边大喊大叫,对着一帮保镖和混-混,叶倩文觉得自己简直脸都丢光了。 “对不起了姑爷。”光头西装男低声说着,拉开landrover的车门把马文思塞进了驾驶座,接着用安全带把他固定在座椅上不让他随便动弹。一连串动作看着毫不费力,就好像摆弄一只小鸡似的。 马文思在驾驶座上拼命挣扎,等他终于摆脱那缠人的安全带的时候,奔驰商务早就绝尘而去了。 留在原地的,只有从小杜胸口上摘下的那粒黑色纽扣,以及气急败坏恼羞成怒的马文思。 安静的车厢里,叶倩文犹自怒意未消,这时邱东方嘴贱地说了一句:“叶小姐看来夫妻生活挺不和谐?” 叶倩文头也不回,冷冷地说:“掌嘴。” 眼镜西装男挥起扇子大小的手“啪”地一声抽了邱东方一记大耳刮子,直接把他抽得唇角破裂,就连后座上的小杜脸上都被溅了几滴血渍。 要是安妮看到这一幕,绝对会拍手叫好。 “现在记住了,我没问你话的时候,就把那张破嘴给我老实闭上。”叶倩文说。 邱东方一脸怨毒地盯着她的背影,没有说话。 打了通电话给子桑由美后,叶倩文终于弄清楚了来龙去脉。心里恼怒马文思太混账的同时,也有些为自己的疏忽而自责——看来最近确实是有太多琐事,弄得她一向自诩冷静的头脑都有些混乱起来了。 “倩文,马文思找到你了吗?”子桑由美问。 叶倩文“嗯”了一声,摆明了不想细说。 “唉,那就好。本来我听说他在帮忙找一个被绑架的什么女孩来着,还担心他不够上心不肯帮忙呢。不过倩文你也真是的,临时有事怎么也不说一声,害得我好一阵担心……”子桑由美说着说着就开始了一大段的抱怨。 不过后面那长长的唠叨叶倩文根本没听进心里,她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那句“他在帮忙找一个被绑架的女孩”上了。 这段时间内被绑架的还有谁?舒娆! “怎么又是她?她还有完没完?!这世界到底还有没有个她的光芒照不见的地方?” 叶倩文正是憋着股怨气没处发泄的时候,这时听到马文思对一个非亲非故的女孩都这么关心,那股无名火伴随着莫名其妙的醋意排山倒海袭来,全都不顾逻辑一古脑儿撒在了舒娆身上。 如果说她原来还有些把邱东方交出去以便协助警方查办的意思的话,那现在这点热心就完全消失殆尽了。 “杨滇,把车开快点,我要连夜审问这几个人!” 马文思根本没想到,就因他这一次鲁莽的“捉奸”,竟无意间将救出舒娆的时间又往后延误了不少。 甚至可以说,叶倩文对舒娆从不满转向敌视,完全就是从此开始。 ………… “等等,把视频倒回一分钟前,照正常速度播放。对就是这里,暂停,重新回放,让我看清楚一些……” 水南交通枢纽控制室里不时响起马小毅的声音,说的都是类似的一段话。协助调查的控制员听得多了,简直都有些麻木了,只管照着吩咐机械地执行命令。 办齐所需手续后,马小毅终于获准进入控制室。由于交通录像一概不得外借,马小毅只得在现场借用了一台设备进行调查。 水南-市区交通四通八达,虽说城区不算大,但因为近些年加速建设的缘故,道路修整进度颇快,连带着交通监控也提上了速度。光是市区三条环城大道和东西南北四条纵向主干道,就有多达一百四十个监控摄像头,这投入之过度简直到了烧人民币玩儿的地步了。 就算刨除那些覆盖角度重复的摄像头,为了谨慎起见,马小毅要查证的摄像头也多达二十七个。 舒娆是约摸二十一点五十分被绑架的,紧接着马小毅便调派人手开始搜查,同时动身赶赴现场。而小桥镇传来行动失败时已经是二十三点左右了。这之后马小毅赶回水南,心急如焚地准备借调交通录像,等所有手续齐备时早已过了午夜。也就是说,他一个人必须看完二十七个摄像头总计四千多分钟的视频录像。而且随着追查范围的扩大以及搜寻时间的拖延,这数字还得往上再翻一番,正常情况下就算全都过一遍也得好几天时间。 现实中的警察办案,根本不像电影里那样有一个效率奇高的专业小组全天候跟在身边,大多数时候其实都是亲力亲为,效率之低令人发指。更别提这次绑架根本没立案,只不过是马小毅擅开方便之门了。 在这期间他还马不停蹄地赶到清平路看了一眼车祸现场,苏敏那面目全非的尸体以及满地零落的废铁给了马小毅相当强烈的冲击。他根本没想到,自己还未着手调查,身有嫌疑的苏敏竟然会先行遇难。 直觉告诉他,这起绑架事件并不像表面上看的那样简单。至少跟哥哥说的交钱了事并不一样。 “马队,您看,我们是不是先休息一下……”控制员盯着屏幕连看了几十分钟三倍速播放的录像,感觉大为吃不消,忍不住提议道。 马小毅双眼布满血丝,紧盯着录像画面头也不回地说:“不了,时间要紧。” 接着又补充了一句:“你累了就去倒杯水喝吧,我不打紧。” 控制员感激涕零,满意地去了。 旧起亚在图书馆街驶入主干道后便离奇地消失了踪影,任凭马小毅如何找翻天就是不露半点痕迹。邱东方遵从星豪提供的路线,在密如地雷阵的监控网里如鱼得水,像只幽灵一样消失了影迹。偶尔出现身影的地方都隔得老远,根本无法组成完整的线索,这一点尤其让马小毅头疼。 “嫌犯似乎有着相当丰富的作案经验……”马小毅自语道。 接着在心里补充了一句:而且对水南的监控设施分布状况相当了解。 有内鬼? 他们到底想要什么? 想要接替父亲位置的那帮人,难道也参与其中了吗? 马小毅发散思维自由联想,越想越是心惊;就连保护严密的交通枢纽控制室,似乎都不那么安全了。 邱东方开车的走位虽然风骚,但毕竟不可能真个凭空消失,只不过是暂时起到了拖延时机的作用罢了。随着抽查范围的扩大,马小毅终于把这辆有如鬼魅的旧起亚揪了出来。 各个交叉点互相连接,最终指向了一个目的地—— “永乐路,第3号仓库楼。” 当控制员报出旧起亚最后出现的地点时,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他妈的,终于摆脱这折腾人的差事了! 马小毅火速抽派了两名手下集合,带齐装备随他前往永乐路。虽然人数有些寒酸,但这已经是他短时间内能召集到的最得力的一支“队伍”了当然,烂尾楼已经人去楼空,他注定再次白跑一趟。 事件发展彼此交错,早已将马小毅深深地拖进了线索的迷宫。 ; 第87章 龙娟 舒娆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在一座黑色的大桥上。 夜色将茫茫天地涂黑。四周深邃的黑色水波不见头尾,舒娆半昏半醒地看去,感觉就如同冥河般起伏不定。 整个水南都在翻天覆地地找着她,她却坐在一辆高速行驶的沃尔沃上昏昏入睡,这实在是讽刺意味极浓的强烈对比。 车载音箱低低地流泄出《贝加尔湖畔》的轻柔歌声,星豪自鸣得意地跟着旋律哼着,见她醒来眼前就是一亮,用一种令人作呕的“温柔”语调说道:“哦,舒小姐醒了?” 疼,难以忍受的疼痛。舒娆不禁痛哼了一声。 半睡半醒之间最容易被肉体的不适所刺激,人们往往会在这个时候不自觉地发出痛楚的呻-吟。舒娆也不能例外。 就是这半个音节的痛哼却让星豪给捕捉到了。这**眯起眼睛一脸迷醉,嘿嘿笑道:“舒小姐的声音真是迷人,就是不知道在床上呻-吟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呢?我当真是好奇啊,嘿嘿……” 舒娆发誓,终有一天她要杀了这个混账! “这是怎么回事?”她压低声音问。 干渴让她的喉咙又哑又疼,说完这句话,她忍不住吞了口唾沫。 “这个,很显然,舒小姐你被绑架了。”星豪摊了摊手。 “我问的是这绳子是怎么回事!” 一条尼龙绳七缠八绕地捆在舒娆身上,不知是否别有用心的缘故,这捆绑花式舒娆总觉得相当眼熟,似乎是一些**游戏里常用的手法。最可恶的是胸前还打了个大大的交叉十字,勒得高耸的胸部蔚为壮观,整个玲珑浮凸的身材都显露无遗了。 这要说是没有什么下流念头,打死舒娆都不相信。 “哦哦,这个啊。”星豪打了个呵欠,慢吞吞地说,“这是必要的安全措施,毕竟舒小姐你很能打的嘛。我可不希望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的脑袋已经被啤酒瓶砸开了花。” 舒娆气笑了:“你这是在找死。” “不,我在找乐子。”星豪贱兮兮地说。 这家伙占尽优势,现在的胆子是越发肥实了,就连猥琐的本性也彻底暴露。 舒娆按捺住熊熊燃烧的怒火,决定先关心更要紧的问题。 “我这是在哪里?”她问道。 茫茫夜色加上高速行驶的汽车,让她无法分辨出自己眼下身处何方。那种打从开始便在她心底滋生的不安,到现在已经渐渐带上一丝恐惧了。这对于一向坚强的舒娆来说,几乎是从来不曾有过的事情。 “我们在鹏水高速上。”星豪简单地说。 听他这么一提,舒娆顿时想起了这个地方。 自己所在的应该是鹏水高速途经鳌足大桥的那一段,这边河海相接,每次舒娆从鹏城回家时都会远远眺望这一片景致。只不过这一段距离水南怕是有九十多公里了,就算是走高速,也得开上一个小时。 从被绑架开始舒娆就被缴走了手机和腕表,只能在心里约摸推算时间。一想到自己已经失去消息这么久,舒娆就感觉如坠寒窖。 拖得越久,让星豪逃得越远,亲友们就越难找着自己,那么逃脱的希望就越加渺茫。 何况后背疼得简直像断掉了一样,舒娆很怀疑这样下去自己会不会患上破伤风。就算伤口没被感染,一条丑陋的大伤疤也是跑不了了。 最终自己会落个什么下场,是死在什么山沟沟里,还是越过西南边境被拐到国外——好吧想象力有点丰富了,总之这结局舒娆完全猜不到。说起来,这些人绑架自己到底是为什么呢?既不求财也不为色,看上去也不像打算要挟叔父什么的。 总不成是为了带自己兜个风,促膝谈心地讲讲什么天妒红颜美人薄命之类的吧。 “舒小姐离开祖国太久了,我带你重新熟悉一下国情。”星豪回答了她的疑问。 对于这种瞎掰舒娆只有两个字回敬:放屁! “这绳子是你绑的?”舒娆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是的。”星豪挤眼睛,“喜欢吗?新学的花式,据说牵一线而动全身,特别能带动快感。舒小姐你要不要试试看?” 说着居然还真伸出两根手指来搓了搓,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舒娆赶紧闭了嘴。她是真吃不透这**只是口花花还是真敢动手。好汉不吃眼前亏,她现在受制于人,话说多了没半点好处,只不过白白给星豪占便宜的机会。 以舒娆对男性发自本能的厌恶,今晚连番被男人劫持已经够她受的了。若非迫不得已,她绝不会让这些男人碰自己哪怕一根手指。她现在有些后悔,早知道当时干脆捏爆那个混-混头子的卵蛋好了,如此一来好歹也能在此时此刻给自己憋屈的心情带来一丝快慰。 星豪还不知道舒娆心里在动着这样暴力的念头,否则他恐怕会立马菊花紧缩,蛋蛋发凉,离她有多远是多远。 话说回来,星豪之前也不曾想过,一场绑架竟然会惹出这么大的麻烦。 他是半个多小时通了电话,才知道水南现在正翻天覆地地找着舒娆。 本来以为绑架最为便捷省事,所以星豪才选择了这么个方法。早知如此,他宁愿让苏敏多潜伏一阵子,等跟舒娆混熟了再把她悄悄带走。事情会弄成这样,全都是因为差了个“早知道”。 说句不好听的,舒娆算个什么东西?一个留学归来的女孩而已。正常情况下就算消失个三五天,估计也不会引起什么人注意吧?就算她身份有些敏感,可舒庆余早就退了,再有个几年影响力也就该消失全无了,他哪来这么大能量?然而看如今这架势,水南方面似乎不找回她绝不罢休。还好星豪稍有远见,一得手便赶紧离开了水南。不过这样下去,被追查到行踪只不过是迟早的事。在天朝可没有什么一出州界就能逍遥法外的绝妙方法,跨省追捕更是家常便饭的事儿。 必须把舒娆尽快交到那人手上,这么大的黑锅不能由我一个人背了,星豪心里暗道。 司机忽然放慢车速,原本一直保持在一百公里以上的车速突然放缓,舒娆能够明显感到车身顿了一下。 星豪收起笑脸,扬起脑袋问了一句:“怎么回事?” “后面有人超车。”司机回答。 舒娆一瞥后视镜,果然有辆长城皮卡正打着左转方向灯示意。在深夜的高速公路上超车,这人还真有开快车的雅兴和勇气,也不知道是不是正赶时间。 “让他过去。”星豪吩咐。 “我省得。”司机说。 夜路不好开,为安全起见司机把车速降到了八十公里并靠右行驶。那辆皮卡加速超越。当两辆车平行时,舒娆感觉车窗玻璃后头,似乎有道似有若无的目光正朝这头窥探。 她特地凝神看了一眼,车内没开灯,她什么也没瞧见。 看来不是什么认识的人。寄希望于天降救兵果然是不现实的。舒娆自嘲。 星豪在一旁紧张地盯着舒娆,生怕她会做出什么突然的举动——虽然被绑成这样要发出求救信号之类的实在很难。 好在舒娆自始至终都表现安分,星豪放了心,悄悄松开手中捏紧的高压电击棍,继续带着一脸胸有成竹的笑意好整以暇地看着舒娆。 那辆皮卡逐渐远去,红色的尾灯越行越远,消失于深邃的夜色中。 凌晨的鹏水高速上除了间或驶过的货运车,基本不见车辆通过。星豪让司机再稍等一会儿,等那辆车离去后再把车速提上来。现在车上正载着个身份敏感的女人,他可不敢有丝毫大意。 沃尔沃开了一段路,前头又出现了状况。 “见鬼了!前面又是怎么回事?”司机突然骂了一句。 星豪探头看去,只见前路上,有三辆车正并排行驶。 一辆印着物流标志的货运车,一部皮卡,以及一辆小轿车。三辆车彼此之间前后车距不到三十米,其中一辆正好挡住了己方车道,那速度慢得让人挠心。而且看牌照,似乎正是方才超车的那位。 “别磨蹭了,超他车。”星豪沉声说。 司机赶紧频闪车灯,伺机准备超越。 在高速路上这种间距跟车很容易出事故,三辆车并排简直就相当于拦路虎,更别提超车了,因此司机也很谨慎,示意过后并没有盲目超车,一直等到前车让行,方才徐徐加速。 鹏水高速鳌足路段,一辆银色沃尔沃走了个风骚的n字弯,从三辆车中间穿了过去。 “还好没出事……” 星豪看了舒娆一眼。容颜绝美的女孩此刻又再陷入了昏迷。惨白的脸色昭示着她的情况不容乐观。之前一路离开水南,他们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地方缝合伤口,只能草草地帮舒娆处理了一下。 星豪伸手碰了舒娆一下,发现她的体温很低,已经到了触手冰凉的地步。 “必须再快一点了。”星豪自语。 ………… 长城皮卡驾驶座上,一道目光正出神地凝视着银色沃尔沃离去的身影。 平静的目光一路追随,直到车身从视线里消失。 “龙小姐,他们过去了。” “请告诉我们下一步的计划,是否要立即展开行动?” 蓝牙耳机里传来的汇报声拉回了龙娟的注意力,她眯起眼睛沉默片刻,而后睁眼回复说:“放弃计划,让他们去吧。舒娆正在车上,不能冒险。” “可是接下来五十公里内有两个高速出口,我们很难预测他会在哪里转移。分派人手的话,又会打乱部署。”那声音有些急切地说。 龙娟抬起手调整了一下蓝牙耳机,轻轻地摇了摇头:“不要紧。我们不需要预测他们从哪个出口离开。” “我们只需要作出一个决定,决定让他们从哪个出口离开。” 是的,打破剧情迷宫的最好办法,就是粗暴地破墙而过。 “告诉雅兰,准备启动备选方案。半个小时之内,我要见到舒娆本人。” 龙娟用命令的口吻说完这句话,摘下那只硌得她耳朵生疼的蓝牙耳机,拿起了摆放在仪表台上的手机,按下了回拨键。 “安妮,是我,龙娟……” “是的,我已经找到舒娆的下落了……” ; 第88章 玩弄人心 此时距离龙娟和安妮上次通话,正好过去了90分钟。 这90分钟里安妮和几个长辈磋商完毕,开始在水南通往外地的各处要道布置人手。这种反应速度不得不说极其之慢,星豪早在此前就已经离开水南了。 然而现实毕竟不是小说,不是某个人大手一挥,成批素质堪比特工的业余人员就能训练有素地严把关口。安妮和马小毅一不是军政大佬二不是敌国情报人员,哪能随手就拉出一支精锐军来。这样的速度,已是他们能做到的极限了。 由于追求速度,各方筹备的队伍里不可避免地出现了浑水摸鱼之辈。于是在人手布置后之后不到十分钟,安妮便开始收到各种貌似真实的假消息,这无形之中又为搜索舒娆增加了难度。 因此当龙娟声称自己找到舒娆时,安妮心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竟是:假的吧? “你确定?”安妮并不掩饰自己语气中的不信任。 “车牌号码n778kf,鹏水高速鳌足路段。”龙娟直接报出了地点。 安妮心里还是有些怀疑。这女人自称是舒庆余的私人助理,问题是安妮从来没听说过她的存在,根本不明白打哪蹦出了这么个人来。 正值如此多事之秋,龙娟偏偏在这时候阻断了安妮和舒庆余之间的联系,安妮实在很难轻易相信她。 但妹妹那来之不易的消息,还是让安妮决定了姑且听信她一回。 “如果这消息是真的,你打算怎么做?” “这个我会有安排,只要你相信我,舒娆一个小时内肯定会出现在你面前。”龙娟说。 “完好无损?”安妮追问。 龙娟犹豫了一下:“我不敢确定。毕竟你说了她受过伤。” “你有什么计划?”安妮再次问道。 “这个……我暂时不方便透露。” 这女人又卖起了关子!安妮讨厌这种事情。 “就不能跟我讨论一下吗?”她有些不悦。 “是的,抱歉了安妮。我怀疑舒娆之所以会出事,就是因为有人暗中协助。在事情尚未完全明朗之前,我不能冒这个险。” 这么一说倒确实有些道理……有道理的人总有种让人讨厌的独断。安妮感觉自己越来越难对龙娟发火了。 “那我应该怎么配合你?”她问道。 龙娟说:“继续活动,越大阵仗越好,让他们以为你还不知道舒娆的消息,这就是对我的最大帮助了。” “好。”安妮一口答应。 “先这么说吧,等我消息,正在开车不方便。”龙娟说着又挂了电话。 尼玛的……安妮觉得自己又要发火了。 从刚才超车事件开始,星豪便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频频回头眺望,想看清来路上是否有车辆盯梢。在平整的高速路上只要打起了车灯,就算隔上一公里有时也能远远望见。只是哪怕他扭断了脖子,也什么都看不到。 那辆长城皮卡似乎被黑夜吞没,消失在了冥河的那头。 夜色越发让人心悸了。 星豪伸手探了探舒娆的鼻息。还好,呼吸虽然有些微弱,但人还活着。只不过脸色已由惨白逐渐转向青灰,境况看来是相当地不妙。 这个邱东方,下手没轻没重,这么玩可是会闹出人命的!星豪没法子,只得先带舒娆去看看医生了。 “下个出口还有多远?” “1.5公里,会溪镇有出口。”司机回答。 会溪是南径市辖区内的一个小镇,省道从这里经过,鹏水高速在这里辟有出口;虽说是“陆路交通要道”,可论繁华比之小桥镇也好不了太多。 这地方星豪颇为满意。“就在会溪下吧,送这女人去处理下伤口。”他说。 送舒娆去就医,自然是找越小的城镇越好。乡镇卫生院值夜班的大夫只管拿钱办事,既不用挂号也不用登记病历,更不会让你去办那什么劳什子就诊卡,不虞留下蛛丝马迹。要是肯多花两个钱,大夫手脚还能再利索些,简直就跟私人诊所一样。 星豪吩咐之后不见回应,奇怪地看了一眼,只见司机正不断地瞥着左后视镜,不由奇道:“做什么?” “后面有辆车追了上来。”司机的表情像见了鬼似的。 星豪连忙扶着座椅往后看出,只见后头两只白色车灯正迅速逼近,远远看去就像一只巨大的怪兽正狂奔而来一般。那时速怕有一百七八时公里,仅仅不到十秒钟便逼到了近前。 “快!提速!”星豪高声叫道。 司机摇头拒绝:“不行,会超速的。” 星豪火了:“妈了个吧唧的,让你超就超,哪来那么多废话。给我提速!” 司机不得已,只好用力一踩油门,沃尔沃轰然一声响,加速向前飙去。 然而那辆车还是逐渐追了上来,一时间车上两人都有些呼吸粗重。在错身而过的那片刻,司机看清了来车的路数,不禁惊叫道:“是它!” 左侧的小轿车,赫然正是先前和长城皮卡并排行驶过的那辆。 小轿车“嗖”地一声蹿向前方,星豪清楚地看见它向右变道驶进减速车道,跟着转着大弯驶离了高速路。 这车开得这么快,一副不要命的架势,竟然只是为了下高速?!难道这是什么脑残惊悚片里的设定,提前驶离出口的才能活命? “老大,还在会溪下吗?”司机声音有些发颤地说。 他开了七八年车,今晚这么诡异的情况还是第一次见。先是被一辆小皮卡**,接着又突遇轿车抢行,简直是前所未有的咄咄怪事。这两件事单独发生一点也不奇怪,可放在一起就有点吓人了。 星豪面色凝重地说:“不,我们在下个出口离开。要快。” “好的老大。下个出口还有三公里,不用两分钟就可以到。”司机说。事到如今他也不再去理会什么超速不超速了,赶紧离开这条冥河般的黑色高速是正事。 这次再没有什么意外发生。沃尔沃十分顺利地刷卡离去,载着星豪三人拐上了省道。 “这是什么地方?”星豪问司机。 “内河。” 星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导航到医院吧。”他说。 ………… 龙娟听着蓝牙耳机里传来的阵阵汇报声,手握着方向盘目不斜视。 “龙小姐,我实在没想到这么简单一个方法就能奏效。您真是太聪明了。”吕光华由衷地说道。 人手有限,对方又驾驶车辆高速行驶行踪难定,必须提早在目标地点做好准备。假如因为无法断定对方在何处转移而被迫分割人手,那么力量稀释过后便很难再对目标造成足够威胁,甚至有可能白白放走对方落得空手而回。吕光华本以为龙娟再怎么样也无法解决这个矛盾,没想到她只是随手玩了一记,这一难题便迎刃而解。 这个看似好说话的新头儿,看起来确实有两下子。他现在是真的有点佩服了。 “不是我聪明,只是看透了人心。”龙娟摆弄着蓝牙耳机说道,“人都是会有怀疑之心的,错过了会溪出口,他肯定会想尽快离开,那么内河就是他唯一的选择了。你以后做事,也要多揣摸人心,可以免去不少弯路。” 龙娟这一番解释似乎有心栽培,吕光华感激之余,自然连连称是。 当然,这其中还有部分龙娟思虑之外的因素。在原本的设想之中,龙娟只是为了防止对方随意离开高速导致她毫无准备措手不及。毕竟她只是从安妮口中听到舒娆“似乎”受了伤,并不知道此时的舒娆伤势已经严重到了需要立即就医的地步。即使她不使出这套把戏,星豪依然会选择在距离最近的出口离开。 不过怎样都好,星豪确实是依照她的安排驶到了内河镇。反正大家只看结果,从来不问过程。 “回来吧。人手不足,正是需要你的时候。”龙娟说。 真是一场闹剧。那帮不安分的家伙搞出来的麻烦,结果还是要落到自己的头上结束。不交份漂亮答卷让那帮人震惊一下,她怎么都不会满足。 “是,龙小姐。”吕光华肃然说道。 会溪收费站外,小轿车摆了个弯,又再重新驶进了高速。 ; 第89章 惊魂夜 上 内河镇卫生院就在省道边上,距离高速收费站不到两公里处。 这卫生院挺符合国情,完全贯彻了“资源集中优化”的城市建设方针,配套设施之落后简直让人不忍直视。甚至就连值班室的电灯,还都是球形的老式白炽灯。 星豪很怀疑,在这破地方就算是给狗做一台手术,恐怕都会出医疗事故。 他把舒娆抱到急诊室——其实就是个敞着门亮着灯的小平房。难为他这么瘦弱的身子,居然非要给舒娆来个公主抱,还不给热心的司机伸手帮忙的机会。估计他一路企图这么搂着舒娆的身体,已经想了很久了。 值班的是个上了年龄的老大夫,兼任骨科医师。星豪把人直抱到白布帘子后头的缝合台上,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差点没把手给弄脱臼。不是舒娆太重,实在是这家伙每日在女人肚皮上驰骋多了,身子有些虚不受用。 老大夫估计刚在打盹,骤然被打扰脸色相当不悦,下了病床一边趿拉着皮拖鞋一边揉着眼睛,粗着声音问道:“什么问题?” 乡镇卫生院一般都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值班,因此常备有一张病床供值夜班的医生休息。 “我老婆背上让铁丝网划破了,请您帮忙处理一下。”星豪说。 老大夫戴上老花眼镜回身一看,神情有些惊讶:“小姑娘长得挺俊俏嘛。” 接着看了看舒娆的伤口,眉头就是一皱:“这……你确定是铁丝网划破的?” 不怪他多疑,这伤口既深又平整,一看就知道是被利物所伤,铁丝网绝对没有这能耐。 星豪不动声色地塞了个红包:“十万个确定。劳烦您动一回手了,能尽快弄完最好。” 老大夫掂量了一下红包的份量,一张老脸顿时展开了褶子,好似菊花朵朵绽放。 “哎,做啥来这个,救治病患是我们应尽的职责嘛。”老大夫非常熟稔地打起了官腔。 “应该的应该的,打扰了您晚上休息实在过意不去啊。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星豪也非常识趣地装起了相。 老大夫把红包往白大褂口袋里一塞,摆手道:“好啦,你先出去,我这就给小姑娘缝合一下。” 星豪自然不愿意走。这舒娆古灵精怪的,他不看着点万一她趁机落跑怎么办?可老大夫把眼一瞪:“做什么?姑娘家的身子是你随便可以看的?快出去!” “我是她丈夫。”星豪扯谎。 “哦?”老大夫从老花镜后头瞧着他,一脸似笑非笑。星豪脸皮有些发紧,终究还是滚到门外去了。 老大夫把门闩好,消毒完毕套上乳胶手套,给舒娆打了针局麻药就准备缝合。 伤在蝴蝶骨处,这位置比较尴尬,他正准备解开舒娆的**带子,不料就在这时候舒娆突然睁开眼来,咻地一下抓起一旁医药箱里的剪子对准了他,一双美丽的眸子里闪烁着危险的讯号,那模样根本不像昏迷初醒的人。 “别过来,别乱叫,别乱动!”她低声喝道,“否则我就先给你一刀。” 其实她从下车那会儿就醒了,一直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等的就是这么个机会。 老大夫眨了下眼睛,非常淡定地说:“小姑娘,脾气太浮躁是不好的。放心吧,我不乱喊,你先把剪刀放下咱们好好说话。” 他刚才看到伤口两端有撕裂的迹象,明摆着是受伤后有所挣扎,就知道舒娆铁定不是“不小心”受伤那么简单。尤其现在正是凌晨时分,星豪的行为又有些莫名其妙的鬼鬼祟祟,那就更加令人起疑了。 舒娆当然不肯放下剪刀。说起来巧合得很,在永乐路她也是借机拿到了一把医用剪刀当武器。这些人因为她受了伤,似乎一点也不在意地就把这样的利器摆在了她伸手够得着的地方,看来受伤确实也是夺取武器扭转局势的好方法啊,就跟电影里演的一样富有戏剧性。 只是,这伤也太严重了。舒娆柳眉紧皱,脸色又苍白了几分。 “小姑娘,你的伤口需要马上处理。我先给你缝几针,之后我们再讲其他,你看怎么样?” 舒娆一手撑着床沿,一手拿剪刀指着他,有些吃力地说:“我跟他们,不是一起的。他们绑架了我……” 老大夫淡定依旧:“我知道。我现在就打电话叫警卫,小姑娘你先把剪刀放下。再把伤口弄坏,处理起来就麻烦了。” “我等不了。”舒娆摇头,“多谢你,我现在就要走。” “你不相信我这老头子?” “不是,我就是等不及了。”舒娆说。 “姑娘太倔。”劝了几回不见效果,老大夫皱了下眉头,“这样,你从窗户离开吧。向左拐个弯直走就是派出所,跟民警同志说一下,他们会帮你的。” 她以前就听说过市井之中有奇人,如今算是碰着了一回。那老大夫听说两个绑匪就在外头把门,居然一点也不慌张,连具体经历都不过问舒娆一声就放她离开,甚至还在那装模作样地摆弄物件发出哗啦啦的声响迷惑星豪两人。就这超然物外的豁达,舒娆不得不感激钦佩。 “有水吗?”舒娆舔了舔嘴唇,问道。 老大夫递给她一个满是茶垢的搪瓷杯,里头半杯凉水上漂着几片茶叶,看样子是他自己日常使用的。 舒娆的脸色有些发绿:“不好意思,有其他的吗?” “小姑娘还挺挑剔。”老大夫有些不满地嘀咕了一句,转身丢给她一条拆开口子的一次性杯。这些杯子是他平日里给病患吃药用的,用过一个就丢,倒是不虞卫生问题。 舒娆一路嘴唇没沾过水,这会儿已经渴得不行。她咕咚咕咚地连灌了三杯白开水,只觉得畅快无比。 这会儿局麻药已经开始发挥作用了,让舒娆好受了不少。她点头谢过老大夫,踩着床沿就扒出窗户外头去了。临去前还问老大夫“借”了把手术刀,一刀下去连皮断的那种。 隐忍一路好不容易再次找到逃脱的机会,她绝不容许自己再犯一回乌龙。 老大夫候她缓过了劲,一指方才自己休息的那张病床,说:“瞧见了没?把那窗帘拨拉开了,外头就是大路。” 舒娆过去一看,果然如此。难得的是这窗户既没装防盗网,离地又不远,不过一米来高。即使以她现在晃晃悠地悠的体力,也足以翻出去。 舒娆道了谢,踩着病床扒出窗外。临去前她忽然想起似的回过了头,问道:“老人家,能借电话用一下吗?” 老大夫摇头:“你瞧见这屋里头有电话没?” 这急诊室里还真没有电话。舒娆又问:“那您有手机吗?” 老大夫说:“老头我怎么可能有手机?那东西太麻烦,我摆弄不来。” 于是舒娆试图联系安妮等人的希望落了空。她再次向老大夫道了谢,吃力地翻了出去。虽然只有一米来高,但落地的时候舒娆还是双腿一软摔到了地上。好在并没有旁人听到她摔倒的动静。 ………… 星豪在外头等了好一会儿,忍不住隔着门问道:“医生,弄完了没有?” 老大夫正数着红包里的钞票,不耐烦地回了句:“催什么催!小姑娘失血太多,哪是那么快能弄完的?外边耐心等着,没个二三十分钟弄不齐整。” 星豪急着赶路,可听老大夫这样说了也只得按捺下心情,老实等着了。 老大夫舔着手指把钞票数了三回,忽然一拍额头自语道:“坏了,指错路了,派出所该是向右拐弯!小姑娘走反方向了。” 他有心追上去,无奈门外有星豪把着,他一身老骨头又钻不了窗户,何况舒娆这会儿已经离开了有一小会儿了,黑灯瞎火的他也找不着人。这么一想,他只得摘下老花镜自语道:“算了,小姑娘看着挺机灵的,应该不至于走错。而且那方向还有个加油站可以待到天亮嘛。管他啦。” 不得不说,这老头确实挺“豁达”,豁达到了有点老糊涂的地步。 舒娆就这么拖着苟延残喘的孱弱身躯,沿着他指错的路走了差不多四五百米。 此时已经接近凌晨三点左右,乡镇的省道上连路灯都没有一杆,久久不见一辆车经过,让舒娆连拦辆顺风车的机会都没有。至于老大夫所说的派出所,更是连影儿都没有。 舒娆还是低估了自己的伤势,只不过一会儿功夫,她就觉得天旋地转,就连脚步也蹒跚起来。这是她的身体超负荷运转,已经忍无可忍地在闹罢工了。 又再走了一段路,局麻药的劲儿也没法完全消除后背的疼痛。在变身的那一个月里,舒云几个为了减轻她的痛苦,什么麻药都给她用过了,早让她的身体有了耐受性。因此局麻药只不过稍微缓解了她的疼痛,等药效一减,那痛楚反而越发如潮水般袭来,痛得她一个趔趄,忍不住跪倒在地。 “啊!” 漆黑的公路上,忽然响起了一个女人痛苦的大叫。倘若有人经过此间,非得被这凄楚的叫声吓得**不可。 实在走不动了,好想就这么躺在这里算了……舒娆心中喃喃道。 公路两旁都是野草,无遮无蔽。后面的人会追上来,路过的车辆会轧到自己,深夜徘徊的流浪汉会趁机对自己下手,这都不重要了。只要能再让我休息一会儿,最好能就这么死掉……舒娆在心里无力地喃喃着。 变身的那些日子里,就算再痛苦好歹也有家人在旁照料着,家人就是支撑她继续活下去的动力。而且她时常痛得晕厥过去人事不省,算是变相屏蔽了知觉。可今晚她独自一人走在陌生的公路上,却必须竭尽全力保持清醒。只有清醒,才能继续支撑着她走完这段路。 她终究不是愿意这样轻易放弃的人。咬着牙站起身,舒娆继续拖着重逾千钧的身子向前走去。只不过那佝偻着上身的姿势,怎么看都像是油尽灯枯。 最后一段路,她是爬着走完的。乌黑的长发披散得满头满脸,她一步一步往前挪着,手掌心和膝盖都被粗砺的地面磨出了血。此时的她就像一只寻仇的女鬼,哪里还有半点女神的模样。 她终于走到了老大夫口中的那个加油站。这是一个灯火全无、不知荒废了多久的加油站。可在舒娆眼里,它已经形如圣音袅袅的天堂。 舒娆拼尽浑身最后一点力气,倒在加油站便利店一角的茅草堆里,像只受伤的猫一样蜷着身子缩成了一团,重重地阖上了双眼。 此时此刻,就算拿丽景酒店那张dux大床来换,也休想再让她睁一回眼睛。 ; 第90章 惊魂夜 中 在外头吹了半天冷风,忍无可忍的星豪破门而入,毫无意外地看到了值班室里只剩下老大夫一人。 这老头正歪在病床上打瞌睡,睡得那叫一个香甜。至于舒娆?早就离开半个小时都不止了。 事情办砸了,这是星豪脑袋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 那个舒娆果然狡猾得像只狐狸一样,这是他冒起的第二个想法。 最后脑袋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在呼啸:他妈的这老头要付出代价! 星豪铁青着脸一挥手,司机摩拳擦掌正准备扑上去,突然门外轰隆隆响,听起来好大阵杖。星豪和司机走出门来,只看到数辆汽车冲进了镇卫生,门口警卫在后头猛挥手哎哎哎大喊停车,结果只吃了满嘴废气。 一共五辆汽车停在了门诊楼前的空地上,还有几辆车把卫生院门口堵了个水泄不通,看样子就是不放过一只苍蝇的架势。星豪一瞅其中正有之前那辆墨绿色的长城皮卡,顿时知道了来者不善。 五辆汽车直冲进来乱七八糟地停定,车门开关的砰砰响声此起彼伏,几个戴着口罩的大汉下了车,二话不说就冲过来把星豪两人团团围住。无论是那一米八往上虎背熊腰的身量,还是他们手中惦量着的那根儿臂粗细的钢棍,都让人油然而生一股沉重的压迫感。 同样是彪形大汉,叶倩文的两个保镖给人一种干净利落训练有素的感觉,而这些**却显得没有章法,就连围成圈子的做法也像极了街头斗殴常用的方式。可不论如何,他们手中那粗重的钢棍也毫无疑问能一击把人的脑袋开了瓢。 然而面对这些星豪却都满不在乎,他只把眼睛瞟向圈子外头,一霎不霎地盯着那辆长城皮卡。 他知道,那里头坐着的,才是正经的话事人。 那些大汉似乎也正等着命令,只是把星豪两人围着不让他们离开,却并没有马上动手。沉默如空气压缩机一般,逐渐把圈子里的空气抽离,星豪知道这是对方试图在精神上压服他。 司机的小腿肚子已经颤抖得不成样子,活像接通了电源的震动棒。值班室里头,老大夫非常干脆地把门关上了,一副“不关我事各位大爷别找我”的作派。可星豪依旧把目光越过那些人的肩头,注目着那扇紧闭的车门。 行走江湖,狭路相逢,有时候往往会在关键时刻峰回路转。胜负就像赌大小,不掀到底牌,谁也不知道输赢。 星豪想知道,他的底牌能不能派上用场。 跟这些拿钱办事的家伙是无话可说的,这些小角色什么都不知道,要找就找真正拍得了板的人。你在打牌的时候,难道会跟发牌手挑对瞪眼吗?必须是跟赌桌另一头的对手才是啊。 皮卡里头的那人似乎也深谙这个道理。就在沉默把司机的膝盖压软,让他扑通一声坐在地板上的时候,那人终于打开车门,走了下来。 纤细的身躯腰肢一弯钻出车门,龙娟站直身子,抬手整理了一下耳机上别着的蓝牙耳机。 夜风阵阵,吹得她一头齐肩短发凌乱散开,平添了三分气势。只看到她这张脸,星豪脸色就是一变。 接着扑通跪倒在地,高举双手合成十字,高声说着:“龙姑娘,饶命。” 底牌不够,技不如人,该示弱时就示弱,在这点上星豪倒是非常光棍。而有时候,光棍就等于无耻,等于丢掉下限没脸没皮。 他是真没想到,今晚自己导演的一场风波,居然引出了这尊大神。这真是往池塘里丢个二踢脚,倒炸出只尼斯湖水怪了。 龙娟对星豪的反应有些奇怪。她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有些意外地问:“你知道我?” “大名如雷贯耳。”星豪继续保持顶礼膜拜的姿势。 眼下他再不去考虑什么底牌不底牌的傻-逼事儿了,阎王打架小鬼遭殃,保住自家小命是正经。 “真没想到。都过这么些年了,还有人记着我。”龙娟一声轻叹,语气颇为复杂。 吕光华口罩遮脸充当着打手,在旁听得是一头雾水。怎么着,莫非龙小姐还是个有名的老江湖?可这回行动前,上头明明没交代过她有这么大能耐啊!瞧那谢星豪的表现,简直是虎躯一震纳头便拜啊。 不过这么一想,他倒是对龙娟先前那一手漂亮的小花招有些释然了,敢**家其实经验丰富着呐。 “小鬼不识阎罗王,那是他们无知。像我这种长年混饭吃的,哪能不记着龙姑娘的招牌。”星豪继续拍马屁。 居然把我说成小鬼……吕光华听着心里果断不是滋味,真想拎着钢棍顺手就给他脑袋上来一下。 龙娟眉头一皱:“别说这些没用的漂亮话,我也不过是个给人打工的罢了。说吧,人在哪儿?” 星豪听着前半句,觉得龙娟的语气似乎没有找他晦气的意思,不由得松了口气。可听完了后半句,那刚松下去的那口气一下就梗在了胸口,差点没把他憋咳嗽了。 是啊,龙娟是来找人的。 可人,现在在哪儿呢? ………… 舒娆缩在茅草垛上,做了个可怕的噩梦。 她梦见自己还在鹏城,正在如约参加聚会。这是她在半年前就和顾飞以及几个好友定下的,最终却因为回水南后发生的意外而告吹。 聚会地点还是那个老地方,他们在那儿聚了不下十次,名字就叫老地方酒吧。舒娆刚吹了一瓶啤酒,觉得膀胱有些发涨。她昏沉沉地走到洗手间,对着小便池放声大尿。结果一道温热的液体顺着大腿湿了裤管,她一下惊醒过来,发现自己胯下居然变得空空荡荡。 她慌忙冲到镜子前一照,发现自己不知在什么时候,竟然变成了一个女人! 场景一切换,顾飞指着她的鼻子骂道:“舒乔,你这个畜生!枉我把你当兄弟看待,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 舒娆急得浑身出汗,她慌忙张开嘴想要解释,可无论她怎么努力,却始终都无法发出声音。 她环顾四周,只见一群人围绕着她,那些熟悉的面孔如今全都爬满了冷漠。从他们的眼里舒娆分明看到了鄙夷和唾弃,就好像自己是只沾满粪便的臭虫一般。 “变-态。” “真没想到他是这种人。” “我呸!” 窃窃私语像噪音般灌进她的耳朵里,舒娆捂紧耳朵一声大叫,叫声一会儿尖细刺耳,一会儿又低沉嘶哑。 “舒乔,我看错你了,你居然这样心理变-态。我要和你分手。”宋银琳说着背转过身,头也不回地离他而去。 “乔哥哥,你说过要娶我的,可你变成了女人我该怎么办?”年幼的顾宜拉着她的袖子可怜巴巴地问道。 父亲老脸满是沉痛:“乔儿,舒家还指望着你绵延子嗣啊,你把自己搞成这样,让我和你阿姨如何是好啊!” 哥哥舒云面容冷峻地指责着她:“从小就觉得你软弱没用,一味逃避当不了大事,没想到你为了躲避责任,居然会做出把自己变成女人这样龌龊的事来!你给舒家丢脸了!” “不!不是我愿意的!你们听我解释啊!”舒娆终于能够发出声音了。她大声喊着,可所有人都已离她远去,只留下一个个永远也追赶不到的渺茫背影。 场景又是一变,三中的凉亭里,邱东方手下的那个光头一脸淫-邪地伏在她身上,伸出手在她衣服里掏弄着。 “臭娘-们,终于落在我手里了吧?爷今天就让你学学,怎么做一个女人!”那光头说着一扯裤带,耸着屁股挺了过来。 “不要!” 舒娆手臂一阵刺痛,瞬间让她醒了过来。迷迷糊糊间她只看到一抹白色从眼前晃过,接着便又痛苦地闭紧了眼睛。 “血样采到了。” “继续采集400cc,回去做抗体交叉测试和dna样本比对。” “失血过多,难以采集。” “那就换一处。” “……” 接连不断的低声絮语传进舒娆的耳朵,声音仿佛远在九宵云外。舒娆感觉自己正躺在白云之上,全身松软无一处可以着力,压根没法动弹分毫。 又是一痛,这回她切实地感觉到了一根冰凉的金属管扎进了自己的血管。 这是梦吧?她的脑海倏然划过这个念头,宛如湛蓝的天空中划过一道雪白的飞机云。 “对象生命体征下降!” 左眼皮被挑开,一只明晃晃的手电筒照了照,好似天国打开的一道门,圣洁的白光正遥遥照进她的灵魂。 “正常反应,继续取样。把2mm导管给我。” “这样会导致对象死亡的!” “无妨。” “……” 飘渺的声线在脑中四处游荡,时而飘至脑后,时而沉入湖底,最终逐渐远离了舒娆,向前更高更广的天空飞去。 舒娆感觉自己仿佛蜕去了沉重的躯壳。她飘浮在半空中,对着下方自己那具躺在茅草堆上、遍体鳞伤的身体看了最后一眼,而后跟随着那道声音一路上升,穿过城市上空,穿过大气层,穿过太阳系,离开璀璨星河,向着极度深寒的宇宙深空飞去。 废弃加油站的破旧小店中,窃窃低语仍在响起。 “对象生命体征持续下降。” “脉象微弱” “心跳停止。” “她死了……” 第91章 惊魂夜 下 龙娟没想到事情的结束居然如此出乎意料地顺利,星豪简直是毫无抵抗地便认了输,感觉上似乎压根不需要这许多人,只要她一人悠哉游哉地亮个相,就能跪服一大片似的。 当然这只是一个笑话。龙娟非常明白,假如眼下自己是孤身一人前来,那下场大概会比较难堪。星豪嘴上说得漂亮,其实才不会管她以前的名声多响亮。他之所以会这么表现,估计还是看在那几根粗重的钢棍的份上。 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对方不顺从的话,龙娟真的不介意放点血,让吕光华提早见见世面。 她从前的名声会那样不胫而走,大概也正是因为这种习惯用暴力解决问题的做法。 “人呢?”她见星豪不答话,眉头微皱又问了一遍。 星豪见她皱眉,心里又是一凉。 别人不清楚,这女人他可是闻名已久。龙娟行事是出了名的无所谓——无所谓饶你一命,无所谓整你到死,完全是看心情好坏行事。这种喜怒无常的女人最不好相与,所以星豪才赶紧认怂,免得平白遭灾。 不过现在看来,该遭的一劫还是跑不了啊。 龙娟见他半晌不说话,心中已是了然。她的眉头慢慢拧了起来,接着陡然一松,轻声唤道:“光华。” 吕光华应了一声:“龙小姐请吩咐。” “你知道该怎么做。”龙娟声音淡漠地说。 吕光华的眼中明显出现了一抹犹豫之色。这犹豫只不过短短一瞬,他一挥手,沉声说道:“动手!” 几个大汉显然等待已久。能够痛快地下狠手而不必担心事后追责,他妈的这简直是流-氓的终极理想啊!当下便有一人上前半步,猛地抡起手中的钢棍狠狠敲下。 “别……”星豪没想到龙娟脸一翻就来真的,徒劳地歪过身子抬手挡了一挡,本应落在腿上的钢棍敲在了他的小臂上。 只听一声脆响,宛如儿时的爆米花棍被掰断的清脆入耳,星豪那本就不显粗壮的臂骨应声而折。 要是在挣扎逃命的过程中,哪怕四肢被子弹射中,其实也并不算太糟糕,至少受伤的人还能强撑着继续跑路。可这些人本就不打算要人命,只不过想让星豪吃点“苦头”,手下自然多了点功夫。这一棍下去,那痛楚比之寻常岂止翻了一番。 早有人闪电般伸出手捂住了他的嘴。星豪那未来得及出口的痛呼被闷回了嗓子里,只剩下汗出如浆让人能够想象他此时有多么地痛苦。 这种无声的痛苦比之号啕痛哭更有震慑力。星豪的司机早就吓成了傻子,就连吕光华也有些不忍心地别过脸去。他是第一次看到一个人能够这样筛糠般不停抽搐,简直像触了电似的。 龙娟看到这一切,在心里暗自摇了摇头。 过了一会儿,捂着星豪嘴巴的手松开,他终于能够正常地呼吸。仅仅是不到十分钟时间,先前还意气风发的星豪就像换了个人似的,浑身被汗水打得湿透,有如一条落水的流浪狗。 “现在告诉我吧。”龙娟好整以暇地扶了扶蓝牙耳机,“舒娆在哪?” “走……走了。”星豪声音微弱,就像呼吸之间不经意带起的一点气流一般。 骨气这种东西,往往是因为负荷尚未达到一个临界点。只要继续施压,到最后极有可能手指头轻轻一点,就能让一条硬汉屈服地跪倒在地。所以龙娟习惯用暴力的手段震慑人心,这是种最简便的方式,却不代表她本人就喜欢暴力。 不过,那些做过她对手的人却不这么想。 有话大家好好谈,为什么一定要一刀来一刀去捅个欢快呢?他们是这样认为的。何况龙娟脑袋够聪明,手腕也干净利落,凭这成事一点也不费劲,可她却往往要在事后补上一记。这就好像路遇抢劫,明明都已经乖乖交出了钱包和手机,摆出了绝不反抗的姿态,劫匪却冲你微微一笑说:来,大腿还是手臂,挑个吧。 这他妈不是嗜血是什么! 星豪早就听说过龙娟的名头。人们常说闻名不如见面,星豪却真诚地希望龙娟的暴力只不过是个虚名而已。只可惜,现实往往事与愿违。 骨折的疼痛让他开不了声,只想尽快来点杜冷丁什么的止下痛。以他现在的希望,完全可以把止痛片像炒豆子一样嚼着吃。龙娟继续提问,星豪不想再遭罪,当真是有问必答,不多时便把事情交代完了。龙娟找了老大夫对质,发现事实果然如他所说。 一听舒娆再度失踪,龙娟的脸色顿时就有些不大好看。她答应过安妮一个半小时内把人找回,而那帮家伙也看够了热闹,急于分个胜负手好坐地还钱了。却不料局外人搅浑水,居然把事情弄得变故迭生。龙娟本不想动气,可这回她是真正动了气。 她眉眼一敛,那双貌似会说话的眼睛顿时流露出一丝危险的气息。女人动起气来是非常可怕的。星豪捕捉到了她这神色间的细微变化,忙直起腰来,不顾疼痛抬起完好的那只手臂大叫道:“慢……慢着!龙姑娘,我还有话说!” “嗯?”龙娟把眼一瞥。 “你忘了,两年前在那不勒斯,我还请你吃过饭呐!” 龙娟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上起了一点变化:“是你?” “没错。”星豪嘿了一声,骨折的痛苦让他面容扭曲,就连说话的语气都变了。 “看在我家老板的份上,龙姑娘总该给些面子吧!都是一个阵营的人,你也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不想要的是什么。难道,龙姑娘你打算违背他的意思?!” 龙娟神色一冷:“不过是一条狗,谁准你这么狂?就冲你刚才口无遮拦,我就可以替人将你料理了。” 说着抬起纤指一指星豪,早有人会意地走上去,一个按着他的肩膊,一个捂着他的嘴,另一个则抓住他骨折的右手用力一掰! 折断的臂骨刺穿皮肉,冒出了一小截白花花的骨茬。星豪像掉进油锅里的活虾般奋力一挣,接着眼珠一翻,口角流涎地昏死过去。 一股鲜血从伤处冒了出来,空气中顿时充满了刺鼻的血腥味。 吕光华后背上沁出了阵阵冷汗。夜风吹过,他发觉自己的腿竟然在微微地颤抖。 龙娟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抬着手轻轻捋过齐整的发梢,而后将食指和中指按在蓝牙耳机上沉默有顷。 舒娆脱身了。照老大夫说的来看,凭她的伤势显然不可能走远,应当就在这附近。那么这件事可以说是结束了。龙娟眼下烦心的,是自己该怎么处置星豪,才不会让他背后那人不顾一切地打击报复。 至于断了他一根骨头,那算什么?又没有真个废了他,隔上三两个月不照旧拿得动筷子么,龙娟还真没往心里去。 动手的那大汉拎着星豪,探询似地唤了一句:“龙姐,这人……该怎么处置?” 龙娟本来若有所思地望着地面,这时便抬起目光来,漫不经心地摆了下手:“留着吧。” 大汉会意,把星豪往地上一丢便不再去管了。 “这个呢?”他又指了指司机。 那司机虽然被龙娟血腥的作派吓得呈半痴呆状态,听到这话还是醒悟过来,慌忙连连磕头求饶。 龙娟甚至都懒得看他一眼,丢下一句“去问过那老头,把人找回来”后便顾自上了车。 今晚发生的事太多,她需要亲自联络一下那帮人以便商定后续。另外,舒庆余那边肯定会问自己要一个说法,而她还没想好到底该怎么解释。这些都需要她费神,哪还有闲功夫管一个跑龙套的死活。 吕光华去盘问老大夫,照着老头所说的方向安排了人一路寻过去,扭头一看那司机还在那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抱着星豪瘫坐在地,便对他说:“带你家老大看医生去吧。” 转念一想这他妈不就是卫生院吗?便改口道:“算了,就在这先处理一下吧。” 值夜班的老大夫就是骨科医生,这老头果然良心无存,被叫来给星豪医治时还有些不乐意,似乎自己的睡眠比一条快被废了的胳膊更重要似的。 “我老人家一大把年纪了,睡眠也不是很好,你们怎么能前前后后三番五次地叫醒我呢。老年人每天要睡足八个钟头啊,不然容易得老年痴呆和骨质疏松的,小朋友你懂不懂?” 老大夫一边剪着纱布一边喋喋不休,惹得吕光华都快烦死了。直到他忍不住晃了晃钢棍,老头这才闭了嘴。 “算了,就当还你的红包钱吧。”老大夫对星豪嘀咕了一句,接着一刀划开了创口。 殷红的血线顺流而下,宛如一条条血红的虫子。一阵刺鼻的血腥味儿弥漫在空气中,真往人的喉头里钻。吕光华别过脸去,好险没吐出来。 龙娟一直闷在长城皮卡里过了有好一阵子,直到吕光华上前敲了敲车窗,告诉她舒娆已经找到,她才点了点头,示意吕光华领路带她过去。 “那边的人说,舒小姐的情况很不容乐观……” “我知道。”龙娟打断他的话,“不用担心。” 吕光华有些搞不懂了。难道上头派她来,不就是为了保证舒娆的安全吗?怎么现在看起来,她似乎只不过想得到确切的消息,对舒娆的生死却并不是那么关心呢? 他觉得自己对龙娟的认识在这不到半个小时里似乎连转了三道弯。想到一个女人居然会如此善变,而自己竟然从此要在她手下做事,吕光华顿时觉得前途有些黑暗。 第92章 两位是? 龙娟的人没费多少工夫,便在加油站找到了已然昏迷不醒的舒娆。可以想象,若不是她及时带人赶来,仅凭这距离卫生院不到半里地的路程,舒娆估计依旧是被星豪抓回去的下场。 这废弃加油站本是一个拾荒流浪汉的地盘。今天他捡破烂一时走得远了,在邻镇住了半晚,等到凌晨了才回到“家”中。结果一看,自家那张天然茅草大床上竟然卧着个千娇百媚宛如天仙的大美人。 这简直跟小矮人回到家里见到床上的白雪公主一样不可思议了。流浪汉打了四十多年光棍,童子鸡至今原封未动,不能不说是人生一憾。可今天晚上,生平第一次,流浪汉觉得老天爷没有忘记他。他把装破烂的蛇纹袋一丢,伸手就去解围在腰间的那条破布带。这种事情他曾经试图在一个醉倒在街边公园的女人身上做过,算得上是轻车熟路。 结果流浪汉嘿笑着一摸,触手冰凉僵硬,顿时丢了三魂七魄。 “鬼啊!” 接着又反应过来,大叫道:“死……死人啦!” 他后退几步,不留神跌了跤一屁股坐倒在地。 龙娟的人就在这时赶到,非常干脆地一拳撂倒了图谋不轨的拾荒大爷,再一次拯救了舒娆的清白。之后遵照龙娟再三严令的吩咐传回消息,并没有上前打扰舒娆。 龙娟到了地儿,先是把所有人都赶出便利店不准靠近一步,而后问道:“都没接近过她吧?” “没。”吕光华说。 龙娟仔细审视着他的神情,宛如一个吝啬的老头审视着曾靠近过自家保险柜的可疑人物。这眼神让吕光华有点不安。过了有那么一两分钟,龙娟终于点了点头,说:“很好。” 接着转身走进便利店,砰地关上那扇破门。吕光华有些闹不明白了,她为什么总是那么喜欢把自己关起来呢? 不管龙娟在里头做些什么,头儿的事都不是他能够过问的。吕光华有些没趣地转过身去,交待几个大汉密切关注公路上的动静,一旦有车辆驶经,立即示意同伴注意隐蔽。 夜半的公路两旁,废弃的加油站四周散落着几个凶神恶煞的男人,只要是正经司机看到了这一幕第一反应想必都是报警。今晚已经有够折腾的了,吕光华可不希望下半夜在派出所里度过。 交待完毕,看着几个同伴依次传递消息,吕光华又转回身来,百无聊赖地瞥了便利店一眼。 只是漫不经心地一瞥,吕光华甚至都已经准备掏出手机来打发时间了。然而眼角扫过一丝诡异的光亮,让他松开手机,把手从裤兜里抽出来用力地擦了擦眼睛。 “这是……”他低声自语,疑心自己看走了眼。 黑暗的屋子里亮起细如针眼的红色灯光,宛如夜空中的一点星火。吕光华诧异-地眨了一下眼睛,再去看时,却什么也看不见了。 过了半晌,龙娟开了门,招呼着把舒娆抬上皮卡,而后一言不发地发动汽车向医院驶去。 吕光华同志站在原地望着车灯远去,感觉自己此刻的脸上应该写满了问号。 ………… 安妮赶到医院时,天色已经开始蒙蒙亮了。 夏末的天亮得特别早,才不过四许时便已经接近破晓。安妮一路看着天空由黑变白再变青,感觉蒙上了一层灰色的心也跟这天色一样,终于有了一点亮堂。 值班的护士见到一个满头金发的混血美女冲了进来,还以为出现了什么突发状况。正想开口说话时,安妮已经像阵旋风一样刮过咨询处,飞快地向着住院部跑去了。 一夜未合眼的混血少女手脚虚浮地冲进病房,看到趴在雪白床单上的舒娆时,眼泪立马流了下来。 她不是来的最早的那个。当龙娟把成功找回舒娆的消息告诉她时,安妮便立即向马小毅等其他人转达。刚刚抵达水南的舒云立马转道医院。此刻他正和惠芸在病房照料舒娆。见到安妮风风火火地闯进来,像个傻丫头一样捂着嘴泪流满面,惠芸赶紧站起身来拍着她肩膀安慰。 “都过去了。娆儿人没事就好。” “都伤成这样了,怎么可能没事……”舒云冷着脸。 惠芸瞪了丈夫一眼,舒云有些不乐意地缓和了一下脸色,“轻”声说:“行了,也没怪你怎地。” 安妮一听,顿时拉着舒娆那冰凉的手哭得更加伤心了。 “都是我任性,让小娆受了苦,堂兄要怪就怪我好了。”安妮一边哭一边说着,慌得惠芸忙不迭地安慰。 此时舒娆正沉静地俯卧在病床上,洁白的被单只盖住了她腰部以下的部位。至于上身,则是大片裸露的莹洁肌肤。如果在此时按动快门,估计相片都不用处理便可以直接拿去当床上用品的广告海报了。 只不过细心一瞧,就可以发现不对劲的地方来。 在舒娆的后背上,一大块绷带裹着纱布,将那线条美得惊心动魄的背脊遮盖。粗糙的绷带反而让那本就盈手可握的纤腰越显细幼,婉约动人。只要是个男人看到此时病容娇弱的舒娆,大概都会由衷地生出强烈的保护欲。可安妮看到眼里,只觉得心疼和难过。 看到那些涂着药水的细碎伤口,再想象着舒娆经历了怎样惊心动魄的一晚,安妮便感到自责不已。 “医生说过,主要是后背上的一道伤口比较严重,另外就是失血过多需要静养,旁的没什么大碍,也算是幸运了。”惠芸说着一脸庆幸。 舒云原本极力反对把舒娆送来医院,毕竟自家妹妹身体有什么秘密他一清二楚,弄不好会惹出大乱子。但当看到舒娆的伤势后,他还是只得点头同意。原因无他,只怪那道两端撕裂开来的伤口实在太触目惊心了。 所以他方才对着安妮心里有气,实则是有原因的。 “那会留下疤痕吗?”安妮急切地问道。舒娆在她眼里就是完美女神,要真让她背着条丑陋的大伤疤,那安妮真的会自责一辈子的。 惠芸的眼神有点闪烁:“嗯……就算有些伤疤也不用太在意,现在不是有很多淡化疤痕的东西吗。实在不行,激光手术也是可以考虑的。” 接着赶紧岔开话题说:“多亏你反应及时,再有龙小姐消息灵通,总算把娆儿给找了回来。” 惠芸说着拉起安妮的手,那关切的温婉笑容就像和煦的暖阳。就算明知她是在变着法儿安慰自己,安妮还是觉得心中稍安。 “嫂子说的龙小姐,是那个龙娟么?”安妮问道。 提到这个名字,她还是有些不自在。毕竟先前自己曾对人家说过那样不堪的话,一想到这人有可能就在附近,安妮还是有些难堪。 惠芸点了点头:“就是她。听她说是叔……娆儿父亲的助理,怎么你没见过她么?” 安妮没有直接回答,转而问道:“她人呢?就在这医院里头吗?” “我在这里,安妮。” 身后忽然响起一个平静柔和的女声,安妮赶紧回过头来。 映入眼中的是一个短发及肩的漂亮女人,看着约摸二十岁开外。安妮一眼扫过,首先就被她左耳上别着的那只蓝牙耳机吸引了注意,之后才留意到眼前这女人的模样。 她脸上不施粉黛,却自有一股引人注目的秀美;尤其那双雪亮的眼睛分外有神,简直像是能装下一整个冬天的湖水般透彻,让人过目难忘。单凭气质容貌来讲,她跟叶倩文有得一拼,都是干练自信的类型。只不过相比叶倩文,她的眼底少了点自视甚高的骄傲,倒多了些看淡世事的温和。似乎世上的大多数事情,在她眼里都显得无所谓一般。 这个女人的模样好像跟之前电话里那个讨人厌的家伙有些出入……尽管安妮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但她也不得不承认,龙娟看着比她想象的顺眼多了。 “你好,安妮。”那女人开口道,“介绍一下,我是龙娟,舒先生的私人助理。我们在电话里聊过。” 安妮“嗯”了一声算是回应。接着回过头去继续盯着昏迷中的舒娆,不想让这陌生女人看到自己满脸泪痕的模样。 龙娟非常识趣地一笑,对舒云和惠芸说:“舒先生,上官小姐,两位没什么吩咐的话,我就先在外头候着了。” “辛苦龙小姐了。娆儿已经平安无事,你去休息一下吧,别太操劳才好。”惠芸说。 其实舒云和她开了半夜的车,一路上担惊受怕,这会儿也是周身疲惫。只不过舒娆眼下刚刚稳定,正是需要人照看的时候,在这关头他俩绝不可能离开。 “不妨碍的。保证舒娆的安全,也是我的工作内容之一。”龙娟说着转身离开,还不忘轻轻地带上了门。对惠芸这个美丽又性子温柔的女人,她还是很有好感的。 听到房门合上的声响,安妮暗自松了口气,接着继续满眼泪花地凝视着舒娆那苍白的脸蛋。 ………… 安妮身后不久,马小毅也匆忙赶来了。 安妮是一听消息便立刻甩手不管,撇下叔伯朋友和一堆等着处理的消息只顾自己跑来,可马小毅却没法这样。无论是撤卡调遣还是上下交接,都得他处理善后,因此便来得晚了些。甚至就在进病房前,他才刚挂了个请示清平路车祸问题如何解决的电话。 人要是认真工作,真的是会有永远做不完的琐碎杂事,难怪马文思要取笑他浪费精力了。 马小毅进到病房一见舒云二人先是一愣。舒庆余两兄弟的关系并不为外人熟知,因此他不知道舒云和舒娆的关系,只觉得这两人面生得很。心下奇怪舒家什么时候多了这两个亲戚的同时,却也并未想太多。 “舒娆情况如何?”他问安妮。 “还好吧。”安妮有些不确定地说。到这时她才想起自己一进病房就光顾着哭鼻子,都忘了过问妹妹的状况了。 “怎么样,她受了什么伤?有受到……有受到侵犯吗?最后是怎么找到她的?嫌犯抓到了吗?”马小毅一连几个问题,问得是又快又急,让安妮半天答不上来。 舒云和惠芸在旁边看着这个莫名其妙冲进来又提了一堆莫名其妙的问题的男人,夫妻二人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了相同的神色。 “娆儿看来挺受欢迎的。”惠芸意有所指地说。 “嗯。”舒云一点头。 马小毅这才注意到他们跟舒娆的关系似乎非同一般,他看向舒云,有些疑惑地问道:“安妮,这两位是?” ; 第93章 阴谋家们 “娆儿是我堂妹,我叫舒云,这是我爱人上官惠芸。”舒云说。 他说得大方得体,就算马小毅习惯性地用职业眼光去看,也没察觉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倒是对自己在舒娆亲戚面前显得太过心急而有些不好意思。 至于舒庆余什么时候多出了个兄弟,那就不是他有资格过问的事了,马小毅很识相地没有多问。 “你好,我是舒娆的朋友,我叫马小毅。” 舒云恍然:“哦,听说过。” 马小毅还以为舒娆曾向他提起过自己,心里正有些自作多情,不料舒云接着说:“是市局马局长家的公子吧?” “……是的。”马小毅的模样顿时有点闷闷不乐。 自我介绍到此结束,相比起什么面生的亲戚,马小毅更关心舒娆的伤势。 “医生说没什么大问题。”安妮把惠芸的话复述了一遍,并没有深谈的意思。和舒云一样,她也担心舒娆的秘密会因此暴露。 “绑匪呢,有他们的消息吗?”马小毅对于绑架事件离奇结束还是比较在意。 关于这方面安妮也不甚了了,只能三言两语搪塞过去。最后干脆借口舒娆需要休息,把马小毅赶出了门外。 “总算清静了。”安妮向惠芸抱怨道,“这家伙当警察当久了,逮着什么事情都问个不停。” 惠芸忍俊不禁。 过了一会儿安妮又有些不好意思了:“这家伙对小娆也是蛮关心的,要不还是让他回来吧?” “随你便。”舒云面无表情地说。 于是安妮松开手站起身来。舒娆的手从刚才起就一直让她握着,连原本冰凉冰凉的手背都让她给捂热了。 安妮出去一看,马小毅双眼紧闭地坐在病房外头的椅子上,脑袋靠着“禁止吸烟”的警示牌,竟不知在什么时候睡着了。 说起来,他从昨晚舒娆出事后便四处奔走,跟其他人一样一宿未合眼。与安妮不同,他身在体制中想做些事情要难上百倍,因此也就更加耗费心力。如今好不容易松懈下来,自然挡不住疲惫的侵袭了。 “让他进去吧,在外头睡着很容易着凉的。” 身后传来龙娟的声音,安妮“嗯”了一声,觉得这女人倒的确会为别人着想,看来自己应该找个机会跟她道一下歉。 当然,要是她知道龙娟是怎样对付星豪的,那就另当别论了。 她叫醒马小毅,把这迷迷糊糊的家伙拉到舒娆病房空着的另一张病床上。马小毅果真累得不行,连一声也未吭便倒头睡着了。 “猪一样的家伙。”安妮骂道。 稍后不久,高文玉也来到了医院。 她是满怀惊恐和歉疚而来的,惊恐是为自己相识多年的好友苏敏竟会做出这种害人害己的勾当——清平路车祸的事情她已得知,再联系一下马小毅离去前叮嘱的那句“盯着她”,就算不明说高文玉也能猜到苏敏在其中扮演着什么角色。 而歉疚,自然是出于自己交友不慎连累舒娆的愧疚。心地不坏而又品行端正的人往往容易把无关的过错归咎到自家身上,高文玉正是这种类型。 舒娆的亲友不多,基本就是这么几个人。舒庆丰和刘敏秀因为身份问题,是没法来到医院探望的;而舒云为免父亲担心,也不曾把这个坏消息透露给二老。至于顾飞,更是一点声息也不曾有。 不单如此,舒娆那些本应多少存在的“朋友”也一个都不曾出现。假如换了叶梓琪在这里,有心揣测之下估计会一眼看出端倪吧。 期间医生来查过两次房,表示注意别让缝合好的伤口再度撕裂就行,其余状态已经趋于稳定,可以说是无须挂心了。 “真是让人奇怪,她刚被送来时明明还很糟糕来着,怎么这会恢复得这么快……”医生临走前嘀咕了一句。 他越往后说声音越低,报忧不报喜可不是改善医患关系该做的事儿,医生也担心病人家属会怀疑自家医院水平不济,因此刚说两句便赶紧闭上了嘴。 大家都是一般的疲惫,并没听到他的自言自语。 高文玉心事重重先行离去,余下几人强打精神照看着。最先撑不住的是安妮和惠芸,这两个女人都受了半宿惊吓,其中惠芸更是身体不佳,捱不住困意趴在舒娆的病床上睡着了。 舒云见两人都浑身疲惫,便跟值班护士打了声招呼,借了隔壁病房一张床位让她俩休息。 “我不要走,我要陪着小娆……小娆我对不起你,呜呜呜。”安妮说着梦话,眼角滴落一颗晶莹的泪珠。 舒云见她这模样摇头叹息一声,脸色却是有所缓和。 龙娟劝道:“舒先生先去休息会儿吧,这里有我照看就行了。” “不用,谢谢你。”舒云摆手。 他隔一段时间探探舒娆的额头,检查输液管是否有折皱,当输液瓶接近刻度线底部时便提醒护士前来更换,就这么不时起身坐下坐下又起身,竟一直保持清醒直至天色敞亮。 ………… 两百多公里外,鹏城。 此时的鹏城正是一天之中最平静的时候。夜市早已结束,就算是通宵营业的ktv和各式娱乐会所,到这个点上也正好关门休息;而早市尚未开启。在这不早不晚的凌晨时分,不夜城难得地小憩了片刻。 道路畅通无阻,cbd中心区人迹全无。早班公交像是一只只玩具火车一样,沿着既定的轨道循序行驶。夜的司机呵欠连天,懒懒散散地四处周游,等待交班。偶尔对着驶过的公交车爆一句粗口,抱怨着难得的生意又被抢占。就是这么平静安宁的凌晨时分,作为一个国际性的大都市,这算得上是难得的奇观了。 这世上什么事物都会有作有息,这似乎是万古不易的真理。就算是车间里二十四小时不停忙碌的流水线,也会有检修的时候。而自称万物灵长的人类,更是脆弱得必须严格按照细致划分的刻度来丈量自己的休息时间。 地球上70亿人口,个个如此。就算东西半球各个时区不同,人们总是按时起床按时睡觉。只除了极个别的人,会在特殊的时段仍然紧锣密鼓地安排着周详的工作,而不顾自己的身体状况。 这些人,有的是工作狂,有的是夜猫子,有的是宅男。而另外一部分,我们称之为“野心家”。 鹏城云密区,松泉公寓区某处,此时就正有一场不为人知的小小会议正在召开。野心家们经过一晚的等待和激烈争吵,此刻终于到了摊牌的地步了。 “他们失败了。” 一把沙哑的男声说着,语气中颇有些幸灾乐祸的味道。 房间里头既不开灯也不开窗,尽管外头已经放亮,厚重的窗帘依然把光线遮得严严实实。眼下房中黑暗浓密,用伸手不见五指来形容也不为过。在场诸人把自己藏在黑咕隆咚的房间里,似乎这样就能让计划更显隐秘似的。可这把特点鲜明的沙哑嗓音,依然让人辩认出了他的身份。 “姓于的,别太得意。他们失败了,你的人也不会好到哪去。”立马有人出言指责道,那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恼怒。 他们失败了,可另外一些人却成功了。明明是同一个阵营的人,却有人欢喜有人忧,这才是最让人失落愤懑的地方。 “嘿,你可别瞎说。我几时插足趟过这浑水了?你们只管自家斗自家,斗得越欢我越高兴。”那沙哑的声音说着说着,竟然笑了起来。 “该死的老畜生。” “没远见的东西!” 接连响起两道不同的声音,看样子在座的人对这姓于的都有些不待见。 “随你们怎么说,我老于全都挨个接着。我没违背规则,怕你们何来?”那沙哑的声音丝毫不惧惹起众怒,竟隐隐有压倒众人的意思。 眼看争执又要再起,忽然一声轻咳止住了争吵,接着黑暗中响起了一把轮胎摩擦般厚重的男声:“都不要吵了,静一静,听我说两句。” 这声音字正腔圆,一口普通话地道非常。可正是由于这份寻常人不具有的地道,反倒让人生出些许不自然的怪异感。似乎普通话之于他,并不是牙牙学语时便掌握的母语似的。 “你们之所以坐在这里,想必都是多少了解过一部分规则的人了,也具备了加入计划的基本资格。太多的话我已经重复无数遍,今天我只说最后一句,希望你们牢牢记住。” “你们都是受到邀请,参与到这项计划中来的。我们需要你们,但并不是缺一不可。假如不合适,我随时可以让你们退出,而不必给出任何解释,你们明白吗?” 这人几句大白话平平淡淡,既不咄咄逼人,也没有什么声色俱厉的威胁。可在座诸人却无人敢出言反对,足见他的地位之重。 房间里沉寂了好一会儿,没有谁再贸然出声,似乎都在思考着该怎样才能把那隐隐的隔阂消除干净。 又过了好一阵子,简直让人忍不住猜测所有人是不是都在黑暗中偷偷睡着的时候,终于有个人开口说话了。 “昨晚的行动里,混进了一些捣乱的人……” 沙哑的声音赶紧撇清:“先说明了啊,不关我老于的事,人不是我派的。” “再周密的计划也难免出纰漏,事情弄复杂了,混进些杂碎在所难免。”先前那把厚重的嗓音说道。 沙哑的声音又急忙说:“这点小事交给我了,我来清场,保证接下来的计划再没人会打扰。” 厚重的嗓音“嗯”了一声。 “舒庆余已经得到了消息,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又有人提醒道。 “那就等着看他的反应吧。”那人说,“不用太在意,我想我已经知道他的打算了。” 第94章 姑嫂 舒娆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是对床躺着的一个男人。 马小毅和衣侧卧,睡得酣甜。那张眉挺鼻直的俊朗脸庞近在身侧,距离舒娆的病床直线距离不超过两米。 舒娆心底有些不适,下意识地想要别过脸去,这才发现自己似乎动不了身。 而后,麻药失效过后的疼痛开始排山倒海地袭来。 受伤是一个奇怪的过程。在被邱东方一刀划伤的时候,舒娆并没有感到多少痛楚。之所以会行动不便,更多的是因为她动作激烈撕裂伤口的缘故。那之后创处的血液反复凝结又渗出,持续失血得不到处理,终于让她遭受了水深火热的煎熬。而疼痛到了某个程度,后背已经疼到麻木,舒娆除了觉得周身力气被抽空之外已经没有其他感受了。 然后她被送到医院,医生上了麻药,痛下狠手在她背上缝了十来针。等到麻药一失效,那刺穿肌肤的剧烈痛楚便开始折磨起她来了。这其中要吃怎样的苦头,相信缝过针的人一定知之甚深。 舒娆一边抽着冷气,一边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在这个世界上,她不愿意让任何人听到自己孱弱的呻-吟,更何况同处房间里的是马小毅这个半生不熟的朋友了。 她正打算独自忍受这痛苦,忽然有一双光滑柔软的手覆在了她裸露的肩膀上。 “娆儿,你醒了。” 舒娆吃力地扭过头来:“嫂子?” “别动。”惠芸温柔一笑,轻轻按着她的肩膀不让她随意动弹,“刚缝完针没多久,你现在需要的是休息。放心吧,已经安全了。” 其实不用按着,舒娆根本就动弹不得。“我……我睡了多久?” 她的声音非常沙哑,口中干得沙沙作响,就连开口发出声音都有些勉强。 “不久,几个小时。” 距离昨夜她被绑架已经过去了差不多十个小时。就是这短短的十个小时,对她而言却有如十天十夜一般漫长难熬。 只不过一场意外的绑架,却让她深深地意识到了现实的残酷,同时清楚地看到这具身体的软弱无能。 假如不是那样托大,假如平时多加小心,或者昨晚的事就不会发生。她已经不再是从前的她了,一个打三个,那不仅是回不了过去,更是她必须改变的顽固观念。否则即使这次躲过去了,也还会有下一次,再一次,乃至层出不穷的意外发生。 惠芸体贴拿来水杯和吸管,生理的迫切需求让舒娆贪婪地喝了好几口,差点没被呛着。 “咳咳咳……嫂子,你怎么会在这儿?”舒娆吐掉吸管,先喘顺了气,有些虚弱地低声说道。 “昨晚刚到的。你先躺好,别乱动,担心拉到伤口。” 舒娆听话地继续趴伏在病床上,口中继续问道:“安妮把事情告诉你了?哥哥呢?” 舒云从来不会抛下妻子一人。无论惠芸在哪里,他都会随行在旁,因此舒娆知道哥哥肯定就在附近。 “他守了一夜,累了,刚让他去歇会儿。”惠芸说。 “我这是在哪?昨晚是谁把我送过来的?最后到底发生了什么?”舒娆接着问。 她只记得自己照着老大夫指的方向一直走,好不容易捱到了一座废弃的加油站里头,之后便再也支撑不住“睡”了过去。 那间破落的小屋让她感觉周身发冷,简直如坠冰窖,就好像灵魂都给冻住了一般。不单如此,她还梦见了许多奇怪的事情,甚至产生了有人正在自己身边说话的幻觉。最后她只记得眼前一片白茫茫的光线不断放大,直到填满她的视野,然后便什么也不知道了。就好像思维被断了电一般,既不知道自己如何获救,也不知道救了自己的那人是谁。 难不成是他?舒娆下意识看了对床那睡姿不雅的马小毅一眼。 她记得在被绑架的那一刻,自己的确有喊过让安妮去找马小毅。这么说来,果真是他咯? “是龙小姐救了你。”惠芸解答了她心中的疑惑。 “龙小姐?她是什么人?” 惠芸把龙娟的身份连同她是怎样找到舒娆的事情从头简单地说了一遍,舒娆忍着伤痛仔细地听着。惠芸直到把事情说完,才发觉自家姑姑那紧皱的眉头和满头汗水。 “看我,只顾自己讲故事了。娆儿你感觉怎么样?伤口是不是很疼?”她抽出纸巾帮舒娆擦去额头的汗水,关切地问道。 “嗯……还好。”舒娆低声说。 “看你,连手都握着拳头了还在硬撑。你等着,我去让护士来给你拿些止痛药。”惠芸说着就要起身。 “不用了嫂子,我捱得住。”舒娆赶紧唤住她。 “怎么了,现在是在医院,你没必要忍着啊。” 舒娆坚持地摇了摇头:“不,我想好好体验一下。” 惠芸见她态度坚决,只好重新坐了下来,顺手拿了一个枕头帮她垫在身下,免得她趴在床上胸口发闷。 舒娆上身只缠着绷带,底下不着寸缕,连**也不曾穿。惠芸把枕头垫在她的胸口下端,免得胸部受到挤压造成不适。这是同为女人才会想到的细节,换作旁人来肯定不会意识到这个难处。 舒娆非常顺从地任由惠芸安置。要说这世上她最依赖哪个人,必定非惠芸莫属。常言道长兄如父,长嫂如母,对于幼失怙恃的舒娆来说,惠芸就好像一座满身母性光辉的丰碑一般。虽然岁数相差并不太大,但舒娆接受她的关心从来不曾感到难为情过。在从前已是如此,在变身之后更是这样。 “嫂子,我觉得自己好没用。”舒娆忽然轻声说。 惠芸以为她还没从被绑架的创伤后应激障碍中恢复过来,摩挲着她的手柔声安慰道:“别想太多。这事情本来就来得突然,换作是谁,也没法做到更好。” “我不是这个意思。”舒娆摇了摇头。可惠芸再问,她却怎么也不肯细说了。 “需要些什么吗?肚子饿不饿?” 舒娆又轻轻地摇了一下头:“不饿。我想睡会儿。” 于是惠芸便安静地守在她身边。舒娆本身就尚未摆脱虚弱状态,只清醒了不过短短几分钟便又很快昏睡过去。惠芸向换药的护士说明情况,**只是嗯了一声,说“好转明显,不用担心。我们很忙的,没事不要随便按呼唤铃”便离开了。 这态度却让刚刚醒过来不久的安妮好一阵不爽,同时又有些伤心。最亲爱的妹妹竟然不等她说话便又睡过去了,这实在让她非常沮丧。 “小娆,快些好起来。等你好些了,我们一起去揍那个东方不败!”她挥着粉拳气咻咻地说道。 这孩子气的话语让一旁的惠芸掩嘴轻笑。就连龙娟也是微微含笑,却并未多说什么。 她放走星豪自有难言之隐。总的来说,还是星豪最后那句“在那不勒斯……”起了作用,表明身份的同时让龙娟有些投鼠忌器,只能略作惩戒后便放他离去。 看在那人的面子上,姑且饶你一次,下次再擅自乱动手脚,可就怨不得我了,她在心里说道。 ………… 此时的星豪正待在内河镇卫生院的病房里,左臂打着石膏躺在床上动弹不得。 老大夫不愧是经年行医,一手医术精湛绝伦,堪称杏林国手,根本不用助手便将这麻烦至极的骨折料理完毕。也不知道凭他的手段,为何会沦落到来这破烂镇卫生院当坐班医生的田地。 不过当星豪看到那报价惊人的消费单时,似乎隐隐猜到了原因所在,同时心中那一丁点对老大夫的感激也随之荡然无存了。 老大夫医术再高明,也没法帮他屏蔽五感。左臂的剧痛让星豪连嚎带叫,不停地求要麻醉药。护士烦得很,只得隔几个小时便来打上一针。面对这样锥心刺骨的伤痛,星豪可没舒娆那么有骨气。 星豪知道龙娟既然离开了便不会再回来,再加上邱东方跟他之间的联系并无外人知晓,因此他也不急着挪地方,打算就这么住上一两天,直到有人带着全套医疗设备和一名专业麻醉师来接自己为止。 甚至躺在病床上的时候,他还有心情张着那全身上下唯一能动弹的部位——嘴来**当班的护士。这种有恃无恐的态度让人根本想不到他竟是一个行事未遂的绑匪,倒感觉他像是哪个郊游不慎受伤的富二代似的。 星豪在穷乡僻壤的卫生院里,一边**着实习的**,一边联络各路人士准备消弥余患。他一个人包了一间四床位的病房,吃着司机剥好递来的香蕉,顶着隔空遥控运筹帏幄的做派,过得好不惬意。 然而好景不长,星豪很快便收到一条糟糕透顶的消息。 “什么,小钰跟人跑了?!” 这个消息好似晴天霹雳,让他呆在当场。 更坏的消息接着到来。据留守小洋楼的手下所说,那个星豪最喜爱的女人在私奔之前,还顺手卷走了他放在保险柜里的五万块现金。不单如此,就连他平时收藏的几幅值钱的古画也一并被扫荡了。不用说,这肯定是出自光头的教唆。在这节骨眼上,这简直就相当于从他身上剜下块肉般残忍。 “光头梵梦,老子跟你没完!”星豪怒吼一声,猛地挥动左手拍打着床板。 “老大,你的伤……”司机欲言又止。 “嗯?” 星豪扭头一看,只见刚打好的石膏绷带破碎成块,连带着他刚固定好的手臂也变了形。 内河镇卫生院住院楼内,陡然响起了一阵鬼哭狼嚎的惨叫。 第95章 伤势 ps:想听到更多你们的声音,想收到更多你们的建议,现在就搜索微信公众号“qdread”并加关注,给《都市丽人行》更多支持! 经过一夜的辗转,险死还生究竟会留下怎样的心理创伤?舒娆并不十分清楚。实际上她也没有太多时间可以去感受。 昏睡的时候似乎是有做了噩梦的,因为舒娆总是闭上眼睛不多久便重新醒来,而后发现自己不知为何正在惊恐地挣扎,手臂胡乱挥舞宛如溺水者,完全不受自身控制。舒云和惠芸守候在旁,一个按着不让她乱动,一个轻声地安慰着她,至于安妮则跑出去大喊大叫地找护士。等到舒娆能够缓过劲来不再胡乱挣扎的时候,还没来得及说声对不起或者谢谢,猝不及防的黑暗又再度俘获了她,将她拖入深如海沟的昏睡之中。 每隔四个小时要换一次药,护士知道了这家人有些背景,自然不敢不小心伺候。可安妮对换药会弄醒舒娆这事大为不满。 “就不能轻点吗?”安妮有些生气地说,“你看你,把我妹妹都弄醒了!” 小护士哭笑不得,不得不耐着性子解释道:“不关轻不轻的事,上药有点疼是难免的。”说着还偷眼瞥了舒娆那光洁好看的背脊一眼。 安妮更加生气了:“我不管会不会疼,总之你轻点。” 这蛮不讲理的模样就连刚醒来的舒娆都看不下去了,她哑着嗓子说:“安妮,别胡闹。” 妹妹这几个字比护士解释上几百句都有效。安妮一见妹妹发了话,立马扑到病床边拉着舒娆软软的手眨巴眼睛,看样子比谁都要乖巧。 小护士心里对舒娆的通情达理记上了一个好感分,虽然上药始终会有不适,但她用劲确实柔了许多。其实能来这号床换药,小护士心里还是有点小忐忑的。原因无他,只因舒娆的名字这会儿在值班室已经传疯了。大家都在小声议论着,说急诊来了个容貌惊人的漂亮女孩——具体怎么漂亮?总之难以形容。如果留意观察,就可以发现舒娆的病房外,状似不经意地经过的医护人员好像多了起来,这些基本都是偷着空儿来一睹为快的。 “舒娆”这两个字在耳边念得多了,就连一向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小护士都被勾起好奇心了。平日懒懒散散的她头一次抢过消毒盘,红着耳朵尖跑了过来。至于事后会不会被那帮嘴欠的同事取笑,她可顾不上啦。 等见到了舒娆,她总算明白过来了,所谓的难以形容的漂亮,究竟有多难以形容。 如果非要绞尽脑汁地来形容的话,大概可以这么说:同样身为女人,小护士发觉自己似乎竟对这个漂亮女孩有些心动了。 苍天啊大地,能够把人掰弯的美女啊!佛祖可以保证,她过去二十几年可都是正经的异性性向!怀着这样的感慨,小护士嚓嚓地剪断纱布,然后把剪刀放回消毒盘,拿起弯嘴镊子小心地夹起棉垫。 尽管她动作的幅度很微小,舒娆还是有些吃痛地轻咝了一口气。小护士顿时感觉到安妮投过来的目光中带上了一点杀气。 虽然安妮态度有些恶劣,不过小护士毕竟还是比较有职业素养的,直接把她咄咄逼人的目光无视了之。舒娆的伤口处理起来比较麻烦,这点住院医师是特地给她交待过了的。棉垫逐点揭起,深褐色的药水干涸之后将棉紊和皮肤粘在一块,难免扯动缝合线。当伤口完全暴露,看到盈洁如玉的肌肤上那道怵目惊心的裂痕,小护士分明感到了心中的痛惜。 这么严重的伤,看来要留疤了。唉,真是可惜,多漂亮的女孩子啊,还有这么好的皮肤……究竟是谁干的,怎么就下得了手! 小护士一边在心里止不住地感叹着,一边夹着棉球轻轻擦拭。因为不想再接受安妮虎视眈眈的监视,小护士把酒精沾多了些,希望能尽快搞完。不料分量实在太多,酒精顺着伤口直往下淌,差点就渗到了缝合处里头。 小护士心里一慌,赶紧拿起一块干净的棉球补救。安妮这会儿简直要发飙了,倒是舒娆依旧哑着声音安抚道:“别紧张,慢慢来。” “对不起对不起,马上就好……”小护士连连道歉。 “别马上了,你给我慢点。”安妮压着火丝,学着舒娆的语气压低声音说道。 这混血女孩真tm可怕,小护士觉得自己的心理抗压能力受到了挑战。她这么一走神,手下不自觉用多了点儿力,干燥的棉球碰上带着黏性的药水,不出意外地缠上了缝合线的线头。 “你给我提点心!”安妮终于忍不住叫了起来。 小护士手一抖一扯,乌黑纤细的缝合线随着她的动作,宛如从墙壁上跌落的小蚂蚁一样,从舒娆的皮肤上掉落下来。 ………… “这位小姐你先冷静一下,小唯已经工作三年了,她的护理知识是很全面的。这次大概是有所疏忽,不过关系不大,我帮舒小姐看一下就好了。” 年轻的实习医生窦飞满头大汗地向安妮解释着,试图缓和一下混血少女紧张的情绪。可是不论他好说歹说,安妮就是不肯罢休,也不肯让他上前。 “你不就是个实习生么?你不要乱碰,叫之前那个大夫过来!” “董主任已经交班回去了。” “那就叫其他人过来。你们医院该不会只有一个主任吧?” “现在是午休时间……”我可不敢去打扰主任们休息,要不实习期结束我就得卷铺盖滚蛋了。这是窦飞的心里话。 “我不管,总之你不要乱碰!”安妮继续胡搅蛮缠。 真是倒霉,才上班一个月才碰到这种棘手的家属。还好他上拓展课时比较用心,学了点应对技巧,否则这会儿该连话都说不顺溜了吧。想到这里,窦飞不禁有些埋怨地瞥了小唯一眼。后者正站在一旁低头不语,脸上满是委屈。 小护士也搞不懂,明明只是一点小状况,怎么会弄成这样。难道是缝合不严密?要不怎么会一扯就把线头给搞掉了呢。 舒娆筋疲力尽地趴在病床上看着安妮发飙,想要劝解一下却累得说话都有些困难。外出买东西的舒云适时回来,把胡闹的混血少女拎到一旁,实习生窦飞终于有机会上前检查情况了。 虽然舒云只是站在一边默不作声地看着他,但那气场比之大喊大叫的安妮更为可怕。窦飞那颗实习生害怕出错的小心肝扑通扑通的,心惊胆战地看了一会儿,而后发现—— “咦,伤口怎么开始愈合了?”他惊奇道。 这声自言自语的嘀咕被耳朵尖的安妮听见了,混血少女一把推开他看了看,而后把目光投向舒云。 “哥,你看这……” 舒云闻言凑近看了一眼,脸色顿时起了变化。 “怎么了?”舒娆吃力地问道。 安妮没有回答。她和舒云对视了一眼,两人的神情都是少见的凝重。 “医生你辛苦了,看起来没什么大碍,你先回去休息吧。”紧接着舒云就开始赶起了人。 “可是我还没给她重新上药呢……” 窦飞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舒云半拉半推地撵出了病房,连带着小护士也被赶了出来。门外等候的龙娟适时地关上了门,不留给受到不公正对待的可怜的医护人员一点说话的机会。 窦飞还想说些什么,毕竟万一出了啥事他担不起这责。可吕光华笑眯眯地上前说了几句什么,窦飞露出了愕然的模样,而后有些不悦地走了。 “现在的病人家属,真是太胡闹了。这算什么态度!” 虽然满腹牢骚,但窦飞也只能闷闷不乐地回了值班室,继续扒拉自己那还剩一半的盒饭。 病房里,舒娆有些搞不清状况,她扬起苍白的脸蛋,目光疑惑地注视着自己的哥哥和姐姐。 “你们两个搞什么名堂?” “别问,小娆你先躺好。”安妮赶紧扶着她。 舒娆心里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可尽管心里有些忐忑,她还是听话地趴了下来。 从小护士进来换药的时候她就已经维持着这个姿势,这样长时间趴着是很累人的。舒娆觉得脑袋有些昏沉沉的,她目光涣散地盯着前头,耳边听着镊子、剪刀和消毒盘碰撞的叮咣声响,不知道舒云和安妮到底发现了什么状况。 过了一会儿,舒云开口了:“娆儿,我们要帮你看一下伤口,如果疼了就喊一声。” 他的语气有些不自然,与平日的沉稳有所出入,舒娆一下就听出了其中的意味。 对于哥哥舒娆自然是百分之百信任的。只是眼下这副情形让她不禁回想起了变身的那一个月,那种痛苦是一旦经历过便永世难以淡忘的。于是条件反射般的,她的肩膀不自觉地缩了缩。 安妮赶紧说:“如果小娆你觉得不舒服那就算了。” 舒娆摇头:“没事。” 于是舒云接过醮了酒精的棉团,将方才没有清理干净的残余药液一一擦拭。这活儿没有技术含量,只要耐心专注就行。花了十来分钟工夫,污迹终于被收拾干净,舒娆那线条迷人的背脊上赫然显现出一条缝合线组成的大蜈蚣,以及周围那被药水浸透呈黄褐色的肌肤。 “娆儿你放轻松,准备好的话我们就开始了。”舒云说。 舒娆依旧是一点头,舒云接过安妮递来的剪刀和尖嘴镊子,没有任何犹豫地伸向了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口。(我的小说《都市丽人行》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 ; 第96章 关联 (数月前) “这回带舒乔出去,肯定要惊掉不少人的下巴。” 客厅里,舒菁洋洋得意地说道。 这是舒乔回到水南家中的第二天。昨晚那变脸的惊人一幕刚刚过去,大家似乎都非常自然地接受了这原本应该让人诧异惊慌的事情,这其中尤以几个女人为甚。她们对事实接受之快,仿佛舒乔是长年护肤自然蜕变似的。这一大早,舒菁和惠芸就拉着舒乔要出门,说了到三中门口喝豆浆去。 “你不是最爱喝那家的豆浆了嘛,难得回家一趟,怎么能不去过过瘾?”舒菁年轻时最爱惹是生非,即使现在嫁了人也还是性情跳脱。舒乔心里还有些不自在,好容易借口要洗漱才躲进了洗手间里。 “这小子还害羞呐?嘁。”舒菁说着拈起热茶杯放到嘴边吹了吹。 惠芸抿嘴轻笑,说:“姑姑你不要太过分,吓着他可就不好了。” 舒菁撇嘴:“我就是嫉妒他了,怎么着?看他那脸蛋,白得跟豆腐似的。老娘从十四岁就开始保养,费了多少精力花了多少钱,都没他这么好的皮肤。他倒好,啥事没做没疼没痛的突然就脱胎换骨了——谁知道他说的哪句是真的!” 话音刚落,洗手间里突然响起一声惊叫,吓得舒菁手一抖,差点把茶杯摔到地上。 “怎么回事……”舒菁茫然问道。 原本在楼上看书的舒云反应倒比她还快,这会儿已经旋风一样冲下楼来,钥匙一插刷地开了门——因为昨晚的事情他留了个心眼,把洗手间专配的钥匙给找了出来。 接着舒乔就被扶了出来。舒菁、惠芸和舒苓围在门外,甫一见到眼前的景象,顿时都后退了一两步,抬手捂住了鼻子。 只见舒乔面色灰白,眼眶发黑,像是晕厥了般软软地站不直身子。他的手臂无力地垂在两旁,殷红的血液像小股泉流般从他袖口淌出,大颗大颗地滴落在地板上。舒菁和惠芸正是给那刺鼻的血腥味吓到了,女人对血液有种天生的恐惧,这与是否胆小无关。 “难道是不小心被玻璃割破了手?”这是舒菁脑中自然浮现的第一个想法。 都已经不是不晓事的小孩子了,惊慌过后,舒菁和惠芸很快回过神来,帮手把舒乔扶到椅子上坐下。舒云遣舒苓去药箱里找来医用棉,醮了水擦拭伤口,舒菁这才发现不单止手腕内外,就连手臂各处也都遍布着如刀片割过般的细小创口。要不是对自家弟弟了解甚深,她甚至都要怀疑舒乔是不是一时想不开在洗手间里割脉了。 血液殷红黏稠,间中还夹杂着一些细碎的黑色颗粒,看起来就像凝固的血块一般。舒云本想擦干血迹之后设法止血,可不知为何,明明伤口极浅极细,鲜血却不断地涌将出来,任凭他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舒乔从方才一阵惊叫后便再也没有出过声,只有口中咻咻地出着气,想必是疼到了极点。舒云三人还在手忙脚乱,舒苓却被吓得哇哇哭着去找爸爸。舒庆丰焦急地跑来一看,立马说道:“快,抱到地下室去!” 接着一指舒菁:“把你弟的被套搬下来,再去找一截绳子过来!” 舒庆丰一来众人似乎都有了主心骨,连忙依言照办,把舒乔抱到了那间不知多久没使用过的地下室。直到舒乔在那张旧木床上安安稳稳地躺下,像个血人一样一动不动时,舒菁才缓过神来一阵后怕,双腿一软坐在了地上。 ………… ………… 回想起数月前的那一幕,舒云眉头紧锁,心中忐忑不安。 难道这次又出了什么问题了?上帝保佑,千万不要这样。当初变身的经历就连舒云回想起来都仿佛噩梦,他可不希望舒娆再承受一番。 不管怎么样都好,哪怕留下疤痕也好,千万不要让这伤口反复难愈,如同上次一般。舒云心里一边祈祷着,一边探过镊子,小心地扯了扯缝合线…… …… 原本以为会很疼,结果一点儿也不疼。 舒娆绷紧了心弦,咬着嘴唇准备忍着,到最后却发现什么事也没了。 “好了?”舒娆秀眉轻抬,沙哑的声音中掩饰不住惊讶。 这就跟小时候打针似的,一开始都哭得要死要活的,结果完了发现,咦,原来也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疼嘛。 那么舒云和安妮之前那么古怪的表现是为什么啊?舒娆心中正大惑不解,安妮适时地告诉了她原委。 “小娆,你的伤好了!” 舒娆一愣,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明明后背还感觉得到疼痛,怎么安妮却说自己的伤已经好了? 安妮怕解释不清,干脆拿过床头的镜子一照:“小娆,你看!” 舒娆吃力地扭过头,只见镜子里照见自己后背上一条粉红色的疤痕,确是原本受伤的位置无疑。 这一瞬间,舒娆的心里也跟舒云和安妮一样,霎时间被不安所填满。 在变身的那一个月里,舒娆仿佛是一个厚度仅有一根丝的极易破碎的玻璃器皿,轻轻触碰都会使她受伤。哪怕一根针般大小的伤口,都会让她血流不止,似乎她的染色体天然就缺少了关于愈合的片段。这本来是极为可怕的事情,但相比全身骨骼断裂又自行接续这种事来太微不足道,因此舒云他们并没有更多的精力去关心。然而如今回想起来,整个变身的开端,似乎就是从那天早上舒娆洗手时发现自己双手血流不止而起;归根结底,就是“愈合”这一功能的异常开始。 放在现在情况也是类似。只不过当初的异常是难以愈合,而现在的异常,则是异乎寻常的快速愈合。 都是异常,前者是一切祸患的肇始,看起来将要就此改变舒娆的一生,而后者呢?这是提早消耗生命力,然后飞速地油尽灯枯吗?会不会有一天醒来,舒娆突然就发现自己一夜间衰老成了一个老太婆? 这听起来不可思议,可变身这种事不也是一样的不可思议吗。既然连这个都能接受,那么未老先衰又何足道哉。何况相比变身这更近乎现实,毕竟国外又不是没有这种先例。舒云和安妮所担心的,正是这个,只不过因为担心舒娆担惊受怕所以没有明说出来罢了。 然而即便他们不说,舒娆也能够想到这一点。 舒娆看着那道粉红色的鲜嫩伤疤,有种想要放声大笑的冲动。自己这算是什么?超强愈合力?吸血鬼?狼人?还是什么稀奇古怪的超自然物种?会不会一转眼就出现一队身着黑西装戴墨镜的男人一溜排站在病床前,说对不起舒小姐,你是我们一款新型病毒的活体实验对象,很抱歉没有事先通知你? 她死死地盯着,直到用力过度以至于双眼开始分泌泪水。安妮丢下镜子扑过去抱着她,学着像个姐姐一样用笨拙的姿势抱着她。 “我没事。”舒娆说着,抬起手来擦了擦眼角。 我没事,又是我没事。要知道安妮最不想听到的,就是从她口中说出这三个字。 舒云在旁轻声宽慰道:“没什么,不用太过担心。也许这是好事呢?我们谁也不知道不是吗?” 话刚出口舒云顿觉失言——正因为谁也不知道,舒娆才会更加担心。她性子本来就多愁善感,变化无常只会让她更加压抑,舒云早该想到这点的。 “我真的没事,哥。”舒娆用一种让人心疼的自嘲口吻说道,“都变成这样子了,才糟能到哪里去呢?” 不等两人再说些什么,她已经下了逐客令:“你们出去吧,我有点累了。” 说完便拉起被子盖好,做足了不想多谈的姿态。洁白的被单将她遮蔽得严严实实,只留头顶一束乌黑的发丝昭示着她的存在。 舒云和安妮出了病房,相顾一眼,彼此都不知该说些什么。 ; 第97章 好久不见 听到房门关上的声音,舒娆又稍待了半刻钟,而后十分艰难地撑起身下了病床。 虽然伤口看似愈合了,可不知为何舒娆依然感觉得到撕裂的疼痛。仿佛在那道粉红色的疤痕之下,肌肉组织依然支离破碎似的。 凭借特权入住的单人病房有独立的洗手间,舒娆扶着墙,举步维艰地慢慢挪动。她的上身不着寸缕,只胡乱地披着一张浴巾大小的毯子。她费了好长时间走到洗手间的镜子前,因为强忍痛苦的缘故,嘴唇已经憋得煞白。 她攥着毯子的一角,略作犹豫之后,松开手任由它滑落在地。 刚才一面小圆镜看不太分明,舒娆想再仔细看一遍,到底那道伤口是不是如安妮所说,在短短不到十个小时里自然愈合了。 毯子一褪,上身无遮无蔽地暴露在空气里,舒娆浑身泛起了细小的鸡皮疙瘩。她下意识地抬起双手捂住胸部,这个动作牵扯到后背的肌肉,让她不禁痛哼一声。 “别做玛丽苏啊,舒乔。”她自言自语,“什么胸部你没看过?难道还会害羞吗。” 话虽如此,看其他女人的胸部和暴露自家的胸部毕竟是两回事,舒娆终究还是没有把挡在胸前的手拿开。那日渐膨胀的ru房单靠一只手有些遮掩不住,侧过身时展现出令人遐想的美好曲线。虽然每天洗完澡都会在镜子前踩着体重秤擦干头发,但舒娆着实很少留意到自己女性特征的一面。 想到这个,舒娆忽然回想起之前顾飞在自己洗澡后闯进房间的那一幕。尽管事后顾飞一再发誓什么也没看见,然而舒娆始终无法完全释怀。 虽然是极美的女性的身体,但不知为何却让舒娆泛起一股自我嫌恶的难受感觉。 “我这他妈算是什么怪物……” 相比几分钟前,那道粉红色的鲜嫩伤疤似乎又淡化了不少。照这速度,看来用不了两三天伤口就会全部复原,再看不出一点受过伤的痕迹了。 虽然匪夷所思,然而眼见属实。舒娆默不作声地转回身,踮起脚尖将掉落在地的毯子勾起来。 披上毯子的时候,伤口所在的位置再一次被扯得发疼,提醒她这并不是一个幻觉,而是真真切切地发生在现实之中。 舒娆尚未完全康复,这样胡乱下床运动使她十分疲惫。她双手撑着墙壁,微眯着眼睛喘息了片刻,而后重重地吁了口气,准备重新挪回床上。 她最后看了镜中的自己一眼,那张精致绝伦的脸蛋一如往常地恬情寥落,带着一丝与生俱来般的疏离感。许多次舒娆在走过落地窗或者商铺店面,透过装饰玻璃墙看到这张脸的时候,仍会感到这是一个偶然路过的陌生女人,而没法在第一时间意识到这其实是自己。 这是一种自我缺失的病,从她把名字改为舒娆的那天起就开始埋下病灶。假如她必须要带着这个名字直到死去,恐怕这辈子这病都不会再好了。用这完美的身体换来这种浑浑噩噩的生活,终究不是个可以等量置换的算法。毕竟肉-体再完美,对于舒娆来说也是无用,难道这辈子她还会喜欢上男人不成? 最后看了一眼镜子,在把目光挪开的时候,舒娆心中蓦地一空。 她匆忙地把目光重新投到镜子上,镜中的丽人双眼盯视着她,黛眉微蹙双唇轻启,带着和舒娆心中如出一辙的惊讶和困惑。 除了这种好像在窥视别人一样的令人惊悚的陌生感,究竟还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呢? 凝视了一会儿,舒娆把脸凑近了,眯起了眼睛仔细看着。因为光线的问题,她换了好几个角度才终于发现了究竟是什么地方不对劲。 在洗手间明晃晃的灯光映射下,舒娆左边的眼角上,悄然浮现了一丝难以觉察的皱纹。 ………… 安妮惊奇地发现,妹妹的情绪似乎突然好起来了。 单看她的表现,你甚至会忘记就在不足24小时之前她刚被绑架这回事。在刚被接回来住进医院的时候,她明明是一脸阴悒郁郁寡欢的模样,当时安妮还担忧她会不会得了应激障碍之类的。然而就在眼下,她居然能主动提出饿了渴了无聊了,并且在吃完整整两人份的饭菜后表示要到外头走一走。在换上干净的病服、拉好后背上的拉链之后,她竟然还笑了一下,主动拉起姐姐的手,这让安妮激动得差点当场热泪盈眶。 这么说吧,虽然舒娆平时的表现一直都很坚强,甚至独立自主到有些不近人情的地步。然而突然遭逢这种意外伤害,要是真能没有一点心理障碍,那安妮就要怀疑她是不是个正常人了。 话虽如此,当看到舒娆果然表现出常人应该有的虚弱“表现”的时候,安妮却实在无法控制住自己心里的疼惜。尤其是她发现,在这种情况下她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妹妹,帮助她走出阴影。也就是在这时候,安妮才蓦然发现,原来对于朝夕相处的妹妹,自己其实并不是很了解。 她唯有祈祷妹妹快快恢复过来,早点回到从前那清清冷冷波澜不惊的模样;就算会继续冷嘲热讽气死人不偿命不把自己当姐姐看待,她也认了。为此安妮甚至找过惠芸商量,因为她知道舒娆底子里其实跟嫂子最亲。不过惠芸因为身体不大好的缘故,这两天都待在酒店里休息,还没来得及派上用场。 此刻安妮推着轮椅(龙娟要求必须带上的,虽然安妮有些不以为然),心里既放松又欣慰。哪怕明知那个让她觉得不舒服的龙娟正远远跟在后边,安妮也能够说服自己假装不在意了。 生平第一次,安妮有种矫情的让时光慢下来的冲动。 水南市人民医院正处在市中心繁华地段,离板条柳路不过两个街区。由于规划等方方面面的原因,除了主体建筑之外留给病患以供休憩散步的地方并不多。安妮推着轮椅,虽然有意放慢了步调,可不到半小时内也把同一块地方来来回回走了三遍——因为担心出乱子,安妮没敢把舒娆带去外头的中心公园,只能在医院里头来回打转。 医院里头出于心理复健的需要,栽种的大多是松柏之类四季常青的林木,数量稀少的基础设施也都是公园里头老年人锻炼常用的类型,这些玩意儿脱胎于单双杠而又奇形怪状,风景看上去着实有些腻歪。尽管有心爱的妹妹在身边,安妮还是很快对散步失去了兴趣。 “小娆,我们回房间好不好?”又一次路过健身区,安妮停下脚步四处张望,带着点撒娇的意思向舒娆说。 “嗯。”舒娆点头。 她穿着宽松的病服,蓝色的一次性口罩遮住大半张脸,看起来弱不禁风。即使是病服也难掩底下纤细窈窕的身段,再加上安妮这回头率超高的混血少女,引得偶然路过的人频频注目。不过窥视的人能够看到的只有她在阳光底下白得耀眼的耳垂,以及那深如寒潭的美丽双眸。这般柔弱清丽直戳时下男权主义者的心脏,比之电视荧屏上矫揉造作的女主角更令人着迷。若是把安妮替换成马小毅或者顾飞,在远处架一只摄像机,这简直就是狗血电视剧的最佳外景了。 安妮手扶着轮椅,突然有了一丝歉意。妹妹毕竟遭到了意外,现在她不过是想出来透透气而已,自己竟然连这点小小的愿望都缺乏耐心。这两天她一直跟在妹妹身边,知道长时间待在病房里确实让人很难受。 可是,脚真的好痛啊!而且外面好热,又好无聊。医院里那几天上了年纪的老头子明明身体不好,还老爱往自己和妹妹的身上乱瞄,真让人恶心。可是就这么回病房去实在太对不起妹妹了啊,要不,自己小小补偿她一下? 于是安妮说:“小娆,我去买点东西给你吃吧。对面有一家小店榨的牛油果汁非常纯非常好喝哦。要不要来一杯?只喝一杯应该没什么影响吧?” “嗯。”舒娆点头。 混血少女非常高兴:“那我去啦。就在对面,不会很远,我去去马上回来哦。” 安妮说完就走了。她倒不担心妹妹的安全,因为她知道龙娟就在不远处盯着。对这女人安妮虽然不是很喜欢,但却不得不承认她确实值得信任。 舒娆目送着安妮走出医院大门,此刻她坐在树荫底下,身旁不足五米处是门诊部大楼前的小型喷泉。树荫底下,靠着铁栅栏一溜道排满自行车,那是病属留下的送饭工具。其中也有部分是医院工作人员的小孩留下的,家中无人看守,他们放学后要到父母的单位来做完作业然后一起回家。那些花花绿绿的崭新单车夹在一匹匹铁马里头,让舒娆有种直视阳光般的眩晕感。 “别这样,我也不想这样的。我也不想变成女人,我也不想被人当作怪物啊……” 她扶着额头,低着头久久不语。为免刺眼的眩晕让自己瘫倒,她用力地绷紧身子,贴着轮椅靠背感受着后背若隐若现的疼痛。然而她绷得越紧,女性窈窕柔软的身子给她的反馈就越发分明。这强烈的触觉让她感到无法抑制的憎恶,几乎使她窒息。 医院里头像她这样疲惫的病人不在少数,因此并没人留意到绿荫底下有个女孩正因为难以呼吸而微微痉挛。在先前她端坐的时候,路人都因她美好的身段和端庄的气质而稍加注目,可一旦她看上去像是个普通的被病痛折磨的女孩的时候,之后的路人便都视若无睹了。 舒娆花了一点时间才克制住心中因抑郁而生的躁狂念头。她呼了口气,放松身体,揉了揉因为用力过度而酸痛的手指,一边自言自语地嘀咕着“这只是个梦这只是个梦,谁也没发现你是个假女人谁也没发现你是个假女人”。 忽然一阵水流激射的声响,喷泉涌出四五道水柱。医院里散步的人们纷纷抬头仰望,舒娆也因这片刻失神,扭头盯视了一会儿。 舒朝倾就在这时候出现。 起先心有所感,之后听到落叶被踩碎的嘎吱响,渐次可闻脚步声慢慢靠近,当舒娆警觉地回过头来时,那人已经出现在眼前了。 “你好。”舒朝倾说。 舒娆下意识地往周围扫了一眼,既是希望对方打招呼时认错了人,也是在看看安妮是否已经回来,能帮她挡下这貌似搭讪的可疑男人。 然而那人下一句话却让她不得不回过头来,把注意力全部放在了他身上,以免自己在恍惚之中出了差错。 “你好,小娆。”那人说,“好久不见了。” 第98章 故人 “小娆,好久不见了。”那人说道。一句话就让舒娆提起了百分之二百的警觉。 脑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难道是堂妹的朋友? 是了,自己冒用身份这么久,虽然一向深居简出,避免与水南的交际圈子过多接触,但到目前为止却都还没碰上堂妹过往的熟人,这不得不说是幸运得有些蹊跷。有时候舒娆独自发呆,开动她那身为小说作者的丰富想象力的时候,甚至还猜测会不会是叔父他们为了计划顺利,把那些人都一一囚禁或杀掉了呢。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事,因此舒娆也一直在做着突然碰到堂妹故友的准备。类似的情况她在心中早已演示过无数遍,当下便朱唇微启,恰到好处地露了个稍作惊讶的表情,声音高了一个声调地说道:“啊,是你!好久不见。” 完美的回应,属于朋友久别偶遇的恰当表现。就连这句“啊,是你!好久不见”的每一个发音和细部表情,都是舒娆在详细过问了堂妹一向的为人性情后揣摸出来的。第一印象在判断上往往起很大作用,说不定对方原有的怀疑都能因此打消。假如不论外表的差异,舒娆有自信超过半数的可能浑水摸鱼。当然,以她如今容易迷惑人的容貌,这差异说不定反而更好,舒娆在对着镜子练习面部表情的时候也曾意识到过这点。 就是不知道,眼前这陌生男人会如何回应?毕竟舒娆对他一无所知。最好的可能,莫过于他是堂妹曾经的追求者抑或暗恋者,实际上并没有多少机会与堂妹接触,那么舒娆这冒牌货暴露的风险便能降到最低。只不过看他刚才不开腔便走到面前的随意,还有谈吐间似有若无的熟稔,舒娆只好暂求搪塞过关了。 安妮怎么还不回来?她往医院大门方向瞥了一眼,混血少女的身影刚在那儿消失,还没有重新出现的迹象。 希望那家小店不要排长队吧。 那男人在听到舒娆说“好久不见”的时候,脸上蓦地闪过一丝讶色,舒娆捕捉到这丝不寻常的意味,心里不由得“咯噔”一声。 这一刻她脑中转过无数念头,甚至都计划好了等这男人一走安妮一回来马上就远离水南,变换身份找个地方好好躲起来。不过这只是她忐忑惊疑之际自然而然萌发的念头,很快就被她按捺住了。 那男人口中含糊不清地嘀咕了一句什么,舒娆模糊认得其中有“你觉醒了?”之类她闹不明白的字词,紧接着那男人仿佛意味到了自己的失态,改口问道:“你认得我?” 总算回到正轨了,舒娆松了口气。这才是数年未见街头偶遇该有的桥段,接下来舒娆就应该故作困惑,连连抱歉之后声称出国这段时间已经将老朋友的名字淡忘了。再接下来她或许需要瞎猜几个人名,反正她知道没有什么男人喜欢玩这种猜名字的游戏,除非真的是关系亲密,否则在这样的美女面前,大部分人肯定会急于介绍自己,哪怕他们其实并不是第一次见面。 有这么些时间,应该能撑到安妮回来了吧?她怎么去了这么久呢,那家店的生意真有那么好吗? “那个……我有点印象,只不过……隔了太久,一时间想不起来了。”舒娆歉然一笑。 那男人忽然露出一丝恍然而神秘的笑意,那微妙莫测的眼神让舒娆没来由地想到月光下的两眼寒潭。 “哦,原来是这样。”他笑着摇了一下头,“我就说呢,你怎么可能认出我来呢。” 舒娆抬头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他这么说是出于何意。 因为担心长相差别太多被认出来的缘故,从发现有人搭讪开始,她一直有意无意地遮挡自己的面容。或侧脸,或低头,或掩唇轻笑,总之是能怎么挡就怎么挡,也因此舒娆无法反过去观察对方。直到这一刻,舒娆才终于看清了这男人的模样。 他约摸二十来岁,长相普通,让人过目难以留下印象,而这普通恰恰却彰显了他的不普通。事实上,舒娆第一眼扫过后发现自己竟然没法记起他的模样,只得又凝睇端详。他穿着一身棉麻布材质的日式休闲衣裤,从头到脚透着股干净舒适的气质。他不瘦也不胖,不黑也不白,甚至也没有黄种人久经日晒的暗黄或久处室内的苍白。他既不显得瘦弱,也并不强壮;他身材比例恰到好处,头发不长不短,与脸型相衬极为熨帖。他表情不笑不恼,也并非全然面无表情,似乎当他看着你的时候,你并不会留意到他究竟是何表情。这莫名出现的男人浑身都显得那么刚刚好,刚好到就像是拿着剪刀,对着儿童绘画剪纸的图案分毫不差地剪下来的一样。 所以舒娆没法对他留下任何印象,他实在找不到突出的一点特征让人去分辨和记忆。 “介绍一下,我也姓舒。”那人说。他用了一个“也”字,仿佛舒娆早于先前已经自我介绍过了似的。 “舒朝倾。”他说,“你‘应该’记得的。” 然而舒娆并不记得,安妮没有给过她关于这个名字的卡片,堂妹的通讯录上也没有出现过这三个字的组合。到这时她突然省悟过来了,这个自称舒朝倾的男人,其实并不在意她是否记得自己。或者说,他心里早就明白舒娆并不可能认出他来。 这个男人简直像空气,舒娆在心里对自己说。可是奇怪的是,为什么偏偏有股难以言表的熟悉感呢。 “找到你真是花了我不少时间。”舒朝倾又在说奇怪的话了,“哦不对,找到你并不难,但是像这样来到你面前,真是费了我不少功夫呢。” “我很抱歉。”舒娆小心翼翼地说。到这时候她早已摸不清自己该如何回答,编好的剧本早就像打翻的筷子般散了架,压根凑不到一块了。 舒朝倾定定地看着她,那宛如陷在漩涡里无法看清的表情让舒娆忍不住抬起了手,蜷起手指轻咳了一声。 “你一点也没变。”他说。 这让舒娆糊涂了,这人究竟是把自己认作了堂妹还是什么人了?为什么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就算再怎么遮掩,自己的样貌应该都跟堂妹相去甚远才对呀,何来“一点也没变”一说呢。 这越来越让她感到不安了。她已经不寄希望于安妮早点回来,她担心安妮根本搞不定。 舒娆以为龙娟会上前来,但是她没有。 她明明就在不远处,虽然舒娆看不到她,但知道她就在那儿。她为什么不上前来,任由一个陌生男子靠近自己?她难道不是得对自己的安全负责吗? 舒朝倾似乎并没有察觉什么,顾自说道:“你在这个世界耽搁太久了,小娆。这并不是一个很难度过的关隘,为何你会在此沉沦不已,不愿回归呢?”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往昔种种忽然如急速播放的幻灯片般在舒娆眼前迅速飞过,大部分都是身为舒乔时的难忘经历。他的话语具有魔力,舒娆痛苦地捂着脑袋,尽力不去想关于宋银琳的种种。在那些穿插交互的画面之中,这是最让她无法自拔的。 “我好像明白了。”舒朝倾说,声音恍若响在九霄云外。 我碰上了江湖骗子了吗?他刚才是不是对我偷偷下了药?舒娆惊恐地想道。 就在这时医院大门处终于出现了安妮的身影。她手中拎着装饮料的塑胶袋,走路的脚步带着她特有的跳脱调皮。混血少女那身穿红色短裙的身影在阳光下耀眼夺目,像是红色的救命符篆,让舒娆忍不住得救似地抬起了手来。 舒朝倾发现了她的动作,回过头看了一眼。很显然他也看到了安妮正在走近。他一定是不希望两人间的交谈被打扰——如果这能算作交谈的话。于是他朝那方向,状似极随意地抬了抬手。 正高高兴兴地往这边走来的安妮忽然就这么停住了脚步,呆立原地两三秒钟。而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她忽然转过身,慌里慌张地折返回去了。 舒娆的表情呆滞了。她完全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终于察觉到了这不寻常底下掩盖着的危险。这男人分明是个犯罪高手。这种伎俩舒娆曾听顾飞的小弟讲起过,无非是调虎离山,顺走手机以便拖延时间。那么这个自称舒朝倾的男人是想对自己做什么?难道他见自己坐在轮椅上,就以为有机可趁了吗? 虽然不清楚究竟是什么状况,但舒娆可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哪怕不久前刚被绑架吃了亏。这货小时候就敢拿着铎鞘满山追砍,就算变换了性别和身体,这野性还是一点没变。 她双手一撑轮椅把手,当下就想站起来,她的眼神中甚至已经藏不住蔑视。然而下一秒,这轻蔑就化作了惊恐。 她用力蹬了一下腿,伸出手指戳了戳,最后在大腿上使劲掐了一把,终于证实了这不是幻觉。 是的,她的双腿失去知觉了。 ; 第99章 奇妙体验 “不得不说,你让我有些失望了。”舒朝倾说着,转动脑袋环顾四周,姿态有如乔迁之日参观新居的客人。 舒娆还沉浸在震惊之中,没有缓过神来。 一直好好安在自己身体上二十几年没有大毛病的双腿,突然之间就失去了知觉,这冲击简直有如山崩地裂。使出吃奶的劲儿使劲掐却毫无感应,这种身体一部分被剥离的感觉,常人根本无法想象到。 这一瞬间舒娆就是懵了,没说的。她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病服底下这双并拢着的修长双腿,脑中完全是一片空白。 再怎么内心强大,她也没法接受自己忽然就瘫了这种事。 舒朝倾还在顾自地说着。 “小娆,再见你我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副情景。”话题似乎又转回去了,仿佛刚才那简短的几句寒暄还没完,这会儿两人才是刚刚见面似的。 “一别之后,果然不知道过去了多少岁月。你还是原来的你,几乎没有任何改变。”舒朝倾说着上下打量舒娆,“当然,除了‘皮囊’以外。” 对这些舒娆都充耳不闻,她瞪大双眼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双腿一动不动,整个人呈木僵状态。 舒朝倾注目着她,脸上依旧是那副没法让人留下任何印象的表情:“你对自己失去的东西不闻不问,记忆的缺失让你变成这样。”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好半天,舒娆才勉强说出这句话。她的声音轻飘飘的有如薄雾,连自己都感觉虚弱无力。 “你究竟是谁?”说完这几个字,舒娆的眼中已经渐渐喷出了火。 不然呢?自己绝无可能突然瘫痪,那么只有可能是眼前这男人搞的鬼!他到底使了什么手段,会让自己忽然感受不到下半身的存在?莫非是针灸?舒娆脑中灵光一闪,连忙在身上寻摸起有无银针。 只要找到他使手段的方法,恢复自如行动,眼前这男人绝对会被她整死!舒娆眼下最担心的是自己有可能在不知不觉中被下了药,造成难以治愈的后果。早知道当初安妮提出找几个保镖守着病房时自己不应该嫌招摇拒绝。 这么一来还真让她找到了一样东西。她手指触碰到侧腰线处有一块小小的异物,连忙揪起来一看,发现是一粒类似于纽扣电池、带着短短的发射天线的东西,上边还缠着一两根被扯断的缝衣线。病服没有口袋,要安放什么只能靠针线缝上。 “这是……”舒娆一时没看出这是什么玩意儿。 “嗯?” 舒朝倾拿过瞥了一下。舒娆根本没察觉到那小东西从手中脱离,甚至连舒朝倾有无伸过手来的动作都未看清,那小东西就已经到了他的手上。 “看来是有人对你的安全不放心啊。”他说着往龙娟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舒娆知道她就在那里),把那东西随便丢在了泥土地面上。 被他这么一说,舒娆顿时认出了这是一个微型信号发射器。想必龙娟是因为担心安全问题,才把这个东西悄悄地放在自己身上。可她这时候为什么不出现呢?难道从远处看起来,这个男人并不显得有何蹊跷吗?舒娆百思不解。 她又看了舒朝倾几眼,十分认真地想在这男人脸上找到一点显眼的特征,然而依旧一无所获。 “你究竟是什么人?你有什么目的?”舒娆的语气开始变得谨慎起来。 自称舒朝倾的男人忽然笑了起来,这是舒娆第一次在他脸上见到常人的表情。 “我想帮你。”他说。 “谢谢,不必了。”舒娆语气虽然斩钉截铁,神色却不自觉地转变成了带着退让的戒备。 她又看了医院大门处一眼。安妮就在大门附近的那家小店里,和她之间的直线距离应该不超过两百米,可就这么点距离,如今看来却是那么地遥不可及。 就在这时候,马小毅毫无征兆地出现。 舒朝倾几乎与她同时发现,只不过轮椅的方向正对着医院门口,舒娆比他早了那么一两秒认出那副车牌罢了。黑色大众从大门口驶进来,在保安的指引下正打算驶进停车位,忽然车身一停,马小毅匆匆地下了车,向着这边走来。 自从隐约感受到马小毅对自己的感情后,这是舒娆第一次因为他的出现而感到庆幸。相比眼前情况的诡异,直面马小毅的尴尬根本不算什么事儿了。 马小毅向这边大步走来,脸上分明写着疑惑。舒朝倾和肩膀微微动了一下,舒娆心里一紧,以为他想做什么出格的事,然而舒朝倾并没有。马小毅就这么走到两人面前,脸上的疑惑越来越明显。当他距离两人只余下不到四五步的距离时,舒娆丢了个眼神,突然喊了一句。 “抓住他!”她喊道。 这是个机会! 马小毅的脚步下意识地一顿,惊愕在他眼中只停留了不到一秒,随后他猛地扑了过来,身姿带着基层干警惯常的训练有素。 舒朝倾并没有像舒娆预料的那样被扑倒。随着马小毅这势如猛虎的一扑,他紧而又紧、慢而又慢地一抬左脚,往旁边挪了不到一寸。这闪避的动作极细微又极恰到好处,似乎他早已料到马小毅会在什么时候从哪个角度扑过来似的。 总之这一扑落了空,看着就像是马小毅自己忽然跳了起来,往地上重重地趴下去一般。 舒娆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却无能为力。她的双腿还毫无知觉呢,要想动起来,她得单独依靠上半身克服地球的重力,顺带拖着那沉重有如巨木的下半身。实际上她也的确想过这么干来着。 扑倒在地的马小毅一翻身,双手敏捷地向舒朝倾的左腿探去。舒朝倾再往右退了两步躲开,这闪避的动作总算有些幅度了,马小毅得以借机站起身来,避免遭受由上而下的攻击。两人对搏之中最忌倒地,一来高低对比易落下风,二来双脚离了地面会行动不便。像电影之中倒在地上你绊我我绊你打得不亦乐乎的情景毕竟是少数。 方才只是试探,马小毅已经大概知道眼前这男人的深浅,知道光靠自己一个绝对没法稳操胜券。站起身来后他往舒娆这边退了一步,眼神冷峻地盯着舒朝倾。 保安就在附近,这个男人有何问题自有他人料理,目下最要紧的是保证舒娆的安全——马小毅并不是只有一腔热血好勇斗狠的人。他还不知道舒娆伤口已经愈合,心里只把她当作柔弱无力的普通女孩。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只凭舒娆刚才喊的那一句“抓住他”,便足够马小毅坚定不移地站在她这边。 职业习惯使然,马小毅扫了两眼准备记下舒朝倾的长相特点,然而一转头却发现,自己根本没记下什么。 “是绑架你的那拨人?”马小毅一边凝神戒备,一边低声问着身后的舒娆。 “不是。”舒娆摇了摇头。 舒朝倾也在看着马小毅,那眼神让舒娆有些莫名的恐惧,仿佛他在看的并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堆无意义的数据。 “哦,差点忘了你还多了些新‘朋友’。” “他是什么意思?你们认识吗?”马小毅回头问道。 舒娆又摇了摇头。 马小毅顿时露出了然的模样。在他想来,像舒娆这样的漂亮女孩肯定会有不少追求者,想必这男人也是其中之一,不过看样子舒娆对他并没什么好印象。 舒娆猜到了他的心思,但是懒得去解释。她现在关心的不是这个。 这该死的双腿……依旧没有什么知觉啊。我该不会真的瘫了吧?自从宋银琳离开之后,舒娆再一次感受到了命运不在掌控的恐慌。这恐慌攫紧了她的心智,甚至连眼下最要紧的是做什么都忽略了。 “小娆,你怎么了?不舒服吗?”马小毅关切地把手搭在她肩膀上,使她受惊地哆嗦了一下。 没来由地,舒娆突然对这个有些过分亲昵的举动感到反感,她动了动肩膀,生硬地说:“把手拿开。” 马小毅错愕,愣了几秒钟,才急忙把手抽回。 舒娆又把愤怒的目光投向舒朝倾,咬牙切齿地正准备恐吓兼质问,让这莫名其妙的男人把他的下三滥招数全都招出来。就在这时舒朝倾不经意和她对视了一眼,就像锥尖刺破沙袋一样,舒娆那满腔既狂躁又恐慌的情绪,忽然就如流沙般倾泄掉了,一点不剩。 “哦,差点忘了这个。”舒朝倾说着,状极随意地冲舒娆抬了抬手,“你自由了。” 桎梏解除,舒娆重新感受到了双腿的存在。先前她狠命掐过的地方剧烈地疼了起来,差点让她忍不住叫唤出声。 “如何,想起什么了吗?”舒朝倾说。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舒娆吸着冷气回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就知道没这么容易。”舒朝倾耸了下肩,“要把一个人从噩梦中唤醒很容易,但要把造成噩梦的病灶清除,可就太难了。” 他说着露出惋惜的神情。这是自方才他对马小毅那漠视的目光之后,舒娆从他眼中读出的第二个“人类”的感情。 “最后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舒朝倾。”舒朝倾临走之前说,“记住这个名字。” 他说完就此离去,马小毅站在一旁,就像个木偶一样,并未作出阻拦的举动。 舒娆默念了一遍“舒朝倾”这三个字。时隔不到一分钟后,这成了她心中唯一记得的关于他的特征。他仿佛从来不曾来过,因为他根本没留下什么,哪怕是一点关于长相的特点也好——只除了这个名字。 直到舒朝倾走后,保安才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二十来岁的小伙子衣着笔挺,纽扣扣得严丝合缝的制服底下胸膛剧烈起伏,看上去就跟追击扒手跑了三条街似的。 “对不起对不起,刚才走岔路了……”保安一边抹着脸上的汗一边点头道歉,“咦?人呢?我刚才明明见到这有个人啊?” 小伙子四下看看,脱下帽子搔起了头皮,模样说不出的傻。 “不对,我刚才明明就在大门口啊,就这么点距离我怎么会跑岔路的?没道理啊……” 保安恍然大悟,似乎想起了什么,可又什么也想不起来。他又四下扫视,舒娆和马小毅已经离开,知道这两人不好招惹的保安不敢追上前去问话,于是只好按捺下心中的疑惑,用力地搔得满头皮屑纷飞,心中颇不得劲地踱回岗亭去了。 …… …… 不多远路,舒娆迫不及待地摆脱轮椅,脚上趿拉着医院统一配备的拖鞋就这么走起路来。 被掐过的地方还疼得不行,让她的步伐迈得有些吃力。 “慢点,我扶着你。”马小毅十分自然地一手扶着她,一手搭上她的肩膀。舒娆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不用。”舒娆轻轻挣开他的手。她现在正想好好体会一下用双脚走路的奇妙感受,她不明白为什么在过去的这么多年里,自己居然会一直没发现能用双脚走路是多么幸运的事情。 这时保安小伙追了上来,告知马小毅须将车泊入停车位。马小毅一拍脑袋,歉然说道:“刚才看到你在树底下,一时疏忽了。稍等一下我很快回来。” 马小毅说着转身要走,舒娆叫住了他。 “你还记得刚才那个人吗?”她问道。 “刚才?谁?”马小毅一脸茫然。 舒娆闭上眼睛,用力地把眼球往中间滚动了一下,而后睁开眼睛若无其事地说:“没什么,你去吧。我刚才可能是在做梦。” “你确实该好好休息。”马小毅笑了一下,转身随保安一起离开了。 ; 第100章 瞎猜 舒娆在医院里只住了一天两夜,便出院回了南坪。 不用说,自然还是因为那个难言之隐。特殊的体质在医院这种地方待得太久终究不是好事,舒娆现在越来越觉得变身给她造成的麻烦实在是太大了。 不过在舒娆这一边,还有着个人方面的原因。她对医院有着根深蒂固的厌恶,能在这里让她捱过煎熬的48小时就已经很难得了——这是除了舒云几人外外人并不了解的,甚至连安妮也不明了个中详情。 在办理出院手续时,舒云还特地试探过那名医生,确定他并未发现什么不对劲之后才安下了心。 “伤口愈合的速度太快了,真是奇怪。”医生依旧自言自语地说。舒云微笑着和他握手表达谢意,而后装作没听到他的嘀咕地转身离开。 在舒娆的要求之下,被绑架这件事暂时瞒着舒庆丰夫妇。不过舒云当晚曾跟父亲的知交好友们联系过,恳求他们在“家里出了大事”的时候能帮个忙,因此这事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舒庆丰早晚会在其他地方得到消息。 不过到那时候事情早已解决,相信二老应该不会再为此担忧了。 大家都很高兴舒娆能尽快出院,唯一持反对意见的,只有马小毅一人。 “舒娆受伤不轻,还是住院观察比较稳妥。” 安妮对此嗤之以鼻:“回到自己家里养伤,难道会比在这乌烟瘴气的医院差?还是说,你跟我们家小娆过了一晚,有点动歪心思了?” 她促狭地开了个玩笑,倒让马小毅难得地涨红了脸。 那晚守夜,马小毅就睡在舒娆的对床,这算是另类的“同住一个屋檐下”了。他一直幻想着能跟心中的女神亲密接触,没想到却是以这样的方式实现。 罢了罢了,既然舒家都没意见,身为外人也没理由再多坚持,马小毅这样对自己说。 舒云对父亲打了声招呼,只说想念妹妹因此回水南看望,随后便一同去了南坪以便就近照料。反正舒家别墅宽绰得很,空房间有得是,倒不虞人多拥挤。 让舒娆有些意外的是,那个龙娟竟然也跟着一起住进了舒家。相比舒云来说,她可是个不折不扣的外人了。就算马小毅好歹也跟舒娆见过几面,出手帮了她好几回,可对这龙娟舒娆能说是一无所知了。 既不知道她是何许人,也不知道她有何德何能,除了挂着个私人助理的头衔外,舒娆真心感觉她跟自家关系不大。更何况事到如今舒庆余也未回国,她的助理身份还压根没得到证实呢。 因此当她提出想要一间空客房休息时,舒娆着实犹豫了好一会儿。龙娟站在一旁面带微笑,就这么等着她作决定,似乎舒娆这样明显的为难表现并不让她觉得尴尬似的。 最后还是安妮替她做了决定。 “让她来吧,反正也没有什么不便的。有多一个人,还能安全些。”安妮说。 “只有一个条件,不准跟我抢电视遥控器。”末了又补充了一句。 结果龙娟的回答非常让她满意:“不用担心,我从不看电视。” “再提醒一句,厨房零食柜里的东西都是我的,不要随便乱碰。”安妮又煞有介事地说。 “安妮!“ 舒娆实在看不下去,拖着她回了房间。 于是龙娟就这么住进了舒家。她的表现处处得体,并没有任何逾越,很快便让舒娆几人接受了她的存在。 她是一个人来的,轻装简行。至于吕光华等几个,早已经被她不知打发到哪里去了。 时隔两天再度回到家中,舒娆真有一种岁月无情流年似水的错觉,就好像是漂泊在外的游子,终于回到阔别已久的故乡似的。那种周遭事物既熟悉又陌生的矛盾感觉梗在心中,真是让她一瞬间百感交集。 无论怎样也好,那么惊心动魄的经历,她短时间内是真的再也不想重新体验了。 惠芸身子不大好,这一番连着担惊受怕,毛病又犯了。说起来惠芸平日里待人温婉可亲,做事也喜欢慢条斯理得让人着急,倒也多半是出于这层原因。 她只觉得身子虚弱,家务事半点做不得,整天足不出户只是无聊。舒娆正好也伤口未癒,从早到晚待在家里也是无所事事,便时常去找嫂子聊天。就这么过了几天,那原本还有些惊恐未定的心绪,渐渐地就在休憩以及闲聊中平复下来了。 这天午饭过后,舒娆又和惠芸在房间里坐着。刚把小孩子气的安妮哄去睡觉,两人都有些倦怠,舒娆便赤脚上了床,垫了个枕头和惠芸闲聊。 “娆儿现在这模样,让哪个男人看到了估计都要发疯吧。”惠芸笑着打趣。 舒娆的容貌实在是太过出众,出众到了即使是朝夕相处,也让人无法用平和的眼光去看待的地步。因此拿她那漂亮的脸蛋开开小玩笑,也就成了惠芸和安妮每天必须“享受”的乐趣之一。 以往时候舒娆对这样的玩笑话都是一笑置之,不过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她却显得格外认真。 “嫂子觉得,这样的容貌有什么不好吗?”她问。 惠芸心细如发,顿时听出了不对劲的味儿来。她蓦地一看,只见舒娆半倚着床榻,脸上平静如水,看不出一点情绪。 即使是在这样平常的时候,舒娆依旧有着引人注目的动人魅力。这不是她故意作出来的,而是与生俱来无法掩盖的一种独特气质。于是惠芸说:“娆儿当真了?我只是开开玩笑,别往心里去。” 舒娆闭上了眼睛,摇头说:“想不往心里去,也实在太难。” 惠芸心里暗自叹息,明白该来的终于还是要来了。 果然,舒娆默然半晌,有些无奈地说:“嫂子,我真不想做一个女人。” 惠芸听出了她语气中藏得极深的一点凄楚,不由得鼻子微酸。 在家人眼里,舒娆一向坚强自立,碰到难题也是宁愿独自苦苦思索也不愿寻求帮助。这种性格用一个字来形容,那就是倔。 这不合时宜的性子从小养成,一直在她身上不曾稍有转变。就算是长大后面对现实无比的社会,接连遭受挫折和打击,也只是让她换上了礼貌的外表,那内在的倔强骨头还是一点没变。因此当骤然遭受变身的意外后,无论是舒云也好,舒菁也罢,乃至舒庆丰和顾飞等人,大家对于她静默坚忍的表现,也就格外地习以为常了。 只有惠芸这个嫁入舒家的“外人”,因为相处的时间尚不足以让她对任何事都感到理所当然,因此能设身处地地从舒娆的角度出发,更清楚地看到她在受着什么样的煎熬。 一个男人,忽然变成女人,还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美人,这种事情除非是碰上了本身就有性别认同障碍的人,否则落在谁头上都不会感到好受。 一直以来舒娆都表现得太从容太淡定了。她没有多作抗拒就接受了女儿身,既不恶作剧地继续伪装成男人到处招摇,也没有对女性的着装太过排斥。她很快学会了辨认丝袜的正反面,熟稔地反手自己扣内衣搭扣,无论开口说话还是待人接物都端庄淑雅得让人着迷。她气质卓然天成,简直像打从受精卵时便身带xx染色体的百分之百的女人一样,举手投足毫无违和感。她就是这么地完美无缺,让人觉得如果连她都不是女人,那世界上就再不会有什么人够资格称为女人了。 可她越是这样,惠芸便越是暗自担心。她明白堵不如疏,一味地隐忍并不能解决问题。舒娆强作镇定越久,将来压抑不住爆发的时候,也就越无法收拾。 因此,当她听到舒娆轻轻吐出“我想重新做我自己”这句话时,除了心中一揪之外,更多的还是一种释然。 难道不是吗?自欺欺人了这么久,她终于肯睁开眼睛来坦诚地面对自己了。 一个人想要欺骗自己,她不可能骗得了一辈子。只有坦然面对,才有可能让她认清本来,慢慢地接受现实。 惠芸在心中斟酌着,语气轻柔地说:“娆儿,你应该明白,现在的你已经不再是从前的舒乔了。我明白你心里难以接受,可事情已经发生无法改变,你应该慢慢放下过去,重新开始生活。我和你哥,还有其他人都会陪着你一起渡过难关。” 她本想慢慢宽慰舒娆,不料舒娆接下来一番话,却让她大为震惊。 “我知道这些,我也曾尝试这样去做过。可现在,我有别的想法。”舒娆说。 “假如这只是场有蓄谋的计划呢?假如这过程并不是不可逆转的呢?假如我还有机会重新恢复原来的身份呢?我没法不去想啊。” 惠芸听着她一连串反问,一时有些惊愕不已。 很显然,她听到了其中舒娆想要表达的重点:变身这件事,或许就是个早有蓄谋的计划。 “你怀疑,有人对你动了手脚?”她捂着嘴,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嫂子,你听我说。”舒娆握着她的手,非常认真地说,“我原本并没有想到这个,直到这一连串遭遇,才让我意识到有这种可能。我只是个普通人,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地步,又不是某部小说里的主角,凭什么这么多意外都让我碰上?” “我不止一次说服自己这只是一场梦而已,毕竟变身本来就是只存在于幻想之中的事情。可现实却不断在告诉我,这不仅仅是一场意外,更不可能是场噩梦。那些不怀好意的企图,我比任何时候都更能清晰地感受到。” “你认为会是谁做的?”惠芸忍不住问道。 这一刹那惠芸感觉心跳加速,本就精力不济的身子也更加疲累了。她很害怕舒娆会突然指责自己,宣称是家人隐瞒了真相。 毕竟按照她的说法来讲,亲密无间而又倍受信任的家人,显然更有可能下此毒手不是吗? 舒娆一双美丽的眼睛一霎不霎地看着她,一直沉默了好久,很久很久,终于朱唇微启说了一句话。 “我不知道。”她说,“也许这只是我瞎猜。” ; 第101章 存在的意义 “我不知道,也许这只是我瞎猜。” 舒娆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房间中凝固的空气为之流转,惠芸只觉得心中松了口气。 还好,更糟糕的状况没有出现,舒娆还是保有理智的。 要是她真的假定家人就是“凶手”,那惠芸真的会因此受到惊吓的。她是基督徒,在她眼里“上帝是公平的”绝不是说说而已。他给一些人送上幸运,就会从她身上拿走更好的部分。世界遵循等价交换的规则运转,舒娆如今拥有惊艳众生的容貌,俨然成为了完美女神的化身,惠芸实在很担心她会因此变得不理智。 舒娆似也察觉到了气氛的微妙变化。她微微一笑,松开拉着惠芸的手,恢复了那个斜倚着床的惬意姿势。 她也知道方才聊到的事情太过吓人,想要让人认可自己的想法终究不是件容易的事。 “我也只是随口说说,嫂子不要在意。”她可爱地吐了吐舌头。 惠芸得承认,舒娆难得作鬼脸的样子实在是可爱极了。 虽然如此,她也已经打定主意准备私下跟丈夫谈谈这事了。这次被绑架的经历对舒娆造成的影响,似乎比他们原本所想的要严重得多。 “今天感觉如何,后背上还会疼吗?” 出院至今已有一个星期了,伤口愈合情况良好;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再有几天舒娆就该去拆线了。创处两端切口情况不大好,因此拆线时间需要适当延长。 “还好。”舒娆脸色淡淡的,丝毫不去提起昨晚半夜自己曾在洗手间呕吐的事。 这是自从变身以来便没消停过的毛病,舒娆从没打算跟任何人说。家人为自己提心吊胆,实在操心太多了。 “让我看看吧?”惠芸说。 舒娆身上受的伤,只有龙娟以及舒云、惠芸曾亲眼看到过。虽说舒娆并不太在意什么完美的身体多了道疤之类的缺憾,但那毕竟是道难看的伤口,没必要的话她也不会主动给别人“欣赏”。 至于安妮,为免她见了之后难受自责,舒娆是任她怎么纠缠也不会给她看见的。 于是上药换纱布这种事情,就交给了惠芸代劳。这种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舒娆初时还会有点不好意思,这会已经毫无心理障碍了。她背转过身去,掀开衣服露出了一片莹洁的肌肤。 她的皮肤白得发亮,随着脱去上衣的动作逐寸显露美好的背部,就像开启宝盒一般让人目眩。 然而上衣尽数褪去后,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却夺去了这份完美无缺。黑色的针脚密密麻麻地排列在伤口两侧,看上去有如一条蜈蚣爬在后背上。 伤在左侧蝴蝶骨到背心的位置,最近处距离脊椎只不到两公分。因为位置靠上,必须把上衣完全脱掉才能完整看清。舒娆由下而上脱去那件米黄色的针织半袖衣,两手依旧套在袖子里,就这么给惠芸查看伤口。尽管已经习惯,可她还是难以控制住身体自然激发的反应,纤细的后颈上悄然凸起了几颗细小的疙瘩。 惠芸伸出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心中不免为这恶作剧般的伤疤感到深深的惋惜。 摔碎的古董花瓶就算再美丽,也不再值原来的价钱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她手指轻触肌肤,感受着那粗糙不平的突兀。 一根线头随着她指尖的移动脱离皮肤,悄然掉落在床单上。 ………… 就像那个医生说的一样,舒娆的伤口“愈合”得出奇地快。 在不小心碰掉一根线头之后,姑嫂两人同时发了阵呆。 而后惠芸在舒娆的强烈要求之下,硬着头皮拉了拉缝合线打结的一端。就像变身之前曾经发生过的那样,伤疤伴随着缝合线悉数成了死皮的模样,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扯了下来。 留在原处的,只有一道呈粉红色的、极浅极浅的细小疤痕。想来再过一段时间,就连这点痕迹也会消失全无了。 简直就像神迹一样。上帝的垂青,似乎还没远离舒娆,惠芸心中想道。 “倒是省了拆线的钱了。”舒娆开玩笑似的说,“我现在是不死金身。那帮卖祛疤假药的家伙要是知道了这个消息,估计得发疯。” 惠芸知道,舒娆心中对于那个阴谋论的猜疑更加坚定了。就连她本人现在也开始有点摇摆不定,忍不住思索着这荒诞猜测的可能性。 舒娆恢复的速度快得离奇,于是众人皆大欢喜。最开心的当属安妮,这妮子一直对自己丢下舒娆独自逃跑的行为内疚不已,尽管任谁都明白这是最理智的选择,可她每次想到舒娆受的伤还是会愁眉苦脸,简直成了一根小苦瓜,这回总算能够放下心来了。 舒云已经在水南待了不短时间,见到妹妹状态良好,也终于能够安心回羊城处理那一团糟的事务了。 知道哥哥不便久留,舒娆特地吩咐吴妈做了一桌丰盛的饭菜。就在饭桌上,舒娆趁着人都到齐的机会说了件事。 “我准备离开水南,去外边走走,散散心。”她说。 此言一出,登时一片反对。 “绑匪还没抓住,娆儿你还是待在水南比较安全。”舒云说。 安妮连忙举手表示同意:“小娆,你也太不长记性了,怎么刚好了伤疤就忘了疼。有什么散心的兴致也得等把邱东方抓住再说啊。何况爸爸也快回来了,要是他回家一见我居然把你给放跑了,你让我怎么跟他交代?” 安妮劝说和苦肉计一齐上,弄得惠芸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只得点头表示:“嗯,安妮说得对。” 舒娆不为所动,淡淡地说了一句:“我有自己的想法。大家吃饭吧,这事过后再聊。” 然后等饭吃完,她就拉着安妮回房间去了,看起来压根就忘了“过后再聊”这回事。舒云了解自家妹妹那倔性子,知道她心意已决,再劝说也是白费唾沫。可他又不可能时时跟在妹妹身边,转念一想龙娟正是把舒娆找回来的人,只得私下请她代为关照。 “放心吧,保护舒娆是我的职责。我会照顾她周全的。”龙娟依旧是一脸微笑公事公办的口吻。 舒云对此只能一声长叹。 生意上的摊子不能撂太久,第二天舒云和惠芸便回羊城去了。三天后,舒庆余也终于回到了水南。 对于一个父亲来说,在“女儿”发生意外这么久之后才回国,这怎么说也算不上称职。好在两人的关系只是糊在外表的一层薄纸,舒娆对此并不在意。 为安全起见这一回舒娆没再去接机,安妮独自去接了父亲,回来之后一脸的闷闷不乐。 “怎么了?”舒娆见她情绪不佳,不禁好奇地问道。 安妮脸色臭臭地说:“又碰到上回那女的了。” 舒娆在脑海里回忆了一下:“谁?难道是叶梓琪?” “除了她还有谁?”安妮小脸愤愤然,“都不知道她回水南干什么,就那么闲得慌?” “巧合吧?” 安妮呸了一声:“哪来那么多巧合,上次是一起坐的飞机,这回又是一起?小娆,我觉得这女的是别有企图。” 舒娆修着指甲,漫不经心地问道“什么企图?难道还能是贪图爸爸的帅气不成?” 她本是开个玩笑,没想到安妮竟然真的歪着脑袋认真地思考了起来。 “我本来觉得她是嫉妒你,想要回来对你不利,没想到还有这层原因……唔,这未必不可能啊!” 舒娆简直被这妮子给雷坏了。 “你这是哪来的白痴想法?电视剧看多了吧!” 安妮不乐意了:“什么白痴想法?我这可是有凭有据的。” “哦,什么凭据?说不出来我打你屁屁。”舒娆逗她。 安妮嘴角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微笑:“看来小娆你还不知道啊,叶梓琪对马小毅有意思,这是公开了的秘密啊。” “她现在恨不得整个人贴上去,可马小毅偏偏对她爱理不睬,反倒是整天跟你眉来眼去(舒娆掐了她一把),你说她能不羡慕嫉妒恨吗?” “饭可以乱吃,话不要乱说,谁跟谁眉来眼去了?”舒娆有些不快。 安妮尤自没察觉,掰着指头数着:“我看看你受伤后他来咱家探望过几次,一次,两次,三次……足足有六次呐!平均两天就跑一趟,他回家都没这么勤快吧?分明连郎情妾意都有了,你还说这不是眉来眼去?” “还有,马文思订婚那晚你和他到阳台上勾肩搭背地说着情话儿,这在场的可全都看见了,叶梓琪肯定也知道啦。看到你俩那么亲密,她心里能不嫉妒不怨恨?啧啧,这一出戏丰富得很,我都快等不及了。” 安妮在那一个人脑洞大开胡思乱想得不亦乐乎,丝毫没发觉舒娆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最后舒娆丢下两个字:无聊。之后便回自己房间去了。 “咦,我说错什么啦?” 安妮望着她怫然离去,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眨巴着眼,完全没搞清楚是什么情况。 明明平时都是这么开玩笑的,一直都没什么,小娆今天是为什么突然生气了嘛。 ………… 书房里,舒庆余正和龙娟相对而坐。 在舒娆二人眼中,舒庆余一回家便让龙娟跟他到书房谈话,似乎是变相证实了她私人助理的身份。可若是她们亲眼见到,就会发现书房里的一幕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儿。 舒庆余坐在那张造价不菲的人体工程学椅子上,平日里不苟言笑的一张脸此时愈显冷峻。他目光锐利地盯着坐在对面的龙娟,眼神如针一般刺人。 龙娟半点不受影响,依旧是面带微笑,一副什么都无所谓的模样。 “你为什么要来?”舒庆余沉声问道,“难道你活着的意义,就是为了听那人的使唤,替他工作卖命?” 龙娟的脸上忽然绽放出明艳动人的笑意,宛如一朵木棉花正在阳光底下盛放。 “我来这的意义就是为了守护你,我的女神。” 她目光雪亮,仿佛她口中的那个“你”此刻就站在她的面前一样。 这是她在废弃加油站时没说出来的话,她一直很想亲口告诉舒娆。可是命运注定了,她永远也不可能实现这个愿望。 舒庆余脸色顿时一变。 ; 第102章 尘埃落定 假如他真的一无所知,那说不定还真会被龙娟那一刹那间展露的真诚模样给骗了。 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假如舒娆确实是他的亲生女儿,在爱女心切的感动之下,舒庆余没准真会被糊弄过去。 可惜世事万变皆有因,有些事并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样简单。 “第一次见到有人把话说得这么冠冕堂皇。”舒庆余冷笑。 他对外人严肃刻板,只对少数几个晚辈才会脸色稍霁;可无论是谁也好,都从未见过他会有“冷笑”这个表情。 一个人违背习惯的表现,往往意味着他内心的情绪正在酝酿。比如眼下的情况,龙娟就能清楚地感受到,舒庆余眼中正有一团怒意正在燃烧。 惹怒这样一位人物应该是很棘手的事情,可龙娟知晓不为人知的更深处的秘密,对此也就显得有点不在乎了。 “舒先生在伦敦的麻烦已经解决了?”龙娟说,“scg接受你的解释了吗?” 平平淡淡的两句问话,就像一把透明的手枪一般,精准无比地指在了舒庆余的心脏,使他空有愤怒而无言以对。 龙娟又笑了起来,这回她的笑可一点也不动人了,反倒带着点盛气凌人的味道。 这种面目,才是她在打断星豪手臂那晚曾显露过的模样。 她习惯性地抬起手,忽然才想起那只从不离手的蓝牙耳机已经被她摘下放进口袋里了,于是便顺势摸了摸耳垂。 “舒先生没别的事的话,那我可就先走了。” 舒庆余看着她,半晌才挤出一句话来:“离舒娆远点。否则,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威胁的话说多了不觉得空洞无力吗,舒先生?” “那你大可放手一试。”舒庆余冷笑。 “我可没那么傻。”龙娟耸了耸肩,“谁都想吃唐僧肉,可总得先过了孙悟空这关再说,不是吗?” 舒庆余沉着脸,没有回答。 “看来舒先生没有旁的话说,既然如此,那我可就真走了。” 龙娟走到门边,一手握着门把手,忽然回过头来一笑:“对了,听说最近上头正在下大力气整治贪腐。舒先生要是有什么不方便出手的事,尽管来找我。我经验十足,价钱又公道,童叟无欺,保证可以帮你解决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舒庆余的脸色一阵变幻。龙娟一拉门把手,离开了书房。 她走了之后,舒庆余脸上那怒意难禁的神情顿时一收,重新恢复了波澜不惊的严肃模样。 他手指轻敲着桌面,若有所思地低着头。原木办公桌上,年轮组合成了奇特的图案,构造出了细致繁复的花纹,舒庆余一直盯着它们看了好久,似乎上边写着什么寻找宝藏的咒语似的。 他就这么坐了好大一会儿,而后抬起头来对着房门轻咳一声,说道:“进来吧,鬼鬼祟祟干什么。” 书房门轻轻开了一条缝,安妮那可爱的小脸鬼头鬼脑地露了出来。 “不去干正经事,又跑来做什么?”舒庆余假意责备道,丝毫也看不出来他先前恼怒的模样。 “我看爸爸一回来就扎进书房,怕你闷了,过来看看你呗。” 安妮这话说得巧妙,舒庆余对这个养女的脾性那是知之甚深,一下就听出了其中的意思来:“怪我回来了不理睬你们?是你不高兴了,还是小娆不开心了?” 安妮一扁嘴:“小娆当然不开心了。她受了这么大委屈,爸爸你一点都不上心,磨蹭了那么久才回来不说,一到家就跟那女人关起门来叽叽咕咕,连关心的话都没说一句,这样像话嘛?” 舒庆余被她逗笑了,眼角浮起了细密的皱纹:“那你说该怎么办才像话?” “我不知道怎么样才像话。总之小娆现在不高兴,说在南坪住不惯,准备收拾东西回鹏城了。”安妮开始胡扯。 显然是她见自己口无遮拦惹得舒娆生了气,怕她一气之下真的一走了之离开水南,所以赶紧先来搬救兵来了。 “我看是你又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了吧?”舒庆余一针见血。 小把戏被戳穿,安妮顿时涨红了脸狡辩道:“我哪有!” “总之爸爸你去劝劝她吧,我可不想家里好不容易热闹些了,转眼又少了个妹妹。” 舒庆余不以为然:“劝?为什么要劝?她已经不小了,爱去哪里就去哪里,我为什么要阻止她?” 也许是受妻子的影响,舒庆余奉行的一直都是西式的教育方式,对两个女儿并不要求严苛。因此他这话乍一听,似乎没什么问题。 “可是那些坏蛋还没被抓住啊。”安妮拔高了音量,“小娆现在离开水南,会很危险的。万一那些人趁机又对她下手怎么办?到时候谁来保护她啊。” 这次绑架事件从头到尾安妮都在忙活,实际上却没有起到任何作用。生平首次她对自己的能力感到了怀疑——原来世上有太多事都比自己原本想的复杂得多,她或许能在一个圈子里仗势欺人,可那是没人跟她较真;一旦真出了事,父亲的能量再大也会有兜不住的地方。 因着这个原因,安妮就更不愿让舒娆离开了。她对妹妹那是真的担心。 但舒庆余却有不同的看法。 “其实小娆想走,未必是件坏事。”他说。 “爸爸为什么这么说?”安妮小脸写满疑惑。 “自从……自从你妹妹出事以来,我先是退了位子,之后放出风声不再管事。没我压着,底下那群人开始有些小动作,马沈资历又不足,只能由着他们胡来,我平时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这次意外,有太多人露出了马脚,我不能不管了。” “接下来有一段时间,我会和马沈商量着做些事。那些动了鬼心思的,我会让他们一个个都给足代价。因此这段时间水南会有一些不太平,小娆肯定是想到了这个,才会提出离开暂避吧。” “再说了,水南毕竟多故人;今时尚未碰面,不代表永远不会碰面。一旦让故人撞见,小娆的身份就得穿了帮,她去鹏城避一避也好。” 虽然舒庆余已经退了,可攥在手里的人脉一时还不会散。放手不放权,说白了就是那么一回事。 他之所以会多作解释,完全是把安妮当作继承人来培养的意思。而安妮也是一脸认真地听着,不复先前俏皮的模样。 这种事情毕竟不可能一蹴而就,更多的是需要潜移默化地培养出忧患意识。所以舒庆余只是顺带一提,并没有具体细说他和马沈打算怎样出手打压。 “这么说我明白了。可是爸爸,我还是不想让小娆离开啊,怎么办?”安妮苦着小脸说。 舒庆余脸色一窒,忽然觉得自己这平时看似机灵的养女是不是有点缺根筋儿。 ………… 安妮曾对舒娆说过马沈自顾不暇,迫切需要外力的帮助,让她别欠马小毅太多人情免得给了马沈借口。可就算舒娆提起了注意不再和马小毅有所联系,马沈却还是得到了舒庆余的帮助。 或者说,是他们两人因为相同的目的,终于站到了一起。 水南市看守所的一个小号间内,神色憔悴的苏向华正坐在那张又冷又硬的木椅上。他身着的衬衫和西裤又皱又脏,沾满灰褐色的污渍,一看就知道已有多日不曾换过了。 外头传来脚步声,不多时一个人走到门外,高声喊道:“苏向华!3012号苏向华!” 中气十足的喊声回荡在号间里,发出滚滚回音。苏向华像聋子一样坐在原处,对外头的喊声充耳不闻。 “又装死。” 来人拉开了门,沉着声说:“苏向华,到你交代问题了。” 苏向华这回有了点反应。他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来,木讷地迈动双腿,像个木偶一般一步一步走出号间。 熟悉的程序,熟悉的问题。他不分昼夜,已经不知道自己来到这里究竟度过了几天。 在规定的时间到规定的地点交代问题,他们是这么说的吧?可看这情形,根本不需要自己交代,他们就已经可以定罪了。苏敏究竟做了什么事,让他们这样迫不及待地想要打得自己永不翻身?苏向华实在猜不透。 “苏向华同志,交代你的问题吧。” 对面又换了两个人,模样看着面生得很。只不过从他们嘴里问出来的,还是同样的老问题。 “交代什么?什么交代?”苏向华抬起眼来,目光呆滞。 多日不曾梳洗让他的头发又油又腻,下颌冒出杂草一般的胡茬;近视眼镜一边歪一边斜,衣着凌乱颓唐不已。对面的人显然是见得多了,对他这狼狈的模样视若无睹,继续催问道:“苏向华同志,你犯了什么纪律你自己应该清楚。现在我们给你一个说明问题的机会,希望你好自珍惜,把情况都说出来,不要再抱什么侥幸心理。” 冷冰冰的态度,冷冰冰的话语,严密疏远牢不可破。苏向华知道这次自己再有幸理。可不见棺材,他是绝不会落泪。 “我不知道你们要我说些什么。”苏向华抬起手盖在脸上,他的指甲缝里满是黑色的污垢,“我没什么可说的。” 对面两人互望一眼,低下头在纸上写了些什么。 这次又是无用功。这些贪官,个个都是不认命的顽固,这是他们心里的想法。 可就在这时,苏向华突然站起来了。 “他们杀了小敏!他们杀了小敏!”苏向华揪着自己的衣领激动地大喊,“他们杀了我的女儿,我的女儿啊!可怜的小敏啊!爸爸要为你报仇——你们都给我等着,等我出去之后你们一个个都得死,都得死!” 民警迅速赶来,架着叫嚷不停的苏向华回了号间。凄厉的喊声直到他走后很长时间,都还回荡不绝。 “疯了。”其中一人面无表情地说。 “还早着呢。”另一人回答。 ; 第103章 尘埃落定? 吴浩文得知苏向华出事的时候,正是上午十一点的光景。 宿醉刚醒的吴浩文穿着睡袍坐在小阳台吃早餐,他刚在白瓷杯上留下一点唇形的咖啡渍,咬着一块松饼点开了手机开始看信息。 而后,马文思就按响了他家的门铃。 说起来吴浩文也有小半个月没见到马文思了,这哥们自从上次误会叶倩文以后,就一直被马沈禁足家中不得外出,直到最近马小毅说了情才被放出来。因着这事,兄弟俩之间的感情却也修复了不少,至少不再像之前那样彼此冷淡了。 吴浩文这人说话一向刻薄,正想打趣马文思几句,可一看他神色有点不对劲,还是硬把话头刹在了嘴边。 两人在客厅落座,吴浩文手上还拿着半块没吃完的松饼,一坐定便有些奇怪地问:“文思,这么早过来找我,是有什么要紧事?” 吴浩文一天的生活都从入夜才开始,这是纨绔子弟们的生活节奏;对他来说,十一点实在算得上“早”了。一般来说,如果没有紧要事情的话,马文思也不会在这种起床时间找他。 “苏向华被双-规了。”马文思说的第一句话,就把吴浩文吓得彻底清醒过来。 他的手一松,半块松饼“啪答”一声掉到了茶几上。 “怎么回事?”吴浩文倾过上身,“有人要整他?” 这不算什么稀罕事,对官员来说,宦海沉浮数起数落实属正常。只要不是站错了队的大事,小捞点油水也无妨;就算一时被打下去,过上一年半载还是会东山再起,苏向华说不定也是这样。 不过话说回来,苏向华有纪律问题是早两个月就被曝出来的事了。坦白点讲,水南这些官员们谁身上不带点尾巴?就连吴浩文的老子,也是习惯了及时用权的。有权不用,过期作废嘛。就算苏向华的事大了点,可身为同僚,其他人也会尽量护着他,不让外人有打开缺口一网打尽的机会。 吴浩文是这么想的,只不过这一回,他想差了。 马文思摇头,却不接他的话,转而问道:“还记得上回舒娆那档事吗?” 舒娆出事本来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可当晚整个水南闹得鸡飞狗跳,纸包不住火,很快所有人都听说舒家千金被绑架的事了。作为马文思交好的哥们,吴浩文知道的自然比其他人更详尽,因此他一点头,说:“记得啊,怎么了?” 马文思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道:“苏向华的女儿,是策划人之一。” 苏敏如今已成了一具尸体,马文思心中避讳,就连她的名字也不愿提及了。 “什么?!”吴浩文瞪大双眼,一脸震惊。那半块刚拿起来的松饼又从手上滑落,掉在了睡袍上。 吴浩文赶紧伸手扫掉身上的碎屑,心里想的却都是马文思刚才说的那句话。 苏敏她……居然也掺和进这事里了?难道她之所以会出意外,就是因为做了这不该做的事? 清平路的那桩车祸有多惨烈,那真是多说一句都会让人反胃。据说当时苏敏被从车里抬出来,尸体破碎得没了人形,就连法医都忍不住吐了。苏向华的妻子去辩认遗体的时候,更是被刺激得当场发疯,被人硬架着上了救护车。 一想到苏敏竟然和绑架事件有联系,吴浩文就觉得脊背发凉,不寒而栗。 然后很自然地,想到了马文思提起这事的用意所在。 “你的意思,苏向华之所以落水,是舒庆余动的手脚?”他小心翼翼地问。 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马沈都耳提面命过,马文思早已晓得。把父亲的意思稍微透了下底,马文思毫不意外地看到了自家哥们震惊得说不出话来的模样。 “马伯伯还真是眼光深远。”良久吴浩文才回过神来,苦笑着说,“看来我该提醒爸爸最近收敛一点了。” 想要铲除反对的人,光靠马沈和舒庆余两个肯定是不够的,必定还得再找几个朋友不可。可他们这样搞,弄不好就会引下纪检这道九天神雷下来;到时法理无情,管你阎王小鬼都得遭殃,因此吴浩文有此一说。 不过马文思专程来这一趟,显然不单单是为了给好友提个醒这么简单。 “我只是想问问你,在那天之前,你有没有跟苏敏联系过?” 马文思说完这话,眼也不眨地盯着他。 这几乎是赤裸裸地怀疑了。任谁被这么一问,都得变了颜色。 吴浩文表情数变,先是愕然,继而好笑,接着眉头慢慢皱起,渐渐露出了着恼的神色,压低声音说:“文思,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怀疑我不成?” 马文思被好友恼怒气愤的眼神瞪着,不由得垂下了目光,言语之间也有些闪烁起来:“不是我怀疑你,是小毅说你有嫌疑,让我来问问你有什么解释……” 舒娆被绑架当晚,直接原因是苏敏哄她去到图书馆街散步,这才给了邱东方下手的机会。可在那之前,是吴浩文怂恿马文思到丽景闹事,这才逼得舒娆提前离开,继而引发接下来的一连串连锁反应。这么说来,相关几人都有很大嫌疑。 马沈在着手对付死对头的时候,也顺便差了马小毅彻查舒娆被绑架一事。苏敏已经死亡,而马小毅显然不会怀疑自家哥哥,如此一来,便只好把动机安到吴浩文头上了。 龙娟隐瞒下了关键部分,要想查出真相,马小毅必须找到一个突破口。 可吴浩文之所以会跟马文思玩得来,自然是因为马、吴两家本就关系紧密;因此就算吴浩文的老子真有问题,马沈轻易也不会去动他。于是马小毅便让哥哥先来探探底,试试吴浩文是否真的牵扯其中再说。 马文思不说也好,一说是弟弟的主意,吴浩文立马就炸了。 “又是小毅!他对我有什么意见,三番四次要找我碴?” 吴浩文激动得站了起来,怒气冲冲地逼视着马文思。听他话中的意思,貌似马小毅找他麻烦还不止这一次。 马文思不敢看他,低着头盯着吴浩文睡袍底下那光溜溜的两杆小腿,有些没底气地说:“他也不是针对你,主要是舒娆这事影响太坏,他急着找出线索罢了。” “我跟舒娆无怨无仇,我为什么要害她?我有那个必要吗?有这闲功夫我不去多泡两个马子,跟一个看得见吃不着的娘们瞎掐什么劲儿?” “这事影响坏?我看他是急着讨好意中人吧!那小子什么心思我还看不清?文思你居然还乖乖听他的话,我真是替你不值。” 吴浩文说话果真刻薄得紧,那句“看得见吃不着”最是刺了马文思一下,让他想起了接近舒娆失败的丢脸往事。 不过吴浩文确实说得在理,他又不像苏敏那样,自家老子出了问题急着找门路,根本犯不着趟浑水脏了脚。一时糊涂怀疑起哥们,马文思也觉得脸上无光。虽然不至于因此道歉,但也不好意思继续坐下去了。在吴浩文说出更难听的话之前,他就随便找了个借口离开吴家。 他摆手拒绝留下来喝下午茶,连头也不回地上了车,就怕吴浩文又再说出些什么挖苦的话来。 送走了马文思,吴浩文望着黑色landrover驶出自家院门,不禁肩膀一塌松了口气,自言自语道: “还好我没答应那人,不然的话,估计也是跟苏敏一个下场了吧……这些人,下手真是狠毒得可怕。” 听他话中的意思,倒像星豪也早已联系过他似的。 “希望这事早点消停,不然牵连太广,恐怕就算没参与我也会被……” 吴浩文喃喃到一半忽然闭了口,只觉得脖颈后头一阵发凉,似乎正有一个冰冷的枪口顶在自家后脖梗子上。 ………… 水南,滨江豪苑。 滨江豪苑算是本地数一数二的高档小区,复式结构包精装修,坐拥流溪河全幅河景,配套设施及商业圈一应俱全,只此三点就对得起它一平方米两三万的房价了——要知道在水南这种二线城市,这足以让大多数人望而却步了。 叶倩文在水南的暂时居所,就在滨江豪苑b10栋2001号。 此时她正和堂妹叶梓琪站在阳台上,一边眺望着流溪河的粼粼波光,一边轻声地交谈着。 说起来马文思之所以出得了门,还是托了叶梓琪的福;是马小毅找到了她代为劝说,这才让叶倩文松口原谅了未婚夫,再转而使马沈给他解了禁足。 这说起来是一件小事,可要让从未受惯气的叶倩文点个头放下心里的委屈,却也不是多容易的事儿。只不过叶梓琪对马小毅一向是有求必应,就算再难她也会设法办到就是了。 距离那晚发生的事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星期,可叶倩文依旧陷在里头没法释怀。 她觉得,自己似乎接触到了一桩大事。 这事既可以说是隐秘,也能说它骇人,但最重要的是,叶倩文没法分清它的真假。 因此她急急找来叶梓琪,就是为了和她商讨这桩秘密。 ; 第104章 连环套 那晚邱东方落到叶倩文手里,为了不被送到公安局接着享受几年皇家米饭,他随口瞎掰了一个“舒娆的秘密”,引得叶倩文把他带回了滨江豪苑。 那一路上邱东方都在苦苦思索对策,想着怎么圆自己先前那谎。他是看出了叶倩文和舒娆不对路没错,可谎话既然开了头,要怎么继续圆下去却是个技术活。他总不能像那些专找业务不过关的二流团队炒作的小明星一样,编个什么生活不检点裙底走了光之类的花边新闻吧?叶倩文又不傻,这么说她肯定一眼看破,那自己最后还是逃不了锒铛入狱的下场。 “舒娆啊舒娆,该怎么编排你才好呢?”邱东方一阵搜索枯肠。 他简直恨透这个女人了,这女的不知是否天生八字过硬,整一个就是扫把星。几次三番阻挠他对付顾飞不说,这回星豪不知为何打算对付她了,偏又诸事不顺弄得邱东方筋疲力尽,最后还害他被叶倩文给逮着,邱东方想不恨她都不行。 邱东方想啊想,忽然忆起那次在板条柳路时,舒娆曾让他感受过的怪异的熟悉感。 灵光一现,邱东方立马就在脑中编织出了一个让人拍案叫绝的奇闻佚事来。那故事生动无比,细节逼真,邱东方一阵天花乱坠地胡吹,简直如有神助,听得叶倩文深信不疑。 这个故事说来话长,可概括起来,就是个跟一千零一夜的任何一个故事毫无二致的yy罢了。 所有瞎掰,都是从以下这句话开始的。 “其实你应该也看出来了,这个自称是舒娆的女孩,其实并不是舒娆本人。舒庆余真正的女儿,早在几年前就死了……” 邱东方开口吐出这句话,就像掌握了棱镜计划的斯诺登一样,一开头就深深地吸引住了叶倩文。 不得不说,邱东方实在很有编故事的天分。假如让他去写网络小说,保不定会比舒娆更赚钱。他先从一个平民女孩冒名顶替舒娆开始,进而提及舒庆余在海外从事的秘密活动,以及他为什么容忍一个陌生人冒充自己的女儿,最后在舒娆真实身份的关键部位刹住,声称自己证据不够,无法细说。这一番峰回路转,直听得叶倩文云里雾里,半信半疑。 可邱东方实在有够聪明,他无师自通地把一些道听途说生搬硬凑到一块,再加上自己的一点想象作为嫁接,一整个移花接木的脑残电视剧套路就在他的忽悠之下火热出炉了。不得不说他提到的几点关键之处都设在了点上,比如他说舒庆余在国外从事秘密活动,而舒庆余确实在卸任后频繁出入国门;他说舒娆李代桃僵,而在叶倩文看来,舒娆也确实有许多不像千金小姐的地方。这些细节都加深了叶倩文的代入感,使她不知不觉地就落进了圈套。 说起来叶倩文并不笨,可哪怕聪明博学如大学教授,也会被类似邮递包裹这样的拙劣骗局给忽悠。这就说明了骗术不在多么精妙,只要对症下药,就能屡建奇功。 她听完邱东方说的话,始终是难以置信之余又迟疑不定。所以她没有第一时间把邱东方三人转交给警方,而是另外找了处地方把他们给看管起来,准备等查到点线索再作定夺。这也算是初步实现邱东方免遭牢狱之灾的愿望了。 巧合的是,邱东方胡编乱造的一个故事,除了某些明显不合理的地方之处,竟然大部分都命中了事实。 这也就意味着,随着旁人的不断猜想,他的一番胡说八道会越来越接近现实,直到随着线索的越挖越深,与真相完全重合为止。 如果说叶倩文当时还有些半信半疑的话,在得知舒娆出事这么久舒庆余依旧滞留国外之后,她开始有点相信起邱东方的话来了。 “叶小姐,你想想看,真要是亲生女儿的话,舒庆余赶着回国都来不及,怎么会像现在这样不闻不问?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情,比得过自家女儿重要吗?我可是听说过舒庆余妻子死得早,一直把女儿视作掌上明珠的。” 这又是邱东方的一点道听途说,他是水南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一些街头巷尾的八卦听了不少,把它跟关键人物串连到一起,又是一点似真似假的佐证。 叶倩文觉得自己已经失去了判断力,再难去分析邱东方话中的真假,于是便打电话叫来叶梓琪,把这些事都告诉了她。 此时姐妹俩在阳台上谈着的,正是这桩事儿。 “梓琪,你说说看,这事情究竟是什么性质,你能看得出来吗?” “其实姐姐你上回让我去查探的时候,我就已经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当时我没太放在心上,只觉得是她注重隐私,不喜欢让人知道自己太多信息。可现在这么一想,似乎又确实别有隐情。” 叶梓琪故意顿了一顿,引得叶倩文着急地追问道:“什么隐情?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快点说,别跟我卖关子。” 叶梓琪组织了一下语言,缓缓开口道:“我之所以说不对劲,主要是在这过程中,有一个地方让我明显觉得很不自在。” “就在整理出来给姐姐的资料里头我也已经说明了,我托熟人找来舒娆档案的复印件,又找私家侦探去多方查询过,却发现她从中学起到出国前的那一段时间里,无论证件也好交际圈也罢,几乎所有的地方,都找不到她从前的照片。” “我听说她是自从性子孤僻,不喜欢和外人打交道,所以社交网络找不到她的照片也很正常吧。”叶倩文明显不以为然,“至于证件照,时间久了遗失是很正常的啊。” “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可是我留了个心眼去查了下纪录,结果发现这些资料竟然全都被调阅过——就在两三个月前!” 叶倩文闻言扭头看向她:“梓琪,你确定?” “确定。” “你反复确认过了?”叶倩文追问。 “百分之百。”叶梓琪与她目光对视,无比认真地一点头。 叶倩文眉头一皱,伸手不自觉地卷弄着发尾。 照片缺漏那还好说,可有过调阅的纪录,那就大不相同的。说句不地道的,谁知道你是看一看,还是随手偷偷修改?更何况这时间点太过巧合,正好就是在舒娆回国的那段时间,简直明摆着疑点重重,就像故意弄出条尾巴让人去查似的。 叶倩文心中那怀疑的天平,不知不觉间又往邱东方那头倾斜了一点。 舒娆顶替堂妹的身份,本就没法做到毫无纰漏。他们要求的,只不过是常人无法发现不妥当之处就足够了。 可是一旦有心人知道了一点真相的皮毛,就很容易顺藤摸瓜,进而怀疑到舒娆身份的真实性上。就像天上的月亮和水里的倒影一般,这是一条连接在真实与骗局之间的无法剪断的线;除非舒娆的前身从来不曾存在,否则溯流求源,舒乔这个名字早晚会浮现水面,呈现在世人的面前。 在天朝这块神奇的土地,想要从心所欲,不到手眼通天那是绝对办不到的。舒云他们只求舒娆能暂时取得合法身份,等渡过了开头这段时间,再慢慢找到其他方法也不迟。 可无论如何他们也不会想到,倒霉的事情竟会一再地缠上舒娆,让她违背本心一步步走到了人们目光的聚焦点,把那些无法修补的漏洞就这么纤毫分明地展现在了有心人士的眼前。 “其实要判断真假,并不是没有办法,只是我觉得万一被骗了,实在是太过丢人。”叶倩文说。 叶梓琪本来正想着其他事情,一听这话顿时便来了兴趣:“是吗,姐姐有什么办法?” “其实就是最普通的手段。”叶倩文说,“那个姓邱的一开始说起这事,我并不敢相信。可他后来声称自己在绑架舒娆的时候曾把她刺伤,衣袖上还沾了一些她的血迹。要是我怀疑的话,大可以拿去化验,再和舒娆从前的病历比较印证,自然就可以作出判断。” 叶倩文本只是随口一说,并没有真这么做的打算。不料叶梓琪听了,登时反问道:“姐姐说的是真的?为什么不快点按他说的试试看?” 她不自觉地提高了音调,语速也有些急迫。在叶倩文的印象中这个堂妹一向处事得体,从没见过有这么失态的时候。她心里有些不喜,说的话里便带上了一点教训:“梓琪,你怎么回事?这事我自己会安排,何必这么着急。” 叶梓琪眸光一闪,低下头说:“是我太过急切了。姐姐想怎么做,自然用不着我多说。” 叶倩文拉起她的手,叹气道:“唉,你当我不明白你的心思?马小毅对舒娆的态度,是人都看在眼里,我知道你因此心里有些不服气。不过这一步跨出去性质就变了,我还是有点心理障碍,你等我想清楚再作决定,好吗?” “都听姐姐的,我怎么样都好。”叶梓琪一笑,反握住她的手。 姐妹俩就这么放下了这个话头,转头望向流溪河那波光粼粼的河面,各怀心思地怔怔出神。 ; 第105章 失落的情愫 对于舒娆来讲,离别这种事她真的不是很习惯。 不是没有出过远门,她原本就是坐不住的性子,虽然性情稍显冷淡,但却不喜欢在同一个地方待上太久。好比这些年来,每到稍有闲暇的时候她都会外出散散心,找个世外桃源般的地方一躲就是一两个月。只不过那些日子她都是独自出发,一人一包一电脑,在车站就着饮水机吃完一桶方便面后搭早班车离开,从来不需要操心多情伤离别这种事情。 那时候她还是男人,不管去到什么穷山僻壤山旮旯的地方,只要不碰上谋财害命的主儿,多半都能平安无忧。可如今她已经是个不折不扣的美女,还是在闹市街区都能碰上咸猪手的类型,于是就连去到熟悉的地方,亲友们也不免百般叮咛了。 安妮撒泼撒娇卖萌上演苦肉计,在使尽浑身解数都无法打动舒娆后,终于不得不接受了妹妹就要离开身边这个事实。 一连几天来,混血少女都显得闷闷不乐,对什么事都提不来兴趣。哪怕是她最钟爱的美食和电视剧,也都无法让她显得开心一些。舒娆没办法,只好出卖了一点“色相”满足她的恶趣味。 结果,似乎让这妮子更受打击了。 “小娆你的胸部又变大了。”安妮一句话就让舒娆红了脸,浑身不自在,“再大下去都要超过我了。你的胸部难道是馒头做的吗?怎么一吹就涨?” 舒娆故意摆出不高兴的表情:“瞎说什么呢,什么叫一吹就涨。” “吹”这种事情……可是要用到嘴的。问题是除了安妮之外,还没有谁碰过她这个部位呢。 安妮醒悟过来:“是哦,馒头不是吹的,是揉的。来,再给姐姐摸几下。” 说着一双咸猪手又伸了过来,一边作出揉捏的动作一边念叨着:“揉揉揉,揉出大馒头……” 舒娆自然不可能乖乖就范,两人一个追一个躲,打闹着滚到了一块。少女的笑声充满着让人脸红的吸引力。于是二楼客厅的沙发上,久违的姐妹日常又再度上演了。 离开水南前的日子,并不总是这般美好有趣的。 舒娆在水南的朋友并不算多,她本就不在家乡长住,相熟的朋友又各自拼前程,多半都散落在诸如鹏城这样的大城市里。于是在搞定了磨人的混血少女,又秘密回了趟水围村向父亲阿姨道别后,舒娆发觉自己竟然有些无所事事,似乎随时都可以准备出发了。 就在这时,马小毅登门拜访。 在上次被安妮打趣过后,舒娆觉得自己确实应该表个态了,否则这样含糊不清地纠缠下去,说不定会让人误会成暧昧。 比断然拒绝更糟糕的,是既不明示也不暗示,让人心里空有遐想却又相见不得亲。用一个词来概括,这种做法非常的“绿茶婊”。舒娆可不是这种喜欢玩弄异性的人,于是她非常直白地告诉马小毅想要静养一段时间,不希望再被打扰。聪明如马小毅自然了然于心,只得暗叹一声,不再像之前那样频繁出入舒家。 这天听说舒娆很快就要离开,马小毅在办公室怔了很久,对着桌面上的一只钢笔发了半天的呆,终于下定决心赶来南坪。 在舒娆离开水南之前,他必须再见心中的女神一面。有些话他一些放在心底不敢去提及,可今天他想要当面对舒娆说出来。否则不知哪天看到舒娆和其他男人走到一块,他一定会为自己曾经的胆怯后悔不已。 马小毅按响门铃的时候舒娆正被安妮逼着做面膜。两个女孩穿着背心热裤双双仰躺着,把白条条的小腿伸出沙发外头晃晃荡荡。安妮是个脑筋缺个弦的家伙,明明知道做面膜时发笑容易起皱纹,却偏要缠着舒娆给讲故事,结果被一个又一个的冷笑话刺激得左右翻滚狂笑不止,就连面膜都被她甩到了地板上。舒娆当年为了哄女孩子下过苦功,这种冷笑话她不说一千也有几百,简直是信手拈来。 今天吴妈请假不上班,舒庆余又外出办事,整个别墅由着两姐妹闹腾。门铃一响,舒娆终于找到了借口扯下面膜擦了把脸,迫不及待地就下楼开门去了。这东西黏乎乎地贴在脸上实在叫她难受,舒娆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还有那么多女孩喜欢敷面膜。 刚跟安妮打闹完的舒娆心情轻松,也没多想就拉开了门。 马小毅望着浑身清凉装扮的舒娆,顿时张大了嘴半天没合拢。 舒娆上身套着一件宽松的浅蓝色亚麻背心,搭配一条白色的短裤,两条雪白笔直得让人想入非非的长腿就这么肆无忌惮地呈现在马小毅眼前。为了方便敷面膜,舒娆还把满头长发统统梳到脑后扎成了一个斜斜的马尾,露出了一整张明艳无俦的脸来。那刚敷过面膜的脸比平日更加晶莹剔透,像装满了水一般柔嫩。这般活泼跳脱宛如邻家女孩般的装扮马小毅从未在舒娆身上见过,当下被这交织着可爱与性感的气质萌得不轻,只觉得脑袋都有点昏乎了。 她居然这么随便就出来见我……看来我在她心里的位置,竟然比想象中还要亲密么?马小毅不禁有些神思不属起来。 舒娆“砰”地一声关上了门,把这家伙从自作多情的幻想里敲醒。 重新换上家居常服的舒娆领着马小毅到了客厅,举手投足间神色有些微妙的不自然。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在男人面前穿得那么“随便”,毕竟她不喜欢以女孩子的形象示人,平时就连膝盖以下的部位都不曾露过;哪怕穿裙子也会搭配一条丝袜,绝不给人用目光触碰自己肌肤的机会。没想到这次一时大意,居然便宜了马小毅这家伙。对于连看到男性觊觎眼光都会感到不舒服的舒娆来说,这实在算不得什么旖旎美好的体验。 可恨马小毅居然也跟顾飞一样,露出一脸猪哥相而不自知。果然男人只要碰上漂亮女人,就没一个会不显得蠢的。 马小毅见舒娆一身短袖长裤,将窈窕动人的身段包得严严实实,不禁有些失望。其实这样穿着的舒娆更显美丽大方,可骤然一见她刚才俏皮的模样,马小毅实在有些食髓知味了。 他知道打动自己的不只是舒娆宛如天人的绝美容貌,更有她那说不清道不明的迷人气质。明明是该被人捧在手心里疼爱的人儿,却偏有着难能可贵的美好品质。既不矫揉造作,也不哗众取宠;女孩子该有的缺点,在她身上似乎一样也看不到。这种特立独行的性格有着与寻常女孩迥然不同的吸引力,让马小毅深深为此着迷。 可要是外在美和内在美一应俱全,试问又有哪个男人会嫌这太完美呢?他一边傻笑一边回味着刚才的一幕,就连舒娆连唤了他三遍,都没回过神来。 “……你如果没什么事的话,不如我们改日再聊吧。” 舒娆有些不悦的话语送进耳中,马小毅终于有点反应了。他猛然想起自己今天来舒家的目的,连忙伸出手说:“等等小娆,我有话说。” 他一时心急口误,跟安妮一样唤起了“小娆”来。舒娆心思敏感,顿时更加觉得异样。 对于安妮开玩笑说的那个“郎情妾意”,舒娆其实是非常介意的。感情这回事啊,假如彼此相处之中潜移默化,或许真有一天会水到渠成;可既然舒娆已经有所警觉,自然不可能再放任它自由发展下去了。 安心生活,嫁作人妇?开什么玩笑!舒娆打死都不会接受这种命运,她绝不允许任何男人插手自己的生活——至少现在还接受不了。因此对马小毅今天不打招呼就登门,她心里其实是有点不开心的。 “马先生,请自重。”舒娆有些冷淡地说,“我看你今天好像有点不在神,是不是工作太忙累着了?有什么话不如我们下回再说吧,怎么样?” 马小毅最近忙着协助马沈部署计划以及追查绑架事件的线索,诸事繁杂琐碎,占用了他大部分的时间和精力,近些日子来确实有些缺眠少食。 “你有我的联系方式,有什么事可以直接打电话,不需要亲自登门的。”舒娆说话做事一向干脆,说着就打算站起身来。 马小毅不知打哪来的勇气,忽然拉住她说:“不,小娆你等一下,今天我来这儿是有些话想对你说……” 这种开场白简直是标准的求爱体,只要不是聋子都能听出接下来的桥段了。马小毅做事虽精明,在情场上却完全是个愣头青,比之他的哥哥马文思差了不止三个段位。 其实舒娆哪会不明白他的心思?马小毅的态度她一直看在眼里,她又不迟钝,怎么会猜不到他对自己的好感。 可有些事,并不是一个感激就足以抵消所有的。 舒娆抬起手,阻止他继续往下说。 “有些话我们不必说,怎么说都是错,不是吗?”舒娆微微一笑,“我以前看到过一句话,觉得深以为然;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把它记在心里,时时提醒自己凡事三思而后行,现在我把它送给你。” “那句话原话是这样子的——许多我们曾经觉得幼稚的事,其实自己做起来并无分别。” 马小毅怔怔地看着舒娆,不明白她到底要表达什么。 舒娆见他一脸不明所以的模样,心中暗叹一声,站起身来轻声唤了一句:“马先生,你在听吗?” 马小毅嗯了一声。 “你应该已经听说了吧,这几天我就要离开水南了。”舒娆说,“这短短的一段时间里发生了许多事,十分感谢你帮我解决了其中的不少麻烦——真的谢谢你。希望以后有机会,这些人情我都可以还给你吧。” “吴妈今天请假,我不会泡茶,就不献丑了。马先生如果想喝的话,架上的储货可以随意取用。不必客气,就当在自己家里就好。” 说完这些客套,舒娆再不多话,轻轻扯回马小毅拉着的衣角就此离开。 舒娆个子高挑,马小毅坐在沙发上看着她转身离去,感觉就好像有一片云彩从手中悄然溜走一般。 舒娆走到楼梯边,回过头来轻轻一笑;那一刹那芳华尽显,醉人心田。马小毅在这时候又犯了大舌头,努力张了张嘴,却实在发不出声音再把她留下来。 只能就这么看着她踏上台阶,一步步消失在视线之中。 ; 第105章 暂别 过了好久马小毅才回过味来,舒娆那句话的意思,是说男女感情是幼稚的事。 假如知道了一件事已经不合时宜,就像明明长大了还要含着根阿尔卑斯棒棒糖一样,这种事别说去做了,哪怕光想想也会觉得别扭。儿女私情在舒娆的眼中,估计也是这样幼稚得不值一提的事吧。 马小毅坐在原地,望着舒娆方才坐过的地方发着呆,似乎视网膜上还残留着伊人倩影一般。 他一个人坐了约摸有半刻钟,而后慢慢地站起身,一声不吭地拉开大门离开舒家。 姐妹俩站在落地窗前,遥望马小毅离去的背影。一向门庭冷落的舒家前院配上马小毅那孤单落寞的身影,仿佛成了最好的布景一般,简直无须剪裁就可以当作韩式悲情剧的片尾画。 “小娆,你太狠心了。”安妮叹了口气,“真是可惜呀,多好的一个男人,就这么让你给毁了。” “……说话不夸张点你是会死吗?”舒娆真想掐死这口无遮拦的妮子。 什么叫被她给毁了,不过略有好感而已,直截了当地拒绝不是短痛胜过长痛吗?更何况舒娆一直都觉得马小毅对自己的好感只是出于这副好相貌,这种廉价又别扭的感情她既不会感到开心,也无法泰然处之。 当然,更重要的一点是,只要想到有一个男人对着自己想入非非,舒娆就觉得实在受不了…… “我说的哪有错嘛?可怜的马小毅,估计得有好长一段时间对女人满是心理阴影了。说来奇怪,为什么这时候我会想到叶梓琪这女人,而且对她同情之余还带着点开心呢?”安妮说着说着逐渐偏离了方向,丝毫也不掩饰心中的幸灾乐祸。 这种说话方式果然是安妮该有的节奏。舒娆表示自己哪怕真有那么一点愧疚之心,也得给她逗没了。 “你跟叶梓琪究竟是有多大仇,为什么会对她这么有成见?” “我就是讨厌她,咋滴。”安妮撩了撩满头金发,“而且说真的,我总觉得她对你怀有很深的恶意。” 舒娆忍不住笑了:“既然她的恶意藏得很深,那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叶梓琪跟自己拢共见了不到三回面,往昔无怨近日无仇,她为什么要对自己怀有恶意?舒娆觉得安妮真是小孩子心性,想到什么就来什么。 “不知道,反正我就是感觉得出来。不是那样说的嘛,女人的第六感都是很准的。”安妮的表情非常认真。 “行了,别神神道道的了,要是她真想对我不利难道我会察觉不出来?快去洗把脸,瞧你一脸的黏渍。”舒娆嫌弃地摆了摆手。 安妮颠颠地跑去把面膜残留在脸上的痕迹洗干净了,回来继续腻着妹妹。 “说真的,我觉得马小毅挺不错啊,你不再考虑考虑?” 安妮一再提起这个话题,舒娆有点不高兴了:“这是我最后一次说明了,我跟他真的没什么。再说男人不都一个样吗?安妮你不也是看清了这一点,才宁愿一直单身也不谈恋爱么?” “那不同,我懒得谈恋爱是怕占用玩游戏和享用美食的时间。”安妮一出口就击碎了舒娆的美好幻想。这妮子的思维果然不该用常理度之。 “好吧我也认同你的话,男人确实都一个样。不过就算这样,可马小毅至少也比顾飞那家伙好得多。”安妮依旧是看顾飞不顺眼。 在她看来,假如要给舒娆身边的男人评个档次,顾飞绝对是在最低档的那一栏上。这两人先天就磁场相斥,怎么也玩不起来。 “别再说了好吗?我跟顾飞也没什么的。”舒娆无奈地捏了捏眉心。 她觉得真累,心累。 安妮故作惊讶:“吓,你在骗我?你去鹏城难道不就是为了找他吗?” “哪有……不,没错,我确实是为了找他。” 舒娆本想反驳,可话到嘴边却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一声冷笑:“我确实很想找他,找他……算账。” 自己遭灾落难,他却从头到尾都没个影儿,这哥们做到如此地步,舒娆实在有点等不及修理他一顿了。 两百多公里外的鹏城,某个不知名的所在,正一手拿着筷子一手端着盒饭的顾飞猛地打了个喷嚏。 ………… 两三天时间弹指即过,安妮再怎么不舍,也终于到了舒娆出发的那天。 临行前一晚舒庆余把她唤到书房,交代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然后给了她一笔钱花销。舒娆本不想要,可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拒绝,只得顺从地收下了那张银行卡。 她觉得叔父似乎有点变了,变得不再那么温和可亲。很多时候舒娆见他一人坐在书房里头,仿佛把整个世界都关在了房门外边一般。这种时候她总有种错觉,似乎这个人只不过是空有叔父的躯壳,灵魂上却早已不是原来的那个叔父了。 对于这种错觉,舒娆只好解释为自己长年写小说养成的爱幻想的毛病。叔父就是叔父,怎么可能会是别人呢。 南坪离市区还是比较远,既无公交也少有出租车。出发当天安妮说不想去送行,免得到时伤感,反而让妹妹笑话。因此舒娆不得不拜托龙娟开车送自己到车站。 行李非常简单。舒娆借口携带不便,把安妮和舒菁前前后后给自己挑的一柜子衣服全都舍了,只带了两套中性风格的换洗衣服外加七八件内衣裤——没办法,女性的贴身衣物必须勤洗勤换,否则很容易对生理健康造成困扰。 这些东西叠放整齐,一个双肩背包绰绰有余,真是随走随潇洒。 再见了,水南。舒娆在心中默念一声,转身钻进了皮卡。 龙娟发动汽车。舒娆忍不住转过身来又再看了一眼。 明明不是很喜欢水南的生活,可一到了要离开的时候,为什么心里却觉得难受了呢? “我会想你的,小娆。”安妮扒着窗户望着皮卡车驶远,蓝色的大眼睛里渐渐腾起了一层水雾。 她很想去送送舒娆,甚至连出门的衣服都换好了,可临到头来却依旧无法面对这让人伤感的离别。 一路上舒娆低着头,回忆着回到水南以来发生的种种。正想着入神的当儿,龙娟忽然跟她说起了一件事。 “我听安妮说过,你曾经在微-博上受到不明人士的攻击谩骂,现在你不用再为这些事烦恼了。”龙娟说。 “嗯?”舒娆侧过脸来看了龙娟一眼。 她有些惊奇。安妮前不久明明还很说过很讨厌龙娟来着,怎么不知不觉间就被悄然收买了? 龙娟很显然误会了她的意思。她手扶方向盘,扭头看着舒娆说:“那事是苏敏干的,她雇了一个三人的小团队负责经营此事。从那时候起她就已经在准备对付你,估计是想为事后脱身留下条退路。不过既然她现在已经死了,那团队自然也随之解散,所以你以后不会再看到类似的言论出现了。” 她这么说,不禁让舒娆心生怪异之感。似乎苏敏的死和她有关,甚至完全由她一手造成似的。 “其实我没有很在意。”舒娆解释道,“比较关心这事的是安妮。” 龙娟一笑:“那就好。” 这才是我所知道的,那个坚强独立的舒娆,她在心里补充道。 车到高铁站,舒娆道了谢,解开安全带拿起背包下车,一边取出身份证来准备到售票厅取订好的车票。 让她意想不到的是,龙娟停好车后,居然打开后备箱,从里头取出了两个硕大的行李箱来。 “你这是……要出门?”舒娆有些不确定地问。 龙娟把沉重的行李箱放到地上,伸手一捋短发,挑了挑眉说:“当然,不出门我怎么保护你?” 见舒娆一脸意外,龙娟惊讶地问道:“你该不会以为舒先生真的放心让你一人回到鹏城吧?” 关于这个,舒娆才不会告诉她呢。 “是爸爸让你来保护我的吗?”舒娆柳眉微蹙,“我怎么没听他提起过?” “大概是舒先生觉得这不过小事一桩,实在不值一提吧。”龙娟耸了耸肩。 这女人在撒谎……这是舒娆心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长年帮着顾飞摆平麻烦,她的警惕心比普通人要敏感得多。 不过龙娟为什么要撒谎,还是这种拙劣得一眼就能看透的谎言?这对她有什么好处吗?舒娆百思不得其解。 既然搞不懂,那就别去想,甩掉她就好了。舒娆并不像安妮那么单纯,二十多年男性生活养成的警惕心让她对龙娟一直有所戒备,尤其是上次在医院舒朝倾莫名其妙出现的时候,龙娟明明就在附近,却自始至终都没有现身解救,这点更让舒娆觉得可疑。 虽然一直没有过问,仿佛事情从未发生,可要舒娆全然忘记这回事,很显然是不可能的。 既然心里已经有了打算,舒娆也并不去问龙娟要怎么处置这辆胡乱停放在路边的皮卡。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既然是这样,那么我们先去取票好了。” 龙娟自然是举双手赞成。由于她拉着两个大箱子(舒娆很好奇里头装着的究竟是什么),车站又人流稠密行动不便,因此舒娆主动提出替她取票。 “反正都一样要排队,我一起取了你还能休息一会儿。”她说。 龙娟一听觉得颇有道理,再一想不过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应该不至于出什么意外,于是就没什么防备地把身份证递给了舒娆。在车站这种人员复杂的地方请人代为买票是挺危险的一件事,不过既然对象是舒娆,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透过售票大厅的玻璃墙,可以将取票机的所在一收眼底,安全问题并无顾虑。舒娆接过身份证,龙娟可以明显察觉到她有个偷偷瞟了一眼的动作。对此她并不担心——反正没有什么值得泄露的信息,照片也拍得不难看,何必像个中学生一样藏着掖着不让人看呢。 她目送舒娆进了售票厅,这容颜绝美的女孩尽管是风尘仆仆的旅行者的打扮,依然难掩惹眼的光彩。尤其是那高挑纤细的身材站在长长的取票队伍后头,即便人来人往也无法将她与常人混淆。龙娟眼望着女孩那动人的身姿,双眼微微地一眯。 似有所感,舒娆回过头来冲她好看地一笑,龙娟回报以微笑。 排队取票的人着实不少,龙娟在售票厅外头等了十来分钟,眼看已经快到检票截止时间了,不成想她没等到舒娆回来,却等来了另一个人。 “姐姐姐姐,说件事好吗?” 龙娟正通过手机向吕光华了解着近期动向,忽然觉得衣服后摆被什么东西扯了扯,接着便听到了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 她低下头来一看,原来是个淌着鼻涕的小男孩。 “什么事呀小朋友?”龙娟蹲下身来,挠了挠小男孩的脸蛋问道。 “姐姐,有个漂亮姐姐让我把这东西拿给你。”小男孩哧溜一声吸了吸鼻涕,伸手递上来一张身份证。 龙娟心中顿觉不妙。回头一看,原本排在取票机前头的舒娆不知什么时候竟然消失了。 再四下张望,高铁站人声鼎沸犹如菜市场,人来人往之中哪里还有舒娆的身影。 龙娟先是愕然,继而眉头一松,露出一副好笑的神情。 “没想到居然让个丫头骗了。”她有些无奈地笑着,“龙娟啊龙娟,你真是白混了这么多年啊。” 性子冷淡的舒娆难得主动提出要帮忙,她居然没有及时察觉里头的猫腻,反而受宠若惊地点头放她离开,这怎么想都是一大失败。 “既然你不想让我跟着,那我就先留在水南吧。等到哪天你碰到麻烦了,自然会回过头来找我帮忙。” 龙娟轻抚着短发,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高铁站。 ………… “姐姐姐姐,我把东西拿给你了,有什么奖励咧?”小男孩扯着龙娟的衣角问道,乌溜溜的大眼睛里满是希冀。 “真乖,那姐姐给你颗糖好不好?” 龙娟变戏法似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根话梅棒棒糖,微笑着递给了他。 “我要阿尔卑斯的草莓口味的。”小男孩扁嘴。 龙娟:“……”; 第107章 硬币事件 天色暗如重墨。 刷票进入月台时,舒娆心里还有些突突直跳。不知为何,龙娟总给她一种无形的威慑力——尽管她明明对自己关切得过分,简直有如多年密友一般。 因此虽然说服自己不要太在意,哪怕龙娟真有办法在检票截止后还追进月台,自己顶多也只是因为这点小把戏尴尬一下,可现实却是她频频回头望向入口处的手扶电梯,暗自祈祷着龙娟那利落的身影不会在那头出现。 好在一切顺利。只是没想到,经过将近三个小时车程到达目的地之后,鹏城高铁站的上空竟然阴云密布,暴雨将至。 离开半年,竟然有恍若隔世之感。站在车站大厅,仰望那钢结构的拱形顶面,为自然采光而架设的高强度玻璃顶棚让满空铅云尽收眼底。舒娆驻足仰望良久,感觉就像躲在一块吸满水的巨大海绵底下一般。 真是伤感而又不可思议,她心想。这情绪一半是因为自己,一半则是因为这让人心情压抑的糟糕天气。 等她驱散心中最后一丝伤感,怅然低下头来时,才发现环绕着自己竟隐约围起了一个包围圈。 倒不是说她被一群人紧紧围在了中心。车站大厅足够宽阔,再加上拱顶结构减少了承重柱的使用,使得整个出站大厅宽得足能跑马,像那种人头攒动摩肩接踵的场面是很少出现的。只是舒娆环顾四周,却发现有不少人正在傻乎乎地盯着自己猛看。 由于没有柱子遮挡,当舒娆目光扫过去时,许多正张着嘴眼神呆滞地望着她的人急忙别过脸去。有几个甚至慌乱地抬手擦了下嘴角,而后悠然四顾装作浑不在意的模样,那神态说不出的窘迫。 这些人中当然以男人居多,于是舒娆意识到自己不够谨慎,在公共场合暴露得太久,连忙一提背包低着头走向了地铁站。 其中几人意识到了她的去向,赶紧一拉行李跟了上来。反正同样是出站,他们只不过是把原本计划的出租车或者公交换成了地铁而已嘛,算不得跟踪尾随。 警惕如舒娆自然有所察觉,不由得对顾飞越发生气——这货明明可以开车来接自己的,这能省了多少麻烦事! 至于自己是有意不声张悄悄回到鹏城,因此顾飞并不知道消息这回事,舒娆很显然是自动忽略掉了。 地铁运营不受地面天气影响,舒娆坐着扶梯从高铁站直达地铁站台,准备过闸时才想起自己早已没了鹏城通,只得老老实实地摸出五块钱零钞去买票。自助售票机前的长长队伍让她心烦意乱。正在这时,一道男声忽然在身边响起。 “你……你好。” 声音有些嗑巴支吾,舒娆瞟了一眼,认出是方才从高铁站一路跟来的那拨人中的一个。 是个年纪轻轻背着黑色双背包的男孩,看样子应该是大学生,眼中神采奕奕,那黑得发亮的精神气儿让人不知他是涉世未深还是精力充沛。 对于搭讪舒娆一向是反感兼厌恶的,她只看了一眼便把视线移开,表明自己没有搭理的兴趣。 短暂的沉默,男孩有些犹豫地再度开口:“那个……你要买票是吗?” 废话,不买票在这排什么队?舒娆心中狂翻白眼。现在的男生搭讪都这么没技术含量吗?想当初自己和顾飞混迹花丛的时候,那技巧可比眼前丰富多了。 被对方一再当成透明人,脸皮还不够糙的男孩终于泄气了,怏怏地排在了舒娆的后头。 被意图明显的男性靠近,即使只是在身后排队也让舒娆如芒刺在背。她发现自从绑架事件过后,自己对男性的厌恶似乎再度加重了。好容易终于等到前边的人都买完票,舒娆松了口气,抬手正打算点击触摸屏,忽然一道人影“呲溜”蹿到了她跟前。 正因搭讪怀着颗警惕心的舒娆差点就被激得顺手一巴掌拍过去了,手刚抬起,定睛一看,原来是个背着挎包的大妈。 她正吃惊着呢,结果大妈冲她一笑,笑容和煦令人动容。那普通的面容和四十来岁年纪的中年妇女常穿的普通衣饰处处彰显着她是个没有威胁的普通人,舒娆松了口气,暗自为自己太过敏感而自嘲。 “闺女,买票哪?” “啊……” “来来来,我帮你买,闺女要去哪啊?”大妈说着把挎包往肩上提了提,点开了线路图 舒娆有些迷糊了,心想这难道是义工组织?她本想说我会买票谢谢您的好意,可一见大妈一副热心肠的模样,话到嘴边就忘了说出口了。 “我去东洲城。”最后她只得说道。 “好,一张到东洲城的票。”大妈点起线路图,一根火腿肠粗细的手指上下翻飞,一边“刷”地抽过舒娆手中的五元纸币塞进售票机,动作真是娴熟无比,没两下就把票给买好了,连一点反应时间都没留给舒娆。 指示灯闪烁两次,车票连同零钱叮叮咣咣地滚落取票槽。大妈一伸手,车票零钱都抄到了手里。 “闺女好心,大娘坐车还差两块钱,这零钱不如就给我吧。”大妈笑嘻嘻地说着,把车票往舒娆手里一塞转身就要走。 舒娆这才反应过来,心说啥啥啥?敢情这不是热心义工而是趁机要零钱啊?老把戏啊这是,我居然还差点被骗了?我去这怎么能忍! 当下秀眉一拧,手腕一翻,一揪衣领就把正待要走的大妈给扯了回来——舒娆身材高挑,大妈不足一米六,被她一扯当真是连连后退欲走不得。 “哎哎哎,你干什么呢你。”大妈手一甩,企图挣脱。那甩手的动作看似巧合,正朝舒娆面上扫来。假如舒娆想避开的话,势必要松开攥着她衣领的手了。 连随便甩个手都这么有职业味儿,舒娆是什么人啊,怎可能让这女骗子轻易得逞。她抬起胳膊肘一挡,啪地一响正打在大妈的小臂骨上,疼得大妈连声哎呦。 “我才问你干什么呢!”舒娆柳眉一竖,大眼睛瞪得溜圆,“还钱!” “我不知道你说什么,什么钱不钱,我没拿你的钱!小姑娘看着白净得很,没想到倒要讹我!”眼见挣不脱,大妈干脆信口颠倒黑白,耍起泼来。一时两旁排队买票的乘客全都看了过来。 换了旁人见这情势,大概会心想“反正就两块钱,算了算了”放手了事。可舒娆平生最恨的就是这种有手有脚不去挣口饭却要来骗财骗物的死骗子。就算是地铁乞讨好歹还任人自愿施舍,可这种讨巧强要的却实在可恶。眼下放她走了,指不定转头她还要奚落你死要面子白让人捡便宜呢。 不得不说,颜值高有时真是便利得让人吃惊。就算大妈先声夺人抹黑舒娆,可旁人的目光在遭遇到舒娆的脸蛋后,投过来的却不是鄙夷谴责,而是探询疑惑,这让舒娆一时没了心理负担。 舒娆心里也不想事情闹开,毕竟如今的她实在不宜在公众场合引人注目。绑架事件到底让一向性格散漫的她有了些危机感,更何况即便不这样大吵大闹,光是自己那惹是生非的漂亮外表也已足够让她感到不安全。其实两块钱事小,关键是这大妈做法太让人恶心,舒娆生平最容不得不劳而获这种行径;对方越是想占便宜,她就越不想让对方得逞。她只想要回自己的两块钱而已。 短短两三句交谈,一旁的乘客已从其中大概了解了事情真相。显然被骗过的不在少数,大部分人眼中都露出了或恍然或愤然的神情。大妈似乎有点支撑不住了,正准备啐一口把硬币交还给眼前这个贼漂亮又贼计较的女孩之后赶紧走人自认倒霉,不料枝节横生。 先前那个被舒娆无视了的搭讪者,那个双眼放光的大学生,在短暂的迷糊——恍然——犹豫之后似乎认为找到了接近心仪对象的最佳时机,终于下定决心跳了出来,一把揪出大妈的手喝道:“你想做什么!” 常言道做贼心虚,大妈被这一吓,还以为碰到了便衣啥的,那手可就下意识地松开来了啊。这一撒手,手心里攥着的两枚硬币从中滑落,叮叮当当地在地上滚了起来。 在舒娆的内心深处一直有个疑问,硬币为什么会被设计成圆形,而不是正方形、六边形或者其他等边几何形状,难道最初的设计者从来没考虑到圆形是多么狡滑的形状,也从来不需要弯下腰去捡那些到处滚动的硬币么?哪怕是设计成椭圆形也好啊。至少不用让人在失手抖落零钱包的时候,在公众场合尴尬地四处追逐调皮的硬币。 总而言之,那两枚可爱的硬币在从售票机中吐出、经受了大妈紧张又渴望的汗湿的手掌心之后,在被异性吸引挺身而出的大学生的断然大喝声中,就这么叮叮咣咣地在光滑平整的地铁站台地面上滚啊滚,滚啊滚,越滚越滚,滴溜溜地撞到了进站闸机的不锈钢机身上。命运之多舛,就连它们实际上的主人、两元法定货币价值的保有者、美丽的舒娆小姐,都忍不住闭上了双眼不想去看。 啊,久违的鹏城。分别这么久,没想到送给我的第一份见面礼,竟是这样弯腰捡硬币的尴尬。 ; 第108章 诸事不顺 就这么一磨矶,服务台里穿绿色制服的姑娘终于发现了这头的状况。对讲机一摁,很快有两名协警走了过来。舒娆个高眼尖,立时发现了剧情的新走向。 罢了罢了,果然还是越弄越麻烦了,她在心里叹了口气。 最近正值敏感时期,乘坐地铁逢包必检。舒娆带着个大背包,心里寻思着排队过安检要花不少时间,肯定来不及摆脱麻烦,不如就在这等着吧。再说大学生也挺身而出了,自己这个当事人反而走了,岂不是惹人寒心。 那大妈倒是想走来着,无奈膀子被大学生箍得牢牢的,愣是挣不得脱。眼看协警按着腰间大步走来,大妈那满是人畜无害笑意的脸彻底垮了下来,恢复了原本年纪该有的苦瓜褶子脸。 来的两个协警年纪都不大,都是一张街头值勤晒黑的高中生的娃娃脸,一身黑色制服加一对黑色皮靴,肩头别着对讲机腰间挂着防暴棍,看上去十分威风。假如忽略那两对略显单薄的肩膀,看着确实非常让人有安全感。 两人一见大妈,先是一乐:“啊,又是你!不是让你别来了吗,怎么又来了!” 大妈原本还有些怂,这会儿忽然又提起气来了,一把甩开大学生双手就叉起腰来:“咋,来讨生活不行啊?” 舒娆在旁目睹,心里不禁直摇头。这些临时抽调来负责安检的年轻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头,一点应对的经验都无。哪有这么上赶着跟问题对象套近乎的?平白让这大妈长了胆子。假如真碰上什么突发事件,舒娆很怀疑光凭他们的职业本领能否面对难关。 果不其然,协警一见大妈这个作派,也不知道是不是见多了心烦,原本端着的架势立马变得懒洋洋起来,手也从腰间挪开了,带着几分厌烦几分无奈地摆了摆手说:“去去去,马上走,影响多不好。下次不许再来!” 这明显就是息事宁人,不予追究的意思了。两个小年轻协警甚至连过问一下事情经过都不曾,处理方式就如驱赶街头乱摆摊的小商贩一般随意。大学生显然未尝见惯如此现实的社会,一时有些惊呆了,大妈倒是机灵地抓住了这个机会,原本就矮的个子一缩,就打算从一旁开溜。 大学生“哎哎哎”叫了起来,一指大妈对着两名协警嚷嚷道:“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你们不抓她吗?她可是骗子!” 如此天真热烈的疾呼,登时响得满站台的人都望了过来。舒娆不禁抬手扶额顺便遮脸,只为离焦点的中心越远越妙。 然而,没有任何意外发生,所有的目光还是唰啦啦齐聚到她身上来了。 沉默。沉静。鸦雀无声。 在电影、动画、电视节目中,但凡重要人物出场,总要伴随着锵锵锵与众不同的背景音乐。可在现实生活中,真实震撼人心的角色出现时,沉默往往才是最常见的bgm。 于是像板条柳路时,像马文思订婚宴时,像各个舒娆野蛮地掠夺他人眼球的时刻,静到呼吸得闻的场面又一次出现了。当此等场面一再发生后,你心里很难再有什么激动或不满,你就只是漠视,自然而然地把那些五花八门的盯着你瞧的目光过滤掉。就好比舒娆当初写小说的时候,漂亮的女性角色一再艳惊四座,往后类似的情节她便会刻意略过不提。 但投过来的目光还在那里,里头暗藏的各异的心思也未打折扣,这意味着即使舒娆再装作淡然,该发生的始终会发生。于是两个协警经过惊诧——迷醉——神魂颠倒等“舒氏花痴症候”之后,先前姑息的态度一扫而空,转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弯指着大妈义正辞严地说:“你,就是你!走,跟我去警务室交待问题!” 之后一指大学生和舒娆:“你们两个也来!” 很显然,他们已经从诸人的站立方位猜到了当事双方。既然一眼相中的这位漂亮得惊人的女孩也是相关方,两位正值盛年的协警同志自然不会轻易放跑机会。 “那个,我觉得没什么问题好交代的……”舒娆无奈地说。 当中一个年轻的协警亲切地微笑着说:“不妨事,靓女你跟我们到警务室了解一下情况就好啦,不会花多少时间的。” ………… 半个小时后,筋疲力尽的舒娆抱着背包,一脸倦容地从地铁警务室里走了出来。 大学生跟在后头,脸上还透露着刚才协警那句“你们是情侣吗”所带来的小小窃喜。对于他来说,一些言语上占的便宜已足够令人兴奋,尤其对方是自己心仪的对象,尤其是心仪的对象如此美丽得宛如梦幻的情况下。 了解情况了解情况,最终了解的是舒娆的个人情况和联系方式。过去的半小时,除了寥寥几句例行询问外(其实也没什么值得问的),剩下的时间几乎都是在千方百计地设法套舒娆的话。当然,舒娆的身份证他们是看过了,作为“备咨询”的硬性规定,手机号码也被他们要到手中。而后感情状态、家庭状况、爱好特长等等,他们是变着法子套话。虽然舒娆始终爱理不理守口如瓶,不过这样的事情,她还真是第一次碰见。 这辈子到现在,她总共就进过一次派出所,就是三中那次。平时为人处事舒娆都是很小心谨慎的,轻易不让自己带上颜色。无论是帮顾飞收拾首尾也好,大学时把同学打到住院也罢,都没闹到要见官的地步,因此这次被叫到警务室,倒是她生平第二次走进有国徽悬挂的场所了。 三中那回因为有马小毅,她没受什么委屈。这回没人护着,舒娆算是见识到有关职业获取资料之简便了——别的人不管怎么搭讪都好,可从来没要到过她舒大小姐的电话! 当然这不在重点,面对执法人员任谁都不会觉得好受,看看那个大妈被转移到派出所时呼天抢地喊冤的模样就知道了。 “舒同学,一起走吗?”大学生轻快地问道。 舒、同、学? 舒娆闭上眼睛,捏了捏拳头。 真是稀奇,自己都毕业多少年了,终于又被人冠以同学这个称呼了。变身以来因为身份变换舒娆有过不少做梦般的奇妙体验,这可以算是其中一个。 舒娆冷着脸,也不答话,掏出单程票过闸进站。大学生紧随其后——反正没有表态就是没有拒绝嘛。女孩子都矜持,他懂的。 大学生名叫杜哲明,鹏城大学二年级生,从小在本地长大。鹏城作为一个外来人口众多的城市,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已经不多了。或许正因如此,本地土著大多十分有钱,名下挂几套房产不在话下,光靠收租都能过得有滋有味,更别提各种分红福利了。看这个杜哲明一身潮牌和价值不菲的出行装备,显然也是个小康以上的家境。像他这样家世尚可外表阳光的男生在校园里是很吃得开的,想必也是因为未在情场上受过什么挫折,才使得他能这样厚着脸皮一路跟下来。 自信,往往就是男人最讨人嫌的优点之一。 好在杜哲明并未继续搭讪,真的就只是默默地“一起走”而已。这个时段地铁上没有空位,舒娆靠在车厢的角落里,周身疲惫,连掏出手机看时间都懒。这种疲惫一半是因为旅途不顺,另一半是她还惦念着后背上那个早已看不见的伤口,总是无意识地想背过手去轻轻触摸。 真是奇怪呢,伤口为什么会莫名其妙痊愈,又莫名其妙消失得毫无痕迹呢,甚至连条疤也没留下来。离奇的事发生得太多,舒娆只希望离开水南之后会是个新的开始。那些围绕着自己的麻烦,拜托真的不要再出现了。 身在车厢之中她依旧能感受到四周围瞥来的隐蔽目光。鹏城比之水南人口更稠密,相对而言出门上街碰到的人也更多,大都市的人也不像水南那样,上前搭讪还会腼腆踌躇。舒娆也是有心机,稍稍利用了一下杜哲明——身边有个异性,对于减少觊觎总是有所帮助的。 舒娆之所以不像小说人物那样找个口罩戴,是因为在现实生活中,戴口罩其实是非常惹眼的。不过经过今日之事,她开始认真考虑戴口罩了。被当作怪胎,总比频频被烦要好。 地铁很快,不久便到东洲城。出站之后舒娆发现,那个杜哲明居然还尾随着自己。她不禁怒目而视,一双美丽的大眼睛一瞪,示意他适可而止。 “我真的住这附近。”大学生一脸无辜地解释道,一边抬手怯怯然地指了指对面的一片小区。 管你到处住哪,别再跟着我就好,舒娆反手扶了扶背包,准备要走。 “那个,我想我们之后说不定还会再碰见哦。”杜哲明冷不丁说道。 刚走没两步的舒娆停住脚,回过头来冷冷地看着他:“我希望不会。” “而且,如果你有事没事打电话骚扰我的话,我会报警的。我说这话是认真的,你最好考虑一下。” 她说完这一句,转头大步离开,一头长发随着步伐一晃一晃地轻轻飘动。 杜哲明呆滞原地,哑口无言。 看来,自己在警务室偷偷记下号码的心思,果然被这女孩猜到了啊。大学生有些沮丧地挠了挠头发,唉声叹气地往相反方向走去。 ; 第109章 想你了 走在熟悉的街道上,舒娆心中还是有些激动的。 久违了呀,鹏城。又再见了,东洲城。 短短半年时间,恍若隔世。半年之前,自己旅行方毕,略作休整之后随意地登上回家的巴士,哪里想得到会有随后的艰难遭遇。如今自己变换形貌,以近乎全新的生命回归,回到这熟悉的老地方,这种感觉,简直好像做了场梦似的。 舒娆喜欢在一个地方长住,不乐意挪窝,但却不喜欢一直闷在窝里。此前她每隔一段时间就外出散心,作别鹏城分外随意,孤身一人也少有分别的矫情和伤感。然而从今往后她明白了,哪怕再平淡的离开,你也并不知道会不会一别之后再会不易。再循规蹈矩的生活,依然会有不可预料的意外发生。命运叵测,一至于此。 舒娆并不住在东洲城,倒是顾飞在这置了套房。来到鹏城之后,她一直和宋银琳住在北岭区的366大街附近。那块地方清净得很,交通便利,租金又公道,所以宋银琳出国之后舒娆也没搬走,一直租用至今。不过久别回归,舒娆并不想在半夜三更独自回到那空荡荡的住所。况且虽然顾飞一直帮她供着房租,这么长时间没住人屋子也一定落满灰了。反正她以前便经常来东洲城过夜,这回怎么也得骚扰骚扰顾飞。 这小子音讯全无,也不知道在搞什么鬼名堂。难道因为我换个副身体,就真的以为我好欺负?舒娆想到这里,忍不住咬着牙,恨恨地捏了捏拳头。 这些男性化十足的习惯动作她在水南时从没做过,不知为何一回鹏城,就全都死灰复燃了。要是安妮在旁,估计得给她气个半死。 顾飞的住所离东洲城并不远,这骚包招摇爱现,有了点小钱就开始显摆,买的是月亮湾的复式豪宅,几乎就是在向全世界宣称以我这个年纪买这套房用的就是不法收入。犹记得新居入宅的时候,这货还得瑟地遍邀好友连醉三天,那之后有事没事也常call舒娆吃饭打游戏。不过说实在的,豪宅毕竟是豪宅,那环境还有视野确实好得不行。 离月亮湾越近,舒娆心中那种情怯般的紧张便越深厚,就连双手都禁不住有些颤抖起来。与平日里的或冷淡或强势相比,这倒让她多了些惹人怜惜的脆弱。只可惜夜晚时分的高档小区附近行人寥寥,没人发现一个陌生女孩暗藏的心事。 终于走到小区入口,舒娆先在树底阴影里理了理头发,把衣服拉平整了。肩上沉重的背包让她皱了皱眉,她歪着头想了想,解下背包抱在胸前,而后向保安亭走去。 周三晚间九点三十分,南入口当班的依然是那个瘦条瘦条发际后退有点鼠相的小伙子,与半年前没什么两样。这个时间点他正百无聊赖地坐在离车库较远少有人进出的南入口值班室里,一边伸懒腰一边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完了抬手揩掉一点眼屎。 一抬手,一个漂亮女孩出现在窗外,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小伙子一个哆嗦,差点没被吓着。倒不是因为有人悄没声息地靠近,而是因为这女孩漂亮得不真实,又忽然出现在窗外,简直就跟他先前因作息颠倒出现的幻觉一般诡异! 妈勒个逼的,老子就说该给我调成日班的,看看老子脑子都快被搞坏了,老子还年纪轻轻连媳妇都没娶呢,这狗娘养的保安队长! 好在鲜明的活力表明眼前这女孩并不是幻觉,小伙子凑近对讲器,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公事公办不那么激动:“你好,有什么事可以帮到你?” 虽然想保持风度,但过分的礼貌仍暴露了他那颗蠢动的春心。 舒娆赧然一笑,低了低下巴轻轻地说:“我……我来找我哥哥。” 哦,原来是来找人的,怪不得从来没见过。也是,要是住在这儿的,这么极品的妹子我不可能没有一点印象。小伙子暗自点头,声音略带热情地问:“你哥哥住在哪儿呀?” 舒娆报上门牌号,又说出了顾飞的名字和联系方式。 漂亮的姑娘不可能是坏人,这是雄性人类中一种普遍存在的错觉。看到舒娆的漂亮脸蛋,小伙子心里先就放松了七八分,再一问信息对得上,这还可能有差嘛!小伙子非常爽利地就解了锁,让舒娆推开门进去了,连登记都没。 舒娆抱着背包低着下巴,柔柔弱弱地推门进了这安保严格的高档小区,末了还不忘回头甜甜一笑说了声谢谢。小伙子身在值班室里虽然听不到,但那倾城倾国的回眸一笑可是收到眼底了,当下醉得不省人事。 一直等到舒娆已经走远看不见人影了,小伙子意犹未尽地咂巴嘴,心情愉快地敲着桌子,忽然一个激灵—— 刚才她说的,那个门牌号,好像是顾总家啊! 这下可热闹了。 舒娆转过绿化带,回头一看确认无人,手一抖把背包甩回背上,大踏步向前走去。 连时常碰见的守门的小保安都认不出她来了,看来想要重新开始原本的生活,终究还是有些不便。换了以前她只须招招手直接进来,哪用得着这么麻烦。 对顾飞的老窝她不要太熟悉,左拐右弯,抄近道从羊肠小道里直趋大门前头,伸出纤纤玉指摁下密码,大门“嘀”地应声而开。舒娆推门而入,抬头瞄了一眼头顶上的摄像头,知道自己此刻的模样一定已经出现在了监控室的屏幕上。不知为何,如今她对于暴露行迹总有股不安的预感,就像一个被迫害妄想症折磨的可怜虫一般。 甩甩头抛掉无聊的念头,舒娆走进亮堂而空无一人的电梯,按下楼层缓缓上升。 骚包的顾飞住的自然是骚包的顶层,用这货的说法是,一步到位,省得日后还要换房。人在下处的时候,就得为日后发达时的位置量好足够宽的尺寸,就如三十来岁的男人买椅子时要考虑发福后的臀围一般。这家伙总能想出各种恰如其分的借口来为自己的超前消费作说辞,反正花的是他自己的钱,舒娆并不劝他,也压根懒得去劝。 高档小区不吝成本,即使空无一人楼道间的照明灯依旧是常亮着的。沉重的背包一路来让舒娆那白嫩的肩膀有些酸痛,明晃晃的刺目灯光更让她有些头晕。此时的舒娆真是到了一天之中最疲惫的时候,疲惫到她甚至未曾想过自己也会像这么疲惫。自从那场大病以来,她的身体状况一直不大好,然而却始终不自知。 就在这样困倦疲惫情绪不佳的状态下,舒娆摁响了顾飞家的门铃——她原先倒是有钥匙来着,可遭逢变故以来,她连自家的钥匙都不知丢哪儿去了,哪里还会留着顾飞家的。至于那三排闪着蓝色荧光的密码锁小键盘,她并没有尝试去输入原先记着的那串密码。据她所知顾飞有不定期更换门锁密码的习惯,这是出自他所从事的危险行业的考虑。时过半年,密码肯定已经换了,输错的话可是会启动警报程序的,舒娆不想把事情搞得太复杂。 门铃不要连着按,这是起码的礼貌,舒娆一直做得很好,这也是安妮在教导她淑女礼仪时少有的不需要督促的一点。可是眼看过了半分钟了,顾飞仍然没来应门,已经觉得背包越来越沉重的舒娆开始有些不耐烦了。那好看的眉毛拧起,舒娆伸出手又按响了门铃。 叮咚叮咚,连按两遍。 艹,对顾飞还需要什么礼貌,我也真是死板,舒娆心中对自己这么说。 灌注着舒大小姐焦躁不耐等负面情绪的门铃仍然没有引起回应,舒娆开始疑心顾飞是否在家了。 按这家伙的尿性,这会儿倒真有可能呆在他那家破酒吧里猎-艳。没错,这货的私生活就是这么混乱。 考虑到此来并没有提前通知,这一可能不得不算上。可舒娆直觉顾飞肯定在家,没来由,无须佐证,她就是这么确定。 既然在家,难道是没认出我来?顾飞很为自身安全考虑,假如是陌生人的话,他会提防着有人上门寻仇,无论男女都轻易不会开门的。这么想着,舒娆又摁了下门铃,而后脚步轻挪,站到了楼道正中,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瞪着房门上的微型探头。 这招果然奏效。未几,只听咔答轻响,房门像被微风吹动般徐徐开启,亮出了后头的男人。 顾飞先生蓬头油面,衣衫不整,张大嘴巴表情呆滞,像个被捅了针强效麻醉还没彻底摆脱药效的蠢蛋般站在那儿,一根颤抖的手指痉挛般指着舒娆。 “你,你……” 其情其景,宛如白日见鬼,不得不让舒大小姐心情越发不快。 “让开。” 顾飞啊了半天没讲出话来,舒娆可彻底失去耐心了,翻了个白眼一把推开这傻冒进了门,把背包解下往沙发一丢,手感舒爽价格昂贵的高档沙发顿时被砸出一个深坑,看得后头的男主人一阵肉痛。 被这么一刺激,顾飞总算缓过神来了,他“嗯咳”清了下嗓子,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你怎么来了?” 舒娆丢下背包后顺便毫无淑女形象地踢飞了鞋子,踮着脚尖熟门熟路地打开了冰箱,挑了瓶矿泉水一扬脖子咕咚咕咚喝了起来。 就算心情正处在极度忐忑之中,顾飞同学仍然被这一小动作吸引了目光。不得不说,此时舒娆踮着脚站在冰箱前,露出雪白的脖颈喝水的模样实在太诱人了。 听到顾飞的疑问,舒娆抬起手背轻轻擦了下嘴角溢出的清水,刚被滋润过的红唇一翘,露出一个顾飞从前未在她身上见过的、也从未在任何女人那儿看到的、美到极致的天使般的微笑。 “想你了,不行么?” 话音落地,顾飞心中就是一跳。 第110章 相见不欢 这世上真有这样的女孩,让人即便是在她的目光笼罩之下,也要觉得自惭形秽。 对此阅尽鹏城美女,谈情直如放屁的顾飞先生曾经半点不信,如今则是百分百确信了。 无他,因为这个女孩——也许就是这世上唯一一个这样的女孩,此时就站在他面前。 “几个月没你一点消息,想你了来看看你,不行么?” 舒娆此话一出,顾飞几乎是在第一个那么啥的瞬间,心中知道了要完。 卧了个槽,哥们生气了! 要说舒娆为什么会生气,顾飞比任何人都要明白。 当初听到那个令人震撼的消息之后,顾飞第一时间赶回了水南,那之后又回了两次,一次是和舒娆见了面去了板条柳路,另一次则是秘密回家安排私事。打那之后,将近三个月时间,他都没再回去看过舒娆。 实在是事务繁忙,不过顾飞知道这不是借口,舒娆想必也不会接受这样的理由。本来嘛,顾飞心里始终有点小疙瘩,不大情愿去见自己的这个旧日死党;人类到底是讲求外表的生物,无论他在心里怎么回忆加脑补旧日两人同穿一条裤子厮混的时光,如今站在他面前的毕竟还是个美如天仙的女孩,美到甚至连他都有点难以克制。顾飞私心里有些害怕,怕自己一个不小心脑筋短路,会做出些什么逾越的事情来。 这种事情无论哪个结果都无法让人接受。舒娆再动人,终究是他最好的朋友啊,更何况她原本是一个男人!方便面这种东西吃的时候开心得要死,吃完之后直觉得想吐,这种感觉用来形容相当熨帖。 本以为自己只是一时鬼迷心窍,一段时间不见面自然会好,可回了鹏城之后顾飞却发现,那种心思似乎随着时间推移越发浓厚了。在鹏城待得越久,他就越没勇气回水南。相见不如怀念这话居然应验在这里,顾飞真想骂娘。 总之,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加上最近不容轻忽的严峻环境,让顾飞一回鹏城就忘了再去探望困在水南的舒娆。 那么,究竟该怎么解释才能平息好友的怒意呢?顾飞同学脑中急转。 无论如何,最主要的那个原因是不能说出口的。不单止如此,还要拼尽全力藏得越深越好,最好就让那点蠢蠢欲动的心思烂在肚子里,否则顾飞想也知道舒娆会怎样将自己大卸八块先阉后炸。与其如此,还不如就说自己耽于温柔乡,跟新近结交的嫩模厮混太入迷了呢。 权衡过后,顾飞只能傻兮兮地搔了搔耳背,呵呵笑道:“是嘛,我也打算过两天回水南来着……” 话刚出口,舒大小姐那对好看的眉毛就这么慢慢慢慢地竖起来了。 顾飞同学肝儿颤地看着她手中那瓶矿泉水,眼睛闭了闭做好了接受冰水洗礼的准备。舒娆当年在自家酒吧掷飞镖十发十中,还曾一镖插中一个不长眼把他当作软妹子意图搭讪的小开,这点顾飞可没敢忘。 当然,那小开之所以讨打是因为看了舒娆背影以为是女孩等看了正脸又直啐口水,这就是题外话了。 舒娆盯着他看了好久,抿了抿嘴又喝了口水,轻叹一声拧上瓶盖。 不会吧,要直接扔瓶子?这会不会太痛了……好吧我认了,顾飞同学再次闭上眼睛。 结果舒大小姐就皱眉头了:“你在干什么?” “啊?没……没什么。”顾飞抹了把汗,看来自己误解了啊。 舒娆摇了下头,踮着脚尖走回沙发上坐下,让顾飞又鸡贼地欣赏了一遍她那轻灵的脚步,一边自我谴责一边赞叹于好友如今动人的身姿。 舒娆瘫在松软的沙发上,一双笔直的长腿毫无形象地呈八字形伸出;她把矿泉水捂在脸颊上,疲惫地唉声叹气。 “坐。”舒大小姐瞥了仍呆站在原地的顾飞一眼,拍了拍身边的空位。 这一瞬间,受宠若惊的闪电击中顾飞的心脏。他唯唯喏喏地走过去,小心翼翼地坐下,把手放在膝盖上不敢乱动。 见到他这副模样,舒娆心里不禁一阵失落。 果然,什么都过去了吗……她心道。 变换身体不仅仅是换了个名字那么简单,我早该预料到的啊。物是人非,这词当真既矫情又现实,我又能怎么办呢。 不是不想对顾飞发脾气,只是眼下的舒娆,实在是累得连发飙的力气都没有了。 “怎么过了这么久才开门?认不出我了吗?白让我在外面站了半天。”她说着,懒洋洋地把矿泉水瓶换了一边脸颊。 于是原先捂着的肌肤上越发水嫰,望着就像淋了蜂蜜般让人有股想俯过去舔舐的冲动。只不过这边脸颊恰巧不在顾飞坐着的这边,他没眼福罢了。 舒娆有此一问,要换了旁人顾飞早就嬉皮笑脸地应和上了“是啊你越长越漂亮我认不出来了嘛”,可对舒娆说这种话显然不太恰当,顾飞一时竟不知如何应答。 明明只是普通的询问,是舒娆从前也常抱怨的语气,可现在听进耳中,为何竟有股薄嗔的味道呢?顾飞更加局促了,只好偷偷掐了自己大腿肉一把,逼自己不再胡思乱想。 “嗯?”见他不回答,舒娆奇怪地睨了他一眼。 “唔,刚才在上厕所,没听到。”顾飞瞎掰了个自己都不大信的借口。 舒娆又侧过脸来看了他一眼,眼波在他身上来回扫视了两遍,而后重新躺好,“哦”了一声。 顾飞松了口气。 “你的纽扣扣错了。”舒娆冷不丁出声说。 顾飞心砰地一跳,赶紧低头一看,果然,衬衫上倒数第二颗纽扣扣错了位置。他赶紧把纽扣重新扣好,一转头,舒娆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顾飞讪笑:“那个,你知道的,我有裸睡的习惯……” 舒娆可爱地偏了下脑袋:“奇怪,你刚才不是说在上厕所吗?” 顾飞有点着急:“对,我是睡醒了穿衣服去上厕所……哦不对,是听到门铃声才穿衣服,急了点所以忙中出错,呵呵呵呵……” 舒娆眼中的玩味更重了。 可怜顾飞急得手心都出汗了,他正想着该怎么添两句遮掩一下的时候,舒娆发话了:“帮我把背包拎到我房间里去吧,我想洗个澡。一路上流了一身的汗,难受死了。” 咦,不追究了?我话都没说完呢。她一向不是这么好说话的啊。难道是变成女人,性情都宽容了? 这时舒娆已经起身往房间走去了。月亮湾的豪宅足够宽绰,舒娆又不时在这过夜,因此顾飞特地给她保留了一间房,布局之舒适与顾飞的主卧不相上下,更别提认床严重的舒娆为了睡得安稳花心思布置好的大床了。照顾飞当初的说法,这家伙整张这么大的床,保不准是为了左拥右抱大被同眠呢。 舒娆走向房间,神情比之在叔父家走回自己的卧室还要自然,毕竟她在这过夜的时间加起来比在叔父家住的时间还长。但是当她的手刚握住木质门把手,送一点点拧动门锁的时候,顾飞想是忽然省起般跳了起来。 “等等!” 顾飞一个箭步冲了上来,按住了舒娆的手。亏他一手提着十来公斤重的背包,居然还能蹿得跟兔子一般飞快。 唔,手真软,真舒服。 舒娆像触电似地抽回手,皱了皱眉头问:“你洗手了没有?” “……洗了。”我像是上完厕所不洗手的人吗? “做什么挡着我?房间里躲着人?”舒娆又问。 顾飞强作镇定:“哪啊,主要是太久没住人了,我担心里边有小强。” 小强,生命力顽强的节肢动物,在大城市里依靠人类的废弃物生存,号称地球生命力最强大的物种,轻度昆虫恐惧症患者舒娆最痛恨的生物之一。舒娆怕蟑螂出了名,以至于时常被人拿来开玩笑。 “没关系,我早就想到这个了,所以在里边安了超声波驱虫器。”舒娆淡定地说。 “你居然在我的房子里装这个东西!”顾飞瞪大眼睛,“怪不得我这段时间总睡不好觉!” 舒娆撇嘴:“心理作用。” 说完又把手伸向门把手,顾飞赶忙拦住她。 “又怎么了!”舒娆有些不耐烦了。她是真的迫切地想洗澡,不知为何现在的她非常难以忍受汗液黏在身上的感觉。 “里边有灰尘,容我打扫一下。”顾飞支吾。 “哦,是吗?”舒娆狐疑地打量着他。 “好吧,既然这样,那我就再歇会儿。你手脚放利落点。”舒大小姐如此吩咐道,语气仿佛是在交代下人宰一只夜啼的公鸡。 看着舒娆转身走回沙发躺下,顾飞抹了把汗,将房门打开一条缝,轻咳一声准备走进去。 一声赤足落地的轻响,警觉性十足的顾飞捕捉到了这几乎难以察觉的动静;他退后一步准备关上房门,然而一切都晚了。 呼呼风声从耳后传来,顾飞刚来得及回头,舒娆那张神色冷冽的绝美容颜已近在咫尺。“砰”地一声响,顾飞整个人都被撞进房间里头,就连他死命拉住门把门都没法滞缓分毫。 tnnd……谁说小娆变好说话变宽容了来着?看这旋风腿,她根本就是起了疑心不揪出什么来绝不罢休好吗! 顾飞同学冷不防被舒娆撞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还没费劲爬起来就听到那清泠动听的声音在头顶上怒吼道:“顾飞你这混球,你起来给我说清楚,这女人是谁!?” “你这不要脸的混蛋,你tm居然在我的床上跟别的女人打-炮?老子杀了你!” 第111章 背影 满屋回荡着舒娆震怒的吼声,顾飞此时心中只有三个字:窦娥冤。 身高一米七八的舒娆发起火来仿佛连满头秀发都会竖起来,让本就坐在地上的顾飞抬眼望去直想哆嗦。十几年淫-威调教,在他心中舒娆可怕的形象已经根深蒂固,再无法更改了。 假如有第四个人在场,眼前的一幕无疑是一出捉-奸大戏。私生活混乱的丈夫无法控制自己的欲-望,放着家中年轻美丽的妻子不管外出寻花问柳,甚至趁机把小三带回来,不料被提前回家的妻子撞个正着……啧啧啧,想想都让人心潮澎湃。 可是,舒娆一出口就把这感觉全都毁了。 “你自己爱怎么胡搞乱艹我就不管你了,那是你私事,但你tm把女人带到我的房间里来,你是找死吗?你自己没有房间吗?你房间没有床吗?我x你大爷……” 舒娆一脚踹过去,下手虽然不重却仍踢得顾飞嗷嗷直叫,这里头半是真疼半是服软。总算舒娆是赤着双足,否则他身上真不知得多几道淤青。 人在气头上,话说得越多越容易来火气,此时舒娆是越想越气,忍不住又踹了一脚。顾飞有心解释几句,又怕说错话倒大霉,只得捂着脑袋呜呜打滚。 堂堂鹏城顾老大居然被一个女人踹得飞起,这简直是前所未闻的奇景趣事。换了旁人在这儿,估计得崩碎满口大牙。 床上那姑娘估计也被吓傻了,在舒娆寒气凛然的瞪视之下,除了打头一声短促的尖叫之外,从头到尾都没再发出过声音,只顾扯着被单盖住胸口瑟瑟发抖。 雪白的床单没法遮住全身,边沿上露出一道白腻腻的沟子,那姑娘还缩着肩膀低着头想用头发遮挡些。舒娆看着她那小鸡一样惊惶失措的模样,不知为何,刚涌上胸口的澎湃怒意忽然就像被针气了的皮球般泄了气儿,再也提不起来了。 罢了罢了,我已经够累的了,为什么还要替这混账操心呢?她心想。 人类是这么一种奇怪的生物,艰难困苦时往往能够拼口气走到底,一旦平静日子来了,反而忽然没了当年之勇,换作感情也是这样,谁也不知道多年好友会不会一朝不欢而散。一直以来,舒娆对顾飞种种显而易见的缺点都十分容忍,甚至为此跟宋银琳起争执都不曾让步。可是今晚在自己房间里目睹这一幕,让舒娆积攒已久的怒意全都爆发了出来。这一刻舒娆对顾飞十分失望,简直可以说是失望透顶。 就连顾飞都察觉到了她情绪的微妙变化,赶忙从地上爬起来不敢再装傻充愣。 沉默就这样在整个屋子里弥漫,安静到客厅里那瓶冰镇矿泉水冰碴消融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直到这时,床上那女孩才敢发出低声的啜泣。那哼哼叽叽的小样子让舒娆感到十分腻烦。被人撞见这档子事,这姑娘的表现却不惊不惧作足样子,让舒娆有种正在拍电视剧,而房间某个隐秘角落正架着摄影机的奇妙感觉。她忽然想到,方才自己突然闯进来,在这女孩眼中大概就类似于被“捉-奸在床”了。虽然她并不是顾飞的妻子,可这女孩却未必完全不是小三。在顾飞那众多的女友里头,其实每一个都互为小三。想到这一层,舒娆觉得自己的头有点疼。 越累越会联想,越控制不住脑筋胡思乱想就会越累,人之常情。 见舒娆没有继续发飙的意思,顾飞悄悄地深吸了口气,轻声细气地开口道:“那个,小娆,其实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舒娆很干脆地竖起两根手指,连头也没回。眼望着她那线条干净利落的后背,顾飞咽了口唾沫,把没说出口的话都吞回了肚子里。 舒娆最后环顾了这久违的房间一眼,面无表情地转身回了客厅。由始至终,她只瞥了床上那女孩两眼,更别提过问她是良是妓,是高中生还是大学生了。这“正妻”风范十足的作派再加上那明艳无俦的脸蛋,让女孩心中十分不是滋味。可转念一想顾飞平日里对自己的好言好哄,这突然冒出来的漂亮女人似乎又不是那么不可逼视了。 再漂亮又怎么样?左右不过是被日的。她心里有些刻薄地想道。 舒娆回了客厅,顾飞自然要跟在身后。女孩见他要走,连忙直起腰唤了一声。顾飞回过头来有些恼怒地瞪了她一眼。这生平未见的神情让她吓了一跳,这才后知后觉地回想起方才顾飞被“教训”的一幕,一道汗珠就这么顺着光溜溜的脊背淌了下来。 轻手轻脚地带上门,顾飞回头瞧去,见舒娆已经坐在了沙发上,手中抱着那瓶矿泉水,脸上神色如瓶中冰水般冷冽透彻,偏又让人没法捉摸她的真实情绪。顾飞站在离她不足两尺远的身后,一时间不知道是该上前去,还是该做点其他的什么。 那沉重的背包还陷在沙发里,顾飞悄眼觑着,生怕舒娆又气不过拎起背包走人。如果她真这么做该怎么办呢?自己肯定是要追出去的,可他只在外边穿了条短裤,内里其实空空荡荡啥也没穿,就连衬衫都是胡乱套上的。顾飞算了下时间,回去穿内裤大概要花十秒钟,要是不巧赶上电梯,有这时间舒娆都不知跑哪去了。考虑到现在正是夜半人少时分,六部电梯有一部正好停在顶层的概率还是蛮大的。 所以舒娆最好别真夺门而出啊!这时候顾飞再不心疼什么高档沙发被压坏的破事儿了,不,别说沙发,最好这就是一滩流沙,把小娆的背包吸进去掏不出来,这样她就没法走了。唉不对,小娆也坐在上边呢,万一把她也吸进去了可不好办…… 顾飞在这乱七八糟地想着有的没的,没留神舒娆已经站起来走到了阳台的落地窗边。外头雨点滴落树叶的闷响钩回了顾飞的思绪。 两人一前一后,静静地站在落地窗前看雨。其实什么都看不到,夜毕竟已深。倒是远处蒙蒙亮着的街灯,以及街灯旁被浇得发亮的成片玉兰树,成了雨水正洒落这个城市的证明。 顾飞并没那么多闲情逸趣,这混球那榆木脑袋里压根就没有一点会在半夜起来看雨的浪漫情怀,否则他就该像舒乔那样去写小说,而不是喊打喊杀这么没情调了。他看的是舒娆。 及腰长发,削肩长腿,以及细得惊人的腰身,这就是他正在看的。顾飞所阅美女多矣,亲自剥光弄上床的也不少,里头漂亮得可以演电视剧的不是没有。从后面看去,舒娆跟她们并没有太大不同,无非是个儿更高些,身材更匀称些,各部分比例恰好了那么一点……好吧,是臻至完美。反正一眼看去,除了能明确是美女之外,并不能看出太多什么。 可是对顾飞来说,这个背影却有着可怕的吸引力。举例来说,大部分人都喜欢看美女的正面,因为正面内容丰富;大部分人也喜欢从正面抱着喜欢的对象,因为触感柔软,而且可以清楚看到对方脸上的表情。可只有这么一个人,会让你想要从身后靠近,伸手轻轻拥她入怀。让她把脑袋靠在你的胸口,让她把依靠交给你,只露出半张带笑的侧脸。你可以久久地抱着她,不挪一步,什么也不做,直到她沉静地入睡。无论你是年少冲动还是沉稳成熟,在你觊觎的众多异性里头,愿意这么做的只有这么一个人。 是的,舒娆之于顾飞,所有的正是这么一种吸引力。这种复杂的感觉顾飞从未领受过,这恰是它最可怕的地方。 城市的夜色降于眼前,宛如一块星光闪烁的幕布,舒娆的背影映入其中浑然天成。顾飞一声不吭地凝视着她,直到舒娆开口打破沉默。 “顾飞,你真让我失望。”舒娆出声说,声线因为久不开口显得有些沙哑。 她仍旧面向阳台,只留给顾飞一张背影。看不见她的表情,顾飞有些忐忑。 他想了想,不知道能说什么,只能像蚊子似的“嗯”了一声。 “我们之间不需要多说什么了,我也不想浪费唇舌去唠叨。但是这次容我多嘴说一句。从前我不劝你,是因为知道说了也等于白说。但是,说真的顾飞,你不能再这样颓废下去了。” 顾飞还是不知道该回应什么,只能像蚊子似的“嗯”了一声。 舒娆轻轻叹了口气。 “这么多年来,你始终是我最了解的朋友,我想的什么你也很清楚。希望能一直这样下去。”她说。 顾飞在心里添了一句:没办法了,你现在是女孩子心思,你想的什么我真猜不透。可在明面上,他只好顺从地说了句“会的,放心吧”。 舒娆的心中仍然感到失望,顾飞并不知她此刻的心情,也完全不知她这段时间都经历了什么。但她已经过了多愁善感的年纪,也没兴趣当个娇气爱抱怨的小公举。除了洗澡睡觉,她现在不想想别的。 回头一看顾飞还傻站在原地,舒娆眉头一皱:“还不快去?” “去做什么?”话题转得太快,顾飞发怔。 刚才的话言犹在耳,舒娆觉得自己的火气又开始被这混球撩拨起来了。 “去给老子换新床单,再把你的女人给我弄走!麻勒个痹,明天你把我的床单被套全送去干洗店听到没有?” “听到了……”顾飞点头如啄米。 “真是烦死了,都不知道那女人有没有性-病……算了我今晚睡沙发。等等,你该不会跟她在沙发上做过吧?” “没有。” “真没有?” 顾飞愤然:“真没有!我像是那种人吗?” 舒娆冷冷地看着他:“你是什么人你自己清楚,不需要我多说。” 顾飞习惯使然地想反驳两句,眼角瞥到好友颊上那余愠未消的红润,赶紧闭紧嘴巴憋出了个憨厚的笑脸。不管怎么说,舒娆现在那张白净的脸上藏不住太多情绪,有什么喜怒不爽都会忠实呈现免得他撞了钢板,这倒是好事一桩。 “其实,还有房间的……”他小心地说。 “所以你果然还是跟她在沙发上做了是吧?” “呃……”顾飞同学有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微妙感觉。 “没人住过?” “没有。” “没有男人住过也没有女人住过?” “没有。” “没带什么女人在里边胡搞过?”舒娆斜乜地看着他。 顾飞摇头如拨浪鼓:“绝对没有!” 舒娆抱着手,下巴好看地扬了扬:“那还愣着干什么?打扫去!” 顾飞十分苦逼地“哦”了一声,从杂物间推出吸尘器,怂了吧叽地朝房间走去。舒娆正打开背包挑选贴身衣物准备洗澡,见他一副拖拖拉拉的样子,“喂”了一声之后抬起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顾飞脚底一抹油跑得飞快,看样子是打算尽快搞定。至于房间里那个女孩,只能等舒娆进了浴室再转头来安慰她了。 ; 第112章 血迹 打扫完房间后,舒娆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尤其床头柜和枕头底下方便存放某些“私人”物品的地方是重点。确认没有找到住过人的痕迹后,她不放心地又问了一遍:“这里真的没有人住过?” “真没有。”顾飞指天发誓,“你好歹信我这一次吧。这本来是打算留给我妹住的,我怎么可能让其他人进来。” 既然是给顾宜准备的房间,那自然是毫无问题的。其实只要不是有男人住过或谁谁在里头胡搞过就没问题,托那些不三不四的陌生人的福,舒娆现在已经到了凡是男人就觉得不清洁的地步了。 说起来舒娆也有很久没见到顾宜了,作为家族里出了名不肖的浪荡子,顾飞自然再无继承家业的打算,反而他的妹妹顾宜不得不接过这重任,从此常年待在羊城,这也算是他给家人带来的唯一麻烦了。据说——只是据说,顾飞手下的小弟某次不经意的透露似乎暗示着,顾飞私底下会派些人在老家水南保护着顾铭钧等人。不管怎么样,这混球对家人还算尽心,哪怕他本身一直遭受家人的嫌弃,这也是舒娆最看得起他的地方。 顾飞原本还心里痒痒的,想着或许会见到舒娆沐浴方毕衣着简“短”的模样,可惜他这哥们一向以心思缜密出名,就连出个远门还随身带着全套家居服,洗完澡也是换上了才出的浴室。上身蓝色半袖平领t恤,下身浅灰色系带长裤,总之该遮的地方遮得严严实实,该露的地方也一个都不曾露,着实让顾飞好生失望。 “那么,我要睡了。”舒娆点点头说,“你出去吧。” “呃,那个,我想……好吧,你早点休息。” 舒娆皱眉:“废话,我刚不是说了要睡了吗,吞吞吐吐的你到底想说什么?” 于是顾飞就这么被赶出了房间。舒娆从背包夹层里翻出皮筋,有些生疏地把头发扎成一束,这还是从安妮那儿学来的,本来她并没有这个习惯,但事实证明披散着头发睡觉经常会在半夜翻身时不小心压到,于是她也只好从善如流练习起了这一基本功。安妮能够单凭一只手熟练地给自己盘发髻,而舒娆扎个马尾却不得不出动双手,她用牙齿咬着皮筋刚费劲地把头发捋好,床头手机忽然无声地振动起来,是安妮打来的电话。 “小娆你怎么回事啊,打了你好几个电话都打不通,急死我了。”混血少女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着急。 “啊,可能是因为在高铁上没信号。”舒娆把皮筋摘下来随手套在手腕上。 “那你到了怎么也不给我打个电话?”安妮松了口气,似乎又有点不高兴。 舒娆下了高铁便直接转的地铁,地底下信号自然很微弱,过后她又把答应好给安妮打电话的事给忘了,想想混血少女可能等了大半个晚上,舒娆心里也有点内疚。她有时候就是这么不着调。 “我就知道小娆你这一走很快就会忘了我。以后是不是连个电话都不会打给我了?”混血少女很不开心地说。 这可不是舒娆想表达的意思,真是要命,女孩子们爱胡思乱想的毛病看来是普遍存在的。舒娆费了好大劲,好歹让安妮相信自己并没有这个意思,并且答应等过段时间她来鹏城一定带她去逛街玩儿。当挂断电话的时候,舒娆觉得自己似乎已经筋疲力尽。 “女人真可怕。”她心有余悸地说着,长叹一口气倒头仰躺在松软的床上。 而后“咝”地一声又蹦了起来——她刚才不小心压到自己的头发了。 “该死的长头发。”舒娆咒骂了一句,无可奈何地褪下手腕上的皮筋,笨手笨脚地扎起了马尾。 ………… 水南市,新立街道,永乐路。 烂尾楼改造而成的仓库楼林立,后续资金不到位的结果之一,便是基础设施建设的半途而废。永乐路到处都是兴建正热戛然而止的痕迹,尤其是那不分昼夜都鲜少有人出没的荒芜街道,简直无须营建便可以客串一把末世废墟的场景。 如此鸟不拉屎的绝佳宝地,不用来窝藏个嫌疑犯啊俘虏啊什么的简直说不过去。于是乎,在挖光所有消息之后,叶倩文便把邱东方三人安排到了永乐路的一间仓库里头。这做法之妥当,几乎让人有种她曾经跟星豪串通好的感觉。 上回把舒娆带到这儿的时候,邱东方可没想到自己会旧地重游。叶倩文说得好听,实际上相当把他们软禁了。好在软禁的生活并不算太差,除了没法和外界联系以及不准踏出仓库之外,衣食住倒是样样齐全,而且还有得挑拣。 在这个世界上,某样东西能够由得你挑拣选择,这就已经是难得的自由了。 小杜和小乙都是一副受惊过度的样,整天抱怨光头西装男杨滇太粗鲁,动不动就拿递交警察来恐吓,弄得他们茶饭不思,连拉屎都是稀的。 而邱东方则要放松很多。编的瞎话已经基本取得了叶倩文的信任,邱东方明白在这种情况下叶倩文不可能把他们交出去;否则她早就这么做了,何必等到现在。 另一方面,邱东方也没有在此长住的打算。毕竟非法囚禁是会出事儿的,叶倩文不可能把他们关得太久。虽然在社会上他算是混得比较失败,可当混混这么多年,有些门道他还是心中有数的。 反正只要不坐牢,那怎么样都好,就算以后必须递成光头给叶倩文当保镖,他也认了。天朝的刑法之严峻他早有耳闻,曾经一起混过的弟兄们那凄惨的下场他也曾亲眼目睹;更何况舒娆有个特权老子,就算玩弄刑律都能把他治死。听闻监狱里头基佬众多,那带着肥皂香味儿的皇家饭,邱东方是绝对不想去尝一口的。 他也想早点出去,以免夜长梦多。所以他主动提出检查一下舒娆留在他袖子上的血迹,摆出一副示之以诚的模样。假如叶倩文果真因此放松了警惕,邱东方有把握继续忽悠直到她把三人都放了。 至于那血迹?邱东方早就让小杜抹了些血上去了。否则到时检查出不是xy染色体而是xx染色体,那岂不是一切都没得玩?他只不过是随口乱说而已,可不会真的认为舒娆是个男人。 只不过叶倩文似乎不为所动,随口“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之外,并没有表现出热切期望的样子。甚至在那之后,这些日子她都没有再出现过。 内有监控遍布,外有杨滇把门,邱东方知道硬来肯定没戏,唯有好生待着。 今天又是极寻常的一天。大清早的小杜和小乙便起了床,为了争谁第一个上厕所而吵了起来,之后嗓门越来越大叮叮咣咣地成功将邱东方吵醒。在一声尖细刺耳的怒吼后,两人夹起尾巴乖巧地将洗手间让给了邱东方。 叶倩文不差钱,出手阔绰,一租就是一整层仓库。坐拥数百平米的四电梯“豪宅”,这两个傻逼却能为一个厕所大打出手,邱东方也是服了。 “带着这两个白痴,老子也真是够了,他妈的比幼儿园老师还累。不行,出去之外我得再找两个人手,带着这俩智障混我迟早得倒霉。” 邱东方坐着马桶上,唉声叹气地想道。 等如厕完毕出门时,见到两人正在外头十分听话地候着,邱东方又有了不同的看法。 “虽然这两人脑子不太灵光,不过倒是格外听我话。算了,先用着吧,等星豪把该给我的那份钱付了再看。” 由于消息闭塞,他还不知道星豪已经在龙娟手里吃了瘪,仍在期待着星豪把说好的承诺兑现。 等他走后,小杜两人夹着鼻子进了洗手间。 “我擦,老大拉个尿都要放垫圈,真是奇特。”小杜叫了起来。 众所周知,男人尿尿都是呈站立姿势的,此乃天生注定。部分尿柱壮阔的甚至可以迎风尿三丈的同时四处看风景。 听闻韩国男人在男女共用的洗手间小便时会把尿液溅到坐垫上,给后续如而的女性造成困扰。这世界上小便会放垫圈的,估计只有那些不懂得尊重女性的高丽棒子了。 小乙撇嘴道:“瞧你咋咋呼呼的,跟个傻逼一样。老大就不能拉屎?” 小杜不高兴了:“你他-妈才傻逼,你全家都傻逼。老大要是拉屎,你闻见味儿了吗?” “没闻到。”小乙吸了口气,如实回答。 “那不就结了?肯定是小便无疑。”小杜说着摸起了下巴,眯着眼睛揣测道,“尿尿也要坐着,难不成老大纵欲过度,前列腺出问题了?” “放屁,我怎么没见老大跟哪个女人乱搞过?”小乙反驳。 “那倒也是,老大好像从来都是不近女色哎……”小杜表示赞同。 两个奇葩就这么对着一个落下的塑料坐垫,从排泄的猜想一直扯到邱东方的性能力,交谈之间殷殷关切之情溢于言表,口味之重令人发指。也不知道讨论过这么“鲜活”的话题后,今天的早餐他们是否还能吃得下。 还好邱东方已经不在,否则听到两个手下如此关心他的健康问题,估计他能当场气炸了肺。 第113章 邀请 认床的坏习惯再次困扰舒娆,整整一晚她都没睡好觉,始终徘徊在半睡半醒的迷糊状态。期间她起床上了一趟洗手间,客厅的小灯开着,她站定侧耳倾听片刻,其实心里并不知道自己想听到什么,纯粹就是身体本能驱使她行尸走肉般做着这个动作。半晌她回过神来,有些自嘲地摇了下头,打着呵欠回了房间。 在床上辗转反侧半宿,不到五点她就醒了过来,闭着眼睛趴在床上。修长的双腿笔直地伸着,她用脚背慢慢地摩挲着,感受着纯棉被套那舒适的触感,一边默默地怀念着安妮柔软的身体。 在水南的时候,安妮时不时会在半夜跑到她房间来,死皮赖脸地和她挤一张床,美其名曰培养姐妹感情,其实舒娆知道她肯定是又手贱地去看了鬼故事不敢独自睡。混血少女发育良好的身体柔软如棉,带着怡人的体温和淡淡少女清香,帮助初来乍到的舒娆度过了好几个难以入眠的夜晚。抛开她那不雅的睡姿不谈,这实在是不可多得的绝佳床品。 在床上赖了大约半个小时,确定自己已经没法重新入睡,舒娆叹了口气爬下床,扯过搭在椅背上的衣服窸窸窣窣地穿好,然后站在穿衣镜前梳理头发。乌黑的长发已经长到腰际,在此之前则一直以惊人的速度不断变长。虽说舒娆原本就留着一根文艺青年的小马尾,但半年左右头发就暴长近五十公分,这不能不说是十分诡异的速度。不断暴长的头发,以及发酵面团般鼓起的胸部,这就像是事先设定了一个目标,而后有未知的力量不停驱使她的身体迅速转变似的,这时刻提醒着舒娆她的命运宛如谜团,生活远未到平静下来的那一天。 好在变身初期的晕眩和呕吐症状已经慢慢消失了,只不过相较从前更容易疲倦而已;从女性的生理角度来看,这反倒是正常的表现。 时间还早,梳完头后舒娆重新爬回床上躺着,翻出耳机听着音乐。也许是没有刻意让自己睡着的缘故,她反而慢慢地沉入了梦乡,直到外头传来轻轻的敲门声。可怜的顾飞已经准备好早餐,正叫她起床呢。 舒娆一看手机,已经八点差十分,算起来睡了有四个多小时,还好。 早餐无非就是稀粥小菜,顾飞吃不惯牛奶面包,这点正对舒娆胃口。两人坐在洋气得不行的长桌旁,用着洋气得不行的昂贵餐具对付着咸菜咸鸭蛋,这一幕瞧来有种奇妙的诙谐感。舒娆吃得很快,完了动作娴熟优雅地给自己添饭,顺手拿走了顾飞面前的半只咸鸭蛋。顾飞举着筷子正要去夹,一见自己的份额被她这么自然地顺走,顿时有种饿得眼冒金星时偏被抢走了一只大鸡腿般的心痛。 女人都是任性的掠夺者,哪怕是多么漂亮的女人,哪怕她从前曾是个男人。啊,多么痛的领悟。 顾飞注意到,自家哥们而今与从前大不相同,举手投足间端庄得体,带着让人着迷的从容。这或许得益于她惊人的美貌,毕竟美女总是能获得旁人盲目的好感,就算打个呵欠都能让人觉得优雅。只不过放在舒娆身上这种转变尤为难得,若不是顾飞知根知底,简直完全无法将眼前的漂亮女孩同从前的舒乔联系到一块。这是怎么做到的呢? “没办法啊,哥哥和叔父一直就在强调这个事情。”舒娆放下碗筷说道,她不习惯边吃东西边说话,“这个,毕竟是不能让人发现的。” 她说得有些隐晦,但顾飞却完全听懂了。她现在使用的是堂妹的身份,所言所行自然要对得上号,否则一旦败露,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只是老是这样提心吊胆,生活岂不是很累。 “我没有故意端着啊,不过是像平时那样做,把动作稍微放慢些罢了。”舒娆很认真地说,“要我完全按照安妮说的那样去做,不管别人怎样,我自己都要先疯掉了。” “再说,堂妹的身份只是个掩饰,我再怎么努力也没办法变成她那样,干脆就照原来的习惯好了。反正只要小心不多露面不跟她以前的朋友接触,就不至于露馅。” 事实上,有一两次舒娆还真碰上了堂妹从前的同学,只不过并非在正式场合。当时安妮正好在旁,非常镇定地帮她遮掩了过去,事后两人都紧张得出了一身汗。水南毕竟是小地方,上流圈子又那么小,想要不出意外几乎是不可能的。有了这个经历,舒娆打那之后就更不喜欢抛头露面了。 吃早餐时只有两人,很显然昨晚那女孩已经被顾飞打发掉了。亏得这厮昨晚那么折腾,天一亮还能起个大早煮饭,果真是精力旺盛无处发泄。 顾飞问起舒娆回鹏城有什么打算,后者胸有成竹,说:“我得先回366大街看看。” 北岭区的366大街,毗邻学府路的地方,舒娆之前就住在那儿。那间房子的租金顾飞一直帮她续着,虽然不清楚她什么时候会回来,但也隔段时间就差人去打扫一次。听到她说要回去看看,尽管心中早有准备,顾飞还是略有些失落。 “一个多月没让人过去了,估计得有很大灰,要不我让小郭过去先搞搞卫生?”他提议。 舒娆摇头表示不用,想了想又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怎么,没带什么女人去过我那儿吧?” 顾飞差点没被她这句话呛着,模样顿时有些气急败坏:“怎么可能!都说了这次是个意外,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子的……” “行了,我没兴趣听。”舒娆难得地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开个玩笑而已。” 舒娆并非总是那么盛气凌人,也并不爱胡乱发脾气,平常时候她一向都很安静克制,话不多,喜欢独自呆着做一些安安静静的事,只有实在被惹得不耐烦了才会动手动脚,这是顾飞认识她这么多年来所熟知的。 “要我陪你去吗?”左右今天无事,顾飞索性问道。 “好。”舒娆一点头,起身回房间收拾东西,其实也就是换套衣服。 出门居家得穿两套衣服,这是女人最麻烦的地方,在安妮的潜移默化之下,舒娆居然也逐渐习惯了,当然梳妆打扮这种事她是绝对不会做的,也因此顾飞并没有等太久,只不过十来分钟两人便出了门。 suv驶在鹏城宽阔的道路上,舒娆借机补了个觉。她睡着的样子非常好看,只不过眉头总是不安地微微皱着,让人颇为心疼。顾飞不时偷眼瞧着,差点闯了红灯。急刹车的惯性让小憩的女孩醒了过来,她睁开眼,有些奇怪的看了驾驶员顾飞先生一眼。 “呃,刚才有条狗突然蹿出来哎,你看。”顾飞随口胡扯。 舒娆对这破事没有兴趣,但还是坐直了身子。“过去了要干嘛,还要搬回去住吗?”顾飞问她。 “对啊,这样不挺好,方便你带女孩回来过夜么。” 这么一说确实有些便利……啊不,要是真透露这个意思,那估计要完蛋了,舒娆绝对会把他往死里揍。 “还是住我这儿吧,有个照应。”他说。 这不是不可以,舒娆也知道顾飞这是关心自己,她现在终究不比以前,一个女孩子在外独居,安全问题总是摆在首位的。但想想顾飞那些不三不四的猪朋狗友和多如繁星的性-伴侣,一想到要面对这么些人,舒娆总觉得心里非常不舒服。何况自己和他住一块是什么意思?外人会怎么看。指不定还以为自己是他什么人呢。 “再说吧。”她不置可否。 suv由南往北,正好与鹏城早高峰的方向相反,得益于此不到四十分钟两人便抵达目的地。将车停罢,两人往366大街走去,舒娆从前的住处就在这儿的27栋801。 366名字取得奇怪,其实就是一条有点特色的小步行街,由于靠近鹏城大学,平日里常有学生来此闲晃。两人郎财女貌,殊为登对,一路走来吸引了不少目光。舒娆见得多习惯了,倒是顾飞有些得意,居然有闲心瞪眼回去,将那些愣头青学生的目光一一逼退,直到舒娆面无表情地说了句“再装逼信不信我踹死你”这才悻悻作罢。 钥匙自然是保管在顾飞手中,他所言不差,开门之后屋里头果然有些憋闷,空气里泛着霉味儿,一拉窗帘,满室灰尘在阳光里翩翩起舞。顾飞不是第一次来这儿了,帮忙把窗户都打开,之后便插电壶烧起了开水。舒娆则走到房间里关上门,不知道在里边做些什么。 这儿已经没有什么值得存留的东西了。舒娆原本生活就很朴素,尽管在此住了三年多,家具物什却没什么添置,桌椅床柜,基本就这几样。她喜欢看书,客厅里一张网上买来的书架靠墙放着,上边几乎堆满了,如今书背上也沾染了灰尘。顾飞拿起鸡毛掸子拍了几下,发现会弄出很大灰尘,便又把它放下了。 不一会儿开水浇好,顾飞翻出茶叶罐泡起茶来,先自己喝了一轮,一抬腕表,觉得舒娆在房间里待得似乎久了点儿,便走到门边敲了几下。 “小娆,喝茶吗?”他问道。 房间里静静的,并没有回话。 ; 第114章 偷看 “我进来了啊。”顾飞说着,拧开门把走了进去。 他还是照以前的习惯来,两人是多年好友,出生入死说不上,好歹舒娆也打救过他好几次。虽说因为舒娆不喜欢男性靠近而没有抵足同眠过,但不敲门就走进房间显然没什么。可一只脚刚踏进去,顾飞突然省起今时不同往日,自己这样随随便便就开门似乎有些不妥。好在小说里一贯描写的目睹女孩正在换衣服的一幕并没有出现,舒娆正坐在床沿微微垂首,凝视着手中的东西。 听到开门的动静,她“啪”地合上那物件,是一本赭色皮革封面的厚本子。女孩有些不悦地抬起头来:“干嘛不敲门?” “呃……”顾飞支吾了一下,想起来自己进门的原因,“要喝茶吗?” “要温的,别太酽。” “哦。” 顾飞把门带上,只听女孩在里头说了一句:“别随便进来,我换衣服。” 换……换衣服…… 扑通,心脏在跳动。 温热液体涌动的感觉几乎一瞬间就出现在顾飞的鼻腔,他连忙向后仰起脑袋,制止鼻血下流。因为动作太猛太快的缘故,他的眼前非常恰到好处地浮起几颗小星星,这感觉宛如梦幻。 顾飞就这样仰着脑袋四处摸索,膝盖碰着了好几回桌角,终于在鞋柜上发现了一包纸巾,连忙扯下两张不管不顾地就往算孔里塞。 总算止住……真tmd,这是怎么回事来着,怎么动不动就流鼻血啊?面对自己这血气上涌的年少冲动,哪怕没人在旁看见,顾飞还是由衷地感到一阵面红耳赤。 就在这时他鼻腔里忽然感受到一股难以抑制的骚痒,紧接着嘴巴不由自主地张大开来剧烈喘息。 糟糕,疏忽了! 虽然每隔一段时间他都会派人过来打扫房间除除尘,但很显然,像纸巾这种东西是不会有人刻意更换的。一包在鞋柜上待了半年之久的纸巾,它的灰尘可想而知有多厚;这些潮湿发霉的灰尘碰到人类柔嫩敏感的鼻腔,很显然会发生一件事—— “哈哧!” 一个声动如雷的超级喷嚏,伴随着剧烈喷射的压缩气体,两团纸巾“咻”地射将出去,扬起漫天血雾。这一幕凄美如梦,放在岛-国动漫里头,估计至少得有十来分钟反复切换角度加超长慢镜头的充分表现才能算完。 “阿席八……”忘了满墙血色小波点,顾飞同学的脸在这一刻绿成了茄瓜。 舒娆随便试穿了一两件旧日喜欢的衣服,发现都已经不大合身,便随手丢在了衣柜里。她把东西稍微整理了一下,确认并无人进来乱翻过,而后便安心地准备离开了。 “怎么回事?”一拉开门便见到顾飞在那屁股撅得老高地对着墙角不知在做些什么,舒娆有些奇怪地问。 “没……没什么。”顾飞刷地站直身子,脚步不着痕迹地轻轻挪动,挡在了舒娆和墙壁之间。 “搞什么鬼。”女孩没有探头来看的意思,这让顾飞稍稍安心。“茶呢?”她问。 “水不够烫,得重新煮开。” “不是说了温的就行嘛。算了,不喝了,走吧。” “这么快?”顾飞一惊,“不是说要换衣服么?” “不换了。” “那不再坐坐吗?” “不了,有什么好坐的。”舒娆皱起眉头,“喂,我说,你在干嘛呢?” “呃……” “怎么鼻子红红的?” 顾飞连忙抬起手捂着鼻子,然而女孩已经走了过来,狐疑地打量着他的脸,而后语气相当不客气地说:“把手拿开。” “不要啦,真没啥。”顾飞眼神躲闪。 旧日好友那双美丽的眼睛瞅着他。她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精致的面容宛如凝固的画卷。这一刻换作是谁,都会怦然心动的吧? 见他没有动作,舒娆有些不爽,她倾过上身,靠近了几公分距离。顾飞心中一动,那双眼睛鬼使神差地就给闭上了。 淡淡馨香由远及近,顾飞可依稀分辨出其中的味道。初时是朦朦胧胧的一团香气,渐次可闻出茉莉花般的清香,并不浓烈,仿佛被雨水冲淡过一般;渐次香气散开,有暗香杂揉,都只是淡淡的;最后随着身体凑近,所有香味又重新结合成带着稍许温度的幽幽体香。这是自然散发的少女气息,并不沾染半点香水,绝对乃世间罕见。常在花丛过,顾大少对此类香味之敏感,简直有如嗅探器。 啊,吻下来,豁出去,这吻别似覆水……一个声音在顾飞心中呐喊。 温热呼吸带出最后香气,呼在他耳畔。 “想什么呢,傻-逼。”清泠悦耳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微含怒意的语调让顾飞霍然惊醒,他一哆嗦睁开眼来,一团黑影在他眼角迅速放大。 ………… “下次可不可以不要打脸?” 顾飞同学委屈地捂着半边眼睛,哽咽着说。 舒娆揉着手,眉头紧蹙没有答话。她把手抬到嘴边吹了吹,白皙的手背红彤彤一片。 真是不行了呢,不过是留着力的一拳,指骨节居然就疼得厉害。这要是真跟人打起来,恐怕一对拳胳膊就得废了吧。终究这副身体新生未久,脆弱得就像小孩一般,实在是不堪使用。 顾飞看她在那儿捏拳头,那叫一个心惊胆战,心想哥们不是吧,我也就意-淫了一下,既没犯罪也没犯罪未遂,你这样子是剋了一拳还不过瘾?还要不要人活了。再说当时那气氛……怎么说来着?孤男寡女,干柴烈火?总之怨不得我。而且你原来是个男人哎,我对着一个男人闭上眼睛哎,我tmd事后也觉得很恐怖好吗! 顾飞同学越想越纠结,就跟之前几次一样,他再次为自己对好友生出的一点非分之想蛋疼无比。 要是小娆就是小娆,不是老乔也不是其他人就好了,他心想。那样自己就不会有什么心理负担。但是这显然不可能,舒娆是舒乔变的,这是已经发生的事件,这世上唯发生过的无法改变的事情最让人惆怅。听说老乔的堂妹,那个真正的舒娆也长得很漂亮?只可惜她现在下落不明,否则自己倒可以……嘿嘿。 于是正值壮年精力旺盛的顾飞同学再一次做起了白日梦,他在心里yy得起劲,连自己跟真正的舒娆其实也是婚姻法规定不许通婚的表亲这茬都忘了。就这么边想边走着,两人已经走到366大街人流最多的路段,忽然顾飞感觉衣角被使劲扯了一下。 “好像有人在偷看。”舒娆朱唇微启,不动声色。 她说“有人偷看”而不是“有人跟踪”或“有人窥视”,这样听上去似乎不太严重,让人不至于心情紧张。经验丰富的顾飞没有做出回头之类的动作,如果真有人在附近盯着两人,想必心里一定颇为警惕,贸然左顾右盼很可能把对方吓跑。 “对不起。”顾飞抱歉地说,“把你牵连进来了。” 出于所从事行当的缘故,他很自然地将这件事揽到自己身上。这些年来他朋友不多,敌人倒是造出不少,随便出街就碰到一个也不稀奇。 舒娆此来鹏城是为了散心,根本不该再接触这类烦心事,结果刚跟他一块出门就又被人盯上,因此顾飞心中很有些愧疚。 “没事。”舒娆说,“再说也不一定就是针对你。” “唔?”顾飞有些奇怪,但眼下不是追问的时候,两人并肩走着,舒娆十分自然地挽起他的胳膊,两人挨得更近了,就像寻常可见的普通而又出色的情侣一般。 这么做显然事出有因,顾飞倒没因此就生出什么奇怪的心思。两人亲密而又步调缓慢地走了一小段,舒娆忽然低声说:“十点钟方向,看!” 那是一家快餐店,半透光玻璃上清晰映出两人后方的一角街景,连同那些散漫闲逛的行人。 舒娆的观察力依旧敏锐得让顾飞佩服,他很容易就从各色行人里找出那个可疑的对象——不,应该说是那“对”可疑的对象。 那是一对男女,居然也是情侣的模样。男的身材微胖,中等身高,头上戴着顶可笑的宽沿帽子,女的则身段诱人,裙子短得不可思议,露出一双踩着高跟的挺拔长腿。倘若异地而处,面对这样风致绰约的成熟-女人,顾飞应该不介意来上一段露水情缘。 双方都在走动,角度变换,玻璃上恰好映出对方模样的时机也就那么短短一瞬,让人来不及看清长相。更兼半透光玻璃那有限的清晰度,想要隔着老远距离看清细节,本就无能为力。 不过,顾飞倒是和舒娆达成了一个共识。“好像有点眼熟。”舒娆说。 “嗯。”顾飞故作自然地把胳膊圈紧了些好让两人挨得更近,舒娆似乎没有发现他这小动作,“找个机会再看看?” “不用了。”舒娆说,“他们已经走了。” 顾飞心里一惊,连忙回头,果然已不见两人踪影。 “溜得真快,怂货。”他一撇嘴。 “我们能看见他们,他们肯定也在玻璃上发现我们正盯着他们了,不赶紧走才是傻子吧。”光的折射原理,确实就是这么简单。 顾飞心里有点不安,不知道细心的舒娆是否发现了他的目光在那女人胸部多逗留的一两秒;特殊情况下还胡乱分神,这可是最容易惹她发火的事情之一。跟踪的家伙走了之后两人依旧保持着挽手的模样,顾飞甚至绷紧肱二头肌做好了被掐的准备,不过直到两人上了车舒娆也未提起此事,顾飞好歹松了口气。 干,以后再也不乱瞄了——至少在小娆面前不。 ; 第115章 一个朋友 学府北路,366大街一街之隔。 光头梵梦脚步匆匆,不时回过头望向来路。那顶滑稽的宽沿帽戴在头上有点歪,正好遮掩住了他光洁滑滑的秃顶,可惜同时又显得他脑袋有些大得离奇。 他行色可疑地走着,连额头淌下汗水也不去擦,看着就像被什么人追杀一样。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没看到没看到,别追我别追我。” 光头一边念着咒,一边神经兮兮地左顾右盼。不期然前边绿化带后头跳出个女人来,差点把他吓破胆。 “舒娆!”他惊叫一声连退两步,不小心被下水道井盖绊了一跤,摔倒在地。 “哈哈,瞧把你吓得。”女人扯下头顶的丝巾,捂着嘴笑道。 “小钰,你做什么!”光头爬起身来,模样有点恼羞成怒,“人吓人会吓死人的,你懂不懂?” 小钰拉起他的手,噘着嘴说:“知道了嘛,人家不过就是觉得好玩逗你一下。快让我看看,有没有摔到哪儿?” “没事,就是手心蹭破了点皮。”光头摘下墨镜,随意地擦了擦手心。 “喏,你要的饮料,买来了。” “我不是说要啤酒吗?为什么买的会是珍珠奶茶!” “人家就是想喝奶茶嘛。你看你肚子都这么大了还喝啤酒,人家怕你发胖嘛。” “喝奶茶还不是要发胖……” 光头梵梦一口气憋上喉咙眼,完了又不得不咽了回去。没办法,他就是对这个女人没脾气。虽然小钰像个小孩子一样有时爱胡闹,可天底下的女人在心爱的男人面前,不都像个小孩子么? 嗯。是的,光头是这样想的。虽然有点肉麻,不过他觉得自己确实是焕发了第二春。 两人从双泯村的小洋楼私奔来鹏城,已经过去了将近月余。这段时间里光头时常提心吊胆,毕竟抢了女人又偷了财物这种事,想来星豪必定不会善罢甘休。就算不被星豪抓到,碰上可敬的民警同志那下场也不会好。 所以他平时是加倍地小心,出门帽子墨镜不离身,就怕这颗光头把自己出卖。没想到星豪没追来,随便逛个街却碰到了舒娆。 缘分这东西,他娘的当真邪门! 光头搂着小钰那娇娇软软的身子,边走边思索着对策。 既然舒娆毫发无伤地出现在鹏城,那邱东方他们八成是计划失败了,不知道星豪是不是也被一网打尽了?毕竟舒娆可是千金小姐,混道上的最怕这种有背-景的人物,寻常时候轻易都不会去招惹。 星豪被抓从此再也无法打扰他的“性福生活”,这当然是光头最希望看到的。可光头知道自己要真这么想,那么事实多半不会如他意。所以他现在是该离开鹏城,以防不测么?可他来到这里一个多月,生活过得惬意无比。不单钱花得随意,生理有需求了还有小钰可以享用。所谓财色双收,这日子比之以前简直是逍遥似神仙,实在不想再东奔西走了。 这么想着,他忽然忆起了小钰先前说过的一个提议。 “小钰,你之前说认识的那个朋友叫什么来着?” 小钰见光头边走路边发怔,一时捉弄心起,正拿丰满的胸部蹭他胳膊蹭得起意,闻言抬头茫然道:“哪个朋友?” “就是你说的那个很有本事的女朋友啊。” “哦,是她啊。”小钰恍然,接着妩媚地睨了他一眼,“怎么,你不是说了不想求一个女人么?” 光头嘿嘿一笑:“事急从权嘛,小钰乖,快告诉我怎么联系到她,咱们得找她帮忙了。” 小钰嘴又是一噘:“是你要找她帮忙,可不是我。说,你干嘛突然这么着急?是不是因为刚才那女的?早就看你老往那边瞟,还硬拉着我鬼鬼祟祟地跟着她,那女的长得很漂亮是吧?看人人家了是吧?那你干嘛不去找她啊。” 在刚才两人就为这事小吵了一下,光头不禁有点郁闷,心想女人的心思真是摸不透。 “是,不过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的是哪样?” “你想的不就是……” 光头扭头一看,只见小钰正满眼狡黠地看着她,顿时心中一动。 “好哇,敢逗老子!看我今晚不收拾你。” 小钰挺起胸前两个巨大的肉弹撞了他一下,故作凶狠地说:“等什么今晚,敢不敢现在!” “现在就现在。”光头在她胸前掐了一把,涎着脸说。 “有本事追上来啊,大光头。”小钰咯咯笑着躲避着光头不老实的魔爪,撒着小步往前边跑去。 一个光头锃亮满脸横肉的大汉,外加一个体态妖娆春情上脸的女人,就这么旁若无人地在路上一边调情一边急吼吼地往住处赶去。看来过不了一会儿,两人之间又要上演一场肉搏大战了。 是的,这就是光头梵梦在鹏城的性福生活。 学府北路的绿荫底下,远远地传来光头疑惑的声音。 “小钰啊,你说的那个朋友,她叫什么名字?” “她啊,她姓龙,叫龙娟。 ………… 南坪,舒家别墅。 龙娟对着移动工作站,左手轻按在蓝牙耳机上,安静地听着吕光华的汇报。 漆黑的屏幕上有光彩缤纷的频谱线条在跳动。吕光华的声音借由专业的便携式加密通讯器,通过长短波的交换传递,传达到龙娟的身边,传送进她的耳中。 吕光华的报告持续了数十分钟,单调乏味的声音把记流水账般的小事一条条讲出,无所遗漏。龙娟静静地听着,并不出言打断。 她一边听着,一边伸出右手食指轻轻地敲打着桌面。 好久好久,报告陈述完毕。她的手指最后敲了一下键盘按键。 淡漠而缺乏情绪的声音响起,龙娟开始发出询问: “你是说,她到鹏城之后就只做了这些?” 吕光华明显犹豫了一下,不太确定地说:“这个,我不是很清楚。不过鹏城那边传回来的消息就是这样子的。想来不能二十四小时盯着,总会有些疏漏吧。” 和谐社会,好比桑拿般无孔不入地监视某个人,这种电影桥段是不可能出现的。假如真有,那也是国家机器才能做到的事,还必须经由关键的大人物点头许可,形成具有效力的书面文件,方才可能制定计划,徐徐实行。 这才是真正手眼通天的本事。像他们这种在小范围领域内有所成就的人,能做到像这样密切注意某个人的生活日常,也已经是耗费了极大人力物力的了。 “没法二十四小时盯着?总会有些疏漏?我看不止如此吧。” 龙娟说着,嘿然冷笑一声。 暗藏的心思仿佛被一眼看穿。尽管隔着数百公里之遥,吕光华的冷汗还是这么控制不住地从额头沁出,滑过鼻尖掉了下来。 这个女头儿,实在是太可怕了。 对于下属的心思龙娟并不在意。她闭上眼睛,从头将吕光华所说的梳理了一遍。那死板机械的陈述之中描述到的场景,如身临其境般地在她脑海里一一重现,宛如银幕。 “毕竟只过去了二十四小时,头儿就这么着急盯着,这也太那啥了吧。”吕光华心下有些不以为然。 他到底年轻,不知道意外之所以称之为意外,往往就是因为有出人意表的例外。倘若舒娆真有什么不测,不消多长时间,一两天内就会有端倪。她抵达鹏城的二十四小时之内,恰恰就是最方便防微杜渐的时候。 虽然有意提拔这个下属,但这点小事龙娟自然不会细细解释给他听。她敲着桌面沉吟片刻,吩咐道:“那件事情,差不多可以让她知道了。透露一点出去吧。” “明白了。”吕光华应道。 “舒庆余最近动作颇多,需要提醒那边一下吗?”他接着请示道。 “提醒?我跟那边的关系还没好到这种地步。”龙娟摇了摇头,“不用理会,由他去吧。他迟早都会参一脚,与其阻挠,不如让他知难而退。” 龙娟说着,忽然扯起嘴角一笑。 “不过,想来他没有那么多时间折腾了。scg的事情搞不定,那个德国佬也差不多该找上门来了吧。” 漆黑的屏幕上,频谱线条密集而又微妙地起伏了一下。吕光华心中一跳,明显从龙娟这句话里听出了阴谋的味道。 处理完分段报告,龙娟正准备摘下蓝牙耳机稍事休息,吕光华的声音突然有点不寻常的急切。 “头儿!有个人想接进来。” 龙娟有些意外。一般来说,她讨厌意外,突发事件无所不在,容易让人坏了心情。“是谁?”她皱眉问道。 吕光华报了个名字,龙娟的眉头随即舒展开来。“接进来吧。”她按着耳机说,“给她个固定线路。” 勤勉的下属答应一声,在日志上做了个标记。龙娟稍等了片刻,有那么几秒钟的安静,沉寂得让人简直要怀疑连空气都不存在。而后,耳机里头传来一个女人腻到骨子里头的声音。 “晚上好啊,小钰。”龙娟靠在椅子上,抬起手臂使劲地伸了个懒腰,“终于想起我了吗?” ; 第116章 买单 驶过两个红绿灯,小心观察发现无人尾随,顾飞总算稍微松了口气。 像他这种人,万事小心才不容易出大错。就算被人说有迫害妄想症也好,总强过一不留神命丧街头。要是认为和谐新社会就不存在帮派火拼,那就太天真了。 “有什么头绪吗?”他一边观察着后视镜谨慎驾驶,一边随口问道,就好似多年以来遇事都要向舒乔咨询时那样。 然而如今身旁响起的不会再是那把沉稳的声音了。“不太清楚。”舒娆捏了捏眉心,“看不大分明。” 这样啊,那你刚才说的“不一定是针对你”是什么意思啊? “我就是随口一说。”舒娆敷衍。 既然她不想说,顾飞也不会追问,两人之间就是有这种默契。方向盘一转,前边不远就是高速立交。“接下来去哪?”他问。 “不知道,你随意吧。”舒娆一副无可无不可的样子。 顾飞一听顿时就有点头疼。是个男人都知道,一般女孩子讲“随便吧”的时候,她心里头其实并不是真的随便,你要是想不出个好点子,后续估计得有够戗。当然舒娆也有可能是真的觉得无所谓,毕竟她不是完全意义的、百分之百的女人,可顾飞不敢等闲视之。对女伴的每一个心理活动都要了如指掌,这是花丛老手的必备素质。 “要不,去吃个饭?”他提议,“我看时间也差不多了。” 舒娆瞥了一眼时间。“你家午饭在早上十点?” “呃,有时候是的……”顾飞绷紧头皮硬撑。 “我看平时这点上你还在床上跟女人鬼混,连早饭都未必吃了吧?”舒娆冷笑。 “……看到多年交情的份上,给我留点脸。” “你还要脸?” “要,我这么帅。” “……” 最终决定依然是去吃饭,毕竟确实没什么好去处。期间顾飞旁敲侧击了一下,问舒娆是否要暂住他家,得到了比较肯定的答复。 “不然我还能去哪?”她是这么说的。 顾飞想了想,倒也是。两人今天刚回趟366大街就碰到疑似盯梢的,再让舒娆一个人搬回来,他可不放心。要另找个住处嘛,似乎又无必要,还是从长计议吧。 两人去了春品轩,好在时辰尚早不用等位。这家茶餐厅是吃惯了的,出品不算新奇,属于看着不错吃着还行,但又说不上特别美味的那种,因此生意也一直不温不火。顾飞当年尚未发迹的时候,两人常来这儿吃饭,一桌一椅可谓熟悉无比,品一道菜都能分辨出自谁手。记得有次点了个一品煲,顾飞尝了一口立马断定白板师傅刚换了人,把个上菜的清纯妹子佩服得不要不要的,当晚就被他拐上了床。诸如此类故事,简直不胜枚举。 两人分座坐定,很自然地,舒娆问了句:“最近很闲?” 很闲?还好吧。手下小弟没闹出啥纰漏,圈内秩序还算稳定,国际形势一片大好,倒是股市跳水严重一日三惊,不过那不关我事啊,咱又不炒股。 “那么,不用去公司?” 现实中捞偏门不是演黑帮电影,一切以洗白为重;顾飞明面上也是支柱企业的掌舵人,有头有脸的成功人士。那么公司自然也是有的,不过去公司?这种事情他从来就不做的啊。那些高级写字楼什么的,能吸引到他的只有身穿精致套装的ol美女嘛。 “哦。”舒娆点点头。顾飞有些莫名其妙,小娆问这个到底是啥意思? 他还不知道舒娆在水南碰到的那些意外,看样子应该也把舒娆交代给他的查清邱东方后台的事给忘得一干二净了,否则他断然不敢这样若无其事。可他越是这样,舒娆心里就越来气。这股气憋了有十来分钟,也就筛了三轮茶外加上了三份点心的功夫,舒娆的怨气就基本消散了,转而从心底里腾起淡淡的失落和寂寥,连质问顾飞的兴趣都没有了。虽说舒娆一向脾气很好,但这种有话说不出的感受是她从前很少有的。女性化十足的情绪转变让她十分困扰,却又无可奈何。 连顾飞都没把我说的话放在心上了,她不无伤感地想道。 这个世界还真是善变。 顾飞是这儿的熟客,就在等着上菜的这段功夫里他也没闲着,一双眼睛到处乱梭,时不时发出“哎呦卧槽新来的小妹不错哟”“日那小妹居然在跟个死衰仔调情真是负心”之类的感慨。舒娆冷眼旁观,心想这货还真是敢给我丢人,以前怎么没发现这混球这么猥琐。 有舒娆这尊活仙女在,这一桌理所当然地成为焦点,服务员谈论的重点都围绕着这个貌美惊人的女孩,连大堂经理都加入了讨论。 “哎,看见那桌没有?那女的真漂亮。”这是一般性的窃窃私语。 “还好吧。”搭话的是个皮肤很黑的矮个子男服务员,带着“我泡不到所以也就那样”的淡淡矜持。 “瞧那腿,啧啧,这腿我能玩一年!” 舒娆穿着安妮送给她的一件素黄色连衣裙,因为是礼物,她在收拾行李时就顺便带了过来,没想到倒便宜了这些鸡贼的视线。 “德性,把你那口水吸回去行不?” “啧,越看越漂亮,这女的简直跟那些网络小说的女主角似的。”发言的是个脸色苍白的小男生,一双目光呆滞的小眼睛充分暴露他平时应该看了不少有色小说。 “那这小说的作者肯定有很严重的视奸倾向。”有人在后头搭了一句。 “卧擦勒哥们你简直绝了!”白脸男如觅知音,兴奋地一回头,只见大堂经理正站在自个身后,那张兴奋的小脸顿时变成吃了屎般的表情。 男服务员尚未如此,女服务员自然也概莫能外,顾飞就发现那些平时对自己很热情的小妹突然冷淡了许多。看了正眼睑低垂一脸认真地对付着红烧乳鸽的舒娆一眼,顾飞只好苦笑一声。 吃不着的天鹅肉,占的往往就是最大的那张盘子。 好在这时间段客人不多,也没出现网络小说里常有的装逼男搭讪被打脸的俗套事件。两人心平气和地进餐,既然没法跟服务员小妹调情,顾飞索性不作幻想,专心欣赏起舒娆那赏心悦目的优雅仪态。 茶餐厅都是边吃边上菜,这间隙顾飞提了个话头。“还记得张毅吗?”他问。 “怎么突然提起这人?”舒娆面露不快,显然跟此人不太合得来。 “他邀请我们吃个饭啊。”顾飞啜了口茶,慢吞吞地说道。 舒娆一声冷笑:“来者不善?” “鬼知道。”顾飞摇头。 这个张毅说来还是熟人,在鹏城本地圈子里算是比较活跃的一个,其实就是个小开。这人有点矛盾,一方面他祖籍水南,跟顾飞是老乡,甚至初中那会儿户口都还落在水南不得不回去参加中考,因此跟顾飞算半个同学,两人的梁子也正是那时候结下的;另一方面他打小在鹏城长大,老子产业也在这儿,跟本地佬走得更近。要不是自家老子比较有乡土情结,他简直就要五体投地亲近鹏城这片热土了。 此人具备年轻小开的普遍缺点,没啥本事,不懂做人,偏还小肚鸡肠爱记仇。将近十年前的过节,只因顾飞当时把他削得比较惨,他至今还恨死了顾飞,在顾飞刚来鹏城那段时间没少给他使绊子,逼得顾飞不得不铤而走险高调做事,以便快速营造势力。可以说顾飞第一次被拘了的事里头,就有他的一份功劳。 还有一点比较重要的是,张毅跟赵明秀走得相当近。而众所周知,顾飞跟赵明秀这个本地势力的代表人物算得上是死敌。 “都请了些谁?”舒娆问。 “老同学,老同年,老相好,都请了。” 这个“相好”显然不是真正的相好,舒娆紧紧皱起眉头,顾飞得说,她这表情实在好看得让人心疼。“这人是不嫌事大吧?”她说。 “鬼知道。”顾飞又是一摊手,“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呗。” 在顾飞还是个小弟的时候,张毅确实算得上一个大敌。但随着顾飞飞快蹿升,如今两人早已不是平起平坐的地位了。张毅要弄顾飞,实力真不太够看。 舒娆看不起张毅这种人,说白了就是觉得对方格局太小。但是癞蛤蟆跳上脚,弄不死你恶心死你,也是挺招人烦的。 顾飞跟她说这事的意思舒娆也明白了。“你希望我跟你去?”她问。 顾飞沉默片刻,终究是没有惺惺作态。“你跟我去我会比较有把握。”他很认真地看着舒娆,尽管是完全不同的一张脸,可他从中看到的依然是信心的来源,“这次要争取一次性搞定。” 舒娆与他对视良久,一度想问他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但最后还是轻轻地一点头。 “好。”她说。 顾飞出了口气,随即很抱歉地说了句:“对不起。” “不用。”舒娆重新拾起木箸,好像什么事都没有一样。 “应该的。” “说了用不着,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磨叽?” “这次是认真的。我补偿你吧。” “可以。” “说吧想要啥?哥们包了。” “没什么需要的。” “说吧随便想个。” “什么都行?” “什么都行。” “买单。” ; 第117章 顾飞的助手 一顿早餐,一顿午餐,加起来不到二十四小时的时间,两人之间那因为短暂分别以及身份转变而滋生的淡淡生疏,就这么干脆利落地烟消云散。 其实舒娆昨晚突然出现在家门口的时候,顾飞是有些无所适从的;甚至一直到早上和她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他都还有些端着不敢太过随意。这种感觉,有点像是几年前那次被拘,舒乔千里迢迢赶过来捞他,当时顾飞被领着跟舒乔在拘留所里见了面,差不多就是这种感觉。 那时舒乔已经是重点大学的优秀生,而顾飞还是个不起眼的小喽啰,两人一年多未曾联系,乍见之下要说一点尴尬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但是不管怎样,顾飞有了困难,一通电话舒乔就放下女友跑来打捞他,这完全是亲兄弟才做得到的事情。把他从局里领出来之后舒乔又在鹏城逗留了两日,帮他收拾首尾摆平麻烦。就在这两天时间里,一年多时间带来的一点客气生疏很快变成了熟悉的默契——就跟这次舒娆来找他的情况一样。 人类还真是爱健忘的动物啊,十几年的交情都能被时间冲淡,那些文艺咖说的什么真正的朋友就是久不联系但心中惦记完全就是放屁。你试着两三年不联系突然某一天蹦出来说“其实我一直都很记挂你”看看,对方多半会当你是傻-逼,至少顾飞做不到不惊讶不怀疑毫无芥蒂把手言欢。 顾飞做不到,然而在某种程度上,舒娆做到了,对此顾飞心中一直有些愧疚。他觉得舒娆是真正心思纯粹的人,而自己沉浸在诸多**和猜忌中,早已被周围的人群所同化,变成了一堆掺着五颜六色沙子的糟粕。 唉,这个世界啊,真是他妈-的不讨人喜欢! 吃过午饭,顾飞很没主见地又问了遍要去哪儿。舒娆摸了摸脖子,似乎若有所思,然而沉吟了片刻之后还是摇了下头。 “那就回去咯?”顾飞说。 他眼睛贼得很,方才舒娆那下意识的动作之间,他已经瞥到好友颈上戴着的那块玉牌。作为舒娆最铁的哥们,他曾跟谢安茹照过几面,对那个颇具风情的女医生印象很深,自然也知道这玉牌的出处。不过眼下可不是让舒娆回忆起此人的好时候——离开鹏城这段时间,发生变故的不只是舒娆,也有其他人。 舒娆看了他一眼:“你有事就先去忙吧,我自己可以回去。” 顾飞老脸顿时一红。他有个屁的事要忙,无非就是泡泡妞而已。舒娆对他知之甚深,一个眼神就可以让他无地自容。 “还是先送你回去吧。”他讪讪道。 “随你便。”舒娆无可无不可。 黑色suv再度回到鹏城那被太阳炙烤的马路上。舒娆脸向窗外看了一阵风景,渐渐进入失神的梦游状态。不知过了多久,她偶然一回头,一眼瞥见顾飞正鬼鬼祟祟地瞧着自己。 “我好看吗?”她眯了眯眼,淡淡开口道,语气不羞不恼,就跟谈论今天的天气怎么样似的。 “好看。”顾飞老老实实地回答,看起来非常光棍。 “有多好看?” “非常好看。” 舒娆沉默片刻。“比你上过的那些女孩如何?” “吱—嘎——” suv一个急刹,险些酿出车祸。顾飞的脑袋因着惯性往方向盘一撞,差点没把鼻子撞歪。 ………… 车子继续上路。 顾飞两个鼻孔塞着白花花的面巾纸,虽然是号称宅男最爱的清风超柔,顾飞还是觉得不够柔软舒适,硌得自己鼻孔一阵不舒服。 舒娆面色冷淡地看着前头,对自家哥们鼻子插纸团的猪哥样视而不见,似乎并不认为这是自己闯的祸——当然顾飞也不敢找她的碴,舒娆平静之下隐含的怒意别人或许看不出来,他可是晓得的。 真是的,就看两眼怎么啦?女孩子长得再漂亮不也是给人看的嘛。顾飞腹诽道。 “你再想些乱七八糟的信不信老子打爆你的头?”舒娆突然开口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脑袋里在想什么你这混球。” 顾飞脖子一缩。 “长得漂亮又不是罪,瞧两眼怎么啦。”顾飞有些委屈地嘟囔着。 舒娆眸子一转,看了他一眼。“假如说这话的人不是你,他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容颜绝美的女孩说,“你懂我的意思,也知道这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不要再故意试探我。” 顾飞心中一凛,仍旧嘴硬道:“别生气啊,哥们就是开个玩笑。” “那就不要再打趣我。”女孩一挥手,语气显然有些烦躁,“人贵有自知之明,设身处地想一想,你肯定也不希望落到像我这样的田地。” “……对不起。”顾飞手握方向盘,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过了半晌才低声道了声歉。 “算了。”舒娆叹了口气,“跟你没关系,是我想太多。顾飞,我现在跟以前是不是很不同?” “呃?啊,那个……是吧?” 舒娆烦闷地揉了揉头发,满头长发被她蹂躏得乱糟糟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觉得比以前更容易发怒,更容易感到疲惫。有些事情本来无所谓,可自己偏要往莫须有的地方去想。所以那些本来无关紧要的玩笑,现在反而会让我心情变差。” 顾飞有些无语地看着好友,这番哥们之间掏心掏肺自爆弱点的倾诉本该引起共鸣才对,可由美丽少女说出来却显得女孩子气十足,让人不由自主地想歪。人类果然是容易受表象影响的肤浅生物。 “会好起来的。”他尝试着安慰道,“你慢慢会习惯的。至少在这段时间里,我会尽量迁就你,照顾你的感受。刚才的玩笑以后再也不开就是了。” 然而女孩的情绪已经恢复如常了,这样的宽慰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跟我说说张毅是怎么回事吧。”她说。 提起这个名字时她皱了下眉,显然对此人相当地厌恶。 “其实也没什么,大家都不喜欢对方,觉得对方占了便宜自己吃了亏,可眼下又一时打不起来,于是就坐下来吃个饭,差不多就这样。”顾飞一阵轻描淡写。 舒娆才不会觉得事情真这么无聊。“你丫做什么了?” 顾飞摸了摸下巴,不怀好意地一笑:“我在龙-山区标了块地。” “……” 舒娆捏了捏眉心,叹了口气——这混球还真不嫌事大啊。 “现在地不好拿,龙-山区一年就推那么巴掌大几块地方,连本地几家都不够分,你居然还跑去抢?手都伸到人家碗里头了,还真让你顺了块肉,你还指望人家不发疯?” 顾飞摆了摆手:“没那么夸张。放心啦,不是我一人出手,小赵家也分了杯羹呢。” “张毅和赵明秀翻脸了?”舒娆惊讶。这俩不是一直同穿一条裤子么,这么一抬腿就玩分手,也不怕动作太大扯着蛋? “准确地说,是赵明秀的半个弟弟。” 顾飞点到辄止,舒娆恍然大悟。这些有钱人违背计划生育的基本国策开枝散叶过了头,繁殖好似蒲公英,遍地洒野种。这些彼此间欠缺手足情的小字辈长大了就喜欢玩内斗,也不算什么新鲜事了。 赵家在这方面的问题尤其突出,无他,只怪上一任老赵不光繁殖能力强,还风流成性-爱找二房。一堆庶子长大了解决了身份问题,自然要寻求应得的利益,这“寻求利益”其实就是要分赵明秀手里的蛋糕,偏偏赵明秀压服不住让他们抱成了团,于是乎后院起火。本来赵家后台够硬,可架不住内事不谐,平白让外人捡了不少漏,顾飞就是其中之一。 这个找上顾飞的,就是赵明秀的某个不和睦的弟弟。据顾飞介绍此人年纪尚小资历不足,算来是老赵老来得幼子。这小年轻在家中除了年纪小受宠之外几乎没啥地位,见哥哥们斗得欢快却插不上手,便想找个外援,走曲线先捞一把潇洒潇洒。只不过像这样内斗到找上对头对付自家人……这小子是怎么回事?网络小说看过头了么?还是觉得像顾飞这样的人物,会吃他半块地就安心收手?开玩笑!大家都是混道上的你凭啥这么天真啊? 龙-山区是张家的大后方,张毅跑到赵明秀面前哭诉了一番说看你弟弟咋地咋地不厚道,赵明秀被他弄烦了就说回头我帮你出趟大海运总行了吧。张毅说不行,龙-山区本来就僧多粥少你弟还给我递黑刀子,现在我张家威信扫地了,咱们得把顾飞给做了。 张毅这厮一直斗不过顾飞,逮着个机会就想拉着赵明秀玩提前决战。赵明秀也不是傻子,说算了你还是先找顾飞好好谈谈吧。于是这顿饭就这么定下来了。 “顾飞,这事你过分了。你捞过界了。”舒娆听罢前因后果,如此结论道。 “是啊,所以我才要你跟我一起去嘛。”顾飞嬉皮笑脸。 张毅为了把赵明秀拉下水一起对付顾飞,心里肯定希望这顿饭能不欢而散,要是能闹大了那更好。至于顾飞么,让他斗垮人可以,对着这么个死仆街还要他和和气气他是真做不到,可显然眼下不是跟赵明秀彻底翻脸的好时机。到时饭局上肯定会有些意外状况,手下那几个人用不上,顾飞需要舒娆帮他把着,不能让事情失控。 也许是因为舒娆一直帮他把这方面的事情做了,也许是他信不过手下人,总之顾飞身边一直缺少一个能帮他料理事务的军师角色。但问题是现在舒娆已经不适合再做这种事了,他为什么不趁早找一个呢。 “不是我不想,上次是找了个小子来着。可是……唉。” 顾飞一摸下巴,叹了口气。 “可是什么。”舒娆有种不妙的感觉。 顾飞嘿嘿一笑:“那小子有个女朋友,是个大学生,长得挺漂亮的,所以……我就……” “行了,别说了。”舒娆觉得自己的脸色肯定阴得能滴出水。 既然这混球这么喜欢女人,干嘛不他-妈地找个女秘书? “说得好啊。”顾飞一拍方向盘,似乎颇为激动,“你当我没试过?问题是假如你是那个女的,有这么一个既有钱又帅到飞起(舒娆捏了下拳头)的老板,你会选择当一个月薪万把块的女助手,还是付出身体不用干活还有花不完的钱?” “你别让她得逞不就行了。” “我也想,可我管不住这手啊。”顾飞翻起手掌心,一脸痛心疾首。 “你去死吧。”舒娆面无表情地说。 “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以后我没法再帮你更多,你再这样可不行了。”舒娆说着,忍不住又提起之前的建议,“顾飞,你有现在这些已经够了不是吗,不如抽身吧,人生难得激流勇退。” 顾飞收起那流氓式的坏笑,沉默半晌,直到前方红绿灯车流缓缓停下才叹了口气。 “不是我不想,”这是顾飞第二次用到这几个字,可情绪跟刚才却迥然不同,“只是事到如今,有很多时候不是有得选的。” 舒娆无言以对。站在自己的角度看,顾飞能有今天的成就已经很难得了,若是知足就该好好守成,赚一个下半辈子平安。可坐在顾飞的位置上,又哪能事事随心所欲?就算他想金盆洗手,底下人也不会同意的。大家都想发财,你若不想多事,迟早会被搅出更大的事,灰色地带不存在知足常乐。 第118章 姐妹 叶倩文最近有些烦恼。 身为叶家年轻一代的掌舵人,她的压力可谓不小。鹏城赵家会有的问题,叶家一样也没落下,甚至还要严重得多。具体到舒娆刚和顾飞谈论过的事情上,就是年轻一代争权夺利的问题。叶家偌大块蛋糕,垂涎三尺的简直数不胜数,强如叶思博也不可能将所在潜在对手一一攘除。于是叶倩文自记事起,听得最多的就是父母对她反复强调的各种要点。 首先自然是安全问题。不要乱吃东西,不要乱走,不可以接别人递过来的东西哪怕对方是表兄弟,任何时候都要保证保姆在视线范围内,万一碰到意外情况一定要及时打开胸前挂坠里的秘密开关——那是纽扣型追踪器的最初版本,能够保证叶家保镖第一时间获取叶倩文所在的位置。 叶思博夫妇说得很认真,但年纪小小的叶倩文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刚领到那枚小挂坠的时候她还很开心,经常趴在床上举着小电筒,看正面镶嵌着的那块蓝宝石迷人的光泽。她还喜欢逗那些傻大个保镖玩,有事没事就拨弄开关。叶家的保镖几乎都知道自家小姐的任性脾气。他们曾经如临大敌地冲进叶家豪宅的各个小房间,却发现小倩文正在洗泡泡澡,正在玩布偶,正在躲猫猫,总之当挂坠被触发的时候,都是这位小小姐出于好玩的故意调戏。偏偏他们还不能生气,无论小千金喊狼来了再多次,他们都必须始终如一地应对。 就当演习好了,可怜的保镖们这样想道。 然而这件事在小倩文六岁生日那天有了改变。 那是叶倩文记事起屈指可数的几个生日宴会之一,然而她却一点都不开心。对于小孩子来说,时间过得往往比实际要慢,在小倩文那最初的混淆的记忆中,像这样被众多大人包围夸赞的派对,她已经经历过无数回了,生日派对只不过比以往要更烦人,更难受而已。于是她趁着唱生日歌前的间隙从派对上跑掉,独自躲了起来。 关键时候小公主忽然不见,叶思博夫妇都乱了手脚。保镖很快查到挂坠发出的信号,焦急的叶夫人匆忙指派自己的贴身佣人跟着保镖过去寻找,所有大人也都一窝蜂地涌向那头。 聪明如小倩文,怎么可能真让人这么轻易找到呢;实际上她只不过是揿了开关,再把挂坠随意丢到某个角落里罢了。然而当她捉弄够了,沾沾自喜地从角落里钻出来的时候,却听到了一个宛如惊雷的噩耗——她的母亲死了。 心急如焚的叶夫人从楼梯上一头栽了下去,摔断了脖子。当时焦急奔跑的大人太多,没有人留意,也没有谁知道叶夫人是怎么摔下去的——甚至连她是否自己摔下去的都不得而知。 仅仅六岁,小倩文就失去了母亲。从那以后,她再也不曾故意捣乱过。她遵照父亲的叮嘱,任何时候身边都跟着至少两个保镖。叶家的追踪器更新换代好几回,属于她的那几枚却再也没有被激活过。 她一直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是怎么死的,直到某一天,她忽然听到有人在轻声谈论。 “叶思博占有着位置也够久的了。他根本不是长房,怎么能压我们一头?好在他老婆死得早,只留下一个女儿,否则根本没有我们的机会。” 是的,这只是一段牢骚,根本称不上证据。然而叶家解决内部的问题,从来不需要证据。已初掌事务的叶倩文干净利落地把那几个人处理掉,架空他们的职务,收回他们持有的股份,给了笔养老金把他们打发到大洋对面从此不再享受红利。对于享受惯了锦衣玉食的人来说,这比杀了他们还惨。叶倩文做事的风格,与她父亲几乎惊人地相似,有所不同的是她并没有什么目标,她只是不想过分软弱,以免某一天会自己像母亲一样不明不白地摔断脖子,姿势扭曲地死掉。 这样的叶倩文自然是不会有太多朋友的,至少在叶家同一辈里,没有谁敢跟她太亲近。这么多年来,也只有一个叶梓琪称得上是她的亲密好友。 不幸的是,这个烦恼恰恰就是叶梓琪带给她的。 “姐姐,事情已经很明朗了,那个舒娆有很大的可能是假冒的。” 叶梓琪说着略微抿了下嘴唇,她的眼中有亮光闪烁,叶倩文看得分明。 “证据,我们需要证据。”叶倩文靠在沙发椅上叹了口气,声音微弱地说,“这不是在处理家内事,做什么都需要讲求证据的。” 有欠严谨的化验比对和一个嫌犯的片面之辞,自然算不上什么证据;何况夹带档案、非法拘禁以及雇佣私家侦探,这都是上不了台面的手段,万一警方细究很容易把自己也给绕进去。叶倩文一来爱惜叶家名声,二来不愿落下给竞争对手借题发挥的辫子,是绝不会选择走官方渠道的。 那么假如私下运作呢?不需要花多少力气,只要在网络上放出消息即可。官二代千金、容貌出众的美女,这样具有煽动性的新闻绝对会吸引所有眼球。 “不行,他们不是傻子,早晚会怀疑到我们。”叶倩文断然否决了这个提议,“有损叶家的事情,我不能同意。” 舆论从来就是不好控制的,弄不好会玩脱线,她叶倩文凭什么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去犯这个险? 叶倩文之所以会留着邱东方几个,只是出于对马文思的怨怼,嫁接到了舒娆身上——自己的未婚夫对另一个女人这么上心,换作谁能忍?然而事情过去一个多月,马文思已经服了软并且再没有其他过分举动,叶倩文对舒娆自然不再有什么敌视了。就算因为马文思“捉奸”的误会而对他恼怒,这气也差不多消了,剩下的只有对未来婚姻生活的失望。现在对舒娆抱最大敌意的,应该是叶梓琪才对吧。 叶梓琪对马小毅的心思,叶倩文一向是很清楚的。 那么照顾堂妹的感受,帮她一把?很遗憾,叶倩文从小到大的生活经历都没有教会她换位思考这一技能,她无从理解叶梓琪的感受。 邱东方几个既然没了用处,叶倩文也不想再留着他们,弄不好就是个窝藏包庇的罪名,哪怕有马家帮忙洗地,名声也不好听。 早知道就不要掺和到这件破事里了,现在说什么都是多余,唉。 好在事情还未到无法处置的地步,叶倩文给杨滇拨了个电话,吩咐他把邱东方放了并“妥善安置”,其实就是有多远打发多远,谅他们也不敢再回水南来。她打电话时并没有让叶梓琪避开,毫无疑问是在明示自己的态度。 堂妹是个聪明人,很快就会想明白的,她是这样认为的。那么因为舒娆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而起的一点小烦恼,也就能很顺利的排遣掉了。 当然,很遗憾,她想差了。 ………… 叶倩文当面打电话说让放了邱东方,这已经是再明显不过的表示。在叶倩文的计划里,永远没有自己的位置,叶梓琪再一次体会到了被忽视的感觉。 这不仅仅是不在乎,这就好像把你放在眼角最边边上的角落上,不用力去看根本不会注意,平时总会很自然地忘记,就是这样无足轻重的感觉。 姐姐永远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不受叔伯亲戚喜欢,她肯定无法理解,叶梓琪心想。这不单是因为她和叶思博父女俩把持着叶家太久,还因为她这令人憎厌的不可一世的态度。在她心中除了自己,恐怕根本不会有第二个人存在。要跟这样的女人朝夕相对数十年,天天相处可在她眼中却看不到自己的影子,叶梓琪想想都为马文思感到可怜。 其实这世上每个人都有被忽视的时候,常人碰到这种情况也许会气愤一时过后很快忘记,但这里头不包括叶梓琪。像今天这样感受不受顾虑的情况已经发生过无数次,每一次叶梓琪都觉得自己快要无法忍受了,可事后不到两分钟她又能收拾好情绪,再看不出一丝不满。只不过这一点一滴始终留在她心里,分毫不曾忘却。 再等等,时机还未成熟,她对自己说。 叶倩文虽然自私,但却不傻,有谁对她不利,动作太大了她总能察觉,所以叶梓琪从来不曾在暗地里针对她动手脚。但这次不一样,她如果真因为舒娆而做了些阳奉阴违的事情,叶倩文哪怕知道了也不会太在意。 舒娆必须完蛋,不管是出于她对叶倩文的恨,还是出于她对马小毅的爱。 叶梓琪在滨江豪苑门口站了片刻,预约的出租车远远驶来,她低下身子轻轻坐了进去。尽管她有能力坐专车请专人司机,但她却从不花这个钱。凡事不可假熟人之手,越熟悉的人越容易被收买,被收买的人越熟悉越容易牵连到她。她做事喜欢找陌生人,金钱可以让陌生变得不成问题,这样更可靠。 出租车司机很为这个漂亮贵气的乘客感到惊奇,不禁从后视镜里瞄了叶梓琪好几眼。 “小姐去哪里?” “新立街道,永乐路。”叶梓琪回答。 司机又很惊奇地再看了她一眼。一个孤身的漂亮女孩跑到满是烂尾楼的永乐路,这显然是很奇怪的。然而女孩眉眼前的贵气让他没能开口询问。 “走吧,师傅。”叶梓琪说了一句,出租车随即开动,像只移动的瓢虫一样驶离滨江豪苑。 不论如何,先回家再说。邱东方人是否还在,并不重要。只要她想,她随时能把他找回来。找人这种事不需要她亲自动手,用些小钱差使几个陌生人就很好用了。 对她来说,邱东方也只不过是陌生人。 而且她相信,邱东方此刻肯定很需要钱。 ; 第119章 意外 鹏城这两日一直阴云密布,酝酿了许久,终于下起雨来。 天色迷蒙,宛如黄昏四五点时分。月亮湾的房子户型通透,坐着看雨是很有滋味的。舒娆把沙发推到阳台边,整个人很惬意地躺了上去,枕着扶手歪着脑袋看着外头淅淅沥沥的雨水。刚跟安妮聊完电话,她的心情非常不错。 顾飞从房间里走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让人血脉贲张的一幕。 雨天不打算出门,舒娆穿得十分随意。身材完美的美女穿着单薄的短裤背心,打赤脚长腿伸得笔直地躺在沙发上,任谁看了都要兽性发作。顾飞一双见惯了各色美女的毒眼贼兮兮地上下扫了几回,而后闭上眼睛深呼吸,心满意足地吞了口口水。 哥们的皮肤真好,白,全身上下一点毛孔都看不到,白得均匀白得耀眼,顾飞在心底赞叹。 而后他睁开眼,眼珠子立时瞪了出来。 “啊!我的地毯!”顾飞哇哇地叫了起来。舒娆把沙发挪了位置,连带着地毯都被扯得起了褶皱,活像块不值钱的破布。 舒娆把视线从外头挪回来看了他一眼,又慢慢地把脑袋转了回去。 “你怎么可以这样子!啊,我的地毯啊!这一平好几千块呢!”顾飞继续哇哇大叫。 “哦。”舒娆说。 “你说你一个女孩子,力气那么大干什么啊?沙发是你应该推得动的吗?你搬张椅子过来坐着不行吗?” “躺着舒服。”舒娆看都没看他一下。 顾飞又在那心痛地哔哔了一阵,直到舒娆的眉头慢慢地皱了起来,才识相地闭了嘴,一扯衣襟准备走人。 “下雨天的,上哪去?”舒娆淡淡地问了一句,依旧是头也不回。 顾飞叹了口气。他游戏花丛女友众多,领回家过夜的女孩数不胜数,却从来没哪个能够跟他走到同居的那一步——他怕的就是这个。 多么漂亮的女孩都好,一开口过问饮食起居,就显得不可爱了。当然顾飞同学只是有感而发,舒娆自然不与平常女孩类同。“两天没去公司了,得过去看看。”他老实回答。 舒娆“嗯”了一声。“你不是有好几辆车么?留把钥匙给我。”她说,语气介于命令和吩咐之间,总之没有一点商量的意思。 顾飞从抽屉里摸了钥匙递给她。“你驾照办下来了么?”他关心地问了一句。舒娆换了身份之后一切都得重来,从前的驾照肯定是不能用了。 “又不走远,哪有人会查。”舒娆瞥了钥匙上的标志一眼,脑海里浮现一个男人那令人大类的浮夸模样,眉头不禁一皱,“路虎?不要,换一个。” 这姿态,简直跟在地摊上挑选汽车模型似的。好在顾飞确实有几辆备用车在停车场里吃灰,他依言重新拿了把钥匙,结果舒娆反应更大了:“沃尔沃?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啊,这车不会拿不出手吧?”顾飞有些委屈,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大脾气,有车给她选还不够么?要是换了旁人这么挑三捡四,他老早一巴掌扇过去了。可对舒娆他却不敢这样,一则是因为舒娆不是“旁人”,二来是真动手他也打不过…… 舒娆一手支着沙发坐起身来,这才意识到顾飞并不知道绑架事件,自己有些冤枉他了。 她有些不愉快地摆了下手:“算了……反正下雨天也没什么地方好去的,车不用了,你去忙吧。” 顾飞挠着头皮走了,过了会儿又走了回来。“诶,其实还有部车呢,你要不?” ………… 虽然不知道顾飞为什么能钻到空子在名下挂了这么多部车,但这显然不是舒娆该操心的事情。当她开着那辆崭新的白色5系驶出月亮湾的时候,心里唯一的念头是对顾飞这腐朽堕落的生活的深深批判。 瘦条瘦条发际后退有点鼠相的小保安升起起落闸,举着雨伞走出来敬了个礼,望着白色5系驶远的车影晃了晃脑袋。 “半夜三更两个女朋友撞一块居然啥事也没有,顾总真是了不起啊。”小保安啧啧称奇,一甩雨伞上的水珠回岗亭里去了。 下雨天开车出门别有一番感受,这体验舒娆可很少有过。虽然舒家本身不差钱,顾飞对她这哥们更是有求必应,但从前的舒乔并没有动过买车的念头。反倒是跟安妮混在一起的这大半年来,衣食住行样样讲究弄得她习惯成自然,再去挤公交她就有些不乐意了。所以说由奢入俭难,资本主义对劳动人民的腐化引诱可是从未停止过的呀。 即使是些许小雨,落到车窗玻璃上也足以汇成遮挡视线的水流。雨刷器已调成中速,来回摆动着在挡风玻璃上清理出一片阴晦的视线。舒娆将车速稳定在四十公里,小心地在鹏城的路面上行驶着。后方几辆同车道的小汽车按捺不住,在超车的时候不知是出于焦躁的心情还是对富人的敌视,抑或两者兼而有之,总之这些老司机都会不约而同地嗤笑一句:“哼,开车的肯定是个女人。” 开车的确实是个女人,不过假如他们见到舒娆的真容,是否还会是这种作派就不得而知了。 也有些人品性恶劣,似乎以为舒娆顾念安全放慢车速是有意添堵,在超车完毕后还要驶回同条车道,不偏不倚正好加塞在舒娆面前。比如眼前就正好有这么一辆银色a6这么干了。 银色a6原本先从右后方超车,完了之后突然变道加塞,舒娆起先没注意到,以为只是一个陌生的没素质的人罢了。开车赌气是很危险的,她并不想多生事。然而当左侧车道明明通行顺畅,对方却非要跟着前头一辆公交慢腾腾地开着时,舒娆开始觉得有点不对劲了。 与生俱来的警觉心忽然萌发,她回想起几分钟前驶过滨河南路一处十字路口时的一幕。当时她准备右转驶进彩园路,离红灯跳转还有二十来秒,她无意间往窗外看了一眼。就在相隔的左侧车道,与她同样停在停止线前的一辆白色a6,似乎正是眼前这辆。 当时只是随意一瞥,舒娆并未在意,并行的情况下也不可能看到对方车牌号码。二十秒后绿灯亮起,她右转驶离十字路口,虽然不曾刻意去看,但左侧是禁止右转车道,那辆a6应该是直行往南园路开去才对。假如眼前这辆a6确实就是之前那辆,难道对方是直行到南园路再右转到保和路,兜了个大圈过来的么?就算不考虑油费,这么一大圈兜过来赶上自己,那车速得有多少?这可是下雨天,路滑得很呢。 短短时间内接连碰上两辆a6,还都是白色,就算a6是烂大街的车型,这种巧合也足以让向来警觉的舒娆留意。不是她有被害妄想症,绑架事件确实让她有点成了惊弓之鸟,而顾飞在鹏城的对头也确实不少,舒娆不想碰到意外。 之所以会开这辆5系出门,也是因为顾飞特地说明这是新买的车,除了几个朋友外少有人知道是他入手的,怎么说都能安全些。眼下搞不清楚是什么状况,舒娆也不胡思乱想,直接右手一扶方向盘就打算尽快离开。不料这时一辆小车忽然蹿了上来,堪堪将她的去路封住。当她放缓车速想放那辆车先过去的时候,左侧、前方两车竟然也同时减速,稳稳地把她拦了下来,看起来就跟组队跑队列似的。 有点不对劲了…… 还没等舒娆品出味道来,后边缓缓追上来一辆黑色雪佛兰,三辆车展开架势,将舒娆牢牢困在了中间,简直就跟港产警匪片似的。 跑不掉了。 事情发生得太快,不给人任何反应的时间。车外雨在下着,舒娆眼盯着前头a6轻踩着油门保持车速。她伸手拿起手机拨了个号码,动作既不着急也不慌张。 拨的是顾飞的号码,铃声响过一遍自动挂断,无人接听。惯常在关键时刻掉链子的顾飞同学这次也照例坑了舒娆一把。 舒娆又拨了一遍,她的呼吸有点急促了。开车不比走路,短短十几秒内能发生的事情太多;虽然她不认为有谁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搞车毁人亡的烂俗戏码,可眼下的情形着实太诡异。 依旧无人接听。“接电话啊你这死混球。”舒娆不禁低骂出声,用力摁下屏幕又再拨了一遍。 然而不管堵截的是谁也好,对方显然不想留给舒娆太多时间。前方a6打起右转灯示意,舒娆没有办法,只得乖乖跟着右转。三辆小汽车挟裹着她,很快驶进一条比较冷清的街道。 这是一条舒娆从未来过的小路,居住在城市的人与住在村镇的人不同,城里人活动的轨迹基本是以公共交通的通行路线划分的,在频繁乘坐的路线与路线之间,有着大片个人不曾探索的空白。除非是运动爱好者,很少会有人用双脚去趟那些僻居一地的旮旯。也许一个人在一座城里住了许多年,就在他家附近不通公交的某处,还有着他从未去过的地方。 舒娆此时身处的就是这样的地方。尽管这条岔道离月亮湾并不远,但她却从未来过。白色5系被死死卡着,就这么停在了路边。 ; 第120章 一场乌龙 在舒乔前二十七年的人生经历中,有过几次险象环生的时候。 六年前——虽然听起来像是很久远的事,不过那时候舒乔只有二十一岁。某次舒乔来鹏城和几个高中同学会面,顺路看看顾飞。因为宋银琳和顾飞不大和睦,他是一个人来的,结果在车站就被人堵了。 那些人并不知道舒乔的存在,也不知道他在顾飞班底里头的重要性,他们只是想借顾飞落单的机会动手而已。两人刚走出车站出口,合撑着一把外头大妈趁雨打劫卖得贼贵质量却贼差的破雨伞,还没来得及上车,三四个披着雨衣的陌生人突然围了上来,把两人抵在了车上。刚下车浑身疲惫的舒乔没有及时发觉,至于顾飞?他根本不是会有这份警惕心的人。 说起来顾飞上位的经历与别人不同,时代在变,如今捞偏门不再只靠好勇斗狠了,像港产片里那样裸露上身拿着西瓜刀街头火拼的情况很少再有,实际上假如矛盾发展到这种地步,基本上双方都要完蛋。所以有时候,底子干净反而成了个人最大的本钱,好比顾飞就从来没犯过人命,这也是舒乔能容忍他走偏门的原因所在。 聪明的顾飞一直保持着身家的清白,就这么借着时势一路蹿升,反倒是曾经有过案底的好些个大佬们洗白失败,都倒在了和谐制度的大旗下。可无论现在的帮派团伙再怎么向公司企业转变,那见不得光的根子始终还是在的,这就注定了会有这么些人,在明面上解决不了对手的时候,会不惜使出些老派的下三滥手段。而年轻的顾飞在这方面经验不足,一旦照面就容易落了下风。 当时舒乔和顾飞被堵在车站,对方口袋里的刀子都隐约摸了出来,情形危急之下舒乔用眼神询问顾飞,顾飞的眼神却示意他事先没有任何准备,他在事前完全没有任何察觉。而当时他是只身前来,连个帮手也不曾带。 有内鬼。 这是两人同时冒出的念头。这果然是下三滥的手段,但也不是无法可想。 那是舒乔第一次在公共场合动手,车站里监控很多,选在这种地方对付顾飞显然是无奈之举,事后对方肯定有几个人要进去。同时这也意味着舒乔假如动手,很大可能会走一回派出所,这是他不愿看到的。 就是这么短短一两秒的犹豫,他看到顾飞突然抬手捂了下肚子,而后用力推了面前的男人一把,三四个人围成的人墙出现了一个缺口。 机会来了。舒乔趁对方无备,把雨伞一丢,右手一掰其中一人手腕,左手劈地夺过刀子,刀尖尖直接就抵在了那人脖子一侧大动脉上。 几个没脑子的炮灰一惊,顿时就要拼命。舒乔掀开雨衣帽子,推了推那人的下巴,让他把流血的脖子亮出来,低声喝道:“再乱动试试!” 舒乔非常擅长把准脉门冲击人的心理底线,无论是动作、神色还是气势,他都表现得好像自己真是个不讲理的亡命之徒似的。不要命的人任谁都怕,几个混混一下没了胆气,就这么一步一逼着,看着舒乔勒着那小子开了车门。顾飞捂着肚子先上了驾驶座,舒乔揪着人上了后座——那小子已经见了血,虽然只是皮肉伤,但落在车站警卫眼里肯定跑不了,为免事情闹大舒乔还是把他拖上车带走了。车站外头那脏兮兮的地面上,只留下一滩血迹被雨水冲刷得越来越淡,慢慢消融在地砖的缝隙里头。 抽空瞥了一眼,舒乔才发现顾飞捂着肚子的那只手满是鲜血,随着他急打方向盘的动作糊得到处都是。 带着刀伤上医院,医院方面十有八九会报警,弄不好还会有几个闲得蛋疼的记者来采访,因此他们直接回了顾飞的住处。伤口自然会有小弟请人来料理,而那个倒霉被俘的混混,也自有小弟去“料理”。 顾飞这混球没心没肺地睡了一觉,醒来时舒乔正窝在一旁单人沙发上打瞌睡。两人相顾,都是一笑。顾飞没有问诸如“你为什么不先跑”之类的废话,舒乔也不提自己当时那片刻的犹豫导致顾飞受了伤。也只有到了内鬼被拎出来,两人才知道这次对方是真的想要自己的命,这才一阵后怕。 这都是六年前的事情了,此时在这同样迷蒙的雨天里,一个人关在车子里头的舒娆回想起当初那个意外,其情其景也不过在她脑中停留了不到四五秒钟。 现在有更紧要的事,那三辆车就停在一边,车与车的间隔不过两个身宽。 来的是什么人,是赵明秀的人,还是谢星豪的人?舒娆听安妮说过,谢星豪并没有被抓着,甚至就连邱东方也去向不明。不管他绑架自己是为了什么目的,在躲过风头之后再次出手,这可能不得不防。 事情发生得太快,从察觉到a6不对劲到被挟裹,说起来只有不到两分钟。短短的时间并不足以让她思虑周全,车子驶进这条路之后有片刻不曾有动静,而现在关门声砰然响起,透过模糊的后视镜舒娆能够看到后头已经有人下车了。对方是个身量中等的男人,下车的时候并没有打雨伞;他身着黑色西装,脸上架着一副墨镜,长相什么的完全看不分明。 那男人开了车门,从车中拽出一件雨衣披在身上,还把雨衣兜帽都给套上了。另外两辆车上随后也走下了两个人,只站在驾驶座门边并不走动,也全都像这样穿上了雨衣。舒娆透过下雨天的模糊视线所能看到的原本就不多,这下更是连对方半点相貌都看不见了。 她中断拨号,把手机屏幕熄灭,想了想又把手机塞进裤袋里,还好她临出门时换了条牛仔裤。性别认同始终在她心中留有障碍,但凡出门只要能穿裤子她绝不会穿裙子,实际上这也让她的行动更加自如。 她解了安全带,背转过身,双膝跪在座椅上摸索了一下。没记错的话,顾飞习惯在手刹边上的缝隙里塞一把薄薄的小刀以备防身,然而舒娆并没有摸到。她想起这是顾飞新买的车,想必还没来得及放刀子。 舒娆没带任何防身器械,眼下时间紧急也容不得她慢慢去寻摸顾飞是否在车里藏了其他物件。不过这不是什么大问题,那人走路的姿势破绽四漏,一看就非常业余,舒娆有自信能从他们手中逃脱,问题是这并不是她的最终目的。她不单要安全离开,还要搞清楚这帮家伙到底是谁,好方便秋后算账。被人阴了一把而不想着礼尚往来,这种处事态度是既失败又危险的。 来人下车并不需要花什么时间,舒娆找刀子把时间给耽搁了,对方已经走到了驾驶座外头,敲了敲车窗玻璃示意她下车。 舒娆没有马上照做,她的动作突然变得矫健起来,一下子就从驾驶座翻到了后排座椅上。单透玻璃让门外的男人没有察觉里头的动作,倒是车身晃动让他有所警觉。他的动作一下子变得粗暴起来,拍得车窗玻璃砰砰作响。 男人用力砸玻璃,大声喊道:“开门,下车!龟儿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里边!”他的声音非常低沉,能明显听出是刻意压着的音调,显然对方并不希望顾飞知道他的身份——假如此时车内坐着的是顾飞的话。 车子里头,正把安全头枕拔下来的舒娆充耳不闻。她半跪在车内,左手轻抬头枕,右手掰动卡扣,以一种拔剑出鞘般利落的动作将头枕拔了出来。软软的枕垫连着两根手指粗细的铁管,比划起来并不趁手,但总归是聊胜于无。 舒娆摩挲着铁管的尖端,估摸着要使出多大力度才能用它将人体刺穿,而后她眯眼回想了一遍人体各处能够一击丧失行动力而又不致命的要害部位,想象着鲜血飞溅的画面以及对方可能会有的应变方式。从头到尾她的神情都没有任何变化,始终沉静专注而又面无表情,看上去就像在文具店挑选卷笔刀似的。 车外的男人显然失去了所有耐心,十分暴躁地用力拉扯门把手,吼道:“他妈的还不开门?快开门!” 似乎是发现进展不力,另外两个原本站着不动的男人已经向这边走来,一边伸手向雨衣内掏摸着什么。舒娆顿时警觉。虽然信心满满,但三个人都围上来的话还是有点棘手的,毕竟她要做到的不只是安全溜走,还要设法搞明白对方的来路。 舒娆抿着嘴,曲起双腿侧坐在驾驶位上,伸长右手摸向开门按键。她低垂着眼帘不去看外头的动静,眼角绽着精光。 不能再拖了,当机立断!车外那个男人还在歇斯底里地狂拽着门把手,就在他又一次用力扯动把手的那瞬间,一声“嗖”的机括轻响突然响起。 完了——这是他心中一刹那浮起的两个字。 在扣动开门按键的同一时间,舒娆双腿用力蹬开车门,白色5系的车门发出一声巨响猛然开启,而后犹如折断的机翼嗖地弹了开去,原本就重心不稳的眼镜男活像被炮弹击中一般,直接被车门扇到了引擎盖上,就连原本正向这边走来的另外两人都这动静吓得滚了回去。车刚出借不到半小时就折损一扇车门,顾飞若知道此事估计得吐血半升。 没想到一踹就把车门踹断,舒娆也是愣了一下。好在她及时回神滑下车来,举起安全头枕猛地就向那个半瘫在引擎盖上的男人抡去。既然对方已经没有还手之力,舒娆也用不着非得见血了,只管抡起头枕对着他脑袋砰砰砰一通乱砸。可怜那家伙本就被车门当胸撞个正着几乎就没了半条命,经这一通枕头大战洗礼过后只觉眼前金星乱冒呼吸困难,半条命立时就只剩下四分之一不到了。 舒娆出手动作既快又阴——这本就是她的一贯风格,专拣空子往别人痛处下手,让人气得七窍生烟却偏偏一开始就被揍软了骨头没了还手的力气。只不过两三秒她便抡了十来下狠的,那两个被吓得猫回车后的家伙大吼一声刚打算重新冲上来,舒娆已伸手一撩这倒霉蛋的兜帽。她必须看清楚这帮家伙是谁。 兜帽掀开,舒娆一扯这倒霉蛋的头发让他面向自己。雨水浇得他满头满脸,尽管对方已被揍得鼻青眼肿唇角破裂一边脸大一边脸小,舒娆还是一眼就认出了眼前这张胡子拉碴的猪头脸属于何人。 “沈逸?!”舒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我日你大爷……日你……”那人有气无力地吐出半截话,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这回舒娆完全石化了。她呆滞了片刻,脸上忽然露出一阵无力的笑意,抱着安全头枕就这么坐了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