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烟血路》 第一章---凄苦雨 嘉祥四年,以江南古越部族、百乞部族为首的大大小小近百部族在泛江南地区举起反旗,朝廷先是严令江南道及周边邻道厢军进行镇压。 初期江南部族因初入战场缺乏方方面面的基础和准备屡战屡败,兵力蜷缩在江南道婺州、处州、丽州、稠州等几大要点,外围交通枢纽及战略防御要地均被江南道各路厢军夺回。 但厢军也因轻敌和反抗部族的初期热血进击而付出了血淋淋的惨痛代价,一时之间双方都无力进行大规模的攻防激战,至此战役进入相持阶段。 战报雪花片般铺满军部大案之后,朝廷枢密院的大佬们回忆往昔戎马岁月,越发对厢军的战斗力恨的牙痒痒,曾几何时自己部下的儿郎们变得如同豆腐般软弱,竟然如此的令一班拿锄头镰刀身披蓑衣斗笠的乌合之众捅的千疮百孔?! 手上拿的难道不是明晃晃的大刀而是黑乎乎的烧火棍?!虽然已经将反贼围困,但是却没有余力一鼓作气拿下这些贱民,我厢军的脸面何在?我军部的脸面何在? 枢密院成天要在中书省那几个老不死的冷嘲热讽中受尽酸楚,都察院骂人不带脏字的奏章居然说面团再怎么软趴趴的也能噎死个把人,厢军只怕是连面团都不如。 连一向对大庆军方无比信任和自豪的大庆宗政帝都已经有点不高兴了,几次若有若无的夹带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但是落在枢密院大佬的耳朵里却多了很多其他的味道。 无奈啊无奈,只是形式比人强!战兵守卫边疆,餐风露宿枕戈待敌,贸然调派很有可能会影响庆国周边的边疆安宁!其他道的厢兵远水解不了近渴,何况大庆国疆域辽阔,不同道的厢兵平时操练的内容也不尽相同,贸然前来清剿之下很可能因为水土不服被反叛部族反将一军,到时候枢密院就真的是黄泥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啦! 左右为难都是为难,这也不行,那也不是,那总不能枢密院的几把老骨头去带头冲锋吧!终于,在无可奈何下,中书省的嘲讽奚落和比肩而至的都察院的口水声中,宣慰使韩功德在都察院一众的喷火目光中,走马上路了! 江南丽州,一座经不住战火摧残而过半倒塌的城隍庙内,一个十来岁的小人儿在瑟瑟的发着抖,残破的蓑衣肩披已看不出原先的棕本色,取代的是鲜血粘染泥巴和火烟灰烬之后的黑灰色。 蓑衣有点大,原本包裹成年人肩部的肩披都已经差不多将这小人儿全部遮蔽。秋雨时不时的落下一阵,淅淅沥沥,不多也不少,却在这个季节这个地点这个环境中,一滴滴的冷进小人儿的身上,冷进他的心里,冷进他的骨髓的同时深深的印刻在他的脑海里。 身上的蓑衣肩披散发着若有若无的腥臭味和恼人的烟火味,自觉不自觉的钻进小人儿的鼻腔。在秋雨暂停的那些片刻,这味道总会显得特别的清晰。 可就是这么件恶心到不能再恶心,肠胃百转千回却连最后一滴胃里的酸水都吐不出来的肩披还是他在半个时辰前从一个试图把捆绑肚皮的破布条中用颤颤抖抖的手塞回几截看不出颜色的肠子,却最终无力滑落双手的濒死的枯瘦男人身上扒下来的。 那枯瘦男人到死也没能将肠子塞回破布条的缝隙里,塞回它们应该在的地方。那几截肠子最终慢慢滑落地面,沾染了些许泥土,就像风干的腊肠泡水之后的模样。枯瘦男人的眼始终都没能全部闭上,就那么半开半闭着,似乎是想表达些什么。 是对着世道不公的控诉,这贼老天怎么让他这辈子过的是这般的苦日子?还是对反抗前程的悲观和痛楚,吃白米饭睡硬木床的日子都还没能见到却只能到这里为止了?! 没人能知道他最终那一刻放不下的是什么,小人儿就这么看着枯瘦男人离开这世间,没有动作,没有哭泣,没有害怕,甚至没有任何动作!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这一切发生又看着这一切结束,当然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直勾勾的盯着枯瘦男人身上的那副肩披。 原先配成一套的蓑衣上摆和下身裙摆早已不知去向,不知是在哪场战斗中遗失或者这肩披本身就是枯瘦男人从别的死尸上扒下来的。小人儿等着枯瘦男人双手无力滑落后又静静的等待了好一片刻,才慢慢的用更枯瘦的手去解开枯瘦男人颈间的锁扣。 那一刻小人儿的脸和枯瘦男人的脸贴的是那么近,半张半闭的眼睛几度让小人儿差点缩回去解肩披锁扣的手,甚至恍惚间似乎听见了枯瘦男人若有若无的呼吸声,间断的出现在小人儿的耳侧。 纵使如此,纵使哆哆嗦嗦的解了很久才把肩披锁扣解开,小人儿毕竟是得到了这肩披,为了等这一刻,他从一天前就在做准备了。一直关注着枯瘦男人的位置和状态,慢慢地挪动位置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又慢慢的靠近枯瘦男人,不让枯瘦男人因为警觉他的企图而爆发最后的力量。 他就那么静静的仿佛不存在般,等,静等,耐心等,最后终于耗死了枯瘦男人。待他披上肩披后没有任何的欣喜和满足感,毕竟这一天,他看着枯瘦男人慢慢流逝生命的光华,眼神从愤怒、无奈到无助、惶恐和不甘到最后的看不懂,肚子的饥饿,身体的冰冷,恼人的秋雨,刺鼻的火烟,一切的一切都像烙印般深刻在他记忆中不时地在他灵魂中挣扎着,嚎叫着! 为什么老爷大人们能锦衣玉食不用从事任何劳作,为什么阿爹阿娘终日劳苦却始终吃不饱饭?为什么少爷小姐骑马坐轿,我却只能赤脚光背牵牛喂羊?! 为什么牛羊没吃饱肚子,老爷要把我吊起来往死里抽鞭子,阿爹非但不上前护住我反而在老爷抽完之后又狠狠的抽我,用的力道仿佛比老爷还要更加用力!阿娘在一旁抽泣是因为哪般?心疼、怨恨、无奈、惊慌?一切的一切就是这般的......! 从低头到抬头时间过的很长,但最终目光还是穿透了细雨穿透了远方,从肩披在身上的那一刻开始,小人儿其实就已经变了。身体虽然一直在抖却是前后不一样,之前或许是寒冷、是害怕、是恐慌,现在剩下的只怕是坚毅、是愤怒、是雄壮!大庆,我来了,这世界,我徐骁来了!; 第二章---三驾马车 京都,皇权的象征!亿万大庆国子民心中的圣地!自太祖皇帝开国以来,京都便成了整个大庆帝国政治、经济、文化的中心。 不同于前朝的三省六部制,太祖皇帝首重军功,这位马上得天下的一代英主始终将整个大庆国的军力放在任何事情的前面,枢密院作为大庆国军方的权力机构和军力代表始终风光无限,最起码在大庆帝国的初始阶段是这样。 太祖之后的历代帝王也都很重视军力发展,但他们也深深懂得,军力的扩张犹如紧绷的弓弦,如果没有时不时的拉紧放松,那么只会在某一时刻崩断,拉弓如此,治国亦然! 所以大庆帝国文人的日子就开始变得美好起来!中书省门下:吏部、礼部、户部、工部、刑部各部尚书及侍郎大抵上都是文采风流,处事细腻之辈! 苦于老祖宗的成法铁例在前,才硬生生断了再组一个兵部的念想。只是文人自古相轻,好的就是一口窝里斗,大庆国纵有文魁无数也终究耗损在无休止的的党争中。 只是有一点,在面对枢密院的那些大老粗丘八面前,总是不自觉的有些个轻飘然,此风气在枢密院的大老粗眼里则成了小娘们的傲娇气,真他娘的恶心! 让娘们似的堂倌们一个个都到边疆上试试,砍他敌寇十个八个脑袋后裤裆不湿的再来和俺们讲讲什么叫“不战而屈人之兵”!“风骨,哼,让你们在大漠里催个两条风看看你还有没有骨?! 终归说来,枢密院和中书门下各部再不对付,终究也只是文武相轻的小念头,遇到事的时候两派还是比较和谐的,比如说都察院! 都察院地位很特殊!有一天,一个吏部武功司的员外郎按职去枢密院公干,遇见外地赴京都述职的边军校尉老乡,闲扯中员外郎问:“你这次回来,去都察院喝过茶了没有?” 校尉摇摇头说“还没呢,昨儿个枢密院本部述职结束后都察院二处的一位说让我明儿个下午去”,“嘿,我就不明白了,咱是边军的人,隶属枢密院干他都察院鸟事?” 武功司员外郎笑了笑接着问道:“你知道,都察院为什么叫都察院吗?” 边军校尉想了半晌摇了摇头说:“不知道,你知道?” 员外郎神秘兮兮的说“都察院在开国之初原先叫“督察院”,其前身是太祖皇帝的贴身近卫部队,负责守卫太祖安全。 开国后挑选精锐中的精锐以及各方奇能异士组建成“督察院”,在开国初的前朝余孽谋反案、嘉佑朝太子结党案等重案要案中,都做出了巨大的牺牲和贡献,此后都察院的历任院长越来越受皇帝陛下的信任,,权势也变得越来越滔天,所以就改成了“都察院”,意思是普天之下除了皇帝以外,任何事情、任何人等都可以进行督察”。 “哦,是这样啊,难怪“魏老狗”可以禁宫骑马,遇皇亲国戚不行礼不参拜,二品以下官员可以先斩后奏,手底下的狼崽子们一个赛一个的狠,不小心被他们嗅到点什么就跟狼一样,死死的盯着你。” “不过也要说句良心话,都察院的狼崽子们个个都是好样的,三年前那场边境冲突,要不是他们的信息及时,恐怕我和我那伙子弟兄们现在都已经是黄沙白骨了” “是啊,这些年多亏了都察院,帝国的边疆安稳了许多,只是都察院毕竟不是代天子牧天下臣民,眼下江南的这场叛乱,都察院主要力量都因为都撒在外面边境,江南道的监察力量不够,导致江南官场从上到下都是一锅坏水,胡乱折腾害苦了江南道的百姓。 民怨滔天之下居然不先安抚反而罗织各种罪名往江南各部族身上推,又加上江南道今年年景不好,终于是官逼民反才到了今天这个地步,据说苛捐杂税最厉害的都达到了三抽一的地步了” “连你这京官都看的这么清楚了,那枢密院为什么还要调动厢军进行清缴呢,清缴也就罢了,只是这厢军的战斗力咋就弱成这副熊德行?!和我们边军那是差远了”边军校尉愤愤地说着 “只怕这中间有很多内容吧,神仙打架,什么时候在乎过黎民的生死过活!” 两人闲扯之后便各自散了,后一日那边军校尉入都察院,未落坐,被掌嘴二十,两边侧脸肿的像个猪头,挨完打才小心翼翼的问及原由,答曰“嘴巴不干净,敢叫院长大人“老狗”,私下乱嚼舌头乱议江南道政事,看你是活的太久了!” 那边军校尉这才恍然大悟,回头仔细想想也是心中害怕,当时在场的就自己二人,都察院的人居然清楚知道自己的谈话内容,何况自己身份又不重要,这才是真正可怕。 几日之后,吏部武功司员外郎在隔日回家途中,被人套在麻袋中被揍成猪头,茫然无措又气愤难耐之下跑到京兆府衙门当了一回苦主,京兆府也是无奈,这事估计也只有都察院那帮子人才会干的出来,得了,又得当好一回安抚的奶妈角色了 以上的故事是个小事,涉及到的人物和范围都没能在京都这潭水离激起半点涟漪!因为京都太大了,都察院也太大了! 以下的故事是个大事,太祖皇帝开国年间,中书门下各部京查官员徇私舞弊,京城勋贵、边疆大将及开国元勋屡有扰民滋事者,太祖念及往日战场情分及天下初定不想严惩百官,就抱着睁一只眼避一只眼的态度。 那时的都察院院长以天下初定以民为重的理由当面承情太祖,太祖未知可否只是默然。出宫后,都察院院长干脆利落的亲率几大处头目,将勋臣十三人,大将五人,京官徇私舞弊者七十八人,地方官吏有诛连犯案者三百六十六人全部处斩! 除勋贵尸首可以由家人收拾安葬外,大将尸首传阅三军,京官尸首悬于各部衙门,地方犯案官员除尸首悬于各衙门外,还将犯案官员扒皮内里充填稻草立于公堂两侧。 至此军方及各部、地方与中央皆是“鬼影重重、阴森可怖”!都察院也成了枢密院和中书省六部的共同死对头,惹不起也不敢和都察院横着干,就只好远远的躲起来!太祖念及旧日深情也见到都察院权势太盛和隐隐的不听旨意的乱动,特别下令:二品及以上官员不得先斩后奏,可拘捕不可杀戮! 至此,都察院的凶名便源远流长,在大庆帝国官员和百姓的心中,都察院的大狱比刑部天牢还要可怕!都察院的人比鬼都还要可怕!宁可得罪文臣武将也不能得罪都察院的爷爷们! 但是,在文武大臣的心里和天下百姓的心中都知道,都察院可怕归可怕,但若是没了都察院在明里暗里的看顾着大庆帝国从珊珊学步到如今的壮硕巨人,大庆帝国没准早就趴下了,就算是没趴下那日子也绝对没有这么好过! 夜深,各部衙门悄然无声,都察院灯火通明! 第三章---幸福路 颖川,又名流金河,如一条玉带般婉然缭绕着帝都,清澈的河面时而有鱼群游过。之所以又叫流金河是因为颖川两岸错落着大大小小几百家花楼。 河面上又有造型设计别出匠心的众多花舫,莺歌燕语中闪动着众多曼妙身姿的姑娘,酒香裹席着醉人的胭脂味在颖川之上来回荡漾。只是在这不经意的荡漾间,大人、公子、少年郎和前来寻欢的各色人等身上的荷包便渐渐的瘦了下去。 在这里你听闻不到忧国忧民、听不到义愤填膺,听见的是吴侬软语,看见的是媚眼如丝。春宵一刻值千金,多少儿郎大汉可着劲的往外掏着银子就像掏棉花一般的不费气力,所以久而久之颍川就被京都的人们叫成了流金河。 远处的一艘花舫上,一众少年郎在放浪形骸,触手可及的绿肥红瘦,耳畔的轻声细语以及隐约间的丰腴白皙更让这花舫弥漫着勾人的味道。只是在这美景中却偏偏有一处略为突兀,就像是那极富写意的山水诗意多添了几笔细细的工笔。 只见一位少年郎,独自站立在船头,背负着左手,右手轻举着渐浅的烫金酒杯,低声的吟唱和思索着什么,眉头忽而略蹙忽而舒张,似乎是在思寻久而未得的答案。 “张郎,多日未见似乎又显清瘦了”,一容颜姣好的青衣女子慢慢踱近少年郎身边款款的说到“是在苦思哪家大人府上的千金么?还是又在深研你那玄之又玄的人生大道?” “青衣,你又取笑我,这花舫上别的姑娘不懂我,连你也这般取笑我么”少年郎慢慢的转过身,将手中渐尽的杯子轻抬至青衣姑娘的红唇边,先前背附着的手轻柔的将青衣姑娘的纤腰揽至身边,手指稍稍用力但是又恰到好处的捏了一把纤柔之处。 闻着少年郎身上淡淡的香薰气,再偷偷的看一眼少年郎的俊朗面庞,青衣姑娘面色绯红如同涂抹了浓淡适宜的胭脂般,心里的蜜便悄悄的化开了,荡漾在心头久久不能散去。纤腰处被轻捏的地方便如醉了一般传及全身,一时酸软无力便似站立不住般向少年郎轻轻靠去。 “好一对令人痴羡的神仙眷侣,好一幅醉人的才子佳人风月画” “张兄,还不赶紧将青衣领回家中做个侍读丫头,风雪夜做个暖床丫头那可是极好的,哈哈哈” …… 众人一并取笑着这“风景”,青衣姑娘毕竟是脸皮薄,听见这些话语脸皮子愈发的变得红透起来,觉着这周遭的温度也高了不少,只是在心里却思绪开了---若是真的能够陪伴张郎,哪怕这辈子没什么名分又有何妨,每日里能够看着张郎难道还不够吗 少年郎听在耳里却没有放在心上,青衣姑娘纵然千好万好,但终究这出身已定,不说领回家做个侍读丫头,哪怕是多来此花舫也会多些闲言碎语。自己家规森严不好胡乱由着性子做事。 “不同阶层的人怎么能够在一起” 这句话,青衣姑娘用的应该是一个小小的问号,少年郎估计用的是个大大的惊叹号。 少年郎不着痕迹的转回席位间,又轻轻的放开青衣姑娘,陪着说笑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将席间众人的话题转到了其他方向。复又倒了一杯新酒,轻唑了几口,也不放下酒杯,就这么让美酒在舌尖与舌根之间来回流淌着最终才慢慢咽下。 酒终究是有生命的,就像个未出阁的少女,猛喝狂饮就像个粗俗的黑脸大汉般不懂怜香惜玉,未有情趣在前便将美人生吞活剥,实在是大煞风景。品酒犹如品人,未有浅尝慢品何以能够知晓美酒的真味和余韵,终归应该要轻衣慢解些才能富有情趣的一探酒之真意! 一念及此,酒又多了些其他的味道! 酒本身就是让人高兴的东西,高兴了喝酒,不高兴了也喝酒,这就有如不同的人等,未必都能认同自己的品酒之道,想喝了那便喝了,哪里来这么多门门道道!看来终究是自己给自己附的条条框框多了些,不过既然自己偏好此道那便谨守此道便好! 帝都的少年少女都显得更加早熟,可能是因为身在皇城,见的多听的多做的也多,小小年纪便有了大人的模样。少年郎,名唤张宇,出身富贵,背景显赫。其父是现任户部左侍郎---张景天,其母是左前卫大将军刘威之女,其祖父乃前朝文渊阁大学士---张温,其叔父乃凉州将军---张景隆。张温生前深得前朝大庆皇帝赏识和信任,其学识渊博,为人忠厚,升任太子少傅,宗帝荣登大宝后,追太傅,授勋子爵,死后谥号文忠!张温死后,宗帝念及往日恩情,加之张景天自小便和宗帝嬉闹长大,张景天自身也是谨勤良敏之人,为官后便一路升迁,如今已做到户部左侍郎,加之荫袭其父爵位为男爵(隔代递降一等),成为整个大庆帝国最年轻也最受宗帝信任的侍郎,没有之一! 至于其叔父张景隆,年少时不喜吊书袋子,尤喜舞枪弄棒研读兵书,中武举后入边军,从校尉爬起,屡立战功迁升为凉州将军,是为边疆一长城!其母刘氏出身将门,女红娴熟之余也习得一身武艺,寻常人等近不得身,待字闺中时便常常与身边侍女练剑舞刀,亦曾策马荒野留下飒爽英姿! 那时节,京都世家小娘常有笑谈“一个女子,做得女红便也淑良,骑马飞奔终究也是心太野了些,仔细些没得夫家迎娶!”但京都少年郎们的心里倒是恰恰都相反“一个女子,如花貌美,做的一手绝妙的女红活,又能马上显英姿,若能得此女,夫复何处求” 追求者如过江之鲫差点磨平了刘威刘大将军家的门槛!最终,张景天凭借自身不俗的风流才华以及双方大人的极力撮合,京都最热闹的一场文武结亲便这样成了! 遥想当年,风华绝代的人物们都渐渐的成熟稳重了,爱情的结晶也从当初的哇哇啼哭到如今的风华正茂了! 张宇,现年十六,进学国子监,礼(德育)、乐(器乐)、射(射箭)、御(驾车驭马)、书(历史文化知识)、数(数学)样样精通,深得各术科教授的喜爱和赏识,年少多金,谦逊恭谨,背景深厚,丰神俊朗,在大庆帝国的历朝历代中,像张宇这样的背景和素质,将来出将入相便如吃饭睡觉般简单容易,等到熬够了资历或建立了功勋,再获封勋爵也不是什么难事。 锦绣前程路,悠悠少年郎! 第四章---冰冷心 “轰”城隍庙的破墙终于承受不住秋雨和战火的侵袭,随着一声巨响,轰然倒地,倒塌下的墙土堆下,隐约能见到几只腿脚,人群中除了初始的慌张惊呼声之后就没有了声响,难民因为战火,原先身边熟悉的脸庞渐渐变得陌生,难民也就成了各路混杂的流民。没有人去在乎明天要往哪里走,身上背负着的反贼身份会对他们有什么影响,此刻在他们的心中想的最多的应该是哪里还有东西吃,什么东西吃下去不会马上死?是树叶还是观音土? 徐骁已经两天没吃饭了,肚子已经听不到咕咕声了,从最开始的饥饿到胃部的空虚到后面的疼痛再到后面的麻木到现在已经没有知觉了!他强忍着**,不学别人样趴在低洼处喝水也不张开嘴任由秋雨低落嘴中。此刻他想到了故去的阿娘! 那一年,也是闹饥荒,家里的米缸比水缸还干净,能吃的东西都没有了,阿娘看了阿爹在外搜寻了一天的疲惫身影,看到阿爹的篮子里稀稀落落的几块葛根,拿出了昨天舍不得吃攒下的一把嫩枝叶递给了阿爹,阿爹自然明白阿娘的意思,心疼的想搂住阿娘,阿娘推开了阿爹拢过来的手,轻声无力的说:“去躺着吧,寻了一天了留点力气早早歇着明天再去,我去煮一煮葛根,生的,怕骁儿受不住”。说完转身去正屋外的茅草棚,拿起瓢舀了几大瓢水灌了下去然后去生火煮葛根。 后半夜刚过,阿娘就开始不停往茅厕跑,徐骁清楚的记得那晚月亮很大很圆所以能清楚的看见阿娘每次从茅厕回来后布满额头的豆大汗珠和白得吓人的惨白面庞!最开始,阿娘还能勉强迈步到茅厕,后来就只能反复打滚遗屎在裤裆上到最后就只剩出气声没有进气声了,阿爹抱着渐渐冷下去的阿娘无声痛苦,眼睛有泪却已无神。小小的徐骁摇晃着阿娘,断断续续的哭着“娘,你怎么了,娘,你饿昏过去了吗,娘,快点醒来啊,都是骁儿不好,不该一个人吃葛根,娘你快醒过来,骁儿不吃了,全部都给阿娘吃,呜呜,娘……” 翌日,阿爹拖着身子到乡邻家求助,乡亲门饥荒枯瘦的脸上露出的都是惋惜和无奈的神情,在众人的帮助下,草草的编了一张稻草的席子裹着阿娘冰冷的身躯走向了村外的乱葬岗,徐骁用小手搓了几根泥做的香烛,浅浅的插在阿娘的坟头,又用力挖了个坑埋下了昨晚没舍得吃的最后一块葛根,覆完土又用力的将土坑填平采食,不是怕野狗闻到葛根的气味把葛根刨出来,而是怕乡邻们忍不住饥饿偷偷刨出来吃了,阿娘就是因为心疼阿爹和我才饿死,就让这块葛根留着,让阿娘在黄泉路上饿的时候垫垫肚子。 饥荒依旧在延续,在村里陆续饿死了三五十人后,早该到位的官府救济粮终于到了!县官大人看着村口乱葬岗新突起的几十个小土包红了眼睛,里长、保甲也都沉默无声的在收拾着残局。阿爹看着手中领到的一袋救济粮沉默不语,粮袋中赫然夹杂着石子、稻壳、老鼠屎!在场的每个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饥荒刚发生的时候,县官大人就已经早早的上了折子到州府大人的案上,州府大人派人来了解实情后不敢怠慢立即火速上折到了道台大人的案上,最后各路的折子到中书省的时候,灾区已经出现了饿死人的现象! 至于说中书省怎样赈济灾民那就不说了,谁知道哪路大人物会出来横插一脚,原先预算充足的赈济量到灾民手中已经完全变了模样。只是谁都明白,敢在赈济粮上动手动脚的必定是了不得的大人物,告官官倒,告府府跑,地方官府都知道民患猛于虎,虽然平时苛捐杂税,各种摊派不少,也时常有民怨沸天的地方,地方吏治虽然腐败但还没到倾倒如山的地步。不然,真以为都察院那些人是吃屎的?! 徐骁,紧了紧身上的破衣,哦,不对,应该是说破布条,作为一个十来岁的小人,只能无助的被饥民和反叛部族组成的洪流裹挟着,阿爹在十几天之前的征召中就离开了,代价就是留给徐骁一个玉米面菜团,菜团不大只有徐骁一个拳头大小,青绿色的野菜中参杂着些许黄白玉米碎,征召的队伍走的那么匆忙,阿爹走的那么急甚至来不及对徐骁留下几句话,只是催促着让徐骁赶紧咽下这来之不易的“美味”,在确认徐骁添干净手上最后一点碎渣后匆匆赶上队伍向不知名的方向奔去。 秋雨之下,徐骁模糊了双眼却没发出声来,阿爹的身形瘦的已经不成样子,若非是之前的骨架较大,估计连征召的人也不会要他,也就不会有了那个小小的菜团,或许是阿娘走的太突然,徐骁一直望着阿爹消失的方向很久很久希望把阿爹的身影深刻在心里不再忘记!如今的阿爹身在何方?是生是死,徐骁不想去猜,饥民中的青壮在征召之后没有一个再重新出现,命贱如斯,只抵一个饭团! 阿娘走的凄苦,留下了父子相依为命,赈济粮堪堪救命,让父子两人喘了口气。天地不仁,悲剧又重演,只是这一次身份已经变了,之前是灾民,官府要救济,现在是判民,官府要镇压!身份的流转如此之快,虽然是不得已,虽然是迫于无奈,虽然是对大庆帝国一贯的忠贞和热爱,但在活路面前,生存才是为之拼命的唯一理由!为了乱葬岗的坟包不在叠馒头似的一层又一层,为了不让最亲最爱的人那么悲惨的离去,反抗之路只能走的毅然决然,在这支队伍里,没有远大理想,没有深远抱负,没有政治目的,没有利益诉求,唯一的理由只剩下---活下去! 第五章---为什么是我? 韩功德,礼部左侍郎,钦命江南道镇灾抚慰使,此刻正在火速飞奔至江南道的路上!一生官场沉浮,头上的帽子换了很多次,但没有任何一次是像这次般莫名其妙!“镇灾抚慰使”---注意是镇灾不是赈灾,音同意不同,而且是大大的不同!“赈”---有救济、赈济的意思,“镇”---有镇压、镇守的意思。如果说是前者,那么应该派出的是户部的大人,要是后者,那么应该派出的是兵部的大人!把我一个礼部的小小侍郎拉出来做什么?!挡箭牌?自己还没那么大分量,及时雨?钱粮兵马都不是自己说了算。真是越想越糊涂,可是也只能越糊涂越想! 江南道前些年也是因为饥荒死了不少人,倒是没听说有拿着锄头镰刀和厢军对着干的,关键是现在不仅干上了,而且是一群装备齐整的吃兵粮的丘八被一群刚起步的泥腿子揍的和猪头一个德行,虽然泥腿子伤亡不轻,可是厢军也没落的什么好处,像极了一群龟孙子缩在壳里不敢出来。据说枢密院的某位大佬都已经起了动用边军的念头。一切都像在迷雾一样把真相遮掩的严严实实,自己这次被钦差皇命又是那么的莫名其妙,真的是要好好想想,不然的话,一个搞不好自己就回不了京都了! 礼部,作为大庆帝国门面所在,主要是考吉、嘉、军、宾、凶五礼之用。随着大庆帝国的一系列政治方面的改革,现在的日常事务基本只剩下管理全国学校事务以及科举考试及藩属和外国之往来事宜。怎么想都想不到有任何事宜能够和这次的钦差皇命有什么关系。 为什么偏偏是我?这个问题在离京而来的路上,韩功德已经问了自己无数遍。是得罪了朝堂之上的哪位大佬?不能啊,自己在礼部勤勉谨行,一直都是不发言不站队恪守本分的老实人啊,但凡涉及礼部的重大事项一直都是自己礼部的老尚书去出面的,是得罪了下属里面的哪位门阀中的公子哥?也不能啊,自己虽然和他们年纪有差,但平常的迎来送往也没曾落下谁也没有轻慢过谁更别说刻意针对过谁啊。朝廷无人可派?想到这里,韩功德自己的绝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朝堂之上虽非各个是大庆国的肱骨栋梁但也绝非是素餐尸位的行尸走肉,不说枢密院和都察院,就中书省门下各部各司的大人们也不乏能人、高人,自己这不声不显的礼部小侍郎难不成还能超越大人们解决江南道的问题?! 江南道,自古便是鱼米之乡,雨水丰沛土地肥沃,历来是大庆帝国南疆的大粮仓,为何本朝纪元新开便频频爆发饥荒民乱?难道真如朝堂上有些人说的此地之民不重世俗礼数,重商不重文?不对啊,江南历代都有文臣显赫,一向都是以耕读传家为主体社会价值观念,对教育对礼数都极为敬重,优越的生存环境使得江南道一向重文轻武,不似西北边陲般好勇斗狠时常发生械斗纷争。 前朝皇族遗老余孽煽动民乱?也不应该啊,太祖皇帝当年屠刀虽利但登基大宝之后也善待前朝皇族,未曾有听说过大庆帝国治下的各道有前朝遗老余孽举旗造反的风闻。纵使有也不应该在江南道啊!别的不说,江南道历来就是征召军队的难题,人数少是一方面,各部族都习文经商中农耕不愿吃兵粮扛大旗,一支没有太强斗志心的不对是无论如何都打不赢的,何况面对的是大庆帝国以武为荣的国家战争机器,再有就是江南道一面临海,北部又有大河天堑封锁,地势又是西北高东南低,从大庆帝国的版图上看,如果造反就需要仰着头一步步向山顶冲击,要是真能打到京都都是猴年马月的事情了。不说打战,帝国的其他几道受于皇命联合起来封锁就能把江南道困死了! 此次受命出行,枢密院的那些大佬喷着火的眼睛至今还心有余悸,我韩功德招你惹你了,又不是我主动请命来着江南道的,厢军打的这么窝囊又不是我指挥的,我到江南道镇灾抚慰又不是去抢那么军部的功劳,至于把我当敌国的对手一样看待吗?平了乱你们不高兴,平不了乱你们肯定也不高兴,目前的现状靠我手上的几封抚慰圣旨和我一个文官的嘴巴就能摆平的吗?到时候还是要借助你们军部的力量,最后平不了乱枢密院还不是要拿我开刀说是瞎指挥乱平乱,我一个文官就这么把骨头经得起你们这些丘八们几回拆?! 中书省门下的文官们倒是各有主意,上路前他们的眼神真的是什么都有。有真心担忧的怕此行一出京都便回不来了,有假担忧的,担忧自己此行不成功下一个去抚慰的就可能是他们中的某个倒霉蛋了,还有幸灾乐祸的,早有其他部的大佬看礼部老尚书不顺眼了,连带着自己也受了不少白眼,在他们心里一定在想最好自己死在江南道,顺带着打倒老尚书,这样礼部的上层位置就空出来了,自己家族中的年轻人就可以往上抬一抬屁股了。更多的还是在思索之前自己思索的那个问题---为什么是我? 都察院那边倒是没见到什么大的响动,除了依例派出几大处里的几位,目前也没有什么特别明显的声音传出来,不过这也是常态了,都察院除了一处那些拿骂人当饭吃以批判各路官员为最终荣誉的“碎嘴子”照例在江南道的消息传到京都后纷纷上书言食,说江南道各级官员必定贪赃枉法滥收捐税导致官逼民反,江南反民疏于教化不尊庆国之外也没有什么特别出格的言语。但是想必都察院其他几处的大人们肯定已经派人深入江南,只是都察院的风格一向是他管别人,不准别人管他的做事风格,要想得到他们的探听到的消息,除了自己主动探寻外估计也就只剩下等了。 哎,想来想去,只能苦叹一声,为什么是我啊?! 第六章---算盘儒生 江南道素来都是以七山二田一分水着称,各地最多的除了山还是山,不过这里的山不同与西蜀道的山,西蜀道的山,山势险峻巍巍峨峨如一柄柄神刀利剑般直刺天穹,江南道的山则如一个个出嫁不久的小媳妇,纤柔中却别有韵味。再加上江南道一贯的雨水充沛,连带的水塘泥洼特别多,串联成河缭绕在一座座山脚间,错落在山腰处,别像小娘般格外的有味道,遇到久雨初晴,在阳光的照耀下,河面与山坳处最容易积郁起或浓或淡的雾,遮遮掩掩的不示全貌就更加显得有风韵了。 处州,白云山巅的一处破庙中,几个身着各异的不同人等聚在一处。坐在上首的是个头戴纶巾,张着副倒三角眼的中年儒生,面白无须捧着本不知名的书册用心的着,左手却是携了把黄铜算盘,噼里啪啦的在打着,不时瞅一眼又将目光转回书册之上。 “远庭,事情办的怎么样了?”打了半响算盘,中年儒生停了停算盘,问向左手边的一位中年汉子,眼神却没有离开书册。那被问询的汉子穿着一体紧身玄衣,原本侧立在一旁,此时听见算盘先生在询问自己,赶紧静气凝神毕恭毕敬的答道 “回先生的话,自江南道乱民起事一来,已有三十七只“狐狸”成功叼鸡,十一只“狗熊”采得蜂蜜,与原先的谋划相差无几,先生真乃神算!” “我有让你说废话吗?!此次作罢,如若再犯,自己去做“狐狸” 那汉子一听此言,赶紧单膝跪下,俯首答曰“是,先生”半响不敢动异动身,一身冷汗一讲背上的黑色玄衣浸了个湿透,额头密布了大小不等的汗珠。 “乌鸦方面呢?”那儒生又问道 “乌鸦除本部还有九只外,其余全部放飞,陆续有消息传递回的有二十三只,有联系未有消息传回的有十二只,其余十六只全部噤声” “十六只中哪几处噤声最多?” “狗栏处噤声九只、马圈噤声四只、大门内噤声两只、谷仓噤声一只” “可曾有失声?” “据现有消息推断,全部噤声的乌鸦都是自啄而死” 儒生皱了皱眉头,又噼里啪啦打了一会算盘,对中年汉子低声道“加紧狐狸和狗熊采食,适当的可以动一动彼此嘴里的吃食,乌鸦培养太难了,狗栏放宽,马圈加紧,其余不变,你起来吧” “是,先生,多谢先生!” 听到中年儒生的话后,这名叫做远庭的中年汉子才敢慢慢站立起来,侧立在一旁。 “近山,你那边呢?” “回先生的话,猴子们在山上已经采到了不少香蕉” “详细说来听听” “是,先生。猴子们现在有大木片二十三片,均是三层厚板,中木片四十五片,均厚不一大半是两层厚板,小木片一百零三片,均是一层薄板。” “蚂蚁有多少?” “在册五千,流散八千” “可曾见光? “回先生的话,猴子们上树后,基本在深塘操练蚂蚁,未曾见过海狗” “让猴子们操练的时候仔细着些,命丢了不要紧,误了主上的大事那就不得了了!” “谨遵先生教诲” “回头寻一较远的浅塘,模拟家里的那几条大沟做演练,塘毕竟不是大沟,闹腾起来总不一样” “先生提醒的是,近山回去就办” 中年儒生合了合书卷,敛了敛算盘珠子,起身来到众人跟前,轻声道“诸位跟在主上身边时间也不短了,这些年来为“家里”也确实挣下了不少银子,主上也一直挂心诸位,常与我念及诸位的劳苦,只是大业未靖,诸位还需隐忍努力,为主上大事为自身荣光继续前行。站在我面前的熟悉面孔不多啦,剩下的都把自己的老命拽紧了,等到主上大事功成,我亲自为诸位蘸酒庆功!” “多谢主上挂念,多谢先生劳心,我等谨记大业,虽死尤荣!”众人齐声轻喝! “没事就散了吧,归家途中切记小心,别让那该死的狗鼻子嗅到,谁若是捅了篓子,应该知道家里会怎么处理,自己放聪明点别给家里添乱” “诺” 不一会,破庙中原先聚着的几个人陆续散了各干干净净,归去的途中有牵牛避雨的老农,有背着杀生刃的屠户,有躲避战祸的乞儿,也有行色匆匆的生意人。几个腾转挪移之间便从处州白云山巅行至各路山脚,不一会就各走各路消失不见。 中年儒生走出破庙外,看着山谷里氤氲而生的雾气,看着山顶那一棵棵翠绿的毛竹,耳畔传来婉转的莺歌燕语,心里便生出一股不愿堂前趋附苟,只愿常住山顶楼的念想,忽悠莞尔一笑,想想刚才的念想是多么可笑,既然当年走上了这条路此生又怎能撇开乱世尘,不管他日主上大业成与败,自己终究是逃不离迈不出那一个个紧箍在身上的圈圈套套了。 只是可惜了远庭、近山这些汉子,无辜了他们身后的那些家人,是自己对不住他们,主上大事若是不成,全都活不了;主上大事若成,还是全都活不了。主上的性子,这么些年来自己也多少清楚一些,这个骄傲、阴冷、孤独的男人是不允许自己失败的,也不允许自己的成功大道上有这些不阳光的东西存在,这一点真的和马圈里的那位很像,似乎从古至今他们这一大家子里基本都是这种性子,比较身子里流的是一样的血嘛! 一道刺眼的阳光穿破了云层的遮挡,中年儒生侧了侧脸,想起刚才自己的思绪不禁内心有了点小小的恐慌,大业当前自己却在这里不虑胜先虑败,这怎么可以!还是回去在想想江南道这道菜再怎么加点火候吧。这是主上大业的第一步,也是自己迈出的第一步,此一战,只能胜不能败!遂又捧起书册,噼里啪啦的打起了铜算盘。破庙内又响起了那独特的声音: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第七章---魏院长与八大处 若有人问大庆帝国谁最得宗帝信任,大庆帝国的百姓们脑海中除了“魏院长”这三个字外绝对不会有第二个想法。在整个大庆帝国只有两个称呼“魏院长”和“魏老狗”。除了宗帝陛下可以称呼其为“老狗”之外,其余人等都称呼其“魏院长”。 倒不是说魏院长权势滔天,势压天下,在品阶方面,都察院院长为正二品,枢密院正使为从一品,中书省宰相为正一品,在职权方面,枢密院掌管大庆帝国各疆域兵马调动,但各级军事编制中也有文官代表的监军,这里的监军与其他国家的职权有较大差异,其他国家监军受天命代天子监视军马督查各路兵况,大庆帝国自太祖时代起便深知文官监军的危害,在首重军功的大前提下,大庆帝国的监军监察的是底层军士的政治认知和军心走向,在向中书省汇报的同时也要协助各军队主管统一凝固军士们的思想。 而作为代天子驭牧天下子民的文官们则是向宰相大人负责,并受都察院监督核查。故此,三家马车中,看上最没行动力量的中书省门下及各部品级职衔最高,其二是看似最有行动力量但也受中书省与都察院制衡的枢密院及军部位列第二,其三才是直接向皇帝陛下负责的都察院。所以但凡能够站在大庆帝国皇城最中央议政大殿之上的各位大人们可绝对不会傻乎乎的凭借自身品阶去叫魏院长为魏老狗,哪怕是直呼其名也不敢,是的,不敢!所以久而久之,魏院长的本名都被人遗忘了,或许只有他自己还记得吧。 都察院明面上有八大处,每一处的职能和分工都有很大的不同。一处头目:包铁,主管京官及各路勋贵;二处头目:张杰,主管各路官员;三处头目:徐海,负责刑讯;四处头目:温宗凯,负责消息汇总分析;五处头目:虞虎,负责外勤事务;六处头目:刘仁静,负责研制开发;七处头目:池弋放,负责各路谍子,八处头目:无名,负责不详 对于枢密院的大佬们来说,枢密院最可亲可爱的人那自然是都察院七处头目池弋放和六处头目刘仁静!大庆帝国历年来的多次对外扩张或者边境摩擦,都因为有七处的钉子的及时消息才能以极少的折损换取较大的战功而六处研发的新式武器和毒药则是底层军士的最爱!对于中书省及各部的大人们最怕的是一处头目包铁和三处头目徐海,包铁人如其名就是块铁,油盐不进,有事落在他手上那就别想着有好果子吃了,要是胆敢做“英雄好汉”,那么三处头目徐海会客客气气的让你“上上梁山”之后你便会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至于你问我都察院的八处是干什么的,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只知道都察院有这个部门的编制,但是没有正式的办公地点也没见过任何八处人员,八处只向魏院长一人负责!所以别问我,问院长!当然也没人傻到会去问院长,只是每月的部门开支预算上八处一点也不会比别处的少。 曾经有人傻兮兮的猜想着,难道这是魏院长巧立的一个名目,好光明正大的往口袋里揣银子?有这种想法的人还真的不少,不过但凡有这种想法的人都会被笑话成猪,魏院长手中那么多资源,钱应该是他最不在乎的东西了!比如说,一处随便拿个有底子的京官,那白花花的银子还能少得了?!所以八处就成了魏院长本名秘密外整个都察院最大的秘密了! 说到都察院那就不得不说说都察院的一些趣事了!魏院长是整个都察院年纪最大的,前朝皇帝在位的时候他就已经是院长了,如今本朝皇帝即位又好些年了,可是魏院长的面色却是几大处头目里面最年轻的,特别是四处头目温宗凯和六处头目刘仁静,一个是整日里脑子里都是消息情报消息情报头发都已经全部花白了,一个是整日里接触毒物凶器脸色和惨死鬼没有什么区别,两眼偏偏还有点向外突跟个蛤蟆似的。 平日里没大事的时候,魏院长总是爱穿着个大汗褂,脚上趿拉着双经年的千层底,总喜欢这里瞅瞅那里看看,就像各乡下的富家翁在巡视自己的田地收成一般。遇到开心事总爱找个人下盘棋,逮着谁就是谁,可是偏偏就是这么怪,对方的棋艺水平烂,魏院长下得棋也就跟臭棋篓子似得,时不时还死乞白赖的反复悔棋,可是遇见国手棋艺级别的温宗凯,那叫一个气吞河山,连温大人都要愁苦的揪自己本来就不多的花白头发,最后还是弃子认输。 最有意思的是,魏院长喜欢捉弄刚进院的新人,时不时的和他们在路口勾肩搭背留着口水看过往的姑娘,遇上个别风姿绰约的少妇还会用嘴打个呼哨或者带着新人去京郊农户家偷只鸡摸只狗的,当然该给农户的银子自然是不会少的,只是喜欢偷偷给钱然后被农户误会后追赶中逃窜的那一丝心得意满!等到新人们从各自头目中得知和自己一起“犯事”的居然是整个都察院的祖宗时,不免会三尸神乱串,吓得半天都收不回舌头。随后还得被自己部门的头目告诫不得向外透露任何此类事情,否则全家如何如何。所以才有了新人们一批批的前仆后继和老人们的一次次幸灾乐祸。 这一日,几大处头目聚齐魏院长的房间,落锁了门栓,拉上了厚厚的窗帘,室内只有几盏粗壮的牛油大灯在燃着。包铁和张杰略略侧着身子,眼珠转动在相互传递着彼此才能看的懂的信息,徐海则用大拇指砥试着手上的寸长小刀,温宗凯则是微微闭目似乎在养神,虞虎则是静静转着佛珠,这个都察院血腥味最重的人居然是个信徒,真是有意思!刘仁静则是看着徐海把玩手中的小刀,似乎是想了解自己的作品能否让一向对刑具很有追求的徐海满意,池弋放却是一贯的眼神飘忽空洞,没人知道他脑子里在想着什么! 第八章---小会与变天 “吧嗒吧嗒”,魏院长抽着随身多年的旱烟杆子,悠悠然的吐出一股股白烟,房间内门窗紧闭,散无去处的浓烟缭绕在房顶上后又慢慢的往下沉往下降,几缕不甘心的白烟透过了浓厚毛毡做成的窗帘布溢出了窗外,不知情的人还以为院长大人的处所着火了,但资深的都察院老人都知道,院长大人估计又是遇到什么难事了! “都说说吧,别一个个的在那挺尸了”魏院长抽了半晌的烟,缓缓的说到。 几大处头目正了正身子,把目光聚焦在温宗凯身上,没办法,自己身为院里消息情报汇总分析的扛把子,每次都是第一个被他们挤兑出来,哎,这都是命啊!温大人理了理脑海中纷乱的思绪又组织了一下措辞不紧不慢的说道“至三日前,判民已连续十日没有对厢军发动攻击,各处叛民有开始集中的迹象,连日来的秋雨和原本的饥荒严重打击了叛民的攻击势头,因为缺失有效的组织管理,已经开始出现非战斗减员的死亡,极个别地区已经开始出现吃人肉现象。厢军方面,在前江南道总兵徐雷因玩忽失职平叛不力被押解回京待审之后,枢密院擢升原江南道副总兵陆飞虎为江南道总兵,由于厢军前期在与叛民作战中战损较重,短时间内无法发动较大规模攻势,陆飞虎遂下令各部厢军整顿军备,操练由原府衙各刑班临时拼凑而成的新厢军,待秋雨渐止,各部彼此熟悉磨合后再一举平定判民”。 “小池,你那边呢?” 眼神飘忽神游了大半天的七处头目池弋放,再听到魏院长叫自己小池后,身体略略前倾只是依旧眼神空洞的回答到“海里的暗桩没有特别的信儿传回家里,放羊的家里倒是多了几只狐狸,只是太狡猾没能整个漂亮皮子,倒是乌鸦最近安静了许多,如今狐狸和乌鸦都都比晚年的要高了好几个层次”。 “虎子,回头帮衬着点小池,毕竟他那边的兔崽子做起脏活累活没你的人专业。但是也不要做的太明显,不如狐狸就不会出窝,乌鸦也不开口叫了。” “是,院长”五处大头目虞虎恭敬的答道。 “还有小刘,让你那的几个手艺人弄些个小玩意,别老是整个狐狸皮子都这么难,臭皮烂皮就不值钱了,都可惜了小海手里的那些个宝贝了,小海有空去小池那边转转,多给那些个兔崽子上上课,到时候处任务也能做的漂亮些。” “是”,“是”两大头目恭敬的答道 “小包和小张让下面的人招子放亮一点,特别是小张,江南道多用一点心,你那边明面上的事和小池那边暗里的事多对一对,再让小温琢磨琢磨,我看江南道这次的叛乱不简单,另外虎子你再派几个得力的看护好韩功德,此次为什么派这人去江南道而且还是“镇灾抚慰”,背后估计不止一两只手,此人平日里不显但每次京察总能落得个中上的名次,在京都这潭浑水里也算不易,平日里的所作所为总的来说还不错,所以你那边要看紧点,但是不要过火,不要让枢密院和中书省那边知道我们在关注此人,还有小包着力去查一下韩功德的过往和近日里的反常情况”。 “行了,没事就散了吧”说完,魏院长又敲了敲之前抽完的大烟锅,重新装填上一锅金黄的烟丝后开始吞云吐雾起来。各处头目则面无表情却各有心思的鱼贯而出回到各自的处所。 院长大人的房间又开始云绕雾遮起来,良久,轻声一句“你怎么看?” 书架处的阴影略微动了动,一个身着紧身黑衣,脸色只露出两只眼睛的瘦高个子浮现了出来,慢慢走至院长大人的身侧,也不行礼就那么略显倨傲的说“江南道事出反常,有妖;京都太国过平静,有诡!”黑衣人声音模糊类似机器混合的声音,实在难以分辨男女。 “有道理,继续讲” “一群闹饥荒的难民,何以敢对抗厢军事先却没有太多的征兆,此其一也;纵观此次民变,厢军攻守失据,叛民反倒张弛有度,此其二也;京都各部此次态度诡异排除韩功德,此其三也” 老院长听黑衣人说罢用手挥了挥,黑衣人又“原地消失”像幽灵般不见了踪影,老院长用手指轻轻敲击着几案,陷入了沉思。 院外,都察院的大小官员行色匆匆,各处的头目在离开院长房间回到自己的办公处所之后,大都面色沉重,紧张的气氛犹如实质般笼罩着整个都察院,四方的明堂上空,几朵积雨云越聚越多,仿佛就像赖子般不愿再多做挪动,就那么静静的杵在那,不一会就聚集了不少,黑云不时的你推我挤,彼此相互重叠着相互融合着,原本明亮的天空渐渐的阴暗了下来,积雨云越积越多,天空都仿佛兜勒不住,黑压压的一大片压在都察院的上空也压在都察院人的心里,憋闷的空气,让院里的人更加略显烦躁,各处往来的脚步就更加急促频乱了些。 “轰隆隆”“轰隆隆”,在几道仿佛要劈开天地的电闪之后,期待了许久的雨点终于开始坠落下来,一开始如米粒,渐如黄豆,再就如铜钱般不要命般的疯狂掉落下来,天地间已分不出界限,狂暴的大雨就像是云中有无数的大汉在倾倒着大岗里的水,不停不歇。雨点与雨点之间没有间隙,仿佛就是连成串的雨柱,彼此之间冲突撞击,粉身碎骨之后又融入其他水团之中。不一时,明堂中的水已有一掌之深,飞溅的雨滴追逐着都察院的人们,袍服上,软靴上,冠帽上都酝凯了一团团的“锦绣繁花”。众人在躲避之余,也皱起了眉头望着到处都看不清的天穹,低声道:“要变天了。” 一语成谶,这大庆国的天或许真的要变了! 第九章---吃饭与喝茶 过了杭嘉湖平原,江南道的路就难走了很多,山不高但是都连成一片,大庆帝国的官道虽然宽阔平整,但江南道沿海的几处治所都是盐税的大头来源,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海水成了整个江南道税赋的财神爷,所以帝国的官道就沿着整个江南道的海岸线铺设而成。 可是江南道历来不受朝廷中枢的重视,历代庆国皇帝偏好的都是西北彪悍的民风,认为这样彪悍的汉子们才是大庆帝国立足的根本。所以江南道的税赋除一小部分留下作为地方府衙的开支用度外其余全部需上缴国库。在京都人口相传中的人间天堂江南道的人民实际上并不比中原乃至西北诸道的百姓们生活的幸福,最起码底层的百姓是这样的。 江南道的官吏自然过的不是这种日子,江南道是大庆帝国南疆的税赋重地,所以江南道各级的府衙经手的钱粮自然不在少数。不说正儿八经由朝廷任命的官老爷,便是那些个小吏班头也少不得袋中满满,这实在不是说他们内心有多贪婪,人非圣贤,岂能无念!哪个真能见着白花花的银子在面前不东西再加上历任的江南道整个官场都是这个习性,你不贪都不行! 韩功德由徽州过杭嘉湖后,大队人马折向绍兴进发,目的地是本次叛民的核心---婺州。在徽州进入杭嘉湖后,江南道军政各路大员及相关各级府衙大小人等已经一路在候着韩功德韩大人的到来! “韩大人,连日奔波辛苦,今夜就在绍兴兰亭府歇着如何?”江南道布政使张路恭敬的问道。布政使官居从二品,是一道(省)行政长官之首,大庆朝各道(省)未设总督及巡抚,布政使之下设有提刑按察使和总兵(都指挥使),专官江南道各路刑名司法和厢军整备训练。所以在整个江南道最大的官就是布政使---张路。 韩功德是礼部侍郎,论品级也是从二品,论资历,两人中举时间也是不相上下,但此次韩功德是奉钦点皇命出使江南道行镇灾抚慰之责任,故此,张路需以上礼相待,再加上本次是自己之下出现饥民叛乱,而且对朝廷派个礼部的文官下来负责此事一时心里琢磨不透,所以在小事上都显得格外的上心和恭谨。 “也罢,今日天色已晚,诸位大人也多有疲顿之色,今年便先在兰亭府歇下吧,张大人,今晚上我到您房里去登个门讨个扰,万望大人莫嫌功德烦人” 张路赶紧作揖答道:“韩大人是钦命皇差,到我这江南道来收拾这滩子烂事已是我莫大的福分,如今韩大人不弃下官治下无能愿意为我指点一二,下官自然是欢喜的很” “张大人,过谦了” “韩大人,抬爱,抬爱了” 说话间,众人已行至绍兴府衙,绍兴府台自然早已安排好各色人等伺候各路神仙。 掌灯时分,府衙正厅摆下一席,酒是当地名产陈年女儿红,菜倒是不甚丰富,东坡肉、青葱蒸河鱼两个荤菜,其余皆是日常素菜如清炒莴笋、小葱豆腐等,菜品不多但胜在菜色丰富,简谱之余倒也不失体面。韩功德看了眼菜品,说了声“晚宴,有心了”,这一句听在众人耳力,便多了些许其他的意思。到底是“晚宴的宴还是鸿门宴的宴”,“是你韩大人有心了,还是说我们江南道的一众上下大小有心了?”众人听在耳里,自然就习惯性的转乎在肚子里,消失在面皮里了。 席间自然是如往常般的你来我往,倒不是彼此间的推杯换盏,大家都是聪明人,在莫名身份的上差面前,自然不会露出往日里的酒场豪情,彼此间都是相互说着些不打紧的官场趣事,以免席间冷了场面。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众人都渐渐的放下了箸快,准备等着听韩功德说些什么,问些什么也好方便他们想些什么,答些什么。 韩功德见众人都开始渐渐坐直身子,身体不自觉的往前略略前倾,就知道这些人有准备从自己这里套出点什么了,无可奈何的在肚子里暗暗叹了口气,开口说道“诸位大人,都是我大庆帝国的肱骨之臣,陛下也时长念及诸位的辛劳困苦,诸位大人的功绩每每上报至京都后,陛下都会细细审阅,看到有不俗的政绩还会拍手叫好,江南道在诸位大人的之下也一直都清明太平,此次天灾人祸导致流民失所,走投无路之下才会杯别有用心的人唆使利用,所以本官此次身负皇命前来江南道就是要请诸位大人助我一臂之力,抓住这些教唆反叛之途,还流离的百姓一个全新的江南道,也还江南道一个太平的盛世”。 “江南道各路大小官吏听完这些官面上的话,齐声答道“我等谨遵皇命,平顶民乱,还江南道一个太平!” 席间又各自说了些冠冕堂皇的话,众人见今晚已从韩功德嘴里听不到想要的话后便敬等韩功德离去随后也各自一一散去。韩功德也与张路并肩走进绍兴府衙为张路安排的处所。张路请韩功德在软榻坐下,屏退下人后又亲手沏了壶茶分倒了两杯,茶倒不是什么特别的好茶,是绍兴本地清明雨前的龙井,在喝惯了雀舌、大佛、狮峰这些极品龙井后,这手中的茶水便如涮锅水一般了。 韩功德倒是觉得此茶味甘醇厚,香纯生津,比自己往常在礼品喝的那些个茶叶沫子好了不少,不是自己不想喝好的,实在是礼部天生就是个清水衙门,就自己那点可怜兮兮的俸禄,想喝好茶除非全家陪着自己喝西北风。看来京都中传言中的,“江南道穷了百姓富了官”是一点都没错。就冲张路那喝这茶水的神态就知道,往常他喝的茶水绝对比这壶里的要好不知多少!再想想晚宴的那些刻意精心准备的菜肴,这让在京都那潭深水里挣扎了这么多年的韩功德心如明镜,见微知著在就能看出整个江南道官员的奢侈生活是多么的浮夸! 江南道,得大治啊! 第十章---吃草爬山有奇遇 离开倒塌的城隍庙已经有几天了,徐骁不知道脚下的地是何方,路边偶尔能见到散落的界牌,只是自己从没有上过一天学堂怎能认得那界牌上的字,长这么大也就认得“徐骁”两字,就这还是给放羊的那个富户家小少爷用二十脚踹屁股换来的!徐骁依稀只记得自己是北岭府人,听村子里的大人说北岭府在婺州府的东南方,当初被乱民裹挟着奔流的时候听见过乡亲们是往婺州府走,那么此刻自己想要回家自然是要反着方向走。 一路上,时不时的就能看到半拖着身子的灾民突然就倒下去了再也没能站立起来。经过这些日子的风风雨雨,徐骁已经习惯了生命的逝去宛如烟花的绽放,所不同的是,烟花最后那一刻是绽放出了一生最精彩的美好,而灾民们却是悄无声息的就没有了。可是,这又有什么呢?对于自己来说,阿娘已经不在了,阿爹也不知生死,从阿爹离开前那一刻绝然的眼神中猜测应该也是不在了吧,至于自己,估计也快了吧。 看着自己身上披着的那件蓑衣肩披,徐骁就不能不想到那最后一刻还在堵肠子的枯瘦男人。自己心里也明白那枯瘦男人也是和自己一样是个苦命人,自己虽然是在他“走”了之后才拿走了他的东西但是心里也不好过,自小就是农家困苦的孩子自然知道对生命的尊敬。只是自己确实是迫不得已,不然怎么能够回到北岭府怎么能够回到自己从小就熟悉的家园怎么能够回到阿娘的坟头再看最后一眼。 之前愁煞众人的秋雨已被一轮红日所替代,在蒸腾完往日留下的积水之后,红日开始慢慢的显露出威风来!秋老虎,这三个字真真成了吃人的老虎。缺衣少粮加之之前连日秋雨的浸泡使得许多难民都已经在奔溃的边缘。如今这毒辣辣的秋老虎来的这么迅猛狠烈使得倒下的灾民就更多了。但,最可怕的还不是秋老虎! 秋雨+烈日+到处死亡腐烂的尸体=瘟疫! 这也就是为什么每次在队伍中挑人的时候总是要先挑精壮汉子,除开汉子作战勇猛的原因外,汉子们有较强的疾病侵袭的抵抗力也是很重要的一方面。带领大家起来反抗的想来都不是傻子,既然是举着造反的旗帜自然就是站在了大庆帝国强大的国家机器的对立面,凭借着难民手里的木棍竹枪锄头扁担去和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厢兵作战,那么除了死还是死,只是怎样死的有价值怎样死的对自己有更大的好处才是他们所关心的事情。至于说难民中谁先死谁后死什么时候死多少人哪些人又该死在哪里,这就不是单单几个叛民领袖说了就能算数的! 徐骁尽可能的远离官道大路行走,也不愿意行走乡间小道,而是顺着山脊在攀爬着跋涉着,尽可能再能看得到官道的地方悄悄前行着。之所以不走大道是因为官路上死尸太多了,烈日一照嫉妒难闻的尸臭就弥漫在官道上,被前些日子雨水浸泡的发白鼓胀的肚皮经不住烈日的暴晒就会“喷”的一声炸裂开来,令人作呕的尸臭就一个劲的往人的鼻子尖里钻。之所以不走小路是怕自己被当成“粮食”吃了,不是被山里的凶兽,是比凶兽更可怕的饿着肚子的灾民。 在生死存亡面前,任何的道德礼仪文明廉耻都不止一文钱,能够活下去才是最大的道理,凶兽早就已经被饿着肚子的灾民吃了个精光,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跑的,地下钻的没有一个不被难民抓来吃的。飞禽走兽吃完后就渐渐的开始吃人了,一开始还躲躲藏藏,后来就半遮半掩再到最后已经是公开化组织化,遇见落单的就一拥而上绑了吃掉! 每过一个山头,徐骁就要停下了歇歇,一方面是怕山脊比走山路还要消耗体力,另一方面也要舒缓一下时刻紧张的神经不然还没能回到北岭府自己估计就倒在路上再也起不来了。饿了就吃草根树皮,秋日的江南,百草都已经渐渐枯黄,要想吃草根不饿死,就要将枯草连根拔出,清洗干净之后才能放紧嘴里细嚼慢咽,一点一点的用牙槽子磨碎再艰难的咽下去,每一次的吞咽都有如针扎般的痛苦,柔软有汁水的草根早就已经被难民挖食干净,剩下的都是一些平常日子连牛羊都不愿吃的枯草。 初始的时候,喉咙里的反胃恶心总是那么的汹涌狂野,但是徐骁总是在最后一刻咬紧了牙关一次次的平复了呕吐的冲动,慢慢的胃部和喉咙的接受能力就好了很多也没有之前的那般反应强烈了,到最后除了麻木还是麻木,连徐骁都觉得自己已经是一头牲口,但是为了回到家回到阿娘的身边,这点苦必须要忍受。 不记得已经走了多久,总感觉每天看到的景色都是和昨天大同小异,江南到中部地域山脉纵横起伏不定,幸亏自己从小家庭困苦,每次和阿爹一起到山上干活,阿爹总会指点自己几样能吃的野果和野菜之类的植食,同时也会告诫自己哪些东西是绝对不能去采来吃的,一旦要是吃了,那就是大罗金仙也救活不了了。 就这样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徐骁也在山林中跋涉了些许时日,不知是常吃野草树皮的缘故还是其他,徐骁隐隐的觉得自己比在城隍破庙时有气力了些,脑子也更加清灵了些。只是也变得更加的容易饥饿,慢慢的自己的食草数量比最初竟然多了三倍光景,这更让徐骁感叹自己真真正正是一头食草的牛了! 那一日,徐骁依旧行走在山林间,待到中午时分,徐骁已经饥饿难忍,毒辣辣的日头透过枯黄掉落树叶而越发显得萧瑟空旷的树桠空隙照落在林间,徐骁听得耳畔传来溪水由高处溅落轰击在水潭上的响声,便向那处寻觅而去。 只见那潭中,波光粼粼,隐约见得还有些鱼儿在水底游动,徐骁见此赶紧加快步伐赶将前去,塌入水潭中两三步后一阵刺骨的冰寒感觉侵袭而来,刺痛得小腿骨冰冷的生疼,徐骁隐隐觉得有些许不对,按说这秋老虎真是发威的时日,此时正值正午,为何潭水如此冰寒?难道是自己刚才踩到了潭底的尖锐石头加上长久没有触碰潭水的原因才导致自己产生了错觉?(未完待续) 第十一章---红尘因果 原本连日的跋涉已经使得徐骁疲惫至极,但是在潭水的冰冷感刺激下,徐骁反而精神了很多,先前在远处看见水潭中的小鱼因为徐骁的突然闯入而消失无影,徐骁疲惫的靠在一块较大的石头之上,用手指抠扒着水潭旁边潮湿处的一点儿苔藓,绿油油的的苔藓给这个肃杀的秋日平添了几许生机的盎然。相比往日的枯草根和烂树皮,此刻嚼在嘴里的苔藓就显得美味了许多。也行是太累了,也行是连日来的紧张暂时得到了舒缓,徐骁就在这秋日的阳光下,眼皮子越来越重,最后竟渐渐的睡着了,嘴里依稀还含着尚未咀嚼完全的苔藓。 渐渐的日头偏西,露水开始凝结在树叶和枯草的上头,也慢慢凝结在了徐骁像团乱草一样的枯发之上。按理说在这秋日的傍晚,日头落山后,温度就会急剧的下降,徐骁也该早早醒来,可是眼前的徐骁就像是死去了一般一动也不动,还是保持着入睡之前的那一刻模样。露水越聚越多,渐渐的浸透了徐骁身上的那些个破布条,连那件蓑衣肩披上也均匀的不满了一层细密的水珠。 夜月慢悠悠的晃荡上了夜空,徐骁还是像个死人般一动不动。这时却在远处响起了“悉悉索索”的声音,借着月光,只见远处不知是何物在荒草中穿行,每过一处两侧的荒草变似有灵性般像两边分开,那物便如大海之上急行的轻舟在枯草间分开了一条”波浪”.待得那游物近了些才略略看清原来是条蛇!那蛇生得也是一副奇怪模样,一身赤鳞如火似焰在这清冷的月光照耀下不仅不显得森然可怕反而想是团正在燃烧的烈火,不时吐出的蛇芯子就像是火线上不时炸裂开的火星,此情此景便显得格外怪异。 但更怪异的还在后面,世间常见的蛇里还没有见到过有像鸡冠子一样长蛇头上的蛇冠,百姓中口中所说的大多是畸形的瘤子,因为实在罕见蛇瘤便被百姓们传成了蛇王的身份象征。可是这条赤练红蛇却是实打实的长了个鸡冠子,而且还是红中透着些许紫色。那赤炼红蛇游走至徐骁附近后略略停留吐出了蛇芯子乱晃荡了一阵又缩了回去往前方游走而去,可是游走去了不远又掉头折返,慢慢的像徐骁身后那块石头顶爬去。似乎是在忌惮什么还是爬行的方向没有选好,连着两次都爬到中途就掉下来了。 此时,原本安静的林中又响起了一阵轻微的踏水声,听起来是干脆利落又很稳当,踏水声很快就消失取代的是乱草被踩踏的声音。这时,那条赤炼红蛇已经爬下了徐骁背后的那块大石头,后半个身子已经慢慢的缠绕在徐骁的颈脖之上,缓缓的开始用力。徐骁的面色也开始渐渐的由最开始的苍白开始向红紫转变,脖颈间突起的经脉显示出此刻的徐骁费腔中的气体正在奔逐乱窜而不得出。 就在徐骁面如猪肝,紫中透着红黑之色之时,不远处传来一声破空之音,紧随着的是一声中气十足的喝骂之声“畜生,快快住手!” 说来也是奇怪,那赤炼红蛇仿佛有灵智一般,在那破空之声传来之时便微微的偏了偏那有紫红蛇冠的硕大舌头,堪堪的躲过了那破空而来之物。那破空之物没有击中赤炼红色继续往前飞去直至击中前方路线中的一颗碗口大小的松树,“嘭”的一声,虽然看不到那破空之物将松树击出了一个多大的孔洞,但借着月光依稀能够看到树上枯黄待落的松针好像下雨般落了下来,薄薄的在地上、枯草上铺了一层,由此足可见那破空之物来的迅猛刚烈和那出手之人的高深! 那赤炼红蛇觉察到身后的响动,便突发了狂性!高昂其那红紫蛇冠的硕大蛇头再次向徐骁的颈脖处咬去。说时迟那时快,后追而至的那人已近至徐骁身后,一见赤炼红蛇欲再取徐骁脖颈,便不再发话,随手便挥出随手携带的一根硬木枝条。那枝条去势极快,正好击中了那赤炼红蛇的两枚巨大的弯钩毒牙,许是那人情急之中出手重了些,那两枚毒牙虽然被敲碎,有一枚却不受控制的往徐骁嘴中飞去,原本被蛇身紧箍着的徐骁不受控制而下意识张开着的嘴巴,在毒牙落入的那一刻,赤炼红蛇也因为蛇牙被打断而剧痛翻滚松开徐骁的脖颈,徐骁张开了半天的嘴巴也无意识的合拢了回去。可是偏偏这一合拢就出问题了。 可能是这毒牙毒性太强,原本紫红的徐骁的脸色还是渐渐的转绿渐而转成惨白的死气之色,很快的就开始变得气若游丝了! 那人见一击得手未见赤炼红蛇伤他人性命心中一直紧绷的心思终于稍稍的松了些许。又见情急之中敲断了两颗毒牙又感觉可惜万分心中隐隐觉得心疼了几分,待几番收拾之后,那赤炼红蛇便被他抓起放入了随身携带的竹篓之中。回头看见徐骁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刚刚放下的心又悬紧了几分,难道自己刚才借着月光没看清,还是让那畜生得了先手害了人?!在仔细看了徐骁和找到了地上掉落的那剩下一枚毒牙之后又在徐骁嘴里发现了那枚惹事的毒牙,那人也就明白了一切。 这荒山野岭的怎么躺着个人,看这身打扮估计也是身世可怜的孩子,孤身一人许是身边亲近的人已死或者失散了。自己追赶了这赤焰红蛇已经整整三日,若不是这小娃在此,恐怕自己还不知道要追多久。虽然因为救他心切损失了两颗宝贵的毒牙,可是终究是自己错在先,现在又是自己忙中出错使得这小娃遭此大难,自己也是难辞其咎! 也罢,自己多年来也是独身一人在这天地间游荡不愿沾惹这红尘烟火,如今天意造化如此,自己师傅仙游前时时敦嘱教诲,本派弟子要顺心意,循因果!此事自己已经不用避开,顺心意,循因果便好! 第十二章---中年道人 那男子身着一身朴素衣裳,隐约能够看的出道家的风格,头上斜插了根枣木钗,将头发略显潦草的盘起,估计是个不出世小门派的道人。那人用手掰了掰徐骁的眼皮,眼珠里已经没有神采瞳孔也在慢慢的变得扩散变大!用食指探了探徐骁的鼻息,已经渐渐没有了进出的气像游丝般渐渐的感觉不到了,拉过徐骁的手腕只有很微弱的跳动感!一条人命就在这旦夕之间不能在犹豫了,那男子用手接连在徐骁胸口几处大穴点击了几下,又反手从自己胸襟中掏出一个青花小瓷瓶从中倒出一颗药丸,那药丸通体黑褐色幽幽的散发着草药的异香。手指微微用力将药丸捏碎成几瓣后捏开徐骁的下颌骨将之前徐骁口中的异物清理干净后把几瓣药丸喂了进去。又在徐骁背后用独特的手法为他理精导气了好一阵子,直到徐骁面色渐渐起转为红润才慢慢停了手。 眼见着这秋月已转至正中,四周的露水越发的浓郁起来,此刻徐骁虽然已经暂无生命之忧,但是也不适宜进行剧烈运动,原本想尽快将徐骁带回自己住所的念头也只能缓一缓。中年男人在四周收集了些许尚未被露水浸透的干草和干枯枝条,找了几块石头拢成一个小圈用随身带着的火石点燃了一堆火,看着徐骁平静的脸庞心中终于定了定。 这小娃儿终究也是苦命人,独身一人在这荒郊野外的想必也是家遭巨变有家难回的,此娃是自己此番出关遇见的第一个人,又阴差阳错下结果了这红尘因果,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定数,虽然师尊时时教导切莫沾染红尘以免道心难明,可是三千道藏中也曾有载“红尘自有清明,人间即是福地洞天”。也罢,且看日后机缘吧!然后用自己的双手仔仔细细的摸过徐骁的全身上下每一处,脸上的表情却是时而欣喜,时而疑惑,时而失望,时而茫然! 那欣喜的是徐骁一身筋骨适合修炼本门功法,疑惑的是筋骨虽奇却总有几分余脉甚是特殊,失望的是徐骁一身根本被疾顽侵蚀严重日后恐怕证不得本门大道,茫然的是徐骁体内的毒素比较复杂一时不知从何入手。 用手细细的切着徐骁的手脉脉象,脉象平博无力很明显就是腹中淤积不得出的迹象,手心微凉虚实不一那就是中毒的显兆。估计在自己赶来之前就已经中毒昏迷了,此刻要紧的是逼出腹中的毒源。中年道人微微运功又在徐骁身上点了几下然后扒拉开徐骁的嘴巴,用手指伸进徐骁喉咙虚虚的抠挖着,不一时,徐骁便翻江倒海起来,酸臭的呕吐物熏得中年道人眉头紧皱,但是看到吐出来的东西后,中年男人就有些微微的心酸。 草根、树皮、苔藓……这哪是人能吃的东西,这世道怎变得如此艰辛,大庆国的吏治难道已经如此破败了吗?!中年道人缩回手指,心酸的微微偏了偏头,月光下几尾青鱼在溪水潭中晃动。真是想什么来什么,此鱼名叫青妖,非水清澈,潭幽谷深不可得,出身时仅有小指长短,此后每年生长半寸,像如今这长到手掌长度的真是不多见。青妖有种特质就是在其所栖居的潭水终年都是冰冷异常。青妖肉质肥美,全身除龙骨外再无多余骨刺,填阴补虚的同时也有固本培元的功效,素来被道家称为“小还丹”,但是青妖极其灵动,在水中更是迅如闪电,所以很多人没有机缘品尝,更多的人则是只闻其名未见其形。 中年道人安置好徐骁,几个健步来到潭水边,湿滑的苔藓顽石极易使人滑倒,中年道人却是稳稳的稳住身子也没有惊动潭水中的青妖。仔细观察了片刻后便看准方向出手如电,飞快的向徐骁附近的岸边丢出了四五条。然后单手合什,轻轻念道“今日救命之恩他日定当一一回报,若有机缘金口封正!”潭水中的剩余青妖仿佛听懂了一般,轻轻点了点头,向更深处潜去,渐渐的就没了踪影! 中年道人回到徐骁身边,捡起先前摔在岸边的几尾青妖,捏开徐骁下颌骨,用手指甲在青妖鱼腹轻轻一划,青妖的精血便一滴滴落入徐骁口中,待清理完脏腑后将剩余的青妖鱼肉用手指一点点捏成鱼肉糜塞紧徐骁嘴中,再慢慢运气引导鱼肉到徐骁腹中。说来也是神奇,青妖在徐骁腹中之后再加之先前中年道人小瓷瓶中的黑褐色药丸,徐骁的面色比先前更加红润了几分,隐隐有醒来的迹象。 中年道人也觉得心中大喜,随身往火塘中扔了几根干枯枝条,火塘中的活也旺了几分,照得徐骁身上暖和了几分。看看周遭环境,想必今晚应该不会再出什么麻烦,便略略定了定心凝了凝神,开始自顾自地修炼起自身师门的功法来! “抱元守一,凝神静气。神游太虚,阴阳太极。引耀阳之烈洗己之筋骨,沐冰轮之清固己之根本,刚柔相济,阴阳相融,精守正明、气化三清、神归太一”中年道人口中轻轻的念叨着本派师门的独传修炼口诀,一边配合着自身动作,呼吸吐纳之间引导自身体内的精血气息流转在周身各大穴窍及经脉处,练至精妙处,竟能隐隐引起周边事物的共鸣! 四周枯黄的野草飞絮和松针虽然没有向着道人飞去,但是在无形之中仿佛有种力量将它们往道人的方向拉扯,上游断崖落至水潭上的轰击声仿佛也小了许多更精妙的是那月光好像也变的更加浓郁了些,地上的露水薄霜好像在反射月光之后更加的耀眼了些!就连那徐骁,那两侧的鼻翼也在细微的频频扇动就像是闻到了许久未曾吃过的红烧肉,只差没有留下口水来,脸上已经没有了先前的惨白之色,取代的是健康的红润脸色。只是因为先前的秋雨浸伤了身子,又吃枯草淤积了毒素加上赤炼红蛇的毒液一击恐怕短时间内能够恢复如常人只怕是不可能了。 是夜,天朗气清,玉宇清宁! 第十三章---太虚派的小道童 秋日如约升起,未燃尽的炭灰在清晨露水的侵袭下冉冉的蒸腾起几缕袅袅的青烟。中年道人自在潭水边习练起自家师门的功法,一招一式自有其彰法功韵,一切都显得是那么的自然与融合,当然江南道的叛乱及厢军的镇压大背景除外! 当清晨的阳光透过树梢缓缓的移动到徐骁身上的时候,昏迷多时的徐骁总有有了反应!紧闭多时的眼皮子在略微刺眼的阳光照射下缓缓的睁开,四周还是自己陷入昏迷之前的环境,只是不远处多了位称不上仙风道骨的中年男人。略略的动了动身子,才发现长久的瘫坐全身都酸麻无力,微微前倾的身子因为后继的无力又躺回了先前靠背的那块顽石之上。 那道人听得身后徐骁的声音,缓缓收住了动法,散去了积蓄的劲气,往徐骁身边缓缓走来,一边开口说道:“小娃儿,昨日我来时你便躺倒在这潭水旁,后来因缘巧合之下本道把了你的脉象,应该是日前你啃食的草根树皮混合在一起在你体内生生了毒素再加之你先前应该受过风寒或者在秋雨中淋落了病根,所以昏迷在了此处。再后来又因本道至此发生了一些事情,你才中了毒昏迷至今日,本道先前已运功逼出部分毒素为你大略调理了一番,此刻生命倒是无虞” 徐骁听得此言,方知此前自己必定历经凶险在阎王爷那儿转了一圈,此道人出手救治虽然还不知他所说的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想必应该也已经无甚大碍。所以,徐骁挪动麻木的身躯想向中年道人作拜,只是身子麻木做出的动作也不伦不类。口中说道“多谢道长搭救,救小子性命于旦夕” 中年道人见徐骁虽然施了个不伦不类的谢礼,倒是也不以为意。心中倒是宽怀了几分,看来此子心性应该纯良,懂得善恶之分,自己粘上的这份红尘因缘应该不至于太坏才是。一边走至徐骁身边停下,说道“你也勿需多礼,你我有此因缘际会也是合该命中注定”然后,将他追赶赤焰红蛇和误伤致使徐骁中毒再为他解毒的事情大略的说了一边徐骁心中也是深感万千,此中年道人在这乱世能够谨守道心,救苦于乱世扶难于人间实在是难得的好人。 中年道人见徐骁肢体麻木便在一旁简单的指点了一些易于恢复身躯灵动的身法,徐骁也是用心的跟着学了。一个是教的认真一个是学的刻苦,不知不觉的便由着日头升到了晌午,徐骁基本上能够将这套简易的功法演练了下来。中年道人心中也是欢喜,此子悟性倒是不差,短时间内就能将此套功法练至此等熟习程度也算是不容易了。于是,心中便有了个想法! “小娃儿,你可曾取过姓名(古代贫苦人家的孩子往往只有父姓没有名和字,大多都是小名)” “回道长的话,小子姓徐,前些年求着私塾里的老夫子取了个本名骁字,道长叫我徐骁便可” “徐骁,你是哪州哪府人,这兵荒马乱的怎么会独身一人在这荒山野岭中” “回道长,小子是婺州北岭府人,期初饥荒时随家父出门逃饥荒,后流民中有人起来组织对抗官方,小子和家父也就成了所谓的叛军,再后来家父被叛军征召至此再无音讯,小子在秋雨中苦等多日后只怕再等下去就是死,想着横死他乡还不如死回北岭府哪怕离北岭府近一点也是好的,所以就开始往北岭府方向奔走,一路上看见太多人吃人的景象所以不敢走大路,只敢在这山脊间跋涉。” 那道人听得徐骁一番讲解也是心中有戚戚然,不禁对徐骁又多心生了几分疼惜 “那家中本族可还有亲眷?” “我家本是丽州本族的一个分支,曾听家父说过自家这脉因大房排挤才流落到北岭府过活故此没有本家亲眷,家母也在多年前的一场天灾人祸中仙去,此刻北岭府徐家这一脉便仅剩下我徐骁这一人而已”说罢,心里便是万分难过不由的两行清泪流落下来。 那道人也是心有恻隐,再问道“本道邱三岯,师出太虚派,师从灵虚道长修习道藏多年偶有所得,今次出关和你也是多有因缘,如今我身边缺个道童,不知你可愿意?” 徐骁对道家知之甚少也不知道跟着这邱道长能干些什么一时也不知做和回答为好,想了半响终于问出个问题“邱道长,做道童能吃饱饭吗?” 邱三岯不禁莞尔一笑,答道“那是自然,我师门自师祖创派以来,历代弟子都要在红尘人世间行走,自然有饿不死人的办法,更何况我派功法精深,修炼至深处长久不餐不饮也不是什么难事,你若愿意做我道童,一应繁杂琐事都交付与你,我也好专心研习功法早日证德太虚大道。” “如此便是甚好,我便于道长做个道童,只是小子不甚聪慧,望道长多多指点,此外还有一件事请道长成全” “何事?” “先前奔突便是为了回北岭府再看看娘亲坟墓望能够再给娘亲添一抔薄土再赴黄泉,如今幸得道长垂青免我赴死之苦,但先前遗愿还是想先完成,在侍奉道长前再最后聊表孝道” “也罢,你既然有如此孝心,本道也应多多成全才是,天地父母自然是世间最值得敬畏崇孝之人,不忘初心,方得始终,不错不错,我这便准了,料你此去一路也是颇多凶险,我便陪你走一遭北岭府,也到你娘坟前谢谢她生了个好孝子” “多谢道长,”说罢便要作揖 邱道长上前一把扶住,说道“无需多礼,赶紧收拾一下,我们便向北岭府进发好早日让你尽那未尽的孝道!” 说完便收拾其之前随身带的装有赤炼红蛇的竹篓和火石还有其他若干物件,带着徐骁,迎着秋日的阳光走在前往北岭府的路上! 此一刻,心情虽仍有凄苦,但也有淡淡的幸福! 第十四章---走错路顺便采点药 邱道人和徐骁依旧循着山脊在林间跋涉,一个是半大的孩子从未出过远门,一个是不愿沾惹红尘因缘的出世道人,彼此对身处的环境和方向有有点迷糊感,加上在这山脊林间跋涉最容易迷失方向,所以两人在翻过几座山后就彻底迷了路,连原先能够依稀看清的大路都没了影子,只知道徐骁最开始是从婺州出发,因为大体上知道北岭府是在婺州的东南方向就往这个方向行走。 这荒郊野外的又时逢乱世,找个乡人问问前路都是尖很奢侈的事情。两人商议了一番,终于决定先找到条大路,看看能不能找个村子问问方向。两个人也是无奈至极,徐骁是心急着回到北岭府见见娘亲再添添土,邱道人则是不愿沾惹这世俗的红尘因缘,虽然太虚派并不是一个只重清修的道派,但自己从小被师尊带大甚少接触人事所以对尘世略略有些说不出的排斥感。 此后又复两日,两人终于在一处山坳中见到了一处“村子”,说是村子也不尽然,拢共就三五户人家,依着房前屋后的几块旱地和几洼水塘过活,堪堪的混得个半饱,因身处山中深处幸免被乱民组成的叛军裹席,在这乱世中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村里乡人估计是早前躲避什么才搬入这荒山之中,见到这邱道人和徐骁的陌生模样都隐隐的生出几分警觉,好在乡民也多少淳朴厚道之辈才没有举棍持棒的迎接两人的到来。 “无量天尊”邱道人上前道了一声福言,然后对着一位年纪较大略显威严的老人问道“敢问老丈,此处是何地?距北岭府尚有多远?” 那老者也不急着答话,细细的看了看邱道人再又看了看徐骁才慢慢答道“此处是稠州梅花庄,原本也是荒山野地,因祖上躲避仇家才迁居至此,见这地势凉薄揣度少有人会眼红此地便定居下来,此地原也无名,只是山上梅花甚多故名梅花庄,先前你所问北岭府,倒是年轻时出山置换盐铁有所听闻过,那北岭府距稠州城一百五十余里地,只是乡间小路走的人甚少,两位要是前往北岭府倒是不妨从稠州往丽州方向走再由丽州官道行往北岭府” “啊呀,那我从婺州走来不是多走了很多冤枉路?”徐骁心中一急便脱口说了出来 “婺州?你们竟是从婺州而来,哎,真是晦气,为何先前不早说?你等快快离开此地”说罢便要驱离徐骁二人。 “敢问老丈,婺州来人有何不可?为何老丈前后如此不一,恨不能将我等如瘟神般赶离?”邱道人不解的问道 “你还说,哼,前些日子,我家小儿到得外面探听这乱局的消息,听闻前些天秋雨后又碰上秋老虎骤然高温,乱民本就缺衣少食加上这一巨变死者不计其数,然后就爆发了疫病,如今婺州城中听说是烧死人的柴火都快烧完了,可是城中的人还是在不断的死去,先前我见你二人面色也不似饥饿体弱之辈所以才与你二人攀谈一番,未成想你二人竟然从婺州而来,我等真是怕你二人已暗中传染而不自知,不然就我这三五户人家真要遭了灭顶天灾了,所以你们赶快走切莫再做停留” 邱道人和徐骁面面相觑,两人都是明白人,也不想去做无谓的争辩,既然已经得知自己身处何处那便再上路吧。想完,便朝村子众人道了声谢便匆匆离开。 待离开梅花庄渐远,徐骁顿了顿步子对邱道人说道“道长,此番婺州爆发疫病想必如今也已蔓延至各州府,官府自然是希望这些难民全部死光最好,就算是有赈济的粮药估计也到不了灾民手中,哪怕是到了灾民手中估计死的也差不多了,道长既然能治小子的病苦想必也定有良方治好这疫病吧?不如我们就在这山岗间采些药草,回北岭府的路途中遇见灾民也好救济一二。” “你小子倒是慈悲满怀,小小年纪倒是想着干些好事,我派师门传承中医道自然少不了,但更多的是炼制丹药以致延年益寿,寻常的头疼闹热也不在话下,只是这疫病因为不曾怎么接触,师门中留下的典籍倒也不多见,但想来疫病应该也是人体虚弱抵抗不住外界的病症侵袭所以就一倒一大片了,我派师门虽讲究的是清修灵静不惹红尘但也见不得饿殍满地路有冻死骨,也罢,我们多寻些清凉解毒的药草备着” “道长可否教我识辨”徐骁见邱道人痛快的答应就再次追问到 “你现在是我门下小道童,自然要传授些东西给你,这寻常能见到的清凉草药多的很,如金银花、蒲公英、野菊花、板蓝根等,你是农家出身,自然了解这些寻常的药草” “嗯,我小时候给老爷家放牛就常会在崖头石尖采些金银花、野菊花拿回家备着,我们穷苦人家看不起病,有些小病就的靠这些药草咬着牙关挺过去了” “那我再教你认一些你不太熟习的药草,连翘,俗名也叫一串金,早春开黄花而得名,结果后像个栾球,表皮梳生皮孔,一般情况下长在山坡灌木中,果实可以入药,咬在嘴里倒是有些苦,主要是清热解毒,消肿治温热;还有夏枯草,头顶开紫色花形状有点像麦穗,通常都是生长在山沟水湿地或者河岸两盘的湿草丛中,有清火明目,治疗眼睛发红肿痛和头疼有很好的效果,一般要在夏末秋初果实呈现棕红色时采摘才最有药效,除去杂志后再用日头晒干方可入药,药性辛、苦、寒,特别要注意的是脾胃寒弱着要谨慎用药,不然就会加重病情,现在这个季节倒是采摘入药的好时节,就是前些天秋雨连日下着,多少有些伤了药性。还有甘草……” 一路上,两人边走边采摘,一个是教的认真一个是学的用心,特别是徐骁之前因为是苦出身山间低头没少跑所以多各类药草的习性都能很快的掌握,不知不觉间便学到了很多,这让邱道人倍感欣慰。 夕阳下,风景渐好! 第十五章---当归与游戏 韩功德自绍兴府启程后,一路快马加鞭离开了越州奔赴婺州。在绍兴兰亭府吃的那顿晚宴大家都吃出了点明堂。韩功德从江南道布政使张路的身上看到了些刻意,在陆飞虎身上看到了些许无奈,在一众大小官员身上看到的是刻意恭谨背后的敷衍。 布政使大人张路从韩功德身上看到的是轻浅的根基以及对目前江南道的无力和对乱民的几许怜眷。江南道副总兵陆飞虎倒是从韩功德身上看到了些许焦灼的急意和顶头上司张大人的刻意恭谨。至于说剩下的一众江南道大小官员看出了些什么想到了些什么又背地里做了些什么,那就不是他们那个层级的人现阶段该考虑的事情了! 从绍兴兰亭府离开上路,饥饿不断接到各州府的急报,四处都有叛军和乱民的大规模非战斗伤亡,随后就变成了各地的疫情如火如荼般的扩散开来。疫病从来都不是一个好事情,不管对于自己还是敌人,因为人类历史上从来没有一场大规模的疫病是靠特效药控制住的! 韩功德之所以在听到疫病的消息后还是要快马加鞭的往疫区赶,自然不是说要去博个不为生死只为苍生黎民的虚名,自己中进士入翰林又到礼部厮混了这么些年,整日里在京都这潭深不见底的池子里耳濡目染,早就过了好虚名的年纪和岁月。 在离京来江南道的路上,韩功德就一直在琢磨,自己一个小小的礼部左侍郎在此次镇灾抚慰中究竟该扮演的是什么样的身份和角色! 是镇压叛军和乱民抚慰江南路一众大小官吏和受挫严重的厢军还是说镇压江南道一众大小官员和厢军中的贪腐抚慰流离失所的江南道凄苦难民?一个不甚或者在没明白形式前就出来站队或者发出声音,被不同的人和人背后的势力解读后,那就不甚丢个乌纱帽这么简单的事情了,搞不好是要掉脑袋的! 联想到这次钦受皇命的种种不合理的事件,韩功德大治上有了点方向。其一:此次出使江南道绝不是因为自己工作和能力有多么出色;其二:本次出使也绝不是往日仇家和政治对手的暗中使坏;其三:江南道的这次叛乱枢密院和中枢省门下都有大佬的影子;其四:都察院因为有失察不当的嫌疑估计会对江南道下点功夫;其五:宗帝陛下的态度没有出来之前自己绝对不能先有自己的意见 所以在绍兴兰亭府出发后,韩功德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多听多看多汇报,少说少做少睡觉! 出了越州那就是婺州了,韩功德在婺州的浦江府停了下来,这也让连日来跟在他马屁股后面的人高兴了不少,终于不用拼着命的用两双脚丫子赶了。您韩大人骑的是上好的军马,我们这个只有两条腿的身子板可没有那么能跑。 只是众人都不知道,连日的飞奔,韩功德大腿内侧的两块肉都已经磨破了好几次了,一直跟在韩功德身边的陆飞虎倒是看出了些端倪,只是也不便多说什么只是让身边的军士挑选了些更软活的马鞍子给韩功德的马换上,江南道布政使则是托口江南道政务繁忙,值此动荡之际他作为大庆帝国一路疆域的首脑需定立在杭州府处理各方政务。 安歇停当之后,韩功德便让陆飞虎派出军士前往婺州及下属各府探查乱民疫病和判军情况。一面又差人带信给布政使张路,让他以江南道布政使的名义广招各路医士郎中集中后派出护卫送往浦江府,并沿途采买各种所需药草,所费银资江南路先垫付之,待奏明皇帝得中书省批示后再行决定。又通报附近各路州府,让之前被叛民攻陷而逃出的各州府衙门大小官吏前来汇聚。 三项指令发出后便关了房门,独自歇着,并吩咐下去不准任何人叨扰!期间,陆飞虎和浦江府县令均有前来准备商讨接下来的事情,无奈韩功德有言在先只好无奈返回。谁都没想到此刻的韩功德在房间内正在用毛巾就着温水缓缓的擦拭着自己两侧血肉模糊粘连着裤子的大腿,呲牙咧嘴的痛苦万分,化着血的铜盆水像是女人来的月事。 掌灯十分,浦江府内一个小侍童端着碗玉米粥和一碟子酱菜来到韩功德的门前,叩门后道:“大人,晚上喝粥,小人可要端进屋来?” “先放在门外廊上,你退下吧” “大人,这粥可是加了当归,还是趁热喝吧” 韩功德一个机灵,想起了那日在马鞍缝隙处的一张小纸条,若非是大腿磨破用手轻轻护着,任谁也不可能发现那张枝条,一寸长短,上书四字“热粥、当归”,先前听门外说当归怕听错又问了一便“粥里放了什么?” “回大人的话,粥里放了当归” “哦,那就那进来吧”,一边草草的将褪下的裤子提溜起来,疼的脸都青了,那面色恨不能咬死门外之人 “是,大人” 等那小侍童将那碗玉米粥放在房内桌案上后,就略略躬身往后退了几步 “你是哪边的人?”韩功德警惕的问道 “大人不必问我是哪边的人,只需要知道现阶段我是您这边的人,江南道这次的事情越来越有意思,您一个人怕是玩不起来,所以大家都在往里面加砝码,您的出使是个错误但不应该以错误结束,我讲完了,您慢用”说罢退出房间轻轻带上了房门。 当归,补血润燥的食补药材,这是想让我双腿好的快一点还是让当归的时候早点归?,这人背后一定有不小的势力,从藏纸条和刚才的话语中能听的出来,他们想把江南道的事当成个游戏来玩,估计也是了不得的人物。方才他的意思是有好几拨人都掺合进来了,那看来江南道的事情就越发的要严重起来了。试问整个大庆帝国有几个人能够将一整个江南道当做一盘游戏来戏耍?! 那一晚,韩功德长夜漫漫,无心睡眠! 第十六章---丽州府的乱民 上 丽州府有一地名叫方岩,相传古代天上有位仙翁因过不惯天上森严寂寥的生活就打算到人间寻觅一处安静之地,于是就找了个红色的箱子,将自己喜欢的狮子、大象、马、蜈蚣等动物装进去,趁着南天门守将赴会的时机偷偷的溜了出来到了尘世间。 来到尘世间后云游至丽州府,见到有一处景致特别美,就驻足观赏了起来顺便将身上挑着的担子驻着歇一歇,没成想那扁担早已不堪重压竟然断成了两截,箱子里的那些个物件因为初入凡尘一股脑都变成了各自形状的山石土块。仙翁见此也就一切随缘在此隐居起来,从此方岩便成了处州香火鼎盛之地。 这一日,方岩山上一处天然洞窟内,几把松明柴火把把整个洞窟照的明亮,只见几个壮汉端坐在圈椅上,为首的那个汉子用块黑色的布条罩着自己的左眼,原来是个独眼龙,一张黝黑的国字脸上散步着一条刀疤,像是蜈蚣般狰狞的趴在黑脸壮汉的脸上。 此人便是丽州府方岩山聚集着的五千来乱民的首领,名唤胡牛,一身气力也似蛮牛一般,武大三粗的模样别说跟人动手就是稍稍靠近些都觉得让人害怕。胡姓是丽州府的大姓,特别是方岩一代更是胡姓居多,胡牛虽也姓胡,也说得一口流利的丽州话但却不是本地人。 方岩附近的流民从来也没听说过他更别说见过他,他的出现也是一个迷就好像突然有一天就出现了似的。饥荒开始后不久江南道各地饥民开始流窜后,胡牛就开始出现在大家的视线里了,不久后原先方岩山附近的头领暴毙之后,胡牛“力压群雄”登上了这头领的宝座。 一开始流民们也没觉得什么,反正自家没吃的就只好到外面碰碰运气再后来就连到外面碰碰运气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在家等着饿死。胡牛的前任平日里也就是个村里杀猪宰羊的,遇到大事了也没有什么主意,听到别处说府衙和几个富商家有的是粮食后,就纠集了附近几个村子的人准备前去开仓放粮,在去的路上各处饥民听说他们要去放粮也就都跟着去了,声势不可谓不浩大! 只是流民毕竟是流民,几轮冲击下来不但没能摸进府衙,就连那几个富户家的院墙都没能爬进去,只能顺道退了回来。丽州府衙查明屠夫名姓后发下布告通传至各路,说流民趁乱围攻府衙,等同于叛军乱匪,凡见其人着可就地击杀并有赏银若干云云。 那屠夫逃窜中听闻这一消息惊惧胆寒惶惶如野狗般乱窜,胡牛就是这时候遇见那屠夫的,身边就带了两三个同伙。屠夫那软趴货见这胡牛有胆有勇便事事听从了胡牛,最后在胡牛的安排和蛊惑下,方岩山附近的饥民又被那屠夫召唤起来,一小伙较为精干的饥民则零零散散的就进了丽州城,大部则浩浩荡荡的开到了丽州城下。丽州府衙见又是这伙子乱民正愁没地方撒气,于是就点起了各班衙役顺带着让几家富户出了些看院的家丁气势汹汹的杀向了乱民! 不知道真相的人肯定要为丽州府衙的这些人叫一声真英雄,区区那么点人也不怕被饥民的大军围困死,呵呵,这般在大庆帝国体制里厮混的油子们自然知道该怎么处理,无非就是先安抚,再请乱民头领喝茶,然后就等着,最后就没有了,在没有了首领之后一群乌合之众只能作鸟兽散,上次那作死的屠夫没搞死他算他命大这回可跑不了他,抓捕他的通告还没贴上去几天就这么不耐烦的跑爷们地盘上来闹,不是找死是什么?! 不过这一回倒是有点不太一样,来的路上胡牛就通过那屠夫给那些流民传话,到了丽州府衙地界上不要闹也不要怕,谁也别单独离开大家的队伍,否则就不是拿不到粮吃不到饭的问题了而是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流民们虽然无组织无纪律但是也知道生命的可贵,既然有人替自己拿主意那自己照做就是,只是不要再像上次一样白白跑一趟,弄个不好还得像屠夫一样被人画像贴在墙上,那可就真真的不划算了。 府衙那些人见这群乱民到了地界上也不闹事也不哄吵,就那么静静的坐着,时不时用随身带的柴刀削一削木棍的尖头,然后再深深的看你一眼。就这情景有说不出的诡异,想找个领头的说话也找不到,一下子没了辙就只好两边相互对峙着。总不能就这么冲上去拷几个带回去吧。 这群人虽说是乱民但好歹也是府衙治下的平民,天道不眷才弄得今日的下场,再说丽州就这么屁股点大,好多都是沾亲带故的,怎么都是不好弄,虽然多是远亲,但拿了人家就得治罪不然怎么吓唬这些剩下的乱民,可是怎么治罪都不好,牵来扯去的关系再加上乡里乡亲的,总有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情分在,日后怎么处还是个头疼的问题,所以就只能先晾在一边看这群乱民有什么动静再说,一边增派衙役和抽调富户家的护院家丁前来团团为主严密监控。 可这就是胡牛想要达到的目的,要知道大庆帝国的俸禄是只养活有官身的人,也就是说那些个书吏、班快的供养都得有县里的公账出,可是朝廷一年的税费不少再加上各个部门过手捞一把,百姓没上京告御状就已经谢天谢地了,所以要仰仗城里的那些个富户,适当的时候还要给他们睁一眼闭一眼,互利互惠才能相得益彰礼尚往来嘛。 当乱民被围着监看两天后,情绪就开始渐渐浮躁起来,府衙的人也第三次让富户们抽调人丁前来镇场就等着乱民忍不住的时候下狠手了。就在饥民熬不住准备动手的时候,有富户家派人传来消息说有一伙很精猛的汉子破开富户家的门防见人就杀顺带着在城内鼓动百姓开仓放粮,这样的事情已经有两家了,剩下的富户家人赶紧来派人传信让原先抽调的家丁赶紧火速回援,几家和在一处才能杀退外敌,否则就只能一步步的被攻破落得个家破人亡的惨境。 第十七章---丽州府的乱民 中 就在胡牛带队攻入丽州城内的几家富户的同时,胡牛便差了身边的几个同伙兵分几路。一路在攻破的富户邻近召集乡民开仓放粮一边纵火烧毁富户的房舍;一路在城中奔走大肆宣扬丽州府衙无力看护州城安全号召乡民到富户家中哄抢;并派出若干人等到先前与府衙官吏对峙的那群饥民之中哄闹其起事。 原先从个富户中征调来的家丁护院见自家恩主有险,便再也按捺不住,与衙门告了声假便匆匆往回奔突。衙门众人也是颇为无奈,这些人本就不归统属,何况他们的利益早已跟其各自的恩主紧密相连,与其说救恩主不如说护卫自家的利益,至于是真心护卫还是想趁乱摸鱼那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众衙门官吏见身边的人越来越少,对面的饥民越来越狂躁,心中不禁紧慌起来。要放在平日这些个破落户还真不放在眼里,只是这时节要是还没想能想出个办法来安抚那就难免自己有性命之忧了。可是情急之下能有什么好主意,蛮力镇压死伤无数事后顶多就是丢了一袭官身,要是不把这群乱民吓退估计就是身死的下场了。谁能挡得住饿得眼珠子都发绿的一群饿狼?! 开仓放粮?那是万万不行的!且不说府衙粮仓内本就余粮不多,一众大小官吏及各自家眷要靠这点粮食过活。就算是仓满柜盈也不能在这节骨眼上放粮,饥民看见粮食那哄抢的场面谁能控制的住。 整个丽州府辖域这么大,这还仅仅是方岩那边的,要是走漏了消息,芝英、古山、前仓这些个地方的饥民前来要粮谁能拿的出来,到时候只怕自己全部被煮了吃都不够! 那县官见情况越来越紧急,城中又四处火气,喊打喊杀声此起彼伏,眼前的这群饥民们都已经开始握紧镰刀锄头了。情急之下只能带领一众大小往府衙内撤回。 可是,这事情偏偏就坏在这撤回上! 先前已经被胡牛派回在饥民群里鼓噪了半天的那几个人见府衙的人正往府衙退去知道现在正是制造混乱的大好时间,双方的神经都是在最紧绷的时刻,那么自己添一点小火花就够了。其中两个壮汉对视一眼,抽出了两柄一尺长短的杀猪刀,瞄了瞄府衙众人的密集处,用力的扔了出去。 “噗、噗”两声,也不知道是戳中了谁人,鲜血一下子就飙射了出来喷在了府衙众人的脸上、身上、衣服上。两边的人一看都愣了一愣,饥民们显然没有做好杀人抢粮的准备,而府衙众人则是深深的惊恐和愤怒,一群往日蝼蚁般的破落户居然敢明目张胆的杀人了,这还了得! 一个平日里本就暴躁跋扈偶的班头立马就夺过一个吓傻了的衙役手里的弓箭,拉满弓弦也不瞄准就往人群密集的地方射了一箭,随口吩咐道“他娘的,赶集进门在墙头上趴着,弄死这些个烂货,老子今天看谁敢手软就一并把他当叛匪弄死,还他妈的反了天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去军械库把军械全部搬出来,别他妈惜了气力留活口,府衙要是被攻破大伙一块下去见阎王” 说话声中一步步往后退去,手上也不停着继续射出了几箭,许是过于慌张这几箭除了擦伤几个饥民外倒没有什么大的伤害。那群原先从胡牛处赶来鼓噪的壮汉悄悄派出一人前往胡牛处报信,剩下的则是拼命的在鼓动饥民杀进府衙中去,现在双方都见了血,那就不是靠说几句话搞个什么鸟谈判能摆平的事了! 往大了说那就是公然刺杀朝廷官员藐视大庆律法和朝廷威严,那可不是说着玩的,严重的是要人头滚地的!压根就没有什么法不责众的说法,到时候就是大军镇压,抓住了就不管因由咔咔咔的砍头!所以就一定要攻进府衙杀光所有在场的人!虽然大庆帝国的人民朴实善良,但真正遇上和自己身价性命息息相关的事情那就会充分爆发底层人民的奸猾习性。没有敌人了那事实就是自己说了算了。 府衙内的众人更加是人心惶惶,开玩笑,府衙拢共就这么点大,面对的是几千饿昏了头的饥民,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着个个都眼露凶光!别说杀人,就是乱民们一人吐一口口水都能把自己这些人淹死!好在,刚才班头大人的话够狠,那可是说的出做的到的主,自个儿要是手软说不定还真的可能被踢下去被乱民剁成肉泥! 那一边,相继的几家富户都已被攻破,剩下的一些都是难啃的骨头,但相较与小办城已经疯狂的乡民和越来越多外地饥民的加入下,攻破放粮已经不在话下,这只是个时间问题!关键的还是府衙这块骨头! 如果不能在今天攻下,杀光所有官吏,哪怕有一个漏下去那等着自己这群人的就只有是厢军的屠刀,手拿锄头镰刀的去和厢军对打那真是嫌活的不自在了!胡牛加紧了脚步往衙门这边赶来! 府衙里的主力是各班衙役,他们虽然没有厢军更加没有边军那么战力彪悍,但终归是时常腰跨钢刀出门的,见惯了街头帮派的火并,时不时也要参与其中,所以战斗力明显比饿了许久肚子一生只和泥巴打交道的饥民高出许多。所以,眼看饥民将府衙团团围困的像个铁桶,但实际上是趴在墙头屋檐的各班快衙役用羽箭射伤射杀了不少饥民。 胡牛见此,略略在中外层站定,招呼聚拢了自己原先身边那班人马,吩咐着一二三四。少顷,有不少饥民便随着这些个带头人各路行去办事,饥民也在最初的慌乱中慢慢平复寻找这附近的藏身处躲避着羽箭,府衙的羽箭不似军营储备量毕竟不多,也只有在饥民极其靠近府衙墙壁时才能进行射杀,否则谁能知道剩下的这点羽箭能够支撑到乱民散去,没有了羽箭那可就是真刀真枪的肉搏血战了,府衙里就这么点人根本没有任何优势! ; 第十八章---丽州府的乱民 下 先前胡牛派出去的一队队人马都陆续回来了,有带回破木门板的,有带回爆竹烟花的,有带回瓦罐的,还有带回桐油的。胡牛指挥一众饥民将屎尿拉在瓦罐里,拉满一个就往府衙里扔,挑的地方还偏偏是墙头,房顶这些个衙役集中的地方。 衙役们先前还十分纳闷,眼见着黑压压的人潮散开退去,却又一个个的解衣脱裤拉屎撒尿,然后就遇见了人生中的一场噩梦,那漫天飞舞的瓦罐摔碎在墙头房顶,甚至不少在空中飞舞的时候就已经肆虐开来。一时间天花乱坠,熏得这班过惯了好日子的衙役班快们连连作呕。 可就是这种情况下,他们还不能随便动身,先前已有明例,站起来擦拭污物的已经被不知何处飞来的石头瓦片砸得掉下墙去,半天也没动身子,估计是不行了,当然饥民们也是有付出血的代价! 这屎尿攻击还没结束,三三两两的破空飞来,甚至个别性急的饥民直接就用手抓了一把就往府衙掷来,整个府衙真是比茅坑还要臭!那边厢,浸泡透了桐油的破衣烂布就开始天花乱坠的飞向府衙各个方向,胡牛也想用先前的办法用瓦罐装好再投掷进去,可是桐油比较是很稀缺的物资,一般都是用来给木器上漆用的,就这点桐油还是跑了好几家丽州城内的木器铺才找到的。 桐油不比一般火把,一般的火把很容易熄灭,府衙内常备水龙和水缸,以防备走火之虞,所以才找了桐油,一燃烧起来火势迅猛很难灭掉,要是那个没脑子的想用水去浇灭它,那么恭喜,你已经成为了纵火的帮凶了!可是桐油有个问题就是很难被点燃,要两三百度才能够烧起来,所以才有了之前去找的爆竹烟花。 爆竹烟花这东西看着是很漂亮的,但估计小时候调皮的孩子都知道,那里面的火药可不是闹着玩的,点燃引线后引燃的火药温度高的吓人,不小心就能把手掌烫伤!好在仓促间也拿了数量不少的烟花爆竹想来也应该够了,再不行再用火攻嘛! 安排既定,饥民们在那些个壮汉的代理下用破木门板做掩护,一步步的向府衙院墙逼近,然后点燃起爆竹烟花往府衙内扔去。一时之间,府衙内就像沸腾开了的水到处都有火光闪耀,但事情也不是那么简单就完了的,也有些胆子大的,趁着烟花从头上飞过,便用棍子什么的往乱民方向打回来,即使是掉落在院墙内也有不要命的立刻捡了往院墙外扔的。 还真的是有点效果,被扔回来的烟花爆竹因为刚好时间到了便在饥民头顶炸裂开来,一时便有不少不备的饥民遭了殃,但总体来说要比院墙内鸡飞狗跳的情况要好的多,更何况有些烟花爆竹正好落在先前有桐油的地方,火就迅猛的烧了起来,不一会就蔓延成了一大片,府衙内的众人一时要抵挡饥民攻进来一时又要扑灭大火,忙乱的不可开交! 火势越烧越旺,众人的眼中都是红艳艳的一片不停的在闪耀。府衙的大门也在烈火中熊熊燃烧,渐渐的在烈火高温中扭曲变形发出毕波毕波的燃烧声,听在府衙众人的耳朵里就像是催命的音符。但更加让府衙内众人害怕的那浓浓的黑烟,先前的那些屎尿浸湿了些木头杂物,发出的味道特别难闻不说冒出的黑烟也更加浓郁! 因为要扑救大火所以要不停动作的一众官吏们往往在吸入几口黑烟后便慢慢的头昏脑胀喘不过起来,然后就倒了下去再也没能爬起来! 在诸多“武器”的轮番攻击下,院墙内的抵抗越来越弱,到最后都已经听不见有人的声音了,几个想从狗洞、后门和下水道爬出逃走的都被早就守候在此的饥民们乱棍打死,以往的欺压使得饥民们下手就格外重,到最后脑浆子都被打出来飞溅出老远,被打的人都已经看不出人形了。 待火势渐渐变小之后,胡牛带着饥民们冲入了府衙,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跑去粮仓看粮食的有,去账房抢夺金银的有,去死人身上乱刨的有,就像是个马戏团哄哄吵吵的。胡牛带着身边的几个汉子在每个府衙人的身上都捅了几刀确保没有漏网之鱼,结果还真的发现了个在水塘旁边挖了个小浅坑上面压着两具尸体的活人,一问之下才知道是个师爷。 在逼问恐吓下,找到了烧焦了几页的府衙花名册,一一对照后清点无误,府衙内的人全部都死在此了,随后有找到了府君大人的印绶和丽州府下辖各处的钱粮账簿,以及丽州府老爷和城内各富商的交集往来,还有附近各州县的具体情况,然后就让那师爷上路了! 看着这满目疮痍的府衙,闻着这松木燃烧后的味道还有那些个焦尸散发的刺鼻气味,胡牛感慨万千! 原以为,有几千的饥民聚集的压力在,府衙总会联合个富户稍微弄出些陈谷旧米来熬几口大锅清可见人的稀粥,可何曾想,这些个府衙内的衣冠禽兽居然连这一点资财都不愿施舍,非得要武力恐吓逼退饥民,仗着厢军大部队的驽马钢刀就想无视民生草菅人命,可是驽马又怎能知道,你们所依仗的厢军早已经不是你们的人了! 随着饥民的逐渐散去,胡牛也离开了府衙,哦,不,是人间地狱!饥民在几个手下壮汉的带领下带着抢来的粮食、细软,分批次一小股一小股的往方岩山方向退去,尽可能的不要惊动其他地方的饥民,不然又要惹起不必要的纷争,在生存面前,粮食就是活命的根本,至于说粮食在谁手里那不重要,因为都是敌人! 这次行动虽然总体上是成功但也暴露出了一些问题,接下来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去完成,所以下面的兄弟们要好好的商议一下了,不然办砸了上面交代的事,那就没那么简单了! 回去安排完事情之后, 自己这只小“狐狸”也该回洞去见见老狐狸了! ; 第十九章---小道童的欢乐成长史 胡牛看着下面的几个“兄弟”,除了上首四个是自己从山里带出来的其余的都是方岩附近能说的上话的,这一次围攻丽州府衙,要不是他们几个带领他们自己熟悉的乡邻那结果还真是不好说。现在他们已经尝到了跟着自己的甜头,接下来就应该能像自己手里的刀子能好使多了。 胡牛扫视了众人一眼开口说道“这次攻打丽州府衙都是兄弟们的功劳,个个都是悍不畏死勇猛直前,所以本次收缴的物品全部拿出来分了,我的那份也不要了,都分给诸位兄弟们”众人一听,忙推说不合适不合适,心理倒是嘀咕开,你胡牛一个外乡人,冒着生死凶险带领大家攻下了府衙不为这钱粮细软那是要干嘛,总不能是天上的菩萨派下来救苦救难吧。 胡牛何等精明的人,身为山里出来的狐狸怎么会不知道这些汉子想的是什么,再想了想出山前老狐狸的叮嘱心里打了把算盘后又开口说道:“诸位兄弟也别多想,我是外乡人不假,今日不要这钱粮细软自然有些话要和诸位兄弟交待。此处我们率众围攻府衙,虽说是天灾缺粮官逼民反,但从法理上讲都是叛民之属,犯的都是杀头诛连的大罪,如今的江南道虽然风雨飘摇四处动荡各地围攻府衙的事情也没少发生,但朝廷有的是力量把江南道完全镇压,到了那时,海捕文书贴满各地,我们哪里都逃不了,只能洗干净了脖子等着被砍头了。” 众人一听确是这个理,情绪也慢慢的由之前的欣喜中平复下来充满了担忧,胡牛看了众人表情知道自己前面的话奏效了又缓缓对众人说道:“诸位兄弟也莫怕,我之所以一个外乡人敢来这里领着众人举事自然是有靠山,而且是一座大大的靠山,大到你们都不敢想,等大事既成,诸位兄弟都是大大的功臣,何惧那区区的海捕文书。我只在这透一句,我家主上那是尊贵至极,若是戴顶白帽便是人间无上!” 众人听的是半信半疑,也不敢多问,平素里都是普通乡民哪敢有什么太大的想法,只是听这胡牛在这说终归是心里略略定了定,管它日后如何,反正已经是抢了钱粮,回家对老婆孩子也能有了交待,总比不去抢然后饿死家中来的好,至于最终是立功还是立斩那就走一步算一步吧。 “此处攻打府衙,虽说是胜了,但也损失不小,折损了好几个平日里常在身边的兄弟,就依着我们目前的力量要想在日后为主上建功立业那压根就不可能,估计没等到功成身退便一个个死的精光了,希望日后见到在座的诸位都是一个个笑呵呵的大秤分金,大斗分银!这几日我要回山里一趟,我不在的日子,诸位兄弟多多探讨本次的经验和教训,以防来日的伤亡,一众大小事宜由老二先盯着,决定不了的事等我回来再说。老二你领着诸位兄弟先议着,时间紧迫我便先走了”说罢,便起身往山洞里走去。 坐在上首第一把圈椅的一个大汉站起来抱拳给大家做了个礼,便与众人商谈起来今后的打算,包括各村乡民的聚集和训练,伤亡者及其家属的抚恤,兵甲的铸造和消息的打探等等。 方岩山的事暂时告一段落,再说说徐骁那边的事 徐骁自跟在邱道人身边学习医理岐黄,进展迅速,本就出身乡人的他对药草也多少有些认识,途中还找到了一些自己单独跋涉时吃的药草,问过邱道人后才知道,大多都是益气滋补的,只是这药草本就有三分毒性,当初只为了填饱肚子不分轻重的一通乱吃,结果药性相互攻伐才导致最后的中毒昏迷,但是也不是说没有一点益处。 因为摄入的药草基本都是益气滋补所以相互攻伐虽然激烈但是也无形中渐渐强健了筋骨,丰沛了血脉,虽说还算不上是练武的好苗子但是也多少差不离了。在采药途中,邱道人也慢慢的教了徐骁一些太虚派的入门功法。 太虚派的功法主要分为两大类,一类是强健外在筋骨的功法,通过各种形体动作和招式锻炼全身各处,使全身变得更加坚强有力的同时变得更加灵动;还有一类是强健内在精气循环的功法,通过呼吸引导内劲在体内筋脉各处进行润养,使全身力量的爆发性和持久性变得更强。 两大类功法,一内一外,以内为主以外为辅,两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习得这入门功法后便需日日勤练不得荒废,短时间内虽不见奇效但时日见长后必有功效,像邱道人的师尊灵虚道长,一把年纪却还是一头青丝,容貌间也不显老,功法运至,周遭事物竟能遥相呼应,意通万物。 当然徐骁对邱道人的这番说辞也是半信半疑的。信的是自己在邱道人的指点下确实从一个病怏怏感觉快死去的废物变成了现在整日里浑身充满精力仿佛有使不完劲的精猛少年;不信的是邱道人说他师尊功法精妙能意通万物,那不是吹牛嘛,这么厉害那都是天上的神仙了,怎么不怜惜百姓的疾苦出来救苦救难! 邱道人也是心思活泛之辈,见徐骁面服心不服的模样也不出言斥责,等江南道的事情结束带他回师门见了师尊的高深本事自然就会信服了,现在多说师门反而会让徐骁觉得自己好像是个江湖骗子,事实胜于雄辩,等你这娃儿见到厉害再来求我的时候,哼哼…! 因为没回师门尚未得到师尊恩准自己开门收徒所以邱道人只能给徐骁一个太虚派小道童的身份,教的也是一些粗浅的垫底功法,精深的内功心法则是一点都没传授。 一路行来,徐骁也不说苦累,反而日日央求着邱道人指点自己所练“神功”一二,一边按照邱道人的指点采摘药草熟悉药性和医理,两人的关系慢慢便得微妙起来。徐骁那被这凄苦的世道冰封的心竟然也有一点点化了。 夕阳下,人影,一长一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