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塔格瑞传说》 序 吟游诗人的歌谣 这是一个处于阿维利边境的一个小酒馆,但是却很繁忙,酒馆里人头涌动,有些新来的顾客甚至连座位都找不到。酒保在人群中穿梭,忙得不可开交。 “吱呀~~” 一声轻响,酒馆的门被推开了,进来了一个人。 所有人都转头去看这位新来的顾客。 啊,准确地说,她并不是个人类。修长的四肢,略显苍白的脸,还有那比人类略尖略长的耳朵,杏仁状的眼睛,这一切都在表明她是个精灵,或者拥有精灵血统的生物。 不认识她的立刻在心中赞叹这无与伦比的美貌。金色的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背后,却一点都不显得杂乱;五官则几乎该称赞为神的杰作,那种搭配的精美根本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尤其是进来时她那浅浅的一笑,让没喝酒的人都有一种晕乎乎的感觉。 但认识她的就不会这么想了,稍有冒险经验的冒险者也不会,因为从她穿着的秘银链甲,腰间晃动的细剑,还有腰间绑着的一些不知名的道具来看,她是一个有相当冒险经验的冒险者。这种冒险者,在不清楚她的喜好前,还是不要轻易惹比较好。 在浅浅一笑之后,这位精灵就开始左顾右盼,似乎在找什么。这个时候,忙的不可开交的酒保终于发现她的存在了。 “啊~~~嘉黎,真是很久不见了。” “嘿,莫里,好久不见。”那名精灵——嘉黎——这么回答着,但显然是心不在焉:她这么回答的时候,还在左顾右盼。 “找人?”莫里微笑着问,然后手指向一个酒馆的某个角落。“他?” 顺着莫里指的方向看去,嘉黎眼睛亮了。随后她伸开手,相当粗鲁地用力推开前面拥挤的人群,挤到了那个角落。 那个角落只有一位顾客坐在那。而周围的桌子至少离开他有2码,桌子旁坐着的人则带着一种警惕的眼神看着那位顾客。 似乎因为听到了脚步声,那位顾客抬起了头。这是标准的人类,长得并没什么特别,不英俊也不丑,除了下巴胡子拉渣这个特点外,他是那种放在人群里也不会被人轻易认出的类型。他穿着一件简单的皮甲,一张弓靠在桌子边,旁边随意放着一个箭筒,里面散乱地放着几支箭。奇怪的是,看起来很落魄的他却有着一把装饰极其华丽的巨剑。这把巨剑就放在他面前,而他则有一只手搭在了剑鞘上,同时不停地在喃喃,时不时还摇头,这个动作甚至在他抬头看来人的时候都没有停止过。 这就是其他顾客这么远离他的原因。这样的一个人,不认识他的都会以为他精神有问题,当然会戒备了——万一他突然发起疯来,就算打不过也可以自保嘛。 但是嘉黎并不怕,因为她知道这个人一点问题没有。 “明斯克,让你等久了。” “啊,嘉黎,好久不见你的胸好像又变大了……该死的,给我闭嘴!我是说,好久不见啊,我非常想吻你……去死!有你这么对淑女说话的吗?!” 这位叫明斯克的人开始惨叫起来,随后抓起面前的巨剑死命地甩,看起来好像已经陷入了疯狂状态。周围的客人一个个站了起来,脸上露出了恐惧的表情,同时东张西望,似乎在找退路。 但是嘉黎却没有露出恐惧的表情,相反,她突然大笑起来,还是那种捧腹大笑,甚至笑得连眼泪都出来了。 “啊哈哈~~~” 周围的客人很统一地露出惋惜的表情:这么美的女人居然也是个神经病。随后一个个都溜走了——唯一比遇到一个神经病更可怕的事就是同时遇到两个神经病。 “我早就建议你去找阿奇?麦基做个附有永久沉默的剑鞘了。” 好不容易才停止了大笑,嘉黎擦了擦眼泪,一边坐下一边这么说道。 “他不会去的,因为已经习惯了。” 莫里递上了一杯酒,这么不动声色地说。 明斯克没有说话,因为他正忙着和他那把剑搏斗。认识他的人才知道,他这么胡言乱语并不是因为精神不正常,全是因为那把巨剑。那把剑是一把上好的魔法剑,唯一的缺点就是它是把拥有自我意识的魔法剑,而且还可以通过持有者的嘴将它的意志表达出来。说起来,在大陆上,“胡言乱语的明斯克”这个名头还是相当响亮的。 “嘿,嘉黎,别管明斯克了!”一边一位熟客这么举着杯子说道,“好久不见,是不是有写了什么新歌啦?” “嗯,说起来是有一首。”嘉黎抿了口酒,这么说道。“想听听吗?” “当然。”另一位熟客回答,“绚丽的吟游诗人嘉黎的歌,我们都喜欢。” “嘻嘻,是吗,我好开心。”嘉黎搁下酒杯,随后从行囊里摸出一个小东西。在摸出之后,那样小东西立刻变大,最后变成了一把鲁特琴。随后,嘉黎转身朝向人群,轻轻地弹了两个音符。 “嗯嗯,我开始了哦。” 本来人声嘈杂的酒馆在嘉黎这么说了之后,突然变得一片寂静。几个还在喧闹的在被旁边人拍了下脑袋之后也就不再吱声了。现在,酒馆里只有鲁特琴流泻出的美妙音乐和嘉黎曼妙的歌喉。 由生到死 由死到生 达斯·索兰 一个曾经的死者 一个曾经的死亡骑士 一个如今的半死者 一个如今的圣骑士 啊~~~~ 唱出来吧 让我唱出来吧 唱出他那无尽的传奇 ……………… ; 一、达克·索利玛 “妈妈,妈妈,你看!” 小孩骄傲地挺起胸膛,一件纸做的盔甲套在他小小的身体上,外面还特地涂成了银白色,一把木剑在挂他腰间不停地晃荡。 “嗯,达克乖,一定要像你父亲那样成为一名出色的骑士啊。” 一位妇女温柔地抚mo着那个叫做达克的小孩的头,这么说道。 “嗯,妈妈,长大了我一定要成为一个英勇的骑士!” 达克装模作样地拔出木剑,举向天空,这么宣称。 “不,你没有希望成为一个骑士了,达克·索利玛!” 突然一个阴影从阴暗处飘了过来,越扩越大,将那名妇女整个吞没,随后还朝着达克·索利玛蔓延而去。 达克·索利玛惊恐地举着木剑,面对着吞噬而来的阴影,发出了绝望的惨叫。 “不~~~~” “不要!” 男人猛地坐了起来,双手向前平推,却什么都没有推到。 “原来只是梦啊。”男人抹了把汗,这么喃喃道。 “可是为什么会突然梦到这个?” 男人无奈着摇着头,从怀里摸出一个黄金打造的手镯,出神地看着它。 “难道是因为今天比较特殊吗,妈妈?骑士……呵呵……” 苦笑着,他小心地将手镯收回到怀里,仔细地放进密袋里,随后才从床上爬了起来,走到屋角的镜子边。镜子里浮现的,是一个高大的男人,很强壮,身体的每部分都跳动着肌肉,没有一丝的赘肉,一个可以成为骑士的良好体格。 如果……如果不是身在德迦的话。男人继续苦笑,但是映在镜子里的,却不是一个正常人的苦笑。镜子中的脸,正在慢慢腐烂,有些地方已经快见到骨头了。他抬起手,手掌也在腐烂,不过还没开始见骨。对于一个普通人类来说,这种腐烂法早就没命了,但这里是德迦,一个充斥着不死生物的国度。这里的土地已经遭受了腐败神的诅咒,空气中则弥漫着亡者神和疾病神双重的诅咒,在这块土地生活的生物,都会在着三位神明的诅咒下慢慢腐化,最后死去。但它们并不会因此而得到安息,在死去之后,它们将会变成不死生物,继续在这块土地上活动。 但德迦并不是没有活物。在这块土地生活的一部分生物,比如亡灵巫师,死亡骑士和三位神明的牧师,很快就发现了某种方法来阻止自己被这些诅咒杀死,这种方法称为血咒。在施行了血咒之后,他们还可以拥有生命,还可以拥有自己的意志而不会变成一个只会随本能而动的不死生物。 但是,腐败却是连血咒也无法阻止的。即便施展了血咒,也仅仅只能保住生命而已,身体还是会不停地腐败。很多人都无法接受这种腐败的恐怖模样,因而选择了自己化为高等的不死生物,比如吸血鬼,比如巫妖,但有些人却不愿意,保持这种样子虽然难看,但是至少还能让他们有活着的感觉。 男人也是其中的一位。他到这个国家来已经有了两年,也慢慢习惯了这种腐化。他并没有选择和某人一样,化为高等不死生物,而是选择了这种恐怖模样,因为他还期待着,某天能够实现内心深处的那个愿望,因此他必须保持着一个活着的状态。 但这个愿望恐怕永远都无法实现了。男人叹了口气,神情落寞,因为今天,他将要接受德迦国王的册封,成为一名血色骑士。(注1) 这也是无奈之举。他并不爱好魔法这种诡异的——至少他认为是很诡异的——技术,也对德迦生物普遍信仰的三位神明释逖,莫妮安和努须没什么兴趣,于是也没机会成为一个牧师。那么唯一的选择,就是成为一名死亡骑士。说实话,他对这个也没什么兴趣,但是成为一个平民,甚至在战争时代成为一名普通的炮灰更是他难以忍受,所以他只有这个选择。 幸好,死亡骑士的测验和他从小时候就熟知的骑士测验大同小异。凭着他的天赋,他很轻易地就从大群测验者中脱颖而出,光荣地成为了一名骑士候补。靠着某后台,一年之后,也就是今天,德迦的国王终于要册封他为正式的死亡骑士了。 算了,这也算是童年愿望的一种变相实现吧,虽然前面多了个修饰,但好歹也是个骑士。男人自嘲地笑了笑,开始穿着仪式盔甲。 当卡紧最后一个卡笋,拿起仪式专用的双手剑后,他也随之严肃起来。朝窗外看了看,虽然一片灰蒙蒙,但德迦人自有自己的判断时间的方式,而现在,时候已经差不多了。 男人最后看了一眼镜子中的自己,如果不看脸,不看那身黑沉沉的盔甲,的确很有一个骑士的模样。他得意地笑了笑,转身走出了自己蜗居的小屋,朝着德迦王宫走去。 德迦的王宫也完全符合一个不死生物国度的模样。如果把建筑材料换成华丽的砖瓦,倒也不失为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很可惜,它的材料是骨头,各种各样的骨头,这样一来,不但不富丽堂皇,反而有一种诡异的恐怖感——至少男人是这么看的。至于其他人什么感觉,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走到宫殿门前,已经有人在那等他了——一个浑身都被黑袍笼罩,连头都兜帽包裹,只留下一双暗红色眼睛的人。男人并不认识他,但是从他手中握着的法杖来看,他应该是个亡灵巫师。 “达克·索利玛?” 声音非常嘶哑,而且发音也不清楚,听起来很模糊。 男人听着那声音,总觉得好像是从尸魂界传来的低语,不由得打了个寒战,甚至忘记点头承认自己正是达克·索利玛。 那巫师看着他,一双眼睛突然精芒大盛。但只是一瞬间,随即又恢复成暗红色的模样。 “达克·索利玛,是吗?” 巫师又慢腾腾地问了一句,但声音里显现出了第一次没有的威力。 达克这才想起来,对于骑士候补的他来说,拥有亡灵巫师头衔的那人至少要高他一等。上级的问话他必须要回答,不然会受到律法的严惩。于是他慌忙点了点头。 “正是。” “那么,随我来。” 巫师这么说着,再也不看达克?索利玛,而是转身快速离开。达克愣了愣,这才慌慌张张地跟了上去。 一直走到大厅门口,那巫师才停下脚步。在朝着门口的卫兵点了点头之后,他悄无声息地从一旁离开了。 “骑士候补达克·索利玛晋见!” 门外,卫兵顿了顿长矛,这么高声叫道。 大厅的门慢慢打开了,露出了后面铺着宛如鲜血一样猩红地毯的大道。 达克双手持握着仪式之剑,将它竖起来,竖在胸前,然后慢慢地走了进去。 路并不长,但达克却觉得它无以伦比的长,他几乎花了全身的力气才支持着自己走完了这段地毯路,来到尽头的台阶下。 台阶之上,是一张骨头打造的王座,一个人正坐在上面。啊,不应该说他是一个人。多年的腐蚀,早让他失去了血肉,剩下了一副骨架,但是深陷的眼眶中那两点宛如烧红煤炭的闪着凶恶的红光的眼睛,提醒着别人,也提醒着他自己,他还活着。 他就是威尔,德迦的国王了,达克这么想着,低下了头。 “抬起头吧,骑士候补达克·索利玛。” 达克顺从地抬起了头,这才发现说话的并不是坐在王座上的威尔,而是站在他旁边的一个穿着漆黑盔甲的女性。她长的并不高大,也看不出身体有多结实,可是达克却不敢小看她,因为第一他看到了她盔甲上纹的骷髅花纹,那是亡者骑士(注2)的标志;第二是他突然发现,这位女性有着杏仁眼和尖耳朵,再加上突出嘴唇的两颗尖牙,毫无疑问她是一个吸血鬼,一种强大的不死生物。 “我是塔米克·奇连那,亡者骑士。今天由我代表陛下来册封你。现在跪下,达克·索利玛。” 达克顺从地单腿跪下,双手则依然举着长剑,保持着上竖的姿势。塔米克这个名字他自然听说过——不知道这个名字的,根本就不配称为德迦人。塔米克·奇连那,是和萨兰茜齐名的德迦英雄。听说她深得腐败神的宠爱,而萨兰茜则是疾病神的宠儿。不过在萨兰茜行踪不明的现在,德迦已经没有人的声望能高过她了。 “达克·索利玛,你是否愿意接受德迦的律法?” “是。” “达克·索利玛,你是否愿意接受死亡骑士的规则?” “是。” “达克·索利玛,你是否愿意为德迦奉献你的一切?” “是。” “很好。”塔米克满意地点点头,然后慢慢地走下台阶,走到达克?索利玛身边,抽出了腰间的长剑。“现在,吾以威尔陛下的名义宣布,从即日起,你,达克?索利玛成为一名血色骑士。”说着,她用长剑在达克·索利玛的左肩拍了一下,接着在右肩又拍了一下。“愿你以此为荣!” 冰凉的感觉从肩膀传下,传遍了整个身体。同时,达克·索利玛深深低下了头。 “是的,陛下,我将永远以此为荣!” ———————————————————————————————————————————— 注1:血色骑士。对于不知道德迦这个国家阶级底细的生物来说,德迦的骑士都叫做死亡骑士。事实上并不是如此。虽然统称为死亡骑士,但是他们还是分为三个阶级的。最低级的,就叫做血色骑士。中等的,叫做荆棘骑士。最高级别的,则叫做亡者骑士。 注2:亡者骑士。亡者骑士乃是死亡骑士的最高级别,全德迦的亡者骑士还不到两位数。 ; 二、他与她的相遇 达克移开了视线,假装没有看到身旁的那个人。但他不能不去看,因为那人是塔米克配给他的巫师。 德迦的死亡骑士出征都配有一名亡灵巫师已经是老传统了,道理很简单,亡灵巫师拥有强大的魔法,但对近战没有什么防御力;而死亡骑士则是近战的好手,两者正好互补。所以很久很久以来,两者都是统一行动的。 这个道理达克自然也是知道的,但是他实在对身旁这个亡灵巫师没什么好感,甚至可以说有一种厌恶感。其实,并不单单只是对这样一位有厌恶感,达克对任何亡灵巫师都没什么好感,因为不是某个亡灵巫师,他现在也不会落到这种地步。这种心理创伤,转化成了一种根深蒂固的厌恶感,就算他不想这样,下意识地也会涌出这种情感——毕竟,他还是个拥有七情六欲的活人。 说实话,身旁这位亡灵巫师的打扮更加深了达克的厌恶,虽然这人还是他的熟人,或者说有过一面之缘——不是别人,正是达克在王宫前碰到的,为他引路的那个黑袍巫师。当然,现在达克已经知道了他的名字:班任斯·沃尼尔。 班任斯·沃尼尔,上级亡灵巫师,这个名字在德迦也拥有一定的名气。据说他是一名被布拉卡达驱逐的法师,愤而投身德迦——其实,应该叫迫不得已,达克这么想着,一个被布拉卡达驱逐的法师,必将会被其他国家拒绝,那么除了投身德迦还有地方可去吗?不过他的确拥有可怕的力量,短短三年就从一个不知名的亡灵巫师晋升成了上级亡灵巫师。现在德迦还流传着谣言,说班任斯其实已经将自己变成了一个巫妖,理由是,他一直将自己包裹在厚厚的黑袍里,从不被别人看见自己的任何一个部位,这种事,是巫妖常做的。 不过达克很确定班任斯并不是巫妖,因为他见过真正的巫妖,而班任斯并没有那种熟悉的气息。但不管是不是巫妖,他就是厌恶亡灵巫师。于是,他再一次移开了视线,看向远方。 啊,是了,达克?索利玛和班任斯?沃尼尔现在并不在德迦。也许细心的你们也注意到了,死亡骑士只有在出征时才会配备一名亡灵巫师。没错,达克?索利玛是出征了。成为血色骑士之后的初战来的是如此之快,快的让达克都不敢相信。 出征的命令是在他被册封为血色骑士之后就立刻下达的,并且是威尔授意,塔米克亲自向他下达的命令。根据命令,他必须立刻出征,在三天之内到达指定地点。根据进一步的详细指示,说是该地点突然出现了艾拉西亚人,德迦的宿敌。现有的情报是,他们毫无提示地入侵了德迦,并且在占领的“神圣不可侵犯”的德迦土地上建立了一些据点。而达克的任务就是去清扫掉这些据点,将“卑鄙无耻的”艾拉西亚人赶出德迦领土。 真的是这样吗?达克其实很怀疑这一点,尤其是当他看到远处的那些建筑之后。那里,就是命令指示的其中一个据点,可是那简陋的石制建筑,实在不像一个据点该有的样子。没有城墙,连最基本的防卫力量也没有,怎么看都只是一个小村落而已。还有,那土地,一丝诅咒之地的气味都没有,那里真的属于德迦吗?这真的是艾拉西亚入侵了德迦? 无数疑问在达克脑海里盘旋,却无法问出口,因此他只能甩甩头,将这些疑问驱赶出去。他是一名血色骑士,上级的命令就是一切!于是他抬起了手,指向了那个地方。 “攻击!” 满地的血,冲天的火光,无尽的哀号。 达克看着这一切,听着这一切,却只能无能为力地闭上眼睛。他心里已经很明白,说这是个据点只不过是塔米克的谎言而已。他的部队从山上猛冲而下,根本就没遇到任何抵抗:那些人类除了恐慌地四处逃窜之外,没有做出任何动作。随后,很快就变成了一场屠杀。恐怖骑士在村落中四处游荡,见到活物就砍杀,哀号声不绝于耳。 但很快一切就平静了下来。现在除了满地的尸体和还在燃烧的建筑,什么都没有了。 我到底干了什么!达克愤愤地想,屠杀手无寸铁的平民,然后——他刚好看到了他的指挥官,一个干瘦的战士,亚连,正指挥着一小群亡者神的低阶牧师在把尸体复活成僵尸,无法做成僵尸的就干脆变成骷髅——把他们全变成这种东西!这根本不是一个骑士该有的行为! 但你并不是一个骑士,而是一个死亡骑士!内心中一个声音这么说道。 就算是一个死亡骑士,也应该恪守骑士之道!另一个声音这么反驳。 恪守骑士之道?哈哈,死亡骑士还要恪守骑士之道?怪不得塔米克要说谎骗你,你这个满脑子幻想的傻瓜! 我是个傻瓜!可是我根本就没想过要成为一名死亡骑士!在我内心,我永远是一个骑士! 但你现在已经是一个死亡骑士了!认命吧,你永远不可能成为一个骑士了! 都给我闭嘴!达克这么在心底怒吼。我已经够烦的了! 直到这时他才发现,他居然已经走到了村落的尽头,周围一个德迦人也没有,只有一座还在燃烧的石屋,不过似乎易燃物都已经烧光了,火势很微弱。 我在干什么啊,居然为这种事而烦恼。达克苦笑了下,转身准备离开。任务已经完成,他应该回德迦复命了。 “咯。” 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刹那,突然听到一声轻响。开始他还以为是因为石屋燃烧了之后变脆弱了,要倒塌了。但转头看了看,似乎没有这个迹象。这下他警觉了起来。会不会是敌人?这么想着,他拔出了长剑,慢慢朝那石屋靠近。 火现在几乎已经灭了,只是靠近的话还是感觉很热。但达克顾不了那么多了,他轻轻走过去,先从窗口向里看了一下,一片空旷,好像并没有什么东西在里面。但窗口毕竟太小,有些地方并不能看到。于是他手持长剑,绕到了大门口。 门是木制的,已经被烧的差不多了,所以达克也没必要推了,用剑一碰,它就整个倒了,露出了后面空无一人的客厅。 虽然观察之后依然看不出有活人的迹象,但达克还是不敢掉以轻心。他弓着身体,慢慢地,慢慢地踩过木门,走了进去。 不出所料,他刚踏进室内,突然从旁边掠过一阵风,一个小小的身影从一旁朝他扑了过来。 这种袭击如果毫无准备的确有些可怕,可惜达克早有准备了。他不慌不忙地举起了长剑,就挡住了那身影。 “当~~” 金属相交的声音。但是让达克感到奇怪的是,对方的力量很弱,他几乎不费力气就把它推开了。随后他倒转长剑,用剑柄用力一撞。 “啊~~” 一声惨叫,听起来很稚嫩。然后那小身影就倒飞了出去,无力地倒在地上。达克自然不会就此罢手,他迅速扑了上去,长剑直指那身影。 但是他却刺不下,因为突然他发现,这个身影居然是个小女孩。 “怎……怎么会?” 但事实的确如此。在他剑下,的确是一个小女孩。一个拥有着金色头发,面容姣好的小女孩。看她稚嫩的面容,大概不会超过10岁。这样的年龄,本该是无忧无虑的时代,可是这个小女孩却是带着一脸的怨毒。 “快杀了我,怪物!” “怪……怪物?” 达克对这个称呼一时还反应不过来。 “就是你,你这个怪物!”小女孩啐了一口,“德迦的不死怪物!” “我不是怪物!”达克突然激动起来,长剑往前伸了伸,几乎刺到小女孩的喉咙了。“我是人!” “人?你看看自己的模样,还能叫做人?!”别看她一副稚嫩的模样,嘴巴却一点都不稚嫩。“怪物!你就是个怪物!” “别说了!”达克疯狂地大喊,长剑又朝前伸了伸,稍稍刺进了小女孩的喉咙,鲜血立刻沿着她白嫩的脖子流了下来。 可是那小女孩却毫无畏惧。 “动手吧,怪物!反正我父母都被你杀死了,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只是恨我年纪太小,杀不了你!” 看着她毫不畏惧的眼睛,达克突然发现自己居然不敢正视她。对于他来说,杀一个拥有武装的敌人并不会感到内疚,可是杀这么一个手无寸铁的人,而且还是一个稚嫩的小女孩,他实在做不到,这完全违背了骑士精神。 说了你已经不可能成为骑士了!快杀了她,不然被别人发现了,你就完了! 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你难道不怕被他发现?!你难道还想再次尝尝他的愤怒?! 他的愤怒?! 对,他的愤怒! 不,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达克在内心怒吼,我也不想再看到他! 小女孩觉得很奇怪。这个站在她面前,用剑指着她的分明是一个死亡骑士。从小她的父母就反复告诉她,德迦人都是毫无人性的怪物,可是为什么她却在他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怜悯?难道真的像他说的那样,他是人,而并不是什么怪物?可是……可是他明明是个德迦的死亡骑士! 但是让她吃惊的事发生了。那位死亡骑士的脸开始扭曲,眼神也变得狂乱,似乎正在挣扎。过了一会,他的眼神变了,变得十分清澈。一瞬间,小女孩觉得自己产生幻觉了:站在她面前的,并不是一个死亡骑士,而是一个骑士。 接着,她发现顶着她喉咙的剑移开了。 “你走吧,我不杀你。” ; 三、变节 小女孩吃惊地看着达克,没有任何动作,因为已经被惊呆了。她实在不能相信,一个死亡骑士会发这种善心。不,这不可能的,一定是打算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这么认为之后,她冷笑了声。 “哼哼,虽然我年纪小,却还没幼稚到会被你这种谎言骗倒!快动手吧,我没空陪你玩游戏!” 达克真是哭笑不得,没想到德迦人给别人的印象是这样的,弄得他现在这么尴尬,说真话居然还被当作是说谎。叹了口气之后,他将剑收回鞘里,然后后退了几步,摊开了手。 “我是说真的。” 小女孩疑惑地打量着他。说实话,她还不是不信一个死亡骑士会突然发善心,直到看到达克的那双眼睛。虽然脸上的已经有些地方露出了骨头,看起来异常恐怖,可达克的双眼还是很清澈,并不像其他德迦人那样闪动着可怕的血红色。不由得,小女孩信了。虽然弄不清这是怎么回事,但面前的这个死亡骑士并没有说谎,他的确要放她走。 于是她慢慢爬了起来。直到现在,她才发现四肢在不停颤抖,浑身是汗。但离死亡那么近了一次之后,她涌起了对生的无比渴望,努力控制着四肢,打算尽快离开这个危险之地。 可是才跨出去几步,突然一个黑影闪过,挡住了她的去路。带着惊恐抬起头,她才发现挡住去路的正是刚才的那个死亡骑士。 难道他改变主意了?恐惧浮上了小女孩的心头,还是说我的真的被骗了?他还是想玩猫捉老鼠的游戏?想到这种可能,汗再次从额头滑落。直面死亡的勇气已经在刚才都耗尽了,现在的她,只有面临死亡的无边恐惧。 达克并不知道在这瞬间小女孩已经转了这么多的念头,他拦住小女孩并不是改变了主意,而是出于谨慎。毕竟,他们在这屋里这么长时间,不可能这么久还没人发现将军不见了。换句话说,他们可能随时找到这个地方来。如果贸贸然让这小女孩出去,很有可能立刻成为那些人的饵食,而且他也会成为德迦的叛徒。这种结局可不是他想看到的。 “等一下。”他沉声说,“让我看看外面是不是有敌人。” 直到这时,小女孩才暗暗松了口气。偷偷擦掉了脸上的汗水之后,她才发现,自己能站着已经很不错,想迈开步子是不可能的事了——双腿不停地颤抖,怎么也控制不住。 “不用看了。”一个声音阴笑着响了起来。 达克大惊,火速转身,正好看到了亚连施施然走了进来。 “将军大人真是好兴致啊。” 亚连笑着说,但那种皮笑肉不笑的笑容让达克激灵灵打了个寒颤。亚连并不是他的亲信。实际上,他和亚连一点也不熟,因为亚连是塔米克为他指定的指挥官,或者准确地说,是为这次出征指定的指挥官。不过,他很明白,亚连是塔米克安排在身边的间谍,可是这件事,却偏偏被他给看见了。 “现在将军玩够了吗?”亚连继续维持着那虚假的笑容,“是不是可以把那人类交给属下处理了?” 很显然,亚连是在给达克台阶下,这点达克也很清楚,同时他也知道,亚连会这样并不是给他面子,而是给某个人面子。在德迦,知道他和那人关系虽然不多,但塔米克却是其中之一,看来出征前她关照过亚连。现在很明显了,他只要交出那小女孩,亚连就会当什么都没看到。 达克转头看了小女孩一眼,后者全身颤抖,用惊恐的眼神看着他,满脸的乞求神色。这种表情,让达克下定了决心。 他转过头看着亚连,神情坚决。 “你让开!我要放这小女孩走!” 亚连的脸色立刻变了。他收起那虚假的笑容,换上的是一脸的阴骛。 “将军大人,你是说真的?!” “少说废话!”达克“呛”的一声拔出长剑,指向亚连。“快闪开,我还可以放你一条生路!不然……” “嘿嘿……那也要看你是不是有这本事!”亚连阴笑着,手一翻,一对反曲刀出现在他掌中。 达克平举着长剑,盯着亚连,退了两步。 “我会顶住他的!趁这个机会你就快跑!” 这话是说给那小女孩听的,可是那小女孩却没有任何反应。达克觉得很奇怪,偷偷瞅了她一眼,随后冷汗立刻就下来了:小女孩正在颤抖,看那模样,是不可能迈的开步的了。 该死的,怎么在这个时候腿软了?!达克这么想着,又偷偷瞅了她一眼,确定了她不可能靠自己力量逃走了,不由得开始盘算退路了。 亚连可没放过他这片刻的失神。轻喝一声之后,他朝达克扑了过去。 达克没想到他的动作这么快,慌乱中举剑一挡,才勉强挡住了他的攻击。但亚连可没有因此停下。他双手挥舞,刀刀不离达克的要害。达克也不是省油的灯,他一边格挡一边后退,等待着机会的到来。 机会很快就出现了。久攻不下的亚连开始变得急躁,不由得加快的速度,但动作也随之大了起来。终于,在一次猛力攻击被挡开后,他身体稍稍失去了平衡,露出了一个不算很大的破绽。 可对于达克来说,这破绽已经够大的了。在拨开那两把反曲刀后,他顺势一脚,踢在了亚连肚子上。 “呜~~” 亚连闷叫着,倒飞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这时,达克经验不足的地方明显地暴露了出来。他没有就势扑上,再补上一剑彻底结果亚连,而是跑到小女孩那,一把抄起她,夹在胁下,朝着门口跑了过去。 “我的不死奴隶,挡住他!” 随着亚连的尖叫,门口的地面突然伸出了好几只骷髅手,按住地面,然后是头,身体,脚:几具快速成形的骷髅战士出现,挡住了大门。 “给我滚开!” 达克才不会把这种低级怪物放在眼里。他并没有降低速度,反而加快了速度,猛冲而上,随后对着那些骷髅用力挥出了剑。 一阵沉闷的声音之后,那些骷髅再次化为碎片,沉入大地,门被打开了。 “啊~~~” 也就这个时候,一阵剧痛从腰间传来。达克低头一看,是一把匕首,几乎已经没入腰间。回头一看,亚连正趴在那不停地阴笑。 该死的畜生,我应该先杀了他的!达克心中充满了悔意,但现在已经没有这个时间了。虽然中了暗器,但并不是多大的事,应该不会影响逃跑。 深深吸了口气之后,达克再次加快了速度,冲出了大门。稍稍抬头看了看方向,就朝着艾拉西亚的方向奔去。 ********************************************************************** 该死的!达克“呼呼”地喘着粗气,心中这么骂道。没想到亚连那畜生居然在匕首上涂了毒药!不过我早该想到的,德迦人哪个不是这样阴险?! 在跑了10分钟之后,他才发现了这个致命的问题,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叔叔,你没事吧?” 小女孩已经被他放了下来,也已经可以自由活动了。现在,她正带着关切的神情这么问道。 达克看了小女孩一眼,很勉强地挤了个笑容出来。 “我没事。只是,我不能陪你去艾拉西亚了。” “为什么?!”小女孩先是一惊,随即这么问道。 “你看看我这模样。”达克努力地苦笑着,“到了艾拉西亚边境,连你都会受到牵连的。” “可是叔叔,我可以向他们……” “没用的。”达克深深吸了口气,努力睁大眼睛看着小女孩——视线已经开始模糊不清了。第一次,他为自己没有选择成为不死生物后悔:至少变成了不死生物就不用担心毒药的问题了。“艾拉西亚是不会接受一个死亡骑士的。” “可是……” “别说了。”达克苦笑着说,“剩下的路只能靠你自己了。”说着,他伸手进怀,从密袋里摸出一直珍藏着的手镯,递给小女孩。“拿去。这个应该还值点钱,可以换来当路费。” “可是叔叔……” “没时间废话了!”达克又深深吸了口气,这才努力地站住没有倒下。“快拿着这个离开!他们马上就要追上来了!” 小女孩这才接过手镯,小心地放进怀里。突然,她伸手抱住达克,在他脸上吻了一下,这才松开手,头也不回地钻进了森林里。 “呵呵……用命换来这么一个吻啊,总觉得不值呢。” 这么自嘲地笑着,达克无力地靠在一颗树上,闭上了眼睛。他已经感觉到毒素蔓延到了全身,时间已经不多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他最不想听到的声音在耳边响了起来。 “嘿嘿……达克·索利玛,真是难看啊!” 是亚连,他还是追上来了!达克努力地靠着树站直了身体,睁开了眼睛,却是一片白茫茫,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在面前晃。 “啧啧……背着叛徒的名誉死去,索摩凌可是会很伤心的。” 讥讽的话语继续钻进耳朵,但达克已经没兴趣生气了。他闭上了眼睛,心中默默念祷。 卢,你愿意接受这样一个污秽的灵魂吗? ; 四、意外的帮手 亚连一边讥讽着,一边小心地靠近达克·索利玛。原先他一直以为面前这个家伙只是一个靠着索摩凌的庇护才能成为血色骑士的废物,对他很是不屑。但正式交过手后才发现,原来他很有实力。 不是他自吹,提到亚连,在德迦也算是有点名气的,至少比达克·索利玛有名的多。刺客亚连,这个名字曾经让多少艾拉西亚的小孩在听到之后停止了啼哭,又有多少布拉卡达的法师闻之色变,大概也就达克这样的菜鸟才会听到这个名字一点都不动容。 可就是这样一个恐怖的存在,竟然被他认为的菜鸟给踢了一脚。虽然不可否认的是有亚连轻敌的成分在里面,但即便如此,能踢翻他的战士,全德迦也找不出几个。 因此,亚连才会这么小心。经过无数场战斗的他是十分多疑的,这种多疑也曾经帮他躲过了很多足以致命的袭击。他举着反曲刀,一步一步,慢慢地朝着达克?索利玛走去。 走到他面前不到10步的时候,亚连终于疑心尽去,手也垂了下去。达克·索利玛背靠一棵树,双手垂下,连头都垂了下来。虽然看不到脸,但亚连可以感觉到他的气息已经极度微弱,这不可能是装出来的——伪装不可能装这么长时间。 看来是毒发作了。亚连喜滋滋地暗想,看来不用我动手他也撑不了多久了。算了,难得发次善心,立刻解决他,省得他多熬些痛苦。这么想着,他再次举起了反曲刀,准备给达克·索利玛最后一击。 达克感觉到了亚连的靠近,也可以想象的出,他将会来取走自己的命,可是自己却无能为力。集中了很久的精神,却还是抵抗不住毒素的侵袭,现在的他连个指头都动不了,只能像条砧板上的鱼,等着别人来宰杀。 “嘿嘿嘿……” 亚连发出一长串让人牙龈发软的冷笑,突然眼中寒光一闪,朝达克扑了过去。 “滋滋~~” 奇怪的声音划空而过,接着就听到了一声惨叫。 “啊~~~~” 是亚连的惨叫。本来扑向达克的他,突然毫无防备地被一道凭空出现的青白色闪电击中。这道闪电的威力是如此之强,以致于把他整个人都击飞到半空,然后重重落下。这样的痛苦,是活人都承受不住,也怪不得亚连要开口惨叫。 但他不愧是身经百战的战士,在地上打了几个滚之后,就消除了闪电所带来的麻痹感,随后忍痛站了起来,费力地举起反曲刀,脸扭曲着四处张望。 “谁?!是谁?!有种就别暗中下手,给我滚出来!” 虽然叫得很狠,可是谁都能看得出,他已经是强弩之末——双手在颤抖,反曲刀已经拿捏得很勉强;双脚也在颤抖,站得就像风中之枯叶,似乎随时会倒下;脸则不断地扭曲,看起来十分痛苦。 “谁暗中下手了?”一个声音冷冷地回答,“我都站这很久了。” 亚连身体猛地一抖,然后迅速转身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他会这样是因为他听出了这个声音,虽然之前听到的都很模糊,这次却异常清晰,但毫无疑问是同一个人的声音。 果然,他看到了一个黑袍人,一个从头到脚都包裹在黑袍里,连脸都被兜帽遮住,只能看到一双眼睛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随同他们一起来的亡灵巫师班任斯?沃尼尔。 “班任斯,没想到竟然是你!”亚连咬牙切齿地说,“你竟然也背叛了德迦!难道你忘了是谁庇护了落难中的你吗?!” “背叛?哈哈哈哈~~~~”班任斯突然发出了一阵大笑,好像从来都没听到过如此好笑的笑话。好久他才停止了大笑,眼神宛如寒冰一样地看向亚连,看得他激灵灵打了个寒颤。“背叛?我从不记得有发过誓要效忠德迦。没有效忠,哪来的背叛?!” “你……你……你没有发誓效忠德迦?!”这句话让亚连吃惊地连话都说不连贯了。也不能怪他,一个在德迦三年,已经成为上位亡灵巫师的人突然告诉你他根本就没打算效忠德迦,这样的消息,换作是你,估计吃惊地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当然没有。”班任斯干脆地回答,同时伸出右手,脱下了从来没有脱下过的兜帽,露出了脸来。“看看我的模样,像是施行过血咒的吗?” 亚连看到的是一张不能算年轻的脸。那张脸,他并没有印象,总的来说,是一张极为普通的脸,除了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和下巴那稀稀落落的胡子渣,几乎没有特点。但是,不用仔细看,亚连就知道,他的确没有施行过血咒。德迦人对这个有一种天生的敏感,班任斯身上的确没有这种气息。更让亚连吃惊的是,他明明已经在德迦呆了三年了,如果没有施行血咒,为什么他还活着?而且全身也没有出现腐烂的现象?还有,为什么在他脱去兜帽前,一直没有感觉到他没施行过血咒?就算是自己无能,可是塔米克,索摩凌,甚至威尔王都没有感觉到? 瞬间,亚连感到手足冰凉。这些问题没有答案并没大碍,但他却从这些疑问中获得了一个重要的信息:班任斯既然能创造出这些不正常,就表明他根本不是一个普通人物。不说别的,就说不施行血咒都能在德迦完好无损地活三年,这点连德迦的威尔王都做不到。一种巨大的恐惧瞬间抓住了他的心,这样的怪物,他能挡住吗?只不过一道普通的闪电就有如此威力,再高级点的法术呢?一个可怕的念头浮上了心头:我会不会就此灰飞烟灭? 班任斯自然看出了亚连的恐惧。他笑了笑,然后举起了法杖。 亚连立刻就像中了箭的兔子一样猛地蹦了起来,然后火速转身,头也不回地朝着德迦方向奔去。那架势,就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看着亚连远去的背影,班任斯笑了——他根本就没兴趣解决这样的小角色。他放下法杖,转头去看达克·索利玛。后者在他和亚连对峙的时候已经坐倒了,似乎已经断气了。 “唉~~还是晚了。”班任斯摇摇头,开始为他准备墓穴。虽然是个死亡骑士,却死的宛如一个骑士,班任斯也决定表现出对他该有的尊敬,至少这样的英雄不该暴尸荒野。 可是,当他准备挖坑的时候,突然听到达克发出了一声极轻微的喘息。开始他已经听错了,但随即就听到了第二声。这次他不再犹豫,迅速走上前去。 果然,虽然面色已经完全发青,嘴唇也完全发紫了,可是达克·索利玛的确还活着,只是呼吸时断时续,随时可能断气。 这种样子,普通人,甚至连低阶牧师也无法救活。可班任斯并不是普通人,对他来说,只要有一口气,他就有办法。 真有趣。如此顽强的生命力,我喜欢。他暗暗想到,或许这样的一个学徒也不错。 这么想着,他走到达克身边,举起了法杖,低低地念了个字。一道青绿色的光芒从杖端射出,击中了达克,然后迅速扩散,融进了达克的身体。 先这样处理吧。班任斯满意地想,剩下的带回去再处理。他再次念了段长长的咒语,一个光球将他和达克笼罩。当光球消失后,他们也不见了。 “你说他被班任斯·沃尼尔救走了?” 黑暗中,一个低沉的声音这么问道。 而面对着这片黑暗的亚连低着头,身体不住地微微颤抖。 “是……是的……” “你这个废物!”声音大了些,听得出内里蕴含着怒气。“一个上位亡灵巫师就让你手足无措,然后不顾颜面地逃走了?!你真的是那个刺客亚连?!” “抱……抱歉,索摩凌大人。”亚连的头低得更下,几乎都碰到他的胸了。“但……但是,那个班任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接着,在那个黑暗中的索摩凌怒气勃发之前,他将一切都说了出来,甚至连自己狼狈逃窜的事也说了出来——现在并不是顾及自己面子的时候,命比什么都重要。 索摩凌在黑暗中静静地听完了亚连的叙述,慢慢冷静了下来。的确,亚连的怀疑很有道理,这种情况下他狼狈逃窜也并不是胆小,而是的确不可能会是那班任斯的对手。但是让他奇怪的是,那个班任斯他也见过几次,从没有发现这人居然隐藏着如此深的力量。是班任斯伪装的太好,还是自己看走眼了? 思考许久,索摩凌觉得并不是自己走了眼,而是班任斯隐藏的太好。那么随之而来的结论就是,班任斯的实力绝对要大于他——伪装的连他都看不穿,必须要拥有比他更高的魔力才能办到。这么说来,的确不能责怪亚连,面对这样一个敌人,能活着回来就已经不错了。 突然,一个念头跳进了他的脑海。他记起了很久之前,在还没投身德迦之前,他曾经听说过这样一个传说。不,并不是传说,他相信那应该是真的,只不过是因为某些统治者的遮掩导致了这件事像是一个传说。 “你说你看到过他的脸?”慢慢地,索摩凌这么问道。如果真是他,那么应该有个很明显的特征。“他长的怎么样?” 亚连很奇怪为什么索摩凌大人会突然问这样一个问题。班任斯长的怎么样和现在谈的事有关系吗?但他又不得不回答这个问题,于是开始努力地回忆。 “嗯……他长的很普通。”一边回忆,亚连一边说道。“我就记得他的眼睛很有神,还有下巴稀稀落落的胡子渣,其他就和个普通人类一样。” 传说中的他的确也是这副模样。不过这样的人全大陆多的是,也不一定是他。为了确定,索摩凌又问了一句。 “除此之外,有没有其他奇怪的地方?比如……”他仔细斟酌着语句,“比如本来不该那样却偏偏那样的地方。” “呃……”亚连继续努力回忆着。突然,他眼睛一亮。“是了!这个班任斯应该年纪不小了,可是他那张脸却没有一丝衰老的模样。还有,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可是我总觉得他有一种抹不去的,发自内心的哀伤。” 这就是了。索摩凌在黑暗中微微点了点头。选民都是这样,曾经的萨兰茜也是那么漂亮,一点都没衰老。至于发自内心的哀伤,失去了挚爱都会这样。想到这里,他不由得站了起来。 “亚连,下去告诉塔米克,不要去追击那个家伙了!” 亚连眼中惊异连闪。 “可是大人,为什么……” “听我的没错的!”索摩凌不耐烦地回答,“那家伙被个了不得的人救走了。如果塔米克还是纠缠不清,就告诉她,如果想落得萨兰茜的下场,那就随便她了。” 亚连一脸的为难。 “大人,这种话……” “怕什么!”索摩凌不屑地打断了他,“告诉她,就说是我索摩凌·索利玛说的,不满意就让她来找我,我来向她解释。” 亚连不再说什么。他行了个礼,转身离开了。 索摩凌呆呆地站了一会,这才坐下。许久之后,他发出了一阵阴冷的笑声。 “呵呵……嘿嘿……达克,有本事你就一辈子在他的庇护下别出来!” ; 五、传奇法师 上 钟声一声又一声地敲打着,每下似乎都敲打在心上。 达克木然地呆立着,没有任何表情,没有任何动作,似乎连灵魂都停止了运作。在他身旁的索摩凌也一样。不,或者应该说,索摩凌的脸色比达克更难看。而在他们面前,是趴在棺木上哀哀哭泣的他们的母亲。 棺木里是他们的父亲,尼特·索利玛。在白石要塞的战役中,尼特英勇奋战,最后为艾拉西亚英勇捐躯。而现在,正是为他举行葬礼的时候。 钟声再度响起。一位女骑士温柔地扶起还趴在棺木上哭泣的未亡人,然后向着站在棺木四角的卫士点了点头。 “为这些勇士哀悼!” 亲自前来主持葬礼的狮鹫王恩洛·格里芬哈特这么宣布。所有在场的人在国王的号令下静静地低下了头。与此同时,所有卫士用力抬起了棺木,按照传统,这些勇士将安息在英雄之墓。他们会在牧师的指引下,回到光明神之侧。 钟声第三度响起,反复敲响着,似乎永远都不会停止…… 声音仿佛是从脑海深处传来,达克不由得用力抱住了头,猛力摇晃了几下,这才清醒了过来。 “啊~” 当他坐起来时,腰间传来一阵剧痛,让他不由得轻叫出声。 疼?我还能感觉到疼?那就是说我还没死?! 一阵狂喜冲上心头,让他不由自主地直接跳了起来,但这个剧烈的动作再次触动了伤口,又一阵疼痛传了上来。 “啊~” 一声轻叫之后,他跌坐回床上。低头朝腰间看去。就在被亚连匕首刺中的地方,现在已经被一层厚厚的纱布包裹住了。不过两次的牵动似乎让伤口有些裂开了,纱布外层透出了一丝血色。但看这纱布的包扎,有些专业牧师都没这水准。 那么,我是被一名牧师救了?达克这么怀疑着,难道是哪名光明神的牧师路过顺便救了我?他不得不这么怀疑,因为他记得很清楚,倒下之处已经靠近艾拉西亚了,如果真是牧师救了他,肯定来自艾拉西亚,而众所周知,光明神是艾拉西亚人信仰的主神,所以光明神的牧师在这个国家数量众多,偶尔有这样的牧师路过并不是什么希奇的事。 但他随即就将这可笑的念头驱逐出了脑海。他可是德迦的死亡骑士。光明神的牧师的确悲天悯人,可还没慈悲到看到一个死亡骑士还会出手援救。这么说来,是被信仰其他神的牧师救了?会是谁呢?突然,一个可怕的念头冲进了脑海:难道会是被德迦的某个牧师救了? 想到这里,达克不由得打起了寒颤。他害怕着,四处张望了一下。是一个很小的房间,除了他坐着的这张床,就只有一把椅子。这是一个完全封闭的房间,连扇窗都没有,也无法判断究竟身在何处。 会是德迦的牢房吗?达克这么思索着,小心地从床上下来。这时他突然觉得身上轻了不少,这才盔甲和武器已经全都不见了。现在的他,穿着一件亚麻制的短上衣,长度刚好到腰间,腰部则整个被纱布包裹,看起来倒像系了条纯白的腰带,下身还是之前的皮裤。这样的打扮,轻松了许多,却让达克没有任何安全感——作为一个战士,盔甲和武器才是最让他放心的装备。 应该是在牢房了。看到自己这打扮,达克有些确信了,谁会给一个囚犯全副武装,那不是鼓励他逃狱吗? 我会得到什么样的结局呢?达克不安地在房间里踱来踱去,幻想着种种可怕地死法,不禁又开始打寒颤。 不行!我得想办法逃出去!这么想着,他朝大门接近。大门是一扇很普通的木门,可是达克却不敢大意。如果真的是牢房,这样简单的木门上肯定附有强大的魔法,也许会直接致人死命。 小心地,达克走到了门口,深深吸了口气。可是在他还没有任何动作前,门突然毫无声息地开了。 这突然的变故吓了达克一跳。他什么情况都考虑过了,就是没考虑到这门会突然自己开了。初开始,他以为是什么恶毒的陷阱。但小心地张望了下之后,他发现并没有这种迹象。于是他胆子大了起来,慢慢地走了出去。 出去之后,他左右张望了一下,突然觉得这地方绝对不是在德迦,而且看起来也不像牢房,倒有些像一座塔。很快,他就发现,在左手不远处,有扇窗户。跑过去探头看了一下,他确定了,自己的确身在一座塔里。同时他发现,这座塔建造在一个白雪皑皑的地方,这是恩塔格瑞北方才有的风景,而德迦却是在大陆南方,所以可以确定这里也不是德迦。 大陆北方……不是布拉卡达就是艾拉西亚了,达克这么想着,而且是在一座塔里,艾拉西亚人好像并没有造这种建筑的习惯,那么是在布拉卡达了?真有趣,难道我被魔法神的牧师救了?这个想法让达克哑然失笑。这怎么可能,牧师怎么可能生活在塔里,法师倒是很有可能。法师……呃……难道我竟然是被一个法师救了?! 这样的想法彻底震惊了达克。由于对亡灵巫师的厌恶,让他不由自主地对会魔法的法师也有些厌恶。如果真是被个法师救了,那可是相当糟糕的事,有可能从此就得变成这法师的奴隶了。 带着这种古怪的(错误的)想法,达克茫然地移动着脚步,不知道何去何从。很久之后他才发现,自己迷路了。这下更麻烦了,得赶快找到路,不然说不定会掉入古怪法师设置的陷阱。慌乱之下,达克开始四处乱窜。 呃……会是这里吗?找寻了许久,他终于看到了一扇似曾相识的门,但不能确定一定就是了。犹豫了一下,他决定不管三七二十一,试下再说——慌乱的他已然忘记了之前的想法:在一个法师塔里,任何地方都可能有陷阱。 就在达克手将要摸到那扇门时,一个冷冷地声音从他背后传进了耳朵。 “不要碰!” ************************************************* “索摩凌,你这是什么意思?!”塔米克手按剑柄,杏仁眼里闪着骇人的凶光,对着那片黑暗这么吼道。“你竟然叫我不要再追究这件事了?!开什么玩笑!这样的叛徒不除掉,我颜面何在?!” “你那么想落到萨兰茜一样的下场?”索摩凌冷冷地问道,“如果是这样,那随便你。我只是给你个忠告,其他是你的事。” “萨兰茜一样的下场?”塔米克似乎更愤怒了,“这世界上还有这样的人?!别忘了让萨兰茜那样的家伙早已经死了!” “死了?”索摩凌冷哼了一声,“他还活得好好呢!” “活得好好的?”塔米克的脸上在瞬间变得煞白,同时后退了几步,声音也颤抖了起来。“不……不可能,布拉卡达都放出风声说他死了。” “这样的谣言你也信?”索摩凌摇着头说,“我明白告诉你,他没死。那个班任斯·沃尼尔就是他!现在你明白了吧。” “…………”塔米克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她自然知道萨兰茜是什么下场,一种巨大的恐惧在瞬间抓住了她的心。 “所以呢,别再追究下去了。”索摩凌像是劝慰似的说。 “但……但是……就……就这么算了?” “我有这么说吗?”索摩凌不悦地反问。 “………………” “我只是叫你别再追究了。至于那个不听话的孩子,自然要家长来管教了。”索摩凌淡淡地说。“你放心,他永远逃不出我手掌心的。” 塔米克没有再说话。她重重地跺了跺脚,愤愤地出去了。 索摩凌在黑暗中坐了一会,突然抬起了手,一只和达克拥有的一模一样的手镯出现在掌心。 “妈妈……” 他注视着手镯,这么喃喃道。 ***************************************************** “呵呵……真有趣呢……” 一声低笑打破了索摩凌的沉思。但他并没有露出吃惊的表情,而是慢慢将手镯放进怀里,这才直起了身体,冷冷地说:“斯绫娜,你什么时候来的?” 没看到人影,只有一个甜到发腻的声音在房间里响了起来。 “刚来不久。”声音听起来好像很高兴,因为说完这句,伴随而来的“咯咯”的几声轻笑。 “看来你这次的收获不小。”索摩凌淡淡地说。 “是呢。”声音继续“咯咯”轻笑着说,“弄到了一个值钱的玩意。” “哦?应该说是骗到的吧。” “怎么说的那么难听呢?应该说,弄到的。” “这玩意的主人呢?” “嗯……”又是几声“咯咯”的轻笑,“大概在地狱忏悔对我的不敬吧。” 果然是这样。对斯绫娜的回答,索摩凌也并不感到意外——哪天她不这么回答才奇怪。其实他对斯绫娜做过什么并没多大兴趣,这么说只是为了看看她的情绪怎么样。看起来相当高兴,那么可以谈重点了。 “那么,愿意帮我做件事吗?” “可以呀。”声音变得更腻了,“但要看你肯付什么样的代价。” “我的宝物库任你挑选。” “唔……听起来很诱人呢。但我不要你的宝物,只要你刚才看的那个手镯。” 索摩凌的脸色立刻变了。 “这个不行!” 斯绫娜的声音立刻变得很冷酷。 “那就算了,你找别人吧。” 索摩凌猛地站了起来,脸上怒气蒸腾。斯绫娜也没了声音,但却听到一阵“悉索”之声,似乎在摸什么东西。 可出乎斯绫娜意料的是,在深深吸了口气之后,索摩凌又坐了回去。 “好吧,你成功完成这个任务的话,就把手镯给你。” “咯咯……竟然让你做出这样的决定,看来这件事很棘手了。咯咯……我是不是不知不觉中掉进了你的陷阱呢?” 索摩凌无视了斯绫娜着略带讥讽的问话,自顾自说道:“你立刻去布拉卡达,帮我在群山中找一座法师塔。” “就这么简单?”听得出,斯绫娜的声音略带失望。 “简单?哼哼……”索摩凌冷笑了几声,“我要你找的可不是普通的法师塔,而是阿奇·麦基的法师塔。” “阿……阿奇·麦基?”斯绫娜的声音中充满了惊讶,“你是说那个阿奇·麦基?” “这个世界还有第二个阿奇·麦基?没错,就是个魔法神卡斯特最宠爱的法师,恩塔格瑞的传奇法师阿奇·麦基!” ; 六、传奇法师 下 背后突然传来的这一声吓了达克一大跳,手自然也缩了回来。同时他迅速转身,朝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手则滑向腰间。 剑并不在熟悉的地方。 这时达克才想到,他的装备现在都不在身边。无奈之下,他不得不后退了一步,腰也弯了下去,变成了弓状,这才抬头去看。 他看到的,是一个穿着蓝色袍子的人。身材并不高大,偏瘦,脸则是一张大众脸,只是眼睛非比寻常得有神——在达克看来,那双眼睛似乎在闪着耀眼的神采。下巴胡子拉渣,好像很久没刮了。头发大部分还是黑的,但也出现了部分灰白。 打量完,达克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随后就发现,这个人应该年纪不小了,可是脸庞上却没有任何风霜侵袭的痕迹。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再怎么强大的法师或者牧师,虽然可以用某些能力来为自己延命,但身材的衰老却是无法阻止的。可是面前的这个人,却似乎办到了这一点,这实在是件无法想象的事! 似乎是看到了达克的紧张,那人笑了,露出了雪白的牙齿。 “不要紧张,我没有恶意。” 但达克并不相信——在德迦呆久了,不可避免地多疑——他依然弓着腰,紧紧盯着那人。只要那人一表现出恶意,立刻就能有所反应。 那人还是在笑,同时还摊开双手,表明自己毫无恶意。 达克有几分相信了。他稍稍松弛了下已经紧绷快到极限的精神,然后生涩地问:“这……这是哪里?” “这是我的家。”那人笑着说,“如果你非要问个名字,可以称呼它为观星者之塔。” “那……是你带我到这里来的?” 那人又摊了摊手。 “还可能会是别人吗?” “是你帮我驱毒,治疗的伤口?”达克这么问道,其实心里就不相信是面前这个人救了他。从外表来看,虽然手中并没有法杖,但毫无疑问这人是个法师,不可能拥有治疗能力的。 但是那人的回答却让达克大吃一惊。 “当然。这塔里除了你我,没别人,不是我还会是谁?” “胡说,你明明是个法师!”达克忍不住这么大叫,“怎么可能拥有治疗能力?” “谁说法师就没有治疗能力?”那人收住了笑容,变得十分高傲地回答,“我阿奇·麦基就有这个能力。” “阿奇·恩多尔卡·麦基。”索摩凌缓缓地念出了这个名字。“我想你不可能不知道这个名字吧。” 斯绫娜没有回答,但粗重的呼吸声表明,她不可能没听过这个名字。 “出生于布拉卡达,之前经历无人知晓。现在所知道的,是他在三十岁时击败了尼贡最出名的术士迪马,从而一举闻名天下。”索摩凌如数家珍般的说道,“对于一个法师来说,这么年轻就有如此成就,全大陆都没几个。” “咯咯……你也可以算在那几个人里呀。” 斯绫娜突然这么轻笑着说。 听到这句,索摩凌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但一闪而过,随即就恢复成之前的目无表情。 “神醒元年,他三十三岁,周游大陆,至今还留有很多传说,很多人相信,就是他唤醒了沉睡的众神。可是就这样的一个传奇人物,却在神醒二年彻底失踪了,连一点消息都打听不到,让人觉得完全的不可思议。” “也不是一点消息都没有。”斯绫娜声音少有的严肃,也不再使用那甜的发腻的语调。“神醒三年布拉卡达放出风声,说他在接受大法师试炼时失败,死了。” “你相信这样的谣言吗?”索摩凌冷笑着说,“一个在战争期间周游大陆都毫发无损的人物,会死在那样简单的试炼上?不可能的。”他摇了摇头,“其实,有些传说说他并没有死,只是不容于凯文?玛古斯,被放逐了。” “可是就算被放逐,也应该留下一些关于他的传说吧。但我从没听到过。自神醒三年开始,他好像彻底从大陆消失了。啊!”斯绫娜突然发出一声惊呼,“你要我找他的法师塔?!我记得传说中他在布拉卡达时是镇守雅典娜之城的,并没有自己的法师塔。那么……” “你果然很聪明。是的,我可以确定,他并没有死。而且,我还知道,自神醒三年后他去了哪里。” “哦?”斯绫娜的语气中充满了怀疑。 “你来时看到塔米克没有?” 斯绫娜愣了愣。她不明白为什么在谈阿奇?麦基的时候索摩凌会突然提到这么一件毫不相干的事。她本想说谎,但转念一想,就知道在这件事上说谎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看到了。她似乎很生气,我看到她在走廊上,脸都扭曲了。” “呵呵……她生气是正常的。” 斯绫娜听着这笑声,总觉得索摩凌是在幸灾乐祸——听说他和塔米克关系不好,看来传言应该是真的。 “她生气是因为她的一个下属叛变了。”索摩凌淡淡地说,口气听起来好像这件事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叛变?真是件有趣的事。”斯绫娜的声音里又充满的甜腻的味道,“死亡骑士居然还会叛变,怪不得塔米克脸色那么难看了,哦呵呵……” “不过让她更生气的是,这个死亡骑士被某个人救走了。” “救走了?连塔米克也对付不了?”斯绫娜立刻做出了准确的推断。如果塔米克可以对付那人,她也不会那么生气了。但片刻之后,她突然发现了另外一件事——原来提到塔米克并不是毫无原因的——不由得立刻张大了嘴。 “难……难道救走那死亡骑士会是……” “正是阿奇·麦基。” 斯绫娜的嘴张得大大的,简直可以塞下一个鸡蛋了。 “阿奇·麦基?!”达克大声反问,声音大的连自己都吓了一跳。“你是阿奇?麦基?” “阿奇·麦基又不是什么人物,有必要冒充吗?”阿奇?麦基淡淡地说。 达克可不这么想。不是什么人物?能让吟游诗人谱写诗句之后全大陆传颂的,会不是什么人物?他呆立着,脑海中迅速地飘过很多听到的传说,然后将碎片一段段拼起来,凑合成一段完整的阿奇·麦基传奇。 诞生于布拉卡达的阿奇·麦基,全名阿奇·恩多尔卡·麦基。听说他出生于一个默默无闻的小法师家庭,生世不见于任何历史记载。他的传说开始于三十岁,那年他击败了迪马,尼贡有名的术士,受到了不朽之王凯文·玛古斯亲自派发的奖章,同时获得了英雄的称号,从此名扬大陆。三十二岁被委任为雅典娜之城的城主,是布拉卡达历史上最年轻的城主。神醒元年,他三十三岁,率领全城奋力抵抗尼贡与德迦联军,虽然最终失败,但却也让敌人付出了惨重代价。在成功逃脱之后,他开始了周游大陆的旅行。据吟游诗人的传唱,他路过了阿维利,克鲁洛德,塔塔利亚,艾拉西亚,一路唤醒了沉睡的众神,最后再次回到了布拉卡达,参加了神醒之年的最后一场大战。据说,在那场大战里,他失去了挚友。 但传说到此戛然而止。之后的神醒二年,他完全失去了消息。直到神醒三年,才从布拉卡达传出消息,说他参加了大法师试炼,不幸失败身亡。 失败身亡?!达克吓了一跳,猛地抬起头来看阿奇·麦基。但面前的这个人笑容可掬,并不像是个幽灵。 “你是不是觉得我本该是个幽灵?” 达克又吓了一跳:他是怎么看穿我的心思的? “你是不是觉得很不可思议,我竟然知道你在想什么?”阿奇·麦基还在笑,但看得出,已经变成了苦笑。“我知道凯文·玛古斯在外面造谣说我已经死了。不错,一个属于布拉卡达的英雄阿奇·麦基的确已经死了,现在在这的,是不属于任何国家,也没有任何身份的阿奇·麦基。不过,这才是真正的阿奇·麦基。” 现在达克疑心尽去。既然是这么个传奇人物,那么救他也不过就是举手之劳。于是他深深低下了头。 “谢谢救了我。你的恩典我永远都不会忘记的。” “不用谢。”阿奇·麦基摆摆手,“我可不是白救你的。” “诶?”达克抬起了头,“你的意思是……” “我说,我可不是白救你的。”阿奇·麦基竖起了一根手指,这么轻摇着。“我是有条件的。” “诶?”大颗的汗珠从达克额头滑落。对法师不好的印象再度回到了脑海里:难道他想用做什么实验?不要啊~~~如果是这样,还不如让我死了算了。 “放心。”阿奇·麦基饶有兴趣地看着达克窘迫的样子,悠闲自得地说。“我不会做什么对你不利的事的。” 可是你的表情在告诉我并不是这样的!达克的内心这么呐喊着,却不敢说出口。说出口大概死的更快,达克是这么认为的。现在,他的汗已经入瀑布一样滴落了。 “真的。”阿奇·麦基露出很无辜的表情,“我只是对你很好奇。” 对我很好奇?!达克低头看了看自己,然后生生打了个寒颤。果然,我要变成他的实验用品了。光明神啊!为什么要给我这样的命运! “我只是很好奇,为什么一个死亡骑士会如此仁慈,居然会留活口。不光如此,居然宁愿背负叛徒的名义,也要帮助她逃走。难道……”阿奇·麦基露出了极其邪恶的微笑,“……你有那种嗜好?” ; 七、过往 “那种嗜好?”达克被问的一头雾水,而阿奇·麦基那邪恶的笑容更是让他冷汗涟涟。“什么嗜好?” “就是对小女孩有某种……”阿奇·麦基脸上的笑容看起来无比邪恶,“……特殊的喜爱。” 达克终于明白了,随后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好不容易稳住身形之后,他先抹了把额边的冷汗,这才开口:“你……你……你……真的是那个出名的法师阿奇·麦基?” 也不能怪他这么怀疑。传说中阿奇·麦基是个标标准准的英雄,无论哪个方面都完全符合英雄的标准。可是眼前这个呢?不光毫无英雄相,而且说话还极其恶毒,仿佛那张嘴长脸上就是为了讽刺别人的。这样的人和传说完全不同嘛。 但是达克忘记了,这个世界是没有完人的,完人只存在于传说中。 “我当然是。”阿奇·麦基笑得很开心。他其实原先并不是这样的性格,但这三年来变了很多。现在他很喜欢看别人窘迫的样子——当然,有一个人是排除在这个名单之外的。“是不是觉得和传说的有很大区别呢?” 当然是,达克心里想着,却不敢点头,只能默默地垂下头去。但刚垂下去,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又猛地抬起了头。 “你知道我救了那个小女孩?!”达克的眼中满是惊骇之色,“这怎么可能?!那时明明只有三个人在场!” “我当然在场。”阿奇·麦基淡淡地说,“只不过我一直在旁观。”说着,他伸出左手,拉起了长袍后的兜帽,将头完全遮住。“这样,你大概能认出来了吧。”现在,他的声音不再那么清晰,而是很模糊。 达克当然认出了面前的是谁。虽然长袍的颜色不对,可是那双眼睛,还有那模糊的声音立刻勾起了回忆。 “班任斯!你是班任斯!” “你是说,他伪装成了一个亡灵巫师在德迦住了三年,却没有被任何人发现?”斯绫娜哂笑着问——她根本就不相信这是事实。“这怎么可能嘛。” “但这的确是事实。”索摩凌却一点也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声音十分低沉。“他不光在德迦三年没有被任何人发现,甚至没有人发现他根本没施行过血咒。” “没施行过血咒?!”斯绫娜的嘴再度张的大大的,“不可能的!他怎么能够抵御德迦的诅咒?不,不可能的!除非他已经不是活人了。” “对于其他人来说或许不可能,但阿奇·麦基却可能。”索摩凌的声音更加低沉了,“因为他服侍的神和亡者神一样强大。” “你是说魔法神?”斯绫娜的语气中带着不屑,“魔法神那么多信徒,他不可能一一照看的。” “但阿奇·麦基不同。有些事你不会知道的,阿奇·麦基是完全不同的。” 斯绫娜看着那团黑雾,很想追问为什么索摩凌对阿奇·麦基那么了解。但拥有良好视力的她,虽然能看透那团黑雾,却无法看到索摩凌现在是什么表情。安全起见,她选择了沉默。 她的判断相当正确。就算问了,索摩凌也不会回答的——这是他的秘密,不会说给任何人听的。 “这样说来,他要比传说中厉害的多了。”沉默了许久,斯绫娜才打破了这僵局。“你要我去找这样一个人的所在,光那手镯是不够的。” “你还想要什么,尽管开口。” “我只是好奇,为什么你对阿奇·麦基那么感兴趣。” “我不是对他感兴趣。”索摩凌淡淡地说,“我感兴趣的,是那个被他救走的死亡骑士。” “那么个血色骑士还要劳烦你的大驾?”虽然说的是敬语,但口气中却听不出任何的尊敬,有的只是浓浓的戏谑。 “那人虽然只是个血色骑士,但却有另外一个身份让我不得不关注。”斯绫娜突然发现,在她未察觉之前,那个手镯又一次出现在索摩凌手中,正在被他慢慢把玩。“因为他是我弟弟,唯一的弟弟。” “真有趣。”阿奇·麦基点了点头,“你竟然是尼特·索利玛的儿子,命运的安排真是件不可思议的事。” 他们已经换了个地方——在那走廊里谈话实在不怎么方便,于是阿奇·麦基就将达克带到了自己的实验室。 在知道阿奇·麦基就是班任斯之后,达克疑心尽去,虽然还有一个疑问在心底盘旋,那就是为什么一个如此强大的法师要伪装成一个亡灵巫师在德迦呆了三年。但他并没有问出口,或许阿奇·麦基并不想让他知道原因,问出口反而会增加尴尬。 阿奇·麦基的实验室很杂乱,到处堆着东西,散发着一种很古怪的味道。房间内最醒目的,是一张黑曜石桌子。桌子是由一整块上好黑曜石雕刻而成的,桌子上还密密麻麻地写满了许多古怪的文字。就算对魔法没什么了解,达克也能看得出,那张桌子上附着着强力的魔法。另一个醒目的家具是一边靠墙的书架。架子上顶天花板,下连地面,上面整齐地堆放着一本一本蓝色封皮的书。其中最上层的几本并没有什么装饰,但下面几层的书,书脊上都浮刻着一个古怪的符号。不用问,那就是只属于阿奇·麦基的法术书了。达克也听某人说过,厉害的法师都拥有只属于自己的法术书,其他如果胆敢打开它们,将会被上面附着的魔法伤害到。 在从一堆杂物里拖出了两把椅子,坐下之后,达克就开始叙述,从童年开始一直到现在。阿奇·麦基眯着眼睛听着,不时点点头,直到达克提到父亲叫尼特·索利玛时才突然睁大了眼睛,说了那样的话。 “咦?你认识我父亲?” “有过一面之缘。”阿奇·麦基微仰着头,思绪飘到那一年。“是在白石要塞,那时娜雅和我见过他。我记得,他是那鲁克率领的诱饵中的一员。” 达克敏锐地发现阿奇提到娜雅这个名字时脸色暗了暗,但他并没有说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伤心往事。这个叫娜雅的,也许是他的某个朋友吧。 “是的。我父亲就在那场战斗中牺牲了。” “很英勇的骑士。那场战斗中,不管是活下来还是战死的,每个都是英勇的骑士。”阿奇·麦基很诚恳地说。 听到一个传说人物对父亲如此高的评价,达克不禁喜笑颜开,但随后的一个问题将让他再次陷入了沮丧。 “那一个如此英勇的骑士的后代,为什么却变成了一个德迦的死亡骑士?” 这样的一个问题,让达克不禁羞愧地垂下了头。他啜嗫了半天,也没有发出一个字来。 阿奇·麦基看着他,却并没有露出嘲笑,而是露出了温暖的笑容。他现在明白了为什么达克要舍命救那个小女孩了。 身处邪恶却依旧保持着善良的心,看来我并没有救错人。 “算了,你不必回答这个问题了。我看得出,你依旧有骑士之魂。”阿奇·麦基顿了顿,接下去说道。“那你想不想再次成为一个骑士?” 达克全身一震,猛地抬起头来,眼中闪现出希望的光芒。但这兴奋只是片刻,很快他就苦笑着垂下了头。 “我这模样,还有资格成为一个骑士吗?” “什么模样?”阿奇笑着问,“你是说这个模样?” 达克就感觉到眼前光亮一闪,不由得抬起头来,却惊讶地桌子后面的阿奇·麦基消失了,而在面前的是,一个有着苍白脸色的年轻人。随即他就发现,阿奇·麦基并没有消失,只不过是因为他举起了一面镜子,把身形给挡住了。镜子?!达克心一跳,是镜子!这么说来,面前这个人是……是……是我自己?! 颤抖着,达克抬起了手。直到现在,他才发现双手已经不再腐烂。不,不光不再腐烂,连已经腐烂的地方都已经长出了新的肉。现在的双手,看起来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慢慢地,他摸上了脸,镜子中的那个人也在摸。没有,没有摸到任何骨头!这张脸,这张脸真的是我的脸! 又是亮光一闪,阿奇·麦基再次出现在他眼前,笑嘻嘻的。 “怎么样,还满意吧?可是费了我不少力啊。” 达克想说什么,但是一股暖流堵在了喉咙口,怎么也说不出来,同时,脸颊有温热的液体滑落。 “别急着感动。”阿奇·麦基摆了摆手,“话还没完呢。我虽然帮你解除了血咒,治好了腐烂,但是之前被血咒阻止的诅咒却在血咒被解除的同时迅速反噬,这个连我也没办法阻止。” “你的意思是,我活不长了?” “不是。”阿奇摇摇头,“只要你不自寻死路,可以活很长。只不过你的身体已经变得半死了。也就是说,你具有的亡灵的特性,不过又有着活人的特性。你会受伤,会流血,这和活人一样,但是治疗却对你毫无用处。而且……”阿奇突然严肃了起来。“你不能和牧师结伴。牧师在超度亡灵时你一样会受到影响,这点你一定要记住。还有……”他顿了顿,“……从现在起你不再叫达克·索利玛。死亡骑士达克·索利玛已经死了。现在你是新生的达斯·索兰。” “达斯·索兰?”达克这么喃喃地反问。 “是的,达斯·索兰。在巫师语言中,就是虽然死了,却还活着的意思,很符合你这个半死人的身份。” 达克,不,现在已经叫达斯了,站了起来,脸颊又有温热的液体滑落。对着阿奇·麦基,他深深地鞠了个躬。 “谢谢!谢谢!” 他其实有很多话要讲,但到了嘴边,却都化成了这样地一个词。 “不用谢。我说过了,我救你是有条件的。”阿奇·麦基突然又邪恶地笑了,“现在,该是你报答的时候了。” ; 八、沉睡之人 阿奇·麦基的笑容让达斯再次激灵灵打了个寒颤。看着阿奇,他很想说什么,可是张开嘴,却觉得喉咙发干,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至于感激,早被吓倒九霄云外去了。 “真无趣。”看着达斯紧张,局促的模样,阿奇·麦基露出了失望的表情。“看来你不适合被开玩笑。” 你那模样叫开玩笑吗?!达斯在心中这么嘶喊着,却还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看着阿奇·麦基。 “算了,不耍你了。”阿奇·麦基摇摇头,看起来极度失望地摊摊手。“实话实说吧,我要你帮我个忙。” “只要我力所能及。”达斯小心地挑着字眼,这么回答。 “你一定能办到的。”突然,阿奇·麦基换了一副严肃的表情,然后问了一个似乎和当前谈话毫无关系的问题。“你是不是想过问我为什么要伪装了前去德迦?” 达斯本不想点头的。可是在大脑做出这个判断前,他已经点了头——对这个事,他实在是太好奇了。 “我去德迦的原因很简单,只是想去学某个东西。”阿奇·麦基站了起来,转头看向墙边的书架。“某个普通法术书上学不到的东西。” 普通法术书上学不到的东西?达斯这么疑问着。他并不是笨蛋,虽然对魔法一窍不通,却很快想到了其中的关键。德迦还有什么是普通法术书上学不到的东西?除了那个不可能是别的了。刹那间,他本来苍白的脸变得更加白了。 “你为了去学亡灵巫术?为什么?!”达斯的声音很大,几乎是吼叫了。“刚才你还正义凛然地指责我!学习亡灵巫术的堕落法师有什么资格指责我?!” 他完全豁出去了,根本没有考虑这种话可能会让阿奇·麦基很生气,可能他会因为这话而丢掉性命。 但是,阿奇·麦基并没有勃然大怒。他转过头,默默地看着达斯。达斯突然发现,阿奇?麦基眼中有着浓重的哀伤。 “为了她,我宁愿堕落。” 许久之后,阿奇·麦基才这样一字一顿地说道。 “她?” “是的,她。”阿奇·麦基突然一挥衣袖,人就从桌子边消失了。随后,他的身形出现在了门口。“跟我来。”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跟着阿奇·麦基,达斯来到了一扇门前。不过,非常的眼熟。 “这个门……”达斯看着面前这扇门,不由自主地说道。“……不就是刚才你阻止我,叫我不要碰的那扇吗?” 阿奇·麦基点了点头。 “我必须要阻止你,因为这扇门上附着了陷阱。我亲自设置的,所有没说出暗语而胆敢开这扇门的,将在碰到门的一瞬间死去。” 说着,他张开了手,低声喃喃了起来。 居然在一扇门上施加如此可怕的魔法,门后究竟是什么?达斯好奇心再度浮了上来。会是什么价值连城的宝物吗? 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阿奇·麦基已经念完了咒语。门抖动了一下,然后悄无声息地打开了,随即一股寒风从门后吹了出来,然后毫无防备的达斯打了个寒颤。 “啊~~阿嚏!”达斯不由得双手抱胸,声音也颤抖了起来。“好……好冷!” “抱歉,忘记事先提醒你了。”阿奇·麦基露出了难得的歉意,“如果冷,就先活动一下吧。” 达斯抱着胸,原地踏了几步,随后放开脚步小跑了一段距离,再跑回来,身体就暖和了起来。 看着达斯放下了手,阿奇微笑了起来。 “你的体格的确不错。现在,进去吧。”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门后的房间里,寒气逼人。整个房间好像都被冻结了,到处是雪,到处是冰。同时,天花板上还在不断有雪花飘落。达斯知道这是阿奇·麦基的魔法造成的,但却不明白为什么他要把房间弄成这样。 走进去之后,他立刻发现了另外一件奇怪的事。正常情况下,他的步伐虽说不能说很大,但却很急促。可是在这个房间里,他每走一步都是那么的慢。无论他心中如何想着要加快脚步,可是身体却丝毫不听使唤,还是慢悠悠地一步一步向前跨出去,就好像是被地上厚厚的积雪陷住了一样。 不,达斯很清楚,并不是被积雪陷住了。很显然,地面的积雪一直保持着固定的厚度,而且踩上去也不会陷进去,只会在表面留下一个浅浅的脚印。走的这么慢,是因为别的原因。 “这个房间的时间已经被我特意放慢了。” 走在前面的阿奇·麦基这么说道,但声音听起来极其缓慢。 “放慢了时间?” 达斯这么问道,却被自己缓慢到极点的声音吓了一跳。 “是的。这是同时掌管着时间的魔法神的秘术。”阿奇·麦基“慢悠悠”地解释道。“在法术笼罩的范围里,所有的动作都会变慢,包括说话。” 原来是这样。现在达斯放心了,于是也用同样“慢悠悠”的语速问道:“可是为什么呢?这个房间有什么特别吗?” 进来的时候,达斯已经打量过了,却惊奇地发现,和他想象的完全不同。房间后面并没有宝物,甚至一块珠宝都没看到,房间里除了雪花就是冰块,不知道为什么阿奇·麦基要为这样的房间设置那么可怕的陷阱。 “这个房间是为她存在的。” 阿奇·麦基这么说着,指向了房间中央。 直到这个时候,达斯才发现,在白雪皑皑的房间中央,有一个由积雪堆砌的台阶。在台阶的尽头高台上,似乎放置了什么东西。从这个方向看去,好像是块水晶,正向他们这边反射出明亮的光芒。 但阿奇·麦基明明说的是她啊。难道水晶也能分性别?达斯疑惑着,慢慢走近了那台阶。 靠近了才发现,那高台上放置的,并不是水晶,而是一块方方正正的冰。不过这块冰似乎并不是实心的,冰块中央好像还有个什么东西。 好奇心驱使着达斯走上台阶,一直走到高台上。是的,那的确是块冰。不,准确地说,是一个由冰块雕刻成的棺材。而在这冰棺里,躺着一个人。 是一位漂亮的女性,达斯这么赞叹道。她有着一头大陆上少见的绿色头发,用一个简单的金环箍住。头发下,是一张精巧的脸,五官无一不是精心雕刻而成的。不过现在的她,紧闭着双眼,双手交叠在胸前,似乎正在沉睡。 当然,她不可能是在沉睡。和死亡打惯交道的达斯一眼就看出,她已经没有了呼吸。也就是说,她早已经死了。只不过因为冰棺和这个房间的存在,她的身体才没有腐化,才能保持现在这副容貌。可是,阿奇·麦基为什么要将这位女性的尸体保持得如此完好? 达斯转过头,却吃惊地发现阿奇?麦基已经在他没有觉察前来到了他身边,脸上的哀伤之色更浓了。 “你就是为了她去德迦学习亡灵巫术?” 到这个时候,再笨达斯也明白阿奇?麦基所说的她就是指的冰棺中的这位女性了。 “不错。”阿奇·麦基盯着冰棺中的女性,这么回答道。 “可是为什么?” “因为我想要让她复活。” 阿奇·麦基的语气听起来淡淡的,一点也不激动,可是到达斯耳中却不啻惊雷,震得他一阵眩晕。 复活她!如果可能,达斯真想摸摸阿奇·麦基的额头,看看他是不是因为发烧而脑子糊涂了。他从不认为阿奇·麦基疯了,因为之前说话的时候是那么有条理,可是现在却有些怀疑了,因为这句话却怎么听怎么疯狂。复活一个生物!虽然原因达斯并不清楚,可是他知道——活着说,大陆的生物都知道——在恩塔格瑞这是没人可以办到的,连最受众神宠爱的牧师都做不到。可是,现在却有一个法师这么宣称,被认为是疯了也是很正常的。 “我知道你会觉得我的话完全是疯话。”阿奇·麦基一点也不激动,还是那么淡淡的。“但很快你就会知道这并不是疯话。”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你是说阿奇·麦基很可能是为了一个女人而到德迦来的?”斯绫娜不敢相信似的睁大了眼睛,这么问道。“难道他想学习怎么骗女人的法术?” “当然不是。”索摩凌断然否认了这个可能,“他的女人早已经死了。” “死了?” “是的。娜雅·那希亚·迪马洛。如果你耳朵够尖,应该听说过这个名字。” 斯绫娜的确听过这个名字。作为一个到处游荡的生物,她经常从各个国家的酒馆里收集情报。虽然大多数是没用的,但也不乏很有价值的东西。娜雅·那希亚·迪马洛这个名字,她正是从布拉卡达的某个酒馆里听说的。据说这个女人是布拉卡达很有权势的迪马洛家族的成员,但是为了爵位,她竟然阴谋行刺迪马洛伯爵。当然,阴谋最后还是失败了,随后这个女人就失踪了。传说在行刺失败后,她自杀了。斯绫娜很为这个消息难过——她本以为找到了一个志同道合的女性呢。 “阿奇·麦基居然喜欢那样一个女人?”斯绫娜掩着嘴偷笑道。 “嗯?”索摩凌一惊,但随即就释然。“你大概是在布拉卡达听到了扭曲事实的传说。不过算了,我也不打算解释给你听。反正,你要记得,娜雅·那希亚·迪马洛是阿奇·麦基的一生最爱。” 可是为了一个死去的女人来德迦,他究竟想做什么?难道想把她复活成一个僵尸?唔……这也不是不可能的。像他这样的人,也不是不可能做出如此疯狂的举动。但是,单单学习这么一个法术,需要花三年这么久吗? 斯绫娜看到索摩凌突然沉默了下去,而且呆呆的,似乎在想什么心事,顿时觉得非常无趣。她跺了跺脚,招呼也没打一个就离开了。 “呃……斯绫娜……斯绫娜?” 很久才回过神的索摩凌这才发现斯绫娜消失了。他有些不悦,但随即就笑了。 “算了,让她吃些苦头才知道礼貌的重要,嘿嘿……” ; 九、凤凰之羽 “你应该知道,这个大陆,包括神的宠儿牧师都不会复活之术。” 不知道的,大概是那种没智能的怪物吧,达斯这么心里说道,同时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这才将这句话噎了回去。 他们已经回到了实验室,因为没人受得了那房间里的温度,还有那慢腾腾的动作。 “但是我想创造出来。”阿奇·麦基抬起头,盯着达斯,一脸的兴奋。“我想做到这个全世界都无法达成的目标。” 达斯可没那么兴奋。虽然阿奇·麦基的确拥有强大的实力,可是这种魔法也不是想创造就能创造出来的。但是为了不扫兴,他只能小心地挑着字眼说:“为了娜雅一个人,去完成这样一个失败率极高的事,值得吗?” 他已经知道了冰棺中那女性的名字:娜雅·那希亚·迪马洛,是阿奇·麦基告诉他的。但并不像斯绫娜那样,他并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他出生于艾拉西亚,成长于德迦,所接触的范围其实很狭窄,酒馆中的那些流言他自然也无从得知。 但就算不知道娜雅的底细,他也不觉得为一个女人去做这样一件成功率很低,甚至一辈子都无法达成的事是值得的,哪怕这个女人有多么高的身份。死人就是死人,死人是没有名字,也没有身份的。 “娜雅一个人?”阿奇·麦基“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全身颤抖,眼露凶光,双手握得紧紧的,看得出极其愤怒。 看到他这模样,达斯不由得半抬起身体,腰也弯了下去,右手则移到了腰间——虽然剑已经不在那个地方了。虽然不明白什么地方得罪了阿奇·麦基,但这样的杀气让他战士的本能不得不做出如此反应。 这僵局只维持了几分钟,阿奇·麦基首先解开了这个结。他重重地坐了回去,脸上露出一种达斯无法形容的笑容。唔,勉强要形容,可以叫做悲哀的笑容。听起来好像很矛盾,但达斯看来只有这个说法最贴切。 “你还没经历过,达斯。你还不明白爱啊。” 达斯的确不明白。爱?那是什么?懂事以来,从来没有人跟他说过这个字,有的只是教他怎么杀戮。 不用达斯回答,从他的表情上阿奇·麦基就明白,他根本不知道爱情为何物。不过他也不打算解释:这个词,没亲身经历过,旁人无论怎么解释,都是无法让人明白的。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阿奇·麦基这么喃喃道,好像在自言自语,也好像在说给达斯听。“当你面临这种情感时,就会发现,我为了娜雅做这种事只是微不足道的。”说着,他站了起来,走到了书架旁,轻轻地从那些书脊上抚mo而过。“另外,有件事你说错了。创造这个魔法并不是失败率极低。相反,我已经有了十足的把握。” 达斯吃惊地转头看着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内心里,他还是不相信,但是阿奇·麦基脸上却有着出奇的自信,让他无法反驳。 “是的。我已经研读过卡斯特交给我的所有秘术书,加上在德迦三年里学的,这个新的魔法已经近在眼前了。不过,还缺一个重要的东西来做触媒,这也是你要帮我的地方。” “触媒?”达斯脑一转,立刻想歪了。“难……难道是我……”他咽了口唾沫,“……我的身体?” 阿奇·麦基真是哭笑不得。这傻小子怎么老认为自己要拿他身体做实验?他哪来的这种错误想法? 他并不知道,达斯会这么想是因为索摩凌。索摩凌经常在达斯面前锻炼僵尸,用来吓唬他。长此以往,法师喜欢用人体做实验这样的思想就在达斯的脑海里生了根。 “当然不是!”他不得不坚决地否定了达斯的错误想法,“触媒是一根凤凰的羽毛。” “你……你要我去弄一根凤凰的羽毛?”达斯一副死了亲娘的表情,瘫坐在椅子上。“那还不如让我死了算了。” 也不能怪达斯沮丧。凤凰这种生物虽然很美丽,可是在恩塔格瑞却并不多见,因为它是大元素神候德海普的造物。早在众神战争年代,候德海普就将他创造的种族全都移入了元素界,以示在战争中严守中立。虽然在末日战争期间,元素种族和艾拉西亚达成盟约,开始出现于恩塔格瑞,但毕竟只是少数。对于元素生物来说,元素界才是它们真正的家,它们并不愿意轻易离开家园,所以整个大陆所存在的凤凰不会超过5只。退一万步讲,就算幸运之极,找到了凤凰,可要从它身上拔一根羽毛下来谈何容易?它可不会轻易把羽毛给你。要和它战斗?先看看你有几条命。凤凰可是和龙搏斗都不占下风的可怕生物,而屠龙勇者的名号,到现在似乎就大陆传说中的游荡法师德拉肯拥有过。这样的生物,达斯自然没自信能赢过。 “也不是。”阿奇·麦基说,“捕捉凤凰的事,由我来办。” “那你要我做什么?” “保护我。我在施展捕捉凤凰的魔法时不能分心,必须有战士在一旁保护,不然就会前功尽弃。” “可是,大陆的凤凰通常不是落单的吗?怎么还会有帮手?”达斯好奇地问。 “谁说我要去大陆找凤凰?”阿奇·麦基傲然反问。 “那……” “我才没那么多闲工夫去大陆找那么几只。我们要直接去元素界捉凤凰!” “听清楚了,因为我只会说一遍。” 阿奇·麦基一改之前懒洋洋的模样,严肃地说。直到这个时候,达斯才觉得他的确配得上那些传说。严肃起来的阿奇·麦基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一双原先就很有神的眼睛现在是精光灼灼,让别人完全忽略了他不起眼的容貌。一身蓝袍则无风自鼓,魔力在室内无声地宣泄而出,连达斯这种和魔法几乎无关联的人也感觉到了魔法的膨胀。 “过会我会打开那扇门。” 阿奇·麦基所的门是这房间里唯一的摆设,就矗立在房间的中央。其实,说它是一个圆环更恰当一些。那是一个由不知道是什么金属的东西打造而成的,黑沉沉地立在那,中间是完全空的。但是阿奇·麦基却说,当连通魔力时,它将会变成一扇通往异界的门。 “当那扇门被打开后,我们必须在几分钟内就通过它。过了时间它会自动关闭,如果这个时候我们还没有完全通过,就有可能被关在空间的裂缝里。我可不是在开玩笑。” 达斯也看得出他并不是在开玩笑,于是用力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 “那好,我现在就来打开这扇门。” 说完,阿奇·麦基转身面向那圆环,张开双手,开始大声念诵着一些达斯完全听不懂的话。一遍又一遍,每一遍声音的大小,语调都完全不同。圆环则慢慢开始有了变化。先是外圈开始发光。这时达斯才发现,那金属环上并不是什么都没有,而是刻满了符文,现在放光的,正是这些符文。 当符文亮到一定程度,房间里出现了一种“嗡嗡”声,听起来好像蚊子飞过。但这种声音逐渐变大,直到整个房间里都充满了这种声音。而在这时,圆环的中间不是什么都没有了,出现了一片雾蒙蒙,不断扭曲变换着颜色。 “好了!”阿奇·麦基几乎是在吼叫了——不这样达斯根本听不见他在说什么。“门已经开了,我们快走!” “越来越严重了吗,格里丹?” 一个明显的女声这么问道。 “是的。我已经亲自去查看过了。比起昨天,它扩张了有一倍。” 一个低沉的男声这么回答。 “一点办法都没有?” “在没查清究竟怎么回事前,我无法阻止。现在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向大元素神祈祷,来减缓恶化的速度。” “难道我们不能进去查看吗?”那女声听起来很不满。 “我可以。”男声回答,“在大元素神的庇护下,我不会受到它的伤害,可是你不行。那种恶化,没有神力的庇护,是绝对活不了多久的,就算你是非主位面生物也一样。” “那些该死的主位面生物!”女声突然激动起来,这么愤愤地骂道。“就是他们带来的灾难!” “这是偏见,西来亚。”那男声温和地说,“现在还没有任何证据表明,这是主位面生物干的。也有可能是某个恶魔做的。” “不用再说了,格里丹!”那女声打断了男声,声音听起来更加激动了。“你已经被那些主位面生物污染了!竟然还为他们辩解!你难道忘记了,他们在众神的年代做了什么?!差点把主位面给毁了啊!” “你是说众神战争?”男声也显示出了一丝激动,“我向你解释过多少回了!那是众神在操纵,并不是主位面生物愿意这么做的!” “哼!”女声冷笑了声,但没有继续说下去。不过她并不是因为屈服了,而是感应到了某种不寻常。 “有主位面生物打开了门。”她这么说道,“哼哼!这些该死的东西又来破坏我们的家园了吗?!”说着,她突然猛跑了起来。“我西来亚要让他们知道,做这种无耻的事是要付出代价的!” “喂~~西来亚!”男声还打算拦住她,但晚了,西来亚在他说话的瞬间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唉~~”片刻之后,格里丹摇了摇头。“还是太年轻了啊,西来亚……” ; 十、元素界 “这里就是元素界?” 在片刻的天旋地转之后,达斯终于感觉到脚再次踏上了实地,这才睁开了眼睛。而这,是他说的第一句话,语调中有遮掩不住的惊讶,因为在眼前的,是不可思议的一幕。 他的四周,没有任何植物,也看不见任何建筑,有的是一望无际的空白。这里万籁俱静,只能听见风刮过的声音。头顶,则是在不断变幻的云彩,一边变幻还一边像水一样迅速流动。脚下,虽然感觉上踩的是实地,事实上却是一片一片的云彩,只不过云彩互相连接,而且相当厚,所以有种好像踩在雪地上的感觉。 “准确地说,是元素界的一部分。”阿奇·麦基打量着四周,这么说道,语气中却并没有什么惊讶的成分。“看这模样,我们大概在风元素区内。” 阿奇·麦基之前也没来过元素界。位面旅行是件相当危险的事,一个不小心就可能永远迷失在宇宙里。虽然是一个强大的法师,他也没做过几次位面旅行。准确地说,除了三年前那次莫明其妙的穿越,这是他的第二次。如果不是已经掌握了卡斯特的秘术和为了娜雅,这第二次或许永远都不会到来——他可是相当谨慎的人。 但是他并不对眼前的景色感到惊讶,因为这和书上记载的一模一样——奥兰德的恩塔格瑞编年史已经出版的部分,他几乎可以倒背如流了,里面自然也提到了这个神秘的元素界,因为奥兰德本身就是候德海普的先知。 “风元素区?” “是的。元素界分成了四个部分:风元素区,火元素区,地元素区和水元素区,分别由四位元素君主控制。这里风声不断,应该是属于风元素区了。” 听到这里,达斯不禁脸色一变。 “幸亏我们没在火元素或者水元素区出现,不然……” “不然怎么?”阿奇·麦基又露出了惯常的邪恶笑容,“你以为会被烧死或者被淹死?” 达斯不说话,但脸上的表情毫无疑问是承认了。 “我可以告诉你,白担心了。火元素区也有可以站立的土地,只不过像火山一样会不时喷出点火焰来;只要你小心,多数情况下是不会有事的。水元素区也并不全是水,它那有一些可以容身的小岛,至少被淹死的可能性是相当小的。” 这也是奥兰德书上的描述,是否真是这样阿奇·麦基自己也不清楚,但他不会表现出这种表情的。 不过达斯没看过那本书。他张开了嘴看着阿奇·麦基,崇敬之意油然而生,对他的不满不由得消退了几分。 “好了,别傻傻站在这了,我们去找凤凰吧。” “可是到哪去找?” “凤凰浑身都带着火,我想应该在火元素区可以找到吧。”阿奇·麦基摸着下巴说——这是他思索时的习惯动作。“所以我们现在得先找到火元素区。”说着,他扫视了一下四周,但每个方向的景色看起来都大同小异,实在没法辨别。“唔……看来只能碰运气了。”说着,他指向一个方向。“我们先从这个方向开始找起。” 达斯没有任何意见。事实上,他也拿不出什么意见来——对这个界面的了解,他几乎等于零,唯一能依靠的是,看起来比他懂得多的阿奇·麦基。 但就在他们准备动身时,风突然变得猛烈了起来。带着尖锐的呼啸声,朝他们扑了过来。 “啊~~” 两人同时发出短促的呼喊,因为那呼啸而至的风突然变成了利刃,要不是两人反应敏捷,早被割成碎片了。不过就算躲避及时,达斯的腿上,阿奇·麦基的肩膀上,还是出现了一道血痕。幸亏伤口很浅,对行动没有多大的影响。 “风中好像有什么东西。”达斯这么说着,同时拔出了长剑。他的盔甲和武器,阿奇·麦基已经还给他了。不光如此,阿奇·麦基还在剑上附着了魔法,虽然只能持续一天,但也足够了,足以让他伤害到普通武器根本无法伤害的元素生物。 “是风元素。”早已习惯和异界生物打交道的阿奇立刻认出了风中隐藏的敌人,这么沉声说道。“当心,它们可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呼啸而过的风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随后突然分裂成三股旋风,在原地不断地盘旋。旋风呈淡青色,如果仔细观察,就能发现它们和普通的旋风并不一样。在旋风的中央,似乎有着一双眼睛,正盯着这面看。 “这就是风元素的真面目了。”阿奇·麦基警告说,同时开始准备法术。“小心,别……” 他本来想说别靠近,因为他很清楚风元素的能力和弱点。但是达斯不知道,阿奇·麦基还没说完,他就双手握着剑,朝那个三个风元素冲了过去。 这家伙的脑子里究竟有没有脑浆?!阿奇·麦基在心中暗骂道,还没弄清楚敌人有什么特点就冒然冲上去,难道他以为自己是不死的英雄?! 责怪归责怪,咒语还是开始在脑海里盘旋。阿奇·麦基看着达斯,等待着法术施展的最好时机。如果不出意外,时机应该很快就会到来的。 达斯自然不知道阿奇·麦基这时在想什么。由于缺乏战斗经验,他向来信奉先下手为强,因此才这么急着就冲了上去。很快,他就靠近其中一个风元素了,而那风元素似乎对他的敌意毫无反应,也没有攻击的意思。 死吧!对着那风元素,达斯用力挥出了剑。魔法光影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飞向那风元素。达斯很确定,只要能击中,绝对是致命伤。 很可惜,没击中。就在长剑要碰到风元素的刹那,达斯突然觉得浑身一震。那风元素似乎并没有做什么,但是却有一股强大的气流冲向达斯,把毫无准备的他吹成了一个滚地葫芦,剑也脱手飞出。 一旁的阿奇·麦基等的就是这一刻。他早料到了冒然上前的达斯会有这种结果,就在达斯滚在地上的瞬间,他伸出了手,寒流从指尖喷射而出,呈扇形喷向那三个风元素。 滚地上的达斯就觉得一阵寒意从头顶吹过,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当他又打了两个滚,站起来的时候,却吃惊地发现那三个风元素已经变成冰雕。 “我说你这么冲动干什么?!”阿奇·麦基拍了拍长袍,没好气地说。“你难道不知道风元素可以控制风来做一次冲击?” “不知道。”达斯捡起长剑,这么老实地回答。 “我真是要被你气死了!不知道敌人的弱点就冒然进攻,难道你认为这条命是拣来的就可以随意挥霍?!别忘了你还要留着这条命报答我呢!”阿奇·麦基火冒三丈,这么吼道。“看来我找你来做护卫真是个绝大的错误!留下孱弱的法师押后,自己冲上前送死的护卫我还是第一次见过!” “我又不是自愿的。”达斯知道是自己的错,所以也不能反驳阿奇·麦基,但憋着气让他不得不暗自嘟囔。“是你逼我来的。” “你嘟嘟囔囔说什么呢?!” “没……没什么。”达斯一头冷汗,连连摆手道。开什么玩笑,如果被他知道刚才说了什么,恐怕会被丢这里,永远都回不去了。 阿奇·麦基用怀疑的眼神扫了他一眼。看着模样,他很明白达斯肯定说了什么坏话,但自己确实没听到,也不能追究。于是他哼了一声,又拍了拍长袍。 “算了,下次记得谨慎点!我可不想因为你把命丢在这里。” 这句话应该我来说吧。达斯在心中悲鸣,如果不是被你逼的,我会落到如此田地?这时,他已经忘记了如果不是阿奇·麦基,他根本不可能完好无损地站在这里的事实了。 但是阿奇·麦基这个时候已经迈开步子走了。达斯不忿地盯着阿奇·麦基的背影看了一会,这才慌慌张张地跟了上去。 “嗯?” 走着走着,阿奇·麦基突然停下了表情,四处张望了一下,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阿奇·麦基停了下来,达斯也不得不停了下来。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要停下来,他用疑惑的眼神看着阿奇·麦基。 “你有没有感到有什么不对劲?” 达斯紧张地四处张望了一下,但除了无尽的虚空,什么也没看见。而无尽的虚空,是这里的常见景色,并不能算什么不对劲吧。于是他摇摇头。 “没有。” “哼!”阿奇·麦基突然冷笑了一声,随后举起法杖,在空中划了个符号。“是谁?快显出身形!不然别怪我动粗!” 达斯吓了一跳。他再次紧张地四处张望了一下,但依然没看到任何东西。他开始怀疑,是不是阿奇·麦基太紧张,把风声当成了敌人? 但是阿奇·麦基的话音刚落,空气中就突然出现了一个声音,一个女性的声音。 “主位面的法师?还不是个泛泛之辈呢,竟然能感觉到我的存在。” 声音竟然就在达斯身旁响了起来,吓得他连忙后退了几步,同时拔出了长剑。 “主位面的法师?这种称呼真让我好奇,这么说你是不属于主位面的法师?”阿奇·麦基举着法杖,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这么说道。 虚空之中,突然出现一双手,接着是一张脸,然后是身体,脚。最后,一个完整的人形出现在达斯他们面前。毫无疑问她是一名女性,只不过和恩塔格瑞的女性完全不同。她有着一头宛如天空般的蓝发。不,不光是头发,她的眉毛,睫毛,眼珠,甚至连皮肤都泛着这种蓝色。一袭蓝袍遮住了她曼妙的身材和修长的四肢。不过,总的来说,还是个很耐看的女性。 但现在这位很耐看的女性表情却相当的不耐看。她一脸怒容,眉毛都拧成了八字型。 “主位面生物,准备为你们的罪行付出代价吧!” ; 十一、元素法师 这个宣告实在大出两人的意外。在达斯看来,这位女性虽然出现的极其诡异,但看起来并不像坏人,所以也没有全力防备;而对于阿奇·麦基来说,在元素界居然能看到一个法师打扮的生物,而且还宣称并不是主位面生物,着实有些吃惊,因此也一时忘记了防御。 而那位女性本来就是说干就干的性格。在这么大声宣告之后,她毫不迟疑地发动了攻击:双手平伸,随后用力往上一抬。 “啊啊啊~~~” 达斯一个侧滚,这才避开了突然从脚下冒出的水柱。虽然有些狼狈,但保住性命才是最重要的。但是阿奇·麦基却在瞬间被水柱吞没,连影子都看不到了。 “嗯?” 那名女性对如此的变化有些吃惊。起初她看到两人一个是法师装束,一个是战士打扮,自然判断那名法师才是强手——门显然是法师打开的,而一个能打开异界之门的法师必然拥有着强大的实力。所以虽然看起来是不偏不倚的攻击,却只有她最清楚,攻击法师的水柱要强力的多。她并没有一次攻击就能解决问题的打算,可是那法师居然毫无抵抗地就被干掉了,实在大出意外。难道我看走眼了?是那个战士拥有我看不出的实力?难道是他打开了门? 这么想的时候,又一次出乎她意料的事发生了。吞没阿奇·麦基的水柱突然整个爆裂开来,在空中化为了美丽的烟火,散落而下。但在接近地面时,无一例外地变成了雾状。而阿奇·麦基则好端端地站在原地,悠闲地拍了拍长袍,袍子上,连一滴水都没有,好像刚才被水柱吞没的并不是他一样。 达斯并不担心阿奇·麦基。一个传说中的法师会被这样搞定,那才是怪事。他关心的,是另一件事。 “你……你……你是谁?为什么突然攻击我们?!” “你们干的事自己心里清楚!” 那名女性寒着脸,这么吼道。 我们干的事?达斯一头雾水,但转念一想,不由得身体一抖。难道随意进入元素界是大罪?对了,在恩塔格瑞,随意进入其他国家,如果遇到顶真的,或许会被他当作是入侵者。在这里大概也是这么回事吧。 那女性注意到了达斯的身体一抖,却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先入为主地概念让她以为达斯想的是另外一件事,一件让她想起来就怒火万丈的事。而一边那个蓝袍法师,却毫无动静。不光没动静,还露出了一种懒洋洋的笑容,在她看来,这是一个犯了罪还洋洋自得,不知廉耻的超级恶人的标准嘴脸。 我绝对不会绕过你们的!这么想着,她再次伸出双手。 又来这一手啊!阿奇·麦基心中感慨着,这小丫头看来没什么经验,居然对一个法师施展两次一样的法术,难道她不知道第一次施展的时候就已经被我看穿了吗?好吧,权且吓吓她。 这么打定主意后,他也伸出了手。默念了一句咒语之后,他手一抬,一道水柱就从那女性的脚下冒了出来。 阿奇·麦基的攻击让那名女性手足无措。虽然对于她来说,水就是她的亲人,这种法术是对她毫无作用的。可是阿奇·麦基的这次攻击却严重打击了她的信心。一模一样的法术,比别人早出手,可是晚出手的那人竟然还早完成了法术,这样的事实,对一个法师来说,是最沉重的打击:敌人在告诉你,他比你强了几倍还不止。 “傻小子,呆在那干什么?!”完成法术的同时,阿奇·麦基这么对达斯叫道——他很清楚这种法术对那女法师是不会造成什么实际伤害。“她已经表明是敌人了,难道你看她是女人就心软不敢动手了?!” 被阿奇·麦基这么一提醒,达斯立刻醒悟了过来。对啊,人家已经表明了是敌人,还在问对方是谁,是什么目的是不是太可笑了。不管如何,先结束战斗再说。现在那名法师似乎被阿奇·麦基的法术吓住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显然是个好机会。 于是他双手持剑,两步就跨到了那女法师面前,都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她呆滞的脸。然后,他挥出了剑。 阿奇·麦基看着达斯挥出了剑,却皱起了眉头,因为达斯砍的,并不是要害,看那力量,也不可能造成致命伤害。 这小子在干什么?!在战场这么心软是会倒霉的!这么想着,他举起了法杖,一旦看到达斯有危险,他就要立刻出手。 那名女法师——我们之前就知道了,她叫西来亚——回过神的时候,闪亮的长剑已经到眼前了,但她并没有惊惶失措,而是非常冷静地竖起手挡在胸口,同时低低念祷。 “自由之水,将你的身形为我所有。” 达斯确认自己击中了,但随后不可思议的事发生了:他的剑划过西来亚前胸,却没有任何砍中的感觉。他看到的也是如此,长剑从她的身体划了过去,却没有造成任何伤害,因为在那一瞬间,她的身体突然变形了,化为了一汪清水。长剑从水中划过,留下了一丝涟漪,随后清水再次回复,变成了身体。 “这……这……这……” 吃惊之下,达斯连话都说不完整了,也忘记了继续攻击。 但是阿奇·麦基没有忘记。在达斯发愣的瞬间,他伸出手,一道火焰从指尖射出,准确地击中了西来亚。 可以自由操纵水的西来亚开始根本不想理会这个法术。水能灭火,对一个水元素法师施展火系法术,天下没有比这更可笑的事了,看起来这个法师头脑有些问题。但随后她就发现自己错了。她都已经将身体流水化,本来任何火焰击中身体都会自动熄灭,可是这个蓝袍法师射出的火焰竟然没有熄灭!不但没有熄灭,还越烧越旺,她身体的一部分甚至开始沸腾,同时开始蒸发。 “啊啊啊~~~” 惨叫着,她踉跄地后退,同时解除了法术,开始手忙脚乱地拍打长袍上的火苗,连达斯走到她面前都没有发觉。直到感到脖子上一凉,才发现一把长剑已经架在了她脖子上。她浑身一硬,手也不由自主地垂了下去。但垂了一半,又抬了起来:火苗还没扑灭呢! 达斯一直这么架着,冷冷地注视着她,直到她把火全都扑灭,这才开口问:“小姐,现在可以回答我了吧。你是谁?!为什么要突然攻击我们?!” “小姐?”西来亚开始觉得有些糊涂,不知道达斯在叫谁,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你是在叫我?” 这个回答差点让达斯一头栽倒在地。 “这里除了你,还有别的女性吗?” “女性?”西来亚一脸的疑惑。沉默了片刻,她低头看了看,这才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哦,哦,差点忘记了,我借用的身体在主位面生物看来是个称为女性的东西。” 达斯第一次见过这样迷糊的人。他不知所措地转头去看阿奇·麦基,当然剑并没有松开。 阿奇·麦基却没有感到惊奇,这当然不是因为他之前有看到过元素界的住民,而是曾经在书上看到过——奥兰德的书上很详细地描述过元素界住民的特点。他们和元素一样,其实是没有定型的模样。在看到其他位面的生物时,会自动选择一个和该生物容易沟通的模样。这是一种本能,因此面前这个法师毫无自己是女性的自觉并不奇怪。 “你是个水元素住民吧。”阿奇·麦基慢慢地说道,“所以能将身体流水化,这和水元素是一样的。” 西来亚没有回答,但她突然变苍白的脸无疑是承认了。 “你是不是很奇怪我的火焰为什么你的水扑不灭?” “是啊。”西来亚惊叫道,“水明明是灭火的,为什么你的火我却灭不掉?!” “水能灭火,那也要看是多大的火,多少水。”阿奇·麦基悠然地说,“你能用一杯水扑灭一堆篝火?” 西来亚摇摇头。 “那就是了。现在的道理一样。卡斯特庇护的我施展的魔法,就如一堆篝火,你这个没什么经验的元素法师施展的,只不过是一杯水,是不可能应付的。” 西来亚又一次脸发白了。 “你知道我是个元素法师?” “当然。” 其实阿奇·麦基只是有些怀疑,并不能确定,他也只是在书上看到元素界的住民中也有法师,不过由于亲近元素,他们成为的这种法师叫做元素法师,可以自由操控某种元素。不过这么一诈唬之后,西来亚果然上当。 “所以呢,你别想有所隐瞒。”阿奇·麦基又笑了,是那种一看就知道很奸诈的笑容。这种笑容达斯见过几次,每次露出这种笑容就表明阿奇·麦基想要某人倒霉了。 希望不是我。达斯暗暗打了个哆嗦,这么想道。 “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还有,为什么要攻击我们。” “西来亚·梦克罗。”西来亚老实地回答。她并不知道阿奇·麦基刚才是在诈唬她,还以为真的什么都瞒不过他,所以回答的相当老实。“至于为什么攻击你们,难道你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知道?知道什么?” “咦?你们不是三番两次打开了门吗?还在装傻!”虽然在死亡的威胁下,西来亚还是气鼓鼓地这么反问。 “三番两次?”达斯的眼神瞟向了阿奇·麦基。门是他打开的,只是不知道他是不是多次打开过,连累了自己。 但他柔弱的眼神立刻被阿奇·麦基凶狠的眼神逼了回去。 “我今天是第一次打开门。之前无论谁打开的,都和我没关系。” “我不信!”西来亚就像个感觉被骗的小孩子一样嘟起了嘴,这么说道。 “但我信。”突然,一个男人的声音在她身边响了起来,把达斯和西来亚一起吓了一跳。达斯甚至手一抖,差点剑就划过西来亚的脖子,引起了后者接连不断的白眼。 “我信。”这么说着,一个身形开始在他们面前显形。“卡斯特最宠爱的法师阿奇·麦基,他没有说谎的必要。” ; 十二、诅咒之地 这个突然出现的声音和之前西来亚出现一样,先是现出了一双手,不过看起来要比西来亚的粗壮的多,应该不是女性的手。随后出现的身躯也要大一些,双腿也很粗,然后是一袭红色的袍子罩住身躯,最后出现的是脸,一张很有特点的脸:比较丑,满脸的麻子,还有一把络腮胡。不过虽然很丑,但是脸上却带着笑意,那种温和的笑容让你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因为这种笑容,你将会觉得他好像并不是那么丑的。 直到这时,阿奇·:麦基的脸上才闪过了一丝惊讶。他并不是惊讶于这个人的突然出现,也不是惊讶于他的身份——达斯是看不出,但他一眼就看见了胸口的纹章,一把正在敲打的铁锤,很显然,来的是个候德海普的牧师,红色的袍子则表明是个高阶牧师——而是惊讶这个人居然认识他,而他却对这人毫无印象。 “格里丹!”西来亚自然认识来人,立刻换上了一副生气的表情,但怎么看都像是在撒娇。“你怎么到现在才来?!害得我……” “你还怪我?”达斯突然发现,就算是责怪的语气,这个叫格里丹的男人还是脸带温和的笑容。“你跑那么快,我能在你被人收拾掉之前赶到已经不错了。” “你说什么?!我只是一时大意!”西来亚居然不顾脖子上架着一把剑,就想朝格里丹冲过去。幸亏达斯收的快,这才没酿成大祸。 叹息着,达斯将剑收回剑鞘。看来是不用继续打了,但怎么觉得好像变成了一场闹剧? “大意?”格里丹依然一脸的笑容,但语气中却没有任何喜悦的意思,有的只是讽刺。“就算你再怎么专心,西来亚,你还不可能是阿奇·:麦基的对手。”这么说着,他看向阿奇·:麦基。“要说大意,应该是你大意了吧。”这么说的时候,他的眼神注视的是阿奇的肩膀。 阿奇·:麦基转头看了看自己肩膀,随后耸耸肩,没有说话,但显然是默认了格里丹的说法。 “你说什么?!”西来亚对格里丹的讽刺很是恼怒,“那样一个主位面生物,我怎么会败给他?!明显是我太大意了!” 格里丹没再理睬她,而是伸出手,将她拨到身后,然后朝着阿奇·:麦基低下了头。 “请原谅西来亚的冒失,不过她没有恶意的。” 后面的西来亚显然对格里丹的说法很不满。她试图冲上来说什么,但被格里丹再次拨到了身后。 “没什么。”阿奇·:麦基淡淡地回答,“我们也不该没经过同意就擅自解决了那几个风元素。”他以为西来亚说的是这个,“不过那些风元素主动攻击我们,不得不自卫。” “那几个风元素?”格里丹一愣,但随即又笑了。“哦,不,你们大概误会了,西来亚不是为了这事攻击你们的。” “哦?”阿奇·:麦基抬了抬眉毛,“可是我们好像进入这个位面后并没有做什么其他的事。” “非常对不起,是她误会了。” 后面的西来亚又似乎想说什么,但眼疾手快的格里丹抢先一把捂住了她的嘴。随后他转过头,一脸尴尬地笑着说:“她就是这样的急性子,你们……啊呀~~~” 格里丹猛地跳了起来,落地的同时还不停地甩手。而西来亚则露出雪白的牙齿,一脸得意。 “叫你捂我嘴,哼!” 阿奇·:麦基和达斯互看了一眼,同时哑然失笑,对这个天真的女孩再也没有什么敌意了,同时也接受了格里丹的说法,她可能的确误会了。 格里丹捂着手,呲牙咧嘴了好一会才恢复了常态。在狠狠地瞪了西来亚一眼之后,他回过头来,满脸笑容。 “让你们见笑了。” “没什么。”达斯连忙摆摆手。 “哼!对他们这么客气干嘛?!”西来亚可没忘记刚才达斯剑架她脖子上的事,因此这么冷言冷语道。“再说了,也不能证明我一定是误会了。” 格里丹再次狠狠瞪了她一眼。 “露娜难道没和你说过阿奇·:麦基的名字?” “露娜?”西来亚嘟起了嘴,活像一个小女孩。“她一天到晚只知道往主位面跑,哪还有工夫和我说话啊。” 阿奇·:麦基听着,终于明白了格里丹为什么知道他了,原来是露娜告诉他的。露娜是第一个穿过门到达主位面恩塔格瑞大陆的元素裔,也是她促成了神圣同盟与元素族的合约,是个在大陆被传诵的英雄人物。 达斯也听说过露娜,但不明白露娜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所以他睁大了眼睛,注视着事态的发展。 “他是阿奇·:麦基,魔法神卡斯特最宠爱的凡人。”格里丹指着阿奇·:麦基这么说道,“而且从露娜那听到的说法,虽然他的脾气有些古怪……” “咳~”阿奇·:麦基不由得轻咳了一声,而达斯早在肚子里笑翻了。 格里丹却似乎并没有看到阿奇·:麦基的表情。在顿了顿之后,他继续说了下去。 “……但他应该是个善良的人,不会做那种事的。” “那种事?”阿奇·:麦基皱起了眉头。谁也不知道,其实他是个好奇心极重的人,格里丹这种含糊的说法勾起了他的好奇心,不问个明白他是绝对不罢休的。“什么事?” 达斯很想出声提醒,我们还有别的事要做,别在这种事上纠缠了。但是看到阿奇·:麦基好奇的神情,他又不敢开口了:打搅了某人的心情,估计下场很惨。 “也没什么大事。”格里丹回答说,“不用打扰你们。你们来这个位面应该是为了某些事的吧,那忙去吧。” 他越这么说,阿奇·:麦基越不肯走了。对他来说,有个谜团始终堵心里,比杀了他还难受。 “不行!为了我的名誉,必须得弄清是什么事。” 卢啊,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落到这种地步?已经看出绝对不可能脱开身的达斯在一旁心里哀叹,难道您加给我的苦难还不够?!还是对我投身黑暗的惩罚?! 那边的对话无视达斯在继续着。格里丹一脸为难地看了看阿奇·:麦基,显得很踌躇。而阿奇·:麦基则一脸的不耐烦,一副“怕什么,天塌下来我顶着”的表情。 “你们两个干什么呢?打哑谜?”比起阿奇·:麦基来,西来亚显得更不耐烦。“格里丹不说,我来说。我问你,主位面生物,这个界面的诅咒之地是不是你们弄出来的?!” “诅咒之地?”说话的不是阿奇·:麦基,而是达斯。“这个界面也有诅咒之地?这怎么可能?!” 西来亚对达斯的插嘴很不满——她本来没料到一直不吭气的达斯会出声——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之后,她才恶狠狠地说:“你也知道什么是诅咒之地?” “他当然知道。”阿奇·:麦基傲然回答,“这里没人比他更知道什么是诅咒之地了。” 现在轮到西来亚惊讶了。她好奇地看了阿奇·:麦基一眼,确定他并不是在说谎,然后又将视线转向了达斯·:索兰。 那种好奇的眼神让达斯觉得非常不好意思——他还从没被任何女性这么注视过——于是低下了头,低声说道。 “我曾经是一个死亡骑士。” 西来亚没去过恩塔格瑞,没见过死亡骑士怎么样的,所以也没什么表情变化。但格里丹就不同了。末日战争时他作为盟友去过恩塔格瑞,亲眼见过死亡骑士。听到达斯这么说,他不禁耸然动容。 “你是死亡骑士?!怎么可能?!没哪点像啊!” “那是因为我用神力扭转了他的血咒。”阿奇·:麦基显得更加高傲了,“所以他现在看起来并不像个死亡骑士。但他并没有说谎,他的确曾经是个死亡骑士。所以关于诅咒之地的事,尽管问他。” 达斯怨恨地看了阿奇·:麦基一眼,心里十分后悔那次插嘴。如果不插嘴,大概阿奇·:麦基就会说话了,因为他也在德迦呆过三年,不可能不清楚什么是诅咒之地。可是现在呢,自己却被推到了风口浪尖,想脱身都不可能了。 现在格里丹和西来亚的视线都集中到了他身上,不说话是不行的了。 “呃~~诅咒之地是因为腐败神下的诅咒。被他诅咒过的土地会立即腐败,任何活物在这片腐败的土地上生活也会被诅咒,最后全身腐烂而死。但是这种土地只在德迦有,我实在不敢相信在元素界也有。” “原来的确没有。”格里丹语气沉重地说,“但一个星期前突然就出现了。” “没有任何原因和征兆?” 格里丹摇摇头。 “那不可能的。”虽然对神并不怎么感兴趣,但生活在德迦,这种粗浅的道理达斯还是懂的。“要不是腐败神亲自诅咒,那就是他的牧师搞的鬼,不可能毫无征兆和原因的。” “在这块大元素神庇护的地方,腐败神不可能亲自来的。”格里丹立刻否定了其中一种可能。 “那就是他的牧师了。”达斯肯定地说,“肯定是他的牧师来到了这里,开始诅咒这块土地。” “可是是为了什么呢?” “这个……我也不大清楚。” “既然不清楚,就亲自去看看吧。”阿奇·:麦基果断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可是我们是来……”达斯犹豫着说,他实在不想再卷入什么莫名其妙的事情里,只想快些找到凤凰羽毛回恩塔格瑞。 但阿奇·:麦基的回答让他彻底绝望了。 “先不管了!解决这件事之后再说!” ; 十三、准备 阿奇·麦基的好奇心上来时是谁也挡不住的,很久以后达斯才明白这个道理。现在,他不知道,所以很奇怪一直尖酸刻薄的阿奇?麦基怎么会突然对和自己毫无关系的事感兴趣。看着阿奇那张兴奋的脸,他妄图最后挣扎一次来挽回败局。在低低地咳嗽了一声之后,他压低了声音说出一个名字。 “娜雅。” 虽然声音很低,但阿奇·麦基确实听到了。他身体在瞬间僵硬了。对了,他是来找凤凰羽毛,是为了复活最爱的娜雅。如果现在去干别的,娜雅怎么办? 达斯看到了阿奇的犹豫,也看到了他脸上迟疑的神情,不禁心底暗笑。娜雅·迪马洛·那希亚果然是阿奇·麦基最大的弱点。无论什么情况,只要搬出她,阿奇就没辙了。 但是,他错了,阿奇?麦基最大的弱点并不是娜雅,而是好奇心。由于好奇心,当年他才踏上了旅程——规矩的法师怎么可能扔下自己的任务不管,冒着被当作叛国贼的风险去旅行?也是由于好奇心,他才在旅程里碰到很多本不该碰到的危险。虽然三年的隐忍让他成熟了不少,但好奇心强烈这点是永远不会变的。 于是在片刻的天人交战之后,阿奇·麦基还是决定先去解决诅咒之地的事。理由很简单,娜雅都已经等了三年了,再多等一会也无所谓,而这件事可是稍纵即逝的。瞬间,他坚定了决心。 达斯也看到阿奇浮出了坚定的表情,但他以为是阿奇决定朝着主目标而去了,暗暗高兴。可下一瞬间,惊天霹雳砸了他个措手不及。 “还是先去解决诅咒之地的事。凤凰么,先让它等一等吧。” 达斯真是欲哭无泪。凤凰难道是你亲戚,你叫它等一等,它就傻乎乎在那等你? “凤凰?”格里丹好奇地问,“你们来元素界是为了找凤凰?” “正是。不过准确地说,我只是为了找一根凤凰的羽毛。” “凤凰的羽毛?那简单啊。”西来亚突然插嘴道,“只要拜托露娜就行了。她是火元素裔,和凤凰关系很好的,我想去拔根羽毛凤凰也不会见怪吧。” “那更好了!”阿奇·麦基不禁喜形于色,“那帮你们解决诅咒之地的问题算是回报吧。” 难道没人听见我的呐喊吗?!看着他们似乎已经达成了交易,达斯不禁这么在心中悲愤地呼叫。但是很遗憾,的确没人注意到他。 而格里丹这个时候心里正在大笑。他是故意的,因为早就听说阿奇·麦基爱管闲事,一试之下果然如此。西来亚是不明白阿奇的价值,但是格里丹很清楚,这样的一个人物做帮手,可要轻松不少。另一边那个战士虽然从没听说过,但是阿奇·麦基竟然带他来元素界,显然也不是等闲之辈。而且他还曾经是个死亡骑士,对解决这件事来说,他的知识是不可或缺的。 候德海普啊,这是你赐予我的礼物吗?格里丹在心里这么赞颂着,一边笑容满面地说:“那真是要麻烦你们了。”顿了顿,他拉了拉长袍。“那重新介绍一下,我是格里丹·拉克罗,大元素神的牧师;她是西来亚·梦克罗,水元素法师。” “我是阿奇?恩多尔卡·麦基,如你所见,是个法师。”配合着格里丹的介绍,阿奇·麦基这么说道。“而他是达斯·索兰,曾经的死亡骑士。” “真奇怪了,怎么会有这么大片的诅咒之地?” 达斯眯着眼睛朝前看去,却怎么也看不到这片诅咒之地的边缘,于是这么感慨。 阿奇·麦基也觉得很奇怪。他毕竟也在德迦呆过三年,深知诅咒之地要不断扩展需要有腐败神的牧师不断向神祈祷。但是一旦被中止这种祈祷,那诅咒之地会慢慢消退,因为毕竟这不是自然形成的土地,无法抵挡土地本身的力量。至于德迦怎么会遍布诅咒之地,那是因为这片土地是腐败神亲自下的诅咒,强大到连土地本身都无法反抗。可是这里不是德迦,这么大块的诅咒之地,不可能是一两天能形成的。可是格里丹却说只有一个星期时间就变成这样了。 “真的只有一个星期?”达斯还在试图观察诅咒之地的边界,但最终还是失败了,不由得这么喃喃地说。“这速度也太惊人了。应该有好几个腐败神的高阶牧师在同时运作吧。” “你的看法很有道理。”格里丹摊了摊手,“但不进去,没法证实。” 阿奇·麦基转过头,打量了格里丹一下。 “你应该有进入诅咒之地不受伤害的能力吧。我想你至少可以保持8小时不受伤害。” “10小时。”格里丹的脸上露出了自豪的表情,“大元素神可以庇护我10个小时。” “那为什么不进去查看一下?” “没办法。现在只有我和西来亚觉察到了。而其他元素裔并不在附近。” “不,我的意思是为什么不在这个刚出现的时候就进去?”阿奇·麦基不耐烦地打断了格里丹,“那时应该很容易就解决问题吧。” 格里丹又无奈地摊了摊手。 “一星期前出现的时候就非常广阔了,一样看不见边际。” “这怎么可能?!”达斯忍不住插了进来,“诅咒之地不可能在开始出现就大片大片形成的,这连腐败神的高阶牧师都办不到!” “但事实就是如此。”格里丹第三次摊了摊手,眼神却盯着阿奇·麦基。“你应该清楚我说的是实话。” 阿奇·麦基自然不会怀疑他,因为很清楚非邪神的牧师是不会说谎的。但这却完全违背了常识,一时之间他也一头雾水。但很快他就镇静了下来,同时有了决定。 “不管怎样,我们进去查看一下。”这么说着,他扫了其他三人一眼。“唔……看来似乎只有那个小女孩法师需要做下防护。” “我不是小女孩!”被阿奇·麦基这么看的西来亚很不高兴,“我可要比你老得多了。” “那么老太婆法师?”阿奇·麦基捉狭地问。 “呃……”论斗嘴的功夫,西来亚可差的远了。被阿奇·麦基这么一说,她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被人看小她不愿意,可是被人说的那么老,又不愿意,一时间,她难住了。 阿奇·麦基自然很喜欢看到西来亚窘迫的模样。他饶有兴趣地看着,嘴里却说着毫不相干的话。 “格里丹你可以自己加防护。达斯本是半死者,不需要。那么就剩下你了。” “那你呢?”西来亚发现阿奇·麦基并没有提到他自己,以为终于抓到了破绽,立刻进行反击。“难道你那么胆小,不想和我们一起进去?亏你还大话说要帮我们。呃?”正在滔滔不绝的她突然发现其余三人都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注视着她,好像她是一个奇怪的物种一样,不由得心里一慌。“呃?你们这么看着我干嘛?” 格里丹脸上带着丧气的表情摇了摇头,好像是一个老师看着自己没出息的学生一样。 “阿奇·麦基是不用做任何防护的。卡斯特对他的宠爱让他对一切诅咒都免疫。” 原来是这样。达斯虽然知道阿奇·麦基不用做任何防护就可以在诅咒之地自由活动而不受任何伤害,却不明白是为什么,现在格里丹的解说才让他真正明白了。直到现在,他才真正明白,阿奇·麦基的傲然出自何处。 西来亚张大了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并不是惊讶过度说不出话来。其实她本来想说为什么卡斯特会庇护这样一个说话毒辣,外表猥琐——这是西来亚的个人观感,不代表所有的人看法——全身脏兮兮的人。但在话出口前,她才突然发现这么说等于是在谴责一个神,还是一个威力强大的神。为了自身安全考虑,她还是乖巧地把话咽了回去,所以才张大了嘴,什么都没说。 不过在旁人看来,她好像是吓傻了。格里丹又叹了口气,不由得用手搭在额头上仰面看天,似乎觉得她彻底丢了元素裔的脸;达斯·索兰则一脸正经,内心却在偷笑;阿奇·麦基却难得露出了温和的笑容,至于内心在想什么,只有他自己清楚。 “这个防护似乎应该我来做。”这么说的时候,阿奇·麦基还在微笑。“你大概只能自保吧,格里丹。” 格里丹没有回答,但却微微地低下了头,默认了他的说法。 “那我就不客气地动手了。” 说着,他走到了西来亚身边,同时伸出了手,似乎打算搭在西来亚身上。 “干……干什么?!” 西来亚警觉地缩了缩身体,这么问道。 阿奇·麦基叹了口气,回头去看格里丹。格里丹则再次露出了无奈的表情。 “西来亚,放轻松,他不过是帮你做个防护而已。” “哼!我也是法师,我都不会的东西他却会?” 阿奇·麦基没说话,只是低头念祷了几句,手掌就开始发出微弱的黄色光芒。这种咒语,这种法术,西来亚从来没听过。出于警惕,她又往后缩了缩身体。 “这……这是什么法术?!” “这不是法术。”说话间,阿奇·麦基的手变得更亮了。“这是神的能力。似乎忘记告诉你了,我不光是个法师,还是魔法神最忠实的信徒。”这么说的时候,他蓝袍的右胸部分突然浮出了一个印记,样子是张开的双手中一道蓝色的水流。 就算对其他神不怎么熟悉,可是身为法师,西来亚自然很熟悉魔法神,自然也清楚那是魔法神的徽记。再一次,她张大了嘴——这次真的是因为惊讶了。 “你……你居然还是个牧师?!” ; 十四、险死还生 诅咒之地,是腐败神努须诅咒的结果。其实在众神时代,现今德迦所在的,是一块和艾拉西亚一样的青翠草原。但是努须不喜欢这种青翠,他没和亡者神商量,擅自对这块草原下了诅咒。在他的诅咒下,草原很快腐化,青草先是枯黄,随后化成粉末融入大地。大地也在同时起了诡异的变化,开始发黑,失去活力,最后化为一片死黑。任何踏入这片可怕土地的活物,会在不知不觉中受到土壤中散发出的诅咒影响,身体开始腐化。这种腐化,即便立刻离开,这种腐化也不会在短时间内消退,必须经过牧师用神力治疗才能恢复成原来模样。 腐败神的这个擅自动作开始让亡者神非常恼火。但片刻之后他就了解到了诅咒之地的好处:这样的土地,不是更容易制造出他最爱的亡灵吗?于是,他不但没有惩罚腐败神,而是和疾病神一起对诅咒之地施加了更重的诅咒。这样一来,不光是土地,德迦连空气中都弥漫着诅咒,加速了这片土地上活物的诅咒。于是大量的活物死在了诅咒之地,但却并不能得到安息。在三神诅咒的影响来,它们化为了可憎的不死生物,永远游荡在这片土地上。当然,对于亡者神最钟爱的牧师,死亡骑士和亡灵巫师,他还是教会了他们避免被诅咒而死的方法,那就是血咒。 就这样,恐怖的诅咒之地成为德迦独特的风景。它不但诅咒着德迦国民,同时也保护着他们不容易遭到侵犯。但是这样的土地,显然是不可能出产任何东西的,所以留给德迦人唯一的出路就是侵略,掠夺。 一边走着,达斯一边回忆着关于诅咒之地的一些知识。这个,有些是听来的,有些是索摩凌告诉他的——当然,两者的说法还是有很大区别的。至于谁对谁错,不是很显然的事吗? 但是,为什么会有腐败神的牧师来元素界诅咒?这个界面在达斯看来,并没有什么可以掠夺的东西。而且元素和大陆的活物是不同的,他们根本不会被诅咒所影响。至于元素裔,他们即便被诅咒之地影响而死去,会化为不死生物吗?达斯不敢确定,毕竟他们和大陆生物是完全不同的。 “我们即便被诅咒之地影响而死,也不会化为不死生物,而是变成相关的低级元素。”就好像知道达斯在想什么一样,格里丹突然这么说道。“在几百年之后,还是有机会再次成为元素裔。” “但是要几百年啊,格里丹。”西来亚不高兴地说,“没智能,凭本能生活几百年,这种事我可不想再经历一次。”说着,她看了看自身,那微弱的黄光还笼罩着全身,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那就奇怪了。”达斯摸着头说,“没有任何利益,腐败神的牧师怎么肯下这么大的力来诅咒?” “我们在这里猜是永远猜不出结果的。”阿奇·麦基举起了法杖——当然,不是对着达斯他们,而是指着前方。“还不如早些收拾到这些东西,抓到诅咒的元凶问个明白。” 他这么说的时候,虚空中突然显现出一些青白色的东西,看起来像是人形。他们摇晃着,漂浮在空中,不时发出阵阵尖啸,刺得人耳朵生疼。同时,漆黑的土壤中突然伸出了很多双手,很多骷髅手。骷髅手按住地面,然后将整个身躯从土地里拔出来,站定。他们身上都穿着生锈的盔甲,右手持武器,左手则持盾牌,用一双空洞的眼窝凝视着达斯他们。 “不肯安息的死者。”格里丹的脸上终于看不见笑容了,“没想到元素界也能召唤出这些死者。” 达斯也觉得不可思议。按格里丹的说法,受到诅咒而死的元素裔也不会变成不死生物,那这些不死生物是怎么来的? 立刻就有人给出了答案。 “别忘了塔南对抗四大元素君主时,这里曾经有很多战死的主位面生物。”阿奇·麦基冷冷地说,同时一个法术在脑海里盘旋。“能召唤出死者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他所说的这场战争的确爆发过,格里丹也知道,只不过已经距离如今已经很久很久了。那时,掌控元素界的四大元素君主被一个主位面法师诱惑,试图打开元素界和主位面的界门,让元素生物进入大陆,占据整个恩塔格瑞。他们差一点就成功了,如果不是不朽英雄塔南存在的话。在他的领导下,大陆所有的国家第一次放弃了成见,联合起来,和已经被诱惑的元素君主战斗。战斗相当的惨烈,即便有塔南在,大陆联军还是死伤无数。但他们最后还是顶住了冲击,将元素生物驱赶回了元素界。塔南则亲自率领一支精锐深入到元素界向四君主挑战。最后他胜利了,不光让四君主清醒了过来,还杀掉了罪魁祸首——那个主位面法师,但是也付出了沉重代价。跟着他前去的精锐,几乎没有活着回到恩塔格瑞的。 “那些英雄的灵魂竟然被这样利用了!”格里丹想到这里,不由得怒火万丈。虽然他并不是恩塔格瑞生物,但是却对这些为了家园而不惜牺牲的英灵十分尊敬,看到他们落到如此地步,自然怒不可遏。 达斯却并不怎么愤怒。德迦的教育是死人就是死人,没有名字也没有身份。不管生前是什么,化为不死生物就是敌人。所以一声不吭的他迅速拔出了剑,冲了过去。只是一挥,两个漂浮着的怨灵就消失了。 这家伙还是有点能耐的吧。西来亚这么想着,手却没停下。一边用流水化的身体躲避着骷髅战士的攻击,一边掌控着魔法来击散他们。 “达斯,趴下!” 听见是阿奇的声音,达斯立刻一个前扑,趴在了地上,接着就听到了一阵呼啸声,然后是怨灵尖啸着消失的声音。 另一边,格里丹也开始了动作。他手摸胸口的圣徽,不住地喃喃祈祷,丝毫不理会两个骷髅战士围住了他,武器已经朝着他砍了过来。 “我以候德海普的名义宣布,不死生物退散!” 这么高叫着,格里丹浑身散发出金色的光芒,围住他的骷髅在瞬间散架,化为尘土。随后,金色的光芒开始扩散,被融进光芒里的骷髅和怨灵一个接一个地消失了。 但是一个人却也跟着倒了霉。达斯正想站起来,却不凑巧碰上了格里丹散出的金光。一瞬间,他全身完全不受控制了。随后他惊慌地发现,四肢开始龟裂,似乎要像那些骷髅一样散架了。 糟糕!阿奇·麦基在格里丹开始超度时就知道不妙了。一边后悔着有些事忘记说了,一边慌忙朝达斯那边跑去,同时祈祷达斯在他赶到前能够撑住。 达斯也在努力,但全身完全不受控制,根本无法退出格里丹的超度范围,只能眼睁睁看着四肢不断龟裂,一块块地脱落。 不,我不要这样!我还不能死!达斯想这么大喊,但是龟裂已经蔓延到喉咙,他已经连话都说不出了。 看来很快就会像那些骷髅一样了。达斯这么想着,闭上了眼睛。合眼之前,他所看到的,是一脸惊讶的格里丹,他慌慌张张地似乎在干什么,但达斯却没兴趣去关心了。 卢,我来了…… 达斯这么祷告着,等待最后时刻的来临。可就在这刹那,他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卡斯特啊,请回应你忠实的仆人,赐予我治愈此人的能力。” 随着这祈祷,达斯感到一阵清凉流遍了全身,舒服地让他想大叫出声——还好,以惊人的意志控制住了。接着,他突然发现手能动了。 咦?达斯惊讶地睁开眼睛,看向自己的手。龟裂已经消失了,他的手再次恢复成了之前的模样。不敢相信似的,达斯握了握拳,相当灵活——控制权再次回来了。 “幸亏赶上了。” 阿奇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语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暖。缓缓转过头去,达斯看到阿奇·麦基眼中闪烁着关心的光芒。这个时候他才明白,虽然看起来性格古怪,说起话来绝不饶人,但阿奇·麦基的内心却是非常善良的,至少对他的关心是十分真诚的。 看着达斯带着感谢的表情朝他点了点头,阿奇这才暗暗松了口气。如果达斯就这么死了,他可要内疚一辈子,毕竟是因为之前他没有仔细说明才造成了这样的后果。 格里丹和西来亚这个时候也跑到了他们身边,表情各异——西来亚是一脸的惊愕,格里丹则是半惊愕半惊慌。 “他……他怎么也会被超度?”西来亚是有疑问必然要问的那种人,这次也不例外。“难道他已经死了?”这么说着,她的视线转移到了阿奇·麦基身上。现在的她开始有些怀疑这个叫达斯·索兰的只不过是阿奇·麦基做出来的僵尸护卫而已,一种被骗的感觉油然而生。 格里丹也有同样的疑问,但却不像西来亚想的那么简单。他一开始也以为达斯·索兰不过是个僵尸护卫,但随即就打消了这种可笑的念头。作为一个牧师,他也懂怎么操纵不死生物。僵尸是没有自主意识,只会听从主人命令而行动的低级不死生物。可是达斯·索兰却显然有着自主的意识,绝对不可能是个僵尸。但他究竟是什么?活物?活物是不可能被超度的。不死生物?如果是不死生物,至少是吸血鬼以上级别的不死生物才会拥有自主意识,可达斯·索兰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都和那些不死生物有区别,那他到底是个什么生物? 看着西来亚和格里丹疑惑的眼神,达斯苦笑了一下,没有说话,因为他很清楚会有人做详细说明的。 “之前忘记和你们说明了。”阿奇·麦基露出了难得的歉意。“吓你们一跳真是抱歉。现在正是介绍一下,这位名叫达斯·索兰的……”他指向达斯,“既不是活物,也不是不死生物,他是一个半死人。” ; 十五、敌人 “有人闯进了禁地。” 黑暗之中,索摩凌突然睁开了眼睛,这么喃喃说道。他并没有打算说给谁听,因为黑雾外什么人都没有。 可是出乎他意料的事发生了。 “我也感觉到了。”黑雾之外,一个身穿桔色长袍的人形回答,言语中带着一些不屑。“大概是无意中闯入的元素生物吧。” 这个人形虽然用桔色长袍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头部也用兜帽完全罩住,但是袖口露出的那双手没有任何肉附着的骨手证明了他不可能是一个普通人。如果是一个对众神有所了解的生物,那么它会很小心地避开这位,因为桔色的长袍和右胸口那一朵枯萎的玫瑰这两个标志说明此人是个腐败神的牧师。 索摩凌自然知道他是谁,可是他根本不应该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的!震惊之下,他站了起来,双目闪烁不定。 “塞瑟!你怎么会在这里?!我明明说过……” “明明说过没成功就不准回来?”这个叫塞瑟的牧师语调里充满了说不出的讥讽。 索摩凌并没有因为他的顶撞而发怒,反而坐了回去,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这么说,你成功了?” “努须在上!非常完美!”塞瑟手摸圣徽,这么大声宣告。 “那东西呢?” “我已经秘密带回来了。” “没被任何人发现?” 塞瑟摇了摇头。突然,他浑身一震。 “这么快?!”他不敢相信似的低声喃喃,“那些可是古老的战魂啊。” 索摩凌也一时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惊讶的原因和塞瑟是一样的:他们同时感觉到禁地内布置的守卫在瞬间被解决了。正如塞瑟喃喃的那样,那些可是古老的战魂,虽然被变成不死生物之后失去部分能力,但是也并不是普通冒险者能对付的,更别提这么快就将他们全消灭了。 “候德海普的高阶牧师?”塞瑟无意识地问,语气中露出浓重的战意。 恐怕不光有候德海普的高阶牧师。索摩凌这么想到,不过却没打算说出口。光是个高阶牧师,或许可以将这些战魂都超度,但那里可是诅咒之地,除了腐败神的牧师,其他牧师进去第一个想到的是自保,其后才是退敌,他不相信居然有那么胆大的牧师会为了消灭这些不死生物而不顾性命——恐怕连光明神的牧师都做不到。 不,绝对不可能是一个牧师。几个牧师联手?这种可能性相当小,毕竟现在众神才刚苏醒而已,真信仰的牧师还属于稀有品种,在元素界更是如此,不然他也不会选择元素界来做实验了。那会是谁呢?突然。一个古怪的念头跳进了脑海:难道是他们? 那边塞瑟已经站不住了。身为一个邪神的牧师,他对其他牧师有着深深的,毫无理由的仇恨,就算同属邪恶同盟的牧师也不例外。而这时索摩凌正陷入深深的沉思,一声不吭,于是性急的塞瑟也不打招呼,转身就走了。他和亚连不一样,并不是索摩凌的下属,只不过是互相合作——或者叫互相利用——的关系。只不过慑于索摩凌的力量,平时他不敢怎么样。但是要走就走这点,索摩凌也拦不住。 但性急的他忘记了一件事,一件很严重的事。 等到索摩凌从沉思中醒过来,才发现塞瑟早就不见踪影了,不由得一阵怒气上涌。 这家伙,也没说把东西放哪了!该死的,等他回来一定要他好看,让他知道谁才是主人! 可惜他不知道,塞瑟永远回不来了。 “半死人?”格里丹吃惊地看着达斯·索兰,这么问道。他觉得自己也算见多识广了,但是半死人这种生物可真是闻所未闻。“可他从表面看起来和个正常主位面人类没什么区别。” “那只是表面。”阿奇·麦基的表情有些黯然。对他来说,这其实也算一种失败——他本以为以他的实力,是可以完全清除诅咒影响的。“我之前说过了,他曾经是个死亡骑士。在救了他之后,我用卡斯特赐予的能力治疗了他,不过出我意料的是……”阿奇·麦基的脸色又暗了暗,声音也变得有些苦涩。“……虽然移除了血咒,却无法阻止原先的诅咒侵入他的身体。于是,他表面看起来像个正常人类,但身体内部已经有部分亡灵化了。” 格里丹一脸木然——他已经完全被惊呆了。虽然从露娜那得知阿奇·麦基是个厉害人物,却从没料到会是个如此厉害的角色。天啊!他居然可以移除血咒对一个生物的影响!不像西来亚,格里丹对主位面还是很了解的,自然知道什么是血咒,也很清楚它的威力,这可是神教于德迦人的,他从没听说有什么牧师竟然能够消除它的影响,但是面前这位显然是做到了。 卡斯特究竟给了他多大的宠爱?一时间,格里丹竟有些嫉妒。他自认也很得大元素神的宠爱,可是比起阿奇·麦基来,原来有着天渊之别。 但随即他就释然了:各人有各人的命运,这是无法强求的。于是他再次微笑了。 “那么,看来有达斯在场的时候,我不能超度亡灵了?” “也不是。”阿奇·麦基摇摇头,“不过要事先知会一声,我可以预先帮他做个准备。” 西来亚一直没有说话,倒并不是她也被惊呆了——她并不了解血咒,事实上她对主位面的事所知甚少——她一直将好奇的眼神射向达斯。 但达斯却是一脸木然,只是呆呆地听着阿奇·麦基的解说,没有任何愤恨或者兴奋的表情——她本以为至少能看到其中一种——似乎这件事和他没有任何关系,这不由得让她十分好奇。 “你难道从不因为变成这样而不高兴?” 毫不犹豫地,西来亚这么问道。 再次声明,她从没有去过主位面,所以这种在主位面生物看来会让人很难堪的问题她却没有丝毫的迟疑。 达斯一愣,随后发现原来她是在问自己。 “不高兴?”达斯笑了笑,笑中没有包含任何感情。“如果这是众神为我安排的命运,我有什么必要不高兴?”说着,他抬起手看了看。“其实我该高兴,说实在,那种腐烂不堪的身体我自己看着都恶心。无论如何,现在总是顺眼多了。”他看了看格里丹,突然露出了捉狭的笑容。“我唯一要担心的,就是不要和牧师作伴。” 格里丹先是一愣,随后仰头大笑起来。 “呵呵~~哈哈~~或许是呢。”他也看着达斯·索兰,脸上尽是捉狭的笑容。“不过如果我是神的话,一定会安排个命运,让你一辈子跟着一个牧师,永远都不分离。” 所有人听到这句话,都大笑了起来:格里丹这个玩笑开的正是时候,让这尴尬的气氛一下就烟消云散了。只不过这时在场的所有人,包括达斯·索兰自己都不会料到,格里丹的这么一句玩笑到后来竟然变成了事实。当然,这是后话,先按下不表。 “有人来了。” 片刻之后,阿奇·麦基和格里丹止住笑声,同时这么说道。 达斯也感觉到了。不知道是不是变成半死人的缘故,他的视力和听力变得异常敏锐,现在正是敏锐的听觉告诉他,有好几个生物正在急速接近他们。 “朋友?”阿奇·麦基看着格里丹问。 “不可能。”格里丹摇摇头,“元素裔在元素界行动时并不像主位面生物那样会发出声音。之前我们出现时不也吓了你们一跳吗?” 达斯回想了一下,的确如此。西来亚和格里丹都是突然凭空出现的,之前毫无征兆。 “那就是敌人了。”阿奇·麦基眯起了眼睛,同时举起了法杖。“偷袭还是……” “有你在,也没必要偷袭。”格里丹不着痕迹地恭维道。或者不能说恭维,他心里的确是这么想的。“我很想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居然敢这么大胆侵入元素界。” 听格里丹这么一说,阿奇·麦基放下了法杖,然后弯腰抚平了袍子的褶皱。当他再次直起身来的时候,那种不可一世的傲然彻底消失了,站在面前的,只是一个毫不起眼的法师。 对方来的很快。片刻之后,已经可以看到人影了。当然,视力敏锐的达斯?索兰甚至可以看清楚,领头的那个是一个穿着桔色长袍的牧师。这种打扮,他在德迦还是见过几个的,自然知道是什么。 “努须的牧师。”他低声说,“后面好像还有几个荆棘骑士。” “果然是腐败神的牧师。”格里丹说,“可是就一个,能这么迅速地产生如此大片的诅咒之地?” “我不知道。” “那还不简单?”阿奇·麦基轻松地说,“活捉那个牧师,问他不就不知道了。” “活捉我?”一个冰冷的声音带着不屑的语气这么反问道,“就凭你们这几个?!” 随着这声音,一个桔色的影子如风一般卷了过来,直到距离他们很近的地方才停下。这时,他们可以看清来者是什么模样的了。 这是一个全身被桔色长袍笼罩,连脸都被兜帽遮住的人形。兜帽深处,血红的两点闪烁着诡异的光芒。从袖口伸出的,并不是一双真正的手,而是一双全是骨头的骷髅手。 看到这样的打扮,识相的冒险者就知道他是个德迦人,同时早该退避三舍了。很可惜,这里偏偏一群不识相的。 “报上名来。”阿奇·麦基继续眯着眼睛,这么说道。“我对捉无名小卒没兴趣。” ; 十六、捕捉 听到阿奇·麦基的话,塞瑟看了他一眼,随后就像他全身涂了油一样,眼神一下就从他身上滑了过去。在他看来,这不过是一个喜欢说大话的普通法师而已——至少塞瑟看不出他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那张大众脸,毫无特点而又脏兮兮的袍子,怎么看都不像是个著名人物。所以他一带而过,注意力都集中到了格里丹身上。 毫无疑问,那是一个大元素神的牧师,那些英魂守卫应该是他收拾掉的,塞瑟这么想着,眼神突然凌厉起来。虽然这边有四个人,但他只盯着格里丹看。其他?一个小女孩,一个看起来很孱弱的战士,一个喜欢说大话的法师,没什么值得担心的。就算是他一个人,也有把握全收拾掉,更何况还有四名荆棘骑士做帮手,怎么看都没有输的可能。 这么想的时候,四名荆棘骑士已经到位。现在,他已经有十足把握了,于是阴恻恻地笑了。 “嘿嘿……反正马上就要化为这里的尘埃了,我的名字你们没必要知道。” “塞瑟?·乌格。” 突然,一个声音传进了他耳朵,叫的居然是他的名字,实在大出他意外。定下神仔细看了下,塞瑟才发现,是那个看起来很孱弱的战士的声音。 奇怪,这张脸我并没有见过,他怎么会认识我的?塞瑟再次仔细看了看那张脸,还是回忆不起什么时候见过他,不过……那声音似乎很熟悉。是谁呢? 他努力地回忆着。片刻之后,他浑身一震——他终于想起来为什么觉得这个声音耳熟了。 “达克?·索利玛!你是达克·索利玛!” 达斯开始并没有在意。但离那么近的距离,他一眼就认出了来人——塞瑟可不是最近才和索摩凌合作的。所以在德迦的时候,达斯见过他好几次,当然并不是以现在的这张脸,因此他一口就叫出了塞瑟的全名。 格里丹和西来亚只知道达斯叫达斯·索兰,却不知道他的真名叫达克·索利玛,一时有些迷茫,不知道塞瑟究竟在叫谁。 “嘿嘿~~哈哈~~~”认出了达斯,塞瑟不禁得意地大笑起来。“努须庇佑!居然能在这里遇到德迦的叛徒,正好一起收拾了!” “就凭你大概还没这个能耐。”说话的是阿奇·麦基。 塞瑟根本没理会这句话。他的眼睛一直盯着达斯——他并不知道索摩凌和达斯的关系,只不过总在索摩凌那看见达斯,因此以为达斯是索摩凌的一个亲信。 亲信的背叛大概让他很恼火吧。帮他解决这个问题,应该更能增加交易的砝码。塞瑟得意地打着自己的算盘,却没在意一旁有个人的脸色已经变得异常难看。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阿奇·麦基。 虽然刻意伪装了起来,但是被人这样无视还是生平第一次,这不由得让阿奇怒火万丈。而塞瑟脸上露出的轻蔑表情更是让他怒气不断上涌。就这样不断累积,终于到达了极限。 “你们退后。” 阿奇·麦基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平淡,可是达斯却激灵灵打了个寒颤,也顾不得和塞瑟拉家常了,迅速拖着西来亚就往后退。一边的格里丹也不是什么笨人,一看苗头不对,立刻跟着退出去很远。 西来亚对达斯突然的拉扯非常不满。可是当她准备开口质问时,一股气流迎面扑来,把她的话全都堵了回去。随即她发现,这强大的气流是由阿奇·麦基发出来的。 塞瑟终于发现不对劲了:面前这个不起眼的法师在瞬间散发出了强大的魔力气流。这种强大他从没在任何人或者生物身上感觉到,就连索摩凌都发不出如此强大的气流。无形的压力扑面而至,让他不由得后退了两步。 “格格~~格格~~” 身后传来了牙齿打架的声音。塞瑟回头一看,是那四个荆棘骑士,他们都在颤抖。看得出他们很想忍住不颤抖,但努力失败了。 “去地狱慢慢后悔吧!” 冷酷的声音从阿奇·麦基嘴里发出。与此同时,他举起了手中的法杖。五道烈焰从他脚下射出,沿着地面蜿蜒冲到塞瑟他们脚下。随后阿奇手一合,烈焰突然从地面一冲而起,将塞瑟他们完全吞没。 “留下一个活口!” 看着阿奇?麦基的魔法将那五个人全都吞没,格里丹连忙这么大叫,同时祈祷还来得及。 “别慌,我有分寸的。”阿奇·麦基缓缓转过头来,但并不是看向格里丹,而是看向达斯。“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达斯开始还不明白阿奇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但随即就明白了。爆燃的火焰突然如同蜡烛的火焰一样,突然跳了一下,随后爆裂开来,出现的,是四具焦黑的尸体,还有一个袍子残破不堪的骷髅。 当然,这不是阿奇做的,他的爆炎再怎么厉害,最多把生物烧成一块焦炭,不可能将其身上的肌肉全烧光,只剩下一具骨架的。这具骷髅显然是他本身造成的,达斯立刻醒悟过来,那就是塞瑟的真面目。 一想通这点,他不再迟疑,迅速冲了上去。 “呛~~” 塞瑟还在手忙脚乱,就听到了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声,随后就看到一把闪亮的长剑架在了他脖子上。顺着剑刃看去,就看到了握着剑柄的一只有力的手,还有手主人那张冷酷的脸。 “达克·索利玛!” 塞瑟的咬牙切齿没有让达斯有丝毫的动摇。将剑稍稍移近脖子一些后,他才冷冷地开了口。 “你现在是我的俘虏,你应该明白老实点才是你最好的出路。” 塞瑟不说话了,但骷髅眼眶里那两个红点看起来越发炽热,可见他心中的怒意之深。 但达斯就当没看到。他转过头看向格里丹。 “有什么想问他的?” 格里丹拉了拉袍子,正打算开口,突然一个声音打断了他。 “我有个问题。” 达斯疑惑地看了所有人一眼,却惊奇地发现这个声音是从背后传来的。转头一看,确定了,的确是塞瑟在说话。于是他又将剑移近了一些。 “俘虏是没资格问问题的,只有回答的资格。” 可是塞瑟眼眶中红光一闪。 “可是我一定要问,你要动手随便好了。” 说完就抬起了头,看也不看达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达斯这下倒是难住了。很显然这家伙是不能杀的,就算要杀也不是现在动手,至少得等他说出一切之后再动手。于是他再次转过头去,用求助的眼神看着阿奇?麦基。 阿奇·麦基没有说话,但他走了上来,走到塞瑟面前站定。 “你是不是想问我是谁?” 塞瑟没有说话,但眼眶中红光连闪显出了他内心的惊讶,也表明阿奇?麦基猜中了。 “你肯定很惊讶为什么我会知道你想问什么。”阿奇·麦基悠闲地说,可是那凝视的目光让塞瑟觉得他内心的一切在这个法师面前无所遁形。“很简单。你肯定很奇怪为什么这么一个让你毫无兴趣的法师会有如此强大的力量,一次解决了你们全部。” 塞瑟还是没有说话,不过那只不过是因为他脸上已经没有了肌肉,不然现在铁定是一副震惊的表情。这个家伙太可怕了!虽然那么不起眼,但却拥有那么强大的力量,而且竟然还能看穿人心!实在太可怕了! 塞瑟终于开始后悔对上了这么个可怕的敌人,但已经太晚了。 “那么现在我来告诉你,我是阿奇·恩多尔卡·麦基。这个名字我想你大概没听说过吧。” 塞瑟嘴张得大大的,在达斯看来,他的下巴似乎已经惊讶地脱臼了。 阿奇·恩多尔卡·麦基!这个名字塞瑟怎么可能没听说过?!任何在恩塔格瑞有点阅历的生物都听说过这个名字,因为这个名字属于一个威力强大的法师。可是塞瑟却从没想到过,这样一个传说中的人物会站在他面前,而且看起来还是那样的不起眼。在那一瞬间,他低下了一直高昂着头。 “原来是你,那我输的也不算冤枉。” 这样的回答让阿奇·麦基的虚荣心得到了最大的满足。他微笑着点了点头。 “那么,现在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吧。” 塞瑟抬起了头,看着阿奇·麦基,咧着嘴。由于脸上没有肌肉,阿奇·麦基看不出他究竟在做什么表情,但是本能地觉得这不是顺从的表情,同时一种奇怪的寒意从脊柱上浮了起来。 格里丹一直注意着塞瑟这边。本来他打算走上前问塞瑟一些问题的,可是走了两步,他偶然视线下垂,却发现塞瑟的双手的骷髅手指正在灵活快速地活动,看起来好像在做什么印记。 “他的手!” 阿奇·麦基和达斯同时视线下移,也看到了塞瑟的动作。 达斯以为他在做什么小动作准备逃走,不由得怒上心头,想也不想就将剑挥了出去。 但是阿奇·麦基却知道塞瑟在干什么——他根本就不是想逃跑!一瞬间,他的脸变得煞白,同时大叫:“快退后!” 达斯被这么一声大叫叫得一愣,挥剑有了些迟疑。 “已经晚了!”塞瑟后退了一步,同时举起双手,完成了最后一个动作。“努须,请赐予我最后的荣耀!” 随着这声高喊,他全身骨架猛地散了开来,呼啸着朝在场四人射去。 ; 十七、疑团 “真是倒霉啊。”阿奇·麦基低头看着身上的蓝色长袍,在靠近脚面的地方,现在黑了大约一个金币大小的一块,散发出令人不快的腐臭味。“这可是我最喜欢的袍子啊。” 可是其他人却没有他这样悠闲的心情了——死里逃生之后像阿奇·麦基这种反应的毕竟很稀罕——大家都煞白着脸,打量着自身,幸好,并没有什么大碍。 不过最接近塞瑟的达斯情况要稍微悲惨一些。他的剑断了,因为被爆裂出来的其中一段骨头击中的缘故。当时达斯就觉得手一震,随后就看到剑刃从中间断了,断口处也呈现一片黑色,散发出一样的腐臭味。另一处损失是他的左肩甲失踪了,同样也是被其中一块骨头击中,瞬间发黑最后化为粉末消散在了空气中。 但他并没有抱怨的理由,毕竟比起失去性命,这点损失算小的了。这都要感谢阿奇·麦基。如果不是他在那紧要的关头用魔法造了道防护墙,那么现在已经没有活物站在这了。 但即便是阿奇·麦基做的魔法墙,都无法彻底阻止塞瑟最后的一击,可以想象被直接击中会是什么后果。 “这就是腐败神最后的诅咒。”阿奇·麦基像个没事人一样拍了拍袍子。现在已经没有腐臭味了,但那块黑斑并没有消退。“呵~一时大意竟然忘记了他还有这一手。” 其实格里丹一直很奇怪。虽然阿奇·麦基也是魔法神的牧师,但是毕竟他专攻的还是法师职业,可是他为什么对很多事都了若指掌?连他这个真正的牧师都没他那么渊博。就像这次,他也只不过是觉得塞瑟的动作有些奇怪,可是阿奇·麦基只看了一眼就知道塞瑟要干什么,还能抢在之前完成魔法墙,这样渊博的知识似乎并不是每个法师都拥有的,他几乎可以成为一个贤者了。 “真庆幸我看过的书比较多。”阿奇·麦基一边解释着,一边迈开脚步前进,同时挥手示意大家跟上。“邪神的牧师大多拥有这种与敌同归于尽的招数。比如这个腐败神的牧师,就可以在必要的时候将自己的身体充满腐败神的诅咒,然后自爆来攻击敌人。被他击中的任何东西……”阿奇·麦基瞟了一眼袍子上的那块黑斑,又看了一眼达斯的左肩。“……都会如同中了腐败神的诅咒,在瞬间腐败消亡。” “真……真是可怕的招数。”西来亚直到现在才恢复了说话的能力,“看来下次遇到这种人我要小心一点。” 阿奇·麦基看了她一眼。由于离得最远,因此西来亚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但是她的脸上现在毫无血色,因为从没见过这么凶狠而不要命的攻击手段。 “这种人在元素界还是很少见的。”看着这个虽然活了很久,但却依然很天真的元素法师,阿奇·麦基就忍不住想欺负欺负。“反正你又不去恩塔格瑞,所以没什么必要防备。” 西来亚何尝听不出他是在调侃?但是一时之间她也找不到反击的办法——很有可能她真的永远都不会去主位面——所以只能白了他一眼了事。 “不过真是奇怪。”格里丹在一旁突然这么说道,“一个腐败神牧师和四个荆棘骑士,德迦这次好像很兴师动众,难道只是为了在元素界制造这么大块的诅咒之地?” “你也知道那些是荆棘骑士?”达斯好奇地反问。 “我可是去过恩塔格瑞的。”格里丹不无自豪地回答,“末日战争期间,我和露娜携手帮助了神圣同盟,不然你以为格鲁是怎么击败赛尔伦的?就是我和露娜帮他抵挡住了末日之刃的威力。” “用末日之刃攻击火元素法师的确是个失策,不过那也是因为你们很久没有在大陆出现,导致了恶魔们的不知所措。”阿奇·麦基带着捉狭的笑意这么说道。他说的当然不能算全是事实。诚然恶魔的确没料到元素裔会突然出现,但是那么几个元素裔还不至于让他们不知所措,末日战争也不是在元素裔出现后就立刻进入了转折。如果不是布拉卡达最后终于决定出兵增援,谁胜谁负还很难说。 格里丹他们现在已经习惯阿奇·麦基的这种性格,也不生气,只是笑笑,然后继续他们自己的话题。 “四个荆棘骑士,真是大排场啊。”达斯有些羡慕地说,因为他回忆起了他的初阵,就他一个血色骑士,比起现在的这个豪华阵容,应该归入穷酸一类的。在德迦,血色骑士的数量最多,荆棘骑士大概只有血色骑士数量的三分之一,而最高级的亡者骑士,达斯只见过塔米克一个,听索摩凌说全德迦都不超过两位数。而这次竟然一次就来了四个荆棘骑士,看来这里的工作的确非常重要。 “难道他们想把整个元素界全变成诅咒之地?” 虽然觉得很荒谬,但也并不是不可能,所以达斯才大胆地问了出来。 “但这是不可能的。”西来亚说,“在元素裔聚集的地方,你们称之为城堡的地方,拥有大元素神的祝福,是不可能突入的。” “但腐败神的牧师也许不知道啊。”达斯脸一红,这么反驳。 “就算他不知道,腐败神也会告诉他的。”阿奇·麦基说,“所以这种可能是不存在的。”突然,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低头看了看,随后抬起了头。“你们不觉得奇怪吗?下诅咒的牧师已经死了,为什么诅咒之地还不消退?” 被他这么一提醒,其他人才惊觉的确是这样。牧师都死了,按理说诅咒之地应该开始消退,那他们脚下的土地应该有些变化了,可是都说话到现在了,依然一片焦黑,没有任何消退的意思。 “是很奇怪。”格里丹和西来亚毕竟对这种不熟,异口同声地这么说道。“为什么呢?” 但达斯不同。在片刻慌乱之后,他就已经知道了答案。 “这里的某个地方有祭坛。必须要毁掉那个祭坛才能解除诅咒。” 阿奇·麦基赞许地点点头,随后伸出了手,指着某个方向。 “我已经感觉到了,应该在那个方向。” 正如阿奇·麦基说的那样,他们沿着这个方向快速前进了大约半小时,就看到了祭坛,一座全由人骨堆砌而成的祭坛。还没靠近,一股浓重的邪气就扑面而来。 不过也用不着靠近了。阿奇·麦基举起法杖朝着那祭坛一指,祭坛就“嘭”的一声爆裂了开来,人骨漫天飞舞。不过在落地之前,都化为飞灰消散了。 格里丹肃穆地看着那些飞灰,手摸圣徽,不断向候德海普念祷着长长的祈祷语,希望这些亡魂可以得到安息。 可是当飞灰散尽之后,他们才发现,原先是祭坛的地方并不是什么都没有:一颗淡蓝色的宝石在静静地躺在那里,散发着淡淡的蓝光。 “蓝宝石?” 格里丹喃喃着,准备过去看个究竟,但却被一只伸出的手给拦住了。 手的主人是阿奇·麦基。现在的他,收起了那捉狭的笑脸,很严肃地看着那颗淡蓝色的宝石。 “那不是蓝宝石。”过了一会,他沉声说道。“绝对不是蓝宝石。这个东西,我一直只是个传说而已。” “传说?”格里丹吃惊地转过头去再次看了看那个东西。由于这次全神贯注了,他终于发现,阿奇·麦基说的是对的。那个东西的确不是蓝宝石,蓝宝石是不会透出邪气的。虽然很微弱,但全神贯注下他依然可以感觉到。 “传说?”西来亚和达斯也在看着那东西,但他们能耐还不够,那么微弱的邪气是无法感觉到的。但是既然阿奇·麦基说不是蓝宝石,那应该不是了。但问题是,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龙珠。”阿奇·麦基给出了答案,“那是颗龙珠。一颗封印了龙类灵魂的珠宝。而且这还是颗死龙珠。” “死龙珠?” “正是。龙珠也分活的和死的。活的是存储了一个活的龙类灵魂。这样的龙珠可以用来召唤龙,封印的是什么龙的灵魂,就能招来什么样的龙,这需要消耗召唤者极多的精神力,但召唤来的龙不能违抗召唤者的命令。” 没人说话,大家都被震惊了,但更让他们震惊的还在后面。 “但更可怕的死龙珠。它的里面储存的是一个已经死亡的龙的灵魂。” “那它能召唤什么龙前来?幽灵龙?” “不是。死龙珠不能召唤任何龙前来。相反,任何靠近它的龙的灵魂都会被它吞噬。这种龙珠里蕴含的邪恶能量可以用来制作一些东西。”说着,阿奇·麦基注视了那颗死龙珠一会,这才继续下去。“目前看来,这颗死龙珠似乎正是诅咒之地蔓延如此之快的原因,不然不会邪气如此之淡。” 阿奇·麦基并没有猜错。诅咒之地的确是因为死龙珠才会蔓延得如此之快。但这只是死龙珠出现在这里的一个原因,更重要的一个原因阿奇·麦基是无法猜到的。但这个无法猜到的原因却在很久以后引发了一场大灾难。 当然,阿奇·麦基不是神,不可能预料到如此遥远的未来。现在的他,所想做的只是一件事。 “你们退后,我要施法毁掉这颗死龙珠!” ; 十八、未知的疏忽 “过会我施法的时候,千万不要打扰。”阿奇·麦基神情严肃地说,让所有人明白他没有一个字是在开玩笑。“打碎龙珠不难,但一旦龙珠碎裂,里面龙的灵魂会随之被释放出来。”他的脸上闪过一丝苦涩,“你们也知道龙是多么难对付的种族。” 是的,所有人都知道。龙,这个名字代表的就是一种恐怖。据说在众神创世之后,率先出现的种族就是龙族。虽然这只不过是一种传说,但这个拥有巨大身躯,美丽翅膀的种族却拥有着极为可怕的能力。成年的龙族都拥有天生的喷吐能力,比如红龙会喷火,蓝龙会喷闪电,而且它们也拥有施展魔法的能力,有些高等龙族甚至不需要法术书就可以施展强力的魔法。更糟糕的是,它们还对魔法有极高的抗力,这对于靠法术吃饭的职业来说,简直就是个噩梦。因此,对于所有的冒险者来说,龙是他们最不愿意碰到的敌人。 “虽然已经失去了肉体,但这些龙依然可以化为可怕的不死生物,即便它的灵魂早已经死去,但本能会让它们苏醒,然后攻击看到的任何生物。” 听着阿奇·麦基的解说,其他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越来越苍白。看着他们害怕的表情,阿奇·麦基突然发现自己说过了,于是笑了笑。 “别害怕。只要事先做好准备,就可以很轻易地解决这个问题,毕竟它们已经没有了肉体。” “我可还没那么大能耐可以超度龙族的灵魂。”格里丹沉声说道,“所以万一出了问题,我只能自保。” 其他人也缓缓地点了点头,表示赞同格里丹的意见:到时我们可只能自保。 阿奇·麦基看着他们的反应,真是哭笑不得,同时有些后悔自己刚才说的太过了,现在闹得他们以为干这事真那么危险。不过与其费口舌解释,还不如什么都不说直接干实事。而且这样的话,他们应该会更佩服我的。 带着这样“卑鄙”的想法,阿奇·麦基开始了。 首先,他走上前去,捡起了龙珠。不出所料,刚拿起它,龙珠里的邪气就开始沿着手掌侵入。他自然不会把这种邪气当回事。紧紧握着龙珠,他转过头,努力装出一副严肃的表情。 “你们退后,我要砸碎这颗龙珠了。” 所有人神情一紧,然后步调一致地……后退了几码,站定,甚至连脸上的表情都出奇的一致:去吧,让我们看看你强大到连龙都俯首称臣的实力! 你们马上就能看到了。这么想着,阿奇·麦基向空中扔出了龙珠。当它上升到最高点时,他轻轻念了个字。 “啪!” 随着这声轻响,龙珠在空中爆了开来,五色光芒从中散出,撒向虚空,宛如烟花一样美丽。 达斯他们仰头看着这美丽的景象,都呆住了,甚至忘记了这是个极其危险的东西。 但阿奇·麦基没忘记。他紧张地看着空中,等着某东西的出现。 他很快就等到了。当五色光芒消散之后,一个透明的影子慢慢开始在空中伸展身形。不用看,阿奇?麦基就知道,那就是这颗龙珠里的龙的灵魂。当然,既然已经找到了,他也不会傻乎乎地让这条幽灵龙有机会出手。 于是他双手迅速一合,然后张开。一道淡黄色的光芒中双掌的虚空中射出,准确地击中了那团影子。 虚空中传出了一声尖利的嚎叫,尖到听到的人头皮发麻,双耳轰鸣,西来亚甚至不自觉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但那尖叫依然毫无阻拦地刺进了脑海,让她一阵眩晕。 幸好,在她快承受不住的时候,声音消失了。当她顶过眩晕,能够冷静地查看四周时,才发现阿奇?麦基已经站在了她面前,一脸微笑。 “龙的咆哮拥有震慑人心的力量。”他说,“没吓着你吧。” “我又不是人!”觉得被嘲笑的西来亚不假思索地这么反驳。 “原来如此啊。”阿奇·麦基点了点头,然后转过身去,身体不住颤抖。但他还是没有忍住,最后还是放声大笑起来。而达斯·索兰,则早捧着肚子在那笑个不停了。 “你……你们笑什么?!” “我说西来亚,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格里丹一脸无奈地这么问道。 “咦?啊?” “不说这个了。”阿奇·麦基好不容易才止住笑,用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现在元凶已经解决了,诅咒之地也开始消退了,你们看!” 说着他的手指,大家发现,原来焦黑的土地现在黑色正在逐渐退去,慢慢地显露出原先的色彩。 “对于你们的帮忙,我实在无以回报……” 阿奇·麦基竖起手,打断了格里丹的长篇大论——好奇心已经得到了满足,他立刻想起了到这里来要办的正事。 “凤凰羽毛。” 他简略地这么说道。 “凤凰羽毛?”格里丹一愣,但随即就醒悟过来,随后满脸堆笑。“没问题。”他转过头去看西来亚,“露娜这时应该在吧。” “应该在吧。”西来亚的语气里听不出有多大的确定意思,“不过就算不在,弄根凤凰羽毛对于我来说也是小事一桩。”她得意地说道。 “那还等什么?走吧。” 在阿奇·麦基他们的身影消失后不久,原先是祭坛的地方突然有了变化。一个虚幻的影子从地底升了起来。仔细看,好像是一匹马。慢慢地,那马开始实体化,露出全黑色的身躯,和一双火红色的眼睛。它看着阿奇·麦基他们远去的方向,突然甩了甩尾巴,打了个响鼻,白气冲鼻而出。如果按照人类的眼光来看,它应该是在笑。 事实上它的确是在笑。它并不是一个只靠本能活动的怪物,而是具有一定智能的。它早藏在了这里,很清楚一旦被发现就完了,所以一直战战兢兢地隐藏着自己的气息。不过现在用不着担心了,敌人已经远去,不可能再回头了。所以它大胆地现出身形,同时嘲笑敌人的大意。 不过它并不明白,能逃过此劫主要是因为阿奇?麦基他们根本不知道它的存在。如果知道,无论如何躲藏也无法躲过四人的侦查。 但无论如何,它成功躲过了。现在,是该找个地方先站稳脚跟了。它四处张望了一下,认准了一个方向——当然不是阿奇·麦基他们消失的方向——急速奔驰而去。 它很清楚,很快它就会有很多同伴——创造它的人给予了它自我分裂的能力。很快,许许多多和它一样的怪物将会出现在这个界面。 它并没有料错。当元素裔发现这个错误时,已经无法阻止了。一直要到十年后,达斯?索兰再次来到元素界时,才为这场延续了十年的动荡划上句号。 “塞瑟从前天起就彻底断绝了消息。”索摩凌说。他并不是在自言自语,在黑暗之外,塔米克正神情严肃地站在那。 “我的那四个属下也是在同一天失去了联络。”现在塔米克的脸已经不能用严肃来形容了,而该叫狰狞。“难道他们全都背叛了?!” “别激动。”索摩凌淡淡地说,但内心却没那么平静。四个荆棘骑士或许有可能会叛变,但他很确信塞瑟是绝对不会叛变的。于是,只剩下一种可能。“他们或许全都死了。” “全都死了?”塔米克像是听到了一个极好笑的笑话一样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你在开什么玩笑?!” 塔米克的确以为索摩凌在开玩笑。虽然同为腐败神牧师的她和塞瑟关系十分恶劣,但她从不敢小看塞瑟的实力,他的实力甚至和当年的萨兰茜不相上下了。这样的一个人物,加上四个荆棘骑士做援手,就算打不赢,逃跑应该毫无问题。全都死了?说出去谁信? 但是索摩凌却一点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因为他很清楚,有一个人是有这样的实力办到这件事,只不过这是他最不愿意相信的。 “阿奇·麦基。应该是阿奇·麦基。”他沉声说道,“阿奇·麦基去了元素界?” 塔米克的脸色立刻变了。 “你亲眼看到了?” 索摩凌摇摇头。 “没有。” “那你怎么那么有把握?” “因为塞瑟走之前告诉我东西已经完成了。如果他没有死,断然不可能不回来告诉我东西在哪。” 塔米克的脸色又变了变。 “那东西完成了?没让威尔知道?” “没有。但塞瑟没告诉我在哪。”索摩凌慢慢地转动着手镯,“我也在等着他回来。但很显然,他永远回不来了。” “该死的!难道你不能去元素界找一下?!”塔米克突然愤怒了,这么高叫。 “我不能去。”索摩凌静静地说,“我不想遇到阿奇·麦基,现在还不是和他敌对的时候。”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慢慢等,塔米克。以我们的寿命,还怕等待?”索摩凌这么说着,眼眶中红光连闪。“耐心,总会有那么一天的。是的,我很肯定,那天总会到来的!” ; 十九、复活 “看,这就是你需要的凤凰之羽。” 西来亚摊开手,这么说道,一根金红色的羽毛在她手心闪耀着火热的光芒。不,不光是光芒,离她最近的阿奇·麦基甚至感到了一阵热浪扑面而来。 是的,毫无疑问这就是传说中的不死鸟——凤凰的羽毛。阿奇·麦基见过凤凰多次,深知这种生物的羽毛是无法冒充的,那种火热的能量是任何生物的毛无法散发出来的。于是他不由得激动起来:终于,最后的关键就要到手了。 西来亚好奇地看着阿奇·麦基。结伴了这么久,她从没见过这个说话恶毒的法师露出过这样的激动神色,看来这根羽毛对他来说十分重要。 这次终于找到你的弱点了,哈哈!兴奋之下,西来亚决定小小地耍他一下。 于是在阿奇·麦基伸手去拿羽毛时,西来亚却将手缩了回去,同时将手握了起来。 开始阿奇·麦基并没有在意,只是以为西来亚趁机报复,心里还暗笑不止:这花招也未免太幼稚了。但随后他却发现并不是这么回事。在西来亚握拳的同时,那火热的能量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这次阿奇终于吃惊了。这是绝对不可能的!凤凰那种火热的能量不可能因为西来亚握起拳头,看不见羽毛就会消失的。除非……除非她已经毁掉了这根羽毛。 一想到是这种可能,阿奇不由得急了起来,脸一下就黑了。 “你到底干了什么?!” 不自觉的,声音也大了很多。 西来亚得意地看着阿奇·麦基气急败坏的模样,然后才慢条斯理地松开了手。凤凰之羽还好端端在她手心,只不过外面已经罩了一层蓝色的薄膜。让人惊奇的是,那层薄膜并不是静止的,而是在不断地流动,就和溪水一样,只不过它是围绕着凤凰之羽在不停地流动。 “在穿越界面时,凤凰之羽可能会因为能量无法宣泄而导致损毁,所以我用水元素之力做了保护。现在,拿去吧。” 阿奇·麦基知道西来亚说的是事实,但却不相信这是她收回手的理由。从她的表情来看,怎么都像是成功愚弄了别人而得意的表情。好啊,小丫头,居然摆了我一道。阿奇·麦基恨得牙痒痒,但却没有表现出来,而是伸手接过了羽毛。 “那我要多谢了。”阿奇·麦基袍袖一挥,转过身去。“达斯,我们回家了。” 达斯·索兰一直站在边上看着这一切。他也看出了西来亚是在耍阿奇·麦基,但却很明智地没有出声。他可比西来亚更了解阿奇·麦基,知道阿奇不可能吃了这样的亏而毫无反应。 但让他吃惊的是,阿奇·麦基居然真的毫无反应。不但没反应,竟然还很客气地说了声谢谢。突然,一股寒意冒上心头。在阿奇招呼他动身时,他立刻毫不犹豫地跟上去了。 西来亚得意地看着阿奇他们离开,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被欺负了这么多次,她终于连本带利全捞回来了。 但她并没能得意多久。很快,她就发现,袍子的下摆着火了,而且还烧的很快。她试图灭火,可是却怎么也无法阻止火焰的蔓延。于是,她不得不脱下了袍子,同时大笑变成了惨叫。 “啊啊啊~~~阿奇·麦基,这个仇我会永远记得的!” 在跨进界门的一瞬间,达斯听到了随风而来的惨叫声,也听出了惨叫声的主人是谁。他又打了个寒颤,同时心中暗暗发誓,没有必要,绝对不要去惹阿奇·麦基。 回到观星者之塔后,阿奇·麦基就开始了忙碌。一连几天,只有在吃饭的时候才能看到他的人影,有时甚至在吃饭的时间都看不到他。达斯很担心他的身体会不会因此而搞垮,但他不敢去阿奇的实验室——阿奇已经警告过了,没允许不准进入。所以他每天只能无所事事地在塔里转悠。 过了五天,阿奇·麦基终于在非吃饭时间出现了。初一看,达斯不禁被吓了一跳:他双目凹陷,一脸灰黑,下巴的胡子都有几寸长了,袍子更是脏得散出阵阵异味,看起来和路上的乞丐差不多。 但是他的神情却是异常的兴奋。看到达斯,他竟然冲上来一把抱住,同时语无伦次地叫道:“完成了!完成了!” 这句话听起来很没头没脑,但达斯却明白了:阿奇·麦基的复活法术终于完成了。一时间,他也兴奋了起来,毕竟这种壮举在大陆还是第一次。 “那赶快试验一下吧。” 达斯的话像一剂清醒剂,让阿奇·麦基从兴奋中清醒了过来。他有些讪讪地松开怀抱。 “嗯嗯……说的是呢。我们立刻动手吧!” “好!慢着!”达斯突然发现了阿奇·麦基话中的毛病,“你是说我们?!” “当然是我们。你在这里白吃白住了这么多天,帮个小忙有问题吗?”阿奇·麦基带着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这么反问。 “可是我对魔法一窍不通啊!” “谁要你帮魔法方面的忙?!你要做的是帮我拿着所有的药材。”阿奇·麦基没好气地转过身,朝实验室走去。“再说了,将来你总会要学的。” “什么?” 阿奇·麦基的最后一句声音很低,达斯并没有听清楚。 “没什么。将来你就知道了。” 娜雅静静地躺在高台上。 冰棺已经融化了,达斯终于能真正看到她的容颜。比起之前的模糊,达斯现在觉得娜雅似乎更加美丽了。这样的一位女性,如果是个活人,或许他也会爱上的。 阿奇·麦基在忙碌。在高台的周围,他用法杖刻上了很多达斯看起来宛如天书的符文。随后,他让达斯把一大堆达斯看起来莫名其妙的,他称之为施法材料的东西小心地放在该放的地方。 这一切都做完后,阿奇让达斯走出符文笼罩的范围,然后得意地说:“看着吧!大陆第一次的复活仪式要开始了!” 说完,他走到高台上,将右手举高,同时咒语从他的口中流泻而出。当一段咒文念到快结尾的时候,他松开了手,金红色的羽毛从手中掉落,慢慢地飘向躺在高台上的娜雅。 现在就是关键了。阿奇?麦基紧张地盯着羽毛,看着它慢慢地,慢慢地飘下。就在羽毛即将碰到娜雅身体的一瞬间,他迅速用法杖一指。 “蓬!” 羽毛猛烈地燃烧了起来,奇怪的是,燃烧的火花并没有落到娜雅身上,而是化为流星,朝着地上的符文飞射而去。与此同时,阿奇?麦基直起了身体,双手高举向天,开始第二段咒文的咏唱。 火焰落在了每一个符文上。随后,符文亮了,而堆在上面的施法材料则猛烈地燃烧起来,化为一道火柱。一个符文一道火柱,将阿奇·麦基和娜雅包围在中间。 “哈!” 火圈中的阿奇?麦基一声大喝。火柱冲天而起,在阿奇·麦基头顶交汇,融成了一团巨大的火焰。随后火焰中射出一道刺眼的红色光芒,击中了娜雅。 娜雅的身体开始发出夺目的红光,但只维持了几分钟,接着就黯淡了下去。然后……然后什么都没发生。 “竟然失败了!” 他们已经回到了实验室。在那个房间等待了很久。娜雅却没有一点复活的迹象。最后,阿奇·麦基也放弃了。随后,他就双目无神地缩在椅子里,一直这么喃喃道。一直意气风发的他从没有想过这个法术会有失败的可能,因此一旦遇到失败,高昂的希望就在瞬间全化为了深深的绝望。 达斯坐在他对面,注视着他,也很为他难过。如果达斯自己为了某个目标准备了三年,甚至抛弃了一切,可是最后却什么也没达到,大概也会是这个模样。不,也许会直接崩溃了。 “再施展一次如何?” 沉默了许久,达斯终于打破了这寂静,这么问道。 “没有第二次了。”阿奇·麦基无力地回答,“卡斯特答应给我一次机会,却没有说还可以给第二次。在施展完后,这个法术已经彻底从我脑海消失了。”说着,他摊开了一本摆在桌上的法术书,达斯发现那里面是一片空白。“甚至连法术书上都没有了,就好像我从来没有创造过这个法术一样。” 达斯再次沉默了。他很想说些安慰的话,却不知道从何说起,只能选择沉默。 可是阿奇·麦基却不打算保持沉默了。 “你走吧。” “我?走?” “是的。”阿奇·麦基点点头,“我打算永远关闭这座塔,不让任何生物接近。然后,我会在这里慢慢地陪着她走完最后一段路。” “你……你……你打算自杀?!”达斯猛地站了起来,“就为了这样一个小小的挫折?” “挫折?你错了,达斯。这不是个小小的挫折,而是完全的绝望。”阿奇·麦基淡淡地回答,但在达斯听来却是毫无生气。“我早已经发过誓了。如果她不能复活,那我就陪她一起去。” “可是……” “不用再说了!你快走吧!去实现你的骑士梦!”阿奇?麦基嘴角露出一丝苦笑,“本来,我想亲手帮你完成这个梦想的。” “可是……” “阿奇·麦基!”突然,一个巨大的声音打断了达斯的话。是一个很清脆,很好听的声音,只是声音未免也太大了点,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快给我出来!你竟然敢把我扔在那么冷的地方?!难道你想冻死我不成?!” ; 二十、释疑 “敌人?!” 这是达斯·索兰听到这个声音时的第一反应,随后他迅速站了起来,手搭向腰间——长剑已经重新铸了,非常锋利,正在渴望着痛饮第一顿鲜血。 但有人比他反应快的多了。达斯才刚站了起来,就感到面前刮起了一阵风。当然,这不是自然的风,而是阿奇·麦基快速跑过带起的风。 这情况真是吓了达斯一跳。阿奇·麦基不是一分钟前还活像个死人吗?怎么突然变得如此精神奕奕了?难道是来的是宿敌,而让他热血再次沸腾了? 事实证明,他的确猜对了一部分。不过目前,他还不知道。在阿奇·麦基冲出去之后,他也踢翻了椅子,跟着冲了出去。虽然很清楚以阿奇·麦基的实力,别说一个敌人,就算来了上百敌人,恐怕也用不着他援手。但是骑士的血沸腾了他,他可不想做一个临阵脱逃的懦夫。 来人就在门外,冲出实验室的门就能看到了。但看了一眼之后,达斯就呆住了。站在他面前的,是位女性,而且还很眼熟。废话,当然眼熟,她之前不还躺在高台上,毫无生气吗? “娜雅!” 达斯从没听过阿奇·麦基发出如此欣喜的声音,也从没见过他如此的热情。在达斯还在发呆的时候,阿奇·麦基已经冲到了娜雅面前,然后一把抱住了她。 “娜雅~~~” 声音里居然还带着哭腔。 达斯算是彻底傻掉了。这算什么?一个女性就能让阿奇·麦基有如此大的性格转变?突然之间,他想起了阿奇·麦基曾经说过的那句话。 “达斯·索兰,你还不懂得什么叫爱啊。” 爱?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爱?达斯的确不明白。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怎么让阿奇·麦基如此神魂颠倒?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当他也面对这种情感时,才明白阿奇·麦基的这种神魂颠倒算已经很克制了。 这是后话,暂且不提,我们先来看看阿奇·麦基和娜雅那久别的重逢。是的,重逢,毕竟五年来,阿奇·麦基看到的只是娜雅的面容,而并不是一个活人。 但是娜雅却不这么想。由于没有也不可能保留着这五年的记忆,她唯一记得的,是自己中了一箭,然后醒过来就发现自己躺在了一大雪纷飞的房间里,一个人都没有。于是,在经过了开始对阿奇·麦基这种完全不符合他以前性格的热烈拥抱后,独自一人被扔在寒冷房间里那不好的回忆再次成为了主导。 阿奇·麦基还在流泪,却不知道大祸已经临头。当他发现娜雅身上涌出的杀气,惊讶地抬起头时,已经晚了。 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当时在场的三人都讳莫若深,达斯甚至从来也没和凯特琳提起过这件事。凯特琳唯一知道的是,达斯每次看到娜雅的时候,竟然比看到阿奇·麦基还害怕。她很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但达斯却从来不肯说。于是这件事就成为了恩塔格瑞历史上著名的悬案,直到大陆毁灭也没得到解答。 “整整五年了?”娜雅不好意思地看着阿奇·麦基,后者正坐在椅子里,时不时地抽搐一下。这副模样,自然无法叙述,所以说明的任务就交由达斯·索兰来做了。 “没错。”达斯其实也不算很清楚,但毕竟有个粗略的了解。“五年前你被毒箭射中,还记得吗?” 娜雅点了点头。 “之后你就死了。阿奇把你的尸体用冰棺保存之后就开始寻找复活你的办法。至于详情,应该由他自己说比较好。” 娜雅于是将目光射向阿奇·麦基,后者还在抽搐,这让她感到有些歉疚。 “阿奇,真对不起。” 阿奇·麦基吃力地坐直身体,摇了摇头。虽然经过了救治,可是娜雅那惊人的破坏力依旧让他在好几分钟内动弹不得。不过现在好多了,至少能开口讲话了。 “我不怪你,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怪的。” 这么说的时候,达斯发现他眼中闪烁着之前从没见过的温柔光芒。不过现在他已经对阿奇·麦基的这种反常举动不以为意了——被揍成这样,当事人居然还乐呵呵,那他这个局外人去凑什么热闹?还是装作没看见比较好,安全第一,安全第一啊…… 于是,娜雅笑了,红着脸笑了。直到现在,达斯才见过她的笑容,真是宛如百花开放,无比灿烂,真不敢相信之前她还一副凶神恶煞模样,差点把阿奇·麦基给活活撕了。 “为了你,我去求了卡斯特。他教了我一个方法,于是我花了五年的时间,终于完成了这个法术。看来效果还是不错的。” 阿奇·麦基简略但又不失得意地将一切说了。 娜雅听着,很感动。她一直都深爱着阿奇·麦基,可是面前这个天才法师却在这方面极度迟钝,三年了都没发现身边的指挥官是女扮男装;在发现她是女儿身之后,却又多次无视了她可以说很露骨的求爱——当然,只是她认为很露骨,阿奇·麦基只不过觉得她老脸红而已。直到自己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才恍然大悟,可惜已经晚了。 但是……她仔细地看着阿奇·麦基。他依然和以前一样胡子拉渣,长袍脏乱,不修边幅,但很明显,要比她死之前黑了,也瘦了。看来这五年他也并不好过。幸亏法术成功了,不然他……想到这里,娜雅不由得地打了个寒颤。 但这个寒颤一打,她就想起了另外一件事,一件让她在揍了阿奇·麦基一顿之后想起来还觉得很恼火的事,那就是为什么阿奇·麦基明明救活了她,却还把她独自扔在那宛如冰窟窿一样的房间,自己却在其他地方快活——至少她是这么认为的。他什么变得这么阴险了?她这么想着,忍不住有恼火起来。 阿奇·麦基和达斯·索兰清楚地感觉到了娜雅又变了,杀气再度回到了她身上,可是却不明白是什么原因。之前不是谈的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又要翻脸? “娜……娜雅……你……你怎么了?” 大敌当前也十分冷静的阿奇·麦基在这个时候却声音打颤。没办法,娜雅的暴力他一向身有体会。远的不说,刚刚才经历过一次。更糟糕的是,娜雅动手自己还不能使用任何防护法术,只能用血肉之躯去挡。我是个法师,可不是一个肌肉战士啊! “怎么了?哼哼!”娜雅冷笑着说,“我问你,既然法术成功了,为什么还把我一个人扔在那冰冷的房间里?没错,我是布拉卡达人,可是却不像你那样喜欢雪!” 阿奇·麦基没说话,却朝着达斯·索兰努了努嘴。 达斯知道他什么意思。阿奇·麦基是怕自己的解释娜雅不听,所以要第三方的达斯来说明。 可是为什么我非要卷进这场是非里呢?达斯觉得自从被阿奇·麦基救了之后,他就一直走霉运,似乎是被乌德·哲罗给诅咒了。但他也不能不说话。如果不解释清楚,娜雅真动起手来,自己恐怕也很难幸免。 “呃……其实,法术施展之后,你没有任何活过来的迹象。所以我们就离开了。”他这么解释,同时还加了一句。“幸亏你活了,不然阿奇·麦基准备陪你一起死了。” 这句话像是一道暖意涌过娜雅心头,将她心中的怨气冲刷得一干二净。他果然也是深爱我的,她喜滋滋地想道。 “但是真奇怪。我们明明看到你毫无复活的迹象,为什么你突然又活了呢?” 这个问题达斯·索兰早就想问了,却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现在危机已经解除,所以他就大胆地问了出来。 阿奇·麦基一直缩在椅子里没吭声,但疑云也同样浮上了他的脸庞。而娜雅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所以也无从问起,一时间,三人陷入了沉默。 沉默很快就被打破了。阿奇·麦基突然直起了身,脸上的疑云一扫而空,双目炯炯有神。他终于想到了其中的关节,随后举起手狠狠抽了自己一个耳光。 “啪!” 声音相当清脆,却把其他两人吓了一跳,以为他突然间神智错乱了。 “阿奇,你没事吧?”娜雅关心地问道。 “我没事。”阿奇·麦基兴奋地回答,脸却不争气地红肿了起来。“我只是在怪我自己的笨拙,居然忘了一件事。” “忘了一件事?” “是啊。”阿奇·麦基点点头,“那个房间。我忘记那个房间被我施展了恒久的时间缓慢术。这样的话,所有在那个房间施展的法术,都会被延缓。这就是为什么法术完成的同时你却没有复活,过了一会却复活的原因。该死的!我早该想到的!” 疑团终于被解开了。达斯长长的松了口气,随即也知道,他不该再留在这里了。于是他站了起来,朝阿奇·麦基行了个礼。 “嗯?怎么?”阿奇·麦基对他这举动有些吃惊。 “既然娜雅已经复活,那你救我的恩情我算是还了,所以,也是该离开的时候了。” “还了?”阿奇·麦基再次露出了邪恶的笑容,“你以为就那点小忙就算是还清了?别做梦了!” ; 二十一、决斗 娜雅分不清他们两个之间是怎么回事。她只知道,这个她从没见过的苍白脸少年叫达斯·索兰,但阿奇·麦基没有仔细说明这人是什么来历,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看着阿奇·麦基愿意让他进实验室,她就明白了,这人应该是他的朋友——除了自己,她还没见过阿奇·麦基愿意让第二个人进入他的实验室。因此,虽然看到了阿奇·麦基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她也明白这不过是表面文章而已。 但达斯·索兰却不怎么这么看,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被阿奇·麦基邀请进实验室是件多么光荣的事。他所知道的是,露出这种笑容的阿奇·麦基绝对不在打什么好主意。 他错了。这表明他对阿奇·麦基还不了解。如果眼前的是敌人,阿奇·麦基是绝对不会露出这种笑容的,有的只是讽刺的微笑和刺骨的冷笑。没错,阿奇·麦基是很喜欢挖苦人,但只是嘴上说说而已,他其实对朋友并没有什么恶意。这种捉狭,只是他的性格使然。 但不了解的达斯有些绝望了。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反抗?别开玩笑了,他很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生命的。于是他叹了口气。 “你还想要我干什么?” “做我的学徒。”阿奇·麦基的回答非常干脆。 “做你的学徒?”达斯·索兰不由自主地跳了一下,“开什么玩笑?!我对魔法根本毫无兴趣!” “但是只要你答应做我的学徒,我自然有办法让你对它产生兴趣。”阿奇·麦基没有丝毫放弃的意思。 看着他坚定的眼神,达斯明白说什么也没用了。他又叹了口气,缓缓坐下。 “好吧,我答应。不过我必须知道,这段生涯需要多久?” 阿奇·麦基没说话,只是伸出手,张开五指在他面前比了比,又反手比了比。 “十个月啊。”达斯松了口气。并不是段很长的时间,应该很快就能熬过去的。 但阿奇·麦基随后的话让他再次跳了起来。 “谁说是十个月?是十年!” “十……十年?!”达斯张口结舌地看着阿奇·麦基,希望听到他说这句话是在开玩笑。可是阿奇·麦基一本正经的脸抹去了他所有的幻想。 呆立了片刻,他突然愤怒起来,双手撑桌,将头凑近阿奇·麦基,然后咆哮起来。 “你没资格这么做!就算你救了我的命,也没资格这么做!我不能在这呆十年,绝对不能!” 阿奇·麦基看着他,不动声色,直到他咆哮告一段落才开口。 “你不是想做个骑士吗?” “当然!” “那你就必须在这呆十年!” “不,我绝对不!” “你必须这么做!”阿奇·麦基一字一顿地说,“因为如果你现在离开,是绝对无法成为一个骑士的。” “哦?”达斯眉毛挑了挑,“是不是可以告诉我理由?让我觉得很合理的理由。” “道理很简单。”阿奇·麦基身体往后一靠,“现在你离开,绝对活不到成为骑士侍从的时候。” “哦?”达斯眉毛又挑了挑,“难道你以为冰雪里的那些怪物可以打倒我?告诉你,你的担心多余了!我毕竟经受过专业的战斗训练,这点怪物我可以很轻松地击败。” “我说……”一直在旁边看戏的娜雅终于坐不住了,忍不住插话进来。“你真的经受过专业训练?” 达斯转过头看向娜雅,一脸的傲然。 “当然!” “可是我觉得你很弱呢。”娜雅直言不讳地说道,“非常弱。我估计三只冰狼就可以把你撂倒。” 达斯活到现在什么批评都听过,可是这么直接地说他弱的,还是第一次,不由得怒发冲冠。他盯着娜雅看了片刻,随后摇了摇头。 “我本该因为你的无礼而要求决斗的。但是骑士信条不准伤害女性,所以我可以忽略你的这次发言,但没有下次了。” “我也不打算有下次。”娜雅站了起来,转向阿奇·麦基。“喂,阿奇,借个手套来!” 阿奇·麦基看着娜雅,苦笑了起来。 “有必要吗?” “我必须让这个毛头小伙子知道一下什么是人生,什么挫折。”娜雅冷冷地说,“快借个手套我!” 阿奇·麦基还在苦笑,但是娜雅的要求他是从来都不会,或者说不敢拒绝的。于是他伸手在空中划了符文,随后娜雅的手中就出现了一只手套,一只轻柔的棉手套,通常是用来作为铁手套和手之间的衬垫的。 但是现在它有了其他用途。娜雅握起那只手套,转向达斯,露出了轻蔑的表情。 “小伙子,接着!” 这么叫着,她将那只手套扔向达斯。 达斯想也不想,立刻就伸手接住了飞来的手套。 “很好。你已经接受了我决斗的邀请,现在该你选择决斗地点了。” 直到这时,达斯才明白娜雅为什么问阿奇·麦基要手套了。按照骑士规章,接受另一位骑士抛来的手套,就视同接受了那位骑士的决斗请求,他还真没想到这样一位漂亮的女性居然也知道这规章。 “我知道的可比你想象的多的多了。”娜雅不耐烦地说,好像看透了达斯的心思一样。“现在快决定决斗地点。不用担心,你想出的任何地点阿奇都有办法送我们去的。” “我拒绝。”达斯缓缓地说,“我只接受骑士的决斗邀请,而不是来自一位女性的。” “哼~没想到你懦弱到这个程度。如果你面前站的是个敌人,你是不是也打算不出手,等着她来杀你?” “可是……” “现在我就是你的敌人!”这么说着,娜雅身上喷涌出强烈的杀气。“快决定!” 达斯终于了解面前这位女性并不是在说笑了。他转头看了看阿奇·麦基,后者毫无表情。 “如果我赢了,你是不是可以放我走。” “可以。”阿奇·麦基毫不犹豫地回答,“如果你能赢的话。”他故意在“如果”这个词上加了重音。 “很好。”达斯没听出阿奇·麦基话语隐含的意思,“那么就在塔外的雪地里吧。” 塔外雪已经积的很厚了。一脚踩下去,不小心就会陷下去。达斯用力拔出一只脚,心里却一点抱怨都没有。不是因为这是自己选的决斗地点而只能吃哑巴亏。事实上正好相反,他选雪地并不是无意的,而是精心安排的。 他打量过娜雅,发现她很纤细,纤细的好像精灵一样。这样的战士,很显然是以灵敏见长。而这种松软的地貌,正好限制了她灵敏的优势。至于拼力气,他不相信连这么个纤细的女人都拼不过。 抱歉,我是耍了诈,但我实在不想在这里闷三年啊! 一切看上去似乎都那么完美,可是达斯却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他根本就不该接受这个决斗邀请。 娜雅是什么人?她可是在军队里从一个最低级的士兵做起,一步步爬到指挥官这个位置的。她是不是合适做个指挥官暂且不谈,能从一介普通士兵混到这个地位就说明她实力非凡。 因此,当她知道达斯要求在雪地决斗时,就已经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小伙子,你还太嫩了。你以为我说你弱只是指的武艺?那就大错特错了,你的弱是全方面的,不光光是武艺这方面。单看选择决斗场地就知道了。你以为厚厚的积雪会限制我的发挥,但是却忘记了我是哪个国家的。我可是冰雪之国布拉卡达的,这种积雪就能影响我的发挥?真是天大的笑话!幼稚的家伙,好好记着这次教训! 于是,在凛冽的风中,双方站定了。沉默了片刻之后,阿奇·麦基做下了决斗开始的信号。 娜雅迅速开始了行动。她一弹身,就在积雪上“飞”了起来。当然,说飞是比较夸张的。不过她在雪上飞奔,竟然毫不陷下去,的确有点像是在雪上飞。 达斯也看到了,不由得大惊。可是在他的惊慌还没过去时,娜雅已经来到了他身边。 “铮!” 一声轻响,随后达斯就发现一把战斧已经搁在了他的肩头。 “真是太弱了。”娜雅打了个呵欠,这么说道。“完全提不起精神。” 没有什么比这句话更伤达斯的心了。一股怒气不由得喷薄而出。他大吼了一声,也不顾搁在肩膀的战斧,拔出长剑就是一个平刺。 “血气之勇,毫无用处。” 娜雅冷冷地评价,随后好像很随意地收回了战斧,却比达斯平刺的速度快的多了。 “叮!” 长剑刺中了,却是刺中的战斧的斧面,毫无效果,反而一股反震之力让达斯手有些发麻。 娜雅自然不会放过如此好的机会。她迅速手一转,靠着战斧巨大的旋转力绞住了长剑,然后再加一把力…… 达斯的手麻痹劲还没过去,怎么可能顶得住这样的攻击?所以结果是显而易见的。 “脱手!” 随着娜雅这声轻喝,达斯很听话地松开了手。剑影冲天而起,然后落下,插在雪中。战斧再次回到了达斯肩膀上,可是这次,他是空着手的了。 绝望迅速蔓延了达斯整个的心灵。这么多年的训练,竟然连人家的一招都接不住,这种差距,完全是天与地的差别。面前这个人,真的是人吗?他腿一软,跪倒在了雪地里。 ; 二十二、遇见 看到达斯跪倒,娜雅撤回了战斧,不过心里有些忐忑,怀疑自己是不是做的太过火了,把这个年轻人的信心彻底打垮了。但是她又不知道怎么安慰比较好,所以转过头去看阿奇?麦基。 阿奇?麦基在一旁看完了整场决斗,也看到了达斯?索兰脸色灰白地跪倒在雪地里。不像娜雅那样只是有所怀疑,他很确信这下达斯的信心已经被彻底摧毁了。不过无所谓,他其实要的就是这个结果,他要达斯知道什么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来磨掉些许傲气。骑士他见得太多了,不管有没有真本事,却都一个个傲气十足。这样傲气的,通常死的都比较快,他可不想让达斯步他们后尘。 但是,现在的确是该做点什么的时候了,如果让达斯继续这么消沉下去,也得不偿失了。 于是他朝达斯走了过去,后者依然消沉地跪在雪地里,毫无反应。 “现在你明白了吧。” 达斯没有吭声,连动作都没有变,还是那么低头跪着。 “现在的你是绝对不可能赢得了娜雅?那希亚?迪马洛的。”阿奇?麦基没有理会达斯有没有反应,自顾自说了下去。“因为她是布拉卡达精英中的精英,以你那点能耐,是绝对没指望赢的。” 达斯这次终于有反应了,他猛地抬起了头。 “可是我连她的一招都接不住!真可笑!这样的我竟然还梦想着成为一个骑士!” “已经很久没人能避开我的第一击了。”娜雅突然说道。 “娜雅说的不错。所以你不必气馁。”阿奇?麦基顿了顿法杖,“安心做我的学徒。我和娜雅会把我们所知道的一切都传授给你。”他又顿了顿法杖。“想想你的未来。高强的战技加魔法辅助,不要说成为一个骑士,成为大陆英雄也不是什么难事。” “可是十年……” “太长了?”阿奇?麦基微笑着反问。 达斯没有回答,只是点了点头。 “那你知不知道我多少年才脱离的学徒身份?” 达斯吃惊地抬起头看着阿奇?麦基,过了一会才犹豫地说出了一个数字。 “三年?” “三年?太少了!我可是花了整整十五年才被老师授予了法杖。” “十……十五年?!”达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像你这样的法师也需要学习十五年?” “我也一样是从学徒生涯过来的。”阿奇?麦基淡淡地说,“就算是个真正的天才,想要掌握魔法这种艺术,至少需要十年。” “可是我对魔法一窍不通,十年是不是……” “这不用你担心。”阿奇?麦基不耐烦地打断了达斯的话头,“只要你愿意成为我的学徒,我自然有办法让你在十年,不,五年内就掌握一些简单的法术。”说着,他的脸上浮起了捉狭的微笑。“当然,十年你是没希望成为像我这样的法师。我只不过想让你在战技之外还可以多一种技能防身,以免出去了发生被三只冰狼撂倒的惨剧。”说着,他朝娜雅挤了挤眼睛。 娜雅也在笑,可是垂下的手却做了个凶狠的手势,让阿奇?麦基一惊,硬生生把下面一段话咽了回去。 阿奇?麦基的话让达斯恢复了一些信心。他慢慢站了起来,直到站直身体,然后才看着阿奇?麦基。 “好吧,我同意在这里做十年学徒。” “应该在这一带吧。”斯绫娜这么自言自语道。事实上,除了不断呼啸而过的凛冽寒风,方圆数十尺只有她一个,说了也没人能听到。 她现在所在的是布拉卡达的多玛山区。这是一个被布拉卡达人认为是禁地的地方。因为这里常年风雪不断,冷的连最耐寒的布拉卡达人也没几个受得了。更重要的原因是,传说这里住着一名疯法师,如果被他遇到,基本上就没有活着出山区的可能了。 但是斯绫娜却不怕。她很清楚多玛山区的确曾经住着一位法师。那法师不是别人,正是阿奇?麦基的老师,多里奇?曼恩。 如果我是阿奇?麦基,选择在这里建造法师塔真是再合适不过了。这里是他老师的故居,加上那可怕的传说和实际存在的恶劣气候,作为一个躲避布拉卡达追杀的法师的避难所,没有比这里更完美的地方了。因此,一出德迦,她就毫不迟疑地选择这里作为搜寻的第一站。 但是,这几天她却很恼火,因为当奋力从积雪中拔出一只脚时,另一只立刻又陷了进去——她早预料到了多玛气候的恶劣,却没想到恶劣的状况远远超过了她的想象。进入多玛的第一天,天气就给她来了个下马威:漫天的大雪加上肆虐的寒风,一码以外什么都看不见,使得她迷失的方向。等到风雪过去,她才发现她竟然又回到了出发地,整整浪费了一整天。而接下来几天,虽然没下多大的雪,可是刺骨的寒风依旧让她苦不堪言。 早知道就不该答应索摩凌那家伙了,她一边费力地前行,一边这么愤愤地想。他倒好,舒服地坐在德迦,却要我来跑腿。 但是,如果时光真的倒流到那个时刻,她真的会拒绝索摩凌的提议吗?没人知道,甚至连斯绫娜自己也不知道。所以,已经身处这种倒霉境地的她只能一边牢骚,一边前行,心底则不断向她信仰的神祈祷,祈祷能尽快找到那座塔——虽然她并不是真的相信自己会那么幸运。多玛山区那么大,她又没有个准确的方向,能很快找到那才是怪事。 但是幸运往往在不经意间来到。这天傍晚,当她准备宿营时,风雪停了。然后她就突然发现,就在视野所能看到的范围内,出现了一个尖顶。 尖顶!她立刻激动起来了。那很明显是个人工建筑!会是阿奇?麦基的法师塔吗?一想到有这种可能,她连疲劳都忘记了,立刻取消了宿营计划,朝着尖顶的方向走去。 “真是难得的好天气。” 阿奇?麦基看着窗外,这么说道。 达斯也在,可是他却没空发表意见,因为他已经被娜雅空手摔了好几下,现在正全神贯注地找寻娜雅的破绽,期望至少能挽回一点面子。 但是他是没这个指望了。娜雅从来没有放水的概念,而且在她看来,对达斯放水完全是害了他。于是,毫不留情地,达斯再度被她放翻在地。 阿奇?麦基微笑地看着,高兴地看着达斯再次不屈服地站了起来。看来信心的确是回到他身上了,再加上这种永不屈服的精神,未来不可限量啊。 这么想的时候,达斯再次被放翻。不过这次娜雅打算彻底结束这次训练了,于是达斯再也没有了站起来的力量。 “好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阿奇?麦基低低地祈祷了一下,将手放到达斯身上,让他稍微恢复了下,至少爬起来不成问题了。 “总有一天我打倒你的。” 虽然站都站不稳,但是达斯眼中闪烁着不屈服的光芒,这么放出豪言。 “哦?”娜雅眯着眼睛看着他,“我真期待那一天到来啊。” 达斯没有再说话,而是转身朝着阿奇?麦基行了个礼,然后就离开了。既然老师已经宣布了结束,他就没必要呆在这里了。 看着达斯离开的背影,娜雅轻轻地笑了。 “好样的,不过也很有天赋,说不定那一天真的会到来。” “哦?你对他的评价竟然这么高?” “难道你不是吗?不知道是谁前两天还在说他在魔法上也有天赋的?” 阿奇?麦基愉快地笑了。 “我总是说不过你。不过说真的……嗯?” 他突然收住话头,警觉地朝窗外望去。 “怎么了?” “有外人穿过了我布下的最外围警戒。” “要我去查看下吗?” “不用。”阿奇?麦基双眼中寒光一闪,“我亲自去。如果是玛古斯派来的刺客,算他运气不好了!” 看来比我想象的要远的多了。斯绫娜一边喘气,一边这么想道。原先她以为至多两个小时就能到达,可是实际却整整花费了四个小时,那还是因为天气帮忙,一直没有风雪的缘故。 但无论如何,她终于是到了。现在她正站在一个小山坡上,而在前面,则矗立着一座蓝色的法师塔。但是让她失望的是,它和布拉卡达常见的法师塔除了颜色之外,几乎没有什么区别,都是圆柱形的塔身,最后在顶部收缩,形成一个尖顶。 这会是阿奇?麦基的法师塔吗?她有些不安。如果花费了那么多时间前来,到最后却发现并不是所要找的目标,那种失望会让她极度愤怒的。 如果不是,那么就算这个塔的主人倒霉了,谁叫他在这里造这么个法师塔的? 这么想着,她心情又好了起来。说不定还能弄到些值钱的东西呢,呵呵…… 于是她走下了山坡,朝着那座塔走去。但是走到离塔几十码的地方,当她迈出那一步后,雪地里突然蓝光一闪。 陷阱?斯绫娜慌忙收回了迈出去的脚,全神提防着突然出现的魔法攻击。可是等了几分钟,毫无动静。 她疑惑了。这是怎么回事? 答案很快就到来了。 发了一会呆,斯绫娜打算无视这蓝光,继续前进时,突然感觉到了身边有异样的风在流动。 风在朝着一个方向吹,好像四面的风都在朝着一个方向吹。这是绝对违背常识的!到这个时候,再迟钝的人也知道这风显然不是正常的风了。 斯绫娜后退了几步,看着那些风汇聚到她面前不远处,然后互相纠缠,旋转,最后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啪”。 风停了,但风汇聚的地方却多出了一个人。 ; 二十三、对峙 斯绫娜略带吃惊地打量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这个人。毫无疑问他是一名法师,那一身蓝色的法师袍和他手持的法师杖就表明了他的身份。不过看起来,这名法师似乎很落魄,长袍看起来脏兮兮的,头发蓬乱,下巴则胡子拉渣的。 或许是个无名的法师。斯绫娜这么想道。 她当然是没见过阿奇·麦基的,而传说中对他的描述基本上都夸张,不真实的,因此完全和面前这名法师对不上号,虽然他就是如假包换的阿奇·麦基。 看来的确是弄错了。斯绫娜的怒火“腾”的一下就上来了。费了那么大劲,居然找错了地方,一路的愤懑压抑到现在终于忍不住了。虽然这名法师的出现的确让她觉得有些能耐,但毫无疑问,她是完全可以摆平他的。是的,她非常确信这一点。 可就在这个时候,她看到阿奇·麦基看过来的目光。那眼神……突然让她全身寒毛直竖,下意识地收起了攻击的打算。不,他不可能是个普通的法师,先弄清楚他的身份再说。 就在斯绫娜思索的时候,阿奇·麦基也打量完了这个胆敢闯进这里的人物。她是一名精灵,杏仁状的眼睛和比人类略尖的耳朵证明了她的血统。一头金发梳理地很整齐,从根部扎成一马尾甩在身后,露出了她那张几乎可以称为完美的脸——五官几乎该称赞为神的杰作,那种搭配的精美根本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但阿奇·麦基可不会被这种美色所迷住。混了那么多年,他很清楚越美丽的东西往往毒性越大,于是他继续从脸往下滑。 她的身材也是毫无挑剔的,甚至还有着精灵罕见的丰满双峰。但阿奇·麦基注意的并不是这个,而是她那一身蓝袍,以及左胸的那道圣徽:蓝天下漂浮着的白云。 坦普拉的牧师?玛古斯竟然派了一个牧师来做刺客?这似乎没什么可能吧。邪神的牧师还有此可能,但坦普拉的牧师应该不会为了世俗的金钱和权势做这种事。他们都是天生旅行家,很少在一个地方长期驻足,这样的人物是不可能成为权贵们的属下的。不,她并不是刺客,难道是误闯来的?可是,为什么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阿奇·麦基反复打量着,还是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可是心中的那种厌恶感还是挥之不去。 “坦普拉的牧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冷冷地问,“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斯绫娜听到阿奇·麦基这么称呼她没有感到一点吃惊。事实上,她对这个假身份已经习惯到自己分不清是真是假了。于是她微微点了点头。 “尽路家园。” 这是旅者之神坦普拉的箴言,听起来的确没什么问题。但是阿奇·麦基还有有些疑心。这是一种直觉,而他的直觉一向很准。 “再问一遍,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坦普拉的牧师?” “我无意中路过的。”斯绫娜已经把说谎当成了习惯,脸不红心不跳。 “无意中路过?没什么人会无意中路过这个地方的。”阿奇·麦基冷冷地说。 出乎我意料的难缠啊。斯绫娜这么想着,再次上下打量了阿奇·麦基一下。这次,她感觉到对方身上弥漫出的强大魔力。这种魔力,完全压倒了她的神力。毫无疑问,如果动手,她绝对不可能是他的对手。直到这时,斯绫娜才发现她完全低估了面前的这位法师。 幸亏没有贸然出手,她暗暗想道。虽然天气那么冷,可她依然感觉到背后有汗滑落,是冷汗。奇怪,这地方怎么会有如此强大魔力的法师?突然,一个念头跳进了她脑海:难道说这人就是阿奇·麦基?难道说我并没有找错地方? 她决定试一试。 “其实……”她故意吞吞吐吐地说,“其实我的确不是无意中路过的……我听说有位法师住在这里……于是……”她抬起头,盯着阿奇·麦基的脸,希望看到她期望的表情。 但她失望了,对面的这位法师连脸皮都没抽动一下。 “哦?是谁?” “阿奇·恩多尔卡·麦基。” 这次,她终于看到了想看到的东西:这位法师的脸抽搐了一下,但随即就恢复了平静。 “传说不是说他早已经死了吗?” 听到这个回答,斯绫娜笑了。并不是因为开心——她已经很确定,站在面前这个看起来很落魄的法师就是阿奇·麦基,所以现在要考虑的并不是怎么对付他,而是怎样尽快离开,保住性命。因此她笑了,那笑容宛如冰天雪地里突然百花盛开。她知道自己笑容的威力,曾经让无数人死到临头还沉醉于其中。 但是阿奇·麦基对她的笑无动于衷。他见过很多脸带笑容下手却异常狠毒的人物,所以这种笑容对他毫无作用。而且,从她的笑容里,他明白,她已经猜到自己的身份了。可是,对方的目的他到现在还不清楚。她说是来找阿奇·麦基的,就算是真的,可是为了什么目的?还有,她真的是坦普拉的牧师? 不,没什么人敢冒充牧师的,其他神的牧师更不敢,因为这样会惹怒他信仰的神明。那她真是个坦普拉的牧师了?难道她真的是来找我?找我干什么?寻求帮助? 可是他还是不能释怀。这个牧师看起来没什么不对,但他就是觉得不对劲。究竟问题在哪?他再次上下打量下斯绫娜,突然,目光停留在那双靴子上。 那双靴子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也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因为上面积满了雪,可见靴子的主人是费了多大的力才到达了这里。 但是阿奇·麦基偏偏看出了不同。 这人绝对不是坦普拉的牧师。他终于能肯定了,如果真是坦普拉的牧师,在坦普拉的庇佑下,怎么可能靴子上沾满了雪?那她究竟是什么身份?有什么生物胆敢假冒一个牧师?思索了一下,一个神的名字跳进了他的脑海。只有这个神的牧师敢做这种事。那么,如果她真的是那个神的牧师,圣徽应该藏在什么地方。 他视线上移,发现这个精灵脖子上有根细细的链子,应该是根项链或者挂饰什么的,普通人是不会在意的。但是阿奇·麦基却不这么认为。有什么比放在眼前的东西更容易被忽略的。于是他笑了。 斯绫娜看着阿奇·麦基绷着脸,视线在她身上扫来扫去,突然觉得很不安。她这时已经看出来了,阿奇·麦基根本没有被她的笑容迷惑,那么他在看什么?顺着他的视线,她发现他首先看的是靴子,随后是脖子,随后他就笑了。 脖子!该死的!她猛然醒悟,可是已经晚了。 就听到阿奇·麦基低低地咕哝了一声,她感觉到脖子上的链子一跳,然后再一跳,链子下面的挂饰就从袍子里跳了出来,悬在胸口。那是一条纯银打造的链子,链子末端挂着的,是一个头像,一个紫色皮肤,正在做鬼脸的人头像。 阿奇·麦基满意地搓了搓手,“咯咯”地笑出了声。 “真不敢相信呐!一个旅者神的牧师竟然还戴着欺诈神的圣徽!”他的眼神在那一瞬间变得异常凌厉,紧盯着斯绫娜看,同时低低念了句。既然面对的是一个欺诈神的牧师,那就要加倍小心了,说不定她就是个刺客。“一个欺诈神的牧师居然出现在这里,究竟什么目的?难道说,是玛古斯派你来的?!” “不是。”斯绫娜连忙摇头。这可开不得玩笑,也说不得谎——玛古斯和阿奇·麦基的过节她可也是知道的,如果被他当作是玛古斯的刺客,那他就绝对不会手下留情了。 神术告诉阿奇·麦基,这个精灵说的是实话——虽然面对的是个牧师,他也有把握知道她是不是在说谎——那么就奇怪了,不是为他,那这个欺诈神的牧师不辞辛苦来这里做什么?突然,他明白了。 “达克·索利玛?” 斯绫娜浑身一震。她再也不敢说话,转身就跑。太可怕了!竟然靠着有限的几句话他就猜到了自己的来意,这样的人绝对不能再和他打交道了!于是她不顾一切在积雪中狂奔,甚至变成滚地葫芦也顾不上了,只要能保住性命,其他都是无所谓的。同时,她还在祈祷,祈祷阿奇·麦基不会追上来。 但是她弄错了。阿奇·麦基才不会追上去。对他来说,她不过是达斯哥哥的一个小喽啰,杀掉她毫无意义。反正现在达克·索利玛已经变成了达斯·索兰,反正她也没见过达斯现在的模样,就算让她逃回去见了达斯哥哥,又有什么用?他甚至都懒得将这件“小事”说给达斯听。 但是他错了。如果他知道放走这个的“小喽啰”将来会给达斯·索兰造成多少的麻烦,他绝对会追上去杀掉她。但是他不是先知,没未卜先知的能力。因此现在他只是站在雪地里,看着斯绫娜狼狈地消失在他视野里,然后拍拍袍子,仰头看天。 “真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啊!” ; 二十四、短暂的平静 “解决了?” 看着阿奇·麦基施施然走了进来,而且还一脸的轻松,娜雅这么微笑着问道。 “解决了。”阿奇·麦基微笑着回答,“很简单。” “真是个刺客?”娜雅搓了搓手,脸上露出了少许的失望之色。对于渴望战斗的她来说,与其在一旁做观众,还不如亲自下场比较爽快。 “也许是。” “也许是?你这算什么回答?难道你在杀掉他之前没有问过身份?”娜雅皱起眉,“你什么时候做事这么莽撞了?” 听到这指责,阿奇·麦基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 “这种指责似乎是我经常说的,对象是你,什么时候反过来了?还有,我有说过杀了她吗?” “可是你说解决了。” “解决的方法有很多种,杀人只是其中一种。”阿奇·麦基摊了摊手,“而这次,显然不是这种,因为她的目标根本就不是我。” 娜雅立刻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目标不是你?还有,你说她?来的还是女的?” “准确地说,是位女性堕落精灵,真是个罕见的事。” “堕落精灵?这是什么?” “你应该知道精灵一般是善良的。不过其中有少部分投身了黑暗,这样的精灵就会被驱逐,称呼为堕落精灵。”阿奇·麦基说,“这次的访客就是一个堕落精灵,因为她是欺诈神的牧师。” “那个米特伊的牧师?”娜雅这么问道,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并不是因为害怕这种牧师,而是因为她曾经和米特伊亲自会过面,还差点死在了欺诈神手里。也是那次交锋,让她明白了凡人与神的差距有多么的大。 “正是。”阿奇·麦基突然做了个手势,门悄无声息地关上了。 “咦?”娜雅后退了一步,脸“腾”的一下红了,不由自主地双手抱胸。“你干什么?” “啊?”阿奇·麦基一愣,对娜雅这样突然的动作感到有些不解。但他已经不是几年前那迟钝的家伙了,略一转念就知道娜雅是想歪了。 “我关门只是因为有些事我不想被达克知道,而不是因为你想的那种原因。” 阿奇·麦基眼中满是笑意,这么解释。 娜雅也知道是她想歪了,但恼羞成怒下,她撒起泼来。 “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是你的思想肮脏!” 阿奇·麦基眨了眨眼睛,没说话。他很清楚这种状况下如果说话,情况会更糟,只有不说话才是上策。 果然,只不过吼了一句,看到阿奇·麦基没有任何反应,娜雅也泄气了——吵架斗嘴一个人是做不到的。 “那……那你想说什么?” 沉默了片刻,娜雅才吞吞吐吐地问。 “访客是来找达克·索利玛的。” “达克·索利玛?”娜雅疑惑地眨了眨眼,“我们这里有这个人?” “有。”阿奇·麦基指了指门,“他就在这里,只不过不叫这个名字而已。” “你是说达斯·索兰?!”娜雅一下张大了嘴,“为什么要找他?他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你错了,他可是非常特别哦。”阿奇·麦基故作神秘地回答,“难道你没注意过他有什么不同?” 被他这么一问,娜雅开始努力回忆了,一点一点。是的,他的确是有看起来和常人不同的地方,只是阿奇没说过他的事,我也就没问。 “他的脸色似乎比普通人要苍白许多,好像没什么血色。还有,那身黑色的盔甲,好像……”她内心认为接下来这句话相当的荒谬,可是一咬牙,还是说了出来。“……好像是死亡骑士用的。” 说出来她就后悔了。这怎么可能?无论如何阿奇也不可能收一个死亡骑士做学徒的。 但阿奇·麦基的反应大出她意料。他没有露出嘲笑的表情,反而一脸笑容,同时还拍了拍手。 “你的眼力果然很准!没错,达斯他以前的确是个死亡骑士。” “你……你不是在开玩笑?”娜雅已经惊讶得连话都说不完整了。 “我像是在开玩笑吗?” “可……可是一个邪恶的死亡骑士怎么会……” “你都和达斯呆了这么几天了,觉得他邪恶吗?” 娜雅不说话了。这两天虽然不是仔细观察,但是从举动就可以看出,达斯并不邪恶。不光不邪恶,他似乎信奉骑士信条信奉到僵化的地步了。这样的人,她实在不敢相信会曾经是一个死亡骑士。 但阿奇·麦基的表情十分认真,看起来不可能是在说反话。一时间,她混乱了。 “他真的曾经是个死亡骑士。可是这位‘邪恶’的死亡骑士竟然为了救一个小女孩不惜和手下人翻脸,还差点丢了性命。” “太不可思议了!”娜雅只能发出如此的感叹,“这大陆上还有这样的死亡骑士?!” “不就在眼前吗?”阿奇·麦基说,“不过那也是因为他原先并不是个死亡骑士。” “哦?” “其实是这样的。”阿奇·麦基也不打算卖关子了,一口气把达斯告诉他的事全转述给了娜雅。“想不到吧,他竟然是尼特的后人。” “……奇妙的命运。”娜雅实在找不出什么词来描述了。 “现在明白了吧。这个堕落精灵就是他哥哥派来的。” “派来刺杀他?那也太可笑了。”娜雅摇了摇头,“明知道是在你的保护下,他还敢做这么愚蠢的事?” “所以我才说也许是刺客。”阿奇·麦基再次摊了摊手,“我无法确定是不是真的这么回事,所以我把她赶跑了,并没有杀她。” “那以后呢?” “以后?十年满了我会立刻赶达斯走。”阿奇·麦基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幼鹰不离开巢,永远不会成为振翅高飞的雄鹰。” “我怕到那时你不舍得。”娜雅娇笑着说。 “只有你才是我不舍得的。”阿奇·麦基微笑着说,走上前揽着她的腰。 “你……你想干什么?” 娜雅的脸又红了,但是她并没有躲开阿奇·麦基的亲昵。 “你说呢?”阿奇·麦基一脸坏笑着回答,“正事说完了,该说些私事了吧。” “私……私事?”娜雅的脸更红了,“我们有什么……喂……喂……你……你……你……嗯……” 于是,室内只留下一声低低的呢喃。 “阿奇……你真的把门关好了?” “找到了?”索摩凌抚mo着手腕上的手镯,这么淡淡地问道。 “找到了。”斯绫娜可没兴趣这样淡定,她甚至连那种甜腻腻的声音都懒得装了,因为她现在很生气,非常的生气。 “为什么你没告诉过我阿奇·麦基是那副样子?!”她鼓着嘴,大声问,“为什么那么出名的人物却是那样一副样子?!” “我怎么知道,这你得去问阿奇·麦基本人。”索摩凌还是那样的不紧不慢,“至于为什么没告诉你阿奇·麦基的长相,你给我机会了吗?还没等我开口你就走了。” “呃……”斯绫娜一时语塞,但随即就找到了借口。“不都是因为你突然沉默了嘛!我还以为该说的都说完了,自然要走了。” 索摩凌没理会她的胡搅蛮缠,他关注的根本不在这上面,于是立刻出口打断了斯绫娜将要出口的滔滔不绝——和欺诈神的牧师斗嘴,他自信没那个能耐能赢。 “达克·索利玛呢?” “他在阿奇·麦基那,我可没这能耐带他回来。”斯绫娜没好气地回答。 我的猜测果然没错,他果然是被阿奇·麦基救走了。这倒是有些棘手了。我现在的能力,要击败阿奇·麦基几乎没可能。不,万一被他发现了我的真实身份,说不定还会形神俱灭。不,这样的冒险不值得,也不符合我的性格。不过,该怎么办呢?达克·索利玛我一定要夺回来的! 看到索摩凌又陷入了沉默,斯绫娜不乐意了。不过这次她并没有一跺脚就离开,因为还有东西没到手,无论如何她也不会走的。 “好了,我帮你找到了,现在可以给报酬了,索摩凌。” 斯绫娜的话将索摩凌从沉思中唤醒。他转了转手腕上的手镯,脸上露出了嘲讽的笑容。 “报酬?你完成我给你的托付了吗?” “咦?你难道想赖账?你叫我是找阿奇·麦基的法师塔,我找到了。我可没有义务帮你带回你可爱的弟弟。” “我当然知道你不会做多余的事,或许也来不及。”索摩凌脸上的嘲讽之意更浓了,“那么现在告诉我,位置在哪?” 斯绫娜自然听出了索摩凌话语中的讥讽,是在嘲笑她遇到阿奇·麦基后慌忙跑了,自然也来不及去做别的事。很生气,她真的很生气,但却不敢翻脸。对于没有绝对把握能赢的对手,她向来很小心。于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之后,她回答了。 “多玛山区。” “不,你大概理解错了。”索摩凌继续转动手镯,“我问的是,具体位置在哪?多玛山区的哪个位置?” “呃……”斯绫娜再次语塞。说实话,她只知道在多玛山区,至于在哪个方位,当时那么慌张,会注意才是怪事。 索摩凌早猜到了是这个结果。所以在斯绫娜沉默之后,他又笑了。 “你现在还有脸问我要报酬吗?” 斯绫娜咬牙切齿,双手捏的紧紧的,却一句话都说不出。这对于自认灵牙俐齿,耍嘴皮子无人能敌的她来说,是一个绝大的失败,也是极大的屈辱。 “如果你想要报酬,可以等下次。” 斯绫娜何尝不知道这是索摩凌想再次利用她?但是这个失败不挽回,她实在是不甘心。于是在用力跺了跺脚之后,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这笔账我一定会讨回来的,索摩凌!” 看着斯绫娜怒气冲冲地离开,索摩凌得意地笑了。他本就没打算给斯绫娜报酬,就算她成功了也会挑刺不给,反正她也不敢上来硬抢。但笑了片刻之后,他再度沉默了。 “亲爱的弟弟,你打算反抗我到什么时候?!” ; 二十五、巡逻队 “那鲁克队长,我听说了哦。” 说话的,穿着一件普通的锁链甲,腰间悬挂着一把长剑,看起来像是一名骑士。事实上,他也的确是一名骑士,只不过是一名下级骑士。 艾拉西亚的骑士分为上级骑士,下级骑士,还有一种是很少有人知道的暗夜骑士。下级骑士大多是从侍从这位置一步步升上来的,没有显赫的家世,也没什么钱。通常他们担任的是巡逻,值岗之类的任务,战争期间,他们也有资格成为一支小分队的指挥,但这已经是他们的极限了。而上级骑士则不同,通常他们都是王国贵族的子弟,从小就开始接受精英教育,大约15、6岁时就可以进入军队担任下级骑士,但一到两年即可升为上级骑士。他们是王国军队中的精英,通常至少要担任一座要塞统帅这样的位置。不过,有些下级骑士有时也会升为上级骑士,但前提是创造了极大的功勋,那时狮鹫王就会破格将其提升为上级骑士。这种情况极其罕见,狮鹫王朝这么长的岁月里,这种特例只出现过五次。至于暗夜骑士,这支神秘的队伍甚至在艾拉西亚都没几个人知道,完全是一团谜。 “嗯?听说什么了?” 被称呼为那鲁克的人转过头,问道。这是一个很年轻的男人,长的很英俊,褐色的短发,灵动的眼睛,还有嘴角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可以迷倒一大批女性了。他也是一副骑士打扮,和说话的那名下级骑士差不多,唯一的区别是在锁链甲的右胸处镌刻了一个代表骑士队长的狮鹫形象。 “说你过两天就要去首都了。听说你在理查德元帅的举荐下,恩洛王已经打算破例将你提升为上级骑士了。” 说话的骑士一脸兴奋。也难怪他兴奋,由下级骑士提升为上级骑士,在他看来等于一步登天了。 “真的?” 两人并不是在说悄悄话,声音大的足够周围的人都听到了,于是一瞬间,周围的人都围了过来, 他们都是下级骑士。不像上级骑士会为了权位钩心斗角——据说他们所在的白石要塞的统帅理查德就是厌恶这种钩心斗角而自愿来到这个边境要塞的——下级骑士之间的关系都相当好,因为他们都明白,等到战争开始时,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和周围的下级骑士。 那鲁克再次露出了那若有若无的微笑了,但只是一瞬间,随后他就变成了那严肃的表情。 “干什么?!”字句很威严,但语调中却听不出有什么威严。“我们现在可还是在巡逻中。” “哎呀,队长,你就不要装腔作势了。” 周围的骑士根本不怕他。那鲁克在下级骑士中的人缘相当不错,因为他非常和善,从来不疾言厉色,就算几年前升为了骑士队长也没对下属严厉过,所以很得下级骑士的欢迎,但副作用是没人把他当成队长,经常对他嬉皮笑脸。 他的好友,白石要塞的统帅理查德曾经劝告过他不要这样和善,身为队长要拿出队长的气势来,不然下属都不会听话。但他对这劝告一笑置之,依然我行我素。 “是不是因为几年前的那次行动?”突然有人问道,语气中有些愤愤不平。“那么大的功勋,照我看早就该提升了,可最后却只升为了骑士队长!首都那些贵族究竟在想什么?!” 他所说的那次行动是五年前那次。那鲁克身先士卒,率领一队士兵去做诱饵,成功将伊欧弗的恶魔引进埋伏圈,一举歼灭了所有恶魔。这样的功勋,只升为骑士队长这样的嘉奖的确轻了些。 “不要这样说!”那鲁克瞪了那人一眼,“国王的想法我们这下臣下怎么会知道?更何况,现在嘉奖不是来了吗?” “哦?”那人根本没理睬那鲁克的警告,他注意的是最后一句话。“这么说,那个传言是真的喽?” 那鲁克又露出那种若有若无的微笑,随后点了点头。 “是的。前两天理查德元帅就告诉我了。” “哦~~~~”其他人同时高叫了起来,“那你要请客!请客!” “这个自然没问题。不过,至少得等巡逻完,回要塞再说吧。”那鲁克的笑容更多了些,“还有,虽然就要升为上级骑士了,但我还是很穷啊,你们可要手下留情。” “哈哈~~~”其他人大笑着,惊起了树林中的鸟雀。“不,我们一定会吃的你分文不剩的!” “你们……”那鲁克笑着摇了摇头。真是拿他们没办法。不过不像脸上表现的那样,其实他内心异常激动。破格提升啊!这样的事历史上只出现过五次,而他,将是第六次。 诺兰,我终于一步一步接近你了!你等着! 在心中,他这么默默向着挚爱说道。 不过虽然处于兴奋中,他却一点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他们正在巡逻,而且还是在巡逻伊欧弗和艾拉西亚的边境。虽然这几年并没有大的动静,但零星的摩擦一直没停过,所以虽然是巡逻也要加倍小心,危险说不定随时出现。 于是他扫了一下眼小队,同时默默数着人数。1,2,3,4……咦?不对!怎么少了一个? 小队成员他熟悉的就像自己的手指一样,略看了一下,他就知道谁失踪了。 “伊恩呢?伊恩去哪了?” 喧闹的队员在瞬间安静了下来。由于那鲁克的提醒,他们也终于发现,有一名队员失踪了。更糟糕的是,他们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失踪的,也不知道是在什么地方失踪的。 一看队员的脸色,那鲁克就知道,没人注意到伊恩失踪了。下一刻,他脸色就变成非常苍白。 “即刻分为两队进行搜索!记着小分队之间必须联系紧密,不可掉队!” 其实不用那鲁克特别关照,其他人也明白这个道理。伊恩的失踪可能是遇到了敌人,那么这个时候就绝对不能单独行动了,以免被各个击破。 但就在准备执行命令的时候,那鲁克旁边的树林突然传出了一阵“刷刷”的声音。他们都是久经沙场的人物了,一听就知道是有生物在急速穿过树林,朝这个方向赶来。 那鲁克的眼神立刻变得凌厉起来。一挥手,小队就迅速而无声息地散开,各自找好了隐蔽点。所有人的手都搭在剑柄上,紧张地看着刚才站立的地方,等待着敌人的出现。 很快就有个身影从树林中出现了。在清楚地看到那人的脸之后,那鲁克紧绷的神经终于松驰了下来。并不是敌人,他长出了一口气,慢慢地从隐蔽处走了出来。 “伊恩!回答我,为什么毫无声息地就脱队了?!给我一个合适的理由,我就不处罚你!” 那位叫做伊恩的骑士听到那鲁克的叫喊,先是愣了愣,随后露出了尴尬的表情。 “队……队长……” “我要听理由。”那鲁克打断他的话头,这么冷冷地说,怒气爬满了整张脸。第一次,在场的骑士看到了原来好好先生也有生气的时候。 “呃……其实……其实是……”伊恩吞吐了好一会,才牙一咬,说了出来。“其实是因为我今天好像吃坏了肚子。”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但下一分钟,一阵突然爆发的大笑打碎了这片宁静。 “啊哈哈~~~” 每个骑士都在大笑,连那鲁克都不例外,个别甚至连眼泪都流了出来,而伊恩只能红着脸,接受大家的嘲笑。 但过了一会,他突然想起来还有件重要的事要说,不得不提高声音打断了这阵嘲笑声。 “队长!我在那片树林里那个的时候……”他指了指身后的那片树林,“发现了异常!” “异常?”那鲁克猛然收住笑声,两眼闪闪发光。“有伊欧弗人?” “不是。”伊恩摇了摇头,“是个人类,人类小女孩。她全身都是污秽,似乎是经过了长途跋涉,可是从她趴的姿势来看,她似乎是从德迦那方向过来的。” “德迦?”那鲁克警觉了起来,“你确定?” “应该不会错的。” 间谍?这是那鲁克的第一反应。虽然这里离德迦并不算远,也就3、4天的路程,但是出了这片树林,一直到德迦的边境,几乎是没有人烟的,因为白石已经是对抗伊欧弗和德迦的最前线了。出了这片树林,就是三国默认的缓冲地带,三个国家都不敢在这片缓冲地带建立家园,不然后果是无法预料的。 但是。德迦会派出一个小女孩来做间谍?而且用这种这么醒目的方式混进来?那也太可笑了。那鲁克立刻否认了这种荒谬的想法。她应该是从那片缓冲地带来的,难道有人类不顾现实在那里建立了家园? “呃……队长……怎么办?” 伊恩的问题打断了那鲁克的沉思。是啊,现在不是考虑的时候,而是决断的时候。算那小女孩运气好吧,至少这片树林还在白石的控制范围内。所以,怎么办不是很明显的事吗? “小队集合!我们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 二十六、凯特琳 “队长,看,就在那。” 顺着伊恩指的方向,那鲁克看到了一个小小的身形。正如伊恩说的那样,她小小的身体上到处是泥污,鞋子的底板边缘都毛了,看起来是经过了长途跋涉。不过现在的她面朝下趴在地上,一头金色长发散乱而下,将脸完全遮住了,一动也不动,就连他们的到来似乎也没惊动她,她依然这样看不清脸地趴在那儿。 “会不会死了?”身后的骑士窃窃私语,“这样的年纪太可惜了……” “就算死了我们也要将她好好安葬!”那鲁克的声音压过了那些窃窃私语,“难道你们忍心看到这样幼小的孩子曝尸荒野?” 骑士们不说话了,都羞愧地低下了头。比起那鲁克,他们的确不如,所以原先对他将提升为上级骑士的一点嫉妒心也烟消云散了。 这就是现在的那鲁克,虽然有野心,但依然谨遵着骑士之道,甚至有些僵化于此。以致于很久很久之后,理查德都不敢相信挚友竟然会变成那样。 “好了,我们先上前去检查一下。如果确定她真已经死亡,那就好好安葬了她。” 这么说着,那鲁克走上前去,走到小女孩身边,然后俯下身,将小女孩翻成面朝天状态。 真是个漂亮的小姑娘。当金发由于重力作用垂下后,那鲁克终于看到了小女孩的脸,不由得这么赞叹。柳叶眉弯弯,长长的睫毛,小巧的鼻子,还有樱桃小嘴,无一不是美人胚子。 不过现在那鲁克没时间去关心这个了,目前最重要的是确认她的生死。 只看了一眼,那鲁克就知道,这小女孩还活着,因为虽然不明显,但她的胸膛还是在微微起伏。谨慎起见,他还是将手伸到了她的鼻子边。没错,虽然很缓慢,但的确有呼吸。她应该由于过于劳累和饥饿导致的昏厥吧。那鲁克这么判断,这么说来,要赶快为她找个牧师了,不然这么幼小的孩子撑不了多久。 “她还活着!”抱着小女孩,那鲁克站了起来。“现在听我命令,立刻整队回白石!” “可是队长,我们还在巡逻中……”一位骑士怯生生地说。 “不管了!救这个小女孩才是最重要的!”那鲁克大吼道,“难道你认为任务比人命还重要?!” 没人再说话。大家安静而又迅速地整合了队伍,就等着那鲁克一声令下,就可以朝着白石进发了。 那鲁克紧紧抱着那小女孩,迈开脚步就走。可是才走了两步,就不当心绊到了地面一个隐藏的树根,身体一晃,差点摔倒。虽然迅速恢复了平衡,但小女孩的身体不可避免地晃荡了几下。接着,所有人都看到,从小女孩的腰间掉下了一个闪闪发光的东西。 东西掉在落满了树叶的地面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立刻就被跟在那鲁克后面的骑士捡了起来。 “是个手镯,队长。”那骑士看着手中的东西,这么说道。“看起来好像很贵重。”说着,他把手镯递给了那鲁克。 入手就有一种沉甸甸的感觉,通体似乎还是黄金打造的,的确很贵重。但是那鲁克注意的并不是手镯本身,而是上面刻着的东西。他小队里的骑士都还很年轻,所以并没有在意那刻着的纹章。但那鲁克不同,只看了一眼,他脸色就变了,因为这个纹章他见过,但从来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见到。 索利玛家吗?他用谁也听不见的声音低声喃喃道,这小女孩是索利玛家的?如果真是这样,那无论如何我都要救活她了。就算不是,她也和索利玛家有什么关系,肯定知道突然消失的索利玛家到底去了哪里,所以她绝对不能死。 于是他将手镯放入怀中,再次紧紧抱住小女孩。 “走!” 火,满眼的火,满眼的鲜红。不光是火的颜色,还有血的颜色。屋子里已经挤满了生物,却没有一个是活的:僵尸,骷髅,还有可怕的恐怖骑士。他们在四处游荡,寻找着活物。看来这个隐蔽处被发现是迟早的事。 凯特琳缩在妈妈怀里,不住地颤抖。爸爸已经死了。当不死怪物们蜂拥而进时,他只来得及将母女二人塞进隐蔽处。但是现在,连她们的命都快保不住了。 “凯特琳,听着,你呆在这里千万不要动!明白了吗,千万不要动!” 妈妈这么在她耳边说道。似懂非懂的她还没明白妈妈的意思,妈妈就已经放开了她,一头冲了出去。 渴望鲜血很久的怪物终于看到了一个活物,当然不会放手。妈妈就这样在凯特琳面前被砍成了一块一块,血花飞溅。 “妈妈……不……妈妈……不~~~~~~~” 她喘息着,撕心裂肺地大叫着。 这个时候,一个温柔的声音传进了脑海。 “小妹妹,快醒过来,你又做噩梦了。” 谁?是谁?是谁有着这样温柔的声音?她说我在做梦?我在做梦?我真的在做梦?如果真的在做梦,我应该能醒过来的。是的,醒过来吧! 凯特琳猛地张开了眼睛。怪物不见了,妈妈也不见了,在她眼前的,是一张和善的脸。 这张脸属于一位年纪并不大的女性,凯特琳估计最多不会超过22岁。那是一张很普通的脸,并没有特别的美貌,但是五官搭配让人看得很舒服。而现在这张脸的主人正伸出雪白的手,帮她擦汗。 看到凯特琳睁开了眼睛,这位女性露出了微笑。虽然不漂亮,可是在她笑的时候,凯特琳突然觉得,她是那样的美丽,那笑容是那样的温暖人心,让凯特琳原先的警惕之心瞬间消散的无影无踪。 “你终于醒了。”那名女性温柔地说道,帮她擦去了额头的汗水。那种温暖,就像是妈妈的温暖,舒服得让凯特里闭上了眼睛。“刚才是在做噩梦吧?” 但她毕竟不是妈妈。凯特琳这么想着,睁开了眼睛。 “姐姐,这是哪里?我记得我在一片树林里昏倒了,怎么会到了这里?” “这事由我来解释比较好。” 一个突然出现的男声吓了凯特琳一跳。她下意识地坐了起来,同时用被子裹住了自己,这才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那里站着一个穿着白袍的人。他年纪已经不小,鬓边都出现了白发,脸上也有了皱纹,但一双眼睛依然闪闪发亮,腰板也挺的笔直,让初一见的人立刻忘记了他的年龄。在他的胸口,悬挂着一条挂饰,在挂饰末端,是一轮金色的太阳。 虽然年纪幼小,但作为艾拉西亚人,凯特琳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光明神牧师的圣徽,那么他是一名牧师了? “是您救了我?” 凯特琳恭敬地低下了头,这么问道。 “也不全是。如果不是那鲁克及时把你带回来,我的信仰再怎么虔诚也无法阻止你前往卢的身侧。” 凯特琳注意到这名牧师在提到那鲁克这个名字是脸部肌肉抽动了一下,而身旁的这位女性脸色也同时黯淡了一下。 “那我也应该向这位那鲁克先生道谢了。” “不用急。”说话的是身旁的这位女性,“你现在身体还很虚弱,等强壮了一些再去找他表达谢意也不迟。” 牧师微微点头。 “你就先在这住下吧。介绍一下,我叫劳埃尼斯,她是我的女儿诺兰。这里是我的家。” “我叫凯特琳。”凯特琳依然恭敬地低着头,这么回答。她年纪还小,并不知道劳埃尼斯在艾拉西亚有多大的名气。 劳埃尼斯对她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略微有些吃惊,但随后就释然了——身为光明神的牧师,他本来就对世俗的声誉和权力并没有多大追求。而且现在的他,关心的是另外一件事。 “凯特琳·索利玛?” 凯特琳吃惊地抬起头。 “不,是凯特琳·瑟顿。为什么您会认为我姓索利玛?这是谁?” “嗯?”劳埃尼斯有些吃惊。按照那鲁克告诉他和给他的东西来看,这名小女孩应该和索利玛家族有一定的关系,但是现在她的表情却是好像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姓。 “你不知道谁是索利玛?”劳埃尼斯问,同时拿出了那鲁克交给他的那个手镯。“但是你却拥有这个。” 看到那手镯,凯特琳吃了一惊。她连忙在怀里摸了一下,果然不见了。于是她抬起头,露出了祈求的表情。 “劳埃尼斯先生,请把那个还给我。” “你回答了我的问题,我自然会还给你。” “什么问题?” “你不知道谁是索利玛,可是为什么会拥有刻有索利玛家族纹章的手镯?” “这是救了我的叔叔给我的。”凯特琳低下了头,这么说道。“他说给我在路上换钱做路费。” 劳埃尼斯的眼神在瞬间变得凌厉了起来,因为基于一个事实,他不相信凯特琳说的是实话。托大的他,甚至都不屑使用神力来确定。 “真的?” 凯特琳并没有听出劳埃尼斯的语调已经变了,她木然地点了点头,表示的确是真的。 “你在说谎!” 凯特琳猛然抬起了头。 “不,我没有说谎!” “不,你一定是在说谎!索利玛家族已经从艾拉西亚失踪两年了,也就是说整整两年没人见过这个纹章了,可是一个从德迦方向来的小女孩却持有这样的东西,还说是别人给的,难道索利玛家族的成员成为了德迦人?!不,这绝对不可能的,因为索利玛家族是标准的骑士家族,怎么可能会堕落到成为德迦人?!这种谎话也太可笑了!” ; 二十七、盘问 劳埃尼斯的疾言厉词让年纪尚幼的凯特琳一时手足无措,连反驳都忘记了。她呆呆地看着劳埃尼斯,心中一阵悲苦。好不容易逃脱了德迦的追杀,见到了本国人,可却还要受到这种怀疑,一时间,她觉得还不如当初死在家里算了。 可是劳埃尼斯看到凯特琳的反应却误会了,他以为是被揭穿谎言后她无话可说了,不免有些得意。 但很快他就得意不起来了,因为突然凯特琳开始流泪,开始只是有泪水滑过面庞,但很快就变成了嚎啕大哭。这下轮到他手足无措了:这种场面他可是没见过,也不知道怎么处理。 幸亏诺兰还在一旁。她先有些怨怒地瞪了劳埃尼斯一眼,随后温柔地搂过凯特琳,用袖子帮她擦去泪水。 “小妹妹,不要哭哦,哭了就不好看了。” “可……可是他说……我说谎。”凯特琳抽噎着回答。 诺兰又瞪了劳埃尼斯一眼,后者有些讪讪地不好意思,同时也不免有些奇怪:难道真的是我弄错了? 现在不得不依靠某些方法来确定了。这么想着,他轻轻地摸过圣徽,低低地念了句。 “分辨真实的神圣之耳。” 当神圣之力充满了双耳之后,他看着凯特琳,脸色也温柔了许多。 “我再问一遍,这个手镯真的是别人给你的?” 凯特琳脸上泪痕未干,很坚定地点了点头。 “是的。是救我的叔叔给我的,用来给我当路费。” 她的回答和原先一样。 她说的是实话,神术是这么告诉他的。这个结果让劳埃尼斯很吃惊。他本来以为这是谎话,可神术却告诉他这是真的。这怎么可能?!他不由得低下头,再次仔细查看了手镯。毫无疑问,那是索利玛家族的徽章。 他见过这个徽章,因为他很清楚地记得尼特·索利玛这个人,他是白石要塞里唯一的一个贵族出身的下级骑士,这是个很罕见的现象。一般来说,贵族出身的骑士的确会担任一两年的下级骑士,随后就可以晋升为上级骑士。但尼特不同。他担任骑士时,索利玛家族已经开始衰落,虽有贵族头衔却没有贵族之实,所有的财产只有在王国东部的一座家族城堡。所以他担任骑士为的是振兴家族,而不是为了虚无的地位——他也没这个雄厚的实力来在贵族内部争权夺利。就这样,他在王国老老实实地担任了十年的下级骑士,从没有要求升迁过,虽然以他拥有的贵族头衔是完全可以这样要求的。 在五年前,他终于获得了振兴家族的机会,虽然付出了惨重代价——他的性命。在那场诱敌深入的作战中,他报名参加了那鲁克率领的诱饵一队。结果是显而易见的,作为诱饵的小队生还的不到1/10,尼特并不在内。 但是他用性命换来了家族的振兴。狮鹫王恩洛亲自主持了他的葬礼,并且将其擢升为上级骑士,并将其原先的男爵爵位提升到侯爵。由于尼特已经战死,而他也没有兄弟姐妹,因此他的爵位由其长子继承,索利玛家族再一次成为了艾拉西亚出名的贵族。 但这种荣耀只维持了短短三年。这也很正常,再怎么耀眼的光芒在时间长河冲刷下也不值一提。三年后,等到恩洛王发现继承了侯爵的尼特长子没有按例来斯代维克进行新年觐见,派人前去调查才发现索利玛家族已经神秘地失踪了。除了一座破落已久的城堡,没有任何活人存在的痕迹。 就这样,索利玛家族消失了,再也没被人提起过,连王国内部也不再提起,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但是白石要塞里曾经和尼特·索利玛一起战斗过的人是不会忘记的,那鲁克是一个,劳埃尼斯也是一个。这就是为什么他们看到这个刻着索利玛家徽章的手镯会如此激动。 所以毫无疑问,这个手镯是真的属于索利玛家族的。但是,如果凯特琳说的是实话,这未免太奇怪了。 “你是从德迦方向来的,是吧?”思索了片刻,劳埃尼斯决定从头问起。“可是那里有村落吗?我记得恩洛王下过命令,离德迦10里范围内不准建立村落的。” “我不知道。”凯特琳摇摇头,“我只知道我爸妈和很多人搬到了那里,刚造好房子稳定下来,就有很多骷髅来攻击我们了。” 这么说是有人违反了谕令在那定居了?劳埃尼斯暗暗叹了口气,总有人会铤而走险。为什么在付出了这么多生命之后却还是有人不明白这个道理? 但是他错了。那些人并不是违反了谕令。事实上,他们很清楚有这个谕令,但是他们依然搬到那里。为什么?因为有人告诉他们,那里很安全,国王已经下令让他们搬去那里定居,并保证王国会给他们一定的资助。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阴谋,直到很久之后才被发现,同时引起了轩然大波。 现在劳埃尼斯并不知道这点,所以他只能默然叹气,恨这些人的不自觉。 “然后……全村落的人都死了?” 虽然觉得有些残忍,但是他不得不问。 果然,刚问出口就被诺兰瞪了一眼。 “爸爸!” “诺兰,我知道这么问的确很残忍,但我必须确认这个事实。” “我明白。”出乎他的意料,凯特琳并没有哭,而是一脸的坚毅。“是的,除了我,没人活下来。” 坚强的孩子。劳埃尼斯暗自赞叹了一句。看来她能幸免并不光是幸运的问题。 “那么,救你的那位叔叔是什么样的?” 劳埃尼斯知道尼特并没有兄弟,那么救凯特琳的多半是他的后裔。而他也很清楚尼特的模样,如果是真是他的后裔,那么应该和尼特在面貌上有某些共同点。 可是凯特琳的反应却有些出乎他的意料。瞬间她的脸色变得很苍白,神情也很犹豫。 奇怪,她在犹豫什么?难道描述一下救命恩人的模样是件很困难的事? “我怕你不肯相信我说的是事实。” 过了一会,凯特琳才这么说道。 小丫头,敢在我面前耍心思?劳埃尼斯这么想着,脸上却不懂声色。 “你先说说看,或许我会相信呢。” 凯特琳还是很犹豫,因为她认定,接下来要说的实在太荒谬了,任谁都不会相信的。但是看劳埃尼斯的样子,今天不说出来他是绝对不会罢休的。于是,在踌躇了许久之后,她一咬牙。 “我没看见救我的叔叔的模样。” 是实话。 “为什么?过于惊慌了没看清?” “不……不是。”凯特琳吞吞吐吐地说,“是因为他根本就看不见脸!” 还是实话。但是劳埃尼斯开始有些吃惊了。 “他戴着面具或者头盔?” “不是。”凯特琳摇了摇头,“他什么都没戴。看不见他的脸是因为他根本就没有一张完整的脸!”为了避免麻烦,凯特琳决定一口气把话说完。“救我的是一个死亡骑士!他的脸已经腐烂了,所以根本就看不清他的真面目!” 如果没有施展侦测谎言的话,劳埃尼斯一定会大声斥责凯特琳话的荒谬。德迦的死亡骑士怎么可能突发善心救一个小女孩?这种事说出去没人会相信的,就连德迦人也不会相信。 但是,震惊的事实是,神术告诉他,凯特琳说的每一句都是实话。难道是神术出错了?不,不可能的。他立刻否定这个假设。那么这个小女孩是邪神的牧师,让神术失去的效果?不,这也不可能。就算她真是邪神牧师,这么小的年纪也不可能敌得过他这个光明神的高阶牧师。那唯一的解释就是她的确说的是真话,但这真话却听起来是如此的荒谬,甚至连一旁一直没出声的诺兰都不由得惊叫出声。 “呀~~这怎么可能?!” “我知道你们不会相信,但是我真的没说谎,真的是一名死亡骑士救了我,而且我还听见一个瘦瘦的战士称呼他为将军。” “全黑的盔甲和腐烂的身体,他是不是这样的打扮?” 凯特琳点点头。 “那就很奇怪了。”劳埃尼斯说,“当然,我不是说你在说谎。只是这件事实在太奇怪了,我从来没有听说过德迦的死亡骑士会有这种骑士精神发作的时候。而且据说他们在成为死亡骑士的时候会被下一种诅咒,一旦背叛,诅咒就会发作,致他们于死地。” “原来如此。”凯特琳神情黯然,“怪不得他不肯和我一起逃走。” 当然,我们知道,她猜错了,达斯·索兰并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而不愿意和她一起逃走的。 “真是太奇怪了。一个死亡骑士居然拥有索利玛家族的手镯,”劳埃尼斯想的却是另外一回事,“难道这是他的战利品?难道索利玛家是被德迦消灭的?但是这也说不通啊,索利玛家族城堡在王国东部,离德迦很远,不可能遭受到德迦攻击而毫无消息的。” 他唯一没想到的就是之前他责问凯特琳时的那种可能:索利玛家投靠了德迦。这也怪不得他。从尼特的表现来看,这个家族不可能出现这种背叛的。 当然,照理的确不可能出现这种状况,可惜没人知道,那时发生的一场变故。就是这场变故,让历史走向彻底改变了。 就在劳埃尼斯百思不得其解时,突然听到了敲门声。在他还没回过神来时,诺兰已经走出去开了门。 “爸爸!有人找你!” “嗯?是谁?” 这么问着,劳埃尼斯走出了房间,来到了客厅。在那里,一名侍卫正站在那。看到劳埃尼斯,他恭敬地低下了头。 “阁下,理查德元帅请你去一趟。他还说,如果可以,带那个小女孩一起去。” ; 二十八、启程 “理查德,找我什么事?” 见到人,劳埃尼斯也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就直奔主题。 也不能怪他这样急迫,因为情况实在过于诡异了。在白石五年了,理查德来找他的次数寥寥无几,而且都是在事态相当严重的时候来找他的。为什么呢?道理很简单,他是一名牧师。 也许其他国家不会相信,在艾拉西亚拥有极高声望,甚至可以左右国政的光明神牧师事实上是不属于军队的。身为牧师,他们服侍的是神,而不是地上的君王,他们不应该也不能拥有世俗的权力。但是,身在世俗,怎么可能不沾染尘土?就像现在光明神的最高牧师埃姆斯,几乎已经成为了国王代言人,恩洛王只不过是个国家象征而已。为什么会这样呢?很简单,艾拉西亚向来以光明神教义治国,神权高于君权,历任最高牧师都有左右国政的能力,因为他代表着光明神。在创国初期,几任最高牧师都是虔诚,甚至可以说是狂热的信徒,所以他们对世俗权力并没有什么兴趣,也不会去左右国政。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建国初期的冲劲全被消磨殆尽之后,一切都发生了变化。骑士们不再真正遵守骑士精神,牧师也不再游离于世俗之外,大家都开始为了一个目标而明争暗斗——权力。当然,这一切都被掩盖在繁华的表面之下。 但劳埃尼斯不同。他和理查德一样,极为讨厌权力斗争,所以他就步了理查德后尘,来到了白石。作为虔诚的信徒,他坚守着牧师的道义,绝不干涉白石内部事务。当然,在紧急事态下,理查德来找他,他也不会推辞。大家都是白石的一分子,危急关头还企图独善其身这种想法是绝对要不得的。 看着劳埃尼斯焦急的模样,理查德笑了。虽然身为要塞统帅,但是他的年纪并不大,还不到40岁。这样年轻就能担任一座要塞的统帅的确很让人吃惊,但全要塞却没有人对此说过一句闲话。并不是因为他的上级骑士身份,而是因为他的能力。五年来,他以高超的组织能力将要塞上下凝成了一块,加上劳埃尼斯的协助,以弱势兵力已经成功阻止了伊欧弗多次的进攻。这样的战绩,让他在国内赢得了极高的声誉,吟游诗人已经做了多首关于他的诗歌在大陆传颂。但对于这一切,理查德毫不在意,甚至多次婉拒了提升的命令。好不容易才逃离了权力的游戏,他可不想再次陷进去。 看着理查德刮的很干净的脸上浮出的笑容,劳埃尼斯更加焦急了,不由得跺了跺脚。 “到底出什么事了?!” “其实没什么事。”理查德眼睛灵活地转动了一下,“咦?那个小女孩没有来?” “她的身体还很虚弱。”劳埃尼斯回答道,“呃?你好像更关心那个小女孩嘛。” “当然,她可是和索利玛家族有关啊。” 原来他找我来是为了这事。劳埃尼斯终于明白了,于是他叹了口气,坐了下去。 “恐怕你要失望了。这小女孩和索利玛家没有任何关系,她甚至不知道索利玛这个姓代表着什么意思。” 这次轮到理查德吃惊了。他猛地站了起来,双眼瞪得大大的。 “可是那鲁克说……” 我就知道是这么回事。劳埃尼斯愤愤地想,那家伙果然把这事告诉了他。一瞬间,他的脸阴沉了下去。 “那鲁克也不是什么都正确的。” 理查德听出了劳埃尼斯语气中的不满,也很清楚他和那鲁克的关系,于是笑了笑。 “那你是详细问过她了。” “是的。” 劳埃尼斯喝了口水,然后一口气将他和凯特琳的对话全说了出来。 “光明神在上!虽然她说的每句都像假话,但是却是不折不扣的实话。” “咳咳咳~~” 劳埃尼斯说的时候,理查德刚喝了一口水,但那诡异的事实让他吃惊地张大嘴,忘记把水咽下去。等回过神时,已经呛到了。 “你说一名死亡骑士救了她?这怎么可能?!” “我也觉得不可能,但是卢告诉我她说的是实话。” “太不可思议了!”理查德惊叹道。“可是为什么那个死亡骑士会拥有索利玛家族的手镯?” “谁知道?”劳埃尼斯无奈地摊摊手,“也许是他无意中得到的。” 理查德沉默了,但脸上的失望之色很明显。对于他来说,要塞的每一个人都是他的家人,即便这人早已经不在了。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一丝关于索利玛家族的消息,却被残酷地证明为毫无用处,这种打击,说实话是相当大的。 “那么,我们该怎么处理这名小女孩?” 沉默许久,理查德才开口这么问。 “我不知道。不过她已经是个孤儿了,按照王国律法,应该要送到斯代维克去,由教会收养吧。” “你是说我会被送到首都去?”凯特琳吃惊地看着诺兰,这么问道。 “是的。”诺兰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满,但随后就恢复成了平常的温柔。“王国律法规定,孤儿都必须由教会收养,直至他们成年。” “这样不是很好吗?至少孤儿有了安身之所啊。”凯特琳问,她并没有放过诺兰那一瞬间的不满。“为什么你看起来好像很不高兴?” 诺兰本不想说的,因为事实对于一个八岁的孩子来说有点残酷。但是善良的天性让她不愿意说谎。心里交战了许久之后,她决定还是说出来。 “没错,看起来是很好。但是……”她的声音听起来很苦涩,“那些孤儿并不真的是由教会收养的。很快就会有贵族上门,他们会挑走自己看上的孤儿,充当养子。” “可以成为贵族难道不好吗?” “可是这些养子只是空有贵族头衔而已。男性通常会代替真正的家族成员去服役,而女性……通常会成为政治婚姻的筹码。”诺兰叹着气说道,同时轻轻地抚mo着凯特琳闪亮的金发。“像你这么漂亮,肯定会成为贵族竞争的对象。” “……我不想变成这样。”沉默了片刻,凯特琳这么说道。“我不想变成这样。”她重复了一遍,语气十分坚定。“我还要为父母报仇!” “但是你别无选择,因为这是王国律法。” “那可不一定,律法也有不能管的死角。” 突然的声音吓了两人一跳。但诺兰随后就镇静了下来,因为她听出来这个声音是劳埃尼斯。 一转头,果然是他。但他并不是一个人,身边还跟着一个人。看到那个人,诺兰的眼睛立刻亮了。 劳埃尼斯也看到了诺兰表情的变化,心里觉得很不舒服。如果可以,他真的不想带这个人前来,但他不能这样做。 凯特琳的路正如诺兰说的那样,几乎别无选择。 但只是几乎而已,并不是真的别无选择。理查德和劳埃尼斯都极度痛恨这条名存实亡的孤儿收养法,也不愿这样一个已经吃了很多苦的小女孩再次落进地狱。但是,律法是不可违背的,你可以钻它的空子,却不能光明正大地违反它。在商量了许久之后,他们终于成功地找到了一个漏洞。 “真的?”听完劳埃尼斯的话,诺兰的眼睛更亮了。“什么漏洞?” “成为一名牧师。”劳埃尼斯的回答相当简单。“你也知道王国的律法是无法约束神职人员的。” 凯特琳也兴奋起来。 “就这么简单?” “是很简单,但要实施起来却非常困难。”劳埃尼斯脸色非常严肃,“因为主导权并不在任何人手里。” “??”凯特琳一脸的疑惑。 “我不能告诉你太多,这样是违反规定的,会受到诸神的惩罚。现在我只想问你一句,你能做好受任何痛苦的准备吗?” 问完,他就直视着凯特琳,等待她的回答。 凯特琳没有回避他的直视。她勇敢而坚定地将视线迎了上去。 和我想象的一样坚强,劳埃尼斯在心中这么赞叹道。或许她真能通过这次考验。 “很好。那么,过两天你就启程。而他……”劳埃尼斯指指身边那位,并没有转头去看他。“是骑士那鲁克。他会负责带你去斯代维克。哦,对了,你应该感谢他,正是他救了你。” 凯特琳一听,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但被诺兰按住了。 “不要乱动,你还很虚弱。” “你不用谢我。”那鲁克淡淡地一笑,“身为骑士,救助弱小是本分。好了,我该离开了,三天后我会来接你。” 说着,也不顾诺兰失望的表情,他朝劳埃尼斯行了个礼,就转身离开了。 看着他的背影,诺兰的失望是谁都能看出来的。但凯特琳年纪幼小,对这种事似懂非懂,而懂的劳埃尼斯却假装没看见。 “我会写一封信给你带着。到了首都你就去教会找格拉汉姆,他看了信会给你指引的。”劳埃尼斯走到凯特琳身边,将手放到她头上。“这是我能给予你的最大的帮助了。愿光明神庇佑你!” ; 二十九、偶遇 斯代维克,艾拉西亚的首都,位于王国的中北部。这里是大陆最肥沃的平原,有着大陆粮仓的美誉。但是过于开阔的地形,实在不适合于建城据守,尤其是在艾拉西亚建国的那年代。但是初代狮鹫王却偏偏选择了这个地方建造城堡,并且命名为斯代维克,作为王国的首都。 他属下的骑士都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但很快现实就让他们明白了。在这种无险可守的地方的确相当被动,但也磨炼了军队的实力。在时刻的忧患意识下,艾拉西亚建立了一支强大的军队,很快向首都四面进发,占领了越来越多的土地,让伊欧弗和德迦的势力不断缩小,同时还侵占了现今属于塔塔利亚的土地,将当地居民当作奴隶大肆压迫,风头一时无两,连当时如日中天的布拉卡顿都忌惮三分。 事实上,初代狮鹫王也不是傻瓜,既然无险可守,那么在建造城堡时就人为制造一些。因此斯代维克虽然庞大,却只有两个城门,分别是在城堡东面和西面。东面面对的是星尘海,天然的屏障——当时各国的水面战力都还很差。西面则是阿维利和布拉卡达。阿维利向来爱好和平,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布拉卡达虽然野心要强大许多,但是它的敌人比艾拉西亚多的多了,尼贡,德迦,克鲁洛德,所以也无暇和艾拉西亚开战,尤其是大陆历元年,神圣同盟结成之后,更是相安无事好多年。而城堡内部的道路也故意修的十分曲折,虽然不方便,但却能极大阻碍敌人,使之不能迅速进攻到王宫。 但是对于两个经过了几个月的长途跋涉,而且其中一个还是小女孩的旅客来说,这样的设计简直要让他们发疯。为了进城,他们已经围着外城墙绕了半天,可是当进了城之后,才发现原来在外城墙绕圈还是小事。 “那……那鲁克叔叔……这个……这个路……” 凯特琳站在城门口,看着无数条路像车轴一样像四处辐射,立刻蒙了。她从没到过首都,连大一点的城市都没去过,这样复杂的地形自然让她不知所措。 那鲁克也一样不知所措。他的确是在斯代维克出身的,但是路还没摸熟就被送到白石要塞接受训练,从此再也没回去过,他的家族也似乎已经忘记了还有这样一个成员存在。不,他们从来没有把他当成家族的一分子,因为他不过是个养子,一个可有可无的利用品。而对于那鲁克来说,他也从不以这个家族的姓氏为荣,在白石要塞,除了理查德和已经战死的克兰,没人知道他居然还有那么出名的姓氏。 出名的姓氏?哼,我是那鲁克·弗兰,并不是那鲁克·伊尔拉斯,迟早有一天我会让全艾拉西亚知道弗兰这个姓氏。 但是现在的问题是,要光耀弗兰这个姓,得先找到路。不是向上爬的路,而是真正的路……哪条才是去教会的?还有哪条是去皇宫的? 其实,作为一个将会晋升为上级骑士的下级骑士来说,王国是会派出一定数量的队伍来迎接的,但是那鲁克却拒绝了,他甚至要求一切从简,而且希望在受封之前没有太多人知道。为什么呢?很简单,这么做会弄得天下皆知。或许你会奇怪了,他不是就想天下皆知吗?没错,他的确希望这样,但是是要在受封上级骑士后,能够理直气壮地恢复本姓,而不是受封之前。在受封之前大张旗鼓只会有一个结果:伊尔拉斯家族闻风而动,那他就会永远失去恢复本姓的可能。 当然,这个建议听起来相当荒谬,那鲁克也不认为有多大的实现可能,他甚至悲观地认为要再次成为伊尔拉斯家族的一员了。但是让他惊喜的是,狮鹫王竟然同意了他的要求,还大加赞赏,说他是骑士的楷模。 于是,他就这样上路了,没有随从,除了一个可爱的小女孩。因为都是孤儿,那鲁克对凯特琳有一种亲近感,更别说凯特琳本来就讨人喜欢了。一路上虽然有些幸苦,倒也不寂寞。 但是现在,他不免有些后悔了。早知道会这样丢脸地迷路,还不如答应狮鹫王派人来迎接了。 唉~~叹了口气之后,他决定找个人来问问路。虽然有些丢脸,但总比一直杵在这好多了。 就在他准备这么做的时候,突然听到了有人在凄厉地大叫。 “小心啊!!!!” 小心?!在这里难道还会有怪物袭击?这么想着,那鲁克不由得紧张起来。他一手紧紧拉住凯特琳,一手搭上了剑柄,视线则转向了叫声传来的方向。 那里烟尘滚滚,路上行人都在慌忙的避让。但是眼尖的那鲁克却发现,那滚滚烟尘里的,并不是什么怪物,而是个人,准确地说,是骑了一匹骏马的人,而那匹骏马现在正在疾奔,好像整条街就它一匹马在跑一样。 看到这样,那鲁克不由得火冒三丈。这样的事如果是在白石要塞,骑者至少要被关三天禁闭,那还是在没有造成任何损失的情况下。而现在,这匹马显然已经吓坏了很多行人,这样的罪是不可饶恕的! 这么想着,他放开了凯特琳。 “凯特琳,你先去一边等一下,叔叔去处理点事。” 出乎他意料的,凯特琳没有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就迅速跑开了,仿佛已经知道了那鲁克的打算。 真是聪明的小家伙。那鲁克这么想着,手扶剑柄大步走到了街中央,然后就一动不动地看着那疾驰而来的马。 疾驰中的骑手突然发现不对。本来前面什么都没有,可是突然就出现了一个人,而且还站在那一动不动。如果再不收缰,就要撞上去了。她胆子再大,也不敢干这种事。于是在慌乱中,她猛地拉住了缰绳。 “吁~~~” 幸亏是匹上好的马,在疾驰中也能迅速停下,但也惊险之极,码头几乎就碰到那人了。 在松了口气的同时,骑手的怒火也上来了。从大到小,还没人敢这样挡她的路,不由得朝那人看了一眼。 人还是长得很英俊,可惜一脸的风尘,而且从那有些破旧的盔甲来看,就算是个骑士,也不过就是个下级骑士,这样的东西也敢挡本小姐的道?! “喂!你!为什么挡道?!” 那鲁克也看到那骑手的模样。让他意外的是,骑手居然是名女性,还是一名很年轻的女性。虽然一张脸不敢恭维,但是却很纤细小巧,和座下的高头大马一比,有一种奇妙的美感。 但这样小巧的女性,说的话却一点都不动听,那鲁克这么想着。 “我挡道?这条路难道只准你一个人过?!” 骑手还真没听过有人敢这么和她说话,怒火更旺了。 “没错,这条路的确只准我一个人过!” “笑话!堂堂大道,谁规定只准你一个人过?!而且你竟然敢纵马伤人,简直十恶不赦!”那鲁克手按剑柄,大声说道。“快给我下马向那些人道歉!” “你……你……你个混帐!你知道我是谁吗?!敢这样对我大呼小叫?!” “我管你是谁!”那鲁克最讨厌的就是听到有人用身份压人,不由得将剑抽出了一些。“快下马道歉!不然……” “你……你……你……” “我什么?还不下马?!难道真要我动手拖你下来?!” 其实那鲁克不过是吓吓她而已。作为一名骑士,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向女性动手的。 可是这名骑手并不知道。她平常见到的骑士都对她毕恭毕敬,甚至连那些上级骑士也是如此,没人敢对她这样恶语相向。所以当那鲁克这么威胁她时,她慌了,以为那鲁克真的要动手。迟疑了一下之后,她乖乖地溜下了马。 “快道歉!” “吓……吓到你们……真……真抱歉……” 她抽泣着,这么说道。 那鲁克满意地笑了。 “这还差不多。现在你可以走了。不,不是骑马,而是牵着它。对,这样才对。” 这名骑手不敢违拗。但是当她牵着马离开时,回头看了那鲁克一眼,眼神中充满了怨毒。 小子,你等着!这个仇我一定会报的! 那鲁克并没有注意她的眼神,不过就算注意到了他也不会当回事——怪物的眼神可比她凶恶多了。怪物他都不怕,还会怕她?于是在看着她从视野中消失后,他得意地拍了拍手,随后走回去,走到凯特琳身边。 “好了,我们走!” 周围的人都用一种崇敬的眼神看着这一大一小消失在视野里,但大多数人心里却不这么想。因为虽然那鲁克不认识这个骑手,他们却是认识的。她的身份的确无比崇高,不是公主却胜似公主,而那鲁克从打扮看,最高也不过是个骑士队长。 这家伙很快就要倒霉了,这是大多数人此时的想法,不知道会被贬到哪里,可怜啊,刚来首都就要和它告别了。 这是一个翻遍了任何史书都找不到的事件,无他,因为它实在太小,实在不值一提。可是没有史学家注意到,就是这么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却彻底改变了历史,甚至影响到了恩塔格瑞这片大陆的存亡。为什么?你们很快就会知道。 ; 三十、神殿 光明神教会在斯代维克的自然是总殿,但是让凯特琳没有料到的是,这个总殿居然是这么的没有气派,就只有门两旁的雕刻还算有些气派,那朴素的门面,一层的小平房,让凯特琳以为她来错了地方。 但那鲁克却知道没有走错。虽然只是在小时候来过几回,但总殿竟然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只不过是大门看起来沧桑了一些。 所以他毫不犹豫就走上前去拍了拍门。 并没有多久,门就发出沉闷的声音,慢慢打开了。一位白袍人从门后浮现。 “你们是谁?” 语气听起来并不友好,事实上他也没有友好恭敬的必要:他可是一名挂着银圣徽的中阶牧师,没必要对一个下级骑士和一个孩子客气。 看到这名牧师的态度,那鲁克不由得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没想到首都的牧师居然被权势迷惑堕落到如此地步了,态度因来人身份而异,这种事我可只在这里见过。 “下级骑士那鲁克,这位是凯特琳。” 虽然有些不满,但那鲁克还是依足了礼仪,这么自我介绍。 “……来干什么?” 这名牧师干脆都不正眼看他们了。一个下级骑士,不可能是来捐献的。就算是,油水肯定也少的可怜,没必要巴结。说实在的,这神殿也太落魄了,这样能吸引多少捐献者来?不过有消息说埃姆斯大人准备另选地址重建一座神殿了,这还真是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啊,不知道我能从中获得多少利益呢? 这么打着自己的算盘,牧师不耐烦地等着那鲁克的回答。如果是来捐献的,那么就让他捐献完后快点滚蛋;如果不是,就随便说两句敷衍一下。 “我们来找格拉汉姆先生。” “格拉汉姆大人?”听到这个名字,牧师不由得一愣,随后脸色就变了。 “是的。有位朋友托我们带封信给他。” 这并不算谎话,但我们也知道,那鲁克并没有把来这的目的全说出来,因为他不觉得面前的这个牧师值得相信。 他的谨慎事后证明是完全必要的。他并不知道,现在首都的神殿已经分为两派:以埃姆斯为首的权势派和格拉汉姆为首的教义派。而面前的这位则是埃姆斯一派的,所以那鲁克说是来见格拉汉姆的时候他脸色变了。并不是因为听到格拉汉姆这个名字而吃惊,而是对那鲁克的来意吃惊——当然,并不是他猜到了那鲁克真正的来意,而是彻底想歪了。他以为格拉汉姆为了挽回颓势而和骑士勾结了,而这名下级骑士正是前来联络的。 绝对不能让他们进去。这是他唯一的念头,如果让他们和格拉汉姆勾结上,就大大不妙了。 大多小人都喜欢以自己之心来度君子,此人也不例外。在打定主意之后,他决定想办法把信骗到手,然后将这两人撵走。 “那把信交给我,我会负责转交给格拉汉姆大人的。” 那鲁克知道光明神的牧师是不会说谎的,所以的确打算把信交给他,把凯特琳也交给他。毕竟他还有其他事要做,在这里浪费太多时间也不是个事。可是当他准备摸出信来时,突然看到了那牧师的眼神十分飘忽。看到他在注视,竟然将目光移开了。这种眼神他见得多了,下属打算耍他的时候都会露出这种眼神,不由得警觉起来。难道他在说谎?可他明明是个真正的牧师啊!可是那眼神分明表明他没有说实话,难道总殿里已经存在很多伪信者了?不管怎样,我必须小心! 于是他放下了本打算去摸信的手。 “不,那人关照,必须将信亲手交给格拉汉姆先生。” “叔叔……” 凯特琳本来想说,劳埃尼斯并没有这么说过,但那鲁克捏了捏她的手,又朝她丢了个眼色,让她明白了其中必有蹊跷,所以不再吭声。再说,她也不喜欢面前的这名牧师,至少他的态度就让她很不舒服。如果把信交给他,就表明她也要跟着他了,这是她绝对不愿意的。 那名牧师的眼神在那鲁克这么说了之后立刻变了。 “格拉汉姆大人现在不在。” 既然骗不到信,也不能让他见到格拉汉姆。先打发他们走,随后去通知埃姆斯大人,商讨对策。这就是他的如意算盘。 但是他忘记了,人算不如天算。就在他这么说了之后,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冷哼。 “你说谁不在?” “真是气死我了!” 随着一声巨大的声音,一块护腿板重重地砸在地上。接着又是另一块,巨大的声响大概连聋子都能感觉到。 但四周的仆人却都噤若寒蝉,因为他们知道,在大小姐发怒的时候,闭嘴才是最佳对策。 “他算什么玩意?!一个骑士竟然敢这样威胁我!” 怒吼中,一双靴子被砸到了地上,发出了更大的声响。这么大的声响,终于惊动了一个人。不,他早被惊动了,只不过装作没听到而已,因为发怒的人,连他也无法对付。 但现在已经到了不得不出面的时候了。倒不是怕她砸坏什么,而是那声音和那张肆无忌惮的嘴。要是不小心说出什么对自己不利的言语,被对头听去了,那就糟糕了。 “亲爱的,又是谁惹你生气了?” 听到这个声音,仆从们都知道谁来了,不用此人吩咐,一个个都退下了,同时为自己逃过一劫而暗自庆幸。 “一个小骑士!”发火的人不用抬头就知道来的是谁,这么恨恨地说道。 “一个骑士?”来人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面前这位正恼火的人他了解得太清楚了,虽然没什么能耐,但是在斯代维克,没什么骑士敢惹她,因为任何人都需要考虑一下她的背景。 “什么样的骑士?” “我没见过!但很肯定是个骑士!或许是从外地来的!” “外地来的?”最近好像是有一名从白石来的骑士准备接受上级骑士册封,不过不可能这么快的,因为王家卫队还没有行动。或许是某个来送信的侍从让她误会了。 “我说亲爱的,一位小骑士值得你发这么大的火吗?” “你知道他对我做了什么吗?!他竟然拔剑威胁我!” “他竟然敢威胁你?!为什么?” “呃……”发火的人一时语塞。怎么说都是她有错在先,但她是绝对不会承认这一点的。“为什么你就不要管了!我只想知道你是不是愿意帮我出这口气!” “没问题,告诉我名字。” “呃……”发火的人又语塞了,因为她突然发现根本就不知道那名骑士叫什么。 该死的!难道就要被他这么逃过去?!一瞬间,她的火更大了,同时四处扫视,寻找着可以让她发泄的东西。 来人看到了她飘忽的眼神,不由得冷汗直流,同时盘算着逃走的几率有多大。但还没盘算完,突然发现面前的这个人表情变了:她笑了,是一种黄鼠狼看到鸡时露出的笑容,难道自己将会是那只鸡? 他错了。她露出那种笑容不是因为他,而是刚好看到窗外。窗外也没什么特别的景色,只不过有几个人凑巧走过。 “哈哈!诸神庇佑,就是那个人!” 她指着窗外,咬牙切齿地说道。 那名牧师听到这个冷哼,不由得全身哆嗦起来,背后也是冷汗涔涔,因为他听出了这个声音。 那鲁克和凯特琳不明白这名牧师为什么吓成这样,他们看到的是,门里又出现了一名穿着白袍的人。这位新出现的牧师年纪已经很大了,须发皆白,脸上布满了风霜,毫无表情,眼神异常凌厉。圣徽则在他胸前晃荡,是一轮金色的太阳。 “雅格,你身为光明神牧师竟然敢说谎?!”这位高阶牧师毫不留情地斥责道,“竟然敢说我不在?!” 这么一说,那鲁克和凯特琳都明白了,原来这位新来的牧师就是格拉汉姆,怪不得这个中阶牧师这么害怕,谎言当场被揭穿了,任何人都会害怕,而对于光明神的牧师来说,更是可怕,因为教义上规定,他们是不能说谎的。 “哼!你现在没资格再为光明神的牧师了。”格拉汉姆的语气中听不出一丝怜悯,有的只是如寒冬一样的冰冷。“现在去大神堂忏悔,等待着惩罚!” 这名叫雅格的中阶牧师没说话:高阶牧师的命令不是他能违抗的,而且他的确违反了教义,所以他垂下了头,貌似恭敬地和格拉汉姆擦肩而过,但没人看到他眼中的怨毒…… 看着那名牧师消失的背影,格拉汉姆又是一声冷哼,随后转过头来,依旧毫无表情。 “抱歉让你们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 “没什么。”那鲁克一脸笑容,心中却在哀叹:光明神的牧师竟然堕落到这地步!让凯特琳成为牧师真的是明智的选择? “听说你们在找我?” “正是,格拉汉姆先生。我们从白石来,劳埃尼斯要我带封信给你。” “劳埃尼斯?”格拉汉姆微微一愣,但随即就恢复成了无表情。“这里说话不方便,跟我来。” ; 三十一、密谈 格拉汉姆的房间并不大,装饰也很朴素,没有任何奢侈的东西。四面墙都钉着书架,上面堆满了书籍,使得本来就不大的房间显得更加狭小,甚至那鲁克坐在那觉得身体都无法伸展开。但他不敢有所抱怨,因为光明神的教义规定牧师不可有世俗的追求,包括对世俗物质的追求,所以很显然格拉汉姆是个虔诚的牧师。 他是劳埃尼斯的朋友,应该不会有问题吧。那鲁克心里暗暗这么想着。虽然只不过是短短的相处而已,可他却深深喜欢上了凯特琳这个小家伙——一种像是对女儿的喜欢,虽然他到现在还是单身。因为自居是“父亲”,所以他对凯特琳以后的路十分关心,不想让她受到一丝的伤害。但那个叫雅格的中阶牧师却让他对光明神教会觉得很失望,甚至悲观地认为凯特琳成为一个牧师不见得比成为贵族的养女好到哪去。但看到格拉汉姆之后,他终于看到了足够的光明:在这样一个虔诚的人身边,大概也会变成无比虔诚的牧师。 “信我确实看过了。”格拉汉姆终于将头抬了起来,打破了许久的沉默。“毫无疑问是劳埃尼斯的手迹。” 听到这句话,那鲁克不由得有一种受侮辱的感觉,脸色也变得不自然起来:格拉汉姆竟然怀疑信的真伪,这是对他骑士精神绝大的侮辱。 “你也许听了很不舒服,因为我看得出,你是个很重荣誉感的人,一个真正的骑士。”格拉汉姆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但这时如果有旁人在的话,那人必定会十分吃惊,因为格拉汉姆从不称赞别人,但现在这句话无疑就是在称赞。“但我不得不小心一点,所以请原谅。” “不得不小心一点?”那鲁克不禁哑然失笑,不愉快一扫而空——他接受了格拉汉姆的道歉。“还有谁敢在您面前耍手段?” 格拉汉姆还是毫无表情,但眼神却变得异常深邃。 “这世上有很多事是说不准的,只有神才能深明最后的结果。” 看到那眼神,那鲁克不由得吃了一惊,同时收起了玩笑之心。 “难道说……” “有些事心里明白就可以了,不需要说出来。” 凯特琳一头雾水地看着他们。他们说的每个字她都能理解,但连成一句话却让她完全听不懂,但看他们严肃的样子,并不像在开玩笑,不由得也跟着严肃起来,稍稍坐直了身体,发出一阵轻微的声音。 声音虽轻,但却足以缓解那鲁克和格拉汉姆之间紧张的气氛了。在轻轻一笑之后,格拉汉姆移开了眼神。 “她就是劳埃尼斯所说的小女孩了吧。” “凯特琳·瑟顿在此听候您的吩咐。” 看到格拉汉姆看向她,凯特琳立刻站了起来,头低了下去,同时这么说道。 “不用这么拘礼。”格拉汉姆摆摆手,“如果你真打算走上这条路,就应该明白,世俗的一切对我们来说都是不重要的,因为我们侍奉的神明并不存在于这个世界。” “是的,大人。” “叫我格拉汉姆就行了。我并没有任何官职,叫大人总让我觉得很不舒服。” 他在开玩笑吗?凯特琳这么想着,抬起了头,看到的却是格拉汉姆紧绷的脸和抿紧的嘴,并不像是在开玩笑。 “那么凯特琳·瑟顿,告诉我,你真的打算成为一名光明神牧师?” “是的。” 凯特琳的回答没有丝毫的犹豫,眼神也十分坚定。 劳埃尼斯的眼光的确不错,这小家伙有这个潜质,不过,她能通过那个试炼吗? “那么告诉我,你是为了什么才想成为一名光明神牧师?” “为我父母复仇。”凯特琳还是没有任何的犹豫,“我的父母都死在了德迦的不死生物手里,所以我想成为一名牧师,清除这大陆上的每一个邪恶的不死生物。” “复仇?”格拉汉姆对这个答案有些吃惊。劳埃尼斯的信上说她成为一个牧师是为了摆脱成为贵族的工具,可是现在从她嘴里说出来的,却是另一个理由,不得不让他有些吃惊。而且凯特琳在这么说的时候,一直平静的脸上突然露出了怨毒的表情,这让他在心中不由得叹了口气。 “那好,就像劳埃尼斯在信中拜托的那样,我可以帮你。”这么说着,格拉汉姆站了起来。“但我只能帮你让埃姆斯同意你接受试炼,而是不是能通过试炼,那全在你,在你的心里。”这么说着,他走到凯特琳身边,伸出手,轻轻抚mo了一下她灿烂的金发。“在你的心里。”他这么强调。 凯特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强调这句话,但格拉汉姆的触摸有一种久违的温暖,一种宛如被母亲抱在怀里的温暖,让她不由得意识朦胧起来。 “在你的心里,凯特琳,你一定要记住。” 朦胧中,她听到格拉汉姆这么喃喃。 那鲁克看着格拉汉姆摸着凯特琳的头,然后凯特琳就慢慢地闭上了眼睛,无力地坐倒,不由得大吃一惊。 “格……格拉汉姆先生!” “别紧张。我只是让她睡着了。她必须获得充足的休息,来迎接随即而来的试炼。”这么说着,他轻轻拍了拍手。 门开了,一名低阶牧师走了进来。 “将她抱去客房好好安置。明天她将会接受试炼。” 听到后面那句,低阶牧师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惊骇之色。但他并没有说什么,顺从地抱起凯特琳,离开了。 在门再度被关上之后,那鲁克立刻,甚至是迫不及待地问道:“为什么那名牧师这么吃惊?难道是因为试炼?试炼的内容是什么?是不是非常危险?” “你很聪明,骑士。是的,他吃惊的原因的确是因为试炼,因为从艾拉西亚建国,并且将光明神教会立为国教以来,从来没有低于12岁的艾拉西亚人接受试炼。” “从来没有低于12岁的接受试炼?!”那鲁克猛地站了起来,“可凯特琳只有8岁啊!她真的可以接受这个试炼?” “我也不知道。”格拉汉姆老实地回答,“你也知道我不会说谎,所以只能告诉你我不知道。” “那如果试炼失败呢?” “我还是只能告诉你我不知道,因为会出现多种可能。但是,有一点我可以肯定……”格拉哈姆看着门,一脸的严肃。“……如果凯特琳还是带着复仇之心去参加试炼的话,她一定会失败。” 如果凯特琳还是带着复仇之心去参加试炼的话,她一定会失败!这句话一直在那鲁克耳边萦绕,挥之不去。他很想问问格拉汉姆为什么会这么肯定,但看表情,他肯定是不会说的。他也想过去提醒凯特琳,却被格拉汉姆拦住了。 “你不能去。这个试炼必须由她独自完成,从现在开始到试炼结束,她不能接触任何外人。” “可是我不是外人!” “你是。我说的外人是任何不属于这个教会的人。” 格拉汉姆的表情十分坚决,没有丝毫转寰的余地,于是那鲁克不得不放弃了努力。 “那试炼什么时候结束?” “后天上午。” 后天上午……如果不出意外,他明天就可以接受册封,那后天应该可以赶来。 “那好,我后天再来。” 可是在跨出房门,走到外面后,那鲁克又后悔了。或许我也该坚决一些,就算不能让格拉汉姆彻底松口,至少能让他透露些口风,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忐忑不安了。对,就这么办!无论如何,总要让我有些信心! 这么想着,他立刻转身,打算回去。 “喂!” 无礼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让他一愣。转过身,他左看右看,四周除了他并没有别人。 “你在叫我?” “除了你这里还有别人吗?!” 说话的是一名女性,穿着一袭由上等衣料制成的白袍,腰间则用一条金腰带紧紧收住,突出了她曼妙的身材。可是,那鲁克眯着眼睛打量了她那张毫无特点但怒火满布的脸半天,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曾经认识过这样的女性。 “抱歉,但我们认识吗?” 听到这句话,那名女性似乎更加恼火了。 “你竟然已经忘记了?!在城门口!” “城门口?”那鲁克又眯着眼睛仔细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女性,努力和在城门口遇到的那位相比较,虽然打扮已经完全不同,但那神情却相似度极高——没办法,她的脸实在没有值得记住的地方,只能靠神情来判断了——看来的确是一个人。“抱歉,我向来对只见过一次的人没什么印象。” 那鲁克说的是实话,如果不是值得记住的人,他的确记性很差。但那位女性不知道那鲁克说的实话,受尽万般宠爱的她听在耳里就是极大的讽刺,让她的怒火达到了极点。 “没什么印象?!很好!我很快就会让你彻底记住我的!来人啊!” 随着她这一声大喝,本来无人的四周突然冒出了众多黑影,一步步朝着那鲁克进逼而来。 ; 三十二、试炼开始 只扫了一眼,那鲁克就明白这次真的是糟糕了。围上来的至少也有十几个人,他却只有自己一个,形势是相当的不利。如果有武器在手,也许他可以自信一点,但光明神教会里是不准出现利器的,所以在进门时他的剑已经交给了一名低阶牧师保管。 算了,想办法自保吧。虽然转身后退就可以逃进屋去,但身为一名骑士的傲气让他完全摒弃了这种想法——即使处于绝对劣势,真正的骑士也不会不战而逃。 来吧,让你们看看骑士的勇气!这么想着,那鲁克微微弯下腰,握紧双拳,准备动手。可是这时他突然发现这些围上来的人看起来很特别。再仔细看了一眼,冷汗立刻爬满了他的背。 围上来的人都是穿着一身棕色的袍子。不同于牧师穿的一直拖到脚面,不利于行动的长袍,他们穿的是长度才到小腿的短打袍,非常方便行动。除此之外,全身上下就腰间系着的一根布带了。他们手中并没有武器,但那鲁克清楚,大多数持有武器的也不会有他们强大,因为他们是僧侣。 僧侣是恩塔格瑞大陆一种很奇怪的族群。他们类似于牧师,也有坚强的信仰,也可以从信仰中获得神力。但他们是将神力用于强化自己的身体,然后以身体为武器攻击敌人。一言蔽之,他们就是空手战斗的专家,大陆上没有任何生物比他们更擅长空手战斗的了。 这丫头究竟是谁?那鲁克一边流汗,一边这么想到。光明神教会的确拥有很多僧侣,因为很多僧侣也信仰光明神,但是普通人物是无法指挥他们的。可是这丫头不但指挥了,还来了这么多,必定不是个平凡的人物。 “哼哼……”那鲁克所说的丫头发出一连串冷笑,“现在服输还来得及!只要你向我道歉,我可以考虑网开一面。” “做梦!”那鲁克毫不犹豫地回答,“我是绝对不会向你这种人道歉的!” 那鲁克的回答让崔雯楞了楞。她本以为在这种情况下,是个人都会屈服了,却没想到这人这么倔,毫不松口。一瞬间,一种奇怪的感觉闪过心头,但随即就被怒火给掩盖了。 “那就别怪我了!我给过机会你的!”她咬牙切齿地说,“给我动手!” 这声令下,马上一名僧侣就扑了上来,动作快得出乎那鲁克的意料。只不过一眨眼,那人的拳头就到了眼前。慌忙中,他伸手一格。 “啪!” 血肉相交的声音,随后就是一阵疼痛从手上传来,宛如被利刃割过一样。 这就是传说僧侣的空手格斗术?果然厉害!这么想着,那鲁克弯下腰,躲过了另一名僧侣的回旋踢,但随即就中了两拳。 “啪!啪!” 一拳在背上,一拳在肩膀。 这次传来的并不是疼痛,而是一种奇怪的麻木感。而且这种麻木感还不断地以中拳处为中心不断向全身扩散。 糟了!这时那鲁克突然想起来,僧侣拥有很多奇怪的能力,是他们信仰的神给予的能力,例如说他们可以自在地运用一种叫做“气”的东西来伤害敌人。这种叫做“气”的东西可以化为很多实质的伤害,比如让敌人麻痹,比如让敌人觉得加倍疼痛。据说当“气”练到出神入化时,甚至可以让敌人毫无知觉,毫无预知地死去。那鲁克一直以为这不过是传说而已,但今天似乎是真的领教到了。 但现在后悔已经晚了。麻痹感迅速蔓延到全身,片刻之后他就动不了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僧侣们扑了上来。 “崔雯,你在干什么?!” 就在这情况万分危急的时候,一声大喝从那鲁克背后传来。这声音那鲁克听过,不由得一阵狂喜:得救了! 崔雯当然比那鲁克更清楚大喝的是谁,不由得暗暗叫了声糟糕。太急于复仇了,都忘记了这里离格拉汉姆的小屋并不远,这样大的动静,只有聋子才听不见。 听到这声大喝,僧侣们都生生停下了身形,在互相对望了一眼之后,他们迅速而安静地向四方散走,就像他们迅速而安静地出现一样。很快,现场就剩下崔雯,那鲁克和格拉汉姆了。 格拉汉姆一改往常的面无表情,脸上肌肉扭曲,看来是愤怒之极了。 “你仗着你父亲的势力胡作非为我不管,但是今天竟然对我的客人动手,而且还找了这么多僧侣来,就欺负一个人!你眼中到底还有没有律法?!” 格拉汉姆的声音大到了极点,宛如炸雷一样在每个人头上炸开,让大家觉得一阵眩晕。 崔雯自然明白这次的确是她不对,但是她从来没有被人这样斥责难堪过,所以小性子发作。 “你算什么东西?!敢教训我?!我父亲都不敢这样说我!” “我不是东西,是人!”格拉汉姆的声音又提高了一些,“就因为你父亲不管教,才让你变成了这样!今天我就要替你父亲好好管教管教你!” “你敢?!” 格拉汉姆没有说话,只是冷哼了一声,然后挥了挥手。就像是神怪一样,原本已经没人的四周突然凭空出现了几名牧师。 “把她带到大神堂去!我倒要看看埃姆斯怎么向我解释!” 以崔雯的能耐,自然无法敌得过几名牧师,很快就被抓住了。但她还是不停的扭动身体挣扎,同时嘴里骂个不停。 格拉汉姆直接把这些话当成了空气。他又挥了挥手,那几名牧师就架着崔雯去大神堂了。 “抱歉让你受惊了。”在解除了那鲁克的麻痹之后,格拉汉姆这么道歉。“真没想到这小丫头竟然放肆到这地步了。” “听你的说法,她是最高牧师埃姆斯的女儿?” “如果不是埃姆斯的女儿,她敢这样放肆?!唉……不说了,我还得到大神堂去。” “那就不打扰了。”那鲁克微微鞠了个躬,转身离开了。格拉汉姆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又叹了口气,转身前去大神堂。可是走了几步,他突然想到,那鲁克不是今天才到斯代维克的吗?怎么会和埃姆斯的女儿闹这么大的纠纷? 凯特琳看着眼前那两扇厚实的铁门,有点畏缩。 她对昨天的记忆只停留在格拉汉姆最后和她说的那句话,再后来就毫无印象了。等她醒过来,那鲁克已经不在了,只有一名低阶牧师在一旁。看到她醒了,他也不说话,只是打着手势,要她跟着。 迷迷糊糊地,凯特琳跟着他一路来到一个陌生的大殿里。在那,有两个人已经在那等待了。一个她认识,正是格拉汉姆;另一个是一位看起来很慈祥的老人。他的须发都已经变成银白色,脸上带着看起来十分温和的笑容。他穿着一身白袍,一尘不染,一根粗大的项链在胸前晃荡,项链末端是一轮巨大的金色太阳。但不知怎么回事,凯特琳总觉得这人并不像表面看着的那样和善。 看到凯特琳,格拉汉姆微微点了点头,随后就一脸寒冰地转向带她前来的牧师。 “你没有说过话吧?” 那名牧师一脸惊慌地摇摇头。 “是的,他的确没有……” “我在问他,不是问你。”格拉汉姆竖起手,打断了凯特琳的话。“很好,现在你可以下去了。” 那名牧师行了个礼,退下了。 等到大殿里只剩下三个人后,格拉汉姆这才指着身边的那名年迈的牧师说:“这是光明神教会最高牧师埃姆斯先生。他已经同意了你的试炼请求。” 听到格拉汉姆这么介绍,凯特琳立刻恭敬地行了个礼。 “无需多礼。”埃姆斯的声音听起来一如他笑容般温和,但凯特琳抬起头时却发现他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的表情,但转瞬即逝。“现在我告诉你试炼的内容。你也看到了,在我身后的这两扇门。” 凯特琳的确看到了。两扇巨大,冰冷的门。 “试炼内容十分简单。你进入门后,在那静思。到明天早上我就会来告诉你是不是通过了试炼。” “就这么简单?”在来斯代维克的路上,凯特琳思索过多种可能的试炼内容,却从没料到劳埃尼斯所说的严酷试炼会是如此的简单,于是不由自主地这么问道。 “就这么简单。”说话的是格拉汉姆,“按照规定,任何在试炼前和你接触的牧师,都不能和你交谈,当然我和埃姆斯除外。” 怪不得那名牧师一言不发,原来是这个原因。 “那么,准备好了吗?” 凯特琳深深地吸了口气了,然后点头。 看着铁门徐徐关上,埃姆斯的脸色变了,和善的笑容消失了,换上的是一脸的阴鹜。 “这就是你要挟的条件?你真认为这么小的东西能通过试炼?” 埃姆斯会这么说是因为昨天崔雯的事。被带到大神堂的崔雯终于不敢大吵大闹了,因为她父亲在那。虽然私下埃姆斯也管不了她,可是公众场合毕竟是她父亲,在格拉汉姆的威逼下,他不得不摆出个姿态来。 格拉汉姆自然不会傻到认为这种事就可以扳倒埃姆斯,反正埃姆斯也出了丑,就此结束再好不过了。但顺便他也借此机会要求埃姆斯答应凯特琳的试炼要求。被给了这么大一个人情的埃姆斯虽然恨得牙痒痒,却也无可奈何,只得答应。 听到埃姆斯这明显带刺的问题,格拉汉姆毫无反应。他默默地走上前,锁住大门,然后也不理睬埃姆斯,转身就离开了。只是走到大殿门口时,他停下了脚步,声音低沉地开口了。 “我相不相信并不重要,因为决定权不在我们手里,难道连这一点你都忘记了吗?” ; 三十三、试炼结束 铁门慢慢地关上了,凯特琳陷入了一片黑暗里。但这种黑暗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黑暗中就出现了一丝光亮,接着又是一丝,再一丝,逐渐地,已经亮的可以看清楚里面的一切。 在终于适应了这种光亮之后,凯特琳才发现,光亮是来自前方的几个盆子,里面正在剧烈燃烧着,但却看不到有任何的燃料。 如果有个对法术有些了解的人在这,就会告诉她,这不过是一种很简单的法术而已。但现在只有她一个,所以她很惊奇。等到从这奇诡的火焰中回过神来时,已经过了有半小时了。 现在,她终于摆脱了对火盆的好奇,开始注意到室内的其他东西。这时她才发现,虽然这个房间做的很高,但长度和宽度却并不大,事实上,还没有一个普通的房间大,而且大部分的空间,还被火盆后的那座高大的石像占去了。留给自己的,其实也就眼前的那点空间而已,怪不得有一种局促的感觉。 在她的前面,有一个座垫。凯特琳走上前去,盘腿坐下,然后才抬起头仔细打量那座石像。 那的确是一座高大的石像,足有两个正常人类的高度,对于八岁的凯特琳来说,更是大的不可思议。石像是用上好的白垩石雕成的,是一个穿着拖地长袍的中年男性。他的全身没有任何装饰,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双眼睛直视着前方。虽然并不是活的,只是座冰冷的石像,可是凯特琳却觉得那双眼睛透露出一种睿智而严厉的光芒。 这就是伟大的光明神卢了,凯特琳这么想道,我即将成为他的牧师,这样就可以为父母报仇了!是的,无论如何我都要通过这次试炼! 这么自我暗示了好几遍之后,她才收束起心神,按照格拉汉姆说的那样,闭上眼睛,进入冥想状态。 格拉汉姆心神不宁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他和埃姆斯面和心不和的事在教会众人皆知,只不过没人敢说而已。在外人前,他们是合作愉快的两位最高牧师,但私底下,却分成两个派别,明争暗斗。格拉汉姆认为埃姆斯太醉心权势,早已忘记了光明神的教义;而埃姆斯则认为格拉汉姆死守教义,太过固执死板。理念已经完全不同的两人,在任何事上都要争个高下,同时很高兴看到对方出丑。比如崔雯的事,本可以不闹这么大的,但格拉汉姆就是想弄得全教会皆知,让埃姆斯难堪。但是这次,恐怕埃姆斯正在房间里得意,等着看他的笑话。 说实话,如果不是劳埃尼斯的推荐,一向谨慎的他是绝对不会同意让这么年幼的小孩进行试炼的,甚至还用把柄来要挟埃姆斯同意。要知道,虽然这个试炼非常简单,却极难通过,因为所有的判断都交予光明神裁决,凡人无法插手,而光明神公正严明,或者可以说死板的性格是恩塔格瑞所有光明神牧师所深知的。更糟糕的是,凯特琳的话就表明她是为了私怨而想成为牧师的,这样的念头,毫无疑问光明神是断然不可接受的,所以格拉汉姆才会这么肯定地对那鲁克说出那种判断。 在又踱了几步之后,他忍不住摇了摇桌子上的铃。很快,门开了,一名低阶牧师低头走了进来。 “有消息传来没有?” 低阶牧师摇了摇头。 这个回答让格拉汉姆稍稍安了安心。虽然没有出现好结果,但至少也没出现坏结果。之前为了不给凯特琳增加不必要的负担,有件事他并没有说,那就是一旦试炼失败,那就再也没有机会接受试炼了。 “好了,你可以出去了。帮我看紧些,一有消息立刻通知我。” 低阶牧师点了点头,出去了。 房间里再次剩下了格拉汉姆一个人。他慢慢松开紧握的拳头,手心里全是汗水。 “凯特琳,一定要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啊!” 凯特琳也弄不清自己已经冥想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几小时。她唯一能肯定的是,意识已经开始朦胧起来的。毕竟只是个八岁的孩子,集中力还是不够,现在她正在苦苦挣扎,不过也撑不了多久了,很快睡意就会完全征服她。 就在这个时候,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个陌生的声音,冰冷,不带任何感情。 “这么小的女孩?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凯特琳吃了一惊,瞬间睡意全消,猛地睁开了眼睛。 “谁?是谁?” 她惊慌地问。 “闭上眼睛。”那声音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这么说道。“你不必知道我是谁。闭上眼睛,不用开口,用你的心来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凯特琳依言闭上了眼睛。 我是凯特琳,是来接受成为光明神牧师的试炼的。你是卢吗? 那声音笑了,但依旧冰冷,听不出笑声中有快乐的意味。 聪明的小孩,怪不得他们敢放手让你接受试炼。 你真的是卢? 说过了,我是谁并不重要。你只要用心回答我的问题就行了。 好。 很显然,这个声音应该是光明神卢。怪不得格拉汉姆说,试炼是否成功并不取决于他,也不取决于任何人。是啊,一切裁决都在光明神手里。 不,你错了。裁决权也不在光明神手里,而是在你心里。光明神将聆听你的心声,你的心将会告诉他,是不是可以成为他的仆人。 我的心声? 是的。 怎么聆听? 别急,小姑娘,马上就会听到了。我来问你,小姑娘,为什么你想成为光明神的仆人? 因为我想复仇! 复仇?谁的仇恨? 我父母的。我父母都死在了德迦的不死怪物手里,所以我要成为一名牧师,要消灭这世界上一切的不死怪物。 那声音沉默了,沉默了很久,久的让凯特琳以为它已经走了。但许久之后,那个声音又出现了。 我已经聆听过你的心了。你说了实话,但这样的想法是不能成为光明神的仆人的,光明神不接受你。 什么?!为什么?! 答案就在你的心里。我不会告诉你为什么,答案要你自己去寻找。现在到天亮还有三个小时。在两个小时之后,我会再来,希望你在那个时候能找到答案。 “天快亮了。”埃姆斯看着窗外,得意地说。“到现在还没有动静,看来这个小女孩是没有机会了。亲爱的,你的仇很快就能报了。” 崔雯站在一边,一句话没说,脸上也没有露出埃姆斯预料的喜悦表情。这让他觉得有些奇怪,实在不明白这个古怪的女儿又在打什么主意。 但他猜错了。崔雯并没在打什么主意。当然,她非常恨让她当众出丑的格拉汉姆,但是在此时此刻,她心中想的的竟然和父亲完全相反——她在祈祷着这个小女孩能通过试炼。她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这么想,那小女孩通过对她是极为不利的,可是她却无法控制地这样祈祷。 为什么呢?那一瞬间,那鲁克的脸在她脑海闪过。 答案在我的心里?可是我心里想的就是复仇,这不就是我的心吗?难道复仇也有错吗?难道光明神不愿我复仇?开什么玩笑?!难道任凭邪恶在世上横行? 一切都在你心中。焦躁不安的凯特琳突然想起来格拉汉姆也这么说过,而且不知道有意无意,还强调了一遍。他为什么会这么说?凯特琳突然想到,也是在她说要为父母复仇时说的。原来他早知道这种答复是不能通过试炼的,那么他这么强调,肯定是有意的,是故意在指引自己。 但是,不能复仇,成为一名牧师还有什么意义?凯特琳再度陷入痛苦中。 一直这样混乱着,直到那个声音再次在脑海响起时,凯特琳才发现,原来两个小时已经过去了,而她,则还没有找到答案。 找到答案了吗? 没有。凯特琳老实地回答。不为父母复仇,我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可是光明神却阻止我复仇,我实在不能理解这是为什么。 那声音发出了一声轻笑。 你好像快接近答案了,凯特琳。 只是接近,还没有找到。凯特琳烦躁地回答,我只知道为父母复仇而想成为牧师不对,但不明白是为什么。 你不用找了,因为慢慢地你就会明白的。那声音依旧在轻笑,好像很愉快。你已经明白为父母复仇而想成为牧师是不对的,现在就已经足够了,这点你一定要记住。 然后呢? 然后?然后你会慢慢明白的。 慢慢明白? 是的,在你不断地学习教义,不断地成长中。恭喜你,光明神已经接纳你了,凯特琳。哦,或许该说,光明神的低阶牧师凯特琳?瑟顿。 “这怎么可能?!”埃姆斯站了起来,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试炼之厅的方向。在那,就在大厅的屋顶,射出一束金色的光芒,直插天空。作为最高牧师,他很清楚这代表什么意义:那名小女孩通过试炼了。 一旁的崔雯突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我的祈祷居然灵验了! “她通过了!她通过了!” 格拉汉姆一改之前的严肃,不断地拍着手,在房间里来回走动,同时这么嚷道。 但现在房间里并不是他一个人。在一旁的椅子上,坐着一位骑士。银色的盔甲铮亮,右胸部分还镌刻一个直立的狮鹫形象。对艾拉西亚的军队有些了解的,都知道这是狮鹫心骑士的标志。而这个时候,这位狮鹫心骑士也露出了开心的表情。 “她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是呢,劳埃尼斯果然没有看错,那鲁克!或许,她就是预言中的那个光明之子!” “光明之子?预言?”那鲁克一脸疑惑地反问,“这是什么?” “这是教会长久以来流传的预言,说是光明神会在晦暗之时派遣一名使者下凡来重整教会。当然,具体内容我是不能告诉你的。” “……”那鲁克有一大堆疑问还想问,但是看格拉汉姆的表情,这些疑问他是不会回答的。于是他笑了笑,站了起来。“那么,现在该去迎接光明之子了。” ; 三十四、绝招 白雪皑皑。 从窗口望出去,观星者之塔——这是阿奇·麦基为自己的法师塔起的名字——外面似乎始终都是这个景色。这也很正常,观星者之塔在大陆极北之地,常年风雪不断。在已经在这里住了九年的达斯·索兰看来,这地方似乎只有一种季节。一年十二个月,其他三种季节加起来不超过两个月,剩下超过十个月风雪的天气占了大部分。 这样的鬼地方,我竟然还能忍耐了九年,真不容易啊。达斯·索兰这么自嘲地想。他出身在艾拉西亚,也基本是在那儿成长的,所以几乎已经习惯了四季分明,所以在刚来到这极北之地时,真的很不习惯。但很快他就忽略了这恶劣的环境,因为和严酷的训练相比,环境只是毛毛雨而已。 九年来,训练从没间断过。白天跟着娜雅锻炼武技,晚上则由阿奇·麦基负责锻炼精神。大约因为看出了达斯对魔法并没有多大兴趣,阿奇也没有教他很深奥的东西,只是教了一些“我认为很简单,很基础的内容”。是啊,他认为很简单,很基础的东西,到了我这里,就是很难,很深奥了!达斯在心中这么呐喊着。 事实上,他还是低估了自己对魔法的领悟。的确,阿奇·麦基教他的“很简单,很基础的东西”在别人看来算是比较高深的东西了,但就是这么一个对魔法没兴趣的达斯,竟然也掌握了七七八八,让阿奇·麦基大为惊讶。虽然表面显露的是对达斯的极度不满:这样子是完全不够的!但私下他却向娜雅承认,达斯的确是一个很有天份的人,不选择成为一名法师真是太可惜了。 对此娜雅的反应是白了他一眼。 我觉得他还是更有战士的天份。这是娜雅的意见。这并不是虚幻的赞美,而是事实。刚开始的时候,达斯连娜雅的手都碰不到,天天身上青肿处处;可是慢慢地,他竟然可以跟上娜雅的速度,间或也能在多次防守之后反击一两次。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反击的次数越来越多,等到这第九个年头时,娜雅如果不全力以赴,说不定还要败在他手下。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追上我的,肯定很有天份。”娜雅自信地说,“我不会看错的。” 九年在她看来竟然很短,但阿奇却对此毫无异议,因为他很清楚,大多数的战士就算锻炼了一生也不会是娜雅的对手,九年就能和娜雅并肩的,自然天份很高了。 当然,这只是他们夫妻俩私下的认知,没对达斯说过。相反,每次看到达斯,他们都是同一副脸色,就像好像达斯欠了他们几百枚金币没还一样。 可怜的达斯就这样被这对“邪恶”的夫妻不断地折腾,整整九年,因此他才会发出“我竟然还能忍耐了九年”这样的感叹。但一天没满十年,他就永远无法脱离这种生活。不过达斯也明白,阿奇和娜雅都是为了他好,说实在话,想着很快就要满十年了,他竟然有一种依依不舍的感觉。 在这呆一天就是少一天了。他这么感慨着。阿奇曾经很明白地告诉他,一满十年就会赶他走,绝不会多留一天,那说话的语气,并不像在开玩笑。达斯也明白他不是在开玩笑,或许阿奇·麦基的嘴的确很毒辣,但他很少开玩笑,尤其是在面对朋友的时候。 “达斯,在想什么呢?!到点了,快下来!” 虽然已经风华不再,但娜雅有一点是绝对不会变的,就是那振聋发聩的声音。如果说,嗓门大就是成为英雄的要素之一的话,那娜雅很显然有这个资格。 但她永远都没有资格成为英雄了。虽然已经死过一次,但布拉卡达对她的通缉却并没有因此而取消,也就是说,她和阿奇·麦基一样,是个叛国者。这样的身份,在神圣同盟的任何一个国家都不会受欢迎,或者说被假装不会受欢迎,因为为了维持同盟国家间的和平,被一国通缉的要犯,在同盟其他国家一样享受“通缉犯”的待遇。这些,是达斯在和娜雅的谈话中点滴收集到的信息。 当然,达斯也曾经好奇地问过娜雅是不是后悔过,娜雅用翠绿色的眼眸看了他一眼,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神色。 “后悔?不,我从来没有后悔过。自从遇到阿奇的那一天起,我就没有对做过的事后悔过,哪怕为了他去死。” 为了一个人可以连自己的生命都不要?达斯实在无法理解这是一种怎样的感情。虽然他也曾经为了一个小女孩差点送了命,但那只是骑士精神发作而已,并没有混杂什么私人感情在内。但娜雅并不是个骑士,所以也不可能是因为骑士精神而自我牺牲。那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就叫爱。”娜雅这么说的时候,一抹红晕浮上脸颊。“你现在不会懂的,达斯,但你迟早会懂的。” 居然和阿奇·麦基一个调调,真不愧是夫妻。在这么感慨的时候,达斯也对这个“爱”有了强烈的好奇心。可惜和阿奇·麦基一样,娜雅似乎并没有继续解释的意思,只是古里古怪地看了达斯一眼,离开了。 “达斯,你死了吗?!还不快下来!” 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刺穿了达斯一切的回忆。他甩了甩头,探身出窗。 “来了!来了!” 说完,就从窗口跳了出去。 别担心,达斯并不是想自杀。跳出去的同时,他低低念了一句,下坠之势立刻变得极其缓慢,偌大一个人,竟然变得宛如一片羽毛一样,晃悠晃悠着落到了地上。 这个动作每天都在重复,整整九年都在重复,羽落术的咒语甚至已经成为了他本能的一部分。如果有别的法师在此,或许会对他的完美应用喝一声彩,但站在这看着的法师却是阿奇·麦基。 “你太过于卖弄而忘记了警戒,达斯。”阿奇一脸不豫地说,“这么慢才着地,而且全身都是破绽,如果遇到一名弓箭手,你现在应该已经变成刺猬了。” 阿奇是一名注重实用多过华丽的法师。他的宗旨就是难看无所谓,有用就行,法师并不是街头卖艺人,要博得掌声,有效地自保和却敌才是根本。达斯自然也知道这一点,因此虽然心里不大愉快,但并没有顶嘴。 其实他也没时间顶嘴。才刚站稳,杀气就扑面而来。娜雅每次演练都是拿出十成,从不放水,而且有时还会毫无警告地偷袭。开始这点让达斯很不习惯。对他来说,决斗应该光明正大,这种偷袭太不上道了。 “决斗?”娜雅抚mo着战斧冰冷的刃,看着倒在地上一脸不服气的达斯,这么冷冷地反问。“我扔手套给你了?要求进行决斗了?你完全错了!”她用战斧指着达斯,这么大声吼道。“这不是决斗!而是战斗!难道你在被偷袭倒地之后还有机会向敌人抗议这不符合骑士精神?!难道你一辈子只和骑士战斗?!如果你真想活的够长,趁早放弃这个迂腐的念头!” 娜雅的大喝一下惊醒了达斯。是的,他的这个观念的确太迂腐了,不可能每位敌人都遵从骑士精神。或许,艾拉西亚的骑士那么容易战死,都是因为这些观念作祟。 于是,从那一天开始,他不再反对娜雅的偷袭。渐渐地,他也开始使用偷袭。娜雅说的没错,战斗时这些僵化的制度是毫无用处的,面对敌人本来就不可以有任何的仁慈。 而到现在,九年的磨练让他变得异常敏锐。虽然杀气扑面而来,他却没有丝毫的慌张。在镇定地后退了一步,闪开了娜雅的挥击之后,他迅速拔出了长剑,开始了反攻。 一时间,两人混战不休,不时传来兵刃互击的清脆之声。而一旁观战的阿奇·麦基也并不悠闲。他紧张地注视着战局,准备随时出手。他并不是要帮哪一边,而是因为这种演练是真刀真枪的,虽然两人已经很有分寸,但也不能保证一定不会出意外。而阿奇·麦基,则是保证不会出意外的第二层防护。 “呛!呛!呛!” 三次互击之后,两个人影突然散开,在距离四五码的地方站定,同时不动了。但场内气氛却并没有因此而缓和,反而变得异常紧张起来。是的,下一击将会决定胜负了。 但这一次,达斯却显得有些奇怪。他慢慢地收回长剑,由单手持握换成双手持握,慢慢将剑竖起,直到笔直地竖在前胸才停下。 奇怪,这小子在干嘛?娜雅暗想,以前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么做过。难道想靠着双手持握来增加力量?那也太小看我了! “哦哦哦~~~~” 这么大喝,娜雅率先有了动作。她双手持斧,飞快地朝达斯冲去。 也就在同时,达斯突然睁大了眼睛,将剑高举过头,随后用力挥下。 真奇怪了!飞奔中的娜雅这么想,离这么远就挥剑,是绝对不可能打到我的,他在搞什么鬼?! 但让她吃惊的事随后就发生了。达斯剑挥下的一刹那,剑刃散出炽热的光芒。紧接着,不可思议的事发生了,那光芒竟然飞出了剑刃,在雪地里化为一道飞矢,朝她飞射而来。 ; 三十五、矮人 娜雅什么敌人都见过,什么武器都见过,什么战法都见过,可从来没见过有这种事的。剑会发光不奇怪,可是光芒竟然会飞射而出,就太奇怪了,这种现象,只有魔法中才会出现,可是当时达斯明明没有吟唱任何的咒语,不可能是魔法的!可是,他究竟做了什么?! 虽然很吃惊,可多年的经验让娜雅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惊慌失措。面对迎面而来的飞矢,她镇静地竖起战斧,打算用斧面将它击落。 飞矢一闪而至,命中了斧面。随后,一股震动从战斧上传了过来,力量大的出乎她的意料,竟然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手。于是一道亮光闪过,战斧飞上了半空。同时,麻痹感在一瞬间从手掌传遍了全身。 “好小子!”娜雅不由得赞叹道,“这次看来是我输了。” “不,是平手。”一边传来阿奇·麦基的声音,“达斯也无法战斗了。” 娜雅还以为阿奇·麦基在帮她圆场,有些恼怒。但扫了一眼达斯之后,她明白了,阿奇·麦基并没有说错。达斯还站在原地,双手握着剑柄,但剑刃已经消失了。在他脚边,有光芒在闪烁,好像是很多的碎片。 “他的剑已经碎了。”这么说着,阿奇·麦基慢慢地走到达斯面前,突然伸出手用来拍了拍达斯的肩膀。“非常好!你居然想到将魔力储存在长剑里,临战时再用一个启动语将它一口气释放出来。很好,非常好的主意!只是……”他看了看只剩下了剑柄的那把长剑,“你似乎应该重新铸把剑了。” “就和我的法杖一样,可以临时储存一些法术,必要时将它们释放出来。”阿奇·麦基这么解释,“但我没想过也可以用剑来做这种事,毕竟除了法杖,我很少用其他武器。” “我试过了,剑并不能像法杖一样储存法术,而只能储存魔力。”达斯说,“释放时也要使用一些方法,比如用力挥剑。” “这样反而更好。”阿奇·麦基兴奋地说,“并不是法术,所以也不会被敌人防备。如果你能在剑中储存足够的魔力,也许引发一场大风暴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但在风暴中的敌人断无生理。” “但这是不可能的。”达斯沮丧地说,“刚才已经是极限了,也就只能化为一道飞矢而已。” “一把剑也许不可能。”一直在旁边听着的娜雅突然插嘴,“那用两把剑呢?我知道达斯你双手一样灵活,使用双剑并不难吧。想使用这个的时候可以这样……”说着,她站了起来,双手平举,迅速地以右脚为轴转了一个圈。“……也许更容易引发风暴。” “不错的建议。”阿奇·麦基摸着下巴,眼神闪闪地说。 “可是长剑能储存的能力毕竟有限,就算使用双剑,也不可能储存到足以引发风暴的魔力。”达斯还是十分沮丧,“毕竟长剑不可能使用法杖那种材质来铸造的。不,任何武器都不可能使用那种材质来铸造的。” “那倒不一定。”阿奇·麦基还在摸下巴,眼神闪闪,显然是想到了什么。“也许法杖的材质的确不能铸剑,但有必要盯在这上面吗?只要是性能良好的,能够储存大量魔力又能用来铸造的金属不就好了吗?” 娜雅眼一亮。 “没错。唔……恩塔格瑞不是有一种金属吗?叫……叫……” “你的战斧不就是用那种金属锻造的吗?”阿奇?麦基得意地说。 “没错,就是它,秘银!” “秘银啊。我当然也听说过这种传奇金属,但却从来也没见过。”达斯说,“听说它在这片大陆非常稀有。” “是很稀有。但凑巧的是,我正好认识拥有这种金属的人。”阿奇·麦基显得更加得意了,“更巧的是,他还是个绝好的铁匠。” “啊,弗恩特,很久不见了。” 阿奇·麦基张开手,一把将他称呼为弗恩特的生物抱进怀里。 “放开我!”随后不到几秒钟,一个声音从阿奇的胸口传了出来,听起来很闷。“我快要被你闷死了!” 阿奇·麦基这才松开了手,笑嘻嘻地看着弗恩特,不说话了。 达斯也没吭声,因为他已经被惊呆了。当听到阿奇说要去见的是名铁匠,他就先入为主地认为是名人类。但是他错了,站在阿奇面前的这个叫弗恩特的生物,绝对不可能是人类。他只有阿奇一半高,却比阿奇阔了有三倍,再加上一副拖到凸出肚子的长胡子,这大陆只有一种生物是这个模样。是的,他是一个矮人。 惊讶很快就过去了。诚然,人类中的确有很多精巧的铁匠,比如著名的铸造大师恩尼玛,但和人类总数比,只是小部分而已;可矮人不同,他们虽然长着一副看起来很笨拙的身躯,却个个手异常的灵巧,打造出来的器物精巧程度也是大陆其他种族无法与之抗衡的。可以说,他们全族不论男女,都是最好的铁匠。只不过让达斯不敢相信的是,阿奇·麦基的交游竟然如此之广,居然在向来脾气很差,很难相处的矮人中也有朋友,而且看起来关系还不一般。 “阿奇·麦基,你居然还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出现!”这名叫弗恩特的矮人这么嘟囔着,“虽然这里不是布拉卡达,但你应该清楚同盟间的通缉令是不分国界有效的。” 达斯突然发现,他的声音之前发闷并不是因为被阿奇拥抱的缘故,而是本来就这样的。更奇怪的是,他的声音竟然有些含混不清,好像……好像醉汉才会发出这种声音。 醉汉?不可能吧。达斯暗笑自己的糊涂,如果真是个醉汉,阿奇·麦基怎么可能和他打交道?可是当他视线上移,看到那矮人的脸时,就有些笑不出来了。 在拥有着矮人大众化的蒜头鼻子的脸上,有着可疑的红晕,很多,很大,几乎覆盖了整个脸颊。这……这分明是喝醉了啊!可是为什么他说话却一点都不颠三倒四,有一丝喝醉的迹象? “我是一个‘死人’,弗恩特。”阿奇·麦基似乎根本没注意到这个矮人已经醉了,这么笑嘻嘻地回答。“凯文·玛古斯早就用官方言论把我变成了一个死尸,所以通缉令虽然有效,可对一个死人没什么用。” “我也一样呢,弗恩特。”娜雅也一样笑嘻嘻地说,“不过和阿奇不一样的是,我是真的死过一次了。” 弗恩特视线转向了娜雅,上下打量了一下,脸上微微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这么说你真的成功了,阿奇?” 阿奇·麦基没说话,但得意的眼神显露出了他的骄傲。 听着他们的对话,达斯又吃了一惊。那个叫弗恩特的矮人这么说,显然是对阿奇?麦基三年来的所作所为有所了解,他们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 弗恩特的脸上闪过一丝羡慕的神色,但随即就又回复了那醉醺醺的模样。这是达斯可以肯定,弗恩特根本就没醉,那样子,显然是装出来的。但是,他往嘴里灌的是什么? “那是圣水。”阿奇·麦基显然也注意到了达斯正盯着弗恩特手中的瓶子看,这么解释。“忘记介绍了,他是弗恩特·隆达,莱恩?哲罗的牧师,也是阿维利评议会的一员。” 到这里之后,达斯已经吃惊了好几回了,但这次的惊吓是最大的。一时间,他都忘记了应有的礼节,很不文雅地手指着弗恩特,说话都不连贯了。 “他……他是阿维利的评议会一员?!” 也不能怪他这么惊讶。阿维利虽然以女王为最高领袖,但实际主事的是由三名人类,三名精灵,三名矮人和三名半精灵这十二位组成的评议会。而这个看起来毫不起眼的矮人竟然是其中的一员,这种惊吓每个人都无法承受的。 “很吃惊是吧,但这是事实。” “…………”沉默了片刻,达斯才恢复了说话能力。“他真的是个牧师?!怎么牧师还能喝酒?!” 虽然阿奇·麦基称呼那东西叫圣水,但骗不过达斯的鼻子,他很清楚地闻到了酒水的辛辣味。 弗恩特的脸一下就阴暗了下去。 “这小家伙是谁?!” “他是我的学徒。”阿奇·麦基还是笑嘻嘻地回答,“原谅他的无礼,毕竟他对幸运神的教义不是很清楚。”说着,他转过头,对着达斯。“这位弗恩特?隆达是幸运神莱恩?哲罗的牧师,幸运神的酒不叫酒,而是圣水。” “…………”达斯再次陷入了沉默。这种事他从没听说过,听起来也十分荒谬,但阿奇·麦基不会为这种事说谎的。因此虽然还是半信半疑,他也不能说出口,只能保持沉默。 “好了,叙旧得够长了。”弗恩特又喝了口“圣水”,“你不会无缘无故来找我的。说吧,有什么事?” “只不过想问你借点秘银,再借下你的技术。” 弗恩特没有马上说话。他猛灌了两口“圣水”,然后视线从阿奇·麦基,娜雅和达斯身上扫过,最后停在了达斯身上。 “为了他?” 阿奇·麦基没有说话,但神情无疑是承认了。 “虽然秘银的确很珍贵,但你来了我自然不能小气。只是……”弗恩特叹了口气,“……你们来的实在不是时候。” ; 三十六、使者 “不是时候?”阿奇·麦基盯着弗恩特的脸看了几秒钟,突然叹了口气。“还有连你都搞不定的麻烦?或许我们来的的确不是时候。” 表情看起来似乎很遗憾,但阿奇闪闪发光的眼睛让达斯明白,他一点都不感觉到遗憾,倒是因为又有闲事可以管了而很兴奋。于是达斯也暗暗叹了口气:跟着阿奇·麦基果然没什么好事。 相比达斯,跟随了阿奇很久的娜雅已经几乎可以完全明白他在想什么,因此她是三人中唯一一个没有叹气,反而露出了微笑。 “这次是什么敌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撤下了战斧,正在轻轻抚mo斧刃——达斯突然发现,她很喜欢做这种动作,似乎已经成为了习惯。 “敌人?没有敌人。”弗恩特摇摇头,“但却比敌人更麻烦。” “到底是什么麻烦?” “金龙之王醒了。”弗恩特说的直截了当。 失望之色在瞬间笼罩了阿奇·麦基的脸。 “这是什么大事?金龙之王不是每隔二十年就会从休眠中苏醒一次吗?我记得他的性格虽然有些高傲,但并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 后面的达斯听着一头雾水。他偷偷地拉了拉娜雅。 “金龙之王?” 但是娜雅看着他的眼神中一样充满了疑惑。 “金龙之王是所有金龙的王。”弗恩特突然说,同时朝娜雅和达斯笑了笑。“具体的事要解释得一天,所以我只能简略地解释一下。金龙之王是仅次于钻石龙之母的存在,也是阿维利的象征。他通常都处于休眠状态,每隔二十年才会苏醒一次,大约活动2~3年就会再度休眠。” “所以我说并不是什么大事啊。”阿奇·麦基摊摊手。 “不,是件很麻烦的事。”弗恩特灌了口圣水,一脸严肃地说。“非常麻烦的事,因为他醒来的时间距离上次休眠还不到二十年。” “还不到二十年?” “是的。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醒了,而且脾气还变得十分暴躁,把整座矿山都视作了他的领地,不准任何生物进入。” “唔……这倒的确是件很麻烦的事。”阿奇·麦基摸着下巴说,“如果不安抚金龙之王,我们就拿不到秘银,你就是这个意思吧。” “和聪明人说话果然不费力。”弗恩特笑嘻嘻地说。 “那么说吧,要我们帮什么忙?” “我不要你们帮忙。”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弗恩特竟然摇了摇头。“我已经报告了首都,艾玛说会立刻派人来和我一起处理这件事。说起来,使者也快到了。” “这么说,我们只需要在这等了?”阿奇·麦基的失望之色是谁都能看得出的。 “正是。”弗恩特点点头,随后就露出了古怪的笑容。“不过……如果你们真闲着没事,跟我们去瞧瞧我也不会阻止,但我不保证你们的安全。” “应该很近了。” 男人单腿跪下,仔细地检查了地上的痕迹,随后这么喃喃着。正如他判断的那样,的确有很多非阿维利的生物路过此地。 这是件相当奇怪的事。阿维利虽然并没有常备军,但其实力却是大陆所有其他国家不敢小视的,因为战时它可以在瞬间组成一支可怕的军队。因此,很多年来,就算在最动荡的末日战争年代,也没有什么国家攻进过阿维利境内。 可是男人却在一天前发现了很多非阿维利生物活动的痕迹,而且还是在这个距离边境无比遥远的地方,这不由得他不警惕起来:难道敌人已经用什么大家不知道的方法潜入了阿维利境内?一想到这种可能,他就按奈不住了,顺着痕迹就追踪了过来。 不过他还是一个很缺乏经验的游侠。事实上,他成为游侠还不满两年,虽然追踪技术并不差,但对阿维利的地理却还并不是很了解——他出生于雷丁,一个艾拉西亚和阿维利接壤处的小村庄,见闻并不算广博——所以一路顺着痕迹追踪而来的他除了知道不远处应该是一座山脉外,并不清楚现在所处的是什么位置。更糟糕的是,他也不知道金龙之王已经苏醒了。这也不能怪他,二十年的休眠这种事是每个阿维利人都知道的事实,却从没人会知道这次却出了意外。 他不知道,可有样东西却感觉到了不寻常的气息。 “什么?周围的空气流动很不正常?” 如果这时有其他人在旁边的话,那人必然会惊骇之极,因为男人显然是在和谁说话,但是他身边却一个人都没有!这种样子,怎么看都像一个精神不正常的人在自言自语。 可是男人却一点都没有不正常的样子。他站起身,闭上眼睛,开始用身体感觉。正如他对话对象说的那样,空气的流动的确很不正常,时强时弱,时快时慢,这不可能是正常的风。但这种变化是很轻微的,不是游侠这种常和自然打交道的人还真不能感觉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什么?!”男人突然大叫起来,“你说是那种生物造成的?!不不不,我不是怀疑你的判断,毕竟你曾经和那种生物呆了很久嘛。只是我很奇怪,为……为……天啊!”男人再度发出惨叫,猛地睁开眼睛,正好看到了一个庞大的黑影将自己完全笼罩了…… “真没想到,艾玛居然会派你来处理这件事。”弗恩特皱着眉,这么说道,脸上有明显的不快。“他肯定喝醉了。” “嘻嘻……喝醉的应该是你吧。艾玛派我来,因为他知道只有我才是最佳人选。” 说话的是一名女性精灵。她有着修长的四肢,略显苍白的脸,还有那比人类略尖略长的耳朵,杏仁状的眼睛,一头耀眼的金色长发,还有像工艺品一样精致雕刻的五官,让每个看到她的人都不禁赞叹她那无以伦比的美貌。 但阿奇却没有这种心情,因为这张脸他并不是第一次见过。上一次是在观星者之塔前,那个欺诈神的牧师也长着这样的一张脸。很少见的,他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娜雅也看到了他的惊讶,但却不明白为什么他会这么吃惊,所以偷偷扯了扯他的袖子,想问个明白。但阿奇·麦基转过头去,朝她轻轻摇了摇。娜雅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不想回答,不过她很信任阿奇,既然他不想现在说,自然有他的理由,于是她也不再追问了。 阿奇不想说是因为他突然发现,虽然面前这名精灵的脸和那欺诈神牧师一模一样,可是却完全没有之前的那种让人厌恶的气息。仔细观察之后,他发现这名精灵穿着一件链甲,腰间还有一把细剑,这种打扮不是牧师装束,欺诈神牧师再怎么说谎,也不可能换去牧师装束的,所以结论是,她们并不是同一个人。 那名精灵也注意到了阿奇·麦基的惊讶。她突然轻笑了一下。 “咯~~弗恩特,这些人是……” “呃,忘记介绍了,这位是嘉黎。”弗恩特指着那名精灵说,然后他转向嘉黎。“而他们是……” “阿奇·麦基和娜雅·那希亚吧。”嘉黎打断了弗恩特,这么说道。“我听艾玛说过。”然后她走到阿奇·麦基面前,露出了灿烂的笑容。“真是荣幸,可以见到传说中的两位,嘉黎·月光在此致敬。呃……”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发现,并不是两位,而不是三位。 “这位是……” “他是阿奇·麦基的学徒。”弗恩特在那边含糊地回答。 “学徒?”嘉黎闪动着眼睛上下打量达斯,“他看起来可不像个法师。” “他是我们两个的学徒,叫他达斯·索兰就行了。”阿奇·麦基将“我们两个”咬的很重。 “这样啊……”嘉黎恍然大悟般的点了点头,随后伸手将散落到前面的头发拨回到身后。“但原谅我的直白,我觉得这位达斯先生并不是个普通人。” 这点弗恩特在看到达斯时就注意到了。不像格里丹,身在主位面的他对德迦可是相当了解的,而达斯那打扮,怎么看都是一个死亡骑士的模样。当然,并不是因为穿了身黑色盔甲的缘故,虽然死亡骑士的确喜欢穿黑色盔甲,可穿黑色盔甲的不一定就是死亡骑士,而是弗恩特从达斯身上感受到了一丝非人类的气息。但阿奇?麦基却说是他的学徒,所以弗恩特也就没问什么,他相信阿奇·麦基是不会看走眼的,绝不会收一个邪恶的死亡骑士做学徒。 但阿奇·麦基的回答让他大吃了一惊。 “他的确不是个普通人。九年前,他是一个死亡骑士。” 这样的回答让弗恩特连圣水都忘了喝,而嘉黎的手则停在了半空,许久才回复过来。 “你……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我很认真的。” 于是弗恩特和嘉黎的视线一下集中到了达斯身上,好像他是什么稀有物种——事实上的确也是——弄得达斯手足无措。 “好了,别让他尴尬了。有机会的话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的。”阿奇·麦基这么说道,“倒是嘉黎小姐,你也不是个普通精灵吧。”说着,他举起法杖,朝她抬起来拨头发的手指了指。“那个家族的血脉居然还延续着,真让我吃惊。我本以为那不过是个遥远的传说而已。” ; 三十七、游侠 嘉黎愣了愣,随后放下手,看了看掌心,接着笑了,但笑中带着些许苦涩。 “被你看到了呢。” 其实阿奇·麦基本想问嘉黎她是不是有姐妹,但转念一想,那个欺诈神牧师显然是个堕落精灵,换句话说,就是已经被精灵们驱逐了,不再承认有这样一名精灵的存在,因此就算问了,恐怕嘉黎也不会回答,所以他移开了视线,却正好看到她拨头发的那只手。 细长白皙的五指。拨着金色的头发,美妙绝伦,但阿奇注意的并不是这个,而是在她转过手时,出现在那掌心的东西。 那是一个符文。并不大,但却是鲜红的,弯弯曲曲地,像一条鲜红的蛇盘旋在掌心。那是一种古老的符文,古老到现今知道的生物已经不多,阿奇·麦基正好是其中之一。他不仅知道这是符文,还知道那是一种封印。几秒钟之后,这个符文就和他在书上看到的对上了号,那是奥兰德在恩塔格瑞编年史里特地提到的。 “封印怒之符。”他喃喃地说,“始祖狂战士。原来那个被诅咒的血脉一族就是月光一族啊。” “始祖狂战士?”娜雅和达斯异口同声地问。狂战士他们听说过,那是克鲁洛德的特产。这种战士在愤怒爆发的时候会散发出可怕的力量,同时理智全失,除了杀戮没有其他理念,直到敌人和自己一起完蛋为止。但是始祖狂战士却从没听说过。 “呃……”阿奇·麦基这时才回过神来。他看了看嘉黎,显得很尴尬。“这个……” “不用忌讳。”嘉黎笑容中的苦涩又加重了几分,“虽然会让我不舒服,但事先说清楚比较好。”说着,她举起了手,让所有人看到了那个鲜红的符文。“看到了吧。这叫封印怒之符,是塔克瑟下的封印,用来封印我血液里的疯狂。” “血液里的疯狂?” “没错,我们一族是试验品,是果玛鲁制造狂战士的试验品。”嘉黎的笑容基本消失了,“所以我们是始祖狂战士。一旦解开这个封印,我将变得比狂战士疯狂一百倍。”说着,她又拨了拨头发。“当然,这种血脉每代至多只会遗传一个,也有可能好几代都不会出现。” 没人说话。阿奇和弗恩特是早就知道的,但这个事实实在过于让人压抑;娜雅和达斯则是第一次听说,所以除了张大了嘴之外,什么声音都发不出。 “其实无所谓。有人说这是诅咒,但我不这么看。”嘉黎又看了看掌心,“这是塔克瑟给予的试炼,而我一定可以通过的。”她再次笑了,“虽然并没有多大的依据。” “你可以办到的。”娜雅坚定地说,“一定可以。” “嘻嘻……谢谢了。那么各位,回忆已经结束,现在我们该谈谈正事了吧。” 男人反应是相当敏捷的。就在黑影临头的一刹那,他一个前窜,就脱离了黑影的范围。 “啪!” 黑影摔在了地上,飞起一阵烟尘。等烟尘散去,男人发现黑影原来是一头蝎尾飞狮。这是一种生活在地下的邪恶生物,长得很像狮子,只不过尾巴是一根和蝎子一样的针尾,里面的毒液可以让敌人麻痹。胁下还有一对翅膀,这让它有了更多的优势。 这种怪物,平常是很难对付的,但现在却不用担心了,因为它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致命伤在背上,长长的抓痕,几乎将它庞大的身躯整个抓裂。头也已经扁了,似乎是在被抓了之后又遭受了重重的一击,这才飞到了这里。 “果然……”看着那伤痕,男人这么喃喃。“……居然真的是那种生物。什么?!我没怀疑你啦!只不过现在让我更加确定了!真的!真的!妈的!快给我闭嘴!” 他突然抽了身后的长剑,拼命地嘶吼起来。 “快闭嘴!妈的!你是不是真的要逼得我发疯才高兴?!信不信我现在就扔了你?!啊呀!” 大叫着,他又是敏捷地一闪,躲过了另一个黑影的飞砸。这次不是蝎尾飞狮了,而是一个拿着巨大战斧的牛头人。或者说,应该是个牛头人,至少从焦黑的外形上看起来是。 “咕~” 男人咽了口口水。怎么办,还要继续前进吗?不过从目前情况来看,如果前面真的有那样一个生物在,他似乎用不着前进了。可是,他又很好奇,为什么突然在阿维利出现了这么多地下世界才会有的怪物?到底是什么原因? “嗯?你说去看个究竟?这不大好吧,前面可是那个啊……哇~~~~好!好!好!就按你说的做!我马上去!” 这么嘟囔着,男人准备前进,可就在这个时候,一阵可怕的咆哮传了过来,宛如利剑一般刺进了耳朵。 毫无理由的,男人的心脏突然猛烈地跳动,一种恐惧感充斥了全身。现在的他只有一个念头,就是立刻转身逃跑,逃的越远越好。 可在他还没转身之前,手中的剑突然发出了“嗡嗡”的声音,同时开始发出一种淡蓝色的光芒。光芒逐渐扩大,最后将男人整个身体都笼罩了。 “就是这样。”嘉黎终于结束了她的长篇大论,“我和金龙之王也算旧识,所以就派我来了。” 其他都毫无反应,因为一直到现在,嘉黎都没停过嘴,也没人能插嘴进去。在这密集的“轰炸”下,大家的思维都似乎是停止了。 嘉黎当然对这反应很不满意——她预想中的热烈反应压根就没出现。于是她张开嘴,打算继续说下去。 但就在这个时候,一阵可怕的咆哮传了过来,在他们头顶炸开,宛如利剑一般刺进了耳朵。 大家立刻从痴呆中清醒过来,随即都露出了惊恐的表情,连阿奇·麦基都不例外。不过他也是最早醒悟过来,连忙闭上眼睛,喃喃地祈祷了几句。淡蓝色的光芒从他身上升腾起来,然后迅速扩散了出去,将在场的每个人都笼罩了。 “龙的咆哮。”恢复了平静的弗恩特脸色一下就黑了,“这是龙的咆哮!” 嘉黎的脸色也变了。 “是金龙之王!” 阿奇·麦基则想的更深远了一些。 “龙不会无缘无故咆哮的。一定是谁侵入了它的领域。” 娜雅和达斯对望了一眼,战斗的热血开始沸腾。龙啊,是龙啊!有多少人一生中能见过这种传说生物?就算不是和它战斗,近距离看一眼也好啊。 “那我们还等什么?!” “呼呼~~” 男人长长地吐了口气,一屁股坐倒在地。现在他已经从刚才所处位置后退了好几里,但脸色依然很难看。 “多亏你了啊。差点都忘记了龙的咆哮有震撼人心的力量。啊?继续前进?不,不能前进了。那条龙不知道在和什么战斗,我们贸然前进,说不定会被两边都当作敌人。不,我们不能前进了,先回去通知评议会吧。不,别废话了,我主意已定,休息一下之后我们就出发!” 说完,他向后一倒,双手双脚摊开,闭上了眼睛。 嘉黎是一名精灵,精灵则是热爱自然的生物,所以在森林里他们的行动要比平常快的多。所以虽然同时起步,可是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她已经把其他人都甩在了身后,独自一人跑在了前面。 “嗯?” 突然,她停下了脚步。原因很简单,因为她突然发现,前面的地面显得非常杂乱,草都已经被踩倒,有的甚至被翻了起来,露出了下面的泥土。这种粗暴的走法,不像是阿维利人。 于是她单腿跪下,开始仔细查看这些地面。 “这是蹄印,但又不是马蹄印,是什么呢?哇,还有爪印,唔……这爪印,则每隔很长一段距离才有?难道是什么生物跳着走的?不,不,不可能是跳,没什么生物能跳这么远,这么说是飞的了?” 一边查看,嘉黎一边这么自言自语。但是她并不是游侠,虽然能看出这些印迹绝对不是阿维利生物留下的,却无法辨别究竟是什么生物。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敌人就在眼前了。 她站起身,回头看了看,离她最近的是娜雅,也只能勉强看到一个影子。等他们全到应该还要一段时间,她可没这个耐心等。 算了,先一个人去,查探查探情况再说。 可是她并没有注意到,地面上还有一种印记。那是一个穿着柔软皮靴的人类走过的痕迹。 男人猛地睁开了眼睛,迅速起身,站直,警觉地四下观望。 “嘘~是的,我也听到了。”他压低了嗓子说,“敌人?不清楚。不过以防万一,先躲起来再说。” 他张望了一下,选了一棵枝叶繁茂的大树,迅速攀爬了上去,用枝叶遮住自己,只在眼睛那留下了一个小缝隙,看着树下的动静。 他并没有等多久,很快就有一个影子跑了过来,速度很快,男人几乎都无法捕捉到这到底是什么生物。唯一能看出的,应该是个人形生物,但好像比人类要瘦小。 “攻击?不,不,看起来好像并不是敌人。” 男人的声音压得非常非常低,低的几乎只能自己听见。但是不幸的是,路过的这个身影的听力却是非同一般的。 “谁?!” 声音这么叫道,同时抬起手。就听到一声机簧响,一支短矢朝着男人躲藏的方向飞来。 男人从没想到这么低的声音还会被那人听到,不免有些惊讶,不过还不至于惊讶到毫无防备。他迅速身一侧,躲过了那支短矢。随后手一翻,拔出了剑。既然都已经被发现了,那干脆光明正大地来一场吧。于是他虎吼了一声,从树上跳了下去。 ————————————————————————————————————————————— 对各位支持我小说的读者说声抱歉了。我是慢刀,要先深思熟虑之后才动手写,再加上最近我还要参加报关员考试,所以更新的很慢。等我考完试,大概会快一些。 ; 三十八、魔剑 甫一着地,男人就朝着那人影冲了过去,迅速剑一挥。 但那人影很敏捷,后退了几步,男人连衣角都没沾到。不过这情况早在他的预料之中。在一剑结束之后,他继续前冲,再度挥剑自然是来不及的,于是他用的是身体冲撞。 对方显然没想到他居然还会使用这种野蛮的战法,猝不及防下被他撞个正着。 一种非常柔软的触感从肩头传来,让男人一愣,下意识地收住了几分力量。但这一下还是非同小可,对方飞了出去,虽然在落地时勉强一个翻身,并没有摔倒,但站直后不住地咳嗽则表明,她这下伤的不轻。 直到这时,男人终于有机会看清楚对手是谁了。是一名女性精灵,一名男人从没见过如此漂亮的精灵,让他瞬间就被迷住了。 这名精灵当然就是排头兵嘉黎了。被莫名其妙攻击的她——她已经忘记了是她率先动手的——非常恼火,被面前这个像熊一样壮的男性人类撞了一下更是疼到了骨头里。因此她很生气,后果很严重。她才不管那名男性人类为什么突然停手不攻击,现在她唯一的想法就是要好好修理修理这家伙。于是在深呼吸了两口之后,她拔出细剑,就朝那人冲了过去。 男人还在出神,对嘉黎的攻击没有丝毫的反应。而迅速接近的嘉黎也看到了他迷离的眼神,心中不由得暗喜:活该这家伙倒霉!竟然敢在生死相搏时发呆!毫不犹豫地,她一剑刺了出去。 男人依然没有反应,直到细剑离身体不到几寸的距离时,他依然是一副眼神迷离的样子。可是,让嘉黎大吃一惊的事随后发生了。细剑继续前进了一寸,男人还是眼神迷离,可是他握剑的手突然动了,准确无误地挡在了细剑前进的路上。 “叮!” 细剑刺中了,不过却是那把剑的剑脊,让全力以赴的嘉黎手一震,差点就脱手了。 好家伙!嘉黎后退,同时防备着男人的攻击。可是直到现在她才发现,那人依然处于出神状态,根本没有进攻的意思,可是手中那把巨剑却在他胸前不断游移。更奇怪的是,从她这边的观感来说,似乎并不是那人自己的意识,而是巨剑本身的意识。 嗯?我难道疯了不成?剑怎么可能像生物一样拥有自己的意识?它们只是被打造出来的一个物品而已,不是生物,绝对不会有自主意识的!嘉黎嘲笑着自己的荒谬,一边准备第二次攻击。 但没有第二次了,因为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插了进来。 “那不是明斯克吗?” 是弗恩特的声音。嘉黎转头望去,正好看到大家都到了。 “明斯克?” “嗯,他是明斯克?李,是住在附近的游侠。” “游侠啊。”嘉黎这么说着,将剑收了起来。既然是森林的巡游者,那就不是坏人了,也不可能是敌人。 直到这时,明斯克才从神游状态下清醒过来。不是他自己要清醒的,而是被东西吵醒的。 “闭嘴!我已经够烦的了!” 他突然这么大叫道。 嘉黎脸色立刻就变了。 “你说什么?!你竟然敢叫我闭嘴?!” “啊?”明斯克茫然地看着嘉黎,“你说什么?我不是人!闭嘴!我是说,我不是动物……该死的!” 明斯克开始惨叫,并且旁若无人地开始上窜下跳,同时不断地挥舞着手中的巨剑。 “他……他怎么了?”嘉黎惊恐地问,“难……难道疯了?” 弗恩特脸上露出了古怪的笑容。他先猛灌了一口圣水,这才回答:“他很正常。” 这话如果不是从弗恩特嘴里说出来的,在场所有人都会认为是说谎。原因不是明摆着嘛,这样说话语无伦次的人怎么可能很正常?但弗恩特是不会说谎的,所以众人都露出了讶异的表情。 但很快有人知道了症结所在,是阿奇?麦基。他突然发现,眼前这个叫明斯克的游侠装备很普通,全身上下就一件皮甲和一双兽皮靴,还有腰间的几把匕首,可是他手中的那把剑却异常的华丽。约有五尺的剑刃在阳光下闪耀着光芒,一看就知道附着了某种魔法;剑托那竟然还镶着一颗蓝宝石,而且雕琢的宛如一只人眼;剑柄不知道是什么金属,但很肯定不是普通的金属打造的,而且还用皮革仔细地包裹过,可以吸收持有者掌心渗出的汗水。反正一句话,如此华丽的武器和他那简单的装扮完全不搭调。略一思索,他就有了初步的答案。 “拥有自我意识的魔法剑?真有趣。” 听到这句话,明斯克停止了躁动,朝阿奇?麦基这边看过来,一脸的震惊。 “你……你怎么知道的?” 他这么反问无疑是承认阿奇说对了。弗恩特是早就知道原因,所以也就笑了笑,但其他人就不同了。嘉黎的确是看出来那把剑不正常,可没料到她那“荒谬”的想法竟然是真的;而娜雅和达斯则是不敢相信似的盯着那把剑,嘴张的大大的。魔法剑在这个世界并不能算稀罕的东西,可是拥有自我意识的魔法剑他们可从来都没听说过。 “我听说过这样的传说。据说很久很久以前,一个不知名的疯法师曾经委托恩尼玛打造过一柄剑,这件事可以在恩尼玛的日记中找到。恩尼玛同时还在日记中记载到,那名疯法师对剑使用了一种魔法,将自己的一部分精神移进了剑里。”阿奇?麦基开始滔滔不绝地秀出自己渊博的学问。 “但有这种魔法?”嘉黎好奇地问,“我怎么从来都没听说过。” “我也没见过。”阿奇坦然回答,“所以一直以为恩尼玛犯了糊涂,被那个疯法师骗了。可是现在我亲眼见到了。”他慢慢走到明斯克身边,仔细打量着他手中的巨剑。“利拉寇尔,有思想的魔法剑,就在我眼前,让我不得不相信。” “你说的没错,它的确叫利拉寇尔。”明斯克说话突然变得异常清晰而且有条理起来。“我是无意中得到这把剑的。说实话,它的确很好用。不光是锋利的问题,由于拥有自我意识,它还能在必要时保护我。” 嘉黎点了点头。的确是这样,这一点她在刚才的对攻中就领教过了。 “但是它实在太烦了!不停地在我耳边啰嗦!从早到晚,甚至连睡觉的时候也不停!” 这么抱怨的时候,那把剑——我们现在知道它叫利拉寇尔——突然发出了响亮的“嗡嗡”声。 “好了!闭嘴!我不说你坏话就是了!闭嘴!快闭嘴!” 看着明斯克声嘶力竭的大吼,大家不禁莞尔。 “看来这把剑还是很可爱嘛。” 嘉黎这么嬉笑着。直到现在,她才注意到明斯克的长相。应该说,不算有什么吸引力的脸,五官都很普通,下巴上满是胡子,和那头乱糟糟的头发相映成趣。这样的一个人,放人海里她是绝对不会去注意的。但是,就是那把剑,让他有了一种滑稽的吸引力。嘉黎不知道,也就在那一刻,明斯克的影子进入了她的心扉。 这就是恩塔格瑞大陆著名的游侠和著名的吟游诗人搭档的初次相会。之后很多年,他们成为了大陆上仅次于阿奇?麦基与娜雅?那希亚;达斯?索兰与凯特琳?瑟顿的出名搭档。而让史学家们更加津津乐道的是,他们是三对搭档中唯一一对不是夫妻的搭档,虽然所有人都能看得出,他们互相都有好感,可是两人就是捅不开那层薄薄的纸。也是因为这种微妙的关系,导致了最后无比的遗憾。当然,这是后话,先按下不表。 “虽然不能肯定,但是明斯克,要不要我帮你做个附有永久沉默术的剑鞘?”看着明斯克的窘样,阿奇?麦基突然这么说道。“这样的话,你只要把利拉寇尔收进剑鞘就再也听不见它的声音了。” “诶?”明斯克停下了动作,呆呆地看着阿奇。“你是谁?” “我是阿奇?恩多尔卡?麦基,你应该听过这个名字吧。” 明斯克的脸色先是一惊,随后则是大喜。 “你就是那个阿奇?麦基?!真的?!” 阿奇微笑着点点头。 “怎么样?愿意让我试一试吗?” “呃……我……闭嘴!我还拿定主意呢!闭嘴!说了,快闭嘴!” 明斯克又开始嘶吼了,好几分钟之后才恢复了原样。 “抱……抱歉!只是……只是利拉寇尔似乎并不愿意。” “我不是问利拉寇尔意见,而是你的意见。” “我吗?稍等一下。”明斯克举起巨剑,对着剑刃,表情十分严肃。“你给我安静十分钟,不然我现在就答应阿奇?麦基。” 巨剑上蓝光一闪,随后就沉寂了。 明斯克满意地点点头,随手将利拉寇尔收回剑鞘,这才抬头看着阿奇?麦基。 “我也不愿意。”他抓了抓乱蓬蓬的头,使得头发变得更乱了。“也许你很不理解。但是两年来我一直与它为伴,都已经习惯了。如果听不见它的声音,就会觉得好像少了什么。呃……我不怎么会说话,也许你听不明白吧。” “不,我明白。”阿奇?麦基说,“那么就算了。不过哪天你实在忍不住了,还是可以来找我。唔……等这件事结束了,我会带你去我那一趟,这样以后你就能随时找到我了。” 达斯在一边听着,又一次惊呆了。阿奇?麦基居然这么大方,而且还是自己主动要求的,没有附加任何的条件,这太不可思议了。这个人真的是那个阴险的阿奇?麦基?不过随即就释然了。说实话,虽然这位明斯克并不起眼,可是他却有一种奇怪的亲和力,每个见到他的人都忍不住要和他做朋友,大概阿奇也是这样的感觉吧。 “好了!既然遇到了,我们就一起行动吧。”一直没吭声的弗恩特突然说,“现在,我们继续前进!” ; 三十九、龙王 弗恩特一语惊醒梦中人,在场各位终于从热血沸腾的“会师”中醒了过来。是啊,还有正事没办呢。不过其中一个人却有些反应不同。 “继续前进?”明斯克的脸色有些难看,“前面可是有那个……” “你是说龙吗?”弗恩特问,一脸的坏笑。“别怕,我们这里有它的老相识。而且我们正是为这条龙来的。” “原来你们早知道了。但你们知不知道那条龙正在和谁战斗?” “难道你知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明斯克身上。 “呃……是的,我看到了鬼……闭嘴!阿奇·麦基就在这里,再敢胡言乱语,你知道有什么后果!” 大家现在自然都知道他并不是在自言自语,也不是突然神经错乱了,不过还是有些不习惯,所以表情看起来都有些怪异。 “我是说,我看到了,是地下世界的生物。从地面的痕迹来看,应该有很多。” “尼贡?”嘉黎皱起了眉头,“尼贡人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阿维利?他们不是内战不休吗?” 需要说明的是,嘉黎所说的尼贡和明斯克所说的地下世界并不是一个概念,事实上,地下世界有部分领土是属于德迦和伊欧弗的,但毫无疑问尼贡才是地下世界真正的霸主,这从这个国家的名字就可以看得出,尼贡,在通用语里其实就是地下的意思。当然,这只是地面世界对地下世界人称呼,尼贡人本身是不会自称尼贡人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尼贡这个国家压根是不存在的,或者说,它只是一个短时间会出现的联合体。尼贡是由众多公国组成的,而且每个公国都认为自己才是地下世界的主人,这种观念导致了各公国之间混战不休,永无统一。只有在某些情况下,一些公国会暂时联合,一起进行对地面世界的侵略,但一旦达到目的,就会立刻撕破脸继续内斗,这也是为什么尼贡拥有恩塔格瑞最大面积的国土却始终无法称霸大陆的原因之一。 “有些公国为了扩张,有时也会来到地表。据说尼贡人有种奇怪的能力,能够在一夜之间造出一条通往地表的门。”阿奇·麦基这么说道,“所以他们出现在地表的任何地方都不奇怪。我奇怪的是,他们为什么要去闹醒金龙之王?” “金……金龙之王?!”明斯克突然大叫起来,“那……那条龙是金龙之王?!” 所有人都用怪异的眼神看着他,让他觉得无比尴尬。 “怎……怎么了?是啊,我的确是不知道,但也不用这样惊讶吧。” “不是。”嘉黎摇摇头,“我们只是奇怪你怎么突然说话如此流利了。” “呃……”明斯克这才发现,的确利拉寇尔居然有段时间没打断他了。“啊啊啊~~什么时候变这么乖了?什么?!该死的!我早该把你扔掉的!”这么叫着,他抬起了头,表情更加尴尬了。“它怕我真的做个附有永久沉默术的剑鞘。” 所有人的脸色在一瞬间全都扭曲了,明显是很吃力地在忍住笑,憋了好久才恢复了正常。 “的确很奇怪。不过……” 弗恩特的话才说了一半,突然又一声咆哮传了过来,声音里似乎还带着些许痛楚。由于之前魔法的效果还在,在场的人都没有被吓到,但弗恩特和嘉黎却露出万分恐惧的表情。 “糟了!我们得赶快去,晚了恐怕就来不及了!” 嘉黎这么说着,转身就飞快地朝那边跑去。弗恩特也不比她慢,只是那短小的双腿严重阻碍了他的速度。剩下的四人则一头雾水,连学识最渊博的阿奇也不知道他们在害怕什么。他们相互对视了一眼,看到的只是对方满眼的疑惑。不过,总不能愣在这吧。于是,他们也慌慌张张地跟了上去。 “吾王,已经成功了。” 一个嘶哑的声音这么说道,同时黑影伸出了手,一个小瓶捏在他的两指间,瓶里有一种鲜红的可疑液体在闪光。 “很好。”另一个用更加嘶哑的声音回答,“那么撤退吧。把那些怪物留下做饵,我们撤!” “可是吾王,如果惊动了阿维利……” “不用担心。”第二个黑影的声音里带着些许得意,“金龙之王已经被激怒了,阿维利要想安抚它可还需要点时间,足够我们安全撤回去了。” 第一个黑影沉默了。他回头看了战场,然后打了个冷颤。 “这就是龙之怒了。”第二个黑影说道,“很快你就会看到第二次!等到那时,古克别雷就不在话下了。” 第一个黑影又看了一眼战场,随后低下了头。 “是的,吾王。” “真是太糟了!”看着满地的尸体,嘉黎这么喃喃。“金龙之王真的被激怒了。这下麻烦大了。” 弗恩特也是一脸灰败地看着那些尸体,它们很显然都是地下世界的生物,像鸟身女妖,牛头人之类的,生前也算是比较棘手的敌人,可惜现在它们大多已经焦了。 “开什么玩笑,前面可就有一个村庄啊!不,我们必须立刻阻止它胡来!” “那我们恐怕得赶快往回跑了。” 娜雅指着天,这么说道。一个庞大的身影从他们头顶掠过,朝着他们身后急速飞走了。 “快!我们一定要跟上!” 弗恩特这么大喊着,率先往回走,可惜腿实在太短了。 阿奇·麦基笑了笑,向天空扔了一把粉末,然后念了句咒语。 “我们走吧!” 在法术的作用下,所有人都宛如一阵疾风,飞快地跟着金龙之王,直到看到它开始降低高度,进入滑翔状态。 “快!再快些!我们必须在它开始攻击前赶上!” 嘉黎大喊着,跑在了最前面,后面是明斯克,然后是弗恩特,接着……接着没人了。 他们三个只顾着往前冲,没注意到后面三人逐渐放慢了速度,最后干脆停了下来。他们并不是不想帮忙,而是因为阿奇在奔跑中打了个手势,示意大家先停下。可惜前面三位实在是焦急万分,根本没看到,达斯和娜雅却是看到了,于是就停了下来,虽然不知道阿奇想干什么。 阿奇先是看着前面三人消失的背影苦笑了一下,之后才转过头来,脸色异常严肃。 “听着,他们三人现在过去是绝对无法安抚金龙之王的。” 达斯和娜雅都露出了不相信的神色,不过却一致保持了沉默。 “我知道你们不相信,但这是事实。金龙之王在被闹醒之后也没有立刻暴怒,可是现在却突然之间发怒了,必定有什么原因。如果找不到那个原因,我们是绝对不可能安抚它的。” “那会是什么原因?” “我也不知道,但恐怕有人是知道的。”阿奇的声音在瞬间变得冰冷刺骨,同时转向了森林的某一边。“不要躲躲藏藏了,我早发现你了。” 但那边的森林依旧一片寂静。 “你以为我在诈你?”阿奇这么说着,举起了法杖。“别天真了!快出来,不然你永远都没机会出来了。” 这次,那边有了动静:一个低沉的声音从森林深处传了出来。 “真不愧是阿奇·麦基,竟然能看破我的隐形术。” “我们恐怕是晚了。”明斯克看着前面,这么说道。 这是很明显的。就在他们前方,烈焰冲天,整个村庄都在燃烧。而在它的上空,一个巨大的黑影依旧在盘旋,似乎意犹未尽。 嘉黎白着脸没说话,弗恩特则脸全黑了,不住地灌圣水。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就这么冲过去?” 嘉黎摇摇头。 “等一下。” 说完,她抬起双手,在面前划了符号,同时低低地念了一句咒语。一切完成后,她做了个要其他人捂住耳朵的手势。 弗恩特立刻就捂住了耳朵。明斯克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照办了,因为他发现,这位漂亮的精灵刚才显然是施展了什么魔法,她这么关照,肯定是不愿让他们被魔法波及。 在两人都捂住耳朵之后,嘉黎深吸了口气。 “阿克拉尼斯特~~~” 虽然已经捂住了耳朵,但巨大的声波还是钻进了耳朵,刺得生疼。怪不得她会要我们捂住耳朵了。不过,听起来她似乎是在叫谁的名字,可这是谁呢? “阿克拉尼斯特~~~” 嘉黎又喊了一声。村庄上空盘旋的那个黑影在这声叫喊之后,突然停止了盘旋。几秒钟之后,那黑影调整了方向,朝着他们这边飞了过来。这次,明斯克终于知道她在叫谁了:原来她是在叫金龙之王!怪不得弗恩特说这里有它的旧识,看来的确是的。 黑影瞬间及至。明斯克只觉得眼一花,随后就发现头顶已经完全被遮住了。然后,所站之处刮起了猛烈的旋风,猛烈得让他不得不用全身力量来让自己站住,免得被卷走。 但风很快就停了。好不容易才适应了这股旋风的明斯克一下子失去了平衡,身体摇了摇,随后一屁股坐倒。也由于这样,他的视线上移了,看到了眼前的事物。 “天……天啊…………” ; 四十、狂怒 听到这个声音,阿奇的脸上闪过一丝诧异,但随即就恢复了平静。他惊讶的不是那人竟然知道他是谁,而是因为那人居然是个熟人。 当然,他认识的基本上娜雅也都认识,更别提这人还和她战斗过,所以她立刻就叫出了声。 “迪马!” “神安排的命运果然奇妙。”那个被娜雅叫做迪马的终于现出了整个身形,同时这么嬉笑着说。“总是在不经意间碰到你们。” 达斯正在吃惊。他本以为说话如此有条有理的,应该是个人类,精灵或者矮人,再不济也应该是个半兽人,但却从没想到过会是一个牛头人。在印象中,牛头人都是脾气暴躁,浑身肌肉,全靠着野性战斗的怪物,可面前这个却穿着一件赭色的长袍,空着双手,除了那长了一双闪着诡异黄光眼睛的牛头,实在和传统的牛头人相去甚远。但这种诡异反而让他警觉起来:这迪马分明认识阿奇?麦基,看起来也不像是朋友,但却依旧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实力不容低估。 “听说牛头人都很短命,所以我还真没想到还能再次遇到你。” “别指望能激怒我,阿奇·麦基,我今天不是来和你算账的。”迪马一脸悠然地说,“只不过是忙完了公事,顺便打个招呼而已。” “公事……金龙之王果然是被你闹醒的!”说着,阿奇将法杖指向了迪马。娜雅和达斯也迅速地拿出了武器,围了上来。 可就在这种极其危险的境地里,迪马却依然在笑。 “没错,正是如此。” “那快说,你到底做了什么激怒了金龙之王?!”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迪马晃着脑袋反问。 阿奇·麦基没有回答,只是朝左右看了看。娜雅和达斯立刻散开,和阿奇·麦基呈“品”字形站立,将迪马围在了中间。 “再问一遍,你到底做了什么激怒了金龙之王?!” 阿奇的声音已经变得冰冷,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出了他的怒意,可是迪马却好像得了失心疯一样毫不在意。他抬头看了看,又朝着嘉黎他们消失的方向看了看,还是在笑。 看着那恶心的笑容,达斯真想上前一拳打扁他的鼻子,但他忍住了。在元素界的冒险让他明白了,有时必须要冷静,后发制人。如果他现在冲上去,爽快是爽快了,但很可能就让这个牛头人给跑了,这可是坏了大事。 “你没时间拷问我了,阿奇·麦基。”迪马又朝着嘉黎他们消失的方向看了看,“应该去关心你的朋友。”说着,他竖起手,放在耳朵边。“听!” 就像是事先演练的那样,在迪马说出听这个字的下一刹那,传来了一声咆哮,接着是一声尖叫。这尖叫声他们都听的出去谁。 糟了!阿奇·麦基在心中这么暗叫,应该在迪马出现时就立刻下手的。现在,时机已经没了。他只能恶狠狠地看了迪马一眼,转头朝着尖叫传来的方向跑去。 阿奇·麦基一走,娜雅立刻也跟着跑了,留下了反应稍慢的达斯。他也想跟着跑,但又怕转过身迪马会偷袭,一时陷入了两难。 “别担心,我今天心情不错。”这么说着,迪马做了个“请”的手势。 达斯不相信他的话。但这种情况下,又不能不走。于是他面朝着迪马,慢慢后退,在退了几十步之后,迅速转身,朝着阿奇消失的方向跑去。 直到达斯的身影消失,迪马才收起了笑容。只见他长长地出了口气,同时擦擦额角的汗水——幸亏没被阿奇·麦基发现。 下次要更小心些。他这么在心里说道。本来他只是想看看阿维利人的狼狈模样,却没料到失踪许久的阿奇·麦基也在这,想躲已经来不及了。幸亏布鲁斯金庇佑,才勉强得以脱身。在心中喃喃地向暗黑神祈祷了几句之后,他迅速转身,朝着相反方向离开了。 也不能怪明斯克大惊小怪,因为在他不远处,蹲着一条龙。这条龙,即使翅膀已经收了起来,比他以前见过的那条至少大了两倍。它全身覆盖着黄金色的鳞片,一条又粗又长,上面长满倒刺的尾巴则盘在脚边。现在,它晃动着巨大的头颅,朝着嘉黎看,并没有攻击的意思。 看起来它似乎的确是认识嘉黎的。但是在看到它的眼睛之后,明斯克就不这么想了。那双眼睛里充满了愤怒,眼瞳都变成了血红色,这样的情况下,就算是人也不可能听劝的,更何况是高傲的龙族? 因此他迅速地站了起来,毫不犹豫地,朝着嘉黎扑了过去。 嘉黎却并没有注意这一点。金龙之王对她的叫唤有反应,表明它还是认识她的——这是她的想法。处于这种幻想中的她大意了。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她准备进一步安抚。 但也就这瞬间,金龙之王动了。它抬起了前肢,狠狠地朝嘉黎拍了过去。这可是连蝎尾飞狮都无法抵御的拍击,如果嘉黎被拍中,毫无疑问会变成血糊糊一团。 嘉黎已经被这突然变故吓呆了。本来她抬起头,打算安抚金龙之王的,却没料到金龙之王会这样“接待”她。极度惊恐之下,她甚至连躲避都忘记了,直呆呆看着巨爪朝她拍了过来。 弗恩特也是大惊,但要比嘉黎的惊讶程度稍微轻了些,至少他还记得向幸运神祈祷,希望来得及救嘉黎一命。但变故是突然发生的,瞬间的祈祷怎么可能得到神的回应? 说时迟,那时快,巨爪瞬间而至,眼看就要拍到嘉黎纤细的身体了。也就在那一瞬间,明斯克扑到了。他顺势手一搂,抱住了嘉黎,将她扑倒在地。 “呼!” 风从明斯克后背刮过,那是巨爪抓空时带过的风:终于避过了一次危机。 可明斯克知道,现在还不是高兴的时候。他再次用了用力,抱紧嘉黎——虽然无意中,手按在了不该按的地方,但这种时候没人会去理会这些了——然后身体用力,使劲朝着一边滚去,同时向塔克瑟祈祷,金龙之王的下一次攻击并不是朝这个方向来的。 不过很可惜,金龙之王是看到了他们滚动的方向,第二次巨爪攻击正是朝着他们而来的。 完了。滚动中的明斯克看到了巨爪袭来,速度要比他滚动的速度快得多了,绝望地这么想。这样,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巨爪到达之前滚出致命的范围。 不,我不会让她受到任何伤害的!心中这么暗叫着,他做了最后一次翻滚,将嘉黎压在身下,自己则背对着巨爪。 “嘭!” 巨爪拍下,发出了沉闷的声音。但奇怪的是,明斯克却并没有感到任何痛楚。难道是死的太快,导致了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笨蛋,快起来!” 正在沮丧中的明斯克突然听到身上有声音在低叫,是嘉黎的声音。咦?我死了怎么还能听到她的声音? “笨蛋,你还没死呢,难道忘记了旁边一个牧师在?” 这个声音不是来自嘉黎,是从脑海里传来的,利拉寇尔的声音。 这样啊。啊?!明斯克一惊,随即大喜。 这么说我没死了? “当然!不过你要是再不起来,把我拔出来的话,马上就要死了。” 哦哦。明斯克一边回答着利拉寇尔,一边双手用力,站了起来。直到这时,他才发现,金龙之王的注意力已经被什么转移了。准确地说,是被一个矮人转移了。 “啊啊啊~~~莱恩?哲罗啊,救救你忠实的信徒吧!” 弗恩特一边这么惨叫着,一边四处躲闪金龙之王的拍击。诡异的是,看起来场面极其危险,可是弗恩特却每次都能在巨爪拍到之前敏捷地躲开,完全不像是一个拥有酒桶身材的生物。 “弗恩特,挺住!我立刻就来救你了!” 明斯克迅速拔出了利拉寇尔,然后就打算冲过去,但却没成功——一只纤细的手拉住了他。奇怪的是,这只手虽然纤细,却充满了力量,明斯克全力前冲的身体居然被这只手这样硬生生拉住了。 “你不能过去。”手的主人嘉黎这么说道,“阿克拉尼斯特已经因为愤怒而疯狂了,你过去只不过会多一具尸体而已。” “我一定要过去!不然弗恩特就要死了!”明斯克愤怒地大喊,“难道你对伙伴一点都不关心?!” “啪!” 嘉黎立刻就甩了明斯克一记耳光。 “冷静点,你这个笨蛋!有勇无谋的冲锋有什么实际意义吗?!” 明斯克捂着脸,呆呆地看着愤怒的嘉黎。 “可……可是……” “没什么可是了。你赶快后撤,阿奇?麦基应该马上要赶来了,他也许会有什么办法安抚阿克拉尼斯特。” “那你呢?” “我去想办法拖住它。” “什么?!”明斯克大吼起来,“不,绝对不行!我要和你……” 话还没说完就被嘉黎堵住了。不是用手,而是用嘴。但完全处于惊骇中的明斯克还没感受到初吻的甜蜜,胸腹间就遭受了重重一击,一下就岔气了。刚低下头,还没来得及捂胸,脖子后又遭受了重重一击。这样的力量,连熊都受不了,更何况他并不是头熊。 “这是谢谢你刚才救了我。” 在完全昏过去之前,他就听到了嘉黎那幽幽的声音,随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看着昏倒的明斯克,嘉黎苦笑了起来。她真不敢相信刚才那么大胆的是她自己,竟然吻了一个认识还不到半天的人,而且对方还是一个人类。众所周知,人类的寿命对于精灵来说,就宛如蝉对于人类那样,因此精灵一般是不会和人类通婚的:看着一天比一天衰老的爱人,再看看永远年轻的自己,那种分别之时很快就要到来的痛苦,是任何一个有理性的生物都不愿承受的。 咦?我在想什么啊?!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愁善感了?我明明已经发过誓,让狂战士的血脉在我这里断绝的! 嘉黎摇了摇头,将杂念驱逐出脑海。随后,她举起了手,封印在手中开始闪光…… ; 四十一、降临 奔跑中的阿奇·麦基突然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寒意袭身,不由得激灵灵打了个寒颤。这种莫名的恐惧他以前曾经遇到过一次,是和他心神紧密相连的卡斯特给予的危险警告。可是现在会有什么危险?金龙之王的确很可怕,但对于他来说,还不至于危险到要卡斯特亲自来警告。那么会是什么比金龙之王更危险的事? 他疑惑地想着,脚下却没有停,还是在迅速接近目标。很快,他就能看到金龙之王了,还有在它爪下狼狈躲闪的弗恩特。虽然看起来很狼狈,但弗恩特不愧为幸运神的牧师,直到现在居然都毫无损伤,而且看情况似乎还可以继续这么下去。那么危险在哪? 就在这个时候,他眼睛的余光突然扫到了什么。是一阵可疑的红光。如果是普通人,大概不会把这当回事,但阿奇·麦基却猛地一惊,心跳也快了很多。迅速转过头去,他确认了,红光正是从一边站着的嘉黎那发出来的,从她的手上。而嘉黎虽然呆立在那不动,可是脸上的悠闲表情已经消失了,换上的,是一副扭曲的表情,而且越来越狰狞。本来金色的眼眸也变了,正在闪现可疑的血色光芒。 糟了!怪不得卡斯特会亲自来警告,果然发生了极其严重的事了。慌忙中,阿奇·麦基迅速挥了挥手。 “娜雅,达斯,快冲过去把嘉黎压住!” 娜雅和达斯听到这个指示,都一头雾水。现在的情况明显是弗恩特正处于危险中,可是阿奇为什么要先去抓住嘉黎? 阿奇看到了两人的疑惑,但现在已经没时间说明了。 “听我的!弗恩特一时半刻还不会有事,但不压住嘉黎,我们都全都活不成了!” 两人都听出了阿奇·麦基话语中的焦急。虽然还是很困惑,但两人不再犹豫,双双朝嘉黎冲了过去。 娜雅先到。不假思索她就一把抓住了嘉黎的左臂。本以为嘉黎那么纤细,要压住是件轻而易举的事。 但她错了。就在她抓住了手臂,打算顺势出脚绊倒嘉黎时,嘉黎突然用力一甩手,力量奇大,娜雅明明很用力了,可是竟然还敌不过这力量,结果不但没有绊倒嘉黎,自己却被那力量带出了几步,差点摔倒。 天啊,她哪来的这么大力量?娜雅心中惊叫着,同时旋身。这次她不敢大意了,不再抓手臂,而是双手合围,一把抱住了嘉黎,打算用力直接摔倒。 可是嘉黎的怪力大的完全出乎她的意料。被抱住后,嘉黎喉咙里发出一阵低沉的吼声,然后双臂用力,竟然轻易就挣脱了娜雅的合抱。不光如此,在娜雅惊骇未定之时,她一个前扑,把娜雅给扑倒了,双手紧紧扼住了娜雅的脖子。 娜雅呼吸立刻就停滞了。要不是久经训练,她早就昏过去了。她试图挣扎,可是纤细的嘉黎压在身上,竟然宛如一块巨石那样无法撼动。而且嘉黎手上的力量还在不断加大,很快娜雅的眼前就一片漆黑。如果不是达斯的话,她大概会进入第二次死亡了。 虽然对面前的情况感到惊异——娜雅竟然都无法挣脱开纤细的嘉黎的攻击,实在不可思议——但达斯并没有丝毫的犹豫。当然,他不会傻到去拉起嘉黎——这连娜雅都做不到,所以他做的相当简单粗暴,直接抡起剑鞘,一下打在嘉黎后颈。 按理说,这样的重击,足够让任何生物昏过去了,可不合常理的是就硬生生在达斯眼前发生了。嘉黎松开了手,却并没有昏过去。相反,她血红着双眼,嘴里发着低低的咆哮,站了起来,朝着达斯扑了过来。 这……这……她真是个纤细的精灵?达斯大骇着想着,同时举起了剑鞘。因为没想到会碰到这种特殊情况,所以来阿维利的时候,他根本就没去重新配把剑,因此现在,就只有一个剑鞘了。 “喝!” 大声叫着,达斯跨前一步,朝着嘉黎挥出了剑鞘。这种情况下,只能先发制人,不然就没机会了。 可他错了——他根本就不该攻击的,始祖狂战士的可怕也完全不在他的常识理解范围里。 嘉黎看着剑鞘挥砍而来,发出了一阵让人毛发直竖的低吼,然后就伸出了手,一把抓住剑鞘,用力一拗。接着达斯就震骇地看到,剑鞘从中而断,他和嘉黎一人手持一半。 光明神啊!她根本就不是一个精灵,而是一个怪物!达斯在心中这么惨叫道。虽然这个剑鞘并不是用什么特殊金属锻造的,但也是上好的精铁千锤百炼而成的,达斯从没想过还有生物能够空手折断它。可事实就在眼前,于是在那瞬间,他拿着半截剑鞘,呆住了。 对于阿奇来说,娜雅和达斯的行动已经为他赢得了足够的时间。他一直没有行动并不是认为娜雅和达斯有能力压制住狂暴的嘉黎,自己只要袖手旁观而已。相反,他根本就不认为他们会成功。虽然也是第一次看到始祖狂战士的真面目,但其可怕早已从奥兰德的著作里得知了。无穷的怪力,任何魔法无效,敌人不死光不会死,这就是对始祖狂战士最简略的最让人不寒而栗的描述。面对这样的一个怪物,就算是阿奇本人也没什么办法,唯一的办法就是请他出马,但那需要时间,这就是为什么让娜雅和达斯先上的原因。 现在,仪式已经完成了。 “卡斯特啊,请回应你忠实信徒!” 阿奇这么大吼着,同时将双手举向天空。与此同时,天空就像突然裂了一条缝,从云中射下一道蓝色的光芒,击中了阿奇·麦基,将他的身形完全笼罩。一分钟后,蓝光消失了,天空了也恢复了常态,但阿奇·麦基却变了。 “哼!你倒是方便,直接叫我来处理这件事了。”阿奇双眼闪着睿智的光芒,可却带着一脸的不耐烦,这么说。“不过这的确是最明智的选择。”他先看了看已经把达斯举到空中的嘉黎,再回头看看金龙之王和弗恩特——后者还在狼狈地躲闪,依旧没有受伤——随后笑了笑。 “莱恩·哲罗的牧师。那就放心了,先处理这里吧。” 这么说着,阿奇举起了法杖,喃喃地念了几句,一道红色的光芒从杖端射出,击中了嘉黎。 直到现在都没有露出痛苦表情的嘉黎突然脸色变了。她松开了手,让达斯落入尘埃,接着踉跄后退,连退了好几步才停下。这时她终于发现了阿奇的存在,低吼了一声,就想扑过来。但才走了一步,她突然停住了,接着又开始后退,脸上露出了恐惧的神色。 “啊~~~你终于认出我了,果玛鲁的失败实验品。”阿奇带着浓重嘲讽的语调说,“不过现在想逃已经晚了。” 在他这么说的时候,嘉黎已经转过了身,准备逃跑——狂战士的记忆让她认出了面前的是谁,是一个她绝对惹不起的人物,所以本能驱使着她赶快逃离。 但正如阿奇所说的那样,现在想逃已经晚了。嘉黎才转过身,就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然离地。无论她怎么挣扎,却还是一点点地朝阿奇靠近。直到都可以看到阿奇·麦基的脸了,才停下。 接着,阿奇抓住嘉黎的手,将它举到眼前。 “怪不得这么简单,原来才解封了一半。”看着嘉黎的手掌,阿奇这么说道。“本来,我应该将你直接抹灭的,不过这样似乎有些看不起塔克瑟和果玛鲁。算了,就让这野性再度沉睡吧。” 他举起法杖,在空中比划了几下。虚空中的符文在他画完了之后,闪过一道红色的光芒,然后从空中落下,落在了嘉黎手上。 嘉黎睁大了眼睛看了阿奇一眼,随即闷哼了一声,身体一软,倒了。 “啊啊~~还剩下一个,就可以回去了。” 阿奇这么嘟囔着,转过身去,完全不顾达斯用无比惊骇的眼神看着自己。 开始达斯还以为那是阿奇·麦基,但很快就明白不是了。如果阿奇·麦基真有这么强的能力,也不需要等那么久才出手。再加上“阿奇·麦基”刚才对嘉黎说的“这样似乎有些看不起塔克瑟和果玛鲁”,这口气,完全是将自己放在和自然神,战神同等的地位,那他究竟是谁就不难猜出来了。 魔法神卡斯特!阿奇·麦基居然让卡斯特附在了他身上!这个举动实在太疯狂了!因为对于凡物来说,神的灵魂是无限的,凡物这样的容器根本容不下。高等的牧师都能让自己信仰的神附身,但却要付出极大的代价,大大缩短寿命这是最轻的,最重的则是失去生命,所以每位牧师在这么做之前都会慎重考虑。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达斯·索兰,阿奇·麦基是不会有这种后患的。”卡斯特背对着他,这么说道。“因为他也拥有几乎无限的生命,无论如何缩短都不会有碍,除非他自己不想活了。” 达斯没再说话,因为他已经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神会听到凡物的心声这是他早知道的,因此让他震惊的是卡斯特的说明。这是什么意思?难道阿奇·麦基已经不是人了? “他当然还是人,只是和凡人有些不一样了。”卡斯特淡淡地说,“好了,说的够多了,得赶快把事情办好了。”这么说着,他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字地念了起来。“诸金龙之王,黄金之枪,梅尔诺尼沃拉,我卡斯特在此命令你,看着我。” ; 四十二、安抚 其之四十二安抚 听卡斯特的叫唤,达斯认为他是在叫金龙之王,可是为什么那个名字和嘉黎叫的不一样?他记得嘉黎是叫金龙之王阿克拉尼斯特的,为什么卡斯特却是呼唤的另一个名字?难道他在叫别的什么生物? “不,我正是在呼唤金龙之王。”卡斯特头也不回地说,“至于为什么是叫的另外一个名字。”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耐烦,“事情解决之后你自己问阿奇·麦基。” 就在这么说的时候,达斯看到金龙之王停止了对弗恩特的攻击。它站定,脖子四处转动,似乎在确认谁在呼唤它。最后它终于看向了这边,然后脖子突然就顿住了。随后,它收束起翅膀,慢慢地,慢慢地走到了卡斯特面前,垂下了脖子趴在了地上,凶暴的表情一扫而空。现在的它,在卡斯特面前宛如一只温顺的小猫,一点也不像是一只让许多生物胆寒的魔兽。 “啊呀呀,你不是本该睡着吗?”卡斯特问,“怎么突然就醒了?塔克瑟明明没有呼唤过你啊。” 金龙之王发出了几声低低的咆哮,声音听起来充满了愤怒。 “有人闯进了你的巢穴?还是地底生物?”卡斯特这么问的时候本该充满了惊讶,但在达斯听来却一点也没有惊讶的意思。突然他想了起来,这里站着的是位神,这些事神肯定是早就知道了。那么他在说给谁听?难道是我? 卡斯特明明可以听到达斯在想什么,可是他就是没回答达斯的疑问,而是继续问金龙之王。 “哦?他们弄伤了你?还是你最珍爱的翅膀?真有趣,你看到他们是谁了吗?” 金龙之王继续在咆哮,但恨意已经少了很多,因为这个时候,卡斯特抚mo了它受伤的翅膀,一阵清凉流遍了它全身,异常舒服。 “一个牛头人?还是个术士?” 牛头人术士?难道是刚才遇到的那个叫迪马的?达斯不禁这么想,同时卡斯特的声音继续传进耳朵。 “还有一个躲在黑暗里,你看不清?真有趣,你的视力都无法穿透那层黑暗?咯咯……”卡斯特突然轻笑起来,“怪不得布鲁斯金最近看到我都不敢直视,看来他的确心里有鬼。” 布鲁斯金?那不是暗黑神吗?卡斯特怎么突然提到了他? “当然,我什么都明白,但不能插手的,梅尔诺尼沃拉。你也很清楚怀特的命令是不可违背的。” 金龙之王又发出了一阵低低的咆哮。随后,它张开了翅膀,用力扇动了几下,吹起大片风尘。在风尘中,它浮了起来,一直浮到极高的空中,略作几下盘旋后,它朝着山脉深处飞走了。 直到这时,卡斯特才悠然地转过身,拍了拍袍子上的灰尘。 “好了,事情解决了,我也该走了。哎,别开口!”他竖起手,阻止了达斯·索兰。“我知道你一肚子的疑问,但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的,这是众神战争之后神上之神怀特定下的规矩。”说着,他脸上浮出捉狭的笑容,和阿奇·麦基脸上经常能看到的一模一样。“不过别失望。你已经听到的够多了,接下来,就让某人分析给你听吧。” 说完,他闭上了眼睛。达斯就看到一道蓝光从阿奇·麦基的头顶升起,直插云霄。当蓝光散去,阿奇才再度睁开了眼睛。眼睛中虽然依然神采奕奕,却和刚才那神光不可同日而语了。 “咳咳……阿奇,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达斯背后突然传出一阵咳嗽,这才让他想起这里不光是他一个。“居然能让魔法神附到你身上!这可是连凯文·玛古斯都做不到的。” “三年中发生了很多事,我会慢慢讲给你听的,亲爱的。但是现在不行。”这么说着,阿奇·麦基的脸突然变得煞白,同时满头冷汗,身体也宛如秋风中的叶子摇摇欲坠。 看到这模样,娜雅立刻跑上去扶住了他,一脸的焦急。 “你怎么了?” “我没事。”阿奇·麦基的声音听起来很虚弱,“神明附身是件很可怕的事。强大如我,也会出现一定的虚脱,不过休息半天就好了。” “那我们赶快回去吧。”娜雅说,“达斯,那两个人就交给你了!” “两个?”达斯回头看看躺地上的那两位,脸色有些难看。“为什么你不带走一个?” “我现在不带着一个吗?”娜雅反问,“别废话了,快走!” 无可奈何的达斯只能走上前去,先将明斯克抗肩上,随后又夹起了嘉黎。还好嘉黎比较轻,要是像明斯克那样的块头,就吃不消了。 但就在这个时候,达斯突然觉得很不对劲。 “奇怪,我们是不是忘记了谁了?” “好啊,你们居然把我给忘记了!”弗恩特红着脸——不是喝醉的,而是气红的——这么大叫。 达斯和娜雅互相看了看,都有些尴尬:他们的确真的把弗恩特给忘记了。直到走了一半,才顺着风听到弗恩特的叫唤,才想起来的确是忘了一个人。 “哎呀,弗恩特,等你干什么呢?难道你不认识路?”阿奇笑嘻嘻地说。他一路是娜雅背回来的,等回到宿营地,已经可以自己走路了,只是身体还是很虚弱。 “我当然认识路!”弗恩特没好气地回答。 “那你还要我们等你干什么?” “我是不要你们等……不对!”弗恩特突然发现,不经意间话题已经被阿奇移开了。“这和等不等我有什么关系?!” “是没关系。但幸运神庇护的你也没受什么伤,难道不能自己走回来?” “我当然可以……呸!你又转移话题!” “那还想怎样?”阿奇朝右手边看了看,“比起他们,你毫发无伤可真算是个奇迹啊!连我都有些嫉妒了。” 弗恩特不说话了。阿奇看的方向躺着嘉黎和明斯克,还没有醒。当然,弗恩特也已经检查过了,他们并没有生命危险,醒来只是时间问题,不过相比他来说,是要惨了点——虽然他们都是被自己人弄昏的。 “我说不过你。”过了半晌,弗恩特才这么嘟囔。 “你早该发觉了。”阿奇依然笑嘻嘻地说。“哎,别动,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这句话他不是对弗恩特说的,而是对达斯,后者嘴唇动了动,正打算说什么。 “卡斯特说你能够分析出来。”达斯说,“那么现在来解决我的疑惑吧。” “你是说金龙之王为什么有两个名字吧。” “是的。嘉黎明明是叫它阿克拉尼斯特,可是卡斯特却叫它……咦?”说到这里,达斯突然发现,他脑海里一片空白,居然已经忘记了卡斯特是怎么称呼金龙之王的了。“奇怪,卡斯特应该是叫它……叫它……该死的!怎么就记不起来了?!”他恼怒地拍着头,这么说道。 “不用努力了。”阿奇朝他摆摆手,“你不可能记起来了,因为卡斯特抹去了你这部分的记忆。” “抹去了记忆?”娜雅惊讶地问,“为什么?” “真名吗?”弗恩特在一旁喃喃。 “正是。”阿奇·麦基点点头,“卡斯特呼唤的正是金龙之王的真名。当时是迫不得已,但这个秘密是不能被其他人知道的,所以他抹去了达斯这部分的记忆。” 达斯和娜雅看着弗恩特若有所思的脸,却是一头雾水,只能疑惑地看着阿奇。 “这个说起来太花时间,我只能挑重点说。”阿奇·麦基喘了口气,然后才继续下去。“在这个宇宙,所有生物都有两个名字。一个是本名,就是用来标记你这个生物的,只不过不是唯一的。比如你……”他看向娜雅,“……是娜雅·那希亚·迪马洛。在这里那么一说这个名字,我们就知道是指的你,但是在别的地方,也许还有一个叫娜雅·那希亚·迪马洛的生物,可能是人类,也可能不是人类。也就是说,你叫娜雅·那希亚·迪马洛,但娜雅·那希亚·迪马洛不一定是你。明白吗?” 看到两人都点了点头,阿奇·麦基这才继续下去。 “另一个名字叫真名。这是在这个宇宙,某个生物唯一的标记。说到这个名字,就一定是指的你。” “可是,我怎么不知道我还有这样一个名字?”娜雅疑惑地问,“我只知道我叫娜雅·那希亚·迪马洛。” “这个真名并不为人所知,也许只有神才知道,因为这个真名是具有魔力的。”阿奇·麦基突然变得异常严肃。“被呼叫真名的生物,必须服从呼唤者的所有命令。卡斯特就是用这个方法安抚了盛怒的金龙之王,因为一旦被呼唤真名,就算你处于神智混乱,也会自动接受呼唤者的命令。这么说你们大概能了解了吧。” 虽然听起来十分诡异,但达斯和娜雅还是点了点头。 “所以这种名字是不能随便被别人知道的,这也是卡斯特为什么要抹去你记忆的原因,达斯。” “我明白了。”达斯点点头,“不过还有个问题,为什么尼贡人要攻击金龙之王?” “这个我也不知道。但这件事很诡异,他们明明知道是不可能杀死金龙之王的,可为什么还要攻击它?”阿奇皱着眉头说,“早知道应该抓住迪马盘问一番的。” “以后如果有机会再说吧。”弗恩特灌了一口圣水说,打断了两人的研究。“现在金龙之王已经被安抚了,就该办正事了。” ; 四十三、铸剑 “正事?” “难道你忘记了来这里的目的?”弗恩特气鼓鼓地反问,“不是来铸剑的吗?” “哦哦哦,我差点都忘记了。”阿奇带着歉意说,“那么现在可以开采秘银了?” “当然可以了。”弗恩特又灌了一口圣水,“我立刻命令矿工们去开采一块高纯度的秘银来。” 这话听起来很普通,因此达斯和娜雅都没什么反应,但阿奇·麦基却耸然动容,因为他知道,这句话可一点都不普通。 “难道你打算亲自动手了?” 弗恩特放下了圣水瓶,站直,一脸的傲然。 “你拜托我的,自然是我动手了!” 看到弗恩特这副骄傲的模样,娜雅不禁睁大了眼睛,仿佛是第一次看到一样,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一下,随后露出了怀疑的神色。 “你那颤抖的手能握住铁锤?” 弗恩特没有搭理她。他又灌了大大的一口圣水,这才长出了口气,放下圣水瓶。 “三天后就是月圆之日。虽然有些紧张,但应该还来得及。”娜雅突然发现弗恩特这么说的时候,脸上的红晕消失了,眼睛也不再迷蒙,有一种神奇的色彩在眼眶里流动。一句话,他完全不像以前的那个弗恩特了。“我唯一担心的是你。”这句话他是对阿奇·麦基说的。 “这你不用担心。”阿奇·麦基微笑着说,“到那天我绝对有足够的力量来完成。” “你们两个在打什么哑谜?”第一次,娜雅发现自己无法猜到阿奇究竟在想什么,不禁有些焦躁。 弗恩特还是没有搭理她,只是瞟了她一眼,随后袍袖一拂,转身就离开了。 “好你个弗恩特!居然敢和我摆架子!”娜雅恨得牙痒痒地说,“看我怎么收拾你!”说着,她就想去追弗恩特。 “娜雅,回来。”这时,阿奇·麦基出声阻止了她。“你想知道的,我一样可以告诉你。” 听到阿奇这么一说,娜雅硬生生顿住身体,然后一个大旋身,朝向阿奇·麦基。 “弗恩特是矮人铁匠中的高手,但现在已经很少亲自动手了。至于为什么他不搭理你,是因为从这一刻开始,他已经变成了一个狂热的铁匠,已经全身心投入到完成一件艺术品的事业中了。” “那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铸剑自然是弗恩特的事,但需要我在最后进行附魔,那才算是一件完成品。”阿奇·麦基依旧在微笑,但却是面向达斯?索兰。“小子,算你走运,我可以预料到,你会得到两把绝好的长剑。” 达斯已经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他原以为铸剑只不过是件小事,没想到居然搞了这么大的排场。 “可是你的身体……”娜雅脸现担忧之色。 “不用紧张。还有三天,足够我恢复了。倒是你们,难得来阿维利一趟,不如趁着这三天好好玩玩吧。” 三天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过去了。嘉黎和明斯克在当天傍晚就醒了过来,并没有大碍。接下来的几天,他们充当了免费导游,带着娜雅和达斯在附近游览了一番。 在达斯还没来得及感慨光阴如箭前,第三天的太阳就落山了。在晚餐的时候,失踪了好几天的弗恩特终于出现了,同时宣布一切都已经准备完毕,现在就等着月亮升起来了。 在匆忙的晚餐之后,弗恩特带领着大家出发了。地方并不远,就在离营地大约2~3哩的地方,只不过路不太好走——在山中。不过对于对这种环境已经习以为常的阿奇他们来说,并不算是什么大事。大约跋涉了半小时之后,他们到达了目的地。 这是一个四周都是山的峡谷,有一条清亮的消息从峡谷中间流过。就在小溪旁,有一个铁炉,大约只有正常人类一半高,不,可能比一半还要矮一些。除此之外,就只剩下离铁炉不远处的很多工具了——打铁用的。 这就是弗恩特选择的铁匠铺位置了。达斯心里暗想,但同时也有些疑惑,因为那个铁炉是冷的。冷的铁炉怎么打造?难道弗恩特要现在才开始烧热铁炉? 在他这么寻思的时候,弗恩特已经脱去了牧师袍,上身精赤,随后围上一条皮围裙。做完这一切之后,才朝着嘉黎和明斯克点了点头。 “真是的,所以我才讨厌矮人。”嘉黎这么嘟囔着,慢慢地走到铁炉边。而另一边,手脚利落的明斯克已经引着了火,正在往里添加炭。等到放的差不多了,嘉黎才一脸不情愿地走到炉子边的风箱那,一咬牙,用力拉动风箱起来。 直到这时,达斯才知道为什么嘉黎和明斯克会跟来,原来是派这个用途的,怪不得嘉黎显得那么不高兴。不过说实在的,在场的比力量谁比得过她?那种怪力,他和娜雅两人联手都压制不了,用在这上面真是妙不可言啊! 就在达斯这么幸灾乐祸地想的时候,铁炉已经窜起了火苗,而且越升越高,一直窜升到一定的高度才慢慢回落。而弗恩特一直在旁边看着,毫无动静,直到火苗落回到铁炉才稍稍动了动脸。 “达斯·索兰,你过来。” 虽然不明白弗恩特叫他干什么,但达斯还是顺从地走了过去。 “摊开你的手,让我看一下。” 达斯愣了愣,随后摊开了右手。 “两只都要。”弗恩特不耐烦地说,“你不是要打两把剑吗?我得看过你的手型来配适合的剑柄。” 原来是这样,达斯一边忙不迭地摊开左手,一边这么想。 弗恩特抓住他的手,用粗短的手指度量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放开了手。 “可以了。” 然后他再也不看达斯,径直走到铁炉边。铁炉的温度显然已经很高了,他才在那站了几分钟,赤裸的上身就闪闪发亮了——全是汗水。但弗恩特全然不顾,还是站在那静静地注视着,似乎在等什么。 一片静寂,很久很久,直到弗恩特发出一声大喝。 “哈!” 接着他伸出了左手,本来远远站着的明斯克突然跑到了他身边,将一把大夹子放进他手里,而夹子上有一大块闪亮的金属。 弗恩特看也不看,立刻就把那金属块放在了铁砧上,左手捏住夹子,同时右手一伸,一把大铁锤就出现在手里,原来他将必要的工具都放在铁炉边了。接着,就传出了一声声锤炼的声音。 捶打了一会,弗恩特满意地看到秘银已经延伸成了他预定的模样。这时他稍微停了下,抬头看了看天,月亮才升到一半。 “放心,时间足够的。” 阿奇也看到了他的动作,这么说道。 弗恩特没吱声,夹起那块秘银就扔进了一边的桶里,桶里立刻发出“嘶嘶”的声音。随后把夹子朝向了明斯克,明斯克又把一块秘银放进了夹子里。接着,明斯克用另一把夹子夹起了桶里的那块,冲到小溪那去了。 “他们配合的很熟练嘛。”娜雅悄声说道,“真看不出是第一次合作。” “弗恩特和明斯克肯定不是第一次合作了。”阿奇·麦基说,“这种默契,不可能是第一次。” 正说话间,弗恩特已经将第二块秘银扔进了桶里。明斯克正好也在这时回来,将第一块给了弗恩特。这种默契,让达斯明白,阿奇的判断才是对的。 就这样反复了四次,弗恩特才停下了对秘银的敲打,将两块秘银都给了明斯克。然后他在一旁的一堆东西翻了一下,随后把两块金属模样的东西放上来铁砧,继续敲打,直到明斯克从小溪边回来。然后两人各自夹着自己拥有的部分,一起放上了铁砧,用力捶打起来。几分钟后,两人同时停手,一人夹起了一长条东西,放进了桶里。 “嘶嘶”声不断,同时冒起了大量的蒸气。等到声音消失,弗恩特才把那两样东西拿了起来,一脸的得意。 在清冽的月光下,他手上的那两样东西闪着凛冽的寒光,随着弗恩特轻轻的晃动,宛如两汪清泉在流动。 “终于完成了。”嘉黎放开了手,满脸汗水地说。 “不,并不算完成了。”弗恩特说,“还有一点小小的装饰。”说着,他将剑平摊于地,接着又在一堆工具里找。很快他就找到了需要的东西——两颗已经经过了仔细的琢磨,呈现出完美的椭圆形状的红宝石。 “我花了三天的时间准备的。”弗恩特这么说着,一边将走到长剑边。在两声轻微的“咯咯”声之后,当他再次举起双剑时,剑把附近突然闪现出瑰丽的色彩。 “这样才算完成了。”这么说着,弗恩特抬头看了看天。“刚刚好。”接着他走到阿奇面前,把剑递了过去。“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阿奇也抬头看了看天,月亮正好升到了头顶,于是他笑了。 “的确正好。” 说着,他接过了剑。 “那么接下来就看我的了。” ; 四十四、试剑 所有人的目光在阿奇接过剑的那一刻就集中到了他身上,但他本人却毫不在意。他只是默默地将剑拿好,仔细地看了看,随后赞叹了一句。 “好剑。” 弗恩特显得更得意了,脸上全是“这都是因为我”这种表情。他知道阿奇·麦基并不常称赞别人,所以这难得的称赞才值得骄傲。 在这么淡淡的一句之后,阿奇·麦基没再说别的。他将剑平放在地上,随后示意大家稍微离开些。等到大家都离开了一段距离之后,他袍袖一拂,那两把剑就像是被看不见的手托着一样,慢慢地飘了起来,一直升到阿奇腰间的位置才停下。 这时,阿奇·麦基伸出了右手。达斯发现,他的右手是紧紧握着的。从指缝透出的一丝闪光看,他手掌里似乎是一种会发光的东西。 阿奇·麦基将右手移到双剑的上方,然后松开了手。一蓬粉末从他手中落下,洋洋洒洒,好像在下雪一样,只是雪是不会在月下闪耀出如此的光芒的。 “啧啧,所以说法师真是一种不知钱为何物的生物啊。”弗恩特咂着嘴说,“那么多钻石粉,至少磨掉了五颗上好的钻石。” “可他要用这些钻石粉做什么?”娜雅好奇地问,“难道就是为了撒在剑上?” 达斯也有同样的疑问,只不过娜雅先问了出来而已。 弗恩特脸上露出了惊诧的神色。他看了看娜雅,这才开口:“难道他从来没有……算了,你看下去就知道了。” 在钻石粉纷纷落下时,阿奇·麦基的左手也开始动了。在钻石粉雨中,他的左手飞快地比划着,看起来似乎毫无章法。但看了一会之后,达斯发现,并不是毫无章法,而是在书写着一个接一个符文。每写完一个符文,钻石粉雨里就会出现同样的一个发亮的符文,慢慢落到剑刃上。 “这就是钻石粉的用处了。”弗恩特说,“看起来似乎阿奇·麦基并没有在你面前表演过,小姑娘。” 娜雅狠狠地瞪了弗恩特一样,没有说话。 “说实话,这种事我也能做到,但却无法像他做的这么完美。”弗恩特装作没看到娜雅的瞪眼,这么叹息着说。 这时阿奇·麦基已经接近完成了,正在画最后一个符文。 “你们看,要在钻石粉末落到剑上之前完成这么多的符文,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弗恩特这么解说着,同时愤愤地看了看自己那短小的手指。“至少我很难办到,总会有一些粉末会逃过召唤。可是阿奇·麦基却不会。”他指着地面说。在清冽的月光下,剑下的地面却没有任何的闪光,也就是说,没有任何的钻石粉末掉到了地面。“这就是为什么锻造我来,附魔却一定要阿奇·麦基来做的原因,因为在这一方面,没人做的有他好。” 正说着,阿奇·麦基完成了最后的符文。总共是十六个符文,两把剑一把正反四个,在剑刃闪耀着金色的光芒。接着阿奇再次袍袖一拂,两把剑就竖了起来,开始以自身为轴慢慢地旋转。 “接下来才是最关键的。法师必须灌注足够的魔力来将这些符文掩盖,这样才算真正完成了。”弗恩特说。 “为什么要掩盖这些符文呢?” “只有将光芒掩盖,被附魔物才能真正吸收符文的力量而不至于泄露,对持有者造成伤害。”这次说话的是在一旁一直没有吭声的嘉黎,“比如这世上有很多所谓的受诅咒的物品,虽然拥有巨大的力量,却会对拥有者造成无法挽回的伤害。但其实其中只有小部分是真正被诅咒的,大部分是因为这附魔的最后步骤没有处理好,符文的力量外泄造成的。当然,你的那把剑显然不是这种情况。”最后这句话并不是说给娜雅听的,是说给明斯克听的。后者脸一红,讪讪地抓了抓头,把要说的话硬生生地咽了回去,因为他要问的正是嘉黎回答的。 “你怎么知道这些的?”娜雅好奇地问。直到现在她才突然发现,除了知道嘉黎是名精灵,还有她拥有狂战士的血脉之外,其他的几乎一无所知。“难道你也是名法师?” “你有见过穿着盔甲的法师吗?”嘉黎微笑着说,“不,我不是法师。至于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些,那是因为我是精灵,精灵对魔法有一种天生的领悟力。(注)” 娜雅本还打算问些什么,但阿奇·麦基突然发出了一声轻喝,将她的注意力重新转移到了他那。 在那声轻喝之后,阿奇·麦基举起了右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法杖已经出现在了高举的右手中,杖端散发出柔和的蓝色光芒,同时发出一阵轻微的“嗡嗡”声。 “他要开始灌注魔力了。” 就像和弗恩特事先演练过的一样,在他这么说了之后,阿奇·麦基又发出了一声轻喝,杖端的蓝光化为两道,射中了长剑。就像着火了一样,双剑的剑刃立刻就燃起蓝色的火苗。火苗和符文的金光互相缠绕,游斗,最后蓝光终于压制住了金光,金光逐渐减弱,直到完全消失。就在金光消失的同一刻,蓝光也消失了,剑刃再次恢复成宛如一汪清水的模样。 “完成了。” 阿奇·麦基低声说,同时将双剑拿到手里。随后,他慢慢走过来,走到达斯面前,把剑递上。 达斯犹豫了一下,这才接过长剑。 “我……”他深吸了口气,这才能将话说完。“……可以试着挥动一下吗?” “这已经是你的所有物了,随你处置。”阿奇·麦基微笑着说,随即退开了一段距离。 达斯双手紧紧握住剑柄,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然后睁开眼睛,挥动长剑。 不愧是大师的杰作!刚一挥动,达斯就不禁这么在内心赞叹。剑柄和手掌合丝贴缝,简直就像是从手掌中生出来的一样。虽然剑长有四尺,可是却轻的宛如羽毛,稍一挥动,就在月光下留下了白色的残影,真是绝世好剑! 就如娜雅预料的那样,他的左右手一样灵活,双剑在他手中就像一把剑一样。而在旁人看来,达斯在清冽的月光下化为了一团白色的光芒,在方圆几码里来回跳动,像极了光之精灵。 几分钟后,达斯·索兰收住了剑,光团在瞬间消失了,只剩下达斯站在那,双剑垂在身侧。随后,他走到弗恩特面前,深深地行了个礼,却并没有说话,感激之意尽在眼中。 弗恩特抓了抓胡子,乐呵呵地接受了这份感激。但很快他就收起了笑脸,直盯着达斯看,让达斯觉得很奇怪。 “你的盔甲……” 盔甲怎么了?达斯低头看了看,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 “左护肩少了一块,而且有多处伤痕。”弗恩特喃喃地说,就好像守财奴看到自己的钱财少了一大块一样露出了心疼的表情。 达斯向左肩看了看。的确,这是那次在元素界被塞瑟的神术击中后的后遗症。虽然觉得的确不好看,但阿奇,娜雅和他自己都不是铁匠,反正也不影响使用,所以也并没有刻意去修补。 “说起来,好像还留下一点秘银。”弗恩特向明斯克那瞟了一眼,后者很肯定地点了点头。“不介意的话,我帮你修补一下怎样?啊啊啊~~我最见不得有瑕疵的盔甲了。” 达斯自然是万分乐意,可听到弗恩特最后的一句话却有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他迅速地脱下了盔甲,交给弗恩特,后者兴冲冲地拖着盔甲冲向了铁炉。这下他该满意了。 可是有人却还并未满意。 “达斯,我觉得,你还应该试试我们当初的设想。”阿奇·麦基在一边说道。“剑的锋利和合用度是毫无疑问的,但不知道能不能达到我们设想的效果。” “是该试一试。”达斯点点头,毕竟他们前来的最重要的目的就是这个。“但是,没目标啊。” “我可以当你的目标。”娜雅抢前一步,这么说道。 “不。”她的毛遂自荐被阿奇断然否决了。“安全起见,还是找些别的来代替。” “别的?” “嗯,比如这些……” 说着,阿奇举起法杖在空中虚划了几下,喃喃地念了几句咒语,达斯的四周立刻升起了一道银色的墙,将他围绕在内。 “别介意,我觉得还是小心点比较好。”阿奇略带歉意地对达斯说,随后法杖一指,三个虚幻的影子出现在结界之内。 “这就是试验品了。没我的命令,他们是不会攻击的,所以你可以放心地积蓄魔力。” 达斯不再说话。他将双剑竖在胸前,开始一点点地积蓄魔力。大概三十分钟之后,剑把上镶嵌的红宝石开始发出微弱的红光。 差不多了。达斯暗暗想到,随后双手撑开,和身体形成一条直线,随后开始以右脚为轴旋转。一圈,两圈,三圈……突然,剑刃开始发出刺耳的尖啸,尖锐地让在场所有的人都忍不住捂住耳朵。但随即他们就都放下了手,张开嘴,惊讶地话都说不出来了。 结界中,达斯消失了。他所在之地,出现了一团旋风,在眨眼间就扩散到了整个结界范围,而且还试图撕开结界。摩擦时,发出了巨大的响声。至于那三个阴影,早已不见了踪影,大概已经被撕成了碎片。 “这就是它的威力吗?”不用照镜子,阿奇就知道自己脸白了。他很少吃惊,但三个阴影在瞬间被消灭掉这件事实在是让他不敢相信。以他的能力,一个阴影就能顶住一支六人小队,更何况是三个! 但更他吃惊的事随后发生了。在一声巨大的轰鸣之后,银色的墙上出现了一道裂缝,随后扩散到整面墙。一声脆响之后,银色墙化为了纷纷碎片,散落了一地。 糟了!阿奇·麦基大惊,威力竟然完全超出了想象!匆忙之下,他举起了法杖,打算再造一道。但随后他就放下了法杖,因为发现已经不需要了。 飓风已经停了,只剩下达斯·索兰站在原地,直愣愣地发呆——他也没料到居然会有如此的威力。 “真是不可思议。”阿奇摇头苦笑,“看来接下来的一年,你的任务就是学着如何控制它的威力,达斯。” ———————————————————————————————————————————— 注:精灵即便不是选择法师作为自己的职业,他们也会比其他种族更熟悉魔法的运作。 ; 四十五、出发 “你已经决定了?” 格拉汉姆看着面前的这位少女,这么问道。 这是一位非常美丽的少女。她长着一双灵动的双眼,绿色的眼眸似乎散发着光彩,配上略挺的鼻子,秀气的小嘴,宛如一副画卷。金色的头经过了仔细梳理,挽成一把垂在身后,额前则用一个翡翠色的头环箍住。她穿着一身洁白的长袍,胸口则垂着一根项链,项链末端则是一轮银色的太阳,加上那洁白的肌肤,简直白得耀眼。可以说,这位女孩接近完美了,唯一的缺憾是,脸上没有一丝的笑容。 “是的,阁下。”少女点了点头说,左手摸在了那轮银色的太阳上。“光明神已经在梦中给了我指引。” “踏上旅程吧,汝将会得到答案。”格拉汉姆慢慢地念诵,“是不是这么说的?” “正是。”少女严肃地回答,“虽然我的信仰坚定无比,但当年光明神的问题却依然没有得到答案。而每次的祈祷,他都给了我这样的回答。” 格拉汉姆沉默了。少女的问题他知道,甚至连答案他也知道,但却不能说:光明神既然给了她这样的预言,自然有他的道理。再说了,答案虽然很简单,可是没有足够的经历,她依然是无法领悟于心的。 “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也不便阻拦,虽然……”格拉汉姆看着少女,却并没有再说下去。 不说少女也知道他想说什么。没人知道,斯代维克的光明神总教会已经分裂成了两派,一派崇尚身为神的代言人就是为了换取世俗的权力;另一派则崇尚坚守教义,不沾染世俗之气。格拉汉姆就是教义派的领袖,而权力派的领袖则是最高牧师埃姆斯。但近些年来,教义派日趋些微,这也很正常,牧师毕竟也是人,也是拥有yu望的,如果不是信仰无比坚定,是经不起诱惑的。而少女则是总教会里少数的教义派,对于格拉汉姆来说,她的离开是一个巨大的损失。 但她不能不离开。事实上,她信仰如此坚定是来自过去的经历。她的父母死于德迦不死生物之手,她成为牧师唯一的理由就是要为他们报仇,可是光明神却告诉她,为了这个念头而成为牧师是十分愚蠢的。这个疑问已经困扰了她十二年,现在光明神终于给了她提示,所以她必须踏上旅程,必须得到答案,不然她永远只会在原地踏步,不能精进,也无法给予格拉汉姆更多的助力。 是的,她不是别人,正是凯特琳·瑟顿。那个在达斯·索兰不死军队袭击下的唯一幸存者,那个恩塔格瑞历史上最年轻的光明神牧师。只不过是短短的十二年,她从低阶牧师升为了中阶牧师,这个成就,让任何人都瞠目结舌,甚至有人预言,不出10年她就能升为高阶牧师了。 可是凯特琳心里却很明白,如果内心的这个疑问得不到解决,她永远只能停留在这个位置了:光明神是不会允许一个内心有疑惑的人成为他最宠爱的牧师的。 “你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 “哦。那么今天下午你会去那鲁克那了?” “是的。我会去和叔叔道别。” 格拉汉姆又沉默了。他们所说的那鲁克是那鲁克·弗兰,狮鹫心骑士一员,地位很高的一员。现在的他,是骑士团中仅次于骑士团长布拉德·泓格的人物。可是在格拉汉姆看来,他却和十二年前的那鲁克有了很大的区别。虽然关系依旧不错,却没有了当年那种志同道合的感觉。 不过再怎么变,他对凯特琳女儿般的疼爱却始终没变,甚至超过对亲生儿子罗伊的爱,这点格拉汉姆是能够确信的,所以他也不会说什么。 于是他站了起来,将手放在了凯特琳肩膀。 “愿光明神庇佑你一路平安。” “要出发了?” 那鲁克一脸平静地问,但只有心细之人才能发现他眼中散发出慈爱的光芒。 凯特琳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她并不是不想说话,只是有个人在一旁时,她能少说就尽量少说,因为看得出那个人非常讨厌她。 而这个人现在正坐在那鲁克身边,一脸机警地看着凯特琳,脸上布满了毫不掩饰的厌恶。 小的时候凯特琳很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会讨厌她,甚至有时那鲁克不在时,她会公然轰凯特琳走。慢慢大起来之后,凯特琳终于明白了这人讨厌她的原因了:嫉妒。可是却不明白此人为什么要嫉妒她。论身份,她是最高牧师埃姆斯的女儿,狮鹫心骑士的妻子,而自己不过是个孤儿,没有任何背景;论地位,她可是一个拥有头衔的贵夫人,而自己只是个侍奉神的牧师,毫无世俗地位。要说嫉妒,应该是凯特琳嫉妒她才是。 可是崔雯却并不这么认为。是,她的确有身份有地位,但却有一样是万万不及凯特琳的,那就是容貌。她最多只算中表之姿,而凯特琳却是个难得的美女。更糟的是,她的丈夫那鲁克还曾经救过凯特琳,虽然那时年纪还很小,可现在却已经大了,某些小时候不懂的,现在也懂了。而那鲁克呢,看凯特琳时的神情总是那么暧mei,万一……崔雯担心的就是这点,因为那鲁克是她用不正常的手段得到的,所以她时刻都警醒着不要被别人复制这段经历。 “那有目的地了吗?” 这个问题凯特琳不得不回答了。 “暂时没有。呃……勉强要说有的话,就是白石要塞了。我想去看望一下劳埃尼斯。” 听到这个名字,那鲁克脸上闪过一丝怨毒,但随即就恢复了平静。 “最近路上并不怎么太平,需不需要我在骑士团选几个骑士护送你一下?” 凯特琳还没来得及回答,一个冷冷地声音就插了进来。 “她可是光明神的牧师啊,光明神会庇护她的,怎么还需要骑士保护?” 说来,崔雯不喜欢凯特琳还有一个原因是她并不是属于父亲派别的牧师。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就是崔雯的想法。 听到这句话,那鲁克有些怒火上涌。他转头狠狠地瞪了崔雯一眼,而后者就当没看到似的移开了眼神。 “就算她是个牧师,但毕竟还是个年轻的女子,单身上路太危险了!” 那鲁克提高了声音,这么说道。 “现在单身上路的年轻女子多了,你怎么不每个都派几个骑士保护啊?!” 崔雯气鼓鼓地说,眼睛却是盯着凯特琳,散发出恶毒的光芒。 “你在说什么蠢话?!凯特琳可是我侄女!我关心一下有什么关系?!” “又不是亲侄女!”崔雯不甘示弱地反驳,“她只不过叫你叔叔而已,你竟然就当真了?!我们的儿子你还都没这样关心过!” “你……你……你真是不可理喻!” 那鲁克猛地站了起来,很不文雅地用手指着崔雯大叫。 “是啊,我是不可理喻!那你去找个可理喻的老婆啊!”崔雯这么叫喊着,一头扑进那鲁克怀里。“你是不是早就想把我扔了,啊?!真是这样,老娘就和你拼了!” “你……”那鲁克气的话都说不出来了。他用力推开崔雯,同时大叫。“侍卫!侍卫!” 两名侍从应声跑进了大厅,垂手等待那鲁克的命令。 “把这个疯女人给我拖走!” 侍从呆呆地看着那鲁克,却不敢动手。 “看什么看!快拖走!” “那鲁克!你这什么意思?!你别忘记了,不是我父亲,你能爬到这个位置!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狗!” 崔雯跺着脚,用尽力气嘶吼着。 但那鲁克懒得理会了。他只是挥了挥手,两名侍从犹豫着跑上来,一人抓住了崔雯的一只手,也不敢真的拖,只是稍微用劲,将她扶了出去。一路上,崔雯死命挣扎,嘴里污言秽语不断,怎么看都不像是一名贵妇,倒像是一个街头的泼妇。 好不容易安静下来后,那鲁克才带着歉意地转向凯特琳。 “抱歉,你崔雯婶婶似乎犯病了,她以前就有些这样,你不会介意吧。” 凯特琳从头到尾看完了这场闹剧,也很清楚那鲁克所说的并非实话,但在这种场合,的确也没有更好的借口了,于是她微微一笑。 “我不会介意的,那鲁克叔叔。” “那就好。对了,刚才的建议……” “谢谢您的好意,但我不需要。”就算崔雯没有这么闹,凯特琳也不打算接受那鲁克的建议。“正如崔雯婶婶说的那样,我是一名牧师,光明神会庇佑我的。” 那鲁克盯着凯特琳看了一会,叹了口气。 “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倔强。” “这已经是我性格的一部分了,那鲁克叔叔。”说着,凯特琳站了起来。“我已经道别过了,请容许我告退。”这个时候,她再次恢复成了那冰冷的模样。 那鲁克又叹了口气。 “好吧。愿光明神庇佑你一路平安。” ; 四十六、再会 达斯坐在最靠近火炉的地方——已经是深秋了,晚上还是有些冷——整个身体都靠在椅背上,叉开双脚,面无表情地盯着桌面的那杯酒。那是一杯红葡萄酒,酒只盛到杯子的三分之一左右,和其他桌面的酒杯并无多大区别,可是达斯却似乎觉得那杯酒十分特别,甚至已经就这么盯着它看了有半小时了。 但不会有人怀疑他是不是痴呆了。黑色死神是个痴呆,说出去谁信?至少在佣兵行会里的这些人是不会相信的。 所谓佣兵行会,顾名思义,自然是聚集佣兵,或者是前来雇佣佣兵的人的地方。大陆谁都清楚,虽然各国——除了阿维利——都拥有常备军,但军队是不会为平民服务的,就算你有再多的金币也没用。于是,佣兵这个职业应景而生了。他们大多曾经是士兵,有一小部分则是冒险者,他们存在的唯一目的就是为了钱。只要你出钱,他们就会跟你走,不管你到底想要他们干什么,也不管是不是有可能为此而送命——当然,如果面临这种危险,价码是相当高的。或许你会问,如果我雇佣佣兵去猎杀仇人,万一仇人出更高的价钱怎么办?这点你大可放心,绝大部分的佣兵是很信守合同的。一旦签订了合同,便会按合同办事,哪怕出现了更高的价码,这是这种职业唯一值得相信的地方。 这种职业出现的时间很晚,可散布得却很快,甚至有些国家还招募佣兵来充实军队。这种急剧的发展,最终就导致了佣兵行会的产生。行会最初有七名佣兵成立,开始只是为了方便佣兵们驻足休息。但随着规模的不断扩大,逐渐在各个国家都出现了分会,职能也从最初单纯的休息旅馆性质发展为全方面的。在这里,佣兵们可以休息,用餐,娱乐——各种娱乐。没错,也包括解决生理需要,当然,需要大把的金币——找工作等等,需要雇佣佣兵的也可以来这里。行会还有一个重要的职能,那就是约束佣兵,派出刺客排除那些胆敢违反行规的不良佣兵。不要小看了佣兵行会,虽然只是个民间组织,事实上每个行会背后都或多或少和官方有勾结,各个国家也默认了行会的存在,因此这“民间”组织可是拥有很大的能力的,有的甚至可以把手伸得很远。 达斯·索兰就是艾拉西亚佣兵行会的一员,有正式的注册编号,代号“黑色死神”。这个外号是因为他老穿着那件和死亡骑士差不多的黑色盔甲,同时也因为他的能力。他不过才加入行会短短两年,却接连完成了行会最高级别的委托,让众人为之侧目。而且据委托人反应,此人沉默寡言,下手冷酷无情,尤其是遇到不死生物,更是从不留情,好像和不死生物有很大的仇恨,其中一个委托人在描述时甚至打了个寒颤,说他根本就不是人,倒像是从尸魂界前来的死神。于是“黑色死神”的名号不胫而走。 但对于达斯?索兰来说,别人叫他什么和他没有任何关系,因为他当佣兵完全是迫不得已的。十年的学徒生涯结束之后,阿奇·麦基果然信守承诺放他出塔,可临行时却突然问了一句:“出去后你有什么打算?” 达斯被问的一愣,随即作出了答复。 “自然是去艾拉西亚做个骑士了。” “这个还用我问?”阿奇·麦基没好气地说,“我问你打算怎么当上骑士。” “…………”达斯呆住了。他突然发现,虽然有了目标,可他从没想过怎样才能达成这个目标。 阿奇·麦基看着木然的达斯,摇摇头,叹了口气。 “十年的学习怎么就没让你开窍呢?” 达斯没有回嘴。十年的相处让他明白,阿奇·麦基在这么刺了几句之后就会指点出路,不然他也不会突然问那样的问题。 “我告诉你,出去之后先去找份佣兵的工作。你要当骑士,就去艾拉西亚做佣兵。不明白为什么?你应该明白,要做骑士首先得从侍从做起,但贸贸然去找一名骑士说要做他的侍从,人家不把你砍掉算客气了。但做佣兵就不同了,等有了名气,就会有一些新任骑士前来雇佣你成为指挥官,然后……” 阿奇·麦基没有再说下去,说到这里还不明白,可以归为蠢笨一类的了。达斯自然是明白的了。他本来有很多的话要说,可是涌到嘴边,却只变成了一个词。 “谢谢!” 阿奇·麦基没有任何反应。他木然地一挥袖子,转身走进了塔内。直到塔门紧闭,他才用袖子擦了擦眼睛。 出山之后,达斯听从了老师的建议,在艾拉西亚的佣兵行会登记成为了一名佣兵。为了尽快闯出名气,他选择了那些难度极高的任务。果然,名气一下就闯出来了,但可惜的是,却没有任何骑士找上门来。好久以后他才猛然发现,老师也错了。现在已经和平了十几年了,各国之间基本都没爆发过大的战争,骑士不上阵,要了指挥官干什么?白养一张嘴又不是不要钱的。 在明白了这个道理之后,达斯彻底郁闷了,也没接高难度任务的激情。现在的他,已经变成了一个纯粹的佣兵,只是为了钱,为了生活而活着。但由于他名气太大了,一般的雇主还不敢找他,弄得他最近很拮据。所以他呆呆地坐在那,心里却在盘算着是不是接些简单的护送任务先糊口再说。 面子毕竟不如肚子重要。考虑了许久,达斯不知道怎么得出了这个结论,也许是因为那快被磨穿的肚子的缘故。于是他收起了脚,准备站起来去工作板那看看。 但就在这个时候,大门开了,带着一阵风,一个人走了进来。 凯特琳一直在后悔。她后悔没有拉下面子,同意那鲁克的建议,让几个骑士护送一下。这样虽然很没面子,至少比如今这样担惊受怕好。 自从八岁开始在斯代维克的光明神总教会修炼,这十二年来她不曾离开过斯代维克半步,最远也不过就是到城另一头的那鲁克家而已。由于等于足不出户,她一直天真地以为,艾拉西亚的治安是相当良好的,那一个人上路也不会有多大危险,更何况她还是一个光明神的牧师。在把光明教会作为国教的艾拉西亚,这个身份应该是畅通无阻的。 可是当她离开斯代维克,不过就半天路程,就发现以前真是太天真了。沿路都是破落的村庄,田里都是面带菜色的农民,看到她,不是带着敬仰的眼神,而是贪婪的神色,目光几乎都不离开她胸前的圣徽——银的,一枚银币也能让一家过上几天好日子了,更别提是这么大一块银子。如果不是威慑于她牧师的身份,恐怕早已经群起而攻之了。好不容易找到两个比较善良的,她才断断续续地打听到了一些现实,震惊的现实。 虽然艾拉西亚号称国富民强,但这只是上层麻痹自己的谎言而已。事实上,多年的和平让贵族们不断地滑向奢靡,领主们对自己的领民横征暴敛,收刮的钱财只是为了他们享受。牧师也已经抛弃了自己的信仰,和贵族们堕落到了同一层面。路上盗贼横行,怪物肆虐,民众就是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下,逐渐也变得贪婪,自私。 听完这些,凯特琳还以为自己在做梦。但随后她就发现,如果真是梦那还好一些。只不过是离斯代维克不过半天路程,应该还属于王都守备的控制范围,可她竟然就在大道上遇到了强盗。幸亏只是些小强盗,略微费了些手脚就将他们打倒。但震惊的事随后发生了。掀开这些强盗的面罩,凯特琳惊骇地发现,他们竟然就是刚刚遇到了那些农民! 叹息着,她把这些强盗放了,但却没有一个露出感激之意,反而露出了“没见过这样的白痴”的表情。这就是艾拉西亚?那个号称大陆最强最光明的国家?凯特琳觉得自己真的是在做一场梦。 可惜一路不断出现的怪物实在不像是梦。地精,半兽人还算是普通的,可又一次竟然遇到了食人魔!要不是光明神的庇护,她早倒在了食人魔的大棒之下。但这次历险也让她深深体会到,靠她一人之力是没法巡游艾拉西亚的,能不能活着到白石要塞都很成问题。 但现在回去找那鲁克已经不现实了,唯一的办法就是雇佣一个帮手。毫无疑问,佣兵行会是最好的选择。虽然足不出户,佣兵这种行当她还是略有耳闻的。虽然格拉汉姆很看不起这种只为了钱而行动的职业,但也不得不承认他们的确是战斗的高手,至少比起他们这些闷在教会里快发霉的牧师,佣兵的经验是大大占优的。 但是当她站在佣兵行会大门前时,却犹豫了,因为摆在凯特琳面前的,有一个绝大的难题,那就是佣兵最需要的东西正是她最缺少的。身为牧师,不可有世俗的需求;但生活在这片大陆,再怎么没有世俗需求,钱却万万少不得的。身在教会时,自有王国的财力作为后盾,可一人旅行时,没钱就是大问题了。虽然可以在各地的教会休息用餐,并不用怎么担心钱的问题,可要雇佣佣兵,没钱谁肯干? 可不雇佣不行了。凯特琳叹了口气,摸了摸怀里,一种冰冷的感觉直透掌心。或许,可以用这个先做抵押吧,到了白石要塞再想办法赎回来。 这么想着,她深深吸了口气,推开了大门…… ; 四十七、森之夜 热闹的大厅在门开的一瞬间突然安静了下来,静得连一根针掉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到,所有的目光也都在那一颗集中到了门口,看着究竟进来的是谁。是佣兵?还是客人?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进来的是一名年轻的女性,非常年轻非常漂亮的女性,在任何地方都是吸引眼球的人物。一头耀眼的金发,灵动的绿色眼眸,雪白的肌肤,很容易被误认为是一名精灵。但她耳朵并不尖,也没有精灵那独特的杏仁眼,她是一名人类。 当从最初的震撼中醒来后,所有人随即都发出一声“咦”,几乎是异口同声,所以本来低低的讶异一下充斥了整个大厅。 也不能怪他们惊讶,因为来人穿着一件拖地的白色长袍,胸口则悬挂着一轮银色的太阳,稍有常识的人都会知道,这是一名光明神的牧师,这也是大家讶异的原因:身为严肃的光明神的仆人,是不可能到这种他们称之为“充满铜臭味”的地方来的。 但今天显然是出了某种意外。在众目睽睽之下,这名漂亮的牧师不但推开了大门,而且还走了进来。她无视了众人惊诧的眼神,径直走到大厅一角的吧台前。 “你是这里的负责人?” 她盯着吧台后目瞪口呆的行会负责人,这么问。 能够成为一个分会的负责人,必然有其过人之处——这名负责人很快就从呆滞的状态中恢复了过来,恢复成原本精明干练的模样。 “正是。有什么需要?” “我想要雇佣一名佣兵。”女性牧师的回答简单扼要。 “没问题。”一听到生意上门,负责人的眼神都变得不太一样了。每项通过行会进行的成功任务交易,行会都会从中抽取10%的佣金,所以生意越多自然是越高兴。“你是不是需要指定哪位?呃……看来你在这里并没有熟人。”看到女性牧师突然沉下的脸,惯于察言观色的负责人立刻换了种说法。“没关系,我可以为你介绍几位。不过在此之前,你得先付定金。” “多少?”凯特琳能不动声色到现在已经做了极大的努力,没人看到她垂在身旁,紧握的双拳里已经满是汗水。 “10枚金币。这是全大陆最便宜的价格了。” 凯特琳沉默了。不要说10枚,就连5枚她也拿不出。事实上,她现在所有的财产不过是3金币20银币而已。 “没钱可不行啊,小姐。”善于察言观色的负责人已经发现站在面前的这位漂亮女性是个穷光蛋,脸立刻就沉了下来,声音中也带着明显的鄙夷。 “我身上的确没现钱。”凯特琳咬咬牙,这么说道,同时伸手入怀。“但我可以用这个做抵押。”说着,她手缩了回来,手中有一个东西在闪光。 “我们这里没有抵押的习惯。而且……”负责人瞅了一眼凯特琳手中的东西,摇了摇头。“……这种贵重的东西我们不能收,因为我不想惹麻烦。” “可我只有这个。” 负责人继续摇头。 “要么你用这个变换现钱,要么你在大厅里自己和那些佣兵接洽,我是无能为力。” 自己和那些佣兵接洽?这种可能凯特琳想都没想过,敢和负责人讲话都已经是她的极限了。于是她失望地垂下头,将手中的东西放进怀里。 “那抱歉打扰了。” 这么说着,她转身准备离开。 看着凯特琳的背影,负责人突然没来由地有些同情她,而且她可是第一个来这里的光明神牧师,好歹也要给些优待吧。但行会的规矩是不能变的,能不能有什么变通呢?唔……也许有的。 “唔……我说,如果你有兴趣的话……” 他犹豫地说,但对凯特琳却不啻神谕,她迅速地转过身,盯着负责人。 “嗯?” “黑色死神最近好像很缺钱,他关照过我无论什么任务优先考虑他的,或许他肯接下这活。” “黑色死神?”听到这个外号,凯特琳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别担心,小姐,这人其实还不坏,只不过不怎么合群。”说着,他转头四顾,可是却并没有看到达斯。“奇怪,他刚才还在的。” “你在找黑色死神?他刚走了。”一个离得比较近,有些醉意的佣兵这么说道。 “走了?”负责人的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失望。他转向凯特琳耸了耸肩膀。“抱歉,他不在了,我也帮不了你了。” 凯特琳感激地朝他点了点头,没再说话,转身朝大门走去。 达斯·索兰离开的时候,凯特琳正在和负责人说话。 他不能不离开。凯特琳进来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到了她身上,达斯也不例外,但他是最快从惊讶中恢复过来的,因为来的是他最不能见到的牧师。老师的忠告一直在耳边回荡:你绝对不能和牧师搭档,所以这两年来,他见到牧师都是避着的,这次也不例外。虽然这名牧师很漂亮,而且看起来好像很眼熟,但她毕竟是个牧师,所以他只能离开,原因很简单,这名牧师很显然是来雇佣佣兵的,万一她要雇佣自己,自己就不得不拒绝,但这样会让之前关照过的负责人很没面子,或许下次他就不肯帮忙了。为了避免这种尴尬,他趁着大家的注意力还在这名牧师身上时,悄悄地离开了。 可是出了门,达斯却茫然了。现在天色已经不早,他身上又没什么钱,不可能去旅馆,该怎么办呢? 思索了一下,他决定趁着今晚月色不错去下一个城市,到那个城市的行会碰碰运气。 这么打定主意后,他立刻付诸行动。 可一个小时之后,他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而这个问题现在已经严重妨碍了他的计划,那就是——他饿了。这时他才想起,今晚的晚餐还没吃,他所有的钱就只够买了一杯酒,喝完那杯酒之后,就没吃过什么东西。而在一个小时的跋涉之后,肚子已经开始提出强烈的意见了。他不得不停了下来,然后打开行囊仔细检查了一下,希望有所发现。 但他注定是要失望了。把行囊翻了个底朝天,他就找到了一把面包屑,这东西显然是不可能填饱肚子。算了,还是靠自己的双手吧。他拍掉手中的面包屑,这么想道。这里是森林,大概可以找到些食物吧,运气好也许还能逮到一只兔子。 事实证明,他运气的确不错。半小时后,他采到一些蘑菇,居然还真的捉到了一只兔子。随后火就被生了起来,兔子和蘑菇也被架在火堆上烤了起来。 可就在兔子快被烤熟的时候,他突然听到了风中传来了某种声音。身为半死人,他拥有着普通人不能及的听力,只是稍一判断,他就发现,那是一名女性发出的呼喝声。随后又有几个声音传了过来,“呼噜噜”,很嘈杂,似乎是什么怪物。 如果不是听出了是女性的声音,他才懒得去搭理,自顾自填饱肚子才是真的。但是女性就不同了,他残存的一点骑士精神逼使他不得不前去查看一下。于是他悻悻然地看了那只兔子一眼,随后踢了几脚,把火扑灭,这才起身前往声音传来的方向。 很快他就找到了。就在离他所在不远的地方,一名女性手持钉头锤和木盾,正在和三只绿色皮肤的怪物战斗,呼喝声必定是从她嘴里发出的。 只看了一眼,达斯就后悔过来了。这名女性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在行会遇见的牧师,只是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又看了一眼,他就断定,这名牧师并没有什么战斗经验,因为她对上的那种绿色皮肤的怪物,是巨魔。这种恶心的怪物有极强的再生能力,一般的冒险者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都是选择逃跑而不是战斗,而她竟然傻乎乎地选择了战斗,一看就是个生手。 唉……看来最近我被乌德看上了。达斯摇着头,暗自想道。虽然不怎么乐意,但毕竟还是不能看着这名女性就此死去,于是他摸了摸行囊,准备随时出手援助。 凯特琳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呢?事实上,她和达斯打的是一样的主意。既然雇佣不到佣兵,不如立刻出发赶往下一个城市,反正今晚月色不错,而且大部分怪物并不是夜行性的,路上也要安全一些。于是她出了行会就毫不犹豫地出发了。 但大部分怪物不是夜行性的不代表所有怪物不是夜行性的,比如巨魔就是,于是匆忙赶路的凯特琳就遇到了它们的袭击。幸亏她还算敏捷,及时反应才没有受伤,但情况也不容乐观。被三个围住了,根本腾不出手来祈祷,她只能靠着武器苦苦支撑,同时希望会有帮手出现,虽然很渺茫——路上不太平,谁会在晚上赶路? 正如达斯判断的那样,凯特琳从没见过巨魔,她只是觉得这种有一个半人高,浑身散发着恶臭的怪物很难缠。虽然它们只是挥舞着一些类似木棍的简单武器,战斗起来也毫无章法,但可怕的力量却让凯特琳不敢和它们硬碰。在敏捷地闪躲了几次攻击后,她看准机会,挥出钉头锤,击中了其中一只没来得及收回的手臂。 出乎她的意料,居然一击奏效,硬生生把那条手臂锤了下来,恶臭的绿色体液乱飞,让她一阵恶心。可是奇怪的是,这怪物居然一声不吭,好像完全不是自己的手臂一样。 正奇怪的时候,她移动脚步,打算躲开另一只的攻击。可是才迈了一步,就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毫无准备的她一屁股坐倒,钉头锤也扔出去老远。 怎么回事?凯特琳记得她之前看过,脚边并没有类似于树根,石头的东西,那是什么绊倒了她? 朝脚边看去,她不由得睁大了眼睛,同时不可控制地发出了尖叫。 “呀~~~~~~” ; 四十八、雇佣 凯特琳的尖叫在一边观察形势的达斯自然也听到了,良好的夜视能力也让他看清楚了凯特琳为何尖叫:一只已经没有身体控制的手臂抓住了她的脚踝,这种诡异的情况自然会让任何没有准备的生物发出尖叫。 但达斯却没有丝毫的惊讶,他很清楚巨魔是种什么样的生物,他们强悍的再生能力可以让断肢在离开身体很久之后还能自由行动,更极端的情况下,断肢甚至还能再生成为一只小巨魔。这不是笑话,不止一次吞噬了巨魔肢体的动物嚎叫着死去,然后从破裂的肚子里钻出一只小巨魔。 但现在并不是思索犹豫的时候。凯特琳已然倒地,一只巨魔已经举起了大棒,准备给她致命一击,已经到了不能不出手的时候了。 于是达斯手一挥,三把飞刀从手中飞出,全部钉中了那只举起大棒的巨魔后背。他当然没指望过这样孱弱的攻击可以击倒那只巨魔,只要能把它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就行了。 正如他所料,在受到这样的攻击后,巨魔停止了对凯特琳的攻击,迅速转过身来,双眼赤红着朝这边看来。而另外的两只,也同时朝这边看来,很快,就发现了达斯的所在。 “呃呃呃呃………………” 它们同时敲打着胸脯,这么怒吼着,朝着达斯躲藏的地方冲了过来。 达斯本来就没有躲开它们的意思。三只巨魔对于凯特琳那样的生手也许难以应付,可是在身经百战的达斯看来,连饭前运动都算不上。他从林中急冲而出,冲进了巨魔群里,双手迅速地挥舞。月光下,几道光芒闪过,三个巨魔头颅就飞上了半空。 可巨魔强悍的生命力让失去了头的三个身躯依然朝着达斯压去。不过这对达斯还是没用。他灵巧地闪开之后,又是一阵剑舞,巨魔就满身血污地躺倒了。 强悍的生命力让那些残缺的尸体虽然躺倒在地,却依然在不停地抽搐,做着想要站起来的动作,看起来十分诡异。 “哼!” 达斯早已经知道怎么对付这种诡异。他插剑回鞘,然后双手连舞,火焰从他指尖射出,击中了其中一具躯体。 众神是很公平的。他们赐予了巨魔强悍的生命力,也给予了它们极大的弱点:它们干燥皮肤比干草还容易燃烧,比金属还容易被腐蚀,所以强悍的生命力遇到火或者酸就只有屈服的份。 达斯带着点蜡烛的心态,好整以暇地将手指从一具躯体移向另一具躯体,很快就将所有的巨魔肢体点着了。浓烟夹杂着恶臭升腾了起来,让人闻着非常恶心,甚至想吐。 凯特琳很想吐,可惜吐不出来——她的午餐早已经消化得干干净净,晚餐则还没见踪影。而且,看着一个身穿黑色盔甲,一脸惨白的人走到她的面前,没有人会高兴,就算这人是她的救命恩人。更糟糕的是,她连战都站不起来,巨魔的手臂依然抓着脚踝,而且手指扣的非常紧,掰都掰不开。于是她只能这么坐着,惊骇地看着这个人一直走到面前,蹲下身去,然后……然后他突然拔出了剑。 剑刃在月光下看起来像是一汪清水,光滑地可以像镜子一样倒映她的脸,但在毫无反抗地情况下,对方又用剑指着你,谁会有心情去欣赏这把剑? “你……你想干什么?” 对方没说话,只是看了她一眼,眼光冷得让激灵灵打了个寒颤。随后他伸出手指,喃喃地念了几个奇怪的音节,一道火焰从指尖射出,击中了那只手臂。 就像还有感觉一样,被火焰击中的瞬间,手臂猛地一抖,随即松开了手指,掉落在地。随后手指乱爬,似乎想要逃走。但亮光一闪,就被长剑钉在了地上。接着火越烧越旺,最后将这只手臂烧成了灰烬。 这时,那人拔起了长剑,收回鞘里。 “那点瘀伤,你应该可以自己解决吧。” 他终于开口了。声音很冷,但并不嘶哑。奇怪的是,凯特琳觉得她之前似乎在哪里听过,但这张脸却毫无印象。 在说完这句话之后,那个人就再也不看她,转过身去,似乎打算就此离开。 从小到大,这么被人无视凯特琳还是第一次。由于长的漂亮,不管看到的人是什么心思,至少会惊讶地看着她的脸呆滞几秒钟,可是这个人却一点反应都没有,这让凯特琳有些生气——毕竟她还是对自己的吸引力有些自傲的,如此被人无视自然会生气了。 “喂!”虚荣心让她忘记了恐惧,大声叫了起来。 那人停下了脚步,略略转过半个身。 “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没回答,只是转过身,又远离了她几步,好像她是碰不得的一样。 这种冷漠让凯特琳越发的恼火。她用力撑地,站了起来,准备大声责问。可是刚站好,却突然感到脚踝疼痛难忍,随后腿一软,再次一屁股坐倒。这时她终于发现,被巨魔手指扣过的地方,已经乌黑一片。 “喂!那个没名字的!” 她并没有处理伤势,反而坐地上这么叫道。 这种无礼的态度并没有让达斯有所动火。对他来说,越早离开牧师的范围越好,他可不想再出现元素界那种倒霉的情况。不过,被人称呼为“没名字的”,听起来好像自己是孤儿一样,这让他有些不舒服。于是他停下脚步,依然背对着凯特琳,开口说道:“我叫达斯·索兰。不过这个名字对你来说没什么意义,因为我们以后不可能再见面了。” “我叫凯特琳·瑟顿,我……” “你的名字我不想知道。赶快治好伤回去吧,晚上这里很危险的!” “可是我需要时间祈祷来治疗!”凯特琳火更大了,“没人护卫我怎么敢祈祷!” 这么大声凯特琳自己都吓了一跳。她在所有陌生人,不,甚至所有人面前都显得很矜持,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在这个人面前显露出了自己刁蛮的一面。 这个人有一种奇妙的熟悉感。心中突然这么告诉她,甚至让我觉得,我们是老朋友,在他面前表现出自己的另一面都无所谓。可我们明明才第一次见面啊!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达斯自然不知道凯特琳在想什么,这个名字对他来说的确没什么意义。虽然曾经救过她,但当年他并不知道她的名字,而且已经十二年过去了,对于一个人类,尤其是一个小孩来说,变化是非常大的,他完全不可能把她和那个小女孩联系在一起。 但她的话却对他有所触动,达斯也知道她说的是事实。本来他想装作没听到,硬着心肠就此离去,这才像一个只为金钱而活的佣兵。但内心的柔软还是让他转过身去。 唉……我还真是心软。达斯这么自嘲着,走到凯特琳面前。 “有我在,就不怕了,你放心祈祷吧。” 看到达斯走来,凯特琳突然觉得面红心跳。她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但她清楚,现在应该祈祷了。于是强自收束起心神,她开始向光明神祈祷。 也直到这个时候,达斯才有时间略微打量了一下凯特琳。倒是个美人儿,他这么赞叹着,只可惜是个牧师,再怎么美我也不能和她搭上任何的关系。但是奇怪了,为什么这张脸怎么看怎么熟?我不记得曾经有这么个牧师打过交道啊。 就在达斯百思不得其解的同时,凯特琳完成了祈祷。其实这点小伤,她不需要护卫也能迅速祈祷完成,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就是想留下这个人。 “结束了吧?”思虑中的达斯看到凯特琳睁开了眼睛,于是这么问道。 凯特琳点了点头。 “谢谢你。” “不用。”这么说着,达斯上下打量了她一下。“本来这种服务是需要收费的,不过看你的样子,大概也没多少钱。算了,就当我倒霉,为你免费服务了一次。不过,没下次了。” 说完,他转头就走。 “收费?难道你是个佣兵?” “啊,没错。” “那么你肯接下我的工作吗?” 一听到工作这个词,达斯立刻停下了脚步。 凯特琳笑了:他还真是个佣兵啊,对这个如此敏感。 “说来听听。” “我在巡游艾拉西亚,需要雇佣一个护卫。” 达斯立刻没了兴趣。和一个牧师一起行动,这不是最糟糕的事吗?不行,得找个理由拒绝。 “我可以接下这个工作,但价码可是很高的。再怎么说,我可是黑色死神,费用太低就对不起这个外号了。” “你就是黑色死神?!” 达斯听出凯特琳的声音有异,听起来好像知道这个外号一样,不觉有些惊讶。他转过身,看着凯特琳。 “你知道我?” “刚在佣兵行会负责人向我推荐的。他说黑色死神最近比较缺钱……呃……” 那家伙怎么这么多嘴?!达斯恼怒地想,却忘记了是他自己拜托负责人第一推荐他的。不过这样也好,反正我就想用钱的借口拒绝她。 “没错,我是比较缺钱,但也不会为了一点点钱而自贬身价。你要雇佣我,得给我看你是不是拿得出足够的钱来。” 虽然这么说,达斯却很肯定凯特琳绝对拿不出足够的钱来。道理很简单,她真那么有钱,早在行会雇到护卫了,怎么还会独自一个人在夜晚赶路? 正如他所料,凯特琳露出了为难的神色。她果然没钱, 哈哈,正好就此摆脱她。这么想着,达斯用尽量冷酷地声调开口了:“没钱就免谈了。” “我……我是没钱。但我可以用这个做抵押。”凯特琳这么说着,伸手入怀,不多会又缩了回来,只是手上多了一个东西,在月光下闪闪发亮。“只要你护卫我到白石要塞,我可以想办法凑够费用给你。” 但达斯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良好的夜视力让他看到,在凯特琳手中发光的,是一个黄金手镯。不是别的手镯,正是当年他给那个小女孩的,索利玛家传的手镯。一时间,他的视线模糊起来,凯特琳的模样迅速和当年那个小女孩重叠了起来。 原来是她,怪不得这么眼熟!她居然活了下来,而且还成为了一个牧师!达斯心中这么说道。倒霉,她为什么成了一个我最不能碰的牧师?不是给我添乱吗? 凯特琳看着达斯站在那,脸上阴晴不定,不禁有些忐忑。一路的危险已经超出了她的想象,如果达斯拒绝为她护卫,她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这时,达斯已经有了决定。他还是决定接下这份工作,虽然很可能面对着颗粒无收的尴尬境地,虽然很有可能死在凯特琳手里,但他实在不愿意看到自己差点丢掉性命救回来的小女孩成为路边怪物的美食,这样他这十二年的苦算怎么回事?但是,他也不能对此事表现得太积极,以免被凯特琳看出破绽——他并没有让凯特琳认出他是当年那名死亡骑士的打算。 “你能保证到时付足费用吗?” 凯特琳听他这么一问,心中就燃起了希望,忙不迭点头。 “那好,把手镯给我。” 凯特琳走到他面前,递过手镯。可当达斯伸手去接时,她又缩了回去。 “你这什么意思?”达斯皱起了眉头,很不满地问。 “我承诺会付足费用,你也必须答应我到时把这个手镯还给我。” “这么个玩意有什么值得你留念的?”达斯故意装作不屑地样子问。 “你不会明白的,我也不需要你明白。反正你答应还是不答应?” “只要能拿到钱,我才不要这玩意。” 听到达斯这么说,凯特琳才把手镯再次递了过去。 达斯接过手镯,小心地收好。 “嗯。成交了。不过以防万一,我们还是回行会签个书面合同比较好,以免将来起纠纷。”话音刚落,达斯突然听到了一阵“咕噜噜”的声音,是肚子在闹意见的声音。这时他才想起,晚餐还在那堆灰里呢。于是他话锋一转。“不过在此之前,我要先……”刚说到这里,又是一声,但却不是从他肚子里传来的。这里只有两个人,不是他自己,显然就是……达斯朝凯特琳看去,只见她脸涨的通红,显得很不好意思。 “哈哈哈哈……” 凯特琳的脸更红了,不过随后开始扭曲。 “笑什么笑!你难道不会肚子饿?!” 达斯饶有兴趣地看着凯特琳刁蛮的模样,觉得比之前那冷漠的样子好看一百倍。 “呵呵……我当然也会肚子饿,而且现在就饿了。”他微笑着说,“如果不介意,可不可以赏光和我一起用餐?” ; 四十九、白石 当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时,劳埃尼斯刚好做完了今天的祈祷。他慢慢地站起来,转过身去。他不急着想知道进来的是谁,白石要塞就这么大,来的总是那么几位。 大门打开带来的瞬间光亮让劳埃尼斯不得不眯起了眼睛,直到门再次关上他才有时间去观察到底来者是谁。 和他预料的完全不一样。来的并不是骑士,而是一名穿着白色长袍的人物,胸口一轮银色的太阳在晃动。这种打扮表明来人和他一样,是一名光明神的牧师。这就让他有些吃惊。白石要塞就只有他一名牧师,这位新来者是谁? 略略抬头,劳埃尼斯终于看清楚了来者的面容,随后喜悦之情就从心底喷薄而出。 “是你!” “是的。”来人慢慢走到他面前,躬身行礼。“凯特琳·瑟顿回来了,劳埃尼斯伯伯。” “呵~~~欠~~~” 达斯伸开手臂,用力地打了个呵欠,距离上个还不到半分钟。事实上,在这短短的十几分钟里,他打的呵欠数多到数不清了,因为实在是无聊——白石要塞也实在是没什么让他感兴趣的地方。 在和凯特琳签订了合约之后,达斯就正式成为了她的护卫,工作内容是一路保护,直至她巡游完整个埃拉西亚回到斯代维克为止,代价是2000金币。当他在合约上郑重地签下名字时,看到了行会负责人惊讶的目光。他知道负责人认为这个价格实在太低了,而且凯特琳也实在是不像能拿出2000金币的人物,但负责人是不会知道,就算免费,他也会接下这个工作。得知当年的小女孩竟然没死就让他欣喜若狂了,哪还管报酬什么的,更何况他本来就不是真的想做个佣兵。而且凯特琳虽然是个牧师,但却是来自斯代维克,只要完成这次工作,就能跟着她去斯代维克了,这样成为侍从的几率就会大大增加。 之前达斯也不是没想过去斯代维克碰碰运气,但两个事实让他放弃了这个打算:一是王国首都并没有行会。虽然默认了佣兵的存在,但律法里却没有写明是合法的,所以身为首都,是不能存在这样不合法的东西的;二是他在首都一个熟人都没有,贸然上门去要求成为一名骑士侍从,你相不相信会被当作疯子? 但现在就不同了。只要这次护卫工作做得好,凯特琳就会对他另眼相看,回到首都,如果表露出想成为侍从的意思,她或许会帮忙。身为牧师也许并不能亲自插手,但达斯不相信她在首都连一个骑士熟人都不认识。只要有熟人就好办,总比自己去摸瞎好多了。 打着这样的算盘,达斯就跟着凯特琳上路了。一路倒还算太平,就遇到了一些地精,这种级别的怪物,达斯甚至没拔出武器,空手就把它们打发了。 可是一进白石要塞,凯特琳就说自己要去见劳埃尼斯。开始达斯还以为劳埃尼斯是她的爱人,就打算跟着去看这小妮子的笑话,可是最后却发现可笑的是他自己。凯特琳推开门的一瞬间,他就看到神殿里的人了。只有一个人,背对着大门在那祈祷。虽然看不见他的脸,但从那灰白的头发来看,做凯特琳爸爸是绝对没问题的,自然不可能是她的爱人。于是在瞬间他兴趣全无,再加上本来就对神殿有某种芥蒂,他很干脆地告诉凯特琳自己不打算进去。 凯特琳也并没有挽留——事实上,她根本就不想让达斯·索兰进去。不管他在一路给了她多少帮助,他始终是个佣兵,和光明神严谨的教义是格格不入的,她怕劳埃尼斯见到他会生气。所以当达斯先开口之后,她暗暗松了口气,也没多做挽留,只是让他在要塞里随便晃晃,接着就走进了神殿。 可是现在达斯有些后悔了:还不如跟着凯特琳进神殿,瞧瞧那个叫劳埃尼斯的是何许人物。听凯特琳的口气,他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物,这样的人物也许值得认识,至少比现在这样漫无目的地乱晃好多了。 白石是一座军事要塞,是艾拉西亚边境用来防御敌人进攻——主要是伊欧弗和德迦——的要塞,因此和城堡相比,要单调得多,有些城堡里常见到像是酒馆,闹市之类的,在这里根本就看不到。有的,只是来回巡逻走动的士兵,叮当响个不停的铁匠铺,还有时不时从上空飞过的信鸽,气氛严肃紧张,让达斯感到不怎么舒服。这两年来,他已经习惯了酒馆的喧闹,在一个连酒馆都没有的地方,有些无所适从。 唉……还是回神殿吧,也许凯特琳那边已经结束了。这么想着,他拐了个弯,准备走回头路。可就在那瞬间,他听到风声里传来了武器互相撞击的声音。是的,不是铁匠铺打铁的声音,是武器互相撞击发出的清脆声音,中间还混杂着人类大声呼喊的声音。 开始达斯还以为是要塞被人入侵,士兵们在抵抗时发出的声音,瞬间就热血上涌。但随后他就发现并不是这么回事,因为擦身而过的巡逻队毫无反应,依旧朝着预定的,背离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这让达斯明白,那并不是敌人入侵,而是应该是一个练武场。 算了,左右无事,就去看看吧。这么想着,达斯迈开脚步,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那一年我接到格拉汉姆的信,说你通过了试炼,真是让我喜出望外啊!”劳埃尼斯兴奋地说,“他还心中夸耀你的天赋,让我更加高兴了。” 凯特琳微笑着听着劳埃尼斯的话,没有开口。十二年不见,劳埃尼斯老了许多,原先铁灰的头发现在有大半已经花白,但精神却依然矍铄,并没有衰弱的迹象。不,也许比起十二年前,更加强了。虽然远在首都,她依然能不时听到劳埃尼斯的消息。他在白石一人撑起了整个神殿,用坚定的信仰安抚士兵的心,治疗他们的伤痛;对于死者,则要引导他们回到光明神之侧。同时,他作为要塞统帅理查德的智囊,还要不断提出合理的建议。这样繁重的工作,不但没有压垮他的身体,反而让他更加的坚韧。至于信仰,不用说,自然是无比坚定,甚至有传说说他是整个国家信仰最坚定的牧师。 只可惜现在斯代维克的总教会掌握在埃姆斯这样的人手里。凯特琳突然这么想道。如果是格拉汉姆,也许劳埃尼斯就可以回斯代维克了,也可以帮助格拉汉姆重整快被世俗彻底腐蚀的教会。想到这里,她不禁就将这话说了出来。 “回斯代维克?”劳埃尼斯一愣,随后摇了摇头。“不,我不会回去的。” “可是现在斯代维克的教会已经非常危险了。在埃姆斯他的……” “埃姆斯最高牧师。”劳埃尼斯这么纠正,虽然在他眼中看不到任何崇敬,有的只是不屑。 “埃姆斯最高牧师……是的,最高牧师!”凯特琳不禁声音大了起来,“我真不敢相信,这样的人居然是最高牧师!” “他的确曾经是个好牧师。”劳埃尼斯脸色黯淡地说,“不然当年上任最高牧师也不会指定他为继任者,而其他牧师也不会这样毫无意见。只可惜……唉……”他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所以你应该回去啊!回去重整教会。我想凭你现在的声望,应该很容易做到这点。” “很容易做到这点?”劳埃尼斯脸上露出古怪的微笑,“不,你太天真了。现在这种状况,不是任何人能轻易改变的,因为人类是一种充满yu望的生物。我在白石才能无欲无求,但回到斯代维克,就难说了。”这么说着,他脸沉了下去。“比如说某位从这里出去的骑士。当年他是骑士的楷模,可现在呢?你在斯代维克,应该比我更清楚。” 凯特里不说话了,她知道劳埃尼斯指的是谁。不是别人,正是那鲁克。正如劳埃尼斯所说的那样,十二年前那个正直勇敢的那鲁克已经只留在记忆里了。虽然凯特里并没有亲眼见过,但四处传播的流言也听过不少,多数是那鲁克多么多么卑鄙的流言。就算这些不能全信,但有一点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能释怀的,那就是他竟然娶了埃姆斯的女儿。而且她可以很清楚地看出,他对崔雯一点感情都没有,可他为什么还要娶她呢?无论如何不相信,但答案只有一个,看看他在娶了崔雯之后那飞快窜升的地位就清楚了。 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了,各自想着心事,直到劳埃尼斯打破这沉默。 “算了,别提这么沉重的话题了。对了,我还没问过你,你是一个人从首都来到这里的?最近路上可不怎么太平啊。” “不,还有一个人跟我一起来的。” “哦?谁?某位骑士吗?”劳埃尼斯带着捉狭的笑容问。 凯特琳知道劳埃尼斯这笑容是什么意思,连忙摇了摇头。 “不,不是,是路上雇佣的一个佣兵。” “佣兵?”劳埃尼斯的笑容消失了,“他们可是只认钱的生物,怎么肯和你签订合约?” “我用那个手镯做抵押,就是那年你看到的手镯。” “什么?!”劳埃尼斯猛地站了起来,“你竟然把那个手镯当作报酬给了他?!” “不,不是,只是做抵押。只要付足费用,他答应会还给我的。”凯特琳慌慌张张地说,“我也不想让那个手镯离开我的,但实在没办法。” “我明白了。那你在这多逗留几天,我去找理查德商量,无论如何都要把那个手镯赎回来。” 凯特琳觉得很奇怪,她还记得,当年劳埃尼斯看到那个手镯就显得很激动,还差点把她当作了骗子。的确,那个手镯是用黄金打造的,的确很贵重,但还不至于贵重到让劳埃尼斯这么激动。那到底是因为什么让他这么激动? “为什么?哦,我好像没和你提过。”劳埃尼斯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说道,“其实……” “吱呀~” 大门就在这个时候被再次推开了,一个人走了进来,让两人的注意力转到了那边,再也无暇提及这个事情。 ; 五十、少年 进来的人很快就关上了门,让凯特琳可以看清楚来者的模样。 来人是一名女性,不算很年轻了,脸上已经带了些许风霜,不过却看不到什么皱纹,应该还不超过三十。她长的并不漂亮,但五官很清秀,加上淡淡的笑容,很容易博得好感。但让凯特琳奇怪的是,那淡淡的笑容后面,似乎还隐藏着淡淡的哀愁。 她原先并不是这样的,或许是我的错觉。这么想着,凯特琳朝来人跑了过去。 “诺兰姐姐!” 不错,来的也是她的熟人,劳埃尼斯的女儿诺兰。听到这个称呼,诺兰先是一愣,然后仔细地看了看向她跑来的这名少女,随即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凯特琳!” 凯特琳跑到诺兰面前,用力地握住诺兰的手,同样是一脸的欣喜。 “什么时候回来的?”诺兰一边打量着凯特琳,一边这么问。 “今天刚到,随后就来看劳埃尼斯伯伯了。”直到这时,凯特琳终于表现出了一个少女该有的天真。“我还正想向他问问你的消息呢。这么多年,你过的好吗?” “我很好。”诺兰笑吟吟地回答,“倒是小凯特琳已经变成一个大美女了,有追随的骑士了吗?” 凯特琳脸一红,摇了摇头。 “居然没有骑士追随你?”诺兰露出惊讶的表情。 “我还是个不成熟的牧师,在找到自己该走的路之前,我没考虑过其他事。” “是吗?”诺兰若有所悟地点点头。突然,她脸色一沉,声音也低了许多。“他还好吗?”这么问的时候,她瞟了瞟劳埃尼斯。 劳埃尼斯听到了诺兰的问题,但没有说话,不过脸上的不愉快是谁都看得出的。 “他?”凯特琳先是一愣,随后就恍然大悟:诺兰问的他只可能是一个人。可是,该怎么回答呢?她转头去看劳埃尼斯,但后者却没有任何表示。 “嗯……他……他过得不错……儿子也9岁了……”凯特琳艰难地选择着语句回答。当初年纪小,她是不懂;可随着年龄的增大,她逐渐明白了诺兰和那鲁克之间的关系。两人应该互有情意,可是结局却相当不完美:一个另嫁,一个另娶。凯特琳从没有问过那鲁克为什么会这样,因为问了那鲁克也不会说。只是每次当她提到劳埃尼斯的时候,那鲁克的脸色就会变得很难看,让她不由自主地怀疑难道是因为劳埃尼斯?难道是劳埃尼斯拆散了他们?不过她始终不相信这个怀疑,不相信那么和蔼的劳埃尼斯会做这种事。可是,现在看来,劳埃尼斯的确不怎么喜欢那鲁克,让凯特琳的怀疑不禁又冒上心头。 听到凯特琳这么说,诺兰的脸白了,不过随后就恢复了原状。 “这样啊……” 看她模样,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却被劳埃尼斯打断了。 “诺兰,罗莎没和你一起来?” “罗莎?”凯特琳一脸的疑惑,这个名字她没听过。“这是谁?” “罗莎是我的女儿。”诺兰微笑着回答,眼中闪耀着骄傲的光芒。 “女儿?”凯特琳也眼光灼灼,“她在哪?” “过来的时候她看到了沙加。”诺兰简略地回答,却让凯特琳一头雾水。但劳埃尼斯却听懂了。他脸上的不豫消失了,换上了一脸的慈祥。 “又这样了。”他笑着摇摇头,“算了。正好晨祷也结束了,我们一起过去接她吧。” 达斯很快就找到了地方,就在那叮当作响的铁匠铺后面,有一块练武场。 不,或许称呼它为一大块空地更适合。达斯在那没有看到在任何练武场边上都能看到的武器和盔甲架子。事实上,除了空地和空地上的人,他什么都没看到。 即便如此,空地上还是有不少人在努力操练。他们排列成方队,正版随着大喝用力刺出手中的长矛。从动作上来看,他们应该是刚入伍的新兵,但却没有一点生涩感,脸上也没有新入伍的惶恐,有的只是严谨和一丝不苟。那模样,仿佛是在一块上好的练武场里等待着上司的检阅一样。看到这个,达斯不由得为要塞统帅喝了一声采:怪不得白石要塞是出名的难攻不落,这样的训练态度训练出来的士兵的确难以匹敌。 但最吸引他注意的并不是这些方阵,而是离开方阵有一段距离的一个角落。那里站着几个人,正在观看两人对战。虽然离的有些远,但达斯良好的视力依然看的很清楚,那些人都很年轻,最大的应该不超过18岁。而正在对战的两人,一名大概18岁左右,栗色头发,体格强壮,穿着一件青铜色的盔甲,左手持盾,右手持剑,正在进攻;而另一人则要年轻一些,达斯从他稚气未脱的脸来估计,他应该在十五六岁左右,黑色头发,身形比起对手来说略显单薄。他也穿着一件青铜色的盔甲,同样左手持盾,右手持剑,不过现在正举着盾牌防御对方的进攻。 站在那看了几分钟,达斯看到黑发少年一直在防御,而且还在步步后退;栗发少年凶猛挥砍,步步紧逼,似乎打算赶快解决问题。围观的少年则都露出了胜负已分的表情,有些人甚至将目光移向了训练方阵,似乎已经对这场对战失去了兴趣了。 可达斯却兴趣浓厚。他站在那,目不转睛地盯着黑发少年看。他看得出,虽然黑发少年一直在后退,可是脚步却丝毫没乱;相反,一直进逼的栗发少年太急于求成,脚步有些散乱了。是的,胜负已分,但胜利的不可能是栗发少年,而应该是黑发少年。 果然,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栗发少年猛跨一步,右手用力挥砍而下。黑发少年这次却并没有用盾格挡,而是灵活地闪到了一边。栗发少年扑了个空,同时因为动作太大,露出了很大的破绽。黑发少年一抬手,盾牌就砸中了栗发少年毫无防备的背部。 胜负分晓了。达斯轻轻地为黑发青年鼓了几下掌。良好的耐心,强韧的肉体,冷静的头脑,一个成熟战士应该拥有的素质居然出现在这样年轻的人身上,真是件了不起的事。 “沙加哥哥,好啊!” 虽然练武场声音嘈杂,达斯还是靠着敏锐的听觉听到了这个稚嫩的喝彩声。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就在离那群少年不远的场边,一个大约10岁左右的小女孩正拍着手喝彩。 少年们应该也听到了,突然爆发出一阵哄笑,有一个甚至吹起了口哨。在嘈杂的声音中,达斯听到其中一个人这么叫着:“喂,沙加,你的小崇拜者又来了!” 那位叫沙加的黑发少年对这种调笑并没有露出不快,而是举起双手,像是赶小鸡一样地把那群少年追的满场乱跑。但可以看得出,他们只是在开玩笑。 “年轻真好。”达斯微笑着,摇摇头。 “是啊,年轻真好。” 突然,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吓了他一跳。随后他火速旋身,同时双手搭上了剑柄。 在他面前的,是一名有些年纪的人,这从他有些花白的头发就可以看出来。一张方方正正的脸,脸上刮的很干净,再加上一双坚毅的眼睛,会让看到他的人在瞬间忘记他的年龄。他穿着一件铮亮的银色盔甲,盔甲的右胸部分雕刻着一只直立的狮鹫,腰间则悬挂着一把柄很长的剑,正在晃荡。 达斯并不是孤陋寡闻的人。看到那个狮鹫他就明白,站在面前的是一名狮鹫心骑士。这是艾拉西亚精英中的精英,是狮鹫王的直属护卫。一般来说,他们应该在斯代维克保护狮鹫王安全的,怎么会出现在这个边境要塞。 也许是因为看到了达斯警觉的样子,这名骑士笑了笑。 “别紧张,我没有恶意。” 达斯没有说话,但也没有放松警惕的打算。虽然刚才他的确是因为那群少年而稍稍失去了警觉心,但来到他身边却让他毫无觉察的,肯定不是个简单人物。 “唔……我之前没见过你。”那名骑士这么打量着达斯说,“你是新来的?” 达斯还是不说话。 “别那么警觉嘛,我说过了我没有恶意。而且……” “爸爸!” 一个从达斯背后传来的年轻声音打断了骑士的解释。小心地转过身去,达斯发现说话的正是刚才那位黑发少年,只不过现在他还牵着一个可爱的小女孩的手。这个小女孩达斯也不陌生,正是刚才喝彩的那个。纤细的身躯,秀美的小脸,非常可爱。 看到那名骑士,小女孩挣脱了黑发少年的手,拉起裙摆,像模像样地行了个礼。 “理查德爷爷,你好。” “爷爷……”那名骑士脸上露出了一看就知道是假装的失望,“我是爷爷,我的儿子却是哥哥……” “难道说,你想她也叫你哥哥?”又一个声音在这个时候插了进来,带着明显的戏谑语调。“那我是不是可以摸摸你的头,然后给几颗糖,理查德?” 原来他是理查德,怪不得穿着狮鹫心骑士的盔甲。达斯这么想着。他已经了解了这名骑士的身份,那再保持警觉状态就是白痴了,于是达斯垂下了手,看向新的声音传来的方向。 ; 五十一、急信 这次前来的,是达斯的熟人。准确地说,其中一个是熟人:凯特琳。不过她正拉着另一名虽然不漂亮,但很有气质的女性走在后面。 走在前面的,也是一名牧师,男性,年纪也不小了,皱纹已经爬上了脸。但和理查德一样,眼神坚毅,腰板挺直,让人感觉不出他的真实年龄。 刚才说话的应该是他了。达斯这么想着,而且他和凯特琳在一起,难道他就是劳埃尼斯? 事实证明,他并没有猜错。理查德在听到这些之后,脸上立刻露出了苦笑,同时转身朝向那名牧师。 “劳埃尼斯,你什么时候也学会开玩笑了?” “因为我今天心情不错。”劳埃尼斯微笑着回答。 “哦?”理查德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为了什么?咦?” 这个时候,他终于看到那个和诺兰一起的少女,非常眼熟。略一思索,他立刻就知道是谁了。 “妈妈!” 在他开口之前,那名小女孩却已经看到了诺兰,欢叫着跑了过去,扑进了诺兰怀里。 “你的女儿?”凯特琳好奇地看着这名小女孩,这么问道。 “嗯。”诺兰慈爱地点了点头。“我的女儿罗莎。罗莎,快叫凯特琳姐姐。” 罗莎睁着一双可爱的眼睛看了凯特琳一下,随后清脆地叫了一声:“凯特琳姐姐!” “果然是凯特琳!”理查德大声说道,“你都已经这么大了啊!” 在摸了摸罗莎的头之后,凯特琳转向了理查德,微微躬身行礼。 “理查德大人,你好。” “呵……你还用这么客气?”理查德微笑着说,“欢迎回来,凯特琳。” “是的,我回来了。呃……”抬起头之后,凯特琳突然发现达斯也在,还有一个不认识的黑发少年也在场。“这位是……” “沙加·乌斯·奇思塔在此致敬,凯特琳女士。”黑发少年恭敬地说道,“我早已经从父亲那听说过你了。” “父亲?” “他是我的儿子。”理查德微笑着回答。 “恕我无礼。”一直在一边看着这团聚的达斯突然忍不住开口,“但这位少年并不是你的血脉吧。” “达斯!”凯特琳瞪了他一眼,然后有些惶恐地看向理查德,希望他不要生气。 出乎她的意料,理查德并没有生气,而是愣了愣,随后就笑了。 “你的眼光真毒啊。啊,对了,到现在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我是达斯·索兰。”这么说着,达斯微微点头。“恕我之前的无礼。” “无礼?” “是的。之前我并不知道你就是白石要塞的统帅理查德将军,所以对你失礼了。” 理查德又是一惊。 “你听说过我?” 达斯点点头。 “老师经常提到你。奇思塔这个姓他也提到过,但你并不姓这个,所以我知道这位少年并不是你真正的儿子。他应该是克兰·乌斯·奇思塔的遗腹子吧。” 理查德第三度惊讶了。他上下打量了一下达斯。 “你并不是骑士。不,就算是个骑士,也不可能知道这么多的。你到底是谁?” 劳埃尼斯也是一脸的疑惑。沙加并不是理查德真正儿子的事,除了白石要塞的人,其他人并不知道。可这个叫达斯?索兰的却似乎了若指掌,他到底是谁?他看向凯特琳,希望她能给个解答,可却看到凯特琳也是一脸的疑惑。 凯特琳很清楚达斯之前从没到过白石要塞,这从他还需要她带路就可以看出来了。可是现在她却有些怀疑了:一个从没到过白石要塞的人怎么会知道很多甚至连她都不知道的事?一个疑问浮上心头:难道他之前一直在装傻? 达斯却有些后悔了。他实在说的太多了,有些是阿奇·麦基曾经关照过不许说的,可他却一时口快……但现在这种情况下,他不得不说个明白了,不然铁定会被当作可疑人物。 “我是达斯·索兰,隶属于埃拉西亚行会的佣兵。师从……”他顿了顿,清清嗓子,以给听众一个准备的时间。“……阿奇·恩多尔卡·麦基。” “啪啪……” 一听到这熟悉的拍翅膀声,奥尼就知道,有信鸽来了。他迅速站了起来,朝着鸽棚的方向走去。 作为信鸽管理人,奥尼已经在这个位置上呆了有十年了,在白石要塞,论服役年限,没几个有他长的。按理说,这样的资格,早已经可以拥有几个属下,什么事只要指挥他们去做就行了。 但奥尼却不肯。并不是他藏私,不肯教学生,而是觉得在白石本就人手紧张,他这边要去一个人,也许在别的岗位上就少了一个人,也许因此就更加捉襟见肘。反正自己还年轻,再等几年,等人手宽裕了再带学徒也不迟。 “啪啪……” 还没走到棚子边,就听到了信鸽再度拍打翅膀的声音。对于做了十年这种工作的奥尼来说,他立刻就可以肯定,这是从斯代维克前来的信鸽。只有从首都前来的信鸽才会如此强壮,长途飞行之后还这么的有活力。不过同时,他也觉得有些惊奇。 “都好几年没首都的信鸽来了。”这么嘟囔着,他一伸手,就抓住了那只信鸽,同时另一只手熟练地摸到其脚踝上。在那,挂着一个袋子,袋子口用蜡封住,蜡上则画了一个印记。 开始奥尼没在意,还以为是首都的某个贵族写来的信,毕竟要塞统帅理查德认识不少王国的大人物。但仔细看了一眼之后,他脸“刷”的白了,同时拔腿就跑,朝理查德将军的公馆跑去。 “你居然是阿奇·麦基的学徒。”劳埃尼斯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达斯,这么说道。“真没想到他一个法师居然教了一个战士学生。” 毕竟站在那边说话并不怎么方便,于是他们一行人就来到了理查德的公馆。这是位于要塞中部的一座房屋,大概也是要塞里最大的建筑了。可是在达斯?索兰看来,这是他见过的最简陋的公馆了。 公馆里分成了好几个部分,他们现在正坐在客厅里,啜饮着热腾腾的茶水。 “其实准确地说,我是阿奇·麦基和娜雅·那希亚共同的学生。”达斯捧着茶杯,呼吸着冉冉而上的热气,这么说道。“应该说,我从娜雅·那希亚那学到的东西要更多一些。” “娜雅·那希亚,那个有趣的小姑娘,嗯,我记得,她的确拥有超强的战士能力,虽然有时候有些野蛮。”理查德微笑着说,“阿奇·麦基大概吃了不少苦。” 听到这些,达斯心里一惊:听他语气,似乎并不知道娜雅曾经死过一次的事,不然不可能这么说的。唔……虽然对他们来说并不好,但我最好不要提到这件事。 “后来我听说阿奇·麦基在进行大法师试炼时遇难了,心里着实难过了一阵,毕竟他曾经和我们并肩战斗过。”劳埃尼斯神情黯然。达斯看得出,他是真的难过,心里不免有些歉疚:有些事他是不能说的,尤其是有光明神牧师在场的时候,难道告诉他们阿奇·麦基去了德迦三年? “不过,听到他还活得好好的,真是替他高兴。”劳埃尼斯脸上的黯然一扫而空,这么说道。“听你口气,他和娜雅已经在一起了。” “是的。他们的感情一向很好。” 虽然达斯这么说了,但坐在他身边的凯特琳却明显感到他的身体一抖,似乎回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 “那就好。”劳埃尼斯点点头。“只是为什么你要做一个佣兵呢?”这么说的时候,他脸上露出了明显的不快。“我听凯特琳说过了,一路就是你保护她前来的。以你的身手,完全可以在王国军里zhan有一席之地,做一个佣兵……”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惋惜之情溢于言表。 如果没有遇到凯特琳,达斯也许会告诉他实话,自己并不是真的想做个佣兵,其实很想成为一名骑士。但现在不同了。面对这个曾经救过的小女孩,他实在无法放手。就算真的想成为一名骑士,也得等保护凯特琳巡游完全国之后再说。于是他紧了紧脸,一套说辞脱口而出。 “我并不觉得当个佣兵有什么不好。” 此话一出,所有人,包括诺兰的脸都沉了下去。对于他们来说,佣兵这种只认钱的职业根本就很龌龊,好人家是绝对不会去做这行当的。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达斯故意“冷冷”地说——不过他觉得,接下来的这些话也不完全是借口。“但是艾拉西亚王国军真有你们说的那么好?或许在白石要塞是,可是在别处呢?啊,原谅我的直白。”后面的道歉是因为他看到劳埃尼斯和理查德脸色变得不自然起来。 “不,你说的的确是事实。”理查德叹了口气,“王国军现在的确已经腐败得很严重了。” “岂止是王国军?”悲哀爬上了劳埃尼斯的脸,“你看看教会,腐败得更严重啊!” 一时间,大家都沉默了,一旁坐着的沙加和罗莎也一样。罗莎年纪太小,并不懂大人们在说什么,只是看到大人们不说话了,立志成为淑女的她自然不会随便开口;沙加则并不是这个原因。虽然还未成年,但少年老成的他,自然也知道达斯说的是什么,一时间也无话可说。 沉默直到大门猛地被撞开,一个人影扑进来才被打破。 巨大的大门撞击声让理查德恼火地转向门口,他要看看是哪个家伙敢不通报就径直闯进来。但看清楚来者是谁后,他不禁又有些好奇。 来的是信鸽管理人奥尼。此人已经在白石干了整整十年,向来都是好整以暇,从没这么神色慌张过。 “奥尼,这么急着闯进来干什么?!”不管怎么说,奥尼闯进来太失礼仪,所以理查德绷着脸这么叱问。“难道门口的卫兵没告诉你我正在接见客人?!” “请……请原谅,将军。”奥尼急速地喘着气,将右手举起。“但……但这是王国军队的规定。” 规定?理查德一惊。身为军队统帅,他自然很清楚什么情况下信鸽管理员可以不经过通传直接面见统帅。于是他仔细地看了一下奥尼举起的东西。就一眼,他脸也“刷”的白了。 “劳埃尼斯,看来你我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 ; 五十二、赌注 埃姆斯跪在神殿里,双手合握,喃喃地祈祷着。虽然双脚都已经跪得麻木,但他依然没有站起来的打算,因为这次,他无论如何都想得到一个回答。 虽然在斯代维克威风八面,甚至连狮鹫王恩洛有时都不得不听他的话,可埃姆斯却非常清楚自己的能耐。曾经年少时,他也那么虔诚,那么正直,因为这份虔诚和正直,他获得了光明神极大的宠爱,不断在他出生的小村落里引发奇迹,最后被斯代维克的最高牧师看中,着意培养,最后指定他为下一任最高牧师。对于这个指定,没有牧师反对,连他现在最大的敌手格拉汉姆都没法反对,这也反映出当时的他是多么的信仰坚定。 但现实的五光十色逐步腐蚀了他,尤其是其中最大的色彩——权力。他也知道身为牧师,不可沾染世俗权力,可当他第一次利用最高牧师的身份从某位领主那获得了大笔捐助后,心就开始变了,尤其是那位领主在捐献之后,还诚惶诚恐地跪在他面前,等着他代替光明神给予祝福。看到那种卑躬屈膝的模样,一种巨大的满足感瞬间充满了埃姆斯的全身,如果不是身在神殿,他甚至想放声大笑起来。就在那一刻,他明白了人生的意义所在。 于是从那一刻开始,那个正直虔诚的埃姆斯消失了,而贪财贪权的埃姆斯出现了。在领悟到这“人生意义”之后,他在错误的路上越走越远。开始他只是偷偷摸摸,但很快就发现,原来牧师中和他一样的不在少数。于是慢慢地,他光明正大起来——靠着团结在周围的“志同道合”的人。虽然格拉汉姆一直和他作对,但力量很微弱,根本不能对他造成什么威胁,于是很快,他就成为了整个王国最有权力的人物。 但就在他得意的时候,格拉汉姆在沉默中慢慢积蓄着力量。等到埃姆斯睁开醉眼时,才惊讶地发现,格拉汉姆已经变成了一个不容小觑的存在,甚至可以在总教和他分庭抗礼。更糟糕的是,在一年前,他突然惊骇地发现,无论怎么祈祷,光明神再也不给他只言片语。这个打击才是最严重的。身为牧师的他自然明白是怎么回事——光明神已经抛弃了他。虽然努力的遮掩让这个事实暂时除了某个人,还没有被其他人知道,但埃姆斯很清楚纸始终无法包住火的,不止一次他做过这样噩梦:他从万丈高空落下,摔得粉身碎骨。 再也不能这样了。这么对自己说着,埃姆斯开始这次长时间的祈祷,期望能用虔诚再次换回光明神的宠爱。但是几个小时了,却依旧听不到任何声音。 已经多长时间没有这么祈祷过了?埃姆斯这么想道,几年?十几年?时间长的我自己都记不清了。但是我相信,光明神还是向着我的,对我的失望也是暂时的。凭着这个信念——其实更多的是对如今权位的依恋——他依然祈祷着。 “埃姆斯。” 就在他昏昏欲睡之时,突然脑海里出现了一个声音,在叫唤他的名字。这个声音有些模糊,但叫唤他这个事实是不容置疑的。埃姆斯一个激灵,立刻清醒了过来。 “埃姆斯。” 又是一声,声音也清楚了些。 那冷冷的声音。是的,埃姆斯的心脏猛烈地鼓动起来,正是他的声音!于是他伏下了身体,额头磕到地面。 “卢啊,感谢您接见您最忠实的仆人。” “最忠实的仆人?”那声音里听起来充满了怒气,“你还敢自称是我最忠实的仆人?!” “我一直都是。”埃姆斯诚惶诚恐地说,“就算您一年来都没有接见我,我都没有忘记在您面前发的誓言。” “说谎是会受到惩罚的,埃姆斯。”那声音听起来更加愤怒了,“我要让格拉汉姆知道,你已经失去了我的宠爱!” 没有什么事让这件更让埃姆斯吓得魂不附体了。他全身颤抖着,磕头如捣蒜。 “伟大的光明之主啊,请吩咐您的仆人做任何事,只要能够平息您的愤怒。” “真的?” 埃姆斯依旧在磕头,没有回答,因为他很清楚光明神可以轻易看透他的心。 果然,过了几分钟,声音又响了起来,虽然还有些怒意,但很显然轻了很多。 “我看到了你的心。你终于诚实了一次,很好,我可以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我给你最后的一次祝福,但你必须让我看到,你消灭恶魔的决心。记住!如果你再口不对心,那么就准备接受天罚吧!” 声音随后消失了,留下埃姆斯在那发呆。但过了一会,他猛地跳了起来,动作敏捷得甚至不像六十开外的老人。在仔细整理了仪容之后,他推开祈祷室的大门,走了出去。 “安排好了?”索摩凌淡淡地问,但在他面前,什么人都没有。 但立刻就有一个声音在室内响起,甜腻腻的。 “全安排好了。” “我希望你这次说的是真话。”索摩凌依旧是淡淡地说。 “我哪次说的不是真话?”话语似乎有些生气,但甜腻腻的声音里听不出一丝的怒意,相反,还有些沾沾自喜。“不信你可以自己去看。” “我正有此意。”索摩凌声音还是那么淡淡的。 “咦?”甜腻腻的声音发出了一声惊讶。“你说真的?” “我不像你,我很少说谎。”这么说着,索摩凌站了起来。“那么斯绫娜,让我看看你是不是真的照我计划安排的。” “嘻嘻……真是荣幸啊。”斯绫娜嬉笑着回答,“那从哪开始?” 索摩凌转了一下戴在手腕的手镯。 “艾拉西亚和伊欧弗的边境。如果我没记错,戏应该是从那里开始的吧。” 攻击伊欧弗?! 所有在场的大臣听到这个消息,在瞬间都愣住了,有些人甚至用力拉了拉自己的脸,还以为是在梦中。可是看到恩洛·格里芬哈特,他们的国王再次用力点了点头,他们终于明白了,这并不是梦,而是事实。 但随之而来,并不是惊恐,而是激动的喧嚣,无论文臣还是武将。十二年了,整整十二年了,恩洛王没有对伊欧弗进行过哪怕一次的战争,这让几乎所有的臣下都很不满,甚至有领主已经在背后叹息着说恩洛已经失去锋芒。艾拉西亚有多个敌人,但没有哪一个有伊欧弗这样让艾拉西亚人痛恨。这些异变的恶魔人和他们的近亲恶魔给艾拉西亚留下无数痛苦的回忆,甚至还曾经短暂地侵入王国首都斯代维克。虽然很快就被驱赶,但这样的奇耻大辱足以让每个艾拉西亚人铭记终生,并且还要将这种仇恨一代一代延续下去。 恩洛·格里芬哈特就是在那次战争中英勇指挥而被老王看中,成为了下一代狮鹫王的继承人。本来所有人都满心期待着他继承王位后可以为艾拉西亚一洗耻辱,可是很快他们就失望了。恩洛继位后,没有任何的进攻,反而将边境后撤了一些,划出了一块三不管地带来消极防守。虽然时不时也会有一些辉煌的防守战,比如十几年前白石要塞的歼灭战,但几乎没有几次大规模的进攻,这让王国中占大多数的主战派十分不满。 但这次却似乎是老天开眼了,恩洛居然在朝会上公开地宣布了即将对伊欧弗进攻,而且还强调是以消灭伊欧弗为最终的目标。这样振奋的消息怎么会不让这些臣下兴奋?很快,就有很多领主大跨步而出,要求成为远征军的一部分,还有好几个高位狮鹫心骑士请求成为远征军的总司令——恩洛王虽然宣布了这个消息,但却并没有同时宣布御驾亲征的消息,很显然,这次并不是他亲自担任总司令。 站在恩洛身后的埃姆斯看着下面群情激奋,脸上露出掩饰不住的得意。虽然按照规矩,即便是光明神的最高牧师,也不得参与政事,可是在埃姆斯成为最高牧师之后,这条规定已经名存实亡,而现在大家都很清楚,谁才是真正的朝政掌控者。 就像这次远征的决定,正是埃姆斯计划的。在他得到神谕之后,立刻就开始了行动。让我看看你消灭恶魔的决心!这句话一直在他脑海盘旋。在他看来,光明神告诉他,去消灭伊欧弗,我就会赐福于你。也就是说,只要他消灭了伊欧弗,就能赢回光明神的宠爱。就算不能彻底消灭,只要能赢得一次大胜利,他也就有了回报光明神的资本。 于是,他很快就把这个计划汇报给了恩洛王,可是热脸却贴上了冷屁股,恩洛对此根本不屑一顾。在他看来,这个计划和自杀没什么区别:伊欧弗的实力他可是比埃姆斯清楚得多了。以现在艾拉西亚的实力,根本不可能消灭伊欧弗。 可是埃姆斯却不放弃。他反复游说,甚至到最后搬出了光明神,说这是神谕,让恩洛不得不屈服了。毕竟,艾拉西亚是以光明神教义治国,违抗最高牧师就等于违抗光明神,他可不想活着时就被赶下皇位。于是,他很不情愿地接受了这个计划,并且在朝会上当众宣布,希望着有清醒的臣下能够出来阻止这一看就是疯子制定的计划。 可是他失望了。满朝文武居然没有一个是清醒的。看着那些主动请战的领主和狮鹫心骑士,恩洛不断地在心中叹气。不用转头,他就知道身后的埃姆斯肯定在得意地笑。 什么时候这个王国已经不在我的控制之下了?恩洛绝望地想,做这样的傀儡还不如不做这个国王! 埃姆斯看到了恩洛的后背在微微颤抖,知道他在愤怒,却丝毫不以为意。王国算什么?!有光明神支持的我才是这个王国的主宰!恩洛你看看,殿下有哪个注意到你的愤怒了? 就在他这么得意地想的时候,又有一个狮鹫心骑士从队列里走了出来。这是一个熟人,非常非常的熟,这个计划他也向这名骑士说明过,现在应该是上来表示赞同的。很好,那我就把总司令这个光荣的职位交给你吧。 那名骑士走到阶下,弯腰行礼,然后开口。 “国王陛下,我不认为现在是远征的时机,请收回成命!” ; 五十三、那鲁克的算计 骑士的声音并不大,但足以让大厅中所有人听到了。一刹那,大厅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到了埃姆斯身上,因为他们都很清楚,这名骑士和埃姆斯是什么样的关系。 埃姆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因为他根本不能相信,这名骑士竟然是上前来表示反对的。一瞬间,他得意之情一扫而空,换上的,是被背叛后的愤怒。明明和他说过的,他也唯唯诺诺地表示了同意,可是今天却卑鄙地出尔反尔,他他妈的还算是个重信守诺的骑士?!这多年我这么栽培他,竟然是养了一头狼! 于是,愤怒的他丧失了理智,甚至忘记了这是在朝会大厅,也忘记了他身为牧师,是不能在这里发言的。他从恩洛王座的阴影中大踏步而出,脸因为生气而涨的通红,伸出的手也因为生气而微微颤抖。 “那鲁克·弗兰!你这个卑鄙的小人,难道已经忘记了之前曾经答应过我什么吗?!” 被埃姆斯指着的那鲁克一脸无辜地耸耸肩膀。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你……你……” 埃姆斯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他从台阶上猛冲而下,朝那鲁克扑去,但却被那鲁克轻易地闪开了。 这一幕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在了眼里。虽然每个人脸依旧绷紧着,但大多数人却在心中暗笑:埃姆斯也有这种气急败坏的时候,真是大开眼界啊! 恩洛·格里芬哈特也在看埃姆斯的暴怒,心情却很复杂。他自然会对埃姆斯的失态幸灾乐祸,但只是一部分而已。事实上,占据他大部分心情的绝不是幸灾乐祸,而是惊喜。 这个那鲁克他自然是认识的。十二年前,正是他将那鲁克从下级骑士破格提升为上级骑士,因为他觉得,像这样的楷模在骑士团已经不多见,希望那鲁克能像清水一样洗涤一下骑士团糜烂的气氛。但很快他就失望了。他看到的是那鲁克非但没像他希望的那样成为一汪清水,反而逐渐被骑士团融合,失去了最初的特质。更让他失望的是,那鲁克竟然娶了埃姆斯的女儿!而且任何人都能看得出,那鲁克对那女人没有半点感情!很显然是为了高升而去的,因为她有一个当最高牧师,可以左右朝政的父亲。果不其然,那鲁克在成为埃姆斯女婿之后,其地位就如雨后春笋一样节节高升,一直爬到狮鹫心骑士团副团长的位置。 但是今天,那鲁克的表现让他猛然一震,这种敢当面违抗埃姆斯的勇气让他觉得那正直果敢的那鲁克又回来了。而且和那些狂热的主战派不同,那鲁克看起来还异常的清醒,很清楚地看到了目前的情势,的确是大好的人才啊! 可是在片刻的激动之后,恩洛再次冷静了下来。虽然那鲁克的脱颖而出让他惊喜了一下,但光有这么一个人是完全不足够的。现在满朝文武都赞同远征,而且自己也亲自宣布了远征的消息,现在再收回不是抽自己的耳光,身为国王的威严岂不是荡然无存? 不过他并没有说话,依旧保持着沉默,因为他知道,某人会马上提出某个要求。他所需要做的,就是等待。 他并没有等多久。埃姆斯在抓空之后,气喘吁吁地转过了身体,但并没有对那鲁克发动第二次扑击。他可不傻,很清楚以他的年纪怎么可能在体力上是壮年那鲁克的对手,第一次只不过是愤怒烧心昏了头,随后他就冷静了下来。哼!比体力我的确不行,但马上我就会让你生不如死! 于是他站定了,平缓了一下呼吸,然后才摸着圣徽,看向坐在王座上看戏的恩洛。 “国王陛下!此人提出这种意见,已经触犯了神谕!我希望你将他严办!” 恩洛在心中窃喜:果然如他所料。但他并没有立刻表示同意,而是紧了紧脸。 “那鲁克·弗兰好像是你女儿的丈夫……” 他故意说的很慢,等待这埃姆斯的打断。 果然,埃姆斯不耐烦地打断了他。 “违反神谕的人必须受到惩罚,哪怕他是我女儿的丈夫!” 这时,恩洛·格里芬哈特才点点头。 “那鲁克·弗兰,上前。” 那鲁克应声走了上来,单膝跪下,低下了头。 “我以光明神的名义下令,骑士那鲁克违背神谕,即刻开除出狮鹫心骑士团。把盔甲留下,你可以走了。” 大厅再次沉寂了。虽然他们知道那鲁克这次肯定要倒霉了,可却没料到是如此之重的惩罚。开除出狮鹫心骑士团,也就是说不再承认他是一名骑士,这对于一个重荣誉的骑士来说,比杀了他还难受。更糟糕的是,他从现在起再也不是艾拉西亚权贵和决策层的一员了,这肯定让他更加难受。有些心里阴暗或者是那鲁克政敌的人开始心中暗笑,等待着看到那鲁克绝望的神色。 但他们注定是要失望的了。那鲁克静静地听完宣判,然后站起来,卸下盔甲,整齐地放在阶下,随后转身,离开了大厅。整个阶段,他的表情没有一丝的变化,哪怕连脸皮抽动一下也没有。 当那鲁克走出大厅,背影彻底消失后,恩洛站了起来。 “那么就此决定了!布拉德·泓格!” 他叫唤的是狮鹫心骑士团的团长。这名体格强壮,身材高于常人的骑士立刻排众而出,站在阶下向他行礼。 “我任命你为此次远征军司令,我将会将王国的一半兵力交与你统帅。” 骑士团长弯腰行礼。 “这是我的荣幸,陛下。” “帕斯爵士,哈诺尔爵士,伊萨爵士,哈里斯爵士!” 他每说到一个名字,就有一名领主站了出来。 “你们的领地离伊欧弗很近,因此我命令你们全力配合主力的进攻!” 四位领主躬身后退下。 “至于其他爵士,你们自可自组军队配合进攻,我不会强制你们的行动。至于埃姆斯大人……”他的嘴角浮过一丝冷笑,但处于兴奋中的群臣没有人注意到。“……希望你能安排足够的牧师随军。” “这个自然,陛下。” “那就这么决定了!大军后天开拔,然后在白石要塞集合,我会随后通知白石做好补给的准备。”这么说着,他拔出了腰间的长剑,高举过头。“在光明神的庇佑下,我们一定会取得最后胜利的!狮鹫永存!” “狮鹫永存!” “狮鹫永存!” “狮鹫永存!” 已经走出大厅,走到外面,独自感受着阳光照耀的那鲁克还是很清楚地听到了这句话。但他不像大厅里那群狂热的人,热血澎湃,群情激昂,相反,他翘起嘴,冷笑了一声。 哼~一群蠢货,居然还这么激动,难道不知道你们的末日已经来临?虽然还没开始,结局就已经注定了,这场战争艾拉西亚必败无疑! 这就是那鲁克的判断。他和其他人不同,他十二年前还是白石要塞的一名下级骑士,和伊欧弗人战斗就是家常便饭,所以很清楚伊欧弗人的实力。或许在艾拉西亚建国时,有实力和伊欧弗一战,可就是那样强大的军队,那个几乎横扫了恩塔格瑞的军队,最终也没能将伊欧弗彻底消灭。现在的军队能和那时的比?近乎十五年的和平,早就将军队的锐气磨尽,这样的军队是不可能有多大战斗力的。所以这场战争根本不可能会胜利。 但这并不是那鲁克成为唯一一个反对人的唯一原因。事实上,如果只是这个判断,他最多沉默不语。反正他还只是副团长,只要不主动请缨,远征军总司令的职位是不会落到他头上的——上面还有个布拉德?泓格呢。这家伙是个完全肌肉多过脑浆的生物,能爬上这个高位纯属偶然,只是派系斗争中被挤出来的幸运儿。当初格拉汉姆和埃姆斯两派交战,都推荐各自阵营的骑士升格为团长,恩洛为了显示公平,干脆谁推荐的都不用,而升格了毫无派系的布拉德作为斡旋。这样的偶然幸运儿,那鲁克向来是看不起的。不过老辣的他并不出声,他需要等待机会,一击命中。 忍了这么多年,机会终于来了。在人群中,那鲁克冷静地看到了恩洛·格里芬哈特在宣布这个命令时毫无兴奋之情,好像此事与他毫无关系。敏锐地捕捉到这个表情的那鲁克立刻明白,恩洛是被埃姆斯胁迫的,并不是心甘情愿的。于是在那瞬间,他打定了主意。 埃姆斯并不知道,他那多嘴的女儿早就将自己听不见光明神声音的事告诉了那鲁克——只不过是因为那鲁克难得的温柔,她就什么都忘记了。这个消息让那鲁克大吃一惊。虽然埃姆斯遮掩得严严实实,但总会曝光的,到时身为他女婿的自己一定会跟着倒霉。所以,他必须立刻找另一个靠山了。 恩洛?格里芬哈特就是最佳的人选。很显然,他也认为这次战争必败,可是他却依然宣布这个消息,心里肯定很不爽吧。那么,这次一旦失利,埃姆斯必然成为第一个替罪羊,随后就是依附他的那些人。而且不出意外,布拉德必定会成为总司令,那么到那个时候,不管他愿不愿意,也不得不引咎辞职了。那么团长的职位,会落到谁头上呢?用屁股想都知道必定是身为副团长,又是铁心反战派的他了。 于是,他“英勇”地站了出去,“大义凛然”地在恩洛面前表演了一下。果然,恩洛大喜,从他脸上瞬间闪过的笑容就知道了。当然,他也很明白,这么做会让他立刻倒霉——违抗埃姆斯是什么下场,他见得太多。结果正如他所料,他失去了骑士身份。 但他毫不在意。虽然失去了盔甲的重量让他一时有些不适应,但骑士这个头衔,还不是国王想给就给的?尤其是在失去了埃姆斯这个障碍之后,恩洛必定大权重掌,到时还不是他想说什么就是什么?而在他面前大大露了一把脸的自己,显然是不可能被他忘记的。 那鲁克这么得意地盘算,一步步离开了王宫,甚至没有回头看一下。现在他要做的,就是耐心的等待。啊,你说什么?崔雯怎么办?真的很抱歉,那鲁克这一生只爱过一个女人,可惜她的名字并不叫崔雯…… ; 五十四、达斯的预言 “嘭!” 理查德猛地一拳砸在了桌面上,很用力,可他却丝毫没有感觉到疼痛,因为现在怒气已经充满了全身。 “斯代维克那些人,究竟脑子里在想什么?!”他愤怒地吼道,“这种白痴的决定也能一致通过?!” 他不怕这种不敬的话被别人听到,因为这时在他身边,看着他发怒的,只有劳埃尼斯,而且劳埃尼斯的愤怒也绝不在他之下。 让他们如此愤怒的,是一封信,就是那封从首都送来的,奥尼不顾礼仪闯进来要给理查德看的那封信。奥尼之所以敢这样,是因为信袋上用蜡镌刻着恩洛的亲笔签名,这样的信件按规定信鸽管理人必须在第一时间内送至要塞统帅手中,任何人不得阻拦。 现在这封信已经被拆开,信纸正静静地躺在理查德和劳埃尼斯面前。信的内容非常简单,不过寥寥几句话。 “至高的狮鹫王,艾拉西亚全境守护者恩洛·格里芬哈特在此下令,白石要塞从即日起成为远征伊欧弗大军的后勤补给,任何人不得违抗此命令,违者立斩。” 信的末端,是恩洛王的亲手签名和花押,毫无伪造的迹象。 “陛下是不是疯了?!”理查德这么吼道。幸亏劳埃尼斯事先已经在屋子里布下了沉默结界,这话没第三人能听到,不然理查德这个要塞统帅就别想做下去了,更惨的或许会被直接关进让艾拉西亚人听到就浑身哆嗦的黑牢里。“现在远征伊欧弗?!我们连防御都很吃力了!” 虽然也是极度的愤怒,但劳埃尼斯还保持着一丝冷静。虽然已经离开权力中心长达十五年之久,可劳埃尼斯在首都还是有着自己的眼线,这十五年来,他们一直源源不断地将首都的消息传到白石来。当然,他并不是想耍什么阴谋,只不过这样能够让他对首都的动静有一定的了解,也可以为首都下达的命令作出正确的方向判断,更有利于辅佐理查德治理白石。从这十五年屈指可数的几次王命来看,恩洛?格里芬哈特应该是眼光精准的人,他主导的政策就是先防守后蚕食。这个听起来好像很消极,可却是最正确的选择。虽然艾拉西亚看起来还极其强盛,但那只是表面,事实上自从末日战争以后,艾拉西亚至今还没彻底恢复。末日战争期间艾拉西亚就在对伊欧弗是不占任何优势,或者说要不是布拉卡达在最后关头的援助,胜利的恐怕就不是艾拉西亚了。而现在比末日战争期间更孱弱的王国,怎么可能有远征的实力?所以虽然无奈,但先防御而蚕食的政策无疑是最佳选择。这么多年,恩洛一直是走的这条路。也许会被别人看作是懦弱,可艾拉西亚的国力无疑是在恢复中。 一切都因为埃姆斯的出现而半途而废。一想到这点劳埃尼斯就咬牙切齿。这位光明神的最高牧师利用神权彻底把恩洛架空,让好不容易恢复元气的艾拉西亚迅速堕落,成为权力者的游戏场所。权力者的游戏……劳埃尼斯突然一个激灵。他突然想起,前两天格拉汉姆寄来的一封信,信中含糊其辞地暗示,埃姆斯已经失去了光明神的宠爱,他目前正在收集证据中。如果这是真的,也许这次战争是埃姆斯在背后搞得鬼,毕竟怎么看,除非突然神经失常,恩洛是不可能下达这种和之前路线完全相背的命令的。 “哦?有这种事?”听完劳埃尼斯的怀疑,理查德眉毛皱在了一起。“如果真是埃姆斯的意思,那就更糟糕了。” 劳埃尼斯无力地点点头,表示赞同。理查德说的很对。如果只是恩洛自己的意思,以理查德的身份还能进言让他打消这个念头。可如果是埃姆斯的意思,就没人能阻止他了,要知道在艾拉西亚,神权远远高于王权。 “那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确认一下?” 劳埃尼斯摇摇头。 “无论是谁,都来不及了。虽然信鸽比较快,但也快不了多少。这个时候,大军大概已经在路上了。” “嘭!” 理查德又一拳打在桌上,他只能用这种方法来表达心中的愤懑了。 “究竟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才会让大家冷静下来?!”理查德已经可以预料,大量艾拉西亚人的尸体将躺在伊欧弗那贫瘠的熔岩地上,可深明这个结局的他却无能为力。 “这个问题的答案,并不是你我能作出的,只有神才能深明最后的结果。”劳埃尼斯脸色黯淡地抚mo着圣徽,这么说道。“现在的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赶快准备补给。” “整整两万大军的补给啊!”理查德又是一拳砸在桌面,“其他可能附和的领主军队还不算,白石从哪弄这么多补给?!我想就算是阿奇·麦基在此也变不出这么多补给来!” “冷静点,老友!”劳埃尼斯声音不禁大了些,里面增加了些许力度。“你要清楚,这是国王的命令!如果胆敢违抗,你应该知道是什么下场!远征军的失败命运已经注定,如果再少了你,白石是不可能顶住的!到时,会有更多人的死去!” 劳埃尼斯的话终于让理查德清醒了一些。他依旧脸气得通红,但不再拳打桌子了。 “你说的有道理。为了白石,为了整个艾拉西亚,我也要忍下去。老友,我立刻下令白石驻军去附近征收粮食。”残酷的光芒闪过他的双眼,“就算变作强盗,也一定要准备充足,因为,白石将会成为这个大潮中第一道,也是最重要的一道大坝。” 劳埃尼斯觉得有些于心不忍,但也知道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于是他叹了口气。 “那我先走了,老友。我实在不想看到百姓哭天喊地的模样。” 理查德点点头,随后他摸着右胸,一脸的严肃。 “愿光明神原谅你我!” 达斯靠在兵器架上,看着沙加和凯特琳在场内战斗,心思却完全不在他们身上。 这种演练根本毫无悬念。沙加虽然年幼,虽然经验尚浅,可比起凯特琳来,他已经算是老手了。不到五分钟,战斗就结束了:沙加剑一挥,虽然只用了一半的力气,但凯特琳的盾牌仍然脱手飞起。 “看来我实在不适合战斗。”凯特琳泄气地说。虽然她也用钉头锤挥击了几次,但不是落空就是被沙加盾牌轻松挡住,可沙加的随意一击她却根本没法抵挡,这让她十分沮丧。 “也不能这么说,凯特琳姐姐。”沙加抬起手,将落至眼前的黑发拨开。“战斗也许你不在行,但光明神的庇护能让你比大多数战士还强。” “或许吧。”凯特琳还是有些沮丧,连盾牌都懒得去捡。“可祈祷需要的时间太长,如果不会一些战斗技巧,还是很危险。” “你不可以向达斯·索兰先生学一些吗?听说他是位高手。”沙加眼中闪过一丝羡慕,“如果可以,我真想和他较量一下。”当然,这句话他的声音压的很低。 “他是个佣兵。”凯特琳的反应很快,回答也很干脆。“没钱他是什么都不愿意干的。” “凯特琳姐姐!”沙加一边朝凯特琳使眼色,一边朝达斯那边看去,希望他不会因此而生气。但让他吃惊的是,达斯抬头看着天,似乎在发呆。 “哼!我就知道是这样,没钱他居然连热闹都懒得看了。”这么气呼呼地说着,凯特琳大踏步朝着达斯走去。 沙加看着她的表情,脸上没有露出任何表情,可心里却“咯噔”一下。平常的凯特琳根本是不苟言笑,甚至可以叫冷冰冰,有脾气也不会轻易表露出来。可是一提到达斯,她的态度立刻就变了。虽然看起来是十分厌恶达斯,但如果不是对他在意,凯特琳怎么会变得和通常时候完全不同?少年老成的沙加在那瞬间突然明白,单纯的爱恋只能永远埋在自己心中了。 凯特琳可不知道身后的小鬼头在想什么。在她心中,沙加只是个小弟弟而已,没其他可能。她现在的眼中,只有达斯·索兰。 “喂!达斯·索兰!” “呃……嗯?”达斯低下头,眼神还有些迷茫。 “是不是我的水平太差,你看不起啊?” 达斯听到这句话,一头雾水。 “你说什么?” “我说是不是我的战斗技巧太差,你连看都懒得看了?不然你一直抬头看天干什么?”凯特琳嘟着嘴问。她不知道,她的动作会让熟悉她的人惊讶到下巴脱臼的。 达斯也算是熟人,不过他下巴并没有脱臼,因为凯特琳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向来如此,早已经见怪不怪了。 “是你硬拉我来的。我本就对你的战斗技巧没兴趣,因为早就看过了。”达斯·索兰诚实地,不留一点情面地回答,“更何况你一点进步都没有。” “你……” 凯特琳实在是被这家伙气的没话说了,只能鼓着嘴生闷气。 “好吧,也算有一些进步。”达斯突然说, 这种态度的转变让凯特琳始料不及。一时间,她张大了嘴,看着达斯。 “所以这个算是奖励,拿去吧。” 达斯一扔,一个闪亮的玩意就朝凯特琳飞去。凯特琳接过,沉甸甸的感觉立刻从掌心传至全身。 “这……这是……” “收起来吧。”达斯很不在乎地说,“以后就不要来烦我了。” “你……你……可我还没付过钱啊!” 达斯扔给凯特琳的不是别的,正是那个手镯,所以她才会如此,连话都说不连贯了。 “钱?”达斯脸上浮起了古怪的笑容,“或许很快对你我就没什么意义了。”他的笑容看起来更加的古怪,在凯特琳看起来不像笑倒像在哭。“因为钱对个死人来说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 五十五、王国军出征 任何人都喜欢听吉利的话,不喜欢触霉头的话,凯特琳自然也不例外,所以在听到达斯·索兰这种相当触霉头的话之后,对他主动归还手镯的感激之情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肚子的不爽。 “什么意思啊,你?!” 达斯看着她已经全黑了的脸,依然是那副比哭还难看的笑脸。 “我说马上就要有战争了。”说着,他抬头看天,不再去看凯特琳。“我已经闻到了死亡的气息。而我们,恐怕很难不被卷进去。” 达斯这次装酷很可惜地被凯特琳无视了,她压根就不想再听他满嘴的凶兆。这家伙,难得给他点好脸色就立刻尾巴上天了,是不是非惹得我不高兴才舒服?这么想着,凯特琳虎着脸,一声招呼没打就一脚朝达斯的脚面踩去。 但她忘记了达斯·索兰穿的是铁靴而不是皮靴。结果是显而易见的,达斯毫无反应,可凯特琳自己却疼的龇牙咧嘴。 这时沙加已经走了过来。他并没有听到两人的对话,却只看到凯特琳在龇牙咧嘴,心中一急。 “凯特琳姐姐,你怎么了?” “我没事。”凯特琳虚踢了几下,痛楚这才消退。“倒是这家伙突然发神经了,说闻到了死亡的气息。哼……难道说你是乌鸦?”这么问着,凯特琳突然发现,身穿一身黑盔甲的达斯看起来还真有点像乌鸦,不禁心情大好。果然呢,怪不得这家伙这么乌鸦嘴。 沙加看着凯特琳先是黑着脸,然后突然虚踢了几下脚,接着脸更黑了,可在盯着达斯·索兰看了一会之后,脸突然又放晴了。这种大起大落实在是让他感到莫名其妙,于是决定不管它,就事论事地问吧。 “死亡的气息?” 达斯这时才低下了头来,凯特琳生动的表情自然是没看到了。 “是的。”他严肃的表情让沙加明白,达斯的确不是在开玩笑。“想想吧,一个信鸽管理员不顾礼仪冲进来,可要塞统帅却在看到那蜡印之后不但没怪罪他的鲁莽,反而匆忙结束了谈话,并且把我们全赶了出来,只剩下他和劳埃尼斯,这说明了什么?” “他们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商量?” 达斯带着赞许的眼神看了沙加一下:可造之材。 “没错。那么他们究竟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商量呢?要知道,信鸽管理员冲进来之前,他们还很悠闲地在和我们说话。” “那封信!是那封信的缘故。” 达斯点点头。 “没错。你们也许没在意,但我注意到了那个蜡印,如果没弄错的话,那是王家的徽记,换句话说,这是国王的命令,因此信鸽管理员才敢这么无礼地闯进来,也是理查德见到徽记就原谅了他的无礼的原因。” “哼,这只是你的猜测而已。” 虽然这么说,凯特琳只是嘴硬而已,心里也不得不承认达斯分析得很有道理。 “虽然是猜测,但这无疑是唯一的可能性。只有是国王的命令,理查德才会把我们赶出来而只留下了劳埃尼斯,再加上他说‘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身为要塞统帅还会担心什么?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吗?所以我敢肯定地说,要有战争了。” “哼!就算你说的对,那又如何?为什么你要说我们可能会被卷入其中,还可能会……会死?” 达斯看着凯特琳,脸上露出吃惊的表情。 “你真的不知道还是在装傻?” 达斯的问题让凯特琳再次怒火上升,但在爆发之前沙加抢先开口了。 “你是说,一旦开战,白石必然会被卷进去了,而身在白石的我们也必然会被卷进去吧,达斯先生。”沙加顿了顿,“可我看不出为什么你那么悲观,认定我们逃不开死亡的命运。要知道……”他脸上露出骄傲的神色,“……白石从来都没有陷落过。” “不是从来。”达斯摇摇头,“你认为它从没陷落是因为你太年轻了。难道你忘记了伊欧弗攻进斯代维克的事?如果他们没有攻破白石,怎么能够攻击斯代维克?” “可是自此以后,白石就再也没有陷落过。” “但这次不同了。”达斯还在摇头,“如果我没猜错,狮鹫王这次真是做了个其蠢无比决定。”这么说着,他拍了拍凯特琳的肩。“第一次,我开始后悔和你订了那个合约。” 说完,他也不再解释,转身就走,留下两个年轻人在那大眼瞪小眼。 其实他不觉得应该在这个时候恐吓这两个年轻人,因为事实实在太残酷了。没错,是要开战了,可很显然不是德迦或者伊欧弗首先挑起的战争,不然理查德怎么会这么悠闲?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了,就是艾拉西亚要主动进攻伊欧弗或者德迦,或者同时攻击两者——当然后者的可能性,在达斯看来除非恩洛?格里芬哈特已经失心疯了,不然绝无可能——无论哪种可能,达斯都不认为艾拉西亚有胜算。做了两年的佣兵,他也和军队稍稍接触过,虽然涉入不深,但足以看得出军队的实力了,那就是腐败不堪,毫无战斗力,可心还比天高。这样的军队,还要深入到敌人地盘作战,无论多吓人的赔率达斯也不会押他们赢。那么问题就来了,一旦远征失败,一溃千里,接下来位于边境的白石就危险了。敌人必然会乘胜追击,就算白石再怎么坚固,就凭这点兵力也难支撑——这世界没有永远不会陷落的堡垒。 唉~~达斯不由得叹了口气。他对凯特琳说的话自然是在开玩笑,就算没那份合约,他也不会离开白石的,因为他觉得对凯特琳有份责任,哪怕命不要,也不能让她有危险。 这么想着,他再次站定,抬头看天。今天是个好天气,秋高气爽,阳光普照,一片和平景象。可是在达斯眼中,却是乌云满布,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模样,让他不由得将双手搭在了剑柄上。 卢啊,希望暴风雨不要来的那么快,那么猛烈啊! 人头攒动,人声鼎沸,不是亲眼看到,没人相信斯代维克居然有那么多居民。大家都挤到这里,不为别的,就为了近距离观看一下王国军的出征。 恩洛国王要远征伊欧弗的消息传遍了整个斯代维克之后,居民都沸腾了。在伊欧弗恶魔侵入斯代维克期间,王都的居民受到的损失最严重,因此对伊欧弗人的痛恨也最深,一听到这个消息,自然再也按奈不住,全都涌了出来。 当王国军列队从街道通过时,兴奋到达了顶点。居民不约而同地挥舞着双手,欢呼着,仿佛在欢迎着英雄的到来。 布拉德穿的整整齐齐,第一个跃马而过,后面跟着的是王国军的精英,让整个大陆闻之丧胆的铁甲骑兵。他们身披重甲,连战马也用盔甲掩蔽,危险的长枪则统一竖在身侧,缓缓策马而过。跟在骑兵身后的,则是手持长弓的弓箭兵,手持战戟的步兵,还有由许多人推动才能前行的弩车。走在队伍最后面的,是清一色白袍的牧师,他们统一兜帽盖头,不让大家看到面目。即便如此,在他们通过时,依然赢得猛烈的欢呼,很多人都将手合握放于胸前,大声高呼:“赞美光明神!” 可是在这大群的狂热者中,有一个人却异常冷静。当群众大呼“赞美光明神”时,他甚至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哼~” 他并不怕被人听到,因为他正站在自家阳台上看着这一幕闹剧——至少他认为这是一场不折不扣的闹剧。 崔雯已经因为他公然反抗她父亲而生气回娘家了,连罗伊也一并带走了。她似乎觉得,这么一来那鲁克就会屈服了。 她完全错了,这也证明,这么多年来她根本没真正了解过那鲁克,或者说,那鲁克没让她真正了解过他自己。对于那鲁克来说,耳边少了这么一个天天啰嗦的人不知道有多么轻松,可以让他干自己想干的事而不怕被埃姆斯知道。 就像现在,他冷笑地看着王国军通过,仿佛看着一群死人走过。如果崔雯在旁,他就不会这么做了。并不是怕埃姆斯,而是怕因此地位低落。 但很快我就不用担心这个了!那鲁克喜滋滋地想,只要再忍耐最多一个月,我就是狮鹫心骑士团团长了。到时那死娘们就不用理她了,罗伊么,抢回来不就得了,埃姆斯失势之后我还用怕她?! 他越想越得意,直到面前突然多了一个人才猛然醒悟。 “谁?!” 这么多年来,他始终没忘磨练自己,所以反应还是相当敏捷。这么问的时候,他迅速后退,同时寻找着可以隐蔽的场所——因为在自家,他并没有把武器带在身边。 “不要紧张,那鲁克大人。”来人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躬身行礼,同时这么说道。“我并不是敌人,只是一个信使而已。” 信使?那鲁克疑惑地站定,看着来人——他还是不相信这人说的话,但现在已经退的足够远,他可以确信来人不可能在这种距离还能一击杀死他。 在看了一眼之后,他的疑惑更深了。来的是一名青年,估计不超过二十五岁,长的很精神。但那鲁克疑惑的并不是他的年龄,而是打扮。此人穿着一件青铜色的盔甲,在盔甲的右胸附近居然和狮鹫心骑士一样镌刻着一只狮鹫。不过狮鹫心骑士的狮鹫是直立的,而他的则是趴伏的。那么他应该是个骑士,可身处如此高位的那鲁克却从没见过这样的骑士。不,连听都没听说过。 “我知道你不相信我,大人。”那人行过礼之后,直起腰这么说道。“但这个总能让你相信了吧。”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卷成一卷的羊皮卷,并且把中间的蜡印朝向那鲁克。 看到那个蜡印,那鲁克再无怀疑,于是他放松了警备,伸出了手。 “把信给我。” ; 五十六、各自的盘算 艾登看着眼前的这名精灵,以及她带来的消息,不敢也不能相信是真的。 活到现在,艾登也见过很多精灵,死在他手上的也很多,但却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耀眼的金发,宛如神之杰作一样的精致五官,无一不漂亮。可这样的漂亮,在艾登眼中除了激起杀意之外别无其他。 恶魔人都很讨厌其他种族生物,尤其是美丽的生物,因为身为恶魔和人类的后代,除非是魅魔的后代,不然都很丑,因为他们都带着恶魔的血统,而艾登更是其中的翘楚。他的父亲是一名上位恶魔,母亲则是毁灭神的牧师。为了获得神宠,他母亲不惜从地狱招来恶魔和她交合。果然,密高炀很赞许她的奉献精神,随即她在教派的地位扶摇直上。很明显的,像艾登这种偶然的副产品,她是不会有兴趣的,更别提抚养了。她的解决方法相当干脆,直接把艾登扔进岩浆里,当作献祭了。 但她忘记了艾登是一个恶魔的后代:常年居住在灼热地狱里的恶魔怎么可能怕岩浆?他们的后裔自然也不怕,即便并不是那么纯种。艾登就这样活了下来,并且靠着父亲给他的力量和母亲给他的狡诈逐渐强大起来,直至成为伊欧弗的北境将军。 见过他的人都很清楚,从父系传来的血显然比母系浓得多,虽然勉强还保持着人形,但丑恶的,上面布满疮疤的红色皮肤,头两侧延伸出去的尖角,收缩于背后的一对皮翼,还有身后垂挂的一条细长尾巴,提醒着大家他并不是一个人类。 艾登就是这样的一个生物。由于自己的丑陋,他加倍痛恨美丽的生物,比如面前的这个精灵。但他却不敢动手,倒不是因为此人是个牧师,而且因为她背后的那个黑影索摩凌。 伊欧弗和德迦一直是盟友,或者说利益上的同盟,所以艾登自然听说过索摩凌这个名字。他是德迦一个有绝对势力的人物,据说连威尔王也不敢拿他怎么样。这样的一个人物派来的使者,艾登当然不敢动手——他可并不是只有肌肉没有脑袋的生物。 “人类将会大举进攻?”艾登又看了一遍信,然后抬起头这么问那名精灵。“这怎么可能?索摩凌是不是哪里弄错了?人类现在能自保已经不错了,怎么可能大举进攻?” 的确如此。近十几年来,向来都是德迦和伊欧弗进攻,艾拉西亚防御。虽然每次进攻最后都以失败而告终,但伊欧弗全国都很清楚,人类是没有余力攻击他们的。 精灵对艾登明显的疑惑视而不见,依然笑嘻嘻的,用甜腻腻的声音回答:“我只是信使,有疑惑请自己去问索摩凌。” 她在说谎。艾登这么想道,可却无能为力。再怎么说,对方也是一个牧师,拷问是毫无用处的。 “我知道了。”艾登这么回答着,将信揉成一团。“那么回去告诉索摩凌,如果这是真的,那么我会按计划行事,毕竟两国是同盟啊。”他裂开嘴笑了,露出满口尖利的牙齿。“如果不是真的……” 那名精灵根本没等他说完就转身了。只是在走出大门时突然扔下了一句话。 “没有如果。一切都是真的。” 艾登看着精灵的身影消失,再次笑了,不过这次是冷笑。真的?欺诈神的牧师说真的,多半不可靠。这么想着,他打了一个响指。 一团黑雾在响指声消失的同时在艾登面前冒了出来,但很快就消散了。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只小恶魔。 “你立刻出发去白石要塞,把看到的一切都回报给我!” 小恶魔点了点头,然后黑雾腾起,从窗口飞了出去。 接着,艾登又打了个响指。这次出现的,是一只地狱犬。 “跟着那名精灵。”他这么命令,“如果她有什么奇怪的举动,也立刻回报给我!” 地狱犬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而安排好一切的艾登则缩回到椅子里。现在他要做的,就是等待。 “这个计划太疯狂了,绝对不行!” 理查德拍着桌子,几乎是在嘶吼了。 可布拉德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我是远征军总帅,我说行就行。” “你……”理查德看着眼前这家伙,真恨不得一拳把他揍倒。他的脑子里他妈的究竟流动的是不是脑浆? 也怪不得理查德如此恼火,因为这几天他一直没有顺心过。布拉德·泓格带着部队浩浩荡荡得来到了白石,比预期的晚了整整半个月,慢的甚至让理查德怀疑他们是来游山玩水而不是来打仗的。兵贵神速啊!这么浩浩荡荡的部队,那么显眼,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到了,伊欧弗的探子自然也能看到。但只要行动迅速,就算被看到也无所谓,伊欧弗不可能有足够的时间做准备。但布拉德似乎一点也不明白这个道理,他一点也不着急,就如游山玩水一般游到了白石。不过虽然慢了半个月,倒也不算晚的太多,如果立刻发动进攻,或许还有一丝胜算。但总帅大人否决了这个提议,原因是四位领主的部队还没到来,而且大军远道而来,需要休息,养足精神后才能作战。 听到这个消息的理查德抓狂了。据他的亲卫后来的记忆,理查德在家中愤怒地把手边的一切东西都扔了。 但一天后他恢复了平静,同时向布拉德进言。等不要紧,但大军齐集之后一定要一起行动,专注一点突破。可布拉德再度否决了他的建议,同时摊开地图,用手在上面比划了一下,说出了自己的计划。就是这个计划,让理查德彻底丧失了理智。 布拉德究竟想干什么呢?事实上他的计划非常“完美”——他自认为的——那就是兵分五路,他和四位领主各领一军,从五个方面向伊欧弗进发,并美其名曰如此这般就能让敌人手忙脚乱,漏洞百出。而且他还振振有词地说反驳理查德说,合兵是显然不现实的,四位领主的部队又不是他的直系,根本指挥不了。与其硬凑一块,还不如让领主们带着自己的部队来协同作战。这样以王国军为主力,领主军为辅力,齐头并进,最后会师于伊欧弗都城之下,一举攻克它。 这样“天才”的计划让理查德默然无语,随即勃然大怒。 “齐头并进?!万一其中一路或者几路无法并进,那么深入敌境的其他部队该怎么办?” 布拉德不屑地扫了理查德一眼。 “这怎么可能?我们都是王国的精锐,伊欧弗那种乌合之众怎么可能有能力阻挡我们的突进?” “去他妈的精锐!”理查德终于忍不住了,一直文雅的他竟然都脏话脱口而出。“这些狗屎的精锐多少年没上过战场了?他们明白伊欧弗人的可怕吗?” “注意你的言辞,后勤指挥。”布拉德在“后勤指挥”这个词上加重了语气,言下之意就是你不过是个管后勤,没资格在远征军总帅面前指手画脚。“你这么说是在侮辱整个王国军!” “去你妈的!”理查德真的是急火攻心了,“你这样狗屎的计划会让我们全军覆没的!” 面对这样的指责,布拉德终于也忍不住了。 “卫兵,把这个疯子给我拖走!” 两名卫兵应声而入,架起理查德就往屋外拖。理查德则是在不住地挣扎,同时还不停嘴。 “布拉德·泓格!你把人命当作什么了?!你这么做,会遭到天谴的!” “天谴?”看着理查德被拖出去,布拉德很不屑地冷笑着说。“我怎么可能会被天谴?当我灭掉伊欧弗时,光明神将会赐予我无上的荣光!” “唉~~彻底没希望了。”达斯站在城楼上,看着要塞外,随后就摇头叹息了。 “又怎么了?”凯特琳问。虽然觉得达斯这个人有些神经兮兮,但前段时间那不祥的预言到最后证明竟然是对的,让她对他刮目相看,于是一天到晚就都黏在达斯身边,看看他到底还有什么自己不了解的能耐。 “你看看城墙外就知道了。” 凯特琳探头探脑地看了几眼。 “没什么奇怪的啊。” 城墙外是无数的帐篷。由于白石太小,根本容不下大军,所以除了有身份的人物,普通大兵都只能在白石外的空地上扎营。而现在,大营里人声鼎沸,很多人在高声歌唱,更多的人则在营地里闲逛,只有在一个不被注意的角落里,有几个身影在那锻炼剑技,但从不统一的装备来看,他们根本不是正式军人,而应该是佣兵。 “你觉得他们是来打仗还是来野营的?”达斯这么问,“这样懈怠,换作我是敌人,只要以少数精锐足以击破了。” “我觉得你最大的毛病就是悲观。”凯特琳装作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教训起达斯来了。“他们现在这样,不表明作战时也这样啊。要知道,他们可全是王国的精英。” “精英,哼!”达斯鼻子哼了一下,“他们如果是精英,那我就是神了。” “你这什么态度?!”凯特琳有点火了,“你可不能用自己的标准来判断别人。” “如果用我自己的标准,我早开溜了。这种地方绝对不可久留。” “哦?”凯特琳瞟了达斯一眼,“那你为什么还不走?” 达斯看了她一眼,随即就将目光移开。 “这你就不要管了。反正你记着,危急时刻我只会顾我自己。钱是很重要,但命更重要。” 说完,他转身就走,好像凯特琳身边有大量荆棘,多呆一会就会被刺伤一样。 凯特琳看着他离开,却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生气,反而偷偷地笑了。因为她听的出,达斯的话虽然凶狠,可语气中却没有一丝凶狠的意味。 这个表面一套,背后又一套的家伙,为什么不能诚实一回呢?凯特琳一边偷着乐,一边稍微有些恨意地想。但她这么想的时候,却忘记了自己和达斯其实也就半斤八两。 大陆历1474年九月,密集的乌云笼罩着白石要塞,大战一触即发,可就在这种危险的环境下,凯特琳心中却充满了甜蜜。虽然那时的她还没觉察,命运的*已经开始转动。最终会转向哪边,身在局中的人们却无法知道。 ; 五十七、好戏开场 布拉德·泓格优雅地跨上战马,随后才转头去看身后。 大军站立得整整齐齐,旗帜也全都竖的笔直,没有歪斜。旗帜下面,则是一张张渴望杀戮的脸。 很好,布拉德暗暗点头,要的就是这种气势!于是他转过头,拔出长剑,高举向天空。 “出征!” 理查德站在城楼之上,看着五路大军绝尘而去,并不像布拉德那么激动,反而觉得异常悲哀。布拉德期望的是胜利和随之而来的利益,可理查德看到的,却是满目的鲜血,艾拉西亚将士们的鲜血。 他们究竟能有多少活着回来?或者说,连一个都回不来了?一想到这种可能,理查德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不光是为这些士兵,也是为了他自己。一旦远征军全军覆没,那么白石就将成为伊欧弗直接冲击的对象。不,或许还有德迦,他不相信那个不死生物的国度会那么好心,不趁机进来踩一脚。不论是什么可能,以白石的战斗力,都很难顶住。 他曾经考虑过向首都请求援军,但仔细一想这完全不现实。现在远征军刚出征,就去请求援军,不是明摆着不相信远征军会胜利嘛。不信任远征军,也就是不信任恩洛王,不给处罚不错了,援军是根本没希望的;如果在得到远征军失利的消息再请求援军,那根本就来不及。说到底,还是只能靠自己啊。 理查德叹息着,看向一旁的劳埃尼斯。 劳埃尼斯也在看着远征军消失,也在想着和理查德差不多的消息,也几乎在相同的时候看向理查德。 两人视线相交,随后同时苦笑起来。 “看来要准备为国捐躯了。” 理查德像是在开玩笑,但劳埃尼斯却一点也听不出他有开玩笑的意思。本来白石并非如此不堪一击,依靠着坚固的城墙和耐久的储备,就算面对伊欧弗和德迦的联军也足可以支撑到附近援军的到来。但这次不同了。首先,要塞只剩下了坚固的城墙而没有充足的储备。虽然理查德竭尽全力,但还是没有弄到足够维持大军和白石的储备;其次,白石的不倒主要是依靠附近领地的援军,可这次附近领地的军队已经倾巢而出,一旦失利,白石将再也没有指望,只能孤军奋战。 “也不是完全绝望,老友。” 沉默了片刻,劳埃尼斯突然这么说。 听到这句话,理查德以为只是劳埃尼斯的随口安慰而已。情况已经糟到不能再糟,如何能不绝望? “难道你还抱着远征军会胜利的希望,老友?” 劳埃尼斯摇摇头。 “也许这么说会让某些人很不满,但我真的从来没想过这次远征会获得胜利。在见过总帅大人之后……”劳埃尼斯的声音充满了浓重的嘲讽,“……我更加确信了这点。” “唉……要是那鲁克做统帅该多好。”理查德像是无意地这么喃喃。 劳埃尼斯的脸紧了紧,但随后就松开了。 “虽然很不愿意,但我也不得不承认,如果是他担任总帅,也许还有一丝希望。” “不可能了。我刚接到消息,听说他在朝政大厅公然反抗埃姆斯,反对远征,已经被恩洛王从骑士团除名了。”理查德垂下头,脸上有掩饰不住的悲哀——不管怎样,那鲁克毕竟还是他的朋友。 这个消息让劳埃尼斯很是吃惊,他从没想过现在的那鲁克还会这么勇敢。难道说我看错他了,他依然保留着一丝善良和正义?一想到这种可能,劳埃尼斯一阵内疚涌上心头:当年我是不是太过分了? 理查德可不知道劳埃尼斯现在在想什么。对于他来说,那鲁克的事的确让他有些惋惜,但这并不是现在最重要的问题。 “老友,既然你并没有想过这次远征胜利的可能,那为什么说还有希望?” “因为我们还有白石,还有你我。” 这话听起来很振奋人心,可惜理查德是相当现实的。如果高呼口号就能实现理想,那伊欧弗和德迦早已不存在了。因此在劳埃尼斯这么说了之后,他只是不置可否地看着劳埃尼斯,眼神中的意思很明显:你还是来点实际的吧。 劳埃尼斯当然看出了他的意思,于是微微一笑。 “那年我们不也成功了吗?” 理查德当然知道他说的是哪年哪件事,但却没因此而兴奋起来,反而带着几分疑惑。 “再来一次?伊欧弗人会上同样的当?” “同样的当他们自然不会上。”劳埃尼斯脸上的笑容更多了,可理查德怎么看都像是阴险的笑容。“我会稍加变动的。嗯……就是这样,我得去找达斯·索兰商量一下。” “主角和配角都到齐了。”斯绫娜看着树林外,这么说道。她不怕被人听到,因为树林外马蹄声隆隆,还有步兵通过的嘈杂声,有人注意到树林里还有人在偷窥那才是奇怪的事。“戏终于要开场了。” “少安毋躁。”她身后的黑雾中传出索摩凌的声音,“还没轮到你出场。” “我可不想成为演员。”斯绫娜叹息着回答,“跑龙套自然很郁闷,可做主角也不见得好哪去,身为观众才是最安全的。” “你说的太晚了。既然已经上了后台,不把角色演完是不能下场的,哪怕会被喝倒彩。” “那你呢?不怕被喝倒彩?” 索摩凌转动着手腕的手镯,淡淡地回答:“我是剧本创作者,不是演员。” 斯绫娜不说话了。她站在那,看着大军完全通过,这才转过身。 “你真的不想上台客串一下?” “我没兴趣。”索摩凌这么回答, “可你却有兴趣安排这么大一场戏。” “戏的结局我并不关心,因为我要的是另一个结果。” “你亲爱的弟弟?”斯绫娜嬉笑着问,“你确定他一定在这里?” 索摩凌再次转动着手腕上的手镯。 “我确定。” 斯绫娜沉默了,过了一会才又再次笑了起来,同时踢了踢脚边的尸体。 “看来我只有等待时间来验证你这毫无来由的自信了。” 小恶魔传来的情报表明,那名信使的确没有说谎,人类大军在白石要塞齐集,而且看起来并不像是演习。 但艾登还是很犹豫。低层界的生物除了自己不相信任何生物,更何况这还是同样阴险的德迦人提供的情报。虽然已经证明情报正确,可德迦的眼线传来的消息是并没有大军调动的迹象,更没有向艾拉西亚边境增兵的迹象。这就太奇怪了,难道德迦人白送这么大一个礼却一点都不想来分一杯羹?艾登是绝不相信这种可能的,因此他才派了一只地狱犬去跟踪信使。 但一天前,联系中断了,而之前最后一次传来的消息是信使还没出伊欧弗边境。,随后他询问边境,可边境守卫传来的消息让他大吃一惊:并没有看到这样打扮的生物通过边境关卡。 难道她还留在伊欧弗?或者用其他方法溜出了关卡?艾登无法判定,最后只能无奈地将此事转达到了君王那,毕竟对于他来说,这只是小事,如何应付艾拉西亚的进攻才是正事。 根据小恶魔不断刺探,汇报的消息,艾登慢慢地气定神闲起来。虽然报告说,估计人类集合不下一万五千人的军队,但艾登却并不在意,因为人类军队中并没有天使的身影。是轻敌还是失误?艾登不想去计较,反正这个消息对他来说再好不过了。虽然伊欧弗在北境的守军加起来也不过五千,但全是精锐,里面还混杂着各种低层界来的生物,甚至拥有强大的恶魔。这样的阵容,对付无天使援助的人类是很有优势的。 不过,如果人类大军一拥而上,还是比较麻烦的,毕竟数量多了两倍还有余,这点还是让艾登有些担心的,甚至考虑请求些援军来。可随后传来的情报让他忍不住兴奋地跳了起来: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啊。人类居然放弃了数量优势,将军队分成五股来进攻。听到这个情报,艾登确定,胜利是一定属于他的了,而且不再需要援军了。 “哈哈,毁灭神庇佑!”他狂笑着,招来了他的属下,开始布置陷阱。 “这么做应该有机会成功。”达斯·索兰看着白石的平面图,这么说。“不,应该说成功的几率很大。但是,牺牲恐怕是免不了的了。” “这也没办法。”劳埃尼斯沉着脸说,“如果没有牺牲,恶魔是不会进这个圈套的。当年也是这样,如果不是鲜血,恶魔们怎么会丧失理性进入圈套?” “那现在的问题就是谁来担任这个牺牲品了。”达斯说。“佣兵是不用指望的,给再多钱也不可能的。” 劳埃尼斯抬头看向达斯,嘴角浮过一丝笑容。 “你不是在说你自己吧。” 达斯不置可否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你不用担心,这些人我会在军队中招募。”理查德插口说道,“我想肯定会有很多人愿意的。” “就像当年那样?”达斯这么问道。 “为白石献身是我们所有人的骄傲。” 那你为什么不自己去?达斯心里这么想着,但没有说出口,可那一瞬间的不豫还是被理查德捕捉到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只会说不会做?” 达斯没有回答,理查德也不指望他会这么诚实。 “我并非不想去。但一旦计划失败,得有个人来承担后果,我就是那个人。” 达斯还是不说话,面无表情。其实他也明白身居上位者有更多的责任,可还是觉得不舒服。不过随即他又想,自己不也一样吗?没什么资格去指责别人。 “理查德不能去,白石要塞必须有一个指挥者。”劳埃尼斯突然说,“但我能去。所以这次的诱饵由我带领。” ; 五十八、战争的结局 在这场记载进史册的战役正式开始之前,我们先来看一下交战双方的情况。 艾拉西亚和伊欧弗的边境地形宛如一个漏斗,漏斗嘴的部分在艾拉西亚,因此它只要在最狭窄的地方建立一个要塞就足以防御——事实上,它在此处一前一后建立了两座要塞:白石和奇岩;伊欧弗却很不幸地拥有了宽阔的漏斗面,如此广阔的地形,光靠一个要塞是无法防御多点突破的,因此它不惜血本在这竖起了三座要塞,并且还任命了一位统帅——艾登。这位狡诈的半恶魔给了艾拉西亚人无数痛苦的回忆,包括十五年前的那次突袭。虽然白石也依靠计策击退了这次突袭,但伊欧弗军的主力恶魔在主位面是不可能被彻底消灭的,在主位面被击退的恶魔将回到低层界,五十年之内无法再被召唤至主位面。但低层界的恶魔数不胜数,只要付出足够的代价,伊欧弗人随时可以将它们召唤至主位面,换句话说,白石花费了牺牲,换来的只是暂时的胜利而已。 可自从上次袭击之后,艾登突然沉默了,沉默得似乎他根本不存在一样。十五年来,他只偶尔派出小股部队骚扰了一下边境,而且从不攻到白石城下,像是变成了一个小气鬼一样,捞到一点好处就撤了。 但理查德却丝毫不敢懈怠。虽然只是骚扰,却无法保证一直都是骚扰,说不定哪天就变成大军侵袭了。如果掉以轻心,后悔都来不及。其实,让他一直神经绷的紧紧的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毗邻的另一个敌人德迦在十五年内竟然毫无动静,连骚扰都没有过。这太反常了,理查德总觉得要出什么大事。 事实上,他并不知道,两国之所以如此安静,一是因为白石的确难攻不落,二是因为德迦和伊欧弗在地下世界的摩擦不断,两者都无暇去顾及艾拉西亚。 之前也提到过,恩塔格瑞广袤的地下世界的主宰是尼贡,但德迦和伊欧弗也有一部分领土。原先两国领土互不相接,倒也相安无事,可近几年,尼贡某个公国突然迅速崛起,开始征服其他公国,而德迦和伊欧弗也趁此混乱,侵吞了一部分衰弱公国的土地,于是两国相接了。虽然是盟国,但一旦涉及到利益,亲兄弟也没得商量。为了多一些领土,两国在交接处反复拉锯:伊欧弗胜在兵精,德迦则胜在数量多,谁也无法彻底压倒对方。由于过多的精力投入到了这边,对艾拉西亚的关注自然变少了。反正两国都清楚,艾拉西亚那模样,想要进攻是不可能的。 可是让艾登没想到的是,他的不屑竟然被敌人认为是软弱,居然真的杀上门来了。好家伙,不给你们点教训,还真以为是怕了你们了!这么狞笑着,艾登布下了陷阱,等待着敌人的自投罗网。 对于布拉德来说,他就是认为伊欧弗和德迦怕了艾拉西亚了,所以也没做任何的侦查就动手了。他的计划听起来很有道理:三座要塞,如果集中攻击其中一座,万一其他两座前来支援,不就彻底完了吗?因此,干脆分兵同时攻击三座要塞,同时切断它们的联系,让它们首尾不能相顾。 战局也正如他设想的那样。他亲率的王国军主力几乎被遇到什么抵抗,只不过花费了一天就攻下了中间的要塞,打开了通往伊欧弗境内的大门。这样的“完美”开局让他喜出望外,更加坚定了伊欧弗不堪一击的想法。于是他一边派人去白石报喜,一边挥动大军长驱直入。 但是他忘记了去联系另外两支攻击的队伍。分别由四位领主带领的军队在攻击其他要塞时并不如布拉德那边那般轻松,而是遇到了顽强抵抗。诡异的是,两支部队居然很“凑巧”地都花了整整三天才攻下要塞,这才能进入伊欧弗境内。而这个时候,已经被小胜冲昏头的布拉德已经率军深入到了伊欧弗腹地,至于在什么位置,没人知道,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但艾登很清楚他们的位置。从战争开始的第一天,他就关注着每一条战线。不错,要塞参差不齐的抵抗正是他授意的,为的就是拉开艾拉西亚人军队之间的差距。现在,他的目的达到了,轻松得出乎他的意料。 人类怎么派了这么没用的东西来做统帅?艾登一边摇着头,一边做出了指示。这么大的礼送上门,他可不能不收——手下那群嗜血的怪物早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这时布拉德还在转悠。这也不能怪他,伊欧弗布满熔岩的地形看起来都差不多,迷路也是正常的。好在前两天他击败的小股敌人逃窜的很匆忙,留下了太多的痕迹让他可以追踪。而现在,差不多追到了,就在前面,他甚至可以听到随风而来的伊欧弗人惊慌失措的叫喊声。 敌人就在前方!他这么想着,长剑一向前指。士兵们高吼着,如潮水般涌向前。这可是大功劳啊,可是大把的钱和权势啊!能不拼命吗? 但两分钟之后,他们就不这么想了。当他们嚎叫着,冲到地点时,却很吃惊地发现,他们冲进了一个盆地,可刚刚这里还是一片平原的!就在他们到达的同时,四周突然就像春天的竹笋一样,小山一个接一个地冒了出来,像羊圈一样将他们围在中间。接着,山头冒出了大批恶魔,天空也是伸开了翅膀在盘旋的恶魔,它们统一地露出了一样的表情:等你们好久了! 接下来还有什么好说的?战斗在十分钟内就结束了,不,不应该说是战斗,而是一场屠杀。嗜血的恶魔们没有留下一个活口,包括布拉德?泓格。这位自负勇力的骑士团长倒是杀死了两只角魔,但随即就被更多的恶魔淹没了。 屠杀完毕的恶魔大军并没有就此满意。他们舔了舔巨爪上还在滴落的鲜血,将目光投向了另一批受害者。 这次倒霉的伊萨和哈里斯率领的军队。他们在攻克要塞后按照计划分兵深入,随后不出意外地遇到敌人,不过和他们想象的有一个区别,一个致命的区别:他们遇到的不是想象中的残敌,而是等待了许久的主力。 战斗依然毫无悬念。虽然伊萨和哈里斯率军拼命抵抗,但分兵使得他们失去了唯一的数量优势,在强大的恶魔面前,人类总是显得那么孱弱。于是,修罗场再一次重现。 出征的大军中,剩下的帕斯和哈诺尔是最幸运的,因为他们动作最慢。在攻克了要塞之后,由于损失比预想的多了些,他们就自作主张浪费了一天修整了一下,而不是按照计划立刻深入。这偶然的一天成为了契机。当他们再次出发时,已经屠杀完毕的恶魔们也忍不住了。他们放弃埋伏,而是直接冲过来正面交锋,反正现在无论怎么衡量,人类都不占任何优势。 他们的想法十分正确,可是却完全不合艾登的心意。艾登的想法是将人类军队全部歼灭,这样白石要塞将会得不到任何消息。随后他挥军直下,必定可以一举击破白石。 他的计划是相当完美,可却忽略了手下的耐心,这样一来,计划就有了漏洞。深入的帕斯和哈诺尔一头撞上了恶魔大军,但他们毕竟还是有脑子的,深知这种情况要赢是完全不可能的,因此并没有靠着血气之勇硬上,而是且战且退,最后安全地退出了伊欧弗。即便如此,能活下来的士兵也不及出征时的十分之一。 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了。这个消息让艾登十分恼火。他重重惩罚了妄动的恶魔将领,将他们赶回了低层界。随后,他整束大军,迅速夺回了失去的三座要塞。接着,他一刻也不停歇,立刻挥军北上,目标直指白石。虽然计划失败,但逃回去的人类士兵并不多,就算再加上白石的守军,数量也不会超过他现在所拥有的数量。而且对方新败,士气低落,自己却因为两场屠杀而士气正旺,在这大好条件下,不趁胜追击脑袋才有问题。 当理查德站在城墙上,看着残兵败将狼狈地跑进白石要塞的大门时,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仍然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回来的每个人脸上都充满了恐惧,连帕斯和哈诺尔也不例外。当终于冲进城门后,他们所有人跪倒在地,双手合握,感谢光明神让他们活着回到了家。 理查德可没空感谢光明神。对他来说,考验才刚刚开始。他一边派出信鸽向首都报信,一边安排残兵败将迅速撤出白石。虽然他们的撤出对白石来说是个数量上的损失,但让这些明显已经士气崩溃的士兵参与防守,比把刀交给三岁的小孩更值得担心,他可不想让这种绝望传染到白石守军身上。 等败军的身影消失之后,他这才沉下了脸,转头看向跟着他的副官。 “去告诉劳埃尼斯,计划开始了。” 副官一鞠躬,随后飞快地朝着神殿跑去。而理查德则转过头,将目光投向要塞前的荒野。他知道,要不了多久,恶魔大军就会蜂拥而至,无依无靠的白石真的能顶的住吗? 不,就算顶不住,也要支持足够的时间,为奇岩要塞的防御争取时间!他紧握着拳头,这么在心中暗暗下决心。 大陆历1474年九月二十日,末日战争后艾拉西亚最大的,也是唯一的一次远征以溃败告终。这场溃败对后世产生了极其深远的影响,可是身在局中的人们那时还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 五十九、最糟的结果 埃姆斯正跪在神堂祈祷。 其实他也就是做做样子而已。自从那次以后,他再也没有听到过光明神的声音,但是这次出征可是神谕,他这个最高牧师在部队开拔之后不去为他们祈祷,反而无所事事地坐一边等消息实在说不过去。于是他只能去祈祷。 但他心里想的却和祈祷没有一点关系,他正在等待大军胜利的消息传来。埃姆斯自然还不会傻到和布拉德?泓格一样认为可以彻底消灭掉伊欧弗,但只要一个胜利,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胜利就足够了,足够他赢回光明神的欢心,也足够让他再次坐在权势的顶峰不动。至于这个胜利需要用多少人的生命来换取,完全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而今天,他突然有了强烈的预感,预感到马上就要有消息传来。于是他遣开了身边所有的人,一个人呆在了神堂里,等待着亲信给他带来好消息。 他的预感成真了,虽然结果大相径庭。 一大早,王都的信鸽管理员就收到了来自白石要塞的信,上面有理查德亲封的标志十万火急的蜡印。他不敢怠慢,立刻将信送进皇宫,送到恩洛手里。 还没拆开,恩洛就知道他的预料成真了。旁人也许认为理查德十万火急地送信来是为了让大家早些知道胜利的喜讯,但深知他性格的恩洛却知道,如果不是出了重大变故,理查德是绝对不会标注十万火急的。十万火急的胜利喜讯?恩洛内心嘲笑着,反正迟早会知道的喜讯,有什么必要十万火急?我的臣民竟是如此愚蠢,连这个都想不到。 他取过匕首,挑开蜡封,拉出信纸,展开。虽然早已料到了结果,虽然早就决定随后要装作大发雷霆,可是看到信纸上的那几个字时,他知道,不需要装了,本就该大发雷霆。 信上写的很简单,就几句话,一贯的理查德作风。 至高的艾拉西亚全境守护者,狮鹫王恩洛陛下: 远征军近乎全军覆没。白石已处于万分危急的境地,请速派援军。 白石要塞守护,狮鹫心骑士理查德·哈格恩 “愚蠢!废物!” 恩洛一把将信揉成一团,扔到阶下,同时这么怒吼。 本来期待着好消息的臣下却迎到了恩洛的大发雷霆,一个个缩着脖子不说话了,也不明白为何恩洛要突然大发雷霆。 恩洛马上为他们解开了谜题。 “远征军几乎全军覆没!”他拍着王座,这么咆哮着。“王国军一半的精锐损失殆尽!” 阶下一片死寂。期待着听到喜讯的人们在瞬间已经为了幻听了,怎么不是大胜而是大败?但恩洛的咆哮告诉他们,这不是在做梦,而是事实。 “远征军大败了!现在伊欧弗军已经逼近白石要塞!白石要塞孤立无援!” 三句话像三记重锤砸在了每个人心上。谁都知道情况已经万分危急了。如果白石失守,那伊欧弗必定会立刻攻击奇岩,而奇岩由于多年没有受过冲击,守军已经变得非常孱弱,不可能挡住伊欧弗的攻击。一旦两要塞失守,那么前往斯代维克将是一片坦途。 再次死寂,但阶下的人并不是没有动作。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恩洛王座背后,但今天那里空空的,什么人都没有。 “吱呀~” 神堂的大门被推开了,但埃姆斯并没有站起来。他已经命令过除了一个人,任何人不得进入神堂,那么来的不可能是别人。 “吱呀~” 又是一声,本来在神像边出现的一丝光亮消失了,来人关上了门。直到此时,埃姆斯才站了起来,拉直袍子,缓缓转过身。 “你带来……怎么是你?!” 埃姆斯这样惊讶地问,因为他这时才发现,来的并不是那个人,而是他最大的敌人格拉汉姆。但在片刻的惊讶之后,随之而来的是满腔的愤怒。 “他们怎么敢违抗我命令放你进来?!我明明……” “他们必须放我进来。”格拉汉姆说。 埃姆斯发现,他的声音十分冷,他从来没有听过格拉汉姆如此冷的声音,毕竟他是最高牧师,格拉汉姆再怎么不喜欢他,也不能露出丝毫的不敬。可今天似乎不同,在蜡烛的照耀下,埃姆斯发现,格拉汉姆不光声音冷,连脸上都罩着一层黑雾。这种态度,让他再次怒上心头。 “你竟然敢对我如此不敬?!难道你忘了谁才是最高牧师?!” 埃姆斯不摆架子还好,一摆架子让格拉汉姆不由得勃然大怒:这家伙临到这时还不忘权势!他一冲而上,一把抓住了埃姆斯的衣领。 “去你的最高牧师!”粗话脱口而出,但格拉汉姆已经顾不上了。“你不是在等消息吗?那我现在就告诉你一个‘绝好’的消息!远征军已经全军覆没!伊欧弗已经包围了白石要塞,白石岌岌可危!” 这个消息如重锤一样给了埃姆斯心脏重重的一击。他的脸色立刻灰败了下来,嘴里不住地喃喃。 “不……这不可能!神谕明明是……” “什么神谕?!光明神告诉我,他根本没有给过你任何神谕!” “不!他给过我的!”埃姆斯奋力挣脱了格拉汉姆的拉扯,后退了几步,这么握着拳大叫。“他明明答应我的,只要我显示出决心,就可以给我无上的荣耀!” “光明神告诉我,他没有给过你任何神谕!”格拉哈姆一个一个字地说,“从一年前开始,就没有给过你任何神谕,埃姆斯最高牧师!” 格拉汉姆的话是击中埃姆斯的第二记重锤。他又后退了几步,身体摇摇欲坠。 “你……你都知道了?” 格拉汉姆不屑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但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不,他给过我的!”埃姆斯突然大吼起来。 “光明神说他没有!要不要我立刻去神堂外找个牧师来证实一下?!”格拉汉姆反唇相讥。 “不……不可能……”埃姆斯再次后退,直到后背撞上了神像才停住。“他明明……” “恐怕你是在梦中得到的吧!”格拉汉姆毫不留情地说,“可就为了你那根本不存在的神谕,让两万人白白丢失了性命!你的手上沾满了鲜血,埃姆斯!” 第三记重锤砸到,埃姆斯那脆弱的心脏再也承受不住了。他猛然感到胸口一阵绞痛,眼睛也同时模糊起来。 “不……”他深吸了一口气,转身扑向神像。“你明明……答应……” 他触摸到的只是一片冰冷,神像毫无反应。 又是一阵绞痛,接着再来一阵,埃姆斯再也撑不住了。他腿一软,缓缓滑倒,可双手还是恋恋不舍地抓着神像,指甲甚至都把石片刮了下来。 “你……明明……” 这句话他再也没说完。 “就为了这样一个不存在的神谕,我竟然让两万人白白丢失了性命!”恩洛站在阶上,垂下了头,语气十分沉痛。“我根本不配再担任国王了。” “不,并不是你的错,陛下。”格拉汉姆诚惶诚恐地回答,“这是光明神教会的错。” “不,不是教会的错,而是埃姆斯的错!”恩洛咬牙切齿地说,“全是他一个人的错!” 恐怕不全是吧,陛下。虽然我是在客气,但你竟然就真的这么将责任推的一干二净?难道你真的一点错都没有? 虽然这么想着,格拉汉姆却不敢说出口。光明神教会的最高牧师竟然杜撰神谕,让两万士兵白白战死沙场,这种事如果捅出去,他们就别想在斯代维克再呆下去了,光明神教会的声誉也会一落千丈。现在把柄在恩洛手上,格拉汉姆也不得不低头。而且听恩洛的口气,就是打算把脏水全泼埃姆斯身上了,虽然格拉汉姆觉得很不妥也很不人道,但为了教会的将来,也只能这么做了。 “我会向王国公布,埃姆斯是一个骗子,他用幻术骗了我们所有人。”恩洛突然抬起头,看着格拉汉姆这么说道。 格拉汉姆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他还在特地在我们身上加重了语气呢,听不出是什么意思,这么多年算是白混了。恩洛就是在告诉他,我们现在站在同一条船上,船翻了对谁都没好处。 “是的,陛下。光明神教会也会这么告诉教民。” “很好。”恩洛点点头,眼中闪耀着胜利的光芒。“那么如果可以,我们要讨论一下白石的救援问题了。” 格拉汉姆知道恩洛是在逐客了。虽然还有话要说,但现在他处于弱势,是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的。而且既然已经决定了方针,他就要回去这么做了。 埃姆斯,生前无比风光的你应该不会想到会落到如此结局吧。叹息着,格拉汉姆退出了大厅。 格拉汉姆退出以后,恩洛将目光转向了其他人。刚才的胜利让他气势更盛,犀利的眼神让每个被他看的人都垂下了头。 “嗯?怎么不说话了?!当初你们是那么踊跃地想要参加远征军,现在怎么一个个都变成哑巴了?!” 没人说话,虽然大多数心中都在说,远征的消息是你宣布的啊!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是不是在埋怨我?没错,远征的消息是我宣布的,可是你们难道一个个都瞎了?没看到我宣布时满脸的不愉快?没看到埃姆斯那张得意的脸?!”恩洛的声音越来越大,,最终再次变成了咆哮。“我想问问各位,这个王国到底谁是主宰?!是我,还是埃姆斯?!” 还是没人说话。每个人都在害怕,他们或多或少都和埃姆斯有所牵连,现在恩洛显然要将埃姆斯树立成反面典型,虽然没有说到其他人,谁知道他会不会一个不高兴把其他人牵扯进去? “嗯?说话啊?!那时的踊跃气氛都到哪去了?!” “陛……陛下……” 终于,有人开口了,是一名领主。他的领地就在奇岩要塞附近,如果白石和奇岩都失守,那么他的领地也会跟着遭殃,所以他不得不开口了。 “什么?” “埃姆斯的事我们可不可以等事情结束了再谈?现在我们最急迫的应该是白石的救援问题吧。” 恩洛盯着他看了一会,突然笑了。 “你是在担心自己的领地吧,汉斯。” 汉斯站在那,一脸的尴尬,承认也不是,不承认也不是。 “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刚才那话我只是说给格拉汉姆听的。事实上,援军我早已经派出去了。” 恩洛舒服地坐在王座上,这么微笑着说。 ; 六十、白石的危局 就在恩洛和大臣们讨论的同时,白石最危急的时刻到来了。 王国军溃败回白石只不过半天时间,恶魔大军就到了,速度之快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但片刻的惊慌之后,大家都镇定了下来。理查德和劳埃尼斯早就将计划宣布了,也已经募集到了足够的敢死队,现在,就等着按计划实施了。 说到敢死队,达斯还真有些不敢相信居然报名人是如此之多,大大超过了需要的人数,而且每个人眼中闪耀的,不是恐惧,而是视死如归。 达斯有些不大明白。这种勇敢显然和骑士精神无关,可是他们为什么会如此毫不畏惧呢?是理查德用了某种特殊的训练方法把他们变成了不畏死的勇士? 理查德话解开了他的疑惑。 “我并没有使用任何特殊的方法。但是他们知道,一旦白石失守,那么他们的家园将再次陷入恶魔的魔爪。是保卫家园的信念让他们变成了不畏死的勇士。” 家园啊,达斯看着天上的浮云,陷入了沉思。按理说,艾拉西亚也是他的家园,可是他的印象却非常模糊,反而是在布拉卡达的那几年印象非常深刻。是因为在那里受了太多的苦吗?达斯不知道,但不管怎样,他并没有艾拉西亚是他家园这种概念,所以也无法理解这些争先恐后的敢死队员的心情。 不过随后他就没功夫去思考这些问题了。恶魔大军涌至城下,不停歇就发动了攻击,而且围攻了整整一天都没有撤退。等到它们终于撤退时,达斯觉得很累,非常累。他记不清自己到底杀死了多少恶魔,只看到自己全身都沾染了那恶心的恶魔血液,恶臭扑鼻而来,让他有些作呕。可他没有丝毫的不满,因为自己只不过是累而已,有些人连累都无法感觉到了。 白石失去了一百名士兵,但却让伊欧弗丢下了三百具尸体,白石依然屹立不倒。 接下来的三天,恶魔们的猛攻没有停歇,最后一天的攻击甚至让一段城墙出现了崩塌。幸亏理查德调度得宜,才没让伊欧弗人涌进来。最后,达斯和劳埃尼斯使用法术修复了那堵墙,恶魔们才失望地退了回去。虽然艰难地守住了,但所有人都知道,到极限了。 到极限的时候也正是计划开始的时候。就在这天夜里,要塞里的所有人被告知,计划启动。 在理查德的带领下,残存的士兵除了担任敢死队的,全都撤出白石,在离开白石的一段距离内待命。当然,为了方便回来,他们在城墙上留下了一个开口。表面毫无特点,但一推即开。 现在可以公布劳埃尼斯的计划了。其实这个计划和十五年前的大同小异,都是布下魔法阵,让恶魔们钻进来。但这次魔法阵换了地方,并不是在某个山谷,而是在白石要塞,准确地说,整个白石要塞内部都在魔法阵的笼罩之下。为了让恶魔们自动钻进圈套,劳埃尼斯并没有直接开门让它们进来,而是先进行了抵抗,抵抗得越顽强越好,这样才能激起恶魔们的怒气,丧失理智钻进圈套。 现在已经是时候了。为了把戏演得逼真,白石不能马上变成空城,而是需要一部分敢死队继续抵抗,然后再让恶魔们“攻”进来,这样才不会引起怀疑。 这可以说是一个相当好的计划,唯一的不好就是必须牺牲一部分士兵的生命。但是这是无奈之举,士兵们也很清楚这点,为了家园,他们从不畏惧。 达斯看着最后一批队伍走出城门,随后门慢慢地关上,不觉有些茫然。 本来劳埃尼斯要担任这次诱饵的领导,但想到了诺兰和那可爱的罗莎,达斯突然骑士精神发作,要求代替劳埃尼斯来做这个工作,而且还反复强调,自己是阿奇·麦基的弟子,生还的可能性要大的多,这才让劳埃尼斯打消了疑虑。 但达斯现在却有些后悔了。他是阿奇·麦基的弟子,并不代表拥有和老师一样的实力。再说了,真拥有那样的实力,也用不着使用这种计策了。唉……该死的骑士精神怎么在那种时候发作了? “喂,是不是在后悔哪。” 一个声音突然在身边响起,吓了他一跳,因为这个声音不应该在这里听到的。 转头看去,果然就看到了凯特琳的笑脸。 看着她的笑脸,达斯却笑不出来,相反还很恼火。 “你怎么还在这?快走!” 计划中并没有凯特琳什么事,所以达斯认为她只不过是动作慢了而已。但随后他就知道自己错了。 “不,我要留下来。” 达斯本已经转过身了,听到这句话,立刻又转了回来,看着凯特琳。 “这里是战场。” 他说的很简略,但意思却很明显:这里并不是你呆的地方。 “我知道。” 凯特琳的回答也能很简略。 “知道你还留下来?难道你不怕死?” 问完,达斯就觉得这个问题问的很蠢,但话已出口,想改也不可能了。 凯特琳果然露出了你这个笨蛋的表情,但却并没有说出来,反而说了另一番话。 “我是这个计划的第二重保险。” “第二重保险?” 达斯一头雾水,劳埃尼斯从来没有和他提过这事。 “是的。如果你在启动阵图前出了问题,我就是你的代替品。” 达斯没有吱声,只是直直地看着凯特琳的眼睛,里面一片清澈,看不到任何犹豫。这种眼神让达斯明白,再怎么劝说也不会有用了。 “随你了。”这么说着,达斯转过身去,心中莫名其妙地有些高兴,但嘴上却没有表露出来。“不过话说在前面,到时……” “到时你只会顾自己不会顾我是吧。” 达斯没有再说话,渐行渐远。 这个笨蛋。看着他的背影,凯特琳不禁暗骂了一句,明明那么心软,却还嘴硬。虽然达斯说的好听,但她却很清楚,他肯替代劳埃尼斯的原因并不是嘴上说的,只不过是因为心软。这个弱点在他们初次相遇时凯特琳就发现了。如果他真像嘴上说的那样冷酷,那早该在森林里扔下她不管不顾了。以后的一次次都证明了达斯的确有这个弱点,比如明知道白石危险,他却不离开,不就是因为心软担心她吗?一想到这里,凯特琳心头就有些甜丝丝。 当然,我可还没喜欢上他,只是有好感而已。凯特琳这么暗想,好感而已,因为他还真是个不错的人呢,如果不老是摆着那一张臭脸的话。 可是凯特琳却忘记了,周围又没有别人,她这种想法究竟想解释给谁听?而且,明知道白石危险,却依然还留下来的,恐怕不止是达斯一个吧,她不也是吗?而且还跟着达斯不放,这怎么解释?人啊,在嘲笑别人的时候总是忘记自己也在干着同样的事。 “明天大概就可以进入高潮部分了。”斯绫娜远远地看着夜色中的白石,有些兴奋地说。“啊啊~~我都快等不及了~~~” “我只关心结局。”索摩凌给她当头浇了一桶冷水,“别兴奋得忘记了自己的任务。” 斯绫娜回头看了一眼那团黑雾,有些不高兴。 “你认为我是那种人?” “你是什么人和我没关系,我要的是结果。” 斯绫娜不说话了。转过头又注视了一会白石,这才“嘻嘻”笑了几声。 “喂,索摩凌,你觉得白石已经垮定了吗?” “白石垮不垮和我没关系,我只关心结果。” “……和你说话真没意思。” “与其浪费时间说话,还不如做些实在的。” “…………” 斯绫娜又说不出话来了。隔了半晌,她才转过身,看着那团黑雾,面无表情。 “那我动身了。” “那我就在这里等你的消息了。”索摩凌还是那种淡定的语气,仿佛一切都和他没有任何关系。“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 “有时我真怀疑你是不是真的那么期待我的消息。”斯绫娜这么嘲讽着,双手挥舞。月光下,闪耀着光芒的粉末不断落下,落在她的身侧。当再也看不到那闪耀的光芒后,斯绫娜也不见了,可那甜腻腻的声音却还从她原先站立的地方传了过来。 “主角登场了!” 接着,就是一阵“悉悉嗦嗦”的声音,但离索摩凌所在的位置越来越远,声音也变得越来越轻,直到再也听不到声音。 不过,对于索摩凌来说,这种低级的隐形法术是瞒不过他的眼睛的。在他的视线中,斯绫娜穿过了森林,向着白石跑去,最后在夜色下化为了一个红点。 主角?索摩凌不屑地哼了一声。错,那不过是你自认为的。在我眼里,你也不过是个配角。这出戏是没有主角的,只有我这个创作者。这么想着,他慢慢转动手腕上的手镯。 其实,刚才斯绫娜的问题他是有答案的:他并不认为白石就会就此垮掉。虽然从来没有和白石正面作战过,但理查德和劳埃尼斯的名声却是早已听过的。就是他们两个的通力合作,才使白石要塞成为了德迦和伊欧弗不想提起的痛。这次虽然形式相当恶劣,可它依然顽强地抵抗住了恶魔军。现在看起来似乎是到极限了,被攻破也是迟早的事,但他不相信狡猾如理查德或劳埃尼斯会束手待毙。这也是为什么他制定了这个计划后却只看着伊欧弗进攻而不调动德迦军队参战的原因,因为他从来没有想过白石要塞会陷落,至少在目前局势下不会。 他又一次转动手腕上的手镯,目光则投向了白石要塞。来吧,让我看一下你们到底有什么能耐! ; 六十一、陷阱和意外 第二天天明,伊欧弗最大的一次进攻开始了。 艾登从攻城那天开始就一直在注意着战局。随着战斗的深入,他不但没有发怒,反而越发高兴起来。这么多天来,对方并没有来任何增援的迹象,很明显已经变成了一座孤城。这种有利的条件下,艾登当然很高兴,也打定主意要不顾一切拿下白石,在白石城下死了多少他并不在乎,只要能攻下它就行,因为和攻下白石能获得利益相比,这些损失根本不算什么。 而这几天的猛攻之后,艾登敏锐地觉察到白石已经撑不下去了,于是就在今天,他出动了一直隐藏的战力:深渊恶魔领主,以其一击建功。 他的判断没有错,白石的确已经撑不下去了。只不过才两个小时,深渊恶魔就占领了城头,随后大批恶魔步兵也撞开了城门,白石陷落在即了。 “哈哈哈~~~~~~~~” 看着这良好的战局,艾登狞笑起来,他仿佛已经看到了往后的绝大利益:攻破白石,然后一鼓作气攻破奇岩,随后……又一次的斯代维克占领会达成了。这种美好的前景,不由得他不得意。 现在恶魔军正在大量涌进白石,而白石看起来似乎已经没有了抵抗的能力,可艾登还是落在了后面,因为低层界生物的习性,就算胜利在握,他依然还是不放心,故此他并没有跟着恶魔军涌进白石,而是远远观望,反正攻陷白石的功劳没人敢抢走。 正是这点习性救了他一命。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白石被攻破的命运达斯早已经料到,这本就是计划的一部分。唯一的失算是,他们没有料到艾登居然隐藏着实力,导致了抵抗的时间短了很多,牺牲也比预料的多了太多。 但现在城门已经被打破,再抵抗下去也毫无意义,于是达斯立刻发出了撤退命令。残存的士兵立刻按照计划从暗道撤走。可达斯却不能走,他还有另外一件事要做。 看着最后一名士兵撤进暗道,达斯拉下了机关,彻底关闭了暗道。他并没有发疯,只有这么做,才能为这些士兵赢得足够活命的时间。随后,他从屋子里冲了出去,朝着白石中心广场跑去。 凯特琳正在白石中心广场等着。她看着恶魔军蜂拥而进,并没有慌张,反而有些兴奋。昨天在她的死缠烂打下,达斯同意了让她启动魔法阵,而自己则去指挥撤退。现在,时候到了。 她双手合握,开始祈祷。金色的光芒从天空射下,射到她身上,随即往外扩散,慢慢地扩散到白石的每个角落。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艾登在城外看到了那束可疑的金光。见多识广的他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脸色大变,同时高吼起来。 “快,快撤退!” 可惜为鲜血疯狂的恶魔军谁也没听到这句话。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昨晚已经顺利混进白石的斯绫娜现在正在某间空屋里等待着决定时刻的来临。 时刻很快来临了,但却并不是想象的那样。透过窗子,她也看到了那道金光。 “原来还有这么一手啊。”她低低地说道,“该死的索摩凌,他肯定早就料到了!妈的,又被他给骗了。” 可愤怒归愤怒,现在她也陷进去了,唯一的办法就是继续等待。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而在白石的后方,一队正在匆匆赶路的军队也看到了那束金光。虽然没接到命令,可所有人都疑惑地停下了脚步,因为他们的元帅首先拉住了马缰绳,直直地看着那束金光。 “原来如此啊,劳埃尼斯。”他用谁也听不到的声音说,“真是个好计划呢。”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唯一没有吃惊的大约应该是索摩凌了。他静静地看着那束金光,露出了冷笑。 “艾登啊,居然连上了两次一样的当,你还是差了点啊!”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低沉的轰鸣声传遍了整座白石,让涌进白石的恶魔们不知所措,随后他们全都看到了那个站在广场上的凯特琳。 “杀了她!” “撕了她!” 低吼着,他们朝着她冲去。 但已经晚了。凯特琳完成了祈祷,陷阱启动了。 整个白石都开始发亮,站在城下的艾登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一个巨大的符文出现在白石天空。此时此刻,他知道,一切都完了。 “撤退!” 他这么命令着,依依不舍地看了白石最后一眼,随后头也不回地朝着伊欧弗狂奔而去。跟在他身后的,是还不到十分之一的恶魔。 符文沉下,落进白石,随后所有的恶魔们都发现,自己动不了了。更糟糕的是,又是一阵低沉的轰鸣,又一个符文沉下,化为巨大的冲击力,冲向每一个被束缚的恶魔。 这是达斯和劳埃尼斯共同编写的驱逐魔法阵,毫无缺点,所有身处其中的非主位面生物,都会直接被驱逐去原先存在的位面。 凯特琳站在那,微笑着看着恶魔一个接一个地消失,心中十分得意。但她并不知道,危险就在这一刻临近了。 斯绫娜并不是异界生物,所以这个陷阱对她毫无用处。在片刻的震惊之后,她决定出手杀掉凯特琳。倒不是因为知道凯特琳和达斯的关系,而是害怕。她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个女孩会成为她最大的妨碍,不如趁现在先把这个祸害给解决了。 说干就干。她立刻冲出躲藏的小屋,朝着凯特琳跑去。而这个凯特琳还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丝毫没觉察到死神已经逼近。 幸好达斯还落在后面。他跑过来时,刚好看到了一个纤细的身影朝着凯特琳奔去,手中还有什么在闪闪发亮。 居然还有不是恶魔的敌人进来了?达斯大吃一惊,可这时他还离凯特琳比较远。无奈之下,他摸出了飞刀,朝那身影射去。 说实话,达斯在这方面并没有什么专长,准头也很差,但不知黄雀在后的斯绫娜却着实被吓了一跳——三把飞刀突然出现,插在了她附近,当然会被吓一跳。于是,她稍稍停顿了一下。 达斯要的就是这个结果。扔出飞刀的同时,他立刻大吼:“凯特琳,快过来!” 凯特琳听到了达斯的叫喊。没有丝毫的犹豫,她立刻朝着达斯跑去。并不是因为斯绫娜的缘故——凯特琳直到现在也没注意到她——而是很清楚,这个陷阱有三重符文,分别是束缚,驱逐和冲击。前两者只对非主位面生物有效,但最后一个冲击符文却是对所有陷阱里的生物有效的。这是最后的一重保险,以免有非恶魔的敌人冲进来而无法抵挡。当然,这种冲击对建筑是无效的,陷阱结束之后,白石依然是完整的白石。 现在驱逐已经快结束,没有多少时间了。而昨天拟定的计划就是,凯特琳启动陷阱,而达斯负责带她离开白石。达斯并没有说用什么方法,凯特琳也没问,因为达斯自信的神情让她明白,跟着他没错的。 为了自己的生命,凯特琳发挥了出了平常不曾有过的潜力,几乎在眨眼间就靠近达斯了。 可达斯还觉得不够快,他张开双臂,继续大吼。 “扑过来!快扑过来!” 凯特琳很听话地双脚一用力,扑向了达斯。 达斯一把接住。这时他也顾不上软玉温香入怀,迅速右手抱紧凯特琳,腾出左手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东西:一张魔法卷轴。 这是他花了一晚抄写的传送卷轴。可为什么要使用卷轴而不自己施展呢?达斯可不傻。如果他一个人,自然自己施展比较方便,可多了一个凯特琳就麻烦多了。比如像现在这个样子,他怎么腾开手做施法所必要的手势?而卷轴就简单多了,只要撕开就行。 “帮我抓住!” 凯特琳伸手抓住卷轴的一段,然后达斯左手用力,撕开了卷轴。魔法之力从破口处汹涌而出,开始在他们身边形成一道虚幻的门。 但很不凑巧,第三道陷阱就在这个时候发动了。巨大的符文从空中沉下,压进了整个要塞,那道虚幻的门自然也在其中。 “不好!”达斯大叫一声。在电光火石间,他想起了老师曾经跟他说的一件事。 “达斯啊,千万记住,不要在一个法术中再套进一个不能兼容的法术。如果这样做,将会导致无法挽回的结果。” 那么冲击符文和传送门相兼容吗?看着逐渐被压得变形的虚幻之门,这个答案显而易见了。 “不!不要!一定要撑住啊!” 达斯用力嘶吼着。 但这是个用卷轴施展的法术,不是他自己施展的。如果是自己施展的,他可以用强韧的精神来抵抗,可现在他没法这么做,也只能惊恐地看着符文把虚幻之门整个压垮。随后,他看到一阵五颜六色的光芒,再随后,他什么也看不到了……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低沉的轰鸣再次传遍了整个白石。空阔的广场上,斯绫娜惊恐地看着达斯原先所在的位置迸发出五颜六色的光芒,随后轰鸣声变成了巨大的“轰隆”声。 “啊啊啊~~~~~”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白石城外的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惊恐地看着白石上空。五颜六色的光芒撒向天空,同时伴随着巨大的“轰隆”声。接着,是一声响亮无比,震得所有人耳朵“嗡嗡”直响的“轰”一声,随后巨大的气浪朝着白石的四面冲去,冲走了沿路的一切。 当一切都停歇下来后,所有人惊恐万状地发现:原本矗立的白石要塞不见了。在那的,只有一堆瓦砾。 这次变故,在参战两国的史籍中都有记载。只不过伊欧弗说是“卑鄙无耻”的艾拉西亚人使用了他们未知的力量,但力量失控导致了这个恶果;艾拉西亚则语焉不详,只是说白石与敌俱亡。 但恩塔格瑞历史的记载者,先知奥兰德却在自己的编年史中详细而正确地描述了这场变故。 大陆历1474年九月,艾拉西亚人远征伊欧弗,大败而归。孤立无援的白石要塞为了抵御伊欧弗人的侵袭,使用了魔法陷阱。但达克·索利玛,也就是达斯·索兰在魔法阵发动的同时发动了传送门,两个法术的抵触产生了可怕的,威力巨大的变故…… ; 六十二、援军 “索摩凌·索利玛,你他妈的明知道是个陷阱居然还让我往下跳?!”斯绫娜一改往日的文雅和冷静,这么对着黑雾破口大骂。“你他妈的有没有真的把我当成合伙人?!” 也怪不得她这样气急败坏。看看她现在的模样,长袍破破烂烂,金发和脸上都罩着一层灰土,标准的灰头土脸。 当白石变故发生时,她就在巨变的中心,本来不可能幸免。但在那一刻,强烈的求生yu望让她创造了奇迹——她使用了不久前才弄到的魔法道具,在身边创造出了一个力场对抗那可怕的冲击。这种巨变下魔法道具竟然还能毫无意外地触发已经是个奇迹,而创造出的力场居然能挡住冲击更是奇迹中的奇迹。当然,虽然命保住了,狼狈是不可避免的,而且也付出魔法道具损坏的代价。 索摩凌静静地看着斯绫娜,没有说话,直到她发泄完才慢悠悠地开了口。 “反正你又没事。” “和这个无关!”斯绫娜露出一副心疼的表情,“我好不容易弄到的东西啊……” “那种玩意要多少我给你多少。” “那好,我要……慢着!你别转移话题!你早知道白石会有这么一手是不是?” “没错。虽然并不知道是这样的陷阱,但我相信白石还留了一手。” “你……你好像一点想隐瞒的意思都没有。” “现在还有必要隐瞒吗?”索摩凌悠然地说,“反正一切都过去了,反正你早已经猜到一切。” “你……”斯绫娜突然发现,再在这件事上纠缠真是显得自己很蠢,因此气呼呼地转移了话题。“算了,那么把手镯给我,然后再给我两个魔法道具。” “人呢?你把人交出来,我立刻就付酬劳。” “还人呢!在那种状况下,我可以保证,你弟弟连一点渣子都找不到了。你的条件是把你弟弟带来,难道要我去找些碎片给你?抱歉,我没那个兴趣。现在,给我报酬。”斯绫娜冷冷地说。本来她可以说的平稳些的,可现在的心情就让她想发泄一把。 出乎她的意料,索摩凌没有动怒,而是一脸的木然,让她怀疑他是不是在转化之后失去了所有感情。 但她错了,错的很离谱。 “他还没死。”索摩凌转动着手镯,这么说道。 “没死?”斯绫娜睁大了眼睛,“你是不是疯了?!在大爆炸里,我亲眼看到的,一阵五颜六色之后,他和那个牧师彻底消失了!消失得干干净净,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再说一遍,他还没有死。”索摩凌还在转手镯,“是它告诉我的,他还在某个地方活着。” 斯绫娜不屑地笑了一声,没再说话。在她看来,这是索摩凌不肯付报酬的借口而已。但他不肯付,自己又能怎样?于是她耸了耸肩膀,摊了摊手。 “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好了。现在我要失陪了,希望时间证明你说的是实话。” 说完,她也不等索摩凌回应,挥了挥手,消失了。 “性子还是那么急啊,斯绫娜。”索摩凌冷笑着,还在不停地转动着手镯,同时抬头看向天空。“达克啊,你一定还活着,在某个地方。别急,哥哥一直在这里等着你……” “劳埃尼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理查德看着劳埃尼斯,这么问道,可后者一直维持着张口结舌的状态,没有回答,以致于理查德不得抓住他的肩膀,摇了摇。 “喂,劳埃尼斯,回答我,难道不摧毁白石我们就不能获得胜利吗?!” 这样终于将劳埃尼斯从震惊中摇醒了。 “不!”他拼命摇头,“我怎么可能干那种事?!” “可白石明明被摧毁了!” “说了不是我!”劳埃尼斯忍不住也声音高了起来,“到底怎么回事要问达斯和凯特琳!” “还达斯和凯特琳呢!”理查德愤怒地大吼,“白石这模样,他们怎么可能还活着!” “…………” 劳埃尼斯说不出话来了。理查德说的没错,白石都变成一堆废墟了,身处其中的达斯和凯特琳的确没有幸免的可能。 “你说凯特琳怎么了?!” 突然,一个声音远远传来,吓了在场的所有人一跳。士兵们是以为又有敌人来了,但劳埃尼斯,理查德和诺兰却并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们会吓了一跳是因为这个声音很熟,但他们却没想到会在这里听到这个声音。 转过看去,远处尘土飞扬,像是有大队人马正在急速靠近。很快,就能看到旗帜了,随后士兵们就欢呼起来,因为他们看到的,是艾拉西亚的旗帜。 “援军来了!援军来了!” 劳埃尼斯,理查德和诺兰却没有欢呼,他们的目光死死地盯在了领头的那名骑士身上。 队伍迅速来到了他们面前,停下,然后领头的骑士跳下马,朝理查德跑来,一边跑还一边大叫。 “理查德!你说凯特琳怎么了?!” 理查德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倒抽了一口凉气,随后才有了反应。 “那……那鲁克!你怎么会来这里?!” 来的的确是那鲁克·弗兰。也许大家会奇怪,他不是被驱逐出骑士团了吗?怎么突然又称为了骑士,还成为了白石援军的统帅?要解开这个疑团,让我们把时间调回去几天,调到远征军出征的那天。 也许大家还记得,那一天,站在阳台看戏的那鲁克被一名可疑的,突然出现的青年打扰的事。一切都是从这里开始的。 虽然这身奇怪骑士打扮的青年让那鲁克觉得很可疑,但他手中的信件却一点都不可疑,因为上面的蜡封是独一无二的,那是恩洛王的蜡封。这种蜡封是由光明神牧师特制的,无法伪造。 当他接过信件时,更确认了这一点,因为在手触碰到那个蜡封时,蜡封自动溶解了,这是特制蜡封的特点。虽然之前他并没有接到过这种蜡封的信,但却见过很多次埃姆斯制作这种蜡封,所以很清楚这点。 毫不犹豫地,他展开了信件,迅速看完,随后卷起信,扔进了一边的壁炉里。已经是秋天了,壁炉里正烧着旺旺的火,信件在火中发出一阵难闻的臭味,随后炉火猛然蹿了起来。等到火恢复成原样后,信已经看不见了。 “那么带我去吧,骑士先生。” 信使并没有走。听到那鲁克这么一说,他弯腰行礼,随后一句话也不说,转身就朝门走去。 青年带着他,在斯代维克曲折的道路上扭来扭去。那鲁克发现,他们走的都是一些偏僻的小路,除了偶尔几个乞丐,无人路过。即便如此,他还是穿上了黑色的斗篷,把头都罩住,不让别人看到脸。那鲁克也是同样的打扮,那样子,实在不像是去觐见国王,倒像是却商量什么阴谋的。 事实上,的确是阴谋呢。那鲁克一边走,一边这么想着,一个针对光明神教会的阴谋。他只能猜到这个地步,至于恩洛究竟有什么实际打算他就摸不透了。不过也不用继续猜了,很快就会知道了。 青年带他来到一幢破屋前,停下了脚步。 这是一幢破旧不堪的木屋,四面透风,摇摇欲坠,里面的主人应该早就搬走了吧。可是,不是去见恩洛吗?怎么带他来这里了? 那鲁克带着疑惑的眼神看了看那名青年,而青年却坚定地点了点头,同时指了指那扇破木门,示意他进去。 不会是什么陷阱吧。那鲁克不禁有些犹豫,不敢去推门,而是再次看了看那青年。但青年还是没说话,只是再次点了点头。 算了。那鲁克这么想着,一咬牙,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门在他进来之后自动关上了。 屋内很黑,让那鲁克觉得非常奇怪。明明外面看起来四面透风,可为什么屋内却一点光亮也看不见? 他这么疑惑的时候,光亮来了。黑暗之中,先是出现了一团火焰,接着又是一团,一团接一团,越来越多。是四面墙上的火把亮了起来。 “那鲁克·弗兰,把斗篷脱下吧。” 那鲁克顺从地脱下了斗篷,因为这是这是恩洛的声音。 转头望去,恩洛正坐在一边的椅子上朝他笑,手里还握着一只酒杯,鲜红的葡萄酒在杯中闪耀着血色般的光芒。 “陛……陛下……你……你不是该……” “该在宫中欢送远征军是吗?”恩洛接着他的话头说,“聪明如你难道想不到是什么原因?” 那鲁克不说话。他的确想到了。身为君王,自然会有替身,现在在宫中的应该是那个替身吧。 “这里是我秘密建造的,是由我最信任的人找来的法师建造的。”恩洛啜了一口酒,这么说道。“除了你和暗夜骑士们,没人知道。” “暗……暗夜骑士?”那鲁克从来没听说过这个称呼。 “暗夜骑士,只在暗夜活动的骑士。”恩洛简略地回答,“比如带你来的那一位就是。” 那鲁克说不出话了。不光说不出,他甚至开始发抖。暗夜骑士!地位高如他的都没听说过艾拉西亚还有这种骑士编制!也就是说,恩洛已经在暗中培养了一支只属于他的部队而竟然没有任何人知道!一瞬间,他被恩洛的城府吓到了,同时也有些后怕:幸亏选对了路,不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看着那鲁克的模样,恩洛笑了。他把玩着手中的酒杯,像是安慰那鲁克似的说:“别害怕。只有不效忠我的人才会害怕。” 那鲁克想也不想,立刻单膝跪下。 “我誓死效忠陛下。” 恩洛等的就是这句话。他不怕那鲁克说谎,也料定这个时候那鲁克绝对不敢说谎。于是他扔掉酒杯,站起来走到那鲁克身边。 “很好。从这一刻起,我恢复你狮鹫心骑士的身份。” 那鲁克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却没料到来的这么快,不过在大喜之下他并没有忘记该有的礼仪。 “谢陛下!” “现在我要给予你恢复骑士身份后的第一个任务。”这么说着,恩洛拿出一个卷轴。“你即可带着这个手谕前往奇岩要塞。一旦收到远征军失败的消息,就凭此手谕调动守卫前去支援白石。但是……”一抹残酷的微笑闪过他的脸庞。“……如果远征军没有失败,那么立刻毁掉手谕回斯代维克,听明白了吗?” 那鲁克低着头,并不能看到恩洛的表情,但他很清楚恩洛这时肯定在笑。于是他头垂得更低了。 “是的,陛下,我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 六十三、落幕 “所以就是这么回事,陛下派我前来支援。”那鲁克简略地说明了一下——当然,隐瞒了很多事实——接着转头看了看。“不过似乎这里已经用不着我了,你们实在做的很彻底。” 理查德和劳埃尼斯都沉默不语。的确,虽然击退了伊欧弗,但毁掉白石这个代价未免太大了,等待他们的将会是什么样的处罚呢? 诺兰则并没有考虑那么多。她只是呆呆地看着那鲁克。这么多年了,他好像并没有多大变化,除了眼角的那些许皱纹。突然,一阵心痛袭来,她忍不住握紧了拳头。但她忘记了还牵着罗莎。 “妈妈!妈妈!你捏疼我了!” 清脆的小女孩声音让那鲁克再也忍不住了。其实刚下马他就看到了诺兰,可是却不得不假装没看到她。可是现在,他必须去看了。 这就是罗莎?看着那个可爱的小女孩,一股暖流在那鲁克心中流过,让他十分激动,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没冲过去抱起她。又看了一眼之后,他告诉自己,不能再看了,不然……于是他用了最大的控制力勉强从诺兰母女那边移开了视线。 诺兰看着他,看着他眼中有暖流闪耀,但很快就移开了视线,心中一阵悲苦。他还是变了。要是以前,他早该跑过来了,来抱抱他的女儿。但诺兰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一边的沙加敏锐地发现了诺兰的不正常。她站在那,身体微微晃动,似乎随时要倒下,连忙跑过去扶住她。 “诺兰阿姨,你没事吧。” “我……我没事。”诺兰轻轻地说,“大概躲藏得太久有些憋气,扶我到一边休息一下就好了。”这么说的时候,她的目光还是没有离开那鲁克,可后者根本就没有转头来看她。 沙加看得出诺兰在看那鲁克,但却不知道为什么。他只是好奇地看了那鲁克一眼,接着就扶着诺兰到一边去了。 劳埃尼斯自然很清楚诺兰怎么会那么奇怪,却也不动声色,因为那鲁克瞬间的变化并没有逃过他的眼神。一丝良知,仅有一丝了。他心中这么叹息着,也许这次过后就再也没有了。 气氛显得有些尴尬。那鲁克心知不赶快转移话题会更加尴尬,于是看向理查德。 “我刚才在远处听到你提到了凯特琳,她怎么了?” 听到这个问题,理查德才猛然醒悟。对了,怎么把这个事情给忘记了?!他将目光移到不远处的那堆废墟,随后打了个寒颤。这种样子,达斯和凯特琳绝没有生还的希望。 那鲁克看着理查德看向那堆废墟,看着他打了个寒颤,就知道大事不好。他一个箭步上去,一把抓住了理查德的肩膀。 “凯特琳怎么了?快说,理查德!” 理查德一脸悲伤地看着他,没有回答,而是垂下了头。 “为什么不说话?!理查德,快回答我!” 理查德还是不回答。 那鲁克的视线也转向那堆废墟,然后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难道……” “就是如此。” 劳埃尼斯静静地回答,但声音里有掩藏不住的哀伤。 “胡说!我不相信!”那鲁克大吼,“你们都在骗我!凯特琳怎么会死!你们都逃出来了,她怎么还会留在白石?!告诉我,你们都在骗我!” 没人说话,一片死寂。 “怎么不说话了,啊?!回答我啊!” 还是没有说话。每个人都垂着头,双肩微微颤动,让那鲁克明白,这的确是事实:凯特琳没能在爆炸之前逃出白石。一瞬间,他崩溃了。虽然有一个儿子,但他并没有多大感情;而本该灌注所有感情的女儿,却根本无法触摸到她,于是他将所有对女儿的情感都灌注到了凯特琳身上。在他看来,凯特琳就是他的女儿,他在斯代维克唯一的亲人。 “我不相信!我绝不相信!士兵!士兵!”那鲁克像疯子一样地大吼着,“立刻给我挖!就算挖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到她!我……” 理查德一把抓住他的手,打断了他的吼叫。 “凯特琳已经死了!她已经死了!” “不,她没有死!她一定还在那堆废墟下面等着我去救她!” “啪!” 理查德抬手给他一记耳光。 “到底是凯特琳一个人重要,还是这里所有人重要?!白石现在不存在了!我们必须立刻撤回奇岩整顿,防御敌人有可能的下一次进攻!” 那鲁克捂着脸,看着理查德,眼中射出怨毒的光芒。但他没有再疯狂地嘶吼,而是大喝了一声。 “整队!我们回奇岩!” 1474年的这次战争就这样落下了帷幕。其实理查德的担心毫无必要,艾登在这次惊吓之后,深深认为艾拉西亚已经获得某种神秘的力量,这次不过是他们还不能完全掌控这种力量而导致的毁灭,但下次恐怕就不会了。于是在他给路西法的报告中这么说: 路西法阁下: ……(前略)北境守护艾登在此向您建议,如无必要,请停止对艾拉西亚的全面侵攻…… 路西法接受了他的建议。自此以后,直到大陆毁灭,伊欧弗也没有对艾拉西亚发动大规模的战争。当然,这不代表艾拉西亚从此就迎来了和平。在伊欧弗偃旗息鼓之后,艾拉西亚另外的两个敌人将崛起,代替伊欧弗给予它全面的折磨。而这样的折磨,导致了一个极其严重的后果。故此,奥兰德在书中为这场战争下了一个定论: 它虽然不是席卷全大陆的大战,可带来的结局却深深影响了大陆历史的走向…… 当然,这时的艾拉西亚人还不知道将来会更加痛苦,他们正深深地沉浸在战败的痛苦中。两万人出征,生还的还不到十分之一,还付出了两位领主和狮鹫心骑士团长战死的代价。一时间,嚎哭遍地。 但对于权力高层来说,悲痛也只是暂时的,秋后算账才是最重要的事。就在战争结束后一个月,恩洛·格里芬哈特宣布,这次战败的责任全在埃姆斯身上,和军队以及教会无关,因为他们都被埃姆斯这个“绝世大骗子(公告原文)”给骗了。随后,他宣布追认原骑士团长布拉德·泓格为侯爵,由于布拉德已经战死,由其子继承爵位,同时宣布给予战死士兵抚恤——不过达斯的名字并不在内。之后一天,他又宣布,原白石统帅理查德·哈格恩成为新一任狮鹫心骑士团团长,而那鲁克·弗兰恢复原职。同时,给予了大批官员处分,以惩戒他们在远征中的不力。至于是什么不力,恩洛没说,反正就是不力。 恩洛的大刀阔斧带来的震惊还没消退,光明神教会也来凑了一把热闹。教会突然宣布,格拉汉姆·内特成为教会最高牧师,而白石牧师劳埃尼斯·亚米拉则成为他的副手,原中阶牧师凯特琳·瑟顿破格提升为高阶牧师。同时还宣告,教会将要清除一大批已经无信仰的牧师。一时间,天翻地覆。 那鲁克倒不觉得天翻地覆,恩洛和教会的举动早已在预料之中,唯一没有料到的是,竟然是理查德而不是他接任了团长职位。 恩洛这老狐狸,分明还是不信任我啊。他愤愤地想,但一切都已经成定局,只能无奈地接受。 “放开我!放开我!” 一阵尖叫打断了他的沉思,随后就听到“轰”的一声,大门被撞开了,一个身影猛地奔了进来。 那鲁克被这突然的变故吓了一跳,但随即就冷静了下来。他迅速站了起来,移动到椅子背后——因为在家中,他并没有携带武器——然后才去看来的是谁。 “是你?!”那鲁克有些意外。 “没错,是我!”崔雯的眼中散发着浓重的怨毒,“你是不是没想到?” “真没想到你竟然还敢来这里。”那鲁克不屑地回答。 “你这个骗子!你这个叛徒!竟然背叛了我爸爸!”崔雯狂热地叫喊着,“我一定要杀了你!”她不断挥舞着手中的短剑。 说实话,那鲁克可不怕她,就算她手中持有武器也不怕。但随即他就想到,这不是极好的机会吗?于是他装出害怕的样子,故意声音很大地叫了起来:“你想干什么?!” “我要杀了你!一定要杀了你!” 这声音大的恐怕全屋子的人都听到了。 “卫兵!卫兵!” “别喊了!没人会来!他们已经被我手下挡住了!” 那真是要多谢你啊,蠢女人!没有第三者在场,而所有人都听到了你要杀我,那你死了我也不过是正常的防卫。这么想着,那鲁克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崔雯还在激动地叫喊着,突然就发现一个黑影出现在面前。她想要张嘴大呼,但却被一只手给捂住了。接着,她就感到胸口一疼,好像是什么刺了进来。接着,她的意识就开始模糊了。 “蠢女人,你为什么要来呢?不来就能保住性命了。”一个声音在她耳边轻轻地说,是那个她曾经最爱的人的声音,可现在声音里却充满了怨毒。“你知不知道,我早就想杀你了。啊,对了,忘了告诉你,我知道你藏起了诺兰给我的信,也知道了你假冒我笔迹给诺兰回信,我全知道。”那声音越来越轻,宛如地狱恶魔的低语。“从知道的那一天起,我就想杀你了,蠢女人。多谢你给了我这个机会。” 这个恶魔!崔雯在心中高叫着,试图做最后的反抗。但对方怎么会让她如愿?他手一用力,短剑就完全刺穿了她的心脏…… ; 六十四、水元素区 “奇怪,我这是在哪里?” 达斯看着四周,喃喃地说。 他本来以为自己醒来时将会发现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个幽灵,但随即发现自己还活着——幽灵可没有自己的思想。可是,在知道自己还活着的狂喜之后,他冷静了下来,开始四处打量。 水,全是水。放眼望去,达斯看到的全是这东西,其他什么都看不到。在这一片汪洋中,唯一的陆地就是他站的这一块。发现这一点之后,达斯不禁打了个寒颤:幸亏掉在了这仅有的陆地上,要是掉进这片汪洋,现在大概快沉到底了。 但这会是哪呢?达斯除了可以肯定不是在恩塔格瑞外,其他毫无概念。以他对魔法的一知半解,大致可以判定魔法的互相冲突让他和凯特琳突破了主物质界的束缚,落到了这多元宇宙的某个层面,但至于落到了哪个层面就搞不清了。 我和凯特琳……啊啊啊…… 达斯这时才想起来,他之前是和凯特琳在一起的,不觉惊叫起来,同时开始满地乱找。结果很快就出来了,这片大陆不大,很光秃秃,只要扫一眼就能看全。很显然,这里只有他在。 她不在这里。难道被抛到其他层面去了?达斯这么想着,眼光不由自主地移到那片汪洋,随后打了个寒颤,猛然摇头。不,不可能,不可能这么巧吧。 但是他忘了,这一片汪洋中,落到这片陆地上才能叫做巧,落进汪洋里是正常。 当然,达斯不会想到这点。他一边向光明神祈求着不会发生这种事,一边开始想办法离开这里。这也是件麻烦的事。达斯看了看,水很清澈,可是却完全看不到底,直接趟水而出的想法可以放弃了。或许用魔法踏水而行倒是不错,可达斯实在心里没底:到底是法术失效自己沉底先出现,还是陆地先出现。 该死的!达斯踢了一颗小石子出去,在水面发出“啵”的一声,随后就不见了。到底该怎么办?!一辈子困在这里? 异变也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达斯吃惊地发现,没有风,可水面竟然自己晃动起来。开始还是小的涟漪,但慢慢地竟然化为波浪,朝着他直压过来。达斯慌忙后退,才免于落得变成落汤鸡的下场。 灾难并没有因此而过去。扑到陆地的水并没有随后退去,而是十分诡异地,宛如有生命一般直立了起来,随后就像蛇一样,朝着达斯蹿了过来。 达斯可没料到会有这种事,直到水将他整个笼罩才清醒了过来,也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遇到了一个水元素。这种怪物最擅长的就是用身体将敌人笼罩,将对方溺死。想到这一点,达斯不禁笑了。别人也许会手足无措,但他不会。他双手迅速下垂,拔出双剑,一个旋身,罩住他的水元素就被从中间一分为二,变成两汪清水落到地面,随后退进了汪洋之中。 “啪啪!” 就在达斯得意地将双剑放回鞘中时,突然虚空中传来了一阵鼓掌声,着实吓了他一跳。 “谁!” 这么问的同时,双剑再次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别紧张,别紧张,达斯·索兰,是我。” 随着这说明,一个身影突然从虚空中出现。是一名女性,穿着一身蓝色的长袍,不过诡异的是,她的皮肤,眉毛,头发,甚至连眼睛都是蓝色的。这种容貌,没见过的不免会吓一跳。 达斯并没有吓一跳,相反,从听到这个声音时他就欣喜若狂:终于知道自己身处哪个层面了,因为说话的是个熟人,可是说是他在外层位面少数的几个熟人。 “西来亚!真是好久不见了!” “是啊,是啊。”西来亚微笑着说,“用你们主位面生物的计时方法,应该有好几年了吧。不过,这次你怎么一个人来了?” “我不是一个人来的。” 听达斯这么一说,西来亚突然就收起了笑容,开始左顾右盼,神情变得很警觉。 “阿奇·麦基在哪?” “…………老师并没有和我一起来。” 西来亚立刻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这样啊。那是谁为你打开了门?” “没人帮我打开门。事实上,我会在这里完全是因为意外。” “原来如此。不过我不得不说,你运气真是好到没边了。”西来亚用力地拍着达斯肩膀——她已经听完了达斯的叙述——这么大笑着说,“这种事故你居然没死,居然没落到位面的夹缝里永远飘荡,居然到了水元素区没有掉进水里,这种运气真是强悍啊!你信仰的不会是幸运神吧。” “当然不是。” 西来亚的话听起来好像称赞,可达斯听着却怎么都不是滋味:只要她话里的随便哪个可能成真,他就不能这么完好地站在这里了。可是,凯特琳会这么幸运吗?想到这里,他就迫不及待地打断了西来亚的大笑。 “我说西来亚,你只感觉到我一个进入了元素界吗?” “嗯?”西来亚止住笑,用奇怪的眼神上上下下地打量达斯,却不说话,让达斯觉得很不自在。 “我说……” “你怎么知道不止你一个进入了元素界?” 西来亚打断了他,这么问。 “真的?真的不止我一个?”达斯一把抓住西来亚的手,激动地问。“是谁?是不是个金发少女?穿着一件白袍?” 西来亚看着达斯,她实在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变得那么激动。在听完这一连串问题后,她才慢悠悠地回答:“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达斯一愣,“你怎么会不知道?” “我应该知道吗?”西来亚没好气地回答,“我和露娜感觉到了有生物进入了元素界,一个掉在了水元素区,一个掉在了火元素区,所以我们就分头去查看了。我来了水元素区,看到了你。至于露娜看到了谁,我怎么会知道?” “那快带我去火元素区。” “我不去。” “…………算我求你,带我去好不好?” 西来亚没有立刻回答,她又一次上上下下打量了达斯一下,一脸的疑惑。 “你这么急干什么?” “呃……那人有可能是我的同伴,我很关心她的安危。” “同伴?”西来亚还是有些疑惑。她在元素界也有很多同伴,可他们暂时不见她也不会急到这个程度。在她印象中,达斯·索兰应该是那种话不多,也没什么情绪波动,和元素裔没什么区别的人。可是如今这个,好像变了很多。 这就是人类吗?露娜说他们经常犯错,经常自我残杀,但却是唯一一个拥有无限可能的种族。无限可能……这种变化也算一种?西来亚觉得自己越来越糊涂了。 “喂,发什么呆呢,快带我去啊!” 这么一声大吼惊醒了西来亚。她瞟了达斯一眼——后者已经变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在那团团转——这才慢条斯理地回答。 “我没必要带你去。我已经事先和露娜约定好了,在聚集区会合。跟我来。” 说完,她转头就走。达斯还想问她怎么渡过这片汪洋,却惊讶地发现她一步踏上水面,却没有沉下去,好像踩的不是水面,而是坚实的陆地。 “还发什么呆呢?!” 西来亚走了几步才发现达斯没有跟上来,不禁回头说了一句。 达斯还是没动,只是指了指水面,然后指了指自己。 “不用担心。你放心踩上去好了。” 西来亚的语气没有一丝让达斯值得安心的地方。犹豫再三,他才试着迈出了一只脚,稍稍碰了碰水面。吃惊的事发生了:他的确踏在了水面上,可脚居然没有陷下去。虽然下面还是不断流动的水,可他却像站在陆地上一样结实。这下他大胆了起来,将另一只脚也放了上去。果然没沉下去。于是他彻底放心了,猛赶几步,跟上了西来亚,打算和她并肩而行。 “哎……别……” 西来亚双手乱摇,试图阻止达斯走到她旁边,可是太晚了。达斯猛跨了两步,和她并肩了。然后……然后达斯突然就沉了下去。 这样的变故达斯根本就没预料到,自然也不会有任何反应。直到喝了几口水他才清醒过来,随后开始了扑腾。慌乱中,他甚至忘记了自己会魔法,可以用魔法自救。 如果不是西来亚的话,达斯这时大概已经沉到底了——穿着全身甲游泳,体力再好也撑不了多久。但现在他四肢摊开,躺在水面上,大口喘着气,同时庆幸自己又躲过了一劫。 “抱歉,忘记和你说了。”西来亚带着歉意说,“我是水元素裔,所以水就是我的近亲,我走过的水面,可以按照我的意志随便变成平地或者水面,但仅限于我双脚的范围。因此,如果你走到我旁边的话……” 不用她再说下去达斯也明白了,就是现在他这模样了。 “我知道了。我们继续前进吧。” 又大口喘了几下之后,达斯爬了起来。 “没事了?” “没事了。” 达斯这么回答着,同时做了个手势,示意西来亚先走,而他只能老老实实地跟在她身后。 也不知走了多久,西来亚突然举起手指着前方。 “看。那里就是元素裔汇集区,或者用你们主位面生物的说法,那里就是我们的城堡。” ; 六十五、火元素区 “我这是在哪里?” 凯特琳疑惑地看着四周,这么喃喃自语。 当她醒来,发现自己还活着的时候,第一时刻跪下向光明神献上长长的赞美,感谢他给予了她足够的幸运。完成了这一切之后,她这才站起来环顾四周,随后就呆掉了。 她正站在一块坚实的土地上,也是她视野中能看到的唯一一块安全的土地。在这块地的四周,全是火山,有些冒着热气,有些则正在喷发,不断向天空喷射着火焰,但奇怪的是,只有火焰并没有岩浆流出,这种奇怪的火山她还真是第一次见到。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不是艾拉西亚吧?” 她又喃喃地问。 以前,当她这样问的时候,总会有一个人在一边用很不耐烦的语气回答,可是这次除了不绝于耳的巨大喷发声,什么都没有。于是她终于发现了,达斯并不在身边。 这时她才真正慌张起来。达斯不在身边,她就没什么安全感。达斯自身的实力,加上渊博的知识,敏捷的判断,让凯特琳不由自主地形成了依赖,他不在左右,她就觉得无所适从。 达斯·索兰,你在哪里?她一边心里这么喊着,一边慌张地四处张望,希望达斯会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可是她失望了。达斯并没有出现。于是她越来越慌张了,开始四处走动,希望能找到达斯·索兰。 她的目的并没有达到,反而迎来了不速之客。哦,或许表达有些问题,毕竟在这里,凯特琳才是客人,打扰了当地土著的不速之客。就在她像没头苍蝇似的乱转时,敌人已经接近了。等她终于惊觉时,敌人已经靠的够近了。 那是一团外表看起来像正在燃烧的火焰的东西,不过仔细观察就会发现,那团火焰和真正燃烧的火焰不同,在燃烧的中心,好像有一双眼睛在看着你。 凯特琳知道这种怪物是什么,这是一个火元素。这种怪物会从远处放出魔法火焰来攻击敌人。因为是魔法火焰,所以并不像真正的火焰那样引起燃烧,但那种热量却有过之而无不及。所以她立刻后退,同时开始向光明神祈祷。 淡蓝色的光芒很快就笼罩了她全身,刚好在火元素的魔法火焰射到之前完成了。火焰遇到那道蓝光,就像风中之烛,立刻就熄灭了。接着她迅速手一指,一道白色光芒从指尖射出,击中了那火元素。一阵“喀喇喀喇”的声音之后,火元素不动了,火焰外形也变成了纯白色——它被凯特琳彻底冻住了。 “好手法!” 虚空中传来一声赞叹,让刚放松的凯特琳又紧张起来。她紧张地四下看看,同时惊叫。 “是谁?” “不要害怕。”声音这么说着,同时就在凯特琳旁边,一个身影出现了。是一名身材曼妙的女性,穿着一袭红袍,火焰一般的红色。不光如此,她的眉毛,头发都是烈火一般的红色,甚至连眼珠看起来都隐隐泛着金红色,十分的诡异。 凯特琳也觉得很诡异,她从来没有在恩塔格瑞上见过如此相貌的生物,但却并没有因此而提高戒备,因为这名女性长着一张娃娃脸,看起来宛如幼儿,而且脸上还带着温和的笑容,让人觉得很容易亲近。 的确,凯特琳是以貌取人了,可有多少人能跳出这个俗套?嘴里大义凛然地说要看内在,不能以貌取人,可事实上呢?大多数还是凭第一眼的印象来决定好恶。 “光明神的牧师,你好像离家园很远了。” 火发女士声音轻柔地说。 “这是哪?” 凯特琳并没有回答她,而是这样反问。 火发女士微微露出惊讶的神色。 “你都不知道这是哪?难道门并不是你打开的?还是说,你念错了祈祷词?” “门?打开什么门?”凯特琳疑问地问。但随即她就明白了火发女士想表达的意思,接着脸就变得煞白。“这里不是恩塔格瑞?” “自然不是。”火发女士这么回答,同时疑云也爬上了脸。她本来以为这名牧师打开了通往异界的门,只不过在开门时出了意外,来到了这里。可是这名牧师却问“这里不是恩塔格瑞?”,很显然,她根本就没有打开通往异界的门,不然就该问:“这里不是某个位面?”这样的问题。 “那这是哪?” “这里是元素界。你现在正在火元素的家园。”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这里这么奇怪。”凯特琳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我还以为到了伊欧弗。” “问题不在这里吧。”看到凯特琳轻松的表情,火发女士倒有些急了。凯特琳的疑问解决了,可她的没有。“你没有打开门,更没有异界旅行的打算,为什么却站在了这里?” “为什么?呃……你是谁?” 直到现在,凯特琳才发现,聊了半天她连这人的名字都不知道。 “失礼了。”火发女士也发现了这一失误,于是微微低了低头。“请容许我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露娜·麦罗,火元素法师。” “你……你……你就是露娜?那个火元素裔?” 凯特琳吃惊地用手指着火发女士,这么叫道,全然不顾这个举动相当的失礼。 她的吃惊是正常的。露娜可是一个被吟游诗人四处传送的英雄人物。传说她是众神战争之后第一个到达恩塔格瑞的元素裔,也是她,促成了神圣同盟和元素裔的盟约,一举扭转了末日战争神圣同盟方的不利局面。这样的传颂,凯特琳可是从小时候就听过了,长大了也听过无数遍。但在她的想象中,露娜至少也是个中年人了,可站在面前的这位却是如此的年轻,和想象的完全不合。 “正是我。”火发女士再次微微低头,“你是不是觉得比想象中的年轻多了?” 露娜和西来亚不同,她是去过主位面的,很清楚主位面生物的习惯,也不止一次听过吟游诗人对她的传颂。末日战争都过去快半个世纪了,按照主位面生物的计算方法,她已经步入老龄了。 凯特琳没有回答,但表情无疑是承认了。 露娜微微一笑。每个见过她的主位面生物都会露出如此的疑惑,她都解释过多次了,现在,不得不再解释一次。 “我是元素裔,本质是和元素一样的,并没有固定的样子。你现在看到的,不过是方便与你交流而使用的一个躯壳而已。”露娜转了转身体,像是要展现给凯特琳看一样,整个身体突然就化为了一团烈焰。燃烧了片刻之后,火焰中分,散落到地,随即立起,再度变成了凯特琳刚才见到的露娜模样。 如果是达斯在此,就不会吃惊了,因为他见过西来亚身体化为流水的样子,但凯特琳没见过,她张大了嘴,看着眼前的一切,很怀疑是不是在做梦。 主位面生物就连吃惊都一模一样。露娜这么想着,继续微笑。 “那现在,你是不是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和为什么会在这里的原因了?” “是这样啊。”露娜听完了凯特琳的叙述,点了点头。“听起来你真是运气非常好,这种意外居然没把你扔进位面的狭缝,没把你扔进水元素区的汪洋里,实在是运气太好了!” “可是,我们两个人呢!”凯特琳说,“我找过了,达斯·索兰并不在这里。” “达斯·索兰,我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露娜皱着眉头说,“是听谁说的呢?” “他在恩塔格瑞很有名的,外号叫黑色死神。”凯特琳骄傲地说,好像是说她自己一样。 “不,我是在这里听谁提过的。”露娜摇摇头。“我很久没去恩塔格瑞了。是的,是这里的某个人跟我提过这个名字的。” “这里?”凯特琳一惊,“他没提过来过元素界。” “唔……难道不是……”露娜再次皱起了眉头。也不能怪她记忆力不行,实在是这件事太久远了——十几年前的事,又是略微提过,自然不会印象深刻。 “别管这个了。我关心的是现在他在哪里。” “唔……这个嘛……我是感觉到有两个人来到了元素界,一个是你,另一个在水元素区,西来亚去看了。西来亚?对了!”她突然大叫起来,“是的,西来亚!” 露娜突然的大声吓了凯特琳一跳,她惊讶而又疑惑地看着露娜,没有说话。 “是的,是西来亚说的,西来亚提到过这个名字。”露娜激动地说,“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按你们的算法,应该有十几年了。” “十几年前?”凯特琳更加疑惑了,“你不会弄错了吧。达斯·索兰现在还不到30岁,十几年前还是个小孩呢,怎么有能力来元素界?” 凯特琳并不知道达斯的真实年龄,这只是她根据达斯的外貌和自己的一厢情愿来判定的,当然,和事实有着一定的差距。 “哦?难道说的不是同一个人?”露娜也疑惑了。 “肯定不是同一个人。”凯特琳肯定地说,“这个达斯·索兰可是大法师阿奇·麦基的弟子。” “哦?我记得西来亚说过,那个达斯·索兰和阿奇·麦基的确有什么关系。” “呃……不,不可能是同一个人的。” 凯特琳的极力否认毫无根据,只不过是她不想相信达斯·索兰已经是个超过三十岁的大叔了。不,不可能的,他的脸明明看起来那么年轻,怎么可能已经超过三十岁了?而我,绝对不会对一个大叔感兴趣的。是的,达斯·索兰绝对不会有三十岁的!凯特琳在心中这么呐喊。 唉……少女的情怀总是诗啊。 露娜在一旁好奇地看着凯特琳脸上风云变幻,实在不明白她在干什么——她对人类的心理毕竟还是一知半解。但是她清楚的是,有些事是必须要讲的。 “咳~凯特琳。”她清咳了一声说,“我们没必要在这件事上纠缠了。西来亚应该已经找到那个人了,我们只要回去就能知道是不是这回事了。” “回去?”凯特琳四处看看,面露难色。“去哪?怎么去?” 露娜还是惯常的笑容,但没有回答。她转过身,直接朝着那喷涌的火山走去,直到临近火山了也没有停下脚步。 凯特琳看着露娜一步步走向火山,马上就要走进去了,不禁张大了嘴。可在她还没来得及失声尖叫前,事情产生了变化:原本喷涌的火山突然停下了,似乎连热气都完全消失了。更古怪的是,凯特琳眼睁睁地看着那座火山突然不见了,在露娜脚下的,是一片坦途。 直到这时,露娜才回过头来,依旧是那浅浅的笑容。 “这就是路。” ; 六十六、重聚 “我说西来亚,露娜该回来了吧?” 达斯这么问道。 西来亚回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没说话。她觉得很烦,因为这已经是达斯·索兰五分钟内问的第三遍了。这样的达斯和记忆中的完全不同,当年的他沉默寡言,很难引起别人注意,和元素裔的性格很合得来,可是如今的他,一脸焦躁,连话都多了很多,西来亚甚至怀疑这是不是长了一张达斯·索兰脸的其他人。 其实她觉得烦躁的原因并不是因为达斯·索兰,或者说这只是原因之一,另一个原因则是露娜的迟迟不回。达斯并不知道,如今的元素界很不太平,而露娜的迟到不得不让西来亚怀疑是不是半路上出了什么事。她很想出去看个究竟,但又怕离开了露娜却回来了,所以其实她比达斯还要焦躁。 就在这种焦躁不安中,西来亚终于等来了要等的人——眼尖的她看到了进入大门的人群里闪过了一丝红光。这下,她放心了。 她不知道,达斯·索兰也在同一时刻松了口气。他自然不认识露娜,可那白袍和金发在一大群元素裔里相当显眼,不可能会是别人。元素裔都和各自亲近的元素相似,比如水元素裔就有着一头蓝发,而火元素裔则是一头红发,金发是不可能出现在元素裔身上的,更别提那身象征着光明神牧师身份的白袍了。 “露娜回来了。”西来亚自然也看到了那个特别的人,所以这样指着人群说,“她好像带回了那个人。” 达斯已经看到了凯特琳,可凯特琳却没看到他,因为她这时正惊叹于汇集区的别样瑰丽。从外面看,它和恩特格瑞上的任何城堡大同小异,可进入大门她才知道错了。 城内是一片的翠绿,可却看不到任何的建筑,只能看到各种各样的元素在空中飘荡。天空和恩塔格瑞,甚至和城外的天空都不一样,并不是某种或者某几种单纯颜色的组合,而是一种瑰丽的五颜六色,并且似乎每时每刻都在变化。 “这是极光。”露娜注意到凯特琳在看天空,这么解释道。“是大元素神给予的祝福,保护着汇集区不受任何侵犯。” “哦。”凯特琳机械地回答了一句——她已经彻底被惊呆了。很久之后她才低下头,才注意到这里是那么的拥挤。 “这里人真多。” 露娜的脸闪过一丝尴尬。 “原先是没那么多的。” “嗯?” 凯特琳听出了她语气中的尴尬,好奇地看向她。 “元素裔通常都在各自亲近的元素区域活动,本来不会拥挤到这里来的。” “嗯?”凯特琳左看看,右看看,觉得露娜的话毫无说服力。“可是这里很拥挤啊。难道说,元素裔很多?虽然只来了很多,还只不过是总数的一小部分而已?” “不是的。这里已经聚集了大多数的元素裔了。” “可你刚才明明说……” “这是有原因的。啊,西来亚在那。” 露娜很明显不想在那个问题上深谈下去了。她突然指着前面,转移了话题。 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凯特琳看到了一个穿着蓝袍的女性正在向这边招手。而站在她旁边的,是一名穿着黑甲的男性。看到他的那一刻,凯特琳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 “他就是你的同伴?” 凯特琳的表情变化没有逃过露娜的眼睛。 “是的,就是他,达斯·索兰。” “露娜,看,这就是我向你提过的达斯·索兰。”一看到露娜,西来亚就这么兴奋地说。“那个法师阿奇·麦基的弟子。真是巧啊,没想到掉进水元素区的居然是他。咦?你们两个怎么了?”兴奋中的她这时突然发现面前的两人表情变得很奇怪,所以停下话头,睁大了眼睛看着她们。 露娜没有说话,她只是看了凯特琳一眼,意思很明了:看,我说是同一个人吧。 凯特琳的想法就有点复杂了。她的肥皂泡破灭了。十几年前达斯·索兰就来过元素界了,而且西来亚过了十几年还认识他,那表明那时的达斯和现在的达斯变化并不大,换句话说,那时的达斯不可能是个小孩。天啊,他还真是个大叔了!凯特琳在心中哀嚎着。可再看看达斯那张苍白木然的脸,她又不禁有些怀疑:他真的是个大叔了?突然,凯特琳发现,直到现在她还不知道达斯·索兰到底多大。 达斯·索兰现在已经平静下来了,从看到凯特琳的那一眼开始就平静下来了,他又恢复成了原先那木然的样子,至少在凯特琳面前他必须表现出这种样子。 可现在他心里却有些发毛,因为凯特琳一直盯着他的脸看,好像他脸上突然长出了一朵花一样。 “我说……”最后他终于忍不住了,“……我脸上有什么吗?” “你到底几岁?” 凯特琳也开口了,却并不是回答他的问题。 “咦?” “我问你到底几岁?” “几……几岁?”达斯有些吃惊。说实话,自从变成半死人之后,他再也没有在意过年龄。反正再怎么苍老,他依旧是那张脸,不会有太多的变化。 “没错,你是不是超过三十了?” “呃呃……我几岁和你有什么关系?”达斯瞬间清醒过来,立刻反驳。当然,他和凯特琳想的可不一样。他以为凯特琳在怀疑他是不是那个死亡骑士,所以他绝对不能告诉她年龄——虽然他自己也搞不清楚了。 西来亚好奇地看了凯特琳一眼。她不明白这人怎么突然对达斯·索兰的年龄感兴趣,而且…… “你们不是同伴吗?” 西来亚并不懂主位面生物的礼节,所以说话直来直去。 “同伴之间也不一定会知道对方的年龄。”露娜这么解释,“在主位面,问年龄是很失礼的。” “…………年龄很重要吗?”西来亚眨着眼说。 “对我们来说是没意义。”露娜依然微笑着解释。她已经有些明白凯特琳在想什么了,这时心中正在暗笑。这丫头似乎喜欢——露娜还是知道一点主位面生物的感情的,至少知道爱情——这个叫做达斯·索兰的,不过两人好像年龄差了很多,所以她才这么紧张。 “可年龄对达斯·索兰也没什么意义,他可是一个半……啊呀!” 西来亚突然这么高叫起来是因为达斯踩了她一脚。尖叫完之后,她不停地动着被踩到的脚,一边朝着达斯怒目而视。 “你干什么?!” 然后她就看到了达斯·索兰朝她不停地挤眼睛,垂下的左手在不停地做着不要的手势。 西来亚虽然天真,但不笨,很快就明白了达斯的意思。 不要?他让我不要说出他是个半死人?为什么?她转头去看凯特琳,难道不想让她知道? 凯特琳在一边看到了这一切,心里很不是滋味。她突然发现,这个叫西来亚的元素裔好像和达斯·索兰很熟,好像知道很多她不知道的达斯·索兰的事情,而且……而且达斯也和她很亲密!哼!这家伙怎么会看上这样一个奇形怪状的女人?慢着,她说什么? “达斯·索兰,她说你是个半什么?” “呃……半……半吊子法师……”达斯急中生智,“你也知道,我是阿奇·麦基的弟子嘛。” “哦?真的?” 凯特琳的目光移向西来亚。后者鼓着嘴,拼命点头——她可不想再被踩一脚。 很可疑,他们肯定有什么在瞒着我。凯特琳这么想道,但也无可奈何——达斯很显然不想告诉她,而那个和他很亲密的女人也帮着他。不过,我还有杀手锏! “那半吊子法师和你的年龄有什么关系?她说年龄对于你来说也没什么意义了。” “呃……呃……呃……” “法师可以用法术延长寿命,所以年龄对法师来说是没什么意义的。” 西来亚有板有眼地回答。她就是法师,对这种借口自然很熟。当然,她并没有说谎,这是事实,可却完全不符合达斯的现实。法师的确可以用法术延长寿命,但肉体的衰老却是不可避免的,不会像达斯那种半死人始终容颜不老。 凯特琳还是不相信,因为达斯慌张的神色告诉她他心里有鬼。但现在,她也无计可施了,因此她只能瞪了达斯一眼。 哼!暂且放你一马,以后再好好收拾你! 露娜着看着这一幕闹剧,虽然心里都已经笑翻了,可脸上却始终挂着微笑,并没有失态。她知道达斯·索兰是个半死人——西来亚告诉过她——也知道西来亚想说达斯是个半死人,当然更看到了达斯踩了西来亚一脚,只是不知道达斯为什么不想告诉凯特琳自己的身份。不过,她并不是个喜欢管闲事的人,这是达斯和凯特琳的事,与她无关。她关心的,是另一件重大的事。于是,在这场闹剧告一段落时,她及时地介入了。 “西来亚,格里丹回来没有?” 听到露娜的问题,西来亚脸色严肃了起来。 “还没有。” “不,我已经回来了。” 一个男声在一旁突然响了起来,在场的四个人都吓了一跳。转头看去,一身红袍的格里丹正在朝他们微笑。 凯特琳本以为他也是个元素法师,但随后就看到了袍子胸口部分的圣徽,于是她摸了摸胸口的圣徽。 “光明神的牧师。”格里丹微笑着说,“我已经看到了。” “愿光明庇佑。” “愿元素四聚。” 两人各自颂赞着祷词,随后才互相伸出手握了一下。 “情况怎样了,格里丹?” 在礼节告一段落后,露娜迫不及待地问。 格里丹脸色一沉。 “很不好,露娜,非常不好。” ; 六十七、祸害 听到格里丹这么一说,露娜的脸也沉了下去。 “已经无法阻止了吗?” “我们已经尽力了。”格里丹叹着气说,“但牺牲依然出现。我们只能劝告大家到这里来暂时避难。” 达斯和凯特琳一头雾水,满脸的疑惑,实在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不过达斯毕竟要老练一点,他看到一向天真烂漫的西来亚也在这个时候沉下了脸,显得十分严肃,隐约觉得是发生什么大事了。本来他想开口让他们打开通往恩塔格瑞的门——界门要三个元素裔协力才能打开,而现在刚好有三个认识的元素裔在这里——但现在看起来并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难道凭大元素神赐予你的能力也无法解决?” 沉默了片刻,西来亚突然这么问道,但语气中显得毫无信心。 格里丹摇了摇头。 “我并不是大元素神。而且你早该明白的,如果我有解决的能力,也不可能这么久毫无进展。”说着,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或许,该是唤醒元素君主的时候了。” 这话一出,露娜,西来亚和达斯先是很统一地做了同一个动作:深吸了一口凉气;同时脸上统一地露出了同一个表情:震惊,无比的震惊。 凯特琳并没有如此,因为她根本不清楚格里丹的这句话代表的是什么意思,所以只能睁大了眼睛看着其他人,脸上的疑惑更加浓重了。 这是一段很悠久的历史了,悠久得必须追溯到大陆历纪元之前。那时统治元素界的,是四大元素君主,他们依照大元素神的意志,分别带领着各自的元素裔,简单而又平静地生活在元素界,绝不过问恩塔格瑞事务。可这样的平静却被恩塔格瑞打破了。布拉卡达的一名无名法师——连睿智的奥兰德都没在编年史中提过他的名字——打开了通往元素界的大门。在使用了一种未载于史籍的法术后,他成功魅惑了四位元素君主。可以说,这名法师是相当聪明的,他知道普通的元素并没有自主思维,只会听从君主的意志,而有自我思维的元素裔却因为君主的命令而无法违抗——这是大元素神定下的铁则,所以只要掌握了元素君主,就等于掌握了整个元素界。以此为资本,他组建了元素大军,浩浩荡荡地开进恩塔格瑞,开始了他征服大陆的行动。 应该说,恩塔格瑞还是很幸运的。为了自己的家园,大陆的国家第一次摒弃了成见,联合起来共同对抗元素大军。更幸运的是,唯一一名没有沉睡的神,众神之王怀特也不愿这个精美的玩物被一个小虫给毁掉,因此派下了最强的代言人不朽者塔南来统领大陆联盟。在塔南的率领下,大陆联军花费了整整五年时间才将元素大军赶回了元素界。但这还不是结束,不解决掉幕后黑手,永远都无法结束。可经过五年大战的大陆联军已经元气大伤,无法组织大军远征。万般无奈下,塔南只得挑选了数千精英前往元素界。他的努力最后还是成功了,可依靠的却并不是数千精英的支持,而是众神之王赐予他的不死不朽之躯,还有他可怕的实力。这两样武器让他顺利击败了四位元素君主,杀死了那无名的法师,结束了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 战事结束后,盛怒的怀特将那名无名法师的灵魂投入了地狱,永远接受地狱烈火的煎熬不得超生。随后他亲手封印了四位元素君主——因为虽然法师已死,但魅惑的效力还在,元素君主并不能随时保持足够的清醒——并将钥匙交给了大元素神最宠爱的牧师,定下规则,不到影响元素界存亡的时刻不准解开封印。 无数岁月过去了,掌握钥匙的牧师一直谨记着众神之王的神谕,不敢轻易解开封印。编年史的记载中,他们只有一次解开了这个封印,那是在末日战争期间,为了决定元素一族是不是要重返恩塔格瑞这样的重要时刻。而且在作出决定后,就立刻再次封印了四位君主。 现在大家明白了为什么露娜他们会这么吃惊了吧。这段历史,身为元素裔的露娜和西来亚自然十分清楚,而达斯则是因为阿奇·麦基。阿奇·麦基教给他的,不光是战斗技巧和魔法,还有渊博的知识,像这种大陆历史中的重头戏,更是一遍又一遍地反复提起。他这么告诫达斯,这世上并没有什么新鲜的事,不过是历史的一遍又一遍重复而已,就像那不断转动的车轮,总会再次转到同一个位置。牢记历史,才能为现在的事借鉴。当时达斯觉得很烦,可出师之后才发现阿奇·麦基给了他多大的财富。有很多次,都是靠着这些知识才幸免。 现在也是如此。由于熟知这段历史,达斯很清楚解放元素君主是一把双刃剑,如果掌控不好,将会变成祸及整个宇宙的大事。因此在片刻的震惊之后,他抢先开口。 “不行!这太危险了!” 格里丹转过头,木然地看着达斯,没说话。可没人知道,现在他心中已经乐开了花。的确,在回城堡之前,他的确有解放元素君主的打算,因为元素界此时的确到了危急存亡的关头,如果不赶快阻止事态的进一步恶化,将再也无法收拾。但回到城堡后,他就改变主意了,因为看到了达斯·索兰。 这是大元素神的恩赐。看到达斯的第一眼,格里丹就如此确认。要解决那个祸害,达斯?索兰真是个再合适不过的人选了。不过他也知道,达斯·索兰并不是阿奇·麦基,没有那么大的好奇心,不触动他的神经,他是不肯行动的。于是,格里丹才会那么说。这并不是说谎,因为他心中的确是这么想过的。 正如他预料的那样,达斯果然知道这段历史,也知道解放元素君主的危险性,于是他心里踏实了。 “是啊,格里丹,这个想法太疯狂了,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露娜语气坚定地说,“如果再一次变成以前那样,那就是大灾难了。” 西来亚并没有发表意见,但却坚定地点点头。她也清楚那段历史,也知道格里丹的建议是多么疯狂。 凯特琳则是什么都不知道。她太年轻了,而斯代维克的修道院里,除了关于艾拉西亚的典籍,其他历史书籍都很匮乏,所以并不知道这段历史。可她很聪明,看着达斯这么激动,就明白在这种时刻,保持沉默是最佳的选择。 格里丹心中在笑,可脸上却是一脸的愁苦。 “元素界已经到了危急存亡的关头了,除了唤醒元素君主没有其他办法了。” “不,应该还有其他办法的。” 露娜这么说着,可她其实也没什么办法。 西来亚还是没有说话。她只是眼睛转了转,然后就将目光定在了达斯·索兰身上。接着,她笑了,那笑容好像是狐狸看到了鸡。再然后,她终于说话了。 “是有其他办法的。” 达斯被她笑得一哆嗦——他从没有见过西来亚这么笑过,那么阴险,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我们只要找个不受影响的人帮忙就行了。” 格里丹在心中暗暗赞许,但脸上还是一片愁苦。 “可到哪去找那样的人呢?” 虽然这么反问,他的目光却也定在了达斯·索兰身上。 露娜终于发觉格里丹和西来亚的不对劲了。她也将目光定在了达斯?索兰身上,随后突然想到,西来亚和她说过,达斯·索兰是个很特别的人,接着,她也笑了。 达斯不是笨蛋。他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然后看向了格里丹。 “我吗?” 三人同时点了点头。 “为什么?” “因为你是半……呃……半吊子的法师……”西来亚这么说着,向达斯挤了挤眼睛。“我们需要的就是这样的人。” 达斯自然知道西来亚的意思:因为他是个半死人,而他们需要的正是个半死人。但这算什么理由? 凯特琳也看到西来亚朝达斯挤了挤眼睛,心里觉得很不是滋味。他们一定有什么瞒着我!哼!好你个达斯·索兰,居然都不肯告诉我! “为什么一定要一个半吊子法师?”她这么质问着,语气中有掩饰不住的酸溜溜的味道。“难道一个半吊子的法师比你们这两个正牌法师还厉害?” 她这话不过是调侃,却没料到露娜和西来亚同时点了点头。 “正是如此。” 这个回答让凯特琳大吃一惊。 “这……这……这怎么可能?” 达斯也是一头雾水。为什么他们需要一个半死人?带着这样的疑问,他将眼神移向格里丹,询问的意思非常明显。 格里丹再也不装了。他很清楚,达斯·索兰已经上钩了,现在是把事情讲清楚的时候了。于是他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你还记得十几年前来元素界的事吗?” 达斯点点头,但不明白十几年前的事和现在的事有什么关系。 “因为现在这么严重的问题,根源就在十几年前。或者应该这么说,是你老师阿奇·麦基的疏忽导致了如今的祸害。” ; 六十八、前因后果 格里丹的每一句话达斯都听的清清楚楚,可连起来就让他完全不懂了,或者说他只是装着不懂:这事怎么又扯上阿奇·麦基了?他很希望这是格里丹在开玩笑,可格里丹严肃的表情一点也不像在开玩笑。 “你说真的?” 达斯不得不这么问一句。 “真的。” “这怎么可能?”达斯一边这么叫嚷着,一边脑海中快速回忆十几年前的那次旅行,一幕接着一幕,并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毁掉了祭坛,破除了诅咒,很完美啊,并没有什么遗漏。” “不,有一个遗漏,致命的遗漏。”说话的不是格里丹,而是露娜,西来亚和格里丹的异口同声。“你的老师在毁掉了祭坛之后忘记了再次检查是不是还有其他的不对劲。” “…………” 达斯本来想说这种事并不是他老师一个人的错吧,但随即就看到了三人炯炯的眼神全射在他身上,于是他明白了。 “你们也不用这样挤兑我,我答应帮你们就是了。”达斯眼珠转了转,这么说道。“不过慢点露出胜利的笑容……”这话是对西来亚说的,后者立刻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不让笑声发出来。“……我是有条件的。” “条件?” “事情结束后,把我们送回主位面。” 格里丹暗暗松了口气:他还真怕达斯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 “这个没问题。我,露娜和西来亚就足够打开界门了。” “那么,现在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竟然危急到关乎元素界的存亡?” “现在数量有多少了?” 索摩凌对着面前的人影问。那是一个虚幻的身影,有些模糊,不时还会扭曲一下,所以只能隐约可以看出是一个穿着桔色长袍的人形。 听到这个问题,人影微微鞠躬。 “一百,索摩凌大人。” “才一百?”索摩凌的声音中透出些许怒气,“怎么这么慢?不是两三个月就可以分裂一次吗?” “但是大人你别忘记了,我们并不是在德迦,你还要计算被消灭的可能,一百已经是我们能做到的极限了。” 虽然称呼大人,虽然貌似很恭敬,可这个人形的语气中并没有多大尊敬的意思。诚然索摩凌是很强,但这个人形除了侍奉的神明,没兴趣对任何生物表示尊敬。 索摩凌也知道这点,可此人傲慢的语气让他觉得很恼火,而和预定目标差很多的数量更是让他怒火中烧。要是此人在他面前,早已经化为一堆骨架。但他现在不能这么做,因为一切还得靠此人去打点,等到一切完成后,再算帐也不迟——他很有耐心的。 “被消灭的可能,哼!如果你让它们安静地呆在诅咒之地里,那些元素裔能怎么办?” “大人,它们可是有自己的思维的,我们也看不住。” 这句话在索摩凌听来毫无诚意。看不住?身为腐败神的高阶牧师,这点事怎么可能做不好?但现在还不能发火,于是索摩凌不得不按下怒火,尽量用淡淡的声音回答。 “那是你们的事。记住,合约快到期了,到时我得不到想要的,你们应该明白是什么后果。” 那人形没有说话,只是再次鞠躬,然后“啪”的一声,影像就消失了。 “唉……” 在影像消失的同时,一旁的斯绫娜幽幽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你好像不怎么高兴?” “少装傻了。”斯绫娜没好气地回答,“打开门吧。” 索摩凌沉默了一下,随后笑了。 “呵呵……和聪明人说话果然不费力。” “报酬呢?” “除了这手镯,其他随你挑。” “唉……”斯绫娜又叹了口气,“那先预付一部分吧。” “可以。” 索摩凌回答地极其爽快。 斯绫娜转头看了他一眼,一脸的不信任。 “这么爽快?是不是有什么其他的事瞒着我?” “没有。”索摩凌转动着手镯这么回答。 “真的?” “真的。” “我不相信。” “既然不相信,那你何必问我?” “…………给我一根腐败魔杖,还有随时可用的传送门卷轴。”斯绫娜不打算再和他纠缠。 “你自己去宝物库拿。”这么说着,索摩凌站了起来。“我去做打开界门的准备了。到时去仪式之间找我。” “又出现了诅咒之地?”达斯·索兰大吃一惊,这么问。“难道十几年前老师没有清除干净?”话一出口,他立刻摇头否定了这种可能。“不,我记得那时很清楚地感觉到并没有任何诅咒的气息了。” 凯特琳在一边静静地听着。她并不知道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所以达斯的话听得并不明白,但中间的一句话却引起了她的警觉。感觉到并没有任何诅咒的气息了?达斯并不是牧师,为什么却能感觉到诅咒的气息?她自然不会相信西来亚和达斯所说的半吊子法师的话,那很明显是胡扯,达斯无意中说出的这句话也表明他的确没说实话。 他绝对不可能是个普通人!一个念头突然这么蹦进了凯特琳的脑海,吓了她一跳,让她不由自主地朝达斯看去,看到了那张怎么也不像是三十岁的年轻的脸。难道他并不是人类?更加大胆可怕的念头冒了出来。不,不可能的。她随即自我否认,达斯的举止无论从哪个方面看都和人类一般无二,所以他肯定是人类。可他为什么看起来那么年轻?难道真的像西来亚所说的那样,阿奇?麦基教了他延长寿命的法术? 无数疑问在凯特琳脑海中盘旋,可她并不打算问,因为问了达斯也肯定不会回答的。所以她现在能做的,就是用一双妙目死盯着达斯看,希望能看出什么端倪来。但她并不知道,自己所想的事中,有一部分是那么的接近事实。 正在热烈商谈的其余四人并没有注意到凯特琳的神情变化,达斯甚至没注意到自己无心中说漏了嘴。他们依旧神情严肃,所有的目光都盯在了格里丹身上。 “不,当年的诅咒之地的确是因为死龙珠,而阿奇·麦基捏碎了死龙珠之后,诅咒之地的确消除了。” “可为什么……” “别那么心急,我话还没说完。我问你,对于当年的事,你一点也没觉得奇怪?” 达斯被格里丹问的一愣,过了一会才说话。 “奇怪?唔……说起来的确有些奇怪。我记得你说过,元素裔即便被诅咒,也不会在死后化为不死生物,那德迦人辛辛苦苦来元素界制造诅咒之地是为了什么?可当事人全死了,这个疑问也没人能解答。” 格里丹听完,赞许地点了点头。 “没错。这点当初也让我百思不得其解。如果没有利益,德迦人是绝对不会干这种事的。于是在你们走后,我再次去事发地查看了一下。” “有结果吗?” 格里丹摇摇头。 “没有。” “可是……” “之后好几年都没什么动静。可是突然有一天,在那又出现了大片的诅咒之地。出现的那么突然,那么大,和当年一模一样。” “呃……这倒的确是件棘手的事。”达斯叹着气说,但随后他四处张望了一下,脸上不禁露出了疑惑的神色。“但光是诅咒之地,应该还算不上危急到整个元素界吧,那么多元素裔难道还束手无策。” “光是诅咒之地自然不算什么大事。可这次的诅咒之地里,多出了一样当年没有的东西。”说到这里,格里丹,露娜和西来亚的脸上同时露出惊怖的表情。 这种表情让达斯和凯特琳也觉得不安起来。凯特琳只不过是被他们的表情感染了而已,可达斯却不是因为这个。他之前来过元素界,很清楚格里丹和西来亚的性格,就算面对这塞瑟和四个荆棘骑士,他们也没露出这种表情来,于是他心中“咯噔”了一下,不免有些后悔那么痛快地答应了格里丹。 “多了什么东西?” 过了一会,达斯这么涩声问。 “一种怪物。”这次回答的是露娜,声音听起来也有些生涩。“可怕的怪物。” “不死的怪物吗?”沉默了半天的凯特琳突然插口问。平常的她是个很冷静的人,可一听到德迦就会变得很激动。我发过誓的!一定要消灭所有的不死怪物! “正是。可它们和普通的不死怪物并不同。” “有什么不同?” “它们的眼睛。和它们对视的活物,将会立刻死去,连元素裔都无法幸免。” “……这怎么可能?这种能力只有塔塔利亚的石化牛拥有!” 达斯所说的石化牛是塔塔利亚沼泽特产的怪物。它们长的很像普通的牛,但全身被坚硬的鳞片覆盖,普通刀剑很难伤到它们。而且这种怪物拥有着一双可怕的双眼,被它们看到的活物会立刻灵魂出窍而死。当地的土著当年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只看到被石化牛看到的活物会无声无息地倒下,还以为被石化了,所以称呼这种怪物为石化牛。 “但那种怪物并不是石化牛,我可以肯定。”露娜坚定地回答,“那是一种新的怪物,这个宇宙之前并不存在的怪物。” 一瞬间,达斯手足冰冷,困扰多年的疑问也有了答案。 “难道当年的诅咒之地就是德迦为了制造这种怪物而设置的结界?!” ; 六十九、决绝 “正是如此。你说是不是你老师的失误?你该不该为你老师负这个责任?”带着些许得意,格里丹这么问,同时盯着达斯看,那眼神,仿佛在看着一只快要落入狼口的小羊,而他,就是那只狼。 达斯看着他灼灼的眼神,不由得苦笑起来。 “不用再挤兑了。我早就承诺帮忙了,是不会反悔的,虽然现在真的很后悔答应了你。” “有什么好后悔的,你明明知道那些怪物的眼神对你是毫无作用的,所以不会有太大的危险。呃呃呃……”心直口快的西来亚话脱口而出,说完了才想到这话是不能说的,于是随即就伸手捂住了嘴。 但已经晚了,一旁的凯特琳全听见了。这下她再也忍不住了,因为这句话证明达斯之前说的全是假话:她从没听说过有什么法师可以避过死神之眼,只有预先准备的牧师才有这个可能,所以达斯所说的绝对不可能是半吊子法师。于是她不由自主地大吼出声。 “达斯?索兰,你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 达斯身体一震,可当身体转向凯特琳时,脸上却看不到任何表情。 “就算有什么事瞒着你,难道一定要说出来?” 他其实不想说这么伤人的话的,可没办法。如果不这么强硬,被凯特琳死缠烂打的话,她就会知道自己是个半死人,然后肯定会追问为什么会变成一个半死人,势必会牵出那段往事,到那时就糟糕了:这种事她知道了未必是什么好事。 “你……你……你……” 凯特琳被他这么强硬的语气噎的话都说不出,只能拼命跺脚以发泄心中的愤怒,同时眼角也浮现出了几颗晶莹的泪珠。 达斯自然看到了那眼泪,可这个时候是不能心软的,所以他别过头去,就当没看到。 这下西来亚有些手忙脚乱了,毕竟祸是她惹出来的,弄得现在气氛如此尴尬。可她又不知道如何收拾,无奈之下只能朝格里丹和露娜猛打眼色,要他们赶快出面收拾这个残局。 格里丹和露娜是见过世面的,看到凯特琳这模样,立刻明白了这小丫头的心思了:虽然可能还不自觉,但她显然已经喜欢上了达斯。而达斯的模样,也不像是对她没意思,可总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既然是这样,他们说话也不能开门见山,于是格里丹朝露娜丢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立刻走到凯特琳身边,伸手擦去了她眼角的泪水。 “凯特琳啊,一个人总有自己的秘密的,不是吗?如果达斯愿意,他一定会告诉你的,不是吗?” “可他对我说话那是什么态度?!不愿意说,也不用说谎,更不用这种态度吧!” 达斯身体抖了抖,却没回过头来。 “这是他心中的痛。”格里丹凝重地回答,“凯特琳,我用大元素神牧师的身份向你担保,他的秘密是一件让他非常痛苦的事。” “痛苦?”凯特琳睁着一双妙目看向达斯,“我看不出,他不是挺快乐的吗?” “我向来都很快乐。”达斯转过头来,冷冷地说。“当然,前提条件是你不在我身边。” “达斯!” 露娜和格里丹同时高叫起来。 “啪!” 清脆的声音响过,随后就是一声怒吼。 “那好,你就一个人快乐去吧!” 吼完,凯特琳转身就跑了,露娜想拉住她,可却被格里丹阻止了。随后他转头看向西来亚,后者点点头,跟了上去。 等两人都跑出了视野范围,格里丹才叹着气看向达斯·索兰,后者正捂着脸在那发呆。 “你到底是怎么了?十几年前的你并不是这样的。难道说,是被阿奇·麦基污染了,变得这么说话毒辣了?” 达斯·索兰放下手——左脸颊上一个鲜红的手掌印赫然——但却没有吱声。 格里丹盯着他看了一会,突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啊,对了,她是个牧师,所以你不敢接近她。可有必要说这么决绝的话吗?” “她是个牧师只是一部分问题。”达斯再次摸了摸脸颊,生疼,可心更疼。他何尝想这么说话,可是不说的决绝一些,以后麻烦的事更多。长痛不如短痛啊,像他这样的人,注定只能永远孤独。 可是他忘记了老师告诉过的事。爱,虽然只是简单一个词,不懂等于白说,可懂了就会明白,有些事越是逃避,越是无法逃开。 “哦?难道还有其他问题?” 达斯第三次摸了摸脸颊,然后又苦笑起来。 “如果方便,是不是可以听我讲个故事?” 腐败神牧师带着几分疑惑,几分警惕的眼神打量着眼前这个一脸甜笑的精灵,始终不说话。他自然很清楚,此人是索摩凌派来监视的,但从没想过来的是这样的一位人物。从外表看,就是一名纤细的精灵,全身上下除了腰间悬挂的那根魔杖,其他并没有什么看起来有威胁的东西。 但是他并不敢因此而掉以轻心。虽然除了信奉的神明,他不必对任何生物表示尊敬,可也不表示他可以对任何生物表示轻视。能够在这个组织混到这种地位,他很明白处事必须小心谨慎,任何轻微的疏忽都可能导致万劫不复,比如以前居他上位的那位仁兄。 于是,他打定主意了:和她虚与委蛇。反正培养怪物的方法在他手中,就算到时达不到索摩凌需要的数量也不怕,毕竟索摩凌能依靠的只是他们。不过,有了一个监视的人,做事得更加小心了,尤其那培养的秘方绝不能被她看到,不然就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资格了。 所以,他立刻活动脸部肌肉,挤出了一个微笑。 “小姐怎么称呼?” “斯绫娜。” 声音甜腻腻的,让他觉得浑身发痒,甚至连心里都像被一只猫的爪子挠过一样。这种不舒服的感觉让他脸再一次扭曲,无法维持开始的笑容,变成了一种又像哭又像笑的古怪表情。 可来人却似乎毫不在意他表情的变化。她只是四处张望了一下,随后脸上浮起了疑云。 “那东西呢?我怎么一只都没有看到?” 非常的直截了当,直截了当得出乎他意料,让他不免有些慌乱。怪物们一早上他就放出去了,让它们在元素界游荡,自由捕猎。虽然元素裔死后并不会化为不死怪物,可他不在乎。出于对任何活物深深的仇恨,他只希望看到死尸,至于会不会变成不死怪物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这曾经是他在这个无聊的位面少数的兴趣之一,可今天这个兴趣却给了他大麻烦。怪物们每天回来都会少一两只,并不是跑掉了,而是遇到了某些强力的元素裔被杀掉了,这也是为什么数量总是达不到一百的原因。当然,造成这种局面他也要负一定的责任,或者说,要负主要的责任,因为正是他的放任才导致了这个结果。更加无法明说的是,这是他故意的。只有数量永远达不到一百,对于索摩凌来说他们才是必要存在的,一旦达成了数量,索摩凌会怎么想就无法预料了,尤其是在惹起了他多次怒火的情况下,所以这种私心是绝对不能让他知道的,当然也不能让这个监视的人知道。 “这个……它们并不在这里。”他努力让自己的话语不那么断断续续,“这片神圣之地很大,它们在另一边活动,所以你看不到。” “是这样吗?” 这名叫斯绫娜的精灵显然不相信。她声音中的甜腻腻消失了,变成十分阴冷,杏仁状的眼睛也睁得圆圆的,直盯着他看,似乎想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一些端倪。 哼,也太小看我了。虽然比不上欺诈神的牧师,可这种小谎还会被看出来,不是给腐败神丢脸吗?于是他毫不避让,眼神对上了她质疑的目光,斩钉截铁地回答:“是的。如果你不相信,我可以立刻带你去看一下。” 对方并没有立刻说话,只是一直盯着他看,过了一会才移开了眼神,声音再度回复成甜腻腻的样子。 “不必了。” 他在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可脸上毫不动声色。 “那特使还有什么吩咐吗?” “没了。”斯绫娜打了个呵欠说,“你可以走了,我想独自静一会。” 看来是瞒过她了。牧师心中这么说着,不觉有些沾沾自喜,然后转过身,径直出去了。他必须立刻去召集人手,把那些放出去的怪物全收回来。万一使者突然改变主意想看看,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可他走的太急太匆忙,并没有注意到就在转身的那一刹那,斯绫娜眼中露出的阴冷目光。她一直保持着这种眼神盯着那牧师的后背,直至他完全从视野里消失。 哼哼,在我面前说谎,你还差的很远啊,小子!斯绫娜心中这样不屑地说。她很肯定这家伙说了谎,也很肯定那些怪物绝对不在诅咒之地里。但她并不打算揭破,这种时候闹翻对大家都没好处。索摩凌的要求是带回那些怪物,并且带回培养的秘方。至于那些牧师,则交给她处置。 交给她处置。一想到这个,斯绫娜不禁兴奋地舔了舔嘴唇。小子,很快你就会知道对我说谎的代价了,呵呵……哈哈…… ; 七十、危险悄然来临 凯特琳盲目地跑着。 她不知道该去哪,这个地方也没有任何认识的所在可去,但她只想从赶快跑,从达斯·索兰身边跑开。 她曾经想的很好,以为无论如何达斯·索兰也对她有好感,所以才鼓足勇气留在白石和他共进退。她也曾经甜蜜地想,等到巡游结束,就邀请他去斯代维克的总教见见格拉汉姆,让格拉汉姆为达斯谋得一个好职位,让她天天都能见到他。她曾经深信,有足够的时间来向他表白。 可是这一切在今天被彻底粉碎了。达斯冷冷的声音像一把冰冷的匕首,深深地刺进了她的心,残酷地将她从梦中唤醒:原来达斯·索兰根本就没有喜欢过她! 我究竟在干什么?!就像一个小丑一样在那自作多情,到头来让所有人看了笑话! 她这么想着,心中除了怒火没有其他感情。怒火烧毁了她一切的理智,一切的判断,除了盲目地朝着一个方向跑她没有第二个动作,也彻底忘记了格里丹说的那种可怕的怪物正在整个元素界游荡。像她这样毫无防备地乱跑,就和自杀没什么区别。 幸好旁边还有一个西来亚,当然她并没有出现在凯特琳身边,而是利用元素裔的特性隐身跟着她。虽然对人类感情不甚了解,但愤怒这种情绪就连元素裔也是有的,她也很清楚凯特琳这个时候需要的是发泄而不是压抑,发泄完了就会冷静下来,到那时才利于劝说,所以她只是静静地跟着,除非凯特琳有危险,不然绝不现身——当然,她希望不会出什么危险。其他的还好对付,万一遇到的是那种怪物,光靠她一个大概是无法对付的。 可现实往往是你不想要什么偏偏来什么。就在凯特琳埋头猛跑,西来亚不断向大元素神祈祷时,危险已经悄然来临。 首先发现这一危机的当然是西来亚。奔跑中,她突然发现正前方出现了一团黑雾,而且还在逐渐向四周伸展扩张。不用再看,西来亚就知道自己的担心成真了。 该死的,怎么偏偏在这种时候! 西来亚心中暗骂着,立刻显出身形,一把抓住了凯特琳的臂膀。而后者依然处于神智混乱状态,对西来亚的拉扯进行了本能的反抗:她手一甩,试图挣脱西来亚的掌握。 西来亚可没料到凯特琳居然混乱到什么人都不认识了,于是毫无防备地被她挣脱了。幸亏她的第二反应相当快,一被挣脱立刻再伸手,刚刚好抓住了凯特琳的袖子,在对方没开始第二次反抗前,抢前一步用力抓住了她的手臂。 “凯特琳!清醒点,有敌人来了!” “敌人?”凯特琳喃喃地反问,似乎有些清醒了。她甩了甩头,随后低垂的头就打算抬起来。 这个时候黑雾已然成形,是一头黑色的,外表看起来很像马的生物。它的鼻孔喷着白气,甩着尾巴,赤红的双眼已经笼罩了凯特琳。 这情形让西来亚大吃一惊。这个时候提醒凯特琳抬头已经太晚了!不假思索下,她身一长,就朝着凯特琳扑了过去。 “………………” 听完达斯的叙述,露娜和格里丹在一瞬间都沉默了,因为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过了许久,露娜才开口了。 “这……这也太巧了吧!” “不,从来就没有什么巧合。”格里丹摸着圣徽,严肃地说。“这就是众神安排给达斯·索兰的命运。”接着,他苦笑了一下。“真没想到当年的玩笑居然成真了。” 达斯自然记得格里丹当年的那个玩笑,也跟着苦笑了一下。 “如果这真是众神的安排,那众神还真有幽默感,黑色的幽默感。” “如果这真是众神的安排,那么达斯·索兰,你想逃避也逃不开的。”格里丹冷静地说,“而且凯特琳真的对你……” “她对我怎样我没有任何兴趣。”达斯摆摆手,“我是黑色死神,只配与死亡为伍。” “爱情这种东西,说不清楚的。”格里丹神秘地笑笑,随后看向露娜,后者也露出浅浅的微笑。 “我不知道什么叫爱情,也没兴趣知道。”达斯冷冷地说,“我想半死人是不可能和这个词沾边的。” 可你已经和它沾边了,只是还没有自觉而已。格里丹饶有兴趣地看着达斯在那嘴硬,不再说话。 但在下一瞬间,他的脸却紧绷了起来。并不是因为达斯·索兰,而是因为西来亚。就在那一刻,他接到了西来亚的心灵连接,是警讯,不过却只有一下,之后格里丹再怎么努力也连接不到了。 “糟了!”格里丹忍不住叫出了声,“西来亚突然失去了联系!” 露娜也是脸色一变。她凝了凝神,也试图连接一下西来亚,但也失败了。 “西来亚跟着凯特琳,难道说……” 露娜并没有说话,脸也变得煞白。 “我们必须去查看一下,达斯……咦?人呢?” 原先站着达斯·索兰的地方现在已经空无一人。 “哦,这样啊,我就猜到他们肯定在骗我。”索摩凌的声音中透着掩饰不住的怒气。 “我想,这恐怕是故意的。”斯绫娜甜腻腻地说,“他们似乎想借此来要挟你。” 索摩凌的影子晃了晃,看起来似乎更加愤怒了。 “哼!他们也有资格要挟我?!” “目前看来恐怕是的。”斯绫娜懒洋洋地说,“毕竟培育那种怪物的秘方我还没弄到,而怪物我到现在也还没见到。” 索摩凌的影子又晃了晃,不过没有立刻说话。过了一会,斯绫娜听到了他的笑声。 “咯咯……凭你的手段,迟早会弄到的。不急,我有的是耐心。” 斯绫娜并没有因为索摩凌的恭维而高兴。别人恭维她或许值得高兴,索摩凌的却让她觉得不对劲:这家伙什么时候也会恭维人了?莫非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于是她绷紧了脸,看着那影子,试图看出一些端倪。 可从另一个层面投射一个影子过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即便强大如索摩凌这样的,也不能保证投射而来的影子很清晰。事实上,这个影子相当的模糊,只能勉强看到一个轮廓。但这样更符合索摩凌的心意:他的任何举动将变得很模糊,让其他人无法揣摩他的真实想法,比如斯绫娜。 看了几分钟,斯绫娜恨恨地放弃了。她也不打算开口问,因为很清楚索摩凌是绝对不会回答的。于是又隔了几分钟,她压下了不快,换上了招牌的笑容。 “可是,好像元素裔们有什么打算呢。我是不是能在这之前弄到秘方也不是很有把握呢。” 索摩凌的影子第三次晃了晃,接着传来的依旧是笑声。 “我该相信一个欺诈神牧师的话吗?如果元素裔真的动手,不是更符合你的心意吗?你不是最擅长躲在一旁等着两败俱伤后捡便宜吗?” 任何人被这么说了之后都会勃然大怒,可斯绫娜却没有,她甚至连表情都没有任何的改变。 “这里可不容易躲呢。” 索摩凌的影子第四次晃了晃,却没有说话,接着,影子第五次晃了晃,随后消失了。 “狡猾的东西!” 斯绫娜鼻子哼了一声。很显然,索摩凌对她的话一个字都不相信,斯绫娜也不指望他会相信。毕竟合作的时间太长了,彼此几乎都没有秘密了,斯绫娜这么说只不过是习惯使然,索摩凌也明白,她其实就在等着元素裔动手,然后从中渔利,所以他不再说话,收回了影像。不过,从另一个方面说,他相当信任斯绫娜,知道她一定会成功。想到这点,斯绫娜不禁有些飘飘然了:那把骨头毕竟还是要靠她。于是她摸了摸腰间的道具,然后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又一台好戏要开始了。唔……先暂时做一回观众吧。” 达斯已经跑出了城堡。 在格里丹那么大声叫的时候,他突然觉得心中有什么东西崩塌了。西来亚失去了消息让他很担心,可是凯特琳的安危才是他最担心的。正如格里丹观察的那样,他已经爱上了凯特琳,只是还没自觉,如今的表现就是铁证:他的脑袋还没有形成具体的概念,身体就开始动了。等到清醒过来,他已经站在城堡外了。 风吹来,有些寒意,也让他清醒了下来。是的,凯特琳和西来亚可能已经遇到了危险,可是他一个人跑出来也没什么用,既不知道在什么方向,也不知道将面对什么怪物。于是他转过身,看向城堡大门,等待着。 他并没有等多久。很快格里丹和露娜就出现在了他面前。两人看到他,微微露出了讶异,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看来阿奇·麦基把你教的很成熟了。”格里丹说,“在这种情况下也能冷静下来,完全不像以前了。” “没时间说废话了。”达斯冷冷地说,“我们在赶时间,快告诉我哪个方位?” 看到达斯焦急的模样,格里丹暗暗发笑。他明白达斯的心情,所以也原谅了他的无礼。微微凝了凝神,他就回想起了西来亚的警讯,同时也确定了警讯传来的方向。于是,他抬起手,指向了一个方向。 “那边。” ; 七十一、誓言 一种冰冷的感觉笼罩了全身,也刺激了凯特琳混乱的神智,让她终于清醒了过来,然后她就发现自己全身都被一层水给罩住了。奇怪的是,这层水膜虽然笼罩着她,却并没有弄湿衣服,也没有任何让她感到呼吸不畅的感觉,就好象自己已经事先施展了水中呼吸一样,水膜只是单纯地笼罩了她,就像给她穿了一件盔甲。 这是怎么回事? 凯特琳这么想着,试图抬起头,可突然脑袋上传来一股强大的压力,压迫着她无法抬起头来。 别抬头。 一个声音在她脑海里响起,是西来亚的声音,可低着头四处张望了一下,凯特琳并没有发现她的存在。 西来亚?你在哪? 她在脑海里这么问。 我就在你身上。西来亚的回答吓了她一跳,这层水膜就是我。 这就是你?凯特琳一边这么反问,一边再次试图抬起头来。可再度一股力量压住了她,不让她头抬起来。 别抬头,再怎么吃惊也别抬头。西来亚的声音在她脑海回荡。没错,这就是我,我真正的模样,也是水元素裔的真面目。 我明白了,可为什么不能抬头? 因为敌人还没离去。被我笼罩的你等于隐形了,但不代表可以避开那怪物的死神之眼。它虽然看不到你,可你看到它的眼睛一样无法逃脱死亡的命运。 死神之眼?凯特琳反问了一句,却一点也不惊讶,反而笑了。我有办法应付。 这么说完,她垂着头,双手合握,开始喃喃地祈祷。一道黑色光芒随着祈祷从她身上散出,在头顶聚集化为斗篷落下,再次隐入凯特琳的身体。随后,凯特琳放开了手,同时抬起了头。 这次西来亚没有阻止她,因为很清楚死神之眼已经无法对凯特琳造成伤害了。 凯特琳终于看清楚了那怪物的面目。它看起来像是一匹马,一匹黑色的马,不过四个蹄子却是赤红色,双眼也是赤红色。只看了它一眼,凯特琳就感到心脏一阵抽搐,但很快刚才的神术就发挥了作用,心脏只抽搐了一下就恢复到了平常的跳速。 它是个不死生物吗?我怎么看着都不像啊。 但它的确是的。西来亚回答,不信你可以试着超度一下。只有一匹,对于光明神牧师的你来说应该不是难事吧。 毫不犹豫,凯特琳双手握住了胸前的圣徽——她相信西来亚不会随便说谎的。 “伟大的光明神啊,请将那污秽的生物送去该去的地方!” 金光从她手中透出,扩散出去,笼罩住了那匹看起来像马的怪物。果然,随着一声嘶叫,那怪物抬起前蹄,随后四分五裂,散落到地面。 在怪物死去的同一刻,包围凯特琳的水膜开始流动,像喷泉一样从她头顶冲起,随后落到身边,再度化为人形。 “现在痛快了吧。” 西来亚笑吟吟地问。 “每次消灭这些污秽的生物总会让我觉得很痛快。”凯特琳这么回答,脸上却没有什么喜色。“但这不表明我愿意回去。” “因为达斯·索兰?” 西来亚并不傻,不谙世事和傻并不是一回事,看了那么久,她自然猜到了问题的症结。 “不要再在我面前提到这个名字!”凯特琳冷冷地说,“我现在已经和他没什么关系了!” “真的?”西来亚睁大眼睛看着她,“你真的认为达斯·索兰是那么无情的人?” “他是怎么样的人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了。还有,”凯特琳瞪了她一眼,“虽然你帮了我,可我还忘记你和达斯合伙骗我的事。” “呀呀,你还真记仇呢。”西来亚却并没有被吓到,“没错,我是骗了你,可达斯·索兰……” “说了别提到这个名字!” 西来亚毫不理会,自顾自说了下去。 “……那家伙有很凄惨的过去,不想说给你听是很正常。我敢肯定,他心里并不是真的想赶走你,这家伙老是口是心非的。” 凯特琳背过身,似乎并没兴趣听下去。 “真的。”西来亚一脸诚恳地说,“他真的是……啊,当心!” 西来亚的大吼吓了凯特琳一跳,她下意识地抬起了头,刚好和一双赤红的眼对视了。幸亏刚才的神术还没失效,她心脏一阵悸动之后再次恢复了平静。 该死的不死怪物!她立刻双手握住圣徽,打算再次超度。可就在这一瞬间,她突然感到身边一阵灼热,像是什么很热的东西正在朝着她射来。 “啊啊啊……” 她的左手被灼伤了。要不是西来亚在她身上升起了一个水盾,她或许全身都要被灼伤了。在踉跄地后退了之后,她才发现敌人并不只有一匹。从虚幻中,有好几团黑雾正在成形,而其中的一匹已经现出到了身形,正在喷着火热的鼻息。很明显,是它给了她那个不愉快的回忆。 由于刚才附在了凯特琳身上,因此西来亚一样获得了免疫死神之眼的效果。可即便如此,她却不觉得她们有什么胜算。黑雾已经完全成形,总共有五匹,这样的数量,光靠凯特琳是无法全部超度的。就算再加上她的魔法,也没多大效果。元素裔们已经和这种怪物交手过很多次了,很明白它们并不是普通的只会听从本能活动的不死怪物,而是具有一定的智能,刚才对凯特琳的突袭就是其中一例。于是她一边后退,一边四处张望寻找退路。 希望很渺茫。这些怪物很聪明,它们并不急于进攻,而是分散开来,形成包围圈,堵死了几乎所有的退路。 如果是西来亚一个人,也并不是没有逃生的机会,只要有一个狭小的空间,她就能化为流水逃掉,但多了一个凯特琳就难办了。 汗水从她额头滑下,同样的汗水也出现在凯特琳额头,情势的险恶她们都发现了,可却无可奈何。 对不起了,光明神,我已经尽力了。凯特琳合上眼,这么心中说道。接着,她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低下头!” 几乎未经思考,凯特琳立刻照办了,同时睁开了眼睛,因为实在不敢相信这个人会出现在这里:他不是那么的讨厌我吗? 但这不是梦。两个黑影从她头顶呼啸而过,击中了其中一匹怪物。那匹怪物毫无防备。随着一声嘶叫,它化为了三片,摔落到地。 接着一个人影旋风般杀到。他穿过西来亚和凯特琳身边,然后跳了起来,伸手接过那两个还没落地的黑影。随后落地,还没站稳,人影就舞动了手里的那两个黑影。两道清光闪过,又一匹怪物被肢解成了许多块。 怪物们终于明白来了一个棘手的敌人。几声嘶叫之后,它们集体后退,随后睁开了赤红的眼睛,将视线全都集中到了新来的敌人。 “糟了!” 凯特琳狂叫着,大步向前,准备施展神术,同时祈祷还来得及。可才跨了一步,却被谁拉住了。回头一看,是西来亚。 “放开我!”她轻喝,“我必须……” “不要担心。”西来亚露出轻松的表情,“怪物们伤不了他的。” “你在开什么玩笑!他是人类,我还没听说……” 凯特琳再也说不下去了,因为她亲眼看到,怪物们对那个人影施展了死神之眼,那人也并没有低头回避,却并没有像预料的那样倒地死去,而是像没事人一样卷起剑花,朝着怪物们杀去。 怪物们显然也被这怪异的现实给吓住了,对人影的攻击毫无反应。来人本就是剑术高手,几道闪光之后,怪物们倒下了。 “他……他……这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西来亚轻轻地说,“这就是他想对你隐瞒,甚至不惜刺伤你也要隐瞒的秘密。”说着,她摊了摊手。“不过我无法理解他为什么要对你隐瞒。是的,这的确涉及到他悲哀的过去,可似乎和你没什么关系吧。” “西来亚,你说的太多了。”来人冷冷地说,同时插剑回鞘,转过身来,目光炯炯。“别忘了我的听力非常好。” 西来亚瞟了他一眼。 “你以为这是说给你听的啊,笨蛋。我这不是再帮某笨嘴笨舌的家伙解释吗?” “不用解释,那就是我的本意。”达斯冷冷地回答,同时故意不去看凯特琳。 他以为这样凯特琳会更生气,可他错了。凯特琳正张大了嘴看着他,之前的话压根就没听见。 “你……你……你……” 她只会发出这么一个音节了。 “有这么惊讶吗?” “我是震惊!”听到那带着讥讽的声音,凯特琳突然就恢复了正常。“你到底是不是人类?” “他是人类。”格里丹的声音在一边想起,“只不过是个很特别的人类,你只要知道这一点就行了。其他的就别问了。” 凯特琳转头看去,正好看到格里丹和露娜慢慢地走了过来。 “为什么别问?” “因为他到时候会告诉你的。”格里丹一脸的神秘,“如果你和他旅行得够久。” “喂……我说格里丹,我什么时候……” “我当然会跟着他!” 凯特琳的话让所有人吃了一惊,所有的目光都在那一瞬间集中到她身上。 “我要跟着他,看看这家伙到底是怎么死的!” ; 七十二、突击 “少了六匹?” 高阶牧师这么问,脸色有些不豫。 他对面的低阶牧师惶恐地低下了头。 “是的,大人。” 这么说着,他的身体忍不住颤抖起来。所有的怪物被分成几批,由不同的低阶牧师散放出去,过了一段时间再回收。虽然通常回收时都会少一两匹,可今天一批中居然少了六匹,这就有些奇怪了。一想到这是他的失职,不由得不身体颤抖——教会里对失职的下场只有死。 出乎他意料的是,高阶牧师只有听起来有些不高兴,似乎并没有要惩罚他的意思。事实也正是如此,虽然的确有些不寻常,但高阶牧师并不在意。也许是今天不大走运,遇到强力元素裔多了点,不过这样也好,就让那个精灵看看,在敌人地界办事的危险。想到这里,他挥了挥手,示意低阶牧师可以走了。 低阶牧师立刻就跑了,这么幸运的事真是让他无法想象,如果不快点跑,或许高阶牧师就会改变主意了。 他错了,高阶牧师的注意力根本不在他身上。这时高阶牧师考虑的是,应该可以让那个精灵来看一看了,以免惹她的怀疑,毕竟让她等得够久了。 “就只有这些?”斯绫娜瞟了一眼之后这么问。不用数她就知道,这里绝对不可能有一百之数。“你报告给索摩凌时好像说有一百了。” “最近元素裔活动得很频繁。”高阶牧师这么回答,“一旦这些怪物落单,是很难幸存的。”说着,他看了斯绫娜一眼,后者并没有在看他,而是懒洋洋地看着那群怪物。这个举动让他大吃一惊。他和他的属下都已经是亡灵了,所以死神之眼对他们没有效果,可这名精灵很显然是活物,这样大大方方地看怪物却一点事也没有,不得不让他吃惊——他很确定这名精灵在跟着来的时候并没有做任何的防护。 她并不是等闲之辈。高阶牧师这么确定了。起先他还有些轻视她,认为她不过是索摩凌的走狗而已,可现在轻视之心尽去。他注意到了,她称呼索摩凌时并没有加敬语,再加上她不怕死神之眼,这样的角色不可能是个好惹的。我应该更加小心了,他偷偷这么对自己说。 他并不知道,斯绫娜虽然并没有朝他方向看,可他的一举一动逃不过她的探查,包括隐藏兜帽中的那双眼睛一瞬间的红光暴涨。她知道,这是他惊讶的表现。 这个时候才开始吃惊吗,小子?斯绫娜在心中鄙夷地说,太晚了。你那点心思我都知道,不就是要更加小心谨慎,不要被我抓到把柄吗?嘿嘿……小子,你还是太嫩啊,你当我这半天无所事事的吗?在你还没觉察之前,我已经搜寻过你的住处了,不出所料,东西不在那,那应该是你随身带着吧。呵呵……很快你就会乖乖给我吐出来了! 想到这里,斯绫娜又打了个呵欠。 “八十七。离三百还很遥远啊。” 高阶牧师再次吃了一惊。当然,这群怪物究竟有多少,他是很清楚的,可这名精灵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居然数了一遍,而且数量一点不差,果然不寻常。 “我们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了。”高阶牧师躬身回答,装出很恭敬的样子。当然,只是做做样子而已。 “不要当着我的面说谎。”斯绫娜神情一收,变得冷酷异常。“这对我没用。还有一个月就到期了,到时如果还达不到索摩凌需要的数量,你们都要死!”最后一个词她说的非常重。 高阶牧师没有顶嘴,可眼中的红光暴涨。这不是惊讶,而是愤怒。身为腐败神的高阶牧师,从没有任何人敢这么威胁他,怒气不可抑制地冒了起来。 斯绫娜看着他,实在不敢相信机会居然这么快就要来临,同时也不敢相信面前这家伙真的是高阶牧师:这点讥讽都受不了,这家伙怎么混到这个地位?这种表现,比塞瑟差远了。 她的估计还是有些问题。就看到高阶牧师张开嘴,深吸了几口,眼神就回复了正常。 “这点不需要你来提醒。”他也冷酷地回答。 “那最好不过了。”斯绫娜说,“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说完,她没有任何客套,转身就走了。 看着她这样视如无物的样子,有一股怒气冒上了高阶牧师的头顶,他真想就此给她点教训,但谨慎的性格让他最终还是忍住了。这名精灵很奇怪,她穿着一件蓝色的长袍,看起来似乎是坦普拉的牧师,可高阶牧师认为她并不是。精灵大多对魔法很有天赋,比起牧师,她应该更像个法师。没错,她应该是个法师。 这么肯定以后,高阶牧师就开始盘算了。一旦到时凑不足数量——这是很可能的——索摩凌肯定是不会亲自来的,那这名使者就是他的代言人了,也就是他需要面对的敌人。一切要现在开始做准备才行。 可他还是太嫩了。斯绫娜的想法一点没错,他实在太嫩了,经验完全不足。他是在塞瑟死后才晋升为高阶牧师的,之前几乎没独当大任过,所以虽然不算笨,可经验的不足是致命伤。最可惜的是,这个世上有些事只有一次机会,没有从头再来的可能,很快他就会明白这一点了…… “也就是说敌人藏在里面了?”凯特琳手搭凉棚,极目远眺,却无法看到这片诅咒之地的尽头。“还真大啊。” “正是如此。”格里丹回答,“由于是诅咒之地,我们不能太多人进去,毕竟牧师太少了。” “我明白。”凯特琳收回了手,向旁边看了看。“但你不觉得人数太少了点吗?” 这里只有五个人。她自己,达斯?索兰,以及三名元素裔格里丹,露娜和西来亚。 “不少了。”露娜说,“毕竟我们只是负责将那些怪物吸引出来而已,去了太多反而麻烦。” 他们的计划是这样的。由于在诅咒之地作战是相当不利的,所以必须把敌人引诱出来才行。在附近,已经埋伏了很多元素裔和元素,甚至还包括几个和格里丹一样的大元素神牧师,只要成功引诱它们出来,就方便消灭了。等将敌人全消灭之后,再回去解决诅咒之地的问题——没有人打扰,毁去祭坛并不是什么难事。 “但确定怪物们已经回到诅咒之地了?”达斯看着诅咒之地问。他站在了凯特琳身边,却没有朝她看一眼。 “应该是这样的,各区并没有发现那种怪物的回报。” 西来亚自信满满地说。 “那好,开始吧!” 露娜举起右手,一道火焰冲向天空,告诉所有人,行动开始了。 诅咒之地内的腐败神牧师自然也看到了那道火焰,却并没有把它当回事——在元素界看到火焰冲天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而且有诅咒之地的保护,就是这道火焰不正常,也没多大问题。在这土地上,任何非德迦人的首要目的是自保而不是杀敌。元素裔并不是笨蛋,因此这么久以来,他们从没有试图杀进来,所以这次牧师们依然很悠闲。 但随后警报就传来了。有一群敌人已经迅速地突破了两道防线,迅速得仿佛那两道防线根本就没存在过。当他们回过神来后,坏消息又一次传来:第三道防线被突破了,第四道防线也岌岌可危。 于是他们终于明白这次来的并不是普通敌人了。高阶牧师一声令下,所有的牧师都拿起了武器和盾牌。他们在诅咒之地里总共布置了六道防线,而照这种势头,那六道防线是不可能靠得住了,于是唯一能依靠的,就是他们自己。 正如预料的那样,第四,五,六道防线被突破的消息接踵而至。虽然早有准备,高阶牧师依然十分愤怒。他在那总共布置了有三十匹怪物,可居然不到一小时就全被消灭,这样的惨败让他再也控制不住理智。 “传我的命令,放出所有梦魇!我不相信这群敌人能强到可以同时对付这么多!”这么高叫的同时,他转头试图和使者说话。直到这时,他才突然发现那个精灵使者已经不见了。 斯绫娜的确不在高阶牧师身边。警报传来的同时,她就开始行动了。三道防线的迅速被突破让腐败神的牧师们陷入一片混乱,而她就趁着这片混乱偷偷地溜出了营地。她并不是想逃跑,而是前往防线附近确认一下是不是元素裔的攻击。 但来敌的速度快得大出她预料。她本来以为第四道防线至少可以撑到她到达,可是从第五防线往第四防线方向才跑了一半距离,她就发现前方有什么正在疾驰而来。 真快!她不禁这么赞叹了一句,同时立刻停下脚步,朝着侧面跑去,同时挥动起了右手。右手中指的戒指开始发亮,将她整个笼罩了起来。直到这时,她才停下了脚步,同时屏住了呼吸,静静地看着那几个身影从她前方不远处跑了过去。 三个元素裔,还有……她不由得睁大了眼睛,差点忘记了屏住呼吸。那两个身影!哈哈,真是有趣啊,原来他们真的没死!嗯嗯,也许可以顺便让索摩凌高兴一下了。 ; 七十三、风暴 达斯他们从斯绫娜的面前疾驰而过,谁也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不,事实上达斯是注意到了周围的空气流动有些不正常,但这里是元素界,空气的流动本就和恩塔格瑞不同,而且这个任务最需要的就是抓紧时间,根本没机会停下来查看,并且在他们跑过之后,并没有发生任何事。 或许是我太紧张弄错了。达斯这么想着,脚下没有停下。不过如果娜雅在一旁,或许会皱起眉头,甚至可能大声呵斥,因为达斯并没有使尽全力奔跑。但他这么做是有原因的。露娜的加速法术可以让五个人都拥有平常两倍的速度,但并不代表五个人会拥有一样的速度,因为这个法术加快的是生物原来的速度。这么一来,高下立判。元素裔们在元素界的行动速度是相当快的,而达斯也可以达到他们的水准。团队里唯一有问题的是凯特琳,身为牧师,她可不像达斯这种强壮的战士,所以是最慢的。虽然嘴上说的难听,可正如格里丹所料,达斯现在完全是口不对心了,他没有使尽全力奔跑,反而落在了队伍最后面,为的就是要照顾吊车尾的凯特琳,因为她对突然出现的袭击最没有抵抗力。 凯特琳自然也明白为什么达斯会落在后面,心里不觉有些甜丝丝的:这家伙还是在乎我的嘛。但这种甜蜜只是一闪而过,因为现在的首要问题是集中精力奔跑,不要掉队。 防线已经完全突破了,团队中每个人都明白,很快就会遇到敌人最强的阻击,而他们的任务到此才算真正开始。接下去每一步都十分险恶:敌人可能出现在哪里?有可能出现多少敌人?怎样才能让他们乖乖追过来掉进埋伏圈?这一切虽然在事先已经略微商量过了,可决定一切的不是计划,而是现实,随机应变才是最重要的。所以在奔跑中,每个人的神经都绷的很紧。 敌人很快就出现了,而且是主动迎上来的——高阶牧师早就等的不耐烦了,他不相信在所有梦魇和牧师的帮助下,还胜不了这些家伙,所以根本没必要采取什么策略,正面交战就行了。 只看到一点影子,五人立刻停下了脚步。露娜和西来亚开始做手势,准备法术;格里丹和凯特琳则双手合握,准备超度;达斯?索兰则越过他们四个,来到队伍最前端。身为战士,他的作用就是保证在四人完成一切前顶住敌人的攻击。之前的六道防线,他们就是这样配合后快速突破的。 可这毕竟是深入敌境了,达斯也想过会遇到比之前更多的敌人,却没想过会遇到这么多。放眼望去,那种怪物几乎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而在怪物群中,还有几个桔色的身影。 糟了!这是他的第一反应,这么多,根本就顶不住啊!他不再前进,而是立刻后退,试图警告大家赶快撤退。 也就在这个时候,凯特琳和格里丹完成了祈祷,两道光芒同时散播开来,撒进了怪物群。当光芒全都消散后,达斯震惊地发现,怪物根本就没有少多少! “不行了!我们必须立刻撤退!” 在他的高喊中,露娜和西来亚也完成了法术。露娜双手一抬,在离他们几码的地方立刻竖起了一道火墙;而西来亚则是双手张开,在空中虚画了一个圆,随即一颗冰流星就砸在怪物群中,迸裂开来,寒气扑面而至。 “好!他们应该被彻底激怒,会不顾一切追来了!” 格里丹高兴地说,接着转身就跑。露娜和西来亚动作也不慢,有些迟钝的是凯特琳,她转身显然要慢的多,但依然还是在怪物群扑到的前一刻跑了。 不过她并不是最后的一个,达斯才是拖后的。才跑了几步,凯特琳突然想到了这个问题,于是她停下了脚步,转头去看达斯是否安全。 “笨蛋!干嘛停下来?!”看到她如此愚蠢的动作,达斯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你现在是在逃命,不是在游览!”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凯特琳听到达斯的怒吼,愣了愣,随后再转身继续跑。应该说她是很幸运的,恰恰在怪物们扑到时跑开了,并没有危险。苦的是达斯。凯特琳停下来,他不得不跟着停下来;凯特琳转头继续跑,他却没有时间了:他已经可以感觉到怪物们那灼热的气息了。现在他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拔出剑,转身冲入怪物群中。 格里丹,西来亚和露娜跑的并不远,也发现了凯特琳和达斯并没有跟上来。虽然都很清楚这时回头存活的可能性很小,但却都齐刷刷地停下了脚步,因为他们不能看着同伴陷入危险而见死不救。 凯特琳又一次停下了脚步,因为她发现这次达斯并没有跟上来。转过头,正好看到怪物群把达斯给淹没了。 “达斯~~~~~~” 她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随后就朝着怪物群跑去。被这么多怪物围着是断无生理了,可达斯死了,她也不想活了。虽然说的很难听,可她其实已经接受了西来亚的解释,原谅了达斯的出言不逊。至于为什么说的那么难听,只不过是她脸皮薄,不肯说实话而已——她怎么可能愿意放弃达斯·索兰? “妈的,你这小丫头怎么回事?!”达斯砍翻了面前的一个牧师,却惊讶地发现凯特琳一头撞了进来,不由得怒火中烧。“你是不是活腻了?!” “我说过了,我一定要看着你怎么死的!” 这么回嘴时,凯特琳一抬手,钉头锤就砸碎了一匹怪物的头。 但这还不够。虽然之前的超度和法术解决了一部分怪物,但剩下的还是很多,很快就将他们团团围住。不擅长战斗的凯特琳很快就顾此失彼,虽然神术保证了她不会受到死神之眼的伤害,却不能保证她不受别的伤害。很快,她的身上就多了不少灼伤,而且还有继续增多的趋势。达斯看到了这一切,却只能急在心中而无可奈何。他当然暂时还不会受伤,可一时之间却也无法腾出手来照顾凯特琳。看着她越来越孱弱,达斯开始慌张起来,有两次差点被牧师的钉头锤和神术击中。 难道真的要死在这里了?这么想着,他转身一挥,双剑在一名牧师身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八字,后者睁大了眼睛,倒了下去,但随即就有两匹怪物填上了他的空位。 该死的!达斯左右开弓,双剑划过,却意外地没有命中:怪物们灵巧地避开了这次攻击。而且由于用力过猛,达斯背部露出了绝大的破绽。一个在暗中等候多时的牧师立刻抓住了这个机会,他的钉头锤猛地一砸,砸中了达斯的背。即便有着弗恩特精心打造的盔甲的庇护,达斯依然觉得眼睛一黑,不由得向前跌出两步,面朝下摔倒了。 “嘿嘿……” 牧师狞笑着上前,高举起钉头锤,准备给达斯致命的一击。 但身经百战的达斯怎会因为这点小挫折而丧命?他就地一滚,不但躲开了牧师的砸击,也躲开了怪物的踩踏。随后他躺在地上双剑连舞,阻止了敌人的进一步攻击。接着才腰腹用力,一个打挺站了起来。 可这样还能支撑多久?他这么想着,双剑齐下,结果了那个牧师。就在收回剑的同时,他突然看到了剑把上镶嵌的宝石,心中一喜。对了,我还有这个!可接着,心头又一紧,凯特琳还在这里啊,她能躲开吗? 念头在心中一转而过,然后就有了决定:交给诸神来判断吧。如果不用,两个人都要死;用了,或许会有奇迹发生。于是他高叫了起来:“凯特琳,注意!” “嗯?” 手忙脚乱的凯特琳听到达斯这么一喊,不明白他究竟想说什么,不禁朝他那看去,全然不顾四周全是敌人。接着,她就看到了让她终生难忘的一幕。 达斯突然张开了双手,以自己右脚为轴,开始旋转,越转越快。旋转中,他的双剑开始散发出诡异的红光,同时伴随着尖利的啸声。那啸声是如此尖锐,以至于在场的所有生物都停止了动作。 虽然不知道达斯打算干什么,但下意识的,凯特琳双手合握,开始祈祷。后来她回忆道,或许这是光明神在冥冥中指挥着她,让她成为了唯一能从这场风暴中幸存的人。 尖利的啸声格里丹,西来亚和露娜都听到了,同时停下了脚步,皱起了眉头。他们离战场还有一段距离,凑巧保证了他们远离了这场风暴。 “看啊,那是什么?!” 西来亚指着战场,这么大叫。 一道龙卷风正在战场中形成,而且好像越刮越猛烈。 斯绫娜也不由得停下了脚步。本能告诉她,前面非常危险。看着那道越来越大的龙卷风,听着传来的巨大雷声,她的脸在瞬间变得煞白。 难道这又是索摩凌没告诉我的事?真他妈的! 远远看着这场风暴已经很恐怖了,身在局中切身体会这份恐怖的自然会觉得加倍恐怖。高阶牧师就觉得一股巨大的吸力正不断把他往风暴中心卷,也很清楚一旦被卷进去断无生理,于是他拼命挣扎,同时在心中不断向努须祈祷。 或许是祈祷奏效了。他一步一步地后退,终于摆脱了那股巨大的吸力。这个时候,他只为自己脱困而感到庆幸,至于别的人,没法管了。 他满怀恐惧地看着那巨大的风暴最后一眼,然后转身,头也不回,飞一般地逃跑了。 ; 七十四、夺取秘方 风暴猛烈地肆虐着,毫不留情地击打着范围内的任何东西,不管是活物还是死物,统统被卷起,吹上天空,承受着魔法带来的雷电的侵袭。就算雷电无效,风暴里蕴含的强大魔力也足以撕裂一切。为了凯特琳和自己,达斯这次没有做任何的控制,将剑里储存的魔力一口气都释放了出来。这几年来,他从没有遇到过要使用这个绝招的时候,每天储存魔力却已经变成了习惯,这样庞大的储备释放出来威力大的连达斯自己也没有预料到。他很担心凯特琳是不是能躲过这场风暴,但风暴已经刮起,他也无法控制,只能身不由己地等着风暴过去。 凯特琳还活着,或者应该说,暂时还活着。由于在风暴刮起时她就开始向光明神祈祷,所以直到现在她还稳稳地站在地上,并没有被卷到半空。可这风暴持续的时间太长了,长的让她快坚持不下去了。现在,她的身体已经开始了轻微的晃动,如果再这么下去,她将无法站住,那就意味着一个结果——难逃一死。 太长了。看着依然毫无停歇迹象的风暴,达斯在心中惊叫。这时他已经收回了剑——长剑只是媒介而已,风暴发动之后就不再需要了——站在风暴中心看着一切。我必须想个办法,如果再这么持续下去,不可能有生物在这场风暴下存活,即便是被神庇护着的凯特琳也一样。这么想着,他开始了行动。 在如此的情况下,达斯依然保持着足够的冷静,他很清楚,凭自己这点能力要阻止几年一口气释放出的魔力是痴人说梦,但如今他并不孤单。于是他做了个手势,同时念了句咒语。随后深吸了一口气,张开了嘴。 “这是敌人的法术?” 西来亚惊骇地看着那席卷一切的风暴,这么问道。 “不,不可能的。如果是敌人的法术,怎么会把那些怪物全卷进去了?”露娜摇头否定,“再说了,他们占据绝对优势,不用使用这种两败俱伤的战术。” “那……会是凯特琳还是达斯?” “我不知道。”露娜摇着头回答。 “我只知道一点。”格里丹双手加额,这么说道。“我们的埋伏全白费了。” “那样不是更好。”露娜瞟了他一眼,“只要等着风暴停息,达斯·索兰和凯特琳顺利回来就完美了。” “顺利回来……”格里丹面沉如水,“……这么大的风暴,他们真的能顺利回来吗?” “我相信他们一定会顺利回来的。”西来亚突然这么插嘴,语气十分坚定。 格里丹同时看了她一眼,没言语。他可不像西来亚那么天真,不会相信达斯和凯特琳能在这种风暴下活下来,这连他都办不到。候德海普,请保佑他们,他在心中这么默默念祷。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在他们身边响了起来。 “格里丹,露娜,西来亚,听到了吗?” 他真不敢相信,以为自己出幻觉了。但那声音是那么真实,不可能是幻觉。立刻他就发觉这是用魔法造成的远话之术。 “达斯!”他高呼起来,“达斯·索兰!你在哪里?” “我在风暴里。” 达斯被魔法扩大的听觉听到了格里丹的问题。 “你还活着?” “风暴是我发动的,它不会对我造成伤害。”达斯顿了顿,随后就听到了三人惊讶的声音。“没时间惊讶了,现在我需要你们帮个忙。” “什么忙?” “你们合力发动解除魔法,我也在风暴里发动这个魔法。我想我们四个的魔力应该可以停止这场风暴了。” 三位元素裔在听完后脑海里浮起了同一个疑问:既然达斯能发动风暴,怎么无法控制它?但现在没时间考虑这个。他们立刻排除掉一切杂念,西来亚和露娜伸出手,任凭药材从指尖掉落,同时开始念动咒语,而格里丹则双手合握,开始向大元素神祈祷。几秒钟后,几乎是在同一时刻,三人念完了最后一个字。随后,他们整齐划一地抬起右手,三个虚幻的白色光球在他们手中闪动。像是有人在指挥一样,他们再次整齐地甩动手臂,将光球朝风暴扔去。 三颗光球在空中一闪而过,击中了风暴壁,随后迸裂,化为三张光幕,随后互相融合,变成了一张巨大的光幕,将风暴完全笼罩。 达斯听到了三位元素裔的声音。就在他们开始行动的同时,他也开始施法。在听到光球划过的声音后,他也扔出了手中的光球。 光球撞上了风暴壁,随后迸裂,化为一道光幕。接着,尖利的啸声传来,让达斯不得不捂住了耳朵——扩展听力的魔法还在,那种尖啸差点刺穿了他的耳膜。然后他就看到风暴壁突然消失了,好像从来没存在过一样。接着,他就看到了凯特琳,她脸色苍白,身体也摇摇欲坠,但依然保持着双手合握的状态,嘴也依然在动,依然是在向光明神祈祷。 看到这一幕,达斯松了口气:看来这招险棋还是下对了。在这口气松了之后,他突然觉得十分疲惫,就想这样一屁股坐倒,好好休息一下。 但他没法这么做了。元素裔三人组很快就来到了他们面前。西来亚跑去扶住了凯特琳,后者虚弱得快站不住了。而格里丹和露娜则满脸笑容地走到达斯面前,格里丹甚至还给了他一个用力的拥抱。 “我代表所有元素裔感谢你!”他大声说道,“你拯救了元素界,而且奇迹般地没有付出任何代价!” “如果你还这样用力的话……”达斯闷声闷气地回答,“……就要出现一个伤亡了。” “啊……不好意思。”格里丹松开了拥抱,“我太激动了。” 达斯稍稍活动了一下,感到体力开始慢慢地回复了。然后他看了一眼凯特琳,后者在西来亚的扶持下坐下了——虽然满地都是残骸,但也不管不顾了——应该没什么大碍。这时他才抬起了头,看着格里丹,微笑起来。 “那么,就剩下一件小事要做了。” “毁掉祭坛吗?”露娜说,“那种小事我一个人去就行了。你们就在这里休息一下。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高阶牧师狼狈地跑着,没有任何目的。直到跑出了很远很远,他才停下了脚步,才发现全身已经被汗水浸透。 太可怕了!这根本就不是人所能做出的事!直到现在,他还心有余悸,同时也下定决心,下次再看到那个穿黑色盔甲,脸色苍白的家伙,绝对不要和他成为敌人。 下了这个决定之后,他才有空关心别的事。梦魇——这是他们为这种怪物起的名字,因为这样的怪物是只有在大多数人梦中才能见到——们全完了,一匹都没有剩下。这样的失败铁定会让索摩凌非常恼火,等待他的是什么命运可以想象的出。但他并不怕,因为他还有一个杀手锏,一个可以和索摩凌讨价还价的东西。这么想着,他伸手入怀,摸到了密袋中的那个东西,不由得露出了笑容。全都死了又怎么样?只要有这个,依然可以东山再起! “真是狼狈啊!” 就在他这样沾沾自喜时,一个甜腻腻的声音钻进了耳朵。他大吃一惊,慌忙缩回了手,同时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在那里,那个精灵使者正笑着看着他,笑容中满是嘲讽。这种嘲讽让他很恼火,可现在并不是发火的时候。 “是很狼狈。可那时你在哪?不一样躲在一边?” 他反唇相讥。 “哦呵呵……”斯绫娜掩着嘴,风情万种地笑了起来。“你嘴还挺硬的。”笑完,她放下手,脸色变得异常冷酷。“但我没兴趣和你斗嘴。把东西交出来!” “东西?什么东西?” “秘方!” “可……可它不在我身上……” “别装傻!”斯绫娜冷冷地说,同时比了个手势,高阶牧师立刻发现自己飞了起来,毫不受控制地飞向了斯绫娜,直到和她脸对脸才停下。“像你这么多疑的人,肯定把秘方贴身收藏。我再警告一次,快把秘方交出来,不然……” 高阶牧师冷汗涔涔而下。他终于发现,这个看起来孱弱的精灵其实是个惹不得的人物,至少他惹不得,因为根本就不是同一个等级的。 “我交出秘方,你得放我一条生路。”他结结巴巴地说,“不然我宁愿毁了它。” 斯绫娜又比了个手势,高阶牧师重重落地。 “我只要秘方,对你的命没兴趣。” 高阶牧师知道这种情况下他没有别的选择。抖抖索索地站起来后,他拿出了秘方,递给斯绫娜。 斯绫娜接过,仔细看了一下,笑了。 “你可以走了。” 高阶牧师不啻听到了神谕。他立刻大转身,跑了。但他忘记了,怎么能够相信一个德迦人说的话? 才跑了几步,他突然发现居然能看到自己的脚在眼前跑。不,不是脚在前面跑,而是……而是他从腰中间折成两半!他还没来得及惨叫,断成两截的身体就碎成一片片。 斯绫娜慢慢地走来上来,一脚踏在了原先还是腐败神高阶牧师的碎片上,冷冷地笑了。她的手中,正在把玩着一根漆黑的魔杖,是索摩凌那拿来的腐败魔杖。刚刚她试过了,效果相当好。 “蠢货!居然蠢到相信欺诈神的牧师会说真话,啊哈哈~~~~” ; 七十五、回家 在诅咒之地严阵以待的元素裔以及他们的元素部队等了很久,也没看到进去的五人按照计划跑出来,更别提大批应该被引进包围圈的怪物了。随着时间的推移,五人依然没有出来,等待的元素裔开始不安了。按照计划,他们早该出来了,除非……除非他们已经出了什么变故。 “艾妮莎,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一名元素裔这么问这次埋伏的带头人。艾妮莎是一名水元素裔,比西来亚稍稍年长,自然不像西来亚那么天真,那么不通世故。在这名元素裔这样问的时候,她早想到可能出了什么变故,也试图用心灵连接和三位元素裔中的任何一位联系。 不巧的是,那时刚好三位正在施展魔法和向大元素神祈祷,无暇接受艾妮莎的心灵连接。艾妮莎自然不知道这么凑巧,她知道的是,三位元素裔全都失去了消息。这可不大妙了,万一计划失败,身为带头人的她必须做个决定,是抛弃朋友撤退还是奋勇前行救助朋友。 但在她做出决定之前,另一名元素裔突然大叫起来。 “看啊,那是什么?!”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所有元素裔都看到了不寻常的一幕。就在诅咒之地里,突然出现了一股巨大的风暴。狂风不断旋转,形成了风壁,还能看到暴风中不断有雷电闪现,伴随着巨大的雷声。 “风暴。”艾妮莎喃喃道,“但这怎么可能?!” 也难怪她不相信。这里是元素界,和恩塔格瑞是不同的世界,自然也不可能出现类似大陆一样的气候变化。当然,也有可能是魔法造成的,可她还没听说有谁可以一口气释放出如此的魔力。如果不是凡物,难道会是神?她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但这也并非不可能,毕竟元素界还是在大元素神和四位次级元素神的控制下,或许德迦人的肆无忌惮惹怒了他们中的某位神明,神降下了惩罚。 一想到这种可能,艾妮莎就有些激动了。如果真是这样,就没必要撤退了,只要在这静静等待就是了。就算不是,也可以观察一下情况再做决定——她可不想带着众多元素裔去冒险。于是她向候德海普喃喃祈祷了一下,这才举起了手。 “大家稍安勿躁!再耐心等一等!或许马上就会有结果了!” 声音才落,风暴停息了,就像它突然的出现一样,也突然就消失了,毫无征兆。元素裔们还没来的及惊叹,随后就发现诅咒之地开始消退了。 果然是神罚!艾妮莎更加确认了,是神明惩罚了德迦人!于是她双手合握,大声赞美起来。 “赞美候德海普!” “赞美候德海普!” 所有元素裔都双手合握,异口同声赞美起来。 “你说什么?!”索摩凌站了起来,血红的双眼闪闪发光。“达克在元素界?!” “没错呢,索摩凌,我亲眼看到的。”斯绫娜甜腻腻地说。她本来还想告诉他,他弟弟变得厉害了,或许比他还厉害了——她不觉得索摩凌可以刮出那种恐怖的风暴。但转念一想,这种事还是不说比较好,将来或许还可以作为讨价还价的筹码。 一种激动涌上了心头。自从变成这种样子后,索摩凌从没想到自己会有再次涌现人类感情的那一天,但这一天真的出现了,毕竟,这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羁绊了。 站了片刻,他才慢慢回复平静,随后坐了下去,开始转动手腕上的手镯。 “我说过了他还活着的。” “我不知道你怎么知道的,不过很确定你的直觉有时比女人的直觉还准,看来我要对你刮目相看了。”斯绫娜这么嘲讽。 这时索摩凌再度恢复成了心如止水的状态,斯绫娜的嘲讽在他听来不过是一阵风。 “你好像非常高兴啊。难道现实按照你的剧本上演了?” 他淡淡地问,好像根本就没听到斯绫娜的嘲讽。 “顺利得出乎我意料。”斯绫娜笑嘻嘻地说,“牧师全完了,怪物也全完了。” “梦魇也全完了?!”索摩凌稍稍有些恼火,“那这十几年不是全白费了?!” “索摩凌,在我面前就不要装腔作势了。你真的关心这些梦魇的死活?不,应该这么问,除了你弟弟,你还会关心什么?”斯绫娜还是那样甜腻腻的声音,可说话的内容却一点都不甜腻腻。 “哼,我至少还关心德迦。” “关心德迦?嘻嘻……这么明显的谎话你居然也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来了。德迦人除了自己还会关心别的?这些梦魇不过是你的工具而已,没有它们,你不过要多等些年头而已。” 索摩凌依旧在转动手镯。等到斯绫娜说完,他才冷笑了一声。 “你这么说就是秘方弄到手了?” 斯绫娜没有说话。有时沉默就是表示默认。 “很好。报酬回来我再给你。” “那么打开界门吧,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去你宝藏库搜刮一番了。” “不,你还不能回来。” “你这什么意思?”斯绫娜勃然大怒,“我警告你,不要给我增加额外的事,快开门!” 对斯绫娜显然的怒意,索摩凌却毫不在意。在她咆哮结束后,才淡淡地接口。 “你想不想要这个手镯?” 斯绫娜立刻不说话了:索摩凌的话一下击中了她的要害。她的确需要那个手镯。 索摩凌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盯着这个手镯不放,但却很清楚这就是她的弱点,可以靠此一次次地利用她。当然,手镯他根本就没打算给她过。现在,他一边转动着手镯,一边等待着斯绫娜开口。 正如他所料,在沉默了片刻之后,斯绫娜开口了,听起来相当的不情愿。 “说吧,要我做什么?” “去监视达克。”索摩凌不再拐弯抹角,“元素界既然已经安定了,他必然要和那个光明神的牧师离开元素界。你必须知道他去哪里。” “这还需要我监视?除了艾拉西亚他还会去哪里?” 索摩凌没说话。 斯绫娜盯着那模糊的影子看了片刻,突然恍然大悟,接着就微笑起来。 “原来你是这个打算。”魔杖出现在她手中,开始被她不断转动。“没问题,我可以帮你这个忙。不过说在前头,我可不一定能控制的住力量哦。” 索摩凌还是没说话。从他模糊的身影微微晃动来看,似乎在笑,似乎并不相信斯绫娜的说辞。斯绫娜也不指望他会相信。她挥了挥手,率先切断了两人的联络。然后,她朝着元素城堡的方向看去,脸上浮起了险恶的微笑。 “小达克,让我给准备一个意外的惊喜吧,喔呵呵……” “达斯·索兰!凯特琳·瑟顿!”格里丹的声音在城堡里回响,“让我们永远记住这两个名字,感谢他们为我们所做的一切!” “哦,诸神在上,他不能说的简短些?” 达斯暗暗说道,声音很低,只有身旁的凯特琳能听到。于是她偷偷踢了他一脚,随后端庄地抬起头,面朝着台下激动的元素裔们露出了微笑。达斯并不喜欢这种庆祝,可她喜欢。虽然光明神教要求牧师们清心寡欲,可真的抹去一切yu望的凡物是不存在的,更别提现在他们已经被捧为英雄了。这样的赞美,不觉让她有些飘飘然了。 达斯也看到了她陶醉的表情,不由得地暗暗摇了摇头。对他来说,这种繁文缛节简直是浪费时间,只是没想到元素裔们居然也染上了人类的这种毛病。但他不能开口,现在他们是英雄,英雄是不能扫别人兴的,不管自己是不是喜欢。 还好,庆祝比达斯想象得短了些,毕竟元素裔们不是人类,没那么疯狂。在整齐地高叫了几声拯救元素界的英雄的名字之后,他们就开始退场了——他们还需要回各自的区域,安抚一直以来惶惑不安的元素们。 很快,城堡就变成空空荡荡了,再次剩下了五个人。直到这时,达斯才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也松弛了。说实话,他还真怕元素裔们会像人类那样,冲上台来和英雄们逐一拥抱,他可不喜欢这种事,更不想看到凯特琳被别人拥抱,就算他们只是看起来像男性也不行。 “或许你们等了很久了。”露娜走过来,这么说道。 “是很久了。”达斯说,“现在可以送我们回去了吗?” “我们留下来就是为了这事。”格里丹笑嘻嘻地说,“不过在出发前,先收下这个。” 说着,他拿出了一个球状物体,递给凯特琳。凯特琳疑惑地接过,仔细看了看。在手中的,是一个球体,外观是透明的,而球体里面却好像有什么在不停地变幻。再仔细一看,好像是四种元素在其中不断变幻。 “这是大家的谢礼。”格里丹看到了达斯和凯特琳的疑惑之色,这么解释道。“这是十个元素裔合力打造的东西,元素球。每二十四小时你可以用它召唤一个任意级别的元素。” “啊!”凯特琳不由得惊叫起来。这么一说明,她就明白这个东西有多么贵重。“不,我不能要。”说着,她把元素球递向了格里丹。 可格里丹好像根本没看到她的动作。他转过身,大步朝着城堡大门走去,露娜和西来亚则紧紧跟在他身后。 “跟我们来吧,让我们送英雄们回家!” ; 七十六、扭曲 “抱歉要在这荒郊野外开门。”格里丹略带歉意地说,“但在汇集之地凝聚了大元素神的意志,很容易和魔法产生抵触。” 这个事阿奇·麦基和达斯说过,就在那次回恩塔格瑞的时候。在这么解释了之后,阿奇·麦基也轻叹了一口气,强大如他这样的法师,在诸神面前依然脆弱地宛如一条小虫。因为知道,所以达斯并没有对跑到这种荒郊野外有什么意见。 凯特琳之前是有一些意见的,因为不明白为什么要跑到这样的荒郊野外才能打开界门,但接受了那样的一份大礼,她也不好意思开口质问。等格里丹这么解释后,她更加不能开口了。 “现在,你们稍等片刻,我们立刻开始。” 这么宣称着,格里丹走向了露娜和西来亚,后两者早已经站稳,等着格里丹的到来。等到格里丹落位,仪式就开始了。 三人呈现出一个完美的三角形状,每个人都伸出一只手,指向中心,另一只手则不断地虚空中画着符文,同时口中念念有词。 达斯环抱着双手,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正如之前说的那样,他只是个半吊子的法师,像异界旅行这种高深的法术他是不懂的,也无法参悟——勉强的参悟导致的最轻微的下场是神经错乱,而谨慎的阿奇·麦基除了十几年前那次,就再也没有施展过类似的法术,所以这是他第二次近距离地观看这种高深而危险的法术。 和阿奇·麦基施展的不同,元素裔们似乎并不需要一个实质的门。在他们的吟唱下,指着中心的那只手都开始发光:西来亚指尖的是清冷的蓝光,露娜是火热的红光,格里丹则是稳重的褐色。随后光线射出,在中心汇聚。与此同时,三人的吟唱进入了高潮,另一只手也挥舞得越来越快。最后,另一只也直直地伸出,另一个三道光芒从他们指尖射出,汇聚至中心。 看到这里,达斯不由得激动起来。下意识地,他伸出手去握住凯特琳。 “很快我们就能回家了。” 凯特琳稍稍挣扎了一下便不再有所动作。她并没有在意达斯在说什么,因为甜蜜的心情让她忘乎所以了。 正如达斯判断的那样,当光线全都汇聚之后,就开始在中心形成一个球,由三种颜色糅合而成,不断旋转着的球体。接着,处于领导地位的格里丹合起了手,随后慢慢展开,在虚空中画出一个方方正正的门的样子。随着这手势,那正在不断旋转的球体停住了,然后扭曲,伸长,逐渐延伸成了一个门的模样。 “门开了。”格里丹简短地说,随后朝达斯和凯特琳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没有任何迟疑,达斯立刻朝着门走去,但手却并没有放开——他甚至没在意自己还抓着凯特琳,因为回家的激动让他忽略了一切。 凯特琳也没有挣扎,乖乖地跟着达斯走了。她自然不知道达斯是因为可以回家了而激动,而且一厢情愿地认为是达斯已经认同了她的感情,所以才没有放开手。手拉着手回家,多么浪漫的事啊,凯特琳再度沉浸在自我美好的想象里。 其实不光是凯特琳,所有人都沉浸在激动中。达斯是因为可以回家,而三位元素裔则是满足于如此完美地打开了门。要知道,位面旅行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再怎么高强的法师也不会在无准备的情况下贸然尝试,因为这个法术存在着很多不确定性,稍微的疏漏就会导致无法想象的后果。但这次的法术相当完美,没有任何纰漏,定位也定位得很清楚,就在艾拉西亚首都斯代维克不远的一个小山丘上。所以三位都十分得意。 于是,沉浸在激动中他们全都麻痹大意了,忘记了检查一下四周是不是有什么可疑。但这是所有生物的弱点:得意忘形,更何况,在他们看来,威胁元素界的敌人已经全都驱逐了,怎么可能还会出危险? 但危险总是来的出乎任何人的预料。 斯绫娜小心地站着,注视着不远处的一切。虽然她为自己施展了高等隐形术,可丝毫不敢大意,因为她从来没有小看过那五人的实力。如果不小心,就会被发现,那么计划将功亏一篑。 虽然索摩凌没有明说,但她完全明白了他的意思。监视达克?索利玛的去向,可达克?索利玛明明只有一个目的地,这样自相矛盾的话怎么可能会从索摩凌嘴里说出来?所以他的意思应该是,阻止达克?索利玛前往艾拉西亚,同时也要控制有度,至少做完手脚可以保证达克?索利玛回到恩塔格瑞,但绝对不会出现在艾拉西亚。 但这还真是一件难办的事呢。斯绫娜一边小心翼翼地朝那五个人接近,一边这么想着。别说同时对付五个人她毫无把握,就算只对付达克?索利玛一个人,他施展的那种恐怖风暴也不是她能抵御的。所以她要做的就是耐心等待。她很确信,机会会出现的。 她的想法十分正确。激动中的五人完全失去了警惕之心。门出现之后,斯绫娜惊讶地发现,达克?索利玛竟然没有做任何检查就拖着那个光明神的牧师——在斯绫娜这里看来,凯特琳的确是被达斯拖着走的——走向了界门。而保持着界门通畅的三位元素裔似乎也失去了警觉,他们全都带着笑容,看着达斯和凯特琳走进界门,丝毫没有考虑如果在这个时候有危险发生,达斯和凯特琳将万劫不复。 斯绫娜很快就出惊讶中恢复了过来。她又小心地接近了一些距离,刚好看到了凯特琳的身影消失在门里,知道机会已经来了。并不像大多数没经历过的人认为的那样,穿越界门并不是一瞬间的事。事实上,在挤过位面与位面的通道时,是需要花费几秒钟的,穿过通道的生物也会在那段时间里感到身体十分粘滞,就好像在勉强钻过一个比身体略小的洞穴一样。当然,对于很多人来说,几秒钟的不适也不过是一眨眼的事。 可对于斯绫娜这样的老手来说,这几秒钟可是十分宝贵的,足够她做手脚了。悄无声息地,她伸出了右手,开始在心中默念咒语。一道肉眼几乎看不到的光线从她指尖射出,击中了那扇界门。 虽然没有任何颜色,虽然肉眼无法看见,可是心神正连接在界门上的元素裔们却感觉到了那道光线的存在,随后就发现,那道光线正在影响界门的通畅。 “格里丹!” 露娜大叫着,同时收束起全部心神,努力维持界门的通畅。 虽然露娜只是叫了一声,格里丹却立刻心领神会,因为他感到了露娜的精神力突然大增。于是,他撤回了自己的精神力,开始投入一件更重要的事里面。喃喃念了一句咒语之后,一个光球出现在他手中。 “给我现出身形来!” 这么高叫着,他把光球投向了那道无色光线射来的方向。 “啵~~” 虽然前面什么都没有,可光球似乎撞到了什么,迸裂了开来,魔力呼啸着刮过那块虚空。随后,一个身影出现了。 出乎格里丹的预料,出现的并不是腐败神牧师打扮的敌人,而是一个穿着蓝色长袍的女性精灵,这让他愣了愣。据他所知,恩塔格瑞的精灵都是善良的,可她为什么要妨碍界门通畅? 似乎是注意到隐形术已经被解除了,那名女性精灵缩回了手,随后咧嘴一笑。那笑容,充满了无尽的恶意,让格里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呵呵……被发现了,那似乎到了该退场的时候了。” 说着,她另一只手向地面一挥,一个小球从手中飞出,砸中了地面。魔力从破碎的小球里飞出,包裹住那名精灵。随后,精灵消失了。 格里丹知道,那名精灵用道具离开了,不过并没有离开元素界,而是传送到了一个比较远的距离。好像是嘲笑他一般,她传送到的地方竟然还在格里丹意识可以探查到的地方,仿佛知道他肯定不会追来似的。 不管她是不是故意的——在格里丹看来,故意的可能性更大——格里丹的确不能去追击,因为现在最值得关心的,是界门。露娜增大了精神力,暂时代替了他,可这并不能持续多久。于是他迅速转身,将精神投注到界门上。 所幸的是他离开得并不长,露娜的精神力支持到了他的回来,界门也安然无恙,至少格里丹可以确信达斯和凯特琳能够回到恩塔格瑞而并不会迷失在位面的夹缝里,但是那道光线的影响却是存在的。他们努力的补救只能保证达斯和凯特琳回到恩塔格瑞,定位却失效了。现在达斯和凯特琳究竟会在恩塔格瑞的什么地方出现,只有诸神才会知道。 看着逐渐消失的界门,三人都神色严峻,格里丹更是双手合握,向大元素神不断祷告。 “伟大的大元素神,请保佑他们一切平安!” ; 七十七、地下世界 达斯·索兰第一个跨出界门,接着就感觉到眼前一黑,不由得停下了脚步。凯特琳跟在他后面,却没在意到达斯停下了脚步,一头就撞上了他的后背。 “好疼!” 她揉着鼻子,这么说道,心中有些恼火,打算责怪达斯的冒失。可就在她抬头看向达斯时,却只看到一片漆黑。开始还以为那是因为看到了达斯盔甲的缘故,但很快她就发现并不是这样。眼前是一片的漆黑,不要说达斯的盔甲了,连达斯的身影都看不到。 “难道我突然瞎了?”凯特琳紧张地这么嚷嚷,“这是不是穿越位面带来的后遗症?” “不是。”达斯回答。这个时候,他的视力已经自动换成了可以看透黑暗的视力,随后发现他们所在的,是一个怪石嶙峋的石阵。在黑暗视力下,冰冷的石柱呈现出一根根的灰沉沉。然后他就明白他们现在在哪了。 “并不是我们瞎了,而是因为周围一片漆黑。” “原来如此。”凯特琳松了一口气,但她并不明白自己现在究竟在哪,而是一厢情愿地以为已经回到了艾拉西亚,周围一片漆黑是因为这时是晚上。于是她双手合握,开始祈祷。 达斯听到了她的祈祷,随后就知道了她打算干嘛,不由得大惊失色。 “喂,凯特琳,快……” 他本来想说快停下,但太晚了,凯特琳已经完成了祈祷。 “光!” 她轻轻吐出一个字,胸口的圣徽立刻开始发亮。开始不过是微弱的光芒,但随后越来越亮,亮到足以让她看清周围的一切。然后她就环顾四周,接着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这是哪里?我怎么从没有见过艾拉西亚有这种风景的地方?” 达斯却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抽出了长剑,看向另一个地方。 “如果我们能活下来的话,我会好好向你解释这是什么地方。” “啊?你什么意思?” 达斯没有再说话,只是摆出架势,看着那个方向。 凯特琳疑惑地看向同一个方向。在圣徽光亮的照耀下,她看到了围上来的怪物,然后就惊叫起来。 “那……那是什么东西?!” “你确定他们一定已经回到了恩塔格瑞?” 索摩凌带着些许怒意问。心静止水的他也只有涉及到达克·索利玛时才会心神不宁,现在正是如此。没错,他的确授意斯绫娜阻止达克·索利玛回到艾拉西亚,可却没想到斯绫娜做的这么简单粗暴,竟然直接干扰界门的通畅!这是件多么危险的事她难道一点都不清楚?!稍有差池,达克·索利玛,他唯一的弟弟,他唯一的牵挂就有可能永远在位面夹缝飘荡,再也无法回到恩塔格瑞!一想到会有这种可能,怒意就不断上涌,让他几乎有些抑制不住。 斯绫娜在微笑,似乎根本没听出索摩凌声音中的怒气。 “没错,我可以肯定。不过他们现在在恩塔格瑞的哪里,我就说不出了。” “我该相信一个欺诈神牧师的话吗?” “随便。”斯绫娜简短地回答,心中已经乐开了花——真难得啊,居然能看到索摩凌如此的慌张,甚至忘记了只要靠着手镯就可以判断达克·索利玛是不是还活着。只要达克·索利玛还活着,他在哪里很重要吗?更何况,她很肯定,达克·索利玛已经回到了恩塔格瑞,因为她只干扰了界门运作,并没有让它关闭。这种情况下,任何穿过那道界门的生物依然可以回到事先定位的位面,但详细的定位则被干扰了,该生物将随机出现在这个位面的任何地方。 索摩凌仔细端详着斯绫娜姣好的脸,想着如果这张脸变得像厉鬼一样,不,比厉鬼还可怕的时候,脸的主人是不是还能笑得这么开心。不过最后他还是忍住了,毕竟她还有利用的价值,只要稍微给一点诱饵,她就会上钩——这么卖命的跑腿人现在很难找了。 于是他深吸了口气,冷静了下来。 “我相信你。” 斯绫娜吃了一惊。她本以为索摩凌是绝对不会相信她的,还做好了脚底抹油的准备,却没料到是这么个结果。一时之间,她呆住了。 “我相信你。”索摩凌重复了一遍,似乎料到了斯绫娜并没有听清楚。“不过,你应该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片刻之后,斯绫娜恢复了神智。她甜甜地一笑。 “知道。” “很好。”索摩凌闭上了眼睛,“我等你的好消息。” 围上的是一种凯特琳从没见过的怪物,所以她忍不住失口惊呼。那是一种很丑陋的生物,大约只有人类一半的高度,浑身绿色皮肤,长着一颗硕大的脑袋,下面则是细长的身躯和细细的四肢,凯特琳真怀疑那么细的腿怎么可以撑起那样的身躯和脑袋。它们手中大多持着简单的长矛,有些则是大刀,不过刃的部分基本上都是生锈的,看起来好像是衣不蔽体的强盗。 当它们围得更近时,凯特琳发现了一件更加可怕的事。这些怪物虽然有着一颗硕大的脑袋,可是眼睛却细小得像一条缝。更加不可思议的是,它们虽然在朝着他们围过来,可眼睛却并没有朝他们看,也就是说,它们竟然都是瞎子! 瞎子!凯特琳实在不敢相信这是事实,看着它们围过来那敏捷的模样,和平常所看见的瞎子完全不同。难道说,那两条缝并不是眼睛?它们的眼睛长在别的地方? 接着,她听到了达斯出了一口气,随后笑了一声,听起来好像是庆幸的笑。然后,她看到达斯朝那群怪物扑了过去。只是剑光一闪,就有三只怪物血花飞溅着倒下。于是她明白达斯为什么要笑了,原来这种怪物只是长的吓人,其实很弱的。一想通这点,她胆气就壮了起来,也挥舞着钉头锤冲进了怪物群里。 事实证明,她想的一点没错,这群怪物的确很弱,而且还很胆小的。当看到越来越多的同伴变成尸体后,剩下的士气崩溃了,很快就一拥而散。 在确定敌人全部逃散之后,达斯?索兰插剑回鞘,这才转头去看凯特琳。 “你应该觉得很幸运了,这些是穴居人,一种很弱小的怪物。” “穴居人?” “是的。这是一种生活在洞穴里的小怪物。由于常年见不到光线,它们的眼睛都退化了。不过在这星光都照耀不到的地下世界,眼睛其实没多大用处。” “哦,是这样啊。”凯特琳恍然大悟,“怪不得他们的眼睛是那样的。咦?刚刚你说什么?这里是哪?” “这里是恩塔格瑞的地下世界。”达斯淡淡地说,他不希望就这样吓到凯特琳。“刚才的穴居人就是地下世界最常见的怪物。” 但凯特琳还是被吓到了。 “地下世界?这怎么可能?!我们明明应该回到艾拉西亚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也许法术出了问题。但毫无疑问,我们是在地下世界,而不是地表。”达斯顿了顿,看了凯特琳的圣徽一眼。“所以,你说话声音必须小一些,因为地下世界有很多听觉敏锐的怪物。还有,你最好把光给熄灭了。” “为……为什么?” 凯特琳握着圣徽,光芒从指缝中透出,她的神情有些慌张。 “因为在这里,光只会让你变成靶子,怪物们很容易就看到你的所在。听我的,把光熄灭了。” “可……可是……” “没什么可是。”达斯有些不耐烦了,“如果你想安然无恙地回到地面,最好听我的。” “可……可是我怕黑。” 凯特琳红着脸说,声音细如蚊螨。但听觉敏锐的达斯还是听到了。 “不用怕,有我在呢。” “但……但是……” 凯特琳话还没说完,达斯就竖起了手,打断了她,同时警觉地朝他右手边看去。 “谁?!” “一点点动静就被发觉了吗?”一个声音突然响了起来,接着石柱中的一根就动了起来,慢慢朝达斯走过来,直到走到光亮的笼罩范围才停下。 是一个人类。达斯一眼就看出来了,只是这个人和普通人类有些微的区别,他是地下世界特有的变异人类,拥有一双地表人类没有的,可以在地下世界看到东西的眼睛。不过有些奇怪的是,拥有黑暗视力的生物眼睛都应该显现出红色,可面前的这个人却没有。他的眼睛一如地表人类那样,并没有显现出红色。 难道他是个瞎子?达斯心想。这也不是不可能,虽然看起来行动利索,但就如达斯之前说的那样,在地下世界,眼睛并没有多大用处,很多生物根本就不是用眼睛来看东西的。 “你是不是觉得我应该是个瞎子?” 那人微笑着问。 凯特琳发现,他是一个长的很英俊的人类,秀挺的鼻子,精致的眼眉,还有那一头略显蓬松的黑发,如果在地表,足可以让很多女性回头,凯特琳也会是其中之一。他穿着一件皮甲,手上套着一双不知道用什么材料做的手套,脚上则是一双兽皮靴,走起路来丝毫不发出声音。腰间则绑着一根粗大的皮带,皮带上挂了很多零碎的东西。而在身后,则是一张短弓,还有一个箭筒,里面散乱地放着几支箭。总体来说,如果在地表,凯特琳一定会认为他是一个守护自然的游侠,可在地下,她就吃不准了。 达斯倒是没在度量来人的职业,他正在吃惊,因为那人的问题好像看透了他的想法一样。 “不要吃惊。”那人继续微笑着,“因为每个看到我的人都会有这种想法。但我不是瞎子,我的眼睛生下来就是这样的。” “请原谅我的冷淡。”达斯冷冷地说,“但我不习惯和陌生人套近乎,特别是躲一边看戏的陌生人。” “达斯!” 凯特琳对达斯的冷淡态度有些不满。几乎是第一眼,她就觉得这个人不像是坏人。 “我很了解你的戒备心,在这险恶的环境下是很必要的。”那人还是在微笑,一丝不豫的神色也没有。“但我真的没恶意。”说着,他伸手入怀,摸出了一个东西,递到达斯眼前。“那么这样的证明应该可以解除你的怀疑了吧。” ; 七十八、暗瞳 达斯清楚地看到了那个东西。那是一个徽章,有些像牧师的圣徽,但仔细辨认就发现并不是。达斯又仔细看了看,发现那应该是个国家的徽章。在圆圆的金属全盘中,是一条正在吐火的金龙,周围则镶嵌着金边。看完之后,达斯摇摇头。 “我不觉得这么一个东西可以让我相信你。” 那人脸上露出了失望的神情,缩回了手。 “看来你们是没有听说过古克别雷喽?” 凯特琳摇摇头,她的确是没听说过,但达斯·索兰的反应就不同了。他突然睁大了眼睛,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那人。 “古克别雷?那个尼贡最大的公国?” “啊,你看来是听说过。”那人再度微笑了,“怎样?既然你听说过古克别雷,那应该可以信任我了吧。” “如果你真的是古克别雷人,那的确可以信任。”达斯还是带着疑惑看着那人,“可问题是……” “你可以让光明神的牧师来辨别我是不是在说谎。”那人指着凯特琳说。 达斯转过头去看凯特琳,而后者点了点头——刚才她已经施展了神圣之耳,光明神告诉她,这个人说的是实话。 直到这时,达斯才疑心尽去,伸出手去。 “我是达斯·索兰,她是凯特琳·瑟顿。” “我是维格特·暗瞳。”那人也伸出手来,和达斯握了握。“达斯·索兰,这个名字我听说过,黑色死神是吧?” 达斯有些惊讶,他没料到自己的名气大到连尼贡人都知道了。 “不用惊讶,我有很多情报来源,地表国家的名人我知道,佣兵黑色死神在地表也算很有名气了。不过我也有些吃惊,没想到你也是个地下世界的变异人类。” 维格特上下打量着达斯,这么说道。 达斯知道是自己那双红色的,可以看穿黑暗的眼睛暴露了他并不是普通人类的秘密,但也和维格特猜测的不同。但这个时候只能将错就错了,所以他笑了笑,没有说话。 一旁的凯特琳却是明白了——她自认为明白了,明白了为什么达斯不肯和她说自己的秘密,原来他是出身于地下世界,而艾拉西亚人通常都认为地下世界的居民都是邪恶。他不肯说,应该是怕我嫌弃他。傻瓜,我怎么可能嫌弃呢? “不过你们是不是走错地方了?我听说黑色死神只在艾拉西亚活动的。” “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达斯叹着气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嗯?”他突然将手放到了剑柄上,警觉地四处张望。他这么紧张,让凯特琳也跟着紧张起来——达斯这种样子,显然是发现了有什么生物正在接近。 维格特却并没有紧张起来,反而轻轻叹了口气。 “不用紧张,是自己人。” 随后他一脸不豫地转过头,嘴里不停喃喃。 “嘿……没想到这么快就找来了……” 他的喃喃达斯听到了,可却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话音刚落,好几个身影就跑了过来。接着圣徽的光芒,凯特琳发现他们虽然有着人类的外形,但却并不是人类,而是兽人。从脑袋边的两只猫耳朵和背后蜷曲的尾巴来看,他们应该都是猫人。他们都穿着简单的皮甲,赤着脚——据说猫人的脚掌比最好的兽皮靴还柔软,行动时绝不会发出任何声音。 猫人们跑到他们这里,带着略微惊讶的目光看了达斯和凯特琳一眼,随后就都涌到了维格特身边。 “维格特大人,你又到处乱跑了!” “我没有到处乱跑!”维格特的声音里带着些许怒气,“难道出来散散步都不行?” “可是大人,陛下他很担心的!” “是啊,是啊。” “不要让陛下担心了。而且您一个人出来,万一遇到危险……”说这话的猫人朝达斯瞟了一眼,“……怎么办?” 达斯这种眼神见得多了,完全没把他当回事了,但维格特却也看见了,他生气地摆了摆手。 “我会有什么危险?!还有,他们是我刚结识的朋友!” “呃……维……维格特大人?” 凯特琳这时才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再次将目光投向维格特,后者还是带着那种微笑,但怎么看都不能和大人这个头衔联系起来。 猫人们再次用惊讶的眼神看了达斯和凯特琳一样,然后其中一个带着傲然的神情回答。 “是的,在你们面前的,是古克别雷国王马鲁夫陛下的御前首相,维格特·暗瞳大人!” “真想不到他居然是个首相呢。” 凯特琳悄悄地对达斯说,后者也心有戚戚地点了点头。的确,看维格特这打扮,没人会想到他会是一国首相。在地表,担任一国首相的,大多是文臣,像维格特这样战士打扮的首相,还真没见过,更别提他一点也没有身为一国首相的气质。 现在他们正在去古克别雷王国首都暮色城的路上,是作为维格特客人去的。虽然达斯很想赶快找到路回地表,可维格特向他保证,在尼贡只有古克别雷有这个实力在一天之内造出一条通往地表的路,不过这首先得获得马鲁夫国王的同意才行。达斯想了想,如果自己找,肯定更费时间,不如接受邀请,这样还快得多。而凯特琳在这里是对达斯言听计从:她对地下世界完全陌生,只有完全信任达斯。于是一切就这么定了。 照维格特的说明,暮色城在大约半天路程的地方,而坐着地下世界特有的双足蜥蜴,应该要更快。可他并没有说明,为什么身为一国首相的他会出现在离首都那么远的地方。达斯也没问:每个人总有一点自己的秘密的,更何况他现在正在享受难得的悠闲。自从和凯特琳签订了合约,他就每天都活在紧张里,像这样坐着蜥蜴,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防备的旅程可是他长久以来希望的。佣兵的要则就是该休息的时候抓紧时间休息,而达斯已经是一个标准的佣兵了。 可凯特琳却似乎没有想放过他的意思。她注视了一会在前面的维格特的背影之后,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 “对了,古克别雷人很值得信任吗?” 她并没有朝着任何人说话,听起来很像自言自语,但达斯知道,如果真当是她自言自语的话,他的下场将会很惨。于是他睁开了眼睛,看向凯特琳。 “古克别雷是……” “古克别雷是一个由马鲁夫陛下创建的国家。”维格特突然打断了达斯的话,这么解释道。“达斯·索兰先生是地下出生的变异人类,所以很清楚这一点:古克别雷是一个崇拜自然神的国家。” 凯特琳张大了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因为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崇拜自然神的尼贡公国!这和她听到的关于尼贡的一切完全不符。关于尼贡的事,她大多是从书籍上看来的,小部分则是听其他牧师说的。但所有的说明都指出,尼贡是邪恶的国家,国民都崇尚邪恶,崇拜暗黑神。可现在维格特却说古克别雷是个崇拜自然神的国家,这怎么可能?!不由自主地,凯特琳将目光投向达斯,希望得到他的回答。 达斯点了点头,脸上的笑容看起来有些苦涩。他很清楚维格特说的都是真的,不过知道这一切的原因并不是维格特说的那样,因为自己出生在地下世界。事实上,他在此之前根本没到过地下世界。他知道古克别雷是崇拜自然神的国家是因为索摩凌告诉他的。维格特并没有说清楚,其实他所说的马鲁夫并不是如今的马鲁夫,而是有着“开拓者”称号的马鲁夫·沃尔什一世,古克别雷的开国大帝。德迦和古克别雷曾经有多次边境的冲突——都是德迦首先挑起的——都被这位勇猛的帝王击退了。后来德迦改变策略,向古克别雷输送了不少间谍,从而知道了很多古克别雷的消息,其中最让德迦人吃惊的就是古克别雷居然是一个以自然神教义治国的国家。马鲁夫·沃尔什一世是个虔诚的自然神信徒,他手下的将领也是如此。当知道了这一点后,德迦人便有了对策。威尔命令边境军不得随意挑衅,因为信奉自然神的古克别雷是不会主动起战端的。果然,从此边境平安,使得德迦得以将重心移至艾拉西亚和伊欧弗的战争上。 现今的古克别雷王应该是马鲁夫三世了。达斯回忆着索摩凌曾经说过的关于古克别雷的一切。这位君王是守成型的,没有了开国两位帝王的拓荒精神,而是甘于守住如今的成就就行。据说这样的国策让其他公国蠢蠢欲动,有情报说,一个小公国已经崛起,正打算吞并其他公国。至于这个小公国是什么名字,为什么会这样快速崛起,索摩凌似乎是说过的,但达斯已经全然不记得了。另一个关于现任古克别雷王的记忆是,他娶了一名猫人皇后,其他的,达斯再也记不起来了。 “我知道你会很吃惊,凯特琳女士,因为我读过地面人写的书,知道地面人怎么形容我们的国家。嗯……他们称呼叫什么?尼……尼贡,是吧?”维格特脸上闪过一丝炫耀的神色,因为对于地下世界的居民来说,能看书意味着拥有蜡烛这种极其稀罕的东西,也就是贵族的象征。“不过我保证,只要你进入暮色城,就一定会明白我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 七十九、古克别雷 “维格特叔叔!” 刚进暮色城的城门,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就传进了耳朵。随着这声音而来的,是一个大约七八岁的小女孩。达斯虽然落在后面,但眼尖的他发现这个小女孩长着一对猫耳朵,身后还有一条小小的尾巴,而她身上的衣服则极尽华丽之能事。结合索摩凌告诉他的事,达斯立刻就猜到这个小女孩的身份。 维格特的回答证实了他的猜测。 “古娜小公主,你不要上课吗?”维格特一边下蜥蜴,将缰绳扔给一旁的仆人,一边这么问。“这个时候不该是学习历史的时候吗?” “哼,你就知道让我学习!”小女孩古娜嘟着嘴说。她是马鲁夫三世的小女儿,但基本上遗传了皇后的美貌,大大的眼睛,秀挺的鼻子,小小的嘴,无一不美,加上脸上带着的稚嫩气息,可以博得任何人的喜爱。“我可是听到你回来,特地来迎接的。” “是吗?”维格特笑嘻嘻地弯下腰,捏了捏她的小脸,这么问。 “是的,维格特大人。”另一个女声这么回答,声音不如古娜那样清脆,但低沉得很有韵味。“父王命令我们来迎接你的回归。” 听到这个声音,维格特不再嬉皮笑脸了。他站直了身体,一脸严肃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那里站着另一名猫人女性,有着几乎和古娜一样的容貌,不过要成熟许多,身材也已经发育完全。 “维嘉长公主,真是很久不见了,没想到马鲁夫陛下居然派你来迎接我。” 维嘉是马鲁夫三世的长女。马鲁夫三世并没有儿子,一旦他过世,维嘉将会成为古克别雷的女王,所以维格特可以对着古娜笑嘻嘻,可却不敢对维嘉这样。 但他不知道,维嘉是多么希望他能像对待古娜一样对待自己。失望之色在她脸上一闪而过,但随即就恢复了平静——身为下一人君王的继承者,维嘉很熟练地掌握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本领。 “是啊,维格特大人,真是很久不见了呢。” 她特地在很久上面加重了语气。 维格特抓抓头。他听出了维嘉语气中的讥讽——事实上,他离开暮色城还不到一天的时间,但也没空去反驳她了。 “是不是陛下找我有什么事?” 古娜前来迎接还可以认为是小孩心性,但长公主亲自出来迎接就不能这么认为了。更何况他偷偷跑出去并不是一次两次了,回来时也从没见过维嘉来迎接过。 维嘉点了点头——维格特的聪明从来都没有让她失望过。 “父王在大厅和杰奈……”她的脸上闪过一丝厌恶,“……说话。好像发生什么大事了。他命令你一回来就立刻去见他。” “我这就去。呃……”他突然想起了身后还有两名客人,连忙回过头去。“正好,达斯,凯特琳,跟我来。我介绍你们给陛下,并请求他送你们回去。” 维嘉也在这个时候注意到维格特身后的达斯和凯特琳。看他们的打扮,一个是光明神牧师,一个大约是战士,看起来都不怎么像尼贡的居民,所以想出口询问,但这个时候维格特已经开口邀请他们了。于是她很乖巧地闭上了嘴。 应该是他的朋友,她这么判断。既然是他的朋友,就没必要紧张了。 维格特是维嘉永远信任的人,虽然维格特本身并不知道。 达斯接受了邀请——他也没别的选择。 “那好,就由我来带路吧。” 说着,维格特率先朝着宫殿走去。 “首相大人驾到!” 门口的兽人卫兵看到了维格特的到来,立刻顿了顿长枪,这样高声宣布。 随着他的声音,原本紧闭着的两扇门缓缓打开了,露出了后面地毯铺就的大道。维格特没有任何的犹豫,带着达斯和凯特琳,昂首走进去。 “啊,维格特卿。” 刚进大门,一个响亮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循声望去,达斯看到地毯的尽头有几阶阶梯,阶梯的尽头放置着一张王座,可王座上并没有坐着人,在台阶的尽头倒是站着两个人。一个很高大,达斯印象中从没见过那么高大的人。他满脸的络腮胡,浓黑的眉毛下是一双闪亮的眼睛,再下面是鹰钩鼻和大嘴。他的身上穿着一件板甲,背后则是一件黑色的披风。总的来说,是一个标准的武夫打扮。第二个人站在他身旁,达斯只看了他一眼,就用一种寒意从脊椎冒起,瞬间传遍了全身。倒不是那人长的凶神恶煞,相反,此人长的肥肥胖胖,圆圆胖胖的脸上满是笑容,可是一对上他那双细细的眼睛,达斯就有一种说不出的厌恶感。 “那个人……” 凯特琳一把握住了达斯的手,握得很紧,同时这么低声说——她和达斯有同样的感觉。达斯反手握了握,同时朝她点点头,表示一切有我在,没事的。 听到这招呼,维格特紧走了几步,走到大道大约一半的地方,单膝跪下。 “陛下,听说你找我?” “是的,看来维嘉已经确实地告诉你了。”那个高大的人这么回答。他正是古克别雷现任国王马鲁夫?沃尔什三世。“不过你能不能哪天不要这么乱跑?” 维格特依旧低着头,没有任何回应。 “啊,算了。”马鲁夫抓抓头,“这话我好像说过不止一次了,你好像从来没听过。嗯?”突然,他注意到了维格特并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还有两个人:一个一身黑甲,双眼露着红光;另一个一身白袍,胸口正在微微发光。“这两位是……” “哦,忘记为您介绍了,陛下。他们是我遇到的朋友,达斯·索兰和凯特琳·瑟顿。” “哦,这位凯特琳是光明神的牧师吧。”马鲁夫笑着说,“真少见呢。” 凯特琳半曲腿,行了个淑女之礼。 “凯特琳·瑟顿向您致敬,陛下。” “不必多礼。”马鲁夫摆摆手,“你们是维格特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 “陛下。”维格特说,“他们因为意外来到了这里,需要我们的帮助回地表?” “哦?”马鲁夫脸色变了,“这个……” 达斯很清楚地看到了他脸上一沉,心里不觉一沉。接着又听到他吞吞吐吐的语气,心里又是一沉。 维格特非常吃惊。马鲁夫?沃尔什三世是个非常豪爽的人,这点达斯他们不知道,可维格特是很清楚的。可是今天他这是怎么了?惊讶之下,他不禁抬起来头。 “陛下……” “啊,卫兵,先带这两位朋友下去休息。”马鲁夫没有理会维格特,自顾自下了命令。“维格特卿,你留下。” 国王都这么开口了,维格特只能回头朝达斯和凯特琳露出歉意的神色。达斯笑了笑,轻轻摇头表示不会在意的,随后就和凯特琳一起跟着卫兵走了。 当大门再次关上以后,维格特站了起来,走到台阶之下。 “陛下,为什么……” 马鲁夫竖起手,阻止了他的话。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维格特卿。你的朋友,这种忙我本该帮的,可你也知道,要制造那样的一条通道,是需要花费人力的。” “难道我国这点人力也没有了?”维格特将目光移向马鲁夫身边的那个“和蔼可亲”的胖子,“还是说……” “这可和我没关系哦,维格特大人。”胖子笑嘻嘻地说,“要怪,你得怪摩罗斯。” “摩罗斯?”维格特又吃了一惊,“摩罗斯怎么了?” “维格特大人还不知道?”那胖子依旧笑嘻嘻的,但看起来似乎是在讥讽维格特。 “杰奈,我警告你别跟我耍花招。”维格特冷冷地说,“我没兴趣和你磨嘴皮子。” 一丝阴鹜闪过杰奈的脸,但随即他又恢复成笑嘻嘻的模样。 “哎呀呀,维格特大人,我怎么敢呢?您是御前首相,而我只是一个宫廷法师而已。” “够了!”马鲁夫说道,“现在我们在讨论严肃的问题,而不是在内讧!” 杰奈和维格特双双低下了头。 “是的,陛下。” “维格特,就在你离开暮色城的时候,有消息传来,摩罗斯的领主摩莉尔好像有了新的动静。” “摩莉尔?”维格特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了摩罗斯女领主那张比男人还丑的脸。据说她原先不过是摩罗斯前领主的情人——这点他深表怀疑,那么丑的女人也会要,除非那领主有特别的嗜好——后来谋杀了这位领主,自己坐上了那个位置。不过她的确很有手段,将一个小小的摩罗斯打理得井井有条,而且还不断吞并了周围的一些小公国,逐渐强大起来。但在维格特看来,她还没强大到可以成为古克别雷的主要敌人,虽然她已经列入需要重要观察的目录里。“她又想做什么?侵略我国?” “不是。”杰奈说,“间谍说,她打算去找龙血。” “龙血?”维格特身体一仰,“她难道发疯了?” “她疯没疯我们没法判断,但事实上她的确正在这么做。间谍说摩罗斯正在集结重兵,打算前去寻找黑龙之王。” “哼,她一定是疯了。” “可无论如何,维格特卿,我们必须阻止她这种疯狂的举动。万一黑龙之王苏醒,对地下世界来说那可是灾难啊!” “这也是。”维格特沉默了一下之后说,“那么陛下,你打算派谁去呢?”这么问的时候,他突然看到马鲁夫和杰奈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身上。“呃……难道是我?” “正是如此。”马鲁夫说,“我将授予你指挥金龙骑士团的权力。维格特卿,地下世界的安定就全靠你了!” ; 八十、山雨欲来 “杰奈说的是真的?” 维格特这么问。 站在桌子前的那人点了点头。 “摩罗斯的摩莉尔的确在调动大军,至于是不是去找黑龙之王的就不清楚了。” “可能会是侵略我国吗?” “不清楚。”那人回答,“间谍回报说,摩罗斯虽然调动了大军,可摩莉尔并没有说明究竟要干什么。现在大军中有很多中传言,最多的就是说要开始攻击附近的公国。” “这样啊。”维格特向后一倒,靠在椅背上。现在他是在自己的私人书房,可以保证没人能够窃听他们的谈话。在面前的,是他最信任的助手。古克别雷没人知道他的存在,包括马鲁夫,因为对于维格特来说,马鲁夫和杰奈走的太近,让马鲁夫知道了,必然也会让杰奈知道,而这点正是维格特最担心的。 在古克别雷的宫廷里,维格特和杰奈的面和心不和是众人皆知的。在维格特看来,这个叫杰奈的宫廷法师没有一丝值得信任的地方,可不知道为什么马鲁夫却十分信任他,每次商议国是必定要找上他,而维格特却是最讨厌看到他的。虽然明察暗访下,他并没有找到杰奈的任何蛛丝马迹,可每次看到那虚伪的笑容,他就觉得这人绝对不值得信任,因此他私下也找了很多间谍盯着杰奈。只要杰奈一有危害古克别雷的举动,就可以立刻除掉这个祸害。 杰奈也很明白维格特不喜欢他,虽然表面并不为意,可私下却暗流涌动,比如这次就是这样。虽然他的情报被证明是正确的,可维格特却觉得并不那么简单,甚至可以肯定唆使马鲁夫派他出征的正是杰奈。可他到底想干什么?维格特头靠着椅背,陷入了沉思。让我去送死,以除掉我这个心腹大患?还是……突然一个念头蹦进了脑海,让他浑身一震。 “卓格。”他立刻站了起来,这么叫唤。桌子前的那个人立刻低下头。 “是的,大人,有何吩咐?” “通知所有盯着杰奈的间谍,要求他们在我出征时加倍仔细,一有动静立刻通知我。啊,慢着。”他伸手阻止了卓格的离开。“如果情况十分危急,你可以视情况自由决定,我授予你这个权力。”说着,他坐下,拿过一张纸,“刷刷”写了几行字,然后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拿出一个图章,郑重地在纸上盖上章,然后交给卓格。“这是我的授权书。” 卓格接过,折好,小心地放入怀里,这才行了个礼。 “大人,如果没有其他事,我这就去安排了。” 维格特挥了挥手。卓格再次行了个礼,随后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留下维格特一人在房间里喃喃自语。 “塔克瑟,请保佑不要让我的预感成真啊!” “达斯,你说维格特是不是在说谎?”凯特琳看着达斯在房间里来来回回地走动,这么问。“怎么他说的马鲁夫和我见到的不一样?”由于在古克别雷王面前,凯特琳并没有施展神圣之耳,所以有此一问。 “不,我认为他并没有说谎,因为马鲁夫吞吞吐吐的时候,他显得很吃惊,那并不是装出来的。”达斯依旧在来来回回走动,“也就是说,他没料到马鲁夫会这样回答。隐藏得更深的意思是,马鲁夫之前并不是这样的,所以维格特才会对他的回答那么吃惊。” “为什么马鲁夫会这样?” “大概是发生了什么事了。”达斯停下了脚步,看着凯特琳。“很严重的事,所以马鲁夫没空来处理这种小事。” “那么,我们很可能得不到帮助了?” “非常可能。”达斯依旧看着凯特琳,眼睛中流露出怜爱。“我们恐怕得自己想办法回地表去了。” 凯特琳看到了他眼中的怜爱,心中甜蜜蜜地低下了头。 “和你在一起,我不怕。” 声音低的宛如蚊子嗡嗡,达斯这么好的听力都没听清楚她在说什么,但就在他打算询问时,房门开了。转头看去,就看到了维格特一脸歉意地走了进来。 “抱歉了,达斯,凯特琳,由于某种原因,马鲁夫陛下要求我明天出征,所以……” “没关系。”达斯摆摆手,“我们明白的,我们会自己想办法回地表。” “真是抱歉。”维格特低下头。 “不用说抱歉。你也说过了,我们是朋友,朋友之间是不用说抱歉的。”达斯拍着他的肩膀说。 维格特抬起头来,眼中闪闪发亮。 “是呢,我居然把这个都忘记了,呵呵……” 这么笑着,他递过一个卷轴。 “这是去最近的地表通道的地图。虽然不如我国制造的那么好,但也可以用用。还有……”他从怀里摸出一个东西,走到凯特琳面前,递给她。“这算是我们一场朋友的小小礼物吧。” 凯特琳伸手接过,却没料到那东西很有分量,手一撤,差点掉地上。幸亏她反应迅速,伸出另一只手一把抓住,这才有机会观察手里的这件东西。借着圣徽散发出的光芒,她发现那是一个发箍,通体似乎是用什么金属打造的,在额头的部分镶着一颗火眼石,看起来像人的眼睛,在圣徽光芒下散发着红色的光芒。 “这是……” “戴上试试?”维格特伸了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一旁默不作声的达斯大概猜到了这是什么东西了,却没有说话。 凯特琳迟疑着戴上了发箍。 “不,不,把那宝石朝向前。对,就是这样。”维格特这么说着,同时比着手势指挥着凯特琳将头箍调整好。接着,他双手一合。 “请原谅我的莽撞。” 凯特琳正想问原谅他的什么莽撞,突然发现圣徽上的光芒熄灭了。她又急又气,不禁叫了起来。 “维格特,你!咦?” 她突然发现,虽然周围一片漆黑,可她却并不像刚到地下世界那样两眼一抹黑,而是居然能清楚地看到周围的一切。 “不错吧。”维格特得意地搓着手说,“这样你就不用使用光明术这样在地下世界十分显眼的法术了。” 达斯还是没有说话,但脸上布满了感激之色。这样的魔法头箍他是听说过,但他本身就有黑暗视力,所以从来不需要准备这个东西。现在凯特琳有了这个,他就不需要担心成为靶子的问题了,这在地下世界活动时就是绝大的方便了。 凯特琳就不同了。她激动得连手都在颤抖了。 “这么贵重的礼物!我……我不能收!” “不用客气了。”维格特轻松地说,“这只是简单的手工艺而已,就当是离别纪念了。” “不,对于光明神牧师来说,不能随便收取别人的礼物,必须用足够的工作来回报。”凯特琳站了起来,摸着圣徽这么说。“我必须遵守这个教义,不然就不能接下这个礼物。” 维格特看着这么坚决的她,不禁朝达斯看去,而后者则耸耸肩膀,摊了摊手,表示无可奈何。于是他转过头来,手抓抓头。 “可是,我没什么工作可以给你啊。” “不,你有的。”凯特琳神情坚决地回答,“请允许我和你一起出征。无论如何,身为牧师,救死扶伤我还是能够的。” 维格特和达斯的身体同时向后一仰,差点跌倒。 “凯特琳,我这次出征可不是小事,是不可能带你这种没经历的人去的。” 维格特的话相当不客气,可凯特琳却毫不退让。 “不,我可是经历过多次战争的。” 多次战争?达斯在心中叹了口气,这小丫头是不是疯了?她到底分不分得清楚什么是战斗什么是战争?她的确经历了很多战斗没错,也积累不少经验,可战争和战斗是两回事。再高强的冒险者,在面对大军压来时和普通士兵一样无奈。算起来,白石防卫战大概是她经历的第一场战争,虽然侥幸活了下来,可并不会每次都那么侥幸的。 “哦?”维格特怀疑地上下打量凯特琳,他实在不敢相信她说的是真的,可也知道光明神牧师是不说谎的,不得不相信。转头看达斯,后者则在苦笑。当然,达斯是在苦笑凯特琳的无知,可维格特却以为因为凯特琳说的是真话,达斯就要跟着她上战场了而苦笑。 带着他们也许没什么坏处。一个牧师,一个战士,而且是个身经百战的战士——这次他没看走眼——的确对我军有帮助。而且如果我预感成真的话,他们留在暮色城附近反而更危险。就这样,他打定了主意。 “好吧。你们可以跟着我一起出征,但必须一切都听我的指挥。” “那是当然的,将军大人。”凯特琳严肃地回答。 “那很好。今天你们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发!” 看着已经进入角色的两人,达斯无语了,只能继续叹气,同时看着天花板。为什么?为什么一路老遇到这种倒霉事?在元素界是这样,到了这里还是这样? 大陆历1474年十月,达斯和凯特琳到达古克别雷,离古克别雷建国以来最大的一次风暴还有数天…… ; 八十一、谋划 当石柱的光芒在黑暗视力里闪烁到第五层,也就是地面时间的日出时分,暮色城城门大开,整齐列队的军队鱼贯而出。 在队伍最前面的,是牛头人步兵。这种长着一个牛头的人形生物以脾气暴躁闻名于大陆,很难驾驭,但一旦赢得它们的忠诚,它们将成为充足的战力。靠着人类远远不及的怪力,它们挥动着人类两手都无法举起的战斧,毫无畏惧地杀向敌阵,永远不会后退。对于军队指挥者来说,这是绝好的炮灰,虽然这么说可能对不起这些生物,但事实正是如此。在步兵身后,则是兽人弓箭手和护卫弓箭手的盾兵。弓箭手大多是猫人,他们身穿轻质皮甲,持着双脚,肩挎长弓和箭筒。盾兵则是强壮的豺狼人。这种生物虽然是塔塔利亚的原住民,但有很大部分已经移居地下世界。他们穿着由细细锁环编织而成的锁甲,同时还带着一个圆筒状的大头盔,左手持大盾,右手持大刀。他们是脆弱的弓箭手部队最大的依靠。再往后,则是军械部队。它们几个一组,用力地推动着由双足蜥蜴拖动的弩车和投石车。虽然这次极有可能是野战,但做好完全准备出征是维格特的惯例,更何况这些军械不见得一定要攻城和守城时才能用,弩车的巨大弩箭和投石车的巨石用来野战也很好。虽然听起来有些不人道,可战场上毫无怜悯可言,一切都为尽力消灭敌人为主。最后面,则是指挥官以及他的朋友,还有一小群牧师和法师。啊,对了,忘记了,在部队的头顶,还漂浮着古克别雷最强的卫队——金龙骑士团。金龙骑士团是古克别雷开国君主马鲁夫?沃尔什一世创立的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卫队。虽然称号叫金龙骑士团,但这支卫队都是乘坐的红龙,毕竟在地下世界金龙这种生物是非常稀罕的。其实,他们类似于艾拉西亚的精英骑兵,只不过坐骑换成了成年红龙,而且装备也不如精英骑兵那么厚实。他们都穿着刻有古克别雷纹章的板甲,手持比精英骑兵还长一半的长枪,靠着红龙瞬间俯冲的高速可以产生无以伦比的可怕杀伤力,更别提红龙还可以使用龙息作为援助。当然,红龙这种生物在大陆本就不叫稀少,所以这支部队的人数并不多,指挥权也一直都掌握在历代古克别雷国王手中,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出动。这次马鲁夫三世破例将指挥权交予维格特,很显然他认为这次事态已经十分紧急。 但维格特却并不这么看。综合各种情报来看,摩罗斯的确国力在逐步壮大,可不至于壮大到足以威胁古克别雷,更别提要让古克别雷使出金龙骑士团这样的杀手锏了。他认为,只要派出普通兵力就足以解决问题了,而且古克别雷还大占优势,因为摩莉尔不光要面对古克别雷的攻击,同时还要面对黑龙之王的侵袭——如果她的目的真像杰奈说的那样的话。维格特绝不相信尼贡还有能在这两者夹攻下幸存的生物,不,全大陆或许都找不到。他也据此像马鲁夫三世反复进言,希望让金龙骑士团留守暮色城以防不测。可一向对他言听计从的马鲁夫三世却一反常态,绝不接受这意见,倔强地要求他必须带上金龙骑士团。这让维格特疑心大增,不得不怀疑是不是杰奈在马鲁夫三世夸大了某些事实。但在这紧要关头,他也来不及去证实了。不过努力最后还是收到一些效果,马鲁夫三世终于稍稍松了口,答应留下一部分骑士团。虽然和计划的结果有差距,但维格特还是稍稍放下了心。他认为,虽然只有一部分,但也足以防范他最担心的糟糕结果出现了。 后世的很多历史学家认为,这是号称尼贡第一首相在这场影响了整个地下世界,不,甚至可以说整个恩塔格瑞大陆的巨大风暴中犯下的第一个错误——他实在应该据理力争,将骑士团全都留下的。如果这样,那么后来的一切将都不会发生。但这实在是事后诸葛亮的可笑论断,由果及因的愚蠢说法。如果任何人处于维格特当时的位置,大概最多也只能做出他这样的决定。他只是个首相,并不是君王。在君王一意孤行的情况下,他能怎么办?威胁君王答应他的条件?这恐怕不是为臣之道吧。而且,再怎么聪明的生物,只要他不是先知,是不可能预见到将来的事的。对于维格特来说,也是如此,虽然他有所预感,但这毕竟不是事实;虽然他有了防范,但并不是所有事他都能料到的。他很自信,即便只有一部分骑士团守卫王都,也足以威慑任何敢于轻举妄动的生物,可这自信到后来被大陆历史出现以来就常见的举动——背叛——给彻底击碎了。以至于当消息传进他耳朵时,他甚至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了。如果维格特在这次风暴中真的有罪过的话,那只能怪他实在是有眼无珠。不过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在和马鲁夫三世达成暂时的一致之后,维格特开始忙碌。首先,他请求马鲁夫三世让达斯和凯特琳随军。这个请求很快就被批准了,一如之前马鲁夫三世对他的言听计从,爽快地甚至没问这两人在部队中有何用处。其次,他开始整顿部队,准备补给。大军未动,粮草先行这是最基本的道理,他自然也是知道的。虽然王都的部队训练有素,不需要大费周章,但也花了他足足三天时间。而今天,终于可以出征了。 在大军完全通过城门,城门慢慢关闭的那一刻,他还是回头看了一眼王都的塔楼。虽然看不清楚,但他知道,马鲁夫陛下,两位公主和杰奈应该都在那目送着大军远去。 我很快就会回来的,陛下!这么在心中默念着,维格特一抖缰绳,操纵着坐骑前去追赶大军。但他并不知道,这一瞥是他看到王都的最后一眼…… “他们的确已经出发了?” 黑暗中,一个声音这么问。 “我可以确定。”另一个声音这么回答。“以防万一,我派人一直跟着他们。直到现在,他们依然在前进,并没有任何回头的意思。看来维格特·暗瞳并没有察觉我们的行动。”说到这里,这个声音里透露出掩饰不住的得意,让这么聪明的对手上当了,的确是件让他愉快的事。 “不要高兴得太早。”第一个声音并没有跟着高兴,反而这么警告着,“继续监视。维格特是个非常狡猾的对手,或许他觉察了我们的意图却故意演戏给我们看。” “唔……被你这么一说,也许很有可能。”第二个声音冷静了下来,“我明明告诉了马鲁夫那个蠢货,说这次摩莉尔倾全国之兵前去寻找龙血,我们不能掉以轻心,必须出动最大的兵力将她扼杀在萌芽之中。为了加强效果,我还特地给了他反复的暗示。可是临到出征,居然还有一部分金龙骑士团留了下来。这恐怕是维格特干的。”声音里透露出一丝的不安,“或许……或许他觉察到了我动的手脚?” “镇静!”第一个声音大了起来,“一切都还没确定,别先自乱阵脚,被人看出破绽。”接着,声音又低了下去,像是要安慰后者一样。“放心,维格特就算有所觉察,也肯定只是猜测而已。如果他已经确定,是绝对不会答应出征的。” “但……但如果这是他的陷阱呢?”第二个声音有些犹豫,“我们是不是……” “镇静!”第一个声音又大了些,“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回头已经不可能了。叫你的人继续监视,我们则耐心等待。” “等待?” “是的,等待。我们都已经等了这么久了,还差那一天两天?”第一个声音带着训斥地意味说,“做大事就需要耐心!这点你一定要记住!” “是的。”黑暗中传出一阵擦汗的声音。 “再等两天,如果回报维格特依然没回头,我们开始按计划行动!”第一个声音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 “是的。但……”第二个声音顿了顿,“……那些金龙骑士该怎么办?” “金龙骑士?呵呵……”第一个声音发出一阵刀刮铁锈般让人寒毛直竖的笑声,“不怕。不能飞上天的金龙骑士有什么值得担心的?” “是啊。”第二个声音发出一阵干笑,“只要我们……” “正是!”第一个声音打断了后者,“现在,去安排吧。” “是的。”第二个声音恭敬地回答,“我这就去。” 一阵长袍曳地的声音响过,接着就是大门开和关的声音,表明人出去了。 哼,杰奈,难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第一个声音的主人看着无边的黑暗,这么想着。但你真能如愿?呵呵……嘿嘿……结果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 八十二、真龙血脉 大军行动得并不迅速,因为指挥官还在接收情报,判定大军的最终目的地何在。出发的这三天,侦查部队不断将最新的情报送到维格特手中,由他最终的判断。 看着越来越多的情报,维格特却陷入了困惑。所有的情报都指出,摩罗斯的大军正在摩莉尔的带领下,前往黑龙之王的所在。也就是说,杰奈的情报是正确的,而这,正是维格特困惑的地方。 他本来以为,杰奈的情报是捏造的,目的就是为了将他从暮色城中引开,然后实现不可告人的计划。虽然并不确定杰奈想干什么,可共事了这么多年,维格特很清楚杰奈是个彻底自私自利,为了自己的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的人,他绝不可能为了地下世界的安定来提供情报的。那他到底出于什么目的提供了正确的情报?维格特一边思索着可能的答案,一边杰奈的一切在他脑海里回荡。 论资历,杰奈在古克别雷的资历是相当老的了,甚至连维格特都比不上——他可是在马鲁夫二世统治末期就升任为古克别雷宫廷法师之首了。至于他是怎么爬到这个位置的,没人知道,甚至没人知道他究竟是什么种族。开始很多人以为他只不过是个变异人,但很快就发觉不是了。维格特成为首相都已经十年了,杰奈的容貌却从来没有变过,这绝对不可能是一个该在和地表人类一样寿命的变异人身上出现的事,就是这一点,让维格特十分怀疑他的身份,甚至大胆假设他是德迦派来的间谍,是一个亡灵,所以永远容颜不老,不过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找到任何相关的证据。马鲁夫三世继位之后,杰奈依然是宫廷法师之首,依然是那副笑嘻嘻的模样,但维格特却发现,私底下杰奈做了很多见不得人的事来打击政敌和巩固自己的地位,其中打击对象之一就是维格特。但马鲁夫二世和三世均对其信任有佳,而且杰奈也很有才能,帮助古克别雷赢得了很多胜利,所以在抓不到他小辫子前,维格特也无可奈何,唯一能做的,就是盯紧他,在发生变故前将一切扼杀在摇篮里。而杰奈似乎也发现了维格特的用意,暗下也不断下黑手,虽然每次都功败垂成。于是,古克别雷的内政就在这样表面平静,下面潮水汹涌的状况下持续着。 但这次太奇怪了。杰奈居然提供了正确的情报,而且把这个立大功的机会拱手让给了自己的敌人,维格特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这是真的。可一切却又证实这是真的,难道说杰奈为了麻痹我故意的?维格特这么思索着,然后迅速否定了这一想法。不,那种自私的人不可能做出这种事的!想来想去,他还是认为,这是杰奈把他调离王都的手段,至于为什么要提供真的情报,因为有时真的情报比假的更危险。如果是假的,维格特立刻就会发现,随后就有借口班师同时弹劾杰奈;但现在情报是真的,换句话说,维格特被阻止摩罗斯这个使命绑住了,王都发生任何事他都无暇顾及,杰奈可以安心地实施任何的阴谋。 真是个好计策啊,杰奈。维格特冷笑着想,但一时也无可奈何。不过,他虽然担心,倒也并非全然束手无策:他早已经安排下了多重防备。如果杰奈真的像他预料的那样大逆不道,面对的将是毁灭的命运,这一点他很确信。 于是他暗暗点点头,继续低头看地图,毕竟,目前他最主要的任务,是阻止摩莉尔的野心。 “喂,达斯。”凯特琳看着维格特脸上的表情不断变化,却一句话都不说,觉得很无趣,决定还是找有闲的人说话比较好。“黑龙之王是什么生物?” 达斯坐在一旁,看也不看她,但依然回答了。 “所有地下世界龙类的王,就像地表的金龙之王一样。据说他和金龙之王是诸神率先创造出来的龙族,比恩塔格瑞的任何种族都还要早。” 原先达斯并不知道这一点。这是阿奇·麦基告诉他的,就是在解决金龙之王的骚乱之后解释给他听的。 “哇!那它不是很厉害?” 凯特琳露出很惊讶的表情说。 “当然了。”达斯回答,“连我老师都没把握能赢过它们。反正我是不会无聊到去骚扰它们的,更别提想杀掉它们了。屠龙勇士的名声是不错,可我宁愿选另外的龙族。” 他的话听起来像是在回应凯特琳,但聪明人都听得出并不是这样的。维格特就是聪明人。他抬起头来,看向达斯,突然笑了。 “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摩莉尔为什么要去骚扰黑龙之王?” 达斯没有看他,也没有说话。 “她并不是为了屠龙勇士的虚名。”维格特并没有指望达斯会有所回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你师从最伟大的法师,有没有听说过真龙血脉?” “真龙血脉?我当然听说过。”达斯终于转过头了,“恩塔格瑞某些生物号称自己是龙的后代,只要得到某种秘药就能变身为巨龙。可是老师认为那不过是传说而已,他从来没见过真的有这种生物存在。” “如果这传说是真的呢?” 达斯眼中闪过一丝骇异。 “有可能是真的吗?老师他都不相信。” “阿奇·麦基也不是什么都知道的。传说的确是真的。在大陆早期,的确有很多龙化为人形和其他生物交配,所诞生的后代就拥有龙的血脉。” “可我从来没有看到过能变成巨龙的生物。当然,使用法术的法师不算。”达斯这么反驳。 “你没见过不等于没有。”维格特平心静气地说,“我就看到过。我祖父就是。” “你祖父?!”达斯大吃一惊,凯特琳也露出了同样的表情。“我怎么从来都没听说过?” “地表生物有对地下世界关心过?”维格特略带讥讽地问。 达斯沉默了。的确,对于地表生物来说,地下世界的生物除了会偶尔上地表掠夺一番外,好像并没有其他危害。这种罕见的现象自然不会被地表生物放在心上,就算地下世界内乱也完全和他们没关系,他们只关心地表国家之间的关系。就算是曾经被尼贡占领过城市的艾拉西亚,它的史书上对这个地下世界的国家也语焉不详,因为它对这个国家根本就没兴趣去了解。某位大臣说的好:尼贡人只是一群饿殍,抢完东西它们就会消失的。 “相信我,我祖父就是真龙血脉的传人,而且地下世界还不止他一个。”维格特一脸正经地说,“只不过他比较幸运,偶然得到了那种秘药,从一个术士的尸体上找到的,还有一张秘药的配方。” “于是你祖父就变成了龙?”凯特琳好奇地问。 “是的。他靠着这个能力帮助马鲁夫·沃尔什一世征服了大半地下世界。”维格特说,“马鲁夫一世赐予他世袭首相的职位。” “原来是这样。”凯特琳用只能自己听见的声音说,“我说他这副模样怎么能做上首相。” “嗯?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凯特琳慌张地说,“那你祖父呢?” “过世了。”维格特的回答很简单,“虽然他能变成龙,却无法获得龙族超长的寿命。” “这样啊。那你为什么不能变成龙?” “秘药只有一份。” “可不是有配方吗?” 维格特朝着达斯耸耸肩,意思是你的同伴还真有刨根问底的习惯。达斯则苦笑了一下,意思是她就是这样的人。随后,维格特才继续说下去。 “虽然有配方,可材料难以收集。它需要两种血,黑龙之王和金龙之王的。” “啊!”达斯叫了出来,“难道摩莉尔也有真龙血脉?” “是的。”维格特点点头,“这是地下世界居民都知道的,因为摩莉尔不遗余力的宣传。我曾经怀疑过这是她为了征服需要创造出来的,但现在看起来应该不是。” “可就算她能弄到黑龙之王的血,不是还缺一种吗?你们用得着这么紧张吗?”凯特琳还是有疑问。 “不,必须紧张了。无论如何,我都得把这个可能消灭在萌芽里。只有这样,才能保持地下世界的和平。”维格特严肃地说。 达斯一直在沉默,因为他突然想起了很久很久之前的往事,就是去阿维利的那一次。他还记得,明斯克说是尼贡的生物吵醒了金龙之王,也遇到了迪马,阿奇·麦基说他是尼贡的术士。难道说…… “迪马是不是摩罗斯人?” 他突然插口问。 维格特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你认识那个牛头人术士?是的,他是摩罗斯人,而且是摩莉尔的心腹。” 只不过是忙完了公事,顺便打个招呼而已。达斯突然想起了迪马曾经这么没头没脑地说过。公事!他是摩莉尔的心腹!所谓的公事自然是帮摩莉尔做的。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推测出的结论应该是…… “或许我们应该更加紧张了。”达斯又一次苦笑起来,“如果我没猜错,摩莉尔应该已经拥有金龙之王的血了。” ; 八十三、摩莉尔 看到迎面而来的这个牛头人,帐门口的两个卫兵立刻绷紧了身体朝他敬礼。 “吾王在不在?” 牛头人大剌剌地接受了他们的敬礼,同时这么问。 卫兵还没来得及回答,一个声音就从帐篷里传了出来,低沉但很有威严。 “进来吧,迪马。” 听到这个声音,迪马大剌剌的表情消失了,换上了一副整束的表情,然后才走到帐门前,掀开帐门走了进去。 帐篷里的摆设极其简单,甚至可以叫做简陋。帐篷的一角,有一张铺着兽皮的床,在床的不远处,则摆着一张大桌子,几张凳子凌乱地放在桌子的周边,其他就是一片空白。帐篷里没几个生物,事实上,帐篷里只有一个人,正站在桌子边,低头看着桌子上的什么,看的十分出神,甚至连迪马进帐篷时都没抬起头来。 等到帐门落下,帐篷里再次剩下两个生物时,那个站在桌子边的人才抬起头来。 很明显,这是一个女人,突出的胸部可以说明这一点,但除了这个特征,她全身上下根本找不出一点女人的迹象。她有着一头杂乱的橙色头发,修理得很短,根根上竖。头发下面,一张扁扁的大脸,上面分布着宽阔的额头,三角眼,狮鼻和大嘴,没有一丝女性柔弱的线条。她长的很高,比普通人类高了至少三寸,躯体则布满了肌肉,发达到似乎要将那身锁环甲撑坏的地步。这样的人,从背后看,没人会把她当成女性。事实上,就算是本人,对这一点的认知也相当稀薄。对她来说,自己什么性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是不是拥有实力,强大的实力,强大到可以征服整个尼贡。不,尼贡只是第一步而已,征服整个大陆才是她的最终目的。 看到这位女性冷冽的目光朝他射来时,一向高傲的牛头人静静地低下了他的头。 “吾王。” 她就是摩罗斯的领主,后世史学家称为巨龙女王的摩莉尔·龙眼。 摩莉尔对于后世的史学家来说,完全是一个谜。首先,没人知道她究竟是什么种族。从表面看,她应该是地下的变异人类,可大多数历史学家却持反对意见,理由十分的滑稽:长这么丑的人类,尤其是这么丑的女性是不存在的。其次,没人知道她的来历,就连公认为最公正的先知奥兰德的编年史里都查不到相关记录。在编年史中,关于摩莉尔的章节是从她成为了摩罗斯领主,开始吞并周围弱小公国开始的,之前的部分则是完全的空白。后世的史学家认为,奥兰德是知道摩莉尔的来历的,但不知道出于什么理由,并没有记载下来。不管什么理由,这样的空白给了后世史学家们无限想象的空间,于是在各种二流,三流的史书里,出现了很多怪异的说法。有的说,摩莉尔是由龙抚养长大的;有的说,她是兽人和人类杂交的半兽人;还有人甚至认为,她根本不是个活物。这些史书都言之灼灼,各有听起来很像回事的理论依据,但这些所谓的可靠的理论依据,都是当时流传甚广的谣言,有多少可信度没人知道。要是本人看到这种记载,不免会哑然失笑吧。就像后世流传甚广的一个说法,说摩莉尔是靠着魅惑摩罗斯前代领主,后来谋杀了该领主才发家的,这样的记载本就是摩莉尔时代流传的一个谣言,这样的谣言也能当做理论依据堂而皇之的登上史籍,要是被奥兰德看到,恐怕会大声斥责这种东西也叫历史?!不管怎么说,大家还是喜欢看到八卦,尤其是名人的八卦,所以这样的记载大受欢迎也在情理之中了。 啊,扯远了。其实,那些记载中毕竟也隐含着一些真实,那就是摩莉尔的确是谋杀了前代领主才登上摩罗斯的领主之位的。不,或许不应该叫做谋杀,而是光明正大的挑战。这种挑战,在尼贡的众公国之间是被认为理所当然的,强大的属下挑战孱弱的领主,从而登上领主之位,这是尼贡默认的法则之一,也是众多公国不被其他公国并吞的源泉之一:只有被强大的领主统领,才有生存下去的机会。当然,阴谋也是允许存在的,只要你干得天衣无缝。对于尼贡人来说,忠诚这种东西是不存在的,存在的只是对强者的依附,这也是为什么地表生物都不愿和尼贡人打交道的原因之一:你根本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会在什么时候背叛。这样的法则,导致了尼贡到现在都还没有出现一个统一的国家。古克别雷本来有机会达成这个可能,但一个崇拜自然神的国度对于大多数地下世界居民来说是不可接受的,所以马鲁夫·沃尔什一世的征服行动受到了或多或少,有形无形的阻碍,最后抱憾终生。有流言说,这些阻碍大多背后藏着布鲁斯金的牧师,虽然没有实质的证据,但依照暗黑神的个性,这也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所以后世的史学家都深信这是真的。 但当时间之轮转到这个时点时,另一个拥有这个理想的人出现了,她就是摩莉尔·龙眼。从小开始,她就怀着这样的大志,开始了自己的拼搏。先是靠着显赫的战功,爬到了摩罗斯领主下四支柱之一的位置。前代领主并非不知道她的野心,可是在权力被架空的情况下,他也无可奈何。对他来说,交出一切权力,只想换取苟活下去的可能。但他忘了,在尼贡,弱者是没有生存下去的权利的。没过多久,摩莉尔就像他发起了挑战。在象征性的抵抗了一下之后——可怜的前代领主,在那时他唯一能调动的军队就是他的亲卫军,数量还不足两百。而且在开战之初,这支少的可怜的军队还有近三分之二倒戈相向——前代领主服毒自尽。摩莉尔终于获得了梦寐以求的领主位置,为她的理想打下了最坚实的基础。随后,她励精图治,先将摩罗斯从被并吞的边缘拉回到强者行列,接着毫不客气地以各种各样的理由吞并了周边的小公国,逐渐强大起来。 但摩莉尔心里很明白,在她征途的前面,横亘着一个巨大的障碍,那就是古克别雷。虽然现在摩罗斯的国土面积比之前大了三倍,军队数量更是之前的十倍,但在已经拥有了近乎五分之三尼贡面积的古克别雷面前,她那点实力还不够人家吃个下午茶。就算她将剩余的所有公国全都吞并了,也不过是五分之二。而且在吞并时,必然会发生实力损耗,加上吞并后的安抚和融合,要花费大量的时间。让她更担心的是,在这段时间里,古克别雷会坐视她一步步壮大起来吗?这个问题困扰了她很久。在没想到完全之策前,她停下了所有的军事行动,以避免过于显眼导致古克别雷的干涉。 应该说这一举动相当聪明,甚至让维格特都产生了摩罗斯不过如此的错觉,而忽视了它内部的变动。可对于摩莉尔来说,这样的行动不过是迫不得已,一天打不开这个心结,一天她就只能裹足不前。在这样的焦躁下,她等来两个个转机。第一个是迪马,她最信任的牛头人术士带来的,告诉她古克别雷内部其实并不稳,只要给以一个小小的机会,就足以引发内乱。这个消息让她小小的惊喜了一下,可这并不足够。就算古克别雷内乱,以她现在的实力,也不足以彻底解决它。 但第二个转机很快就来临了。这个转机来的异常诡异,以至于在奥兰德都在编年史上大呼不可思议。事情是这样的,一天摩罗斯的首都突然来了一个浑身由黑袍笼罩的生物。这样的生物在尼贡并不少见,暗黑神的牧师都是这样的打扮。可这个生物并不是牧师,也没人知道它是什么东西。当时的目击者们知道的是,这个生物径直就走进了王宫,没有任何卫兵敢于阻拦它。在它进去之后大约一个小时,王宫内就传出了军队紧急集合的消息。随后摩莉尔满脸春风地冲了出来,宣告自己将要成为巨龙了。至于那个黑袍生物,没人看到它怎么离开的,也再也没人看到它。这样的诡秘事件,让摩罗斯人议论纷纷,最后大家达成一致意见,那个黑袍生物是暗黑神的使者,是暗黑神派下凡来帮助摩罗斯的。暗黑神是尼贡信仰的主神,他派使者前来摩罗斯,也就是他开始庇佑摩罗斯了。这样的消息立刻让所有摩罗斯人群情振奋,这个时候就算要他们去死,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地踏上死亡之途。 这个时候摩莉尔和迪马却正在王宫里大笑,因为这不过是他们定下的一个计策。变身巨龙的秘方摩莉尔早已经拥有,但问题是怎么挑动群众为她去死,毕竟对付两大龙王并不是她一个人能解决的。如果调动大军去,摩罗斯人是绝对不愿意的——明知是死亡之旅的事并不是尼贡人肯去做的。可当摩莉尔变成暗黑神所庇佑的人时,情况就不一样了。对神的狂热足以让尼贡人忘记一切,因为教义说为了神而死可以回到暗黑神身侧,享尽一切荣耀。于是,就出现了那诡异的一幕。其实那个黑袍生物就是迪马,他用幻术造成了这样的幻觉。卫兵没有阻拦是因为这就是早就说好的事。迪马进入王宫,立刻解除了幻术,当然就没人看到黑袍生物离开了,因为这个生物根本就没存在过。随后,他派出了一些间谍混进群众里,将舆论导向那生物是暗黑神派来的使者。一切都很完美。至于这种作假会不会引起暗黑神的不满,这点却是不用担心的,因为这位神最喜欢的就是这个调调。之后的卜神结果也证明了这一点,暗黑神通过他的牧师告诉摩莉尔,她的行为取悦了他,放心大胆地去实行计划吧。 获得如此的保证,摩莉尔更是大胆了。她先率领军队成功获得了金龙之王的血,顺便还在阿维利引发了一场不大不小的混乱。随后,在将养了将近三年后,她再度拥有了挑战龙王的实力,于是,新的征程开始了…… ; 八十四、阻击与反阻击 “迪马,你是带给我好消息来的吗?” 摩莉尔看着迪马,这么问道。虽然是疑问的口气,却听不出任何疑问的意思,她很确定这个牛头人是带好消息来的。 这个牛头人是牛头人中的异类。牛头人是一个高傲,脾气暴躁的种族,他们向来以武力而不是智力出名,可迪马却不是。虽然拥有着可以生裂狮虎的躯体,在必要时战力并不下于一个战士,可他更喜欢却是运用头脑和天赋的魔力。在摩罗斯的内战里,是他第一个站到了摩莉尔阵营,表现出了极度的忠诚。摩莉尔也明白,这是她实力的缘故,一旦有衰弱的迹象,这个牛头人会毫不犹豫地弃她而去,寻找新的强者。所以,为了显示实力,她必须获得变身巨龙的能力,因为有这样的一个智囊在身边,她可以省很多事。 迪马自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才会全力以赴帮助摩莉尔实现这个理想。如果成功了,他就是摩莉尔王朝的第一重臣,或许还可以成为尼贡第一重臣,再大胆些,说不定会成为恩塔格瑞第一重臣;如果失败了,对他来说也没什么损失,只不过需要找另一个需要依附的对象而已,反正在如此动乱的尼贡,凭他的实力要找个依附实在太容易了。什么?你说为什么不自立门户?不,迪马可是非常聪明的,他很清楚自身的极限。他并不是没有如此的野心,但却很明白以自己的能力,只能辅佐他人,如果自立,就会很快就会被别人消灭。另外一个他不能说出来的理由是从历史看,只有躲在阴影里,才会被出头鸟活的更长。基于如此理由,他才会先依附摩罗斯上一代领主,但上一代领主一开始衰落,他就毫不犹豫地投向了强大的摩莉尔。 “是的,吾王。”迪马恭敬地说,“杰奈已经传来消息,说古克别雷大军已经朝我们开来。” 听到这个消息,摩莉尔并没有露出任何表情,也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迪马。她知道,迪马话还没有说完。 “我已经派哨探前去侦察过了,杰奈说的是真的。古克别雷大军的确正朝着我们开来,统帅是维格特?暗瞳。” 这个消息才让摩莉尔稍稍变色,但并不是惊讶,而是不屑。 “维格特?暗瞳?真是没想到啊,我原先以为他很聪明的,居然这么简单就上当了。” “不,吾王。据间谍的回报,事实并不是那么简单的。”迪马立刻阻止了摩莉尔的轻敌思想。“维格特是迫不得已出征的,因为那是马鲁夫的命令。但他很显然对杰奈有所防范,并没有带出所有的金龙骑士团。” “这么说来,他的确没我想象的那样愚蠢,不过太死板了。”摩莉尔依旧有些不屑,但语气缓和了不少。“如果是我,就算抗命也不会出征,或者就算出征,也要带上杰奈。” “心存善意者总是会被很多东西束缚的。”迪马这么评论,并没有任何讽刺的意思。 “所以我才觉得他死板。”摩莉尔说,“不过这和我们没关系。我们的目标是龙血,古克别雷变成怎样不在我现在的考虑范围之内。”这么说着,摩莉尔嘴角边浮起了一丝高深莫测的笑容。她没有说实话,古克别雷内乱怎么会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对于这个未来的强大敌人,她自然希望是它越乱越好。 “是的,吾王。”迪马也露出了同样的笑容。他当然明白摩莉尔是口不对心,但这种事不用戳破,大家心照不宣。比起摩莉尔,他想的更深远。杰奈想取马鲁夫而代之这是毫无疑问的,但他真有这个能力吗?迪马表示很怀疑。没错,维格特的离去的确让杰奈有了下手的机会,可他不相信维格特不会连一点预防措施都没留下。金龙骑士团?不,不,这不过是维格特的障眼法,他必定安排了所有人都看不见的一手,如果杰奈敢轻举妄动,应该会败得很惨。从理论上推论,迪马不相信杰奈能成功。他觉得,杰奈的叛乱不被立刻扑灭就是诸神庇佑了。 后来的事实证明,两人都想错了,杰奈比他们想象的更深沉。当然,除了先知,没人能预见到未来,迪马和摩莉尔也是如此。 “现在的问题是,我们必须拖住维格特的大军。”迪马缓缓地说,“直到陛下得到龙血为止。” “你进来之前我就在考虑这个问题了。”摩莉尔低头看着桌面说,“或许我们应该换个角度考虑。” “另派人指挥大军阻击维格特吗?” 摩莉尔抬起头来看着迪马,眼中满是赞许的神色。 “既然你也料到了,那我就不再多说了。不过迪马,你要和我一起去。” “这点我也明白,吾王。”迪马胸有成竹地回答,“毕竟不像之前,惹恼了金龙之王我们不用顾虑,可惹恼了黑龙之王我们一样跟着倒霉。” “正是如此。”摩莉尔点点头,“我们必须小心,要确保获得龙血而不能闹醒龙王。” “这点我也有计划了,吾王。”迪马慢条斯理地说,“我们应该这样这样做……” “摩莉尔已经发现我们了。”哨探退下之后,维格特这么说道,语气中有些疑惑。“真奇怪,摩罗斯的哨探好像知道我们前进的方向。” “应该是某人透露的吧,比如说那个胖子。”达斯说。 维格特转过头去看达斯,看了一会,随后笑了。 “果然瞒不过你。” “那个胖子是有问题。”凯特琳接口说道,“我第一眼看到他就觉得不舒服。” “神圣牧师的直觉?”维格特有些轻佻地说,“不过你的直觉没错,我也觉得杰奈很有问题。” “那为什么不把他抓起来?你不是御前首相吗?”凯特琳这么问。 “地表王国的御前首相可以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随意处置大臣吗?”维格特好奇地问。 “当然不能。”凯特琳摇摇头。 “那和地下世界是一样的。我很像把他抓起来,可没有任何证据,而且陛下也很袒护他。” “连你也抓不到他的狐狸尾巴?”达斯问,他可没凯特琳那么天真。虽然只有几天,可他对维格特的政治能力已经有了相当有了解。“看来他是个难对付的人物啊。这样贸然离开,你不怕古克别雷有变动?” “我怕。”在他们面前,维格特没必要隐瞒什么。“但我别无选择,君王的命令是不可违抗的,哪怕深知这个命令很不妥。” 凯特琳赞许地点点头。无论君王如何,一心辅佐才是忠诚。 但达斯却不以为然。对他来说,不合理的命令为何要执行?不过他并没有做过某个国家的大臣,更别提御前首相了,也没什么资格是教训别人。 “不过离开前,我已经做了一些预防措施了。”维格特自信地说,“我想如果杰奈敢轻举妄动,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真是这样吗?达斯有些怀疑,维格特会不会低估了那个叫杰奈的胖子而做出了过于乐观的预计?但这个时候,他也不能说什么,毕竟到现在也没有坏消息传来。或许维格特做了万全之策才这么自信,而我可能太多虑了。 “那我们现在的问题是,怎么赶快击溃摩罗斯军了?” “我有些疑惑。”维格特说,“摩莉尔已经发现了我们,以哨探的汇报,她应该处于极大的劣势中,可却没有任何动静,连路线都没变。她会不会在策划什么?” “很有可能。”达斯赞同这个意见。 “会是什么呢?” “会不会她故意展示给我们的哨探看的?”凯特琳突然说,“或许摩莉尔并不在军队中。她故意让我们看到部队在前进,而自己却离开军队,先一步前往黑龙之王的所在了?书上提到过很多人在历史中使用过这样的诡计。” 听完凯特琳的话,达斯和维格特两人的目光齐刷刷盯到了她身上,弄得她有些不安。 “我……我说的不对?” “不。”维格特否定了她的说法,“你说的很对,这种可能并不是不存在。卫兵!”他突然这么大叫。 帐门掀了开来,一个卫兵走了进来,恭敬地行礼。 “你叫我,大人?” “去把刚才的哨探找来!” 卫兵再次行礼,然后走了出去。 过了大约二十分钟,帐门再次被掀开,刚才的哨探走了进来,朝维格特弯腰行礼。 “听候您的吩咐,大人。” “你们在摩罗斯军里有没有看到摩莉尔?” 哨探摇摇头。 “好了,你可以出去了。” 在哨探出去之后,维格特看向凯特琳。 “或许你说对了。摩莉尔作战时向来身先士卒,可这次她居然没有出现,的确很诡异。” “但这或许是摩莉尔的诡计呢?故意躲开,让你以为她不在。”达斯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可她耍这样的诡计有什么意义呢?”维格特反问,“就算引诱我离开部队,可部队并不是少了我就会崩溃的。” 达斯沉默了。维格特的分析的确很有道理,摩莉尔这么做是没有任何意义。 “所以不管是不是她的诡计,我必须把部队指挥权交与他人,然后率先赶去黑龙之王的所在。”维格特站了起来,这么宣布。“我会将指挥权交与副将,然后立刻出发。当然,部队将会伪装我还在这。至于你们……”他嘴角浮现一丝微笑,“……应该不会拒绝和我一起去吧。” ; 八十五、政变 “维格特还是没有回头?” 黑暗中,那个声音问。 “没有。”另一个声音,杰奈,这么回答,语气中有一种按捺不住的兴奋。“探子回报说,他还在继续前进。” “那就好。”声音回答说,语气里听不出任何的感情波动。“你可以开始实施计划了。” “是的。”杰奈站了起来,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忍耐了那么久,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冷静!”那声音说,“你必须冷静!等到计划成功了再激动也不晚!” 这段话宛如一盆冷水浇了杰奈一身,让他发热的头脑冷却了下来。随后,他整了整长袍,再次恢复成以前的模样。 “您教训的对。”他诚惶诚恐地说。 “虽然有了很大的把握,但你依然要小心,维格特很有可能安排下了你不知道的手段。” 杰奈没说话,可眼里流露出了明显的“你太多虑了”的表情。 “你不相信?” “不,不,我……”杰奈一时语塞,不得不紧急转动脑子,寻找合适的借口。 “不要解释了,我知道你不相信。不过无所谓,我也没指望过你会相信。”那声音冷冷地说,“现在出去吧,按计划行事。” 杰奈的脸上瞬间闪过一丝怨毒,但随即就恢复正常了。然后他弯腰行礼,接着转身,向门口走去。可走到门前时,他突然停下了脚步。 “您曾经说过的……” “我的记忆力一点问题都没有。”那声音打断了杰奈,“放心去吧,你一旦陷入危局,我的承诺就会兑现的。” 杰奈没有转身,因为他不想被那声音的主人看到他满脸的不信任神色。但那声音既然这么说了,他也不能再要求什么。于是他打开门,走了出去。 那声音的主人看着杰奈走出去,虽然看不到脸,却很清楚杰奈必定是满脸的怀疑,于是他阴恻恻地笑了。 “嘿嘿……呵呵……” 杰奈的怀疑并没有错,他并没有真的兑现承诺的打算。当然,也没有不兑现的打算。对他来说,一切都要看形势。如果维格特真的安排了什么他不知道的措施,可以迅速解决杰奈的话,也就没必要兑现承诺了;反之,如果杰奈能够折腾得够长,那么兑现承诺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总之一句话,就看杰奈的能耐了——虽然从自我感觉上判断,他不认为杰奈能斗得过维格特。 “我会好好地等着的,杰奈。希望你能够给我意外的惊喜。” 这个世界总是充满了意外,因为除了神,没人能看透对方的心思,那声音的主人也不例外。他不信任杰奈,杰奈同样也不信任他。在他毫不知情的时候,杰奈已经偷偷修改了计划。 原来的计划是这样的。趁着维格特出征,王都守备空虚的时候,安排早已经准备好的军队杀入城里,迅速控制住王都。随后,再攻入王宫,杀掉马鲁夫·沃尔什三世以及他所有的血缘亲属,这样古克别雷就易手了。虽然现下的情况是金龙骑士团并没有全都出征,但声音的主人不认为需要变更计划,因为他答应派出他的军队协助杰奈控制王都。他甚至保证,就算金龙骑士团再怎么强大,也无法抵挡住。 但杰奈一点都不相信他。自从潜伏进古克别雷之后,除了自己他不再相信任何人。虽然暗中已经收买了大批的贵族和军队,可是他依然派出了大量间谍监视这些人,时刻注意着他们的动静。理由很简单,他可以花钱收买这些人,别人也可以,比如马鲁夫·沃尔什三世。持着这种不信任,他改变了计划。他决定使用一种更冒险,但也更有把握的手段来发动政变。杰奈知道,这样的计划那家伙是绝对不会同意的,因为太冒险了,一着不慎可能满盘皆输。可对于杰奈来说,只有这样的冒险才有可能摆脱那家伙的幕后支配。当他靠着自己的力量登上王座时,还需要去看别人的脸色吗? 当然,声音的主人也不蠢,在这之前就已经对杰奈下了禁制,一旦杰奈有背叛之意,立刻会死无葬身之地。但他过于自信了,深信那禁制是无人能破的。可这世界上有禁制,必然有破这种禁制的方法,杰奈就找到了。在破除了禁制之后,他依然不动声色,在那人面前表现得毕恭毕敬,一副禁制没有消除,自己不敢轻举妄动的模样。 哼哼……这就是太小看我的下场!杰奈这么想着,加快脚步向自己的房间走去。这里是他的家,他也早就对王都人说过了,除非是他邀请的人,不然此处禁入。身为宫廷法师之首,不用说出更有威胁的话就能让所有人乖乖听话了。 “一切都准备好了?” 关上房门,在锁上施展了秘法之后,他对着空空的房间问。 立刻就有一个声音回答了。 “准备好了。” “金龙骑士团那有什么动静吗?” “没有。” “很好。”杰奈点点头,“继续监视。一小时后我们开始行动。” 在杰奈禀告说有要事相商,要求屏退周围时,马鲁夫答应了。 马鲁夫·沃尔什三世并不是蠢人,蠢人是坐不到这个王座的,但他有一个弱点,那就是太信任前朝的老人了。在他看来,忠诚于他父亲的人是不会有问题的,所以他很信任杰奈。至于杰奈常年不变的容貌,他并没有感到吃惊。他认为杰奈既然是个法师,自然会一点保持青春的法术,没什么值得奇怪的。他从没料到,这种信任竟然会变成最致命的弱点。 所以当匕首刺入腹部时,他非常的吃惊,甚至怀疑这是不是梦。但杰奈的狞笑,和匕首入腹时的剧痛让他明白了这并不是梦。接着他大叫了一声,一拳朝杰奈挥了过去。 杰奈倒是没有料到马鲁夫强韧至此,一把匕首已经完全入腹,他居然还有力气反击,被结结实实地一拳打中了,人整个就飞了出去。 “卫兵!卫兵!” 马鲁夫手握着匕首,这么大叫。可只有声音在空空的大厅里回旋,却没有任何卫兵应声冲进来。 妈的,难道卫兵已经被收买了?马鲁夫惊慌地想,同时看向杰奈。后者躺在地上,没有了动静,这让他心一定。虽然伤很重,但他自信可以撑到走出大厅,找人救治。而现在正是好机会:杰奈生死不知,不用担心他会打扰,只要能走出大厅…… 这时大门开了,一个身影冲了进来,手中的长剑闪着寒光。马鲁夫开始一惊,以为是杰奈的同伙。但定睛一看,又安心了。进来的是一个穿着锁甲的人类,不是别人,正是他的侍从长官利特?威尔普。他是由维格特推荐的,十年前就开始担任宫廷侍从。十年来,他一直兢兢业业,很得马鲁夫和维格特的信任,逐渐晋升到侍从长官这个位置。这次维格特敢放心出征,一是因为他安排了卓格?帕斯这招暗棋,一是因为有利特?威尔普这样的侍从在马鲁夫身边,利特也拍着胸脯向维格特保证过有他在,马鲁夫就不会有事。这样的一个人这时出现,当然让马鲁夫万分惊喜。 “利……利特·威尔普!快,快来帮我!” 马鲁夫是如此焦急,甚至忘记了说“朕”。 利特的回答也相当的干脆。 “是的,陛下,我立刻就来!” 接着他就跑到了马鲁夫身边,伸出了左手。马鲁夫也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 就当马鲁夫觉得可以安心的时候,他突然感到利特的手一紧,正在用力地将他往身边拉。毫无防备下,马鲁夫倒向了利特。接着他就觉得胸口一凉。低头一看,利特右手持着的长剑已经刺入了他的胸膛,刺的很深,都从背后透了出来。 “咳~”马鲁夫大咳了一声,鲜血从口中喷出。“利特你……” “你不觉得我出现得太巧了吗?”背叛者这么讥讽道,“卫兵没有回应,可我却出现了。” “你……你也是和杰奈一伙的!我……我要杀了你!” 这么说着,马鲁夫张开双手,打算掐住利特的咽喉。但他失败了。就在他如此动作的时候,利特用力将长剑抽了出来,鲜血从伤口喷涌而出,随之喷涌而出的是马鲁夫所有的力量。 “我……我……好……恨……维……” 声音到此戛然而止,马鲁夫眼睛圆睁着,轰然倒地。 这个时候,杰奈也爬了起来。那一拳的确力量很足,但向来的多疑的他面见马鲁夫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准备,所以皮肉之痛免不了,但他并没有昏过去。他装作不动,一来迷惑马鲁夫,避免了马鲁夫扑过来补上一击和他同归于尽,那多年的计划就为他人做了嫁衣了;二来是因为利特?威尔普这颗棋子。他料定马鲁夫在呼叫卫兵不果的情况下一定会跑出去求救,所以特地安排了利特?威尔普等在门外。杰奈动手的同时,利特也发动袭击,杀死了门外的卫兵,然后等着。如果杰奈一击而中,他就没必要出现了;一旦有意外,他就是第二重保险。就是这样一个极度冒险的计划,但在马鲁夫的轻信下,成功了。 杰奈走上前,踢了马鲁夫的尸体一脚,然后狂笑起来。 “哈哈哈……我成功了!我终于成功了!” 一旁的利特却十分冷静。他冷冷的声音刺穿了杰奈的狂笑。 “大人……哦,不,陛下,我们还有事没做完!” 利特的提醒让杰奈清醒过来,而“陛下”的称呼更是让他浑身舒坦。 “没错,我们现在就去把马鲁夫的小崽子全干掉!” ; 八十六、王都大火 卓格觉得很不安。 这种不安是从两天前就开始了。虽然所有的间谍都回报说杰奈十分老实,并没有任何动静,他还是觉得很不安。但他只是个影子,在没有任何证据前,是不能暴露在阳光下的,因此他唯一的能做的,就是命令所有间谍加强对每个可能出问题的地方的戒备。 卓格出身于古克别雷一个低级贵族家庭,这个家庭的名号甚至几乎没人听说过,因为这个家庭的每一代都担任着古克别雷御前首相影子的任务。他们不能为人所知,一辈子只能活在阴影中,除非御前首相给予了权力,才可以在适当的时候现身,为国家除害。但这种特例到现在只出现了这么一次,所以卓格很了解肩上的担子有多重。 但事情的发展还是超出了他的想象,因为向来沉稳的他没有料到杰奈居然做出如此冒险的举动。所以当王宫开始冒出火光时,他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很快他就发现不是了,王宫的确着火了,可他却没有看到任何人去救火,也没看到任何人从王宫跑出来。这种诡异的事实让他明白,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了。 “大人,怎么办?” 众多的声音异口同声地问着同一个问题。 卓格在也想究竟怎么办,最后他一咬牙,有了决定。 “不要去救火。我们立刻从秘道进入王宫,去救助皇后和两位公主!” “可是大人,陛下他……” 其中一名这么犹豫着问。 “我有首相的授权,现在我的命令就是首相的命令,你们敢违抗吗?” 所有人都低下了头。 卓格在他们低下头时露出了一丝苦笑。他何尝不想去营救马鲁夫?可是王宫都已经着火,却没看到人去救火,表明深处宫殿的马鲁夫已经出了什么事,最低限度就是王令已经无效了。所以,现在紧要的是,保护公主和皇后,这样无论马鲁夫出了什么事,至少王家的血脉还可以保留住。 “好!立刻开始行动!” “母后,外面怎么那么吵闹?” 古娜睁着惺忪的睡眼,这么问。 “没事的。”米尔佳这么安慰着自己的小女儿,“乖乖睡觉哦。” “哦。”古娜这么回答着,闭上了眼睛,不一会就发出了匀净的呼吸声。直到这时,米尔佳才站了起来,慈母的颜色从脸上消失了。 身为马鲁夫·沃尔什三世的妻子,古克别雷的皇后,米尔佳并不像大多数国民所相信的那样,只是个美丽的柔弱女性。相反,米尔佳出身军人家庭,她的祖辈们都是帮助马鲁夫一世,征战沙场的勇士,完全靠着军功而获得封地。在这种家庭熏陶下长大的米尔佳自然不可能是个柔弱女性,如真论武力,马鲁夫三世也不一定是她的对手;如论智慧,马鲁夫三世恐怕更不是对手。就像现在,她立刻就判断出,现在情势已经万分危急了。 陛下,你大概已经去了吧。她这么在心中为丈夫祈祷,但现在没有时间悲伤了。她这么下定了决心,推开门走了出去。 维嘉在外面,手中提着一把长剑,剑刃还在滴血。 “母后,古娜她……” “她没事。” 米尔佳淡淡地回答。 维嘉松了口气。 “那母后,我们俩……” “不是我们俩,是我。”米尔佳打断了维嘉,“我会前去敌住叛军,你赶快带古娜离开。” “离开?不!”维嘉用力地摇头,“我不能离开您!我要和您一起战斗!” “笨蛋!你难道不会用脑子吗?!”米尔佳大声斥责道,“难道这么多年的学问白学了吗?!你们必须逃出去,去找维格特!只有他才能帮你们剿灭叛军,重振古克别雷!” 维嘉黯然地低下头。 “可是母后你也可以……” “当年我就发誓和你父王共存亡了。如果违背誓言,塔克瑟会怪罪的。”米尔佳微笑着说,“快去吧。古克别雷的未来在你手中了。” 维嘉没有再说话。她强忍着就要掉下的眼泪,推开门,头也不回地冲了进去。 米尔佳看着维嘉的背影,笑了。接着,她收敛起笑容,寒光从眼中射出。 “叛军啊,就算你们能成功,我也要你们付出沉重的代价!” 在利特·威尔普的带领下,叛军们势如破竹地攻进了内廷。措手不及的内廷守卫根本还来不及阻止像样的反击就被屠杀了大半,剩下的只能后退,在内廷大门前集合了队伍,摆开阵型。他们很清楚,这点人是根本无法阻止叛军的紧逼的,但这里已经是内廷的最后一道防线了,他们抵抗得时间越长,内廷的王家人士就有越多的时间逃出生天。也许对于信奉邪神的生物来说,他们这种牺牲根本毫不值得,但在他们心中,没有比这更加崇高的事了。 而也在这个时候,内廷的门在一阵“嘎嘎”声中打开了,一个身影从门内走了出来。她穿着一件地下世界特有的金属星银打造锁环甲,锁环甲在胸部,手臂和腿部还用金属作了强化。在她的右手,则持着一把比她人还高的战斧。就这样,她慢慢地走了出来,直至走到内廷守卫阵型的中间。 这样的人突然出现,让敌我双方都大吃了一惊,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但大家很快就知道这是谁了,因为这个人并没有戴头盔,而那张脸是大家再熟悉不过的了。 “米尔佳皇后!” 米尔佳点点头。 “诸位辛苦了,米尔佳·谢尔根·沃尔什在此代表陛下对你们致以崇高的敬意!” “陛下!哈哈……”叛军中发出一阵嘲笑,“难道这个娘们还不知道马鲁夫那老狗已经死了?” “闭嘴!”米尔佳发出一声怒吼,“你们才是真正的狗!还是啃着沃尔什王家的骨头却忘恩负义的狗!” “你说什么,臭婊子?!”叛军被激怒了,或许是因为米尔佳的说法让他们恼羞成怒了。“我要杀了你!要将你大卸八块!” 这么吼叫着,他们挥舞着武器,朝内廷守卫的阵型冲过来。 “皇后,请后退!”内廷守卫高叫着,“我们会誓死保护您的!” 但米尔佳却并没有后退。相反,她向前冲,第一个冲出阵型,迎面遇到了冲上来的两名叛军。这是两个半兽人,绿色的皮肤因为对血的渴望而发热发红,在黑暗视力里简直太好分辨了。 肮脏的狗,你们该下地狱!米尔佳心中这么暗叫着,轻易就挥动起来比她还要的高大的巨斧。那两个半兽人就看到眼前黑影闪过,接着他们的头就飞上了半空,随之而起的是大篷血花。 后面跟来的叛军被吓到了。他们本以为这个柔弱的皇后只会耍耍嘴皮子而已,没想到却是个凶神恶煞。那么巨大的战斧,在她的手中居然和根牙签没什么区别,这样的怪力,让他们士气崩溃了。他们停下脚步,然后开始后退。 而内廷守卫们却士气开始高涨。如此勇猛的皇后,简直和马鲁夫陛下一样,不,可能比他还厉害!在这种信念下,他们开始跟着米尔佳冲锋,疯狂地砍杀着叛军。 “啧,真是没用!” 利特这么嘟囔着。但他知道,再不采取措施就要全军崩溃了,于是他不得不从阵后挺身出来。 “不准后退!违者斩!” 他这么大吼着,同时挥剑砍死了一个正在逃跑的叛军。 眼尖的米尔佳在利特现身的同时就看到了他,不由得怒上心头。怪不得叛军如此容易就攻进了内廷,原来外廷侍从长官本来就是个叛徒!盛怒之下,她将巨斧在身边划了一个圈,血花飞溅,很多都溅到了她身上和脸上,再加上狰狞的表情,更像是凶神恶煞了。只不过被她眼睛一瞪,面前的叛军就扔下了武器,“哇哇”叫着掉头跑了。 “你们在干什么?!”利特又砍了两个逃兵,“敌人比我们数量少多了,有什么可怕的!哇啊啊……”他尖叫起来,因为米尔佳这个时候已经顺利突破了包围,朝他冲了过来。那怨毒的眼神,让他不寒而栗,甚至开始全身颤抖,连抵抗的念头都丧失了。 “杰……杰奈大人……救……救我……” 他仓惶地叫着,准备逃跑,可颤抖的双脚却并没有听从指挥。 “你该死一千次,利特·威尔普!” 米尔佳这么宣告着,巨斧挥动,将他从腰间一斩两段。 叛军的士气彻底崩溃了。利特居然连她一招都挡不住,这是什么样的怪物啊!他们大多数都丢弃了武器,开始转身没命地逃跑。 杰奈一直在一边窥探。利特·威尔普的结局他看到了,利特的哀求也听到了,可他就是不出手。对他来说,利特·威尔普只是条可以利用的狗,而且等成功了,说不定还会用刺杀马鲁夫的事要挟他,不如这时借他人之手将除掉,以绝后患。而现在,则是该收尾的时候了。 这么想着,他手一指,一道绿色的光线从指尖射出,射向米尔佳。 当米尔佳听到利特的哀求之后,她立刻明白这次的主谋并不是利特·威尔普,而是杰奈,可他却一直都没有出现。会不会藏在哪?她这么想着,四处张望。果然,她看到一条绿色的光线朝她射了过来。幸好早有防备,她猛地一侧身,堪堪避过了这次偷袭。 但她庆幸得太早了。杰奈的这次攻击本就是诱饵,就在米尔佳侧身的同时,他另一只手伸了出来,早已准备好的魔杖顶端射出了致命的闪电。这次,米尔佳再也避不开了。 “啊~~~~” 强烈的电击将米尔佳整个身体都击飞了出去,巨斧也脱手了。 “还看什么看?!”杰奈现身而出,大声斥责那些还在看戏的叛军士兵。 士兵们立刻清醒了过来。怪物已经被打倒了,就没什么值得怕的了。他们纷纷拣起武器,士气再度高涨,嚎叫着朝着内廷守卫们冲去。 米尔佳看到无数士兵朝她冲来,但已无能为力。杰奈的闪电威力太强,她再也不可能爬起来了。于是她闭上了眼睛,等待最后时刻的来临。 “对不起,陛下,对不起,维嘉,对不起,古娜……” ; 八十七、溃败 “前面就是黑龙之王的所在了。” 维格特停下脚步,指着前面这么说,但却没有听到预料的反应。回头一看,凯特琳一脸的疲惫,而达斯正带着关心的眼神看着她,很显然没听到他在说什么。 “唉……”这么叹着气,维格特选了一块比较平整的石头,一屁股坐了上去。“我们先休息下吧。” 这话对于凯特琳来说不啻纶音。她立刻也找了一块石头,坐了上去,然后开始拍打双腿,舒缓的感觉慢慢地传遍了全身。 “真是遥远的路啊。” 她这么惊叹着。 达斯在她身旁坐了下来,同时解下腰间的水囊,递给了凯特琳。后者接过,仰头灌了一大口,随后还给了达斯。达斯也喝了一口,随后塞紧,挂回了腰间。 维格特默默地看着这一幕,觉得很有趣。这两个人都已经不用说话就达到这种默契,显然合作很久了,可一开口却不到几句话就互相讥讽,这种合作关系他还真没见过,也亏他们可以合作这么久。当然,其中的原因他可以猜到,也很想开开他们的玩笑,但看起来两个人好像都讨厌这样的玩笑,所以话到嘴边他又咽了回去。 于是三人就这么沉默着,直到达斯抬起头看向前方。 “黑龙之王就在那条山脉里吗?” 维格特头也不回——那里只有一条山脉,不用问达斯说的是哪条山脉。 “是的。黑龙之王就在那山脉的最深处,地下世界的生物都知道。它在那挖了个洞,自己在洞里长眠,已经几十年没见它出现了。” “几十年?我知道龙类的休眠都比较长,但黑龙之王也未免太长了吧。”达斯吃惊地问。 “可对地下世界的居民来说,这是一件幸运的事。”维格特这么说道,“黑龙之王可没金龙之王脾气那么好。他醒着的时候胃口极好,而且从不挑食,据说只要是肉,他都喜欢。” “…………” “所以呢,就算再怎么邪恶的地下生物,也不会无聊到去吵醒它,因为一旦吵醒就得准备承受它的怒气。”维格特耸耸肩,“在这个大陆,能杀掉它的生物应该还不存在吧。” 达斯不由得想起了老师安抚金龙之王的办法,可是让卡斯特附身后才办到的,也就是说,不是神是办不到的。于是他摇了摇头。 “除了神,应该不存在这样的生物。” “那摩莉尔怎么弄到它的血而不吵醒它呢?”凯特琳好奇地问。 “我不知道。”维格特回答得很干脆。 “…………” “不要生气。”看到凯特琳的脸色渐渐变了,维格特连忙摇手。“我虽然不知道,但摩莉尔不是马上就要这么做了吗?” “是的。”达斯这么说着,站了起来。“我们马上就会看到了。” 其实凯特琳还没完全缓过劲来,但达斯站了起来,她不得不跟着站了起来。就在站稳的一瞬间,她突然感到全身发寒,不由得身体一抖。 这举动虽然轻微,却没逃过达斯的眼睛。 “怎么了?” “没事。”凯特琳摆摆手。寒意一闪而过,很快她的身体就恢复了暖意。“我只是有些不安。” “不安?” “是的。我说不出是什么原因,但总是有点不安。”凯特琳这么回答,同时手摸向胸口的圣徽。“或许,这是光明神给我的警告。” “警告?” “是的。我们必须要更加小心,前方或许有险恶在等着我们。” 凯特琳的话看起来虚无缥缈,但她这么说的时候,达斯和维格特看到了她脸上闪现出了平常没有的神圣之色,知道这是她信仰的神给予的某种暗示,不由得心中一紧。 “好。让我们小心谨慎地前进吧。”维格特这么说着,首先迈步向前。不过,虽然表面看起来很轻松,其实他也隐隐有一丝的不安。本来不会这样的,但凯特琳的警醒让他有了这种感觉。不由自主地,他转头朝着身后黑暗看了一眼。 那边,不会出什么事吧。 后世的史学家们认为,这是维格特在这场风暴中犯的第二个错误:太过自信。在未获得足够的情报前,做出了错误的判断。不过奥兰德却对这种论断嗤之以鼻。他在编年史里这么评论维格特的判断: 很多人都认为维格特·暗瞳在这件事上的判断完全错误的。他不应该将部队交给能力不够的副将而自己只身前往黑龙之王的所在,结果导致了严重的后果。可这种说法我觉得相当可笑。换做任何人处于维格特当初的位置,你有更好的处置吗?虽然摩莉尔只身前往黑龙之王的所在并不是确定的,但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维格特难道还是不行动,等着看摩莉尔获得龙血?要知道,他已经从达斯那知道摩莉尔已经获得了另一种龙血了……(中略)……要说维格特的错误,只能说他太自信了,也太相信那不出名的副将了…… 维格特临行前,把一切指挥权交给了他的副将。他的副将叫做肯特·伊玛吉斯,是一名地底人类。这个人在之前的历史里没有留下任何足迹,可由于维格特的信任,他从此登上了历史的舞台,虽然只是那么一瞬间。 应该说,维格特一生最大的弱点就是看人不准。他很聪明,所以总喜欢把别人也提到和他一样聪明的水平,从而高估了别人的能力,就比如这个叫做肯特·伊玛吉斯的人。此人不是维格特的亲信,但却是马鲁夫三世所信任的将军,所以马鲁夫三世特地派他前来成为维格特的副将。此人维格特听说过,的确是一员猛将,也曾立下赫赫战功,所以没有细想就接受了马鲁夫三世的委派,并且完全信任他。也因为这个原因,他才把军队的指挥权交给了此人。可维格特太想当然了,这人猛则猛矣,但却不是当指挥的料,因为他是那种只会埋头猛冲而不理会任何战术战略的粗人。这样的人指挥军队,怎么可能是狡诈的摩莉尔和迪马的对手? 维格特临行前交代过,保持现在悠闲的速度前进,如果遇到敌人,不要立刻交战,先整束部队然后稳步推进,这样至少可以立于不败之地。如果敌人数目太少,则不要急于冒进,依然要集结大军然后再推进。应该说,维格特这样的战术虽然保守,但他本就不认为这里是主战场,大军只要保持不败就行。只要撑到他胜利回归,大军就可以安然返回了。 维格特像是一幕戏剧的导演,已经写好剧本,安排好了一切。但是再怎么高明的导演遇到不听话的演员也无可奈何。摩莉尔和迪马是这样的演员,肯特·伊玛吉斯也是。 在命运来临的那一天,这位被后世史学家诅咒了无数遍的副将接到了哨探的报告,说前方出现了摩罗斯的军队。他自然还记得维格特的安排,立刻整束全军,朝着敌人推进。让他欣喜的是,敌人似乎毫无抵抗力,稍一接触就溃不成军。于是他命令大军追击。 半小时后,再度遇到了一股摩罗斯军队,一如之前稍一接触就溃不成军。这时,兴奋已经支配了肯特,其他的一切,包括维格特的安排都被他抛在了脑后。意气风发的他下令,抛下辎重,轻骑追击,一定要把摩罗斯人消灭干净! 他的幕僚中也有比较清醒的,劝告将军,说这可能是摩罗斯的陷阱。但肯特不听,还威胁这名幕僚,再敢说这话,就杀了他。在性命和规劝的选择中,幕僚选择了沉默。 就这样,肯特·伊玛吉斯带着古克别雷的精锐,义无反顾地朝着地狱冲去。 第二天,他们遇到了第三支摩罗斯的军队,但并不是残兵,而是阵容整齐,士气旺盛的主力大军。直到这个时候,肯特终于醒悟,自己上当了。更让他胆寒的是,统领这支大军的,竟然是摩罗斯领主摩莉尔! “这……这是怎么回事?!”冷汗在肯特脸上涔涔而下,声音也歇斯底里了。“首相大人明明说摩莉尔并不在摩罗斯军中的!” “将军!现在不是发愣的时候了,赶快做出决定,是战还是退!”一名幕僚这么提醒他。 “退?!”肯特瞪了那名幕僚一眼,“我怎么可能做出那么丢脸的事?!传我命令,摆开阵形,全力一战!” 可就在他这么嘶吼的时候,大军的左翼突然喧闹起来。 “怎么了?!”他不满地问。 “敌……敌人!”有人这么惊恐地大叫。 与此同时,右翼也开始喧闹起来,后卫也是如此。 “我……我们被包围了,将军!” 冷汗再次流下。但随后肯特就拔出长剑,声嘶力竭地大吼。 “事已至此,让我们拼死一战,才有活命的机会!” 没有机会了。在他这么大吼的同时,麾下的大军已经陷入了混乱。本来他轻骑追击就只带领大军的一半,加上被偷袭,指挥系统已经完全混乱了,士气完全崩溃的士兵们只有一个念头,就是逃命,根本没有任何战意。而摩罗斯军则在摩莉尔的带领下,宛如出闸猛虎,冲入古克别雷大阵开始了屠杀。 很快,一切都结束了…… ; 八十八、洞 “你确定真的只有这么一条路?” 凯特琳看着远方,这么问道。维格特送的头饰让她的眼睛也像地下世界的生物一样闪着红光,可以看穿那无穷的黑暗。可她现在看到了,除了延绵的山脉什么都没有。 达斯也在看着那条路,也和凯特琳有着一样疑问。他们已经在这里等了至少三个小时了,却什么都没等到。维格特原本的计划是在这条路上埋伏,看到摩莉尔出现就立刻下手偷袭。达斯立刻点头表示同意——有轻松简单的办法解决他从来不反对的。凯特琳虽然觉得这实在不够光明正大,不过她还死硬古板到骑士的地步,所以也认同了这个计划。 但现在看起来似乎这个计划有些纰漏。 “要去黑龙之王的巢穴,就只有这一条路。”维格特斩钉截铁地回答。“龙王是很聪明的,它不会给其他生物更多的机会。” “但摩莉尔动作会这么迟钝吗?”达斯又看了一眼前方的路,依然没有任何人影出现。“她比我们早行动,居然还比我们到得晚?” 维格特也对这点感到有些奇怪。虽然没有和摩莉尔正面打过交道,但各种情报指出,这位女性领主一旦下定决心,就会毫不犹豫地行动,而且十分迅速,摩罗斯周边的一些小公国就是在这样措手不及的情况下被她征服的,如此缓慢的确不像她的风格。不过他之前已经仔细查看过了,这条路已经很久没有生物走过了,说摩莉尔已经通过了实在匪夷所思。 达斯也和维格特一起查看过,的确没有找到任何生物通过的痕迹。他也怀疑过摩莉尔会不会使用什么法术飞过了这段路,这样就不会留下任何痕迹了,但维格特随即否定了这种可能。他对黑龙之王可比其他两人熟悉多了,深知龙王的性格。于是他去巢穴的洞口看了看,果然,洞口虽然没有任何东西堵住,可却立着一道透明的消解之墙,任何通过的生物都会那被消解掉法术。就算摩莉尔不留痕迹地飞过了这段路,可通过洞口时必然会因为法术被消解而摔下来留下痕迹,但洞口却没有任何痕迹,很显然并没有生物通过。 “所以虽然很可疑,但摩莉尔的确迟到了。”维格特如此得出结论。 达斯和凯特琳也不得不承认他的分析很有道理,于是都闭起了嘴,继续朝着大路看去。 可他们并不知道,就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迪马,那个牛头人术士正在窥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他比维格特他们来得早,而且还用法术降低了体温。在漆黑的地下世界,这种法术会让他在其他生物的黑暗视力里变得和路边的石头没什么区别,是在地下世界里最好的伪装了。 他和摩莉尔商量的计划的确是分兵两路,但重点是前往黑龙之王巢穴的,只有迪马他一个,摩莉尔并没有一起来,而是流下来指挥摩罗斯军。为了麻痹维格特,摩莉尔躲了起来,同时下令军队伪装成她不在的模样。不出他们所料,维格特上当了。于是在维格特离开之后,摩莉尔立刻率领大军对古克别雷军进行了歼灭战。 对于迪马来说,只身去挑衅黑龙之王简直就是自杀,他也从没有这么打算过。他知道维格特一定会尾随而至,于是到达这里后立刻隐藏了起来,等维格特的出现。他要利用他们达到自己的目的。 这个时候,他远远地看着维格特三人,思考究竟怎么做比较好。他原来以为维格特到达之后会立刻前往巢穴,却没料到维格特会仔细地检查来路,然后就停下不动了。聪明的他立刻就明白出了什么问题,不觉有些懊悔:忘记在路上做些假的痕迹了。 但错已经铸成,现在的问题是如何补救。这难不倒迪马,他眼珠转了转,立刻想到了一个办法。然后他小心地,小心地开始移动。 又一个小时过去了,还是没有动静,大家开始变得不耐烦了,连维格特都觉得有些信心动摇。难道摩莉尔找到了另一条大家都不知道的路?他这么想着,开始考虑是不是要放弃等待,直接前往巢穴去看个究竟。 就在这个时候,达斯压低了声音叫了出来。 “来了。” 维格特心一紧,立刻朝着大路看去。 只见大路远处有烟尘扬起,烟尘中有一个身影在疾跑。还没等维格特看清是谁,那身影就在一瞬间跑了过去,朝着洞口方向绝尘而去。 “糟了!”达斯直起了身这么说,“没想到她居然用了加速术!这样就没法伏击她了!” 维格特其实还有些疑惑,因为他没有看清楚那身影是不是摩莉尔。但那身影是朝着洞口方向去的,除了摩莉尔没人会选择那里作为目的地的,所以他也直起了身。 “我们追!” 说完,第一个朝着洞口跑去,后面跟着的是达斯,最后是凯特琳。这次拖后倒不是凯特琳反应迟钝,而是在她直起身的那一瞬,突然觉得好像背后有什么,不自觉地朝身后看了一眼。但身后什么都没有。 我是不是太过敏感了?她这么想着,急急忙忙地去追达斯了。 在三人消失之后,就在凯特琳往后看的方向,迪马解除了魔法出现了。看着三人的背影,他活动了一下手脚——长时间的体温降低让他觉得浑身僵硬。 应该说,到现在还没出什么差错,他制造的小小幻象让三人全都上当了,可当凯特琳往后看的那一刹那,他觉得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如果被她发觉,一切就都完了。幸好她随后就走了,可现在想起来,迪马依然觉得背后凉飕飕的。 没想到那个牧师那么敏锐,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动作就被她发现了。他这么想,幸好暗黑神庇佑,现在只要小心地跟着他们就行了。就让他们成为我的盾牌吧,呵呵…… “这里就是黑龙之王的所在了?” 看着那洞口和里面深邃的,看不到边的空间,凯特琳有些畏缩,不由得这么问。 “正是。”维格特说话的声音小了很多,“我们一定要小心谨慎,记住千万不能吵醒它!” “洞口有个脚印,好像是什么生物留下的。”达斯的声音也小了很多。 “…………”维格特蹲下身,仔细地查看了一下,随后站了起来。“不管是谁,它进洞了。” “会是摩莉尔吗?” “不知道。”维格特干脆地回答,“但不管是谁,我们都必须进去看一下。” “那还等什么?晚去了什么都没了。” 达斯这么宣称着,第一个走了进去。 后面的凯特琳就看到达斯在洞口全身一亮,接着就不见了。正疑惑的时候,维格特也跟了进去,一样是全身一亮,随后也不见了。迟疑着,凯特琳跟了过去。 走进洞口时,一种黏糊糊的感觉充满了她全身,让她觉得好像是在油中游泳一般。很快这种感觉就消失了,然后她就发现自己已经进入了洞里。 “哇!” 就看了一眼,凯特琳就忍不住叫了起来,随后才想起来这里不能太大声,立刻用手捂住了嘴。 也怪不得她惊讶,因为洞内的一切和她在洞外看到的完全不同。在外面,她看到的是一片深邃黑暗,似乎怎么也看不到尽头,可在里面,她发现完全不是这样的。这个洞里不但没深邃黑暗,反而十分的光亮,亮的都用不着那个头饰了。但这种亮光并非来自阳光,而是来自洞顶和四周洞壁上那宛如繁星,数目也不下于繁星的宝石和珍珠。夜明珠散发的光芒被宝石反射,在洞中展现出五颜六色的繁华。 “不愧是最古老的龙族,居然能施展出这种幻术。” 维格特低声赞叹,饶有兴致地看着四周。 这句话听起来好像很没头没尾,可凯特琳却明白了。黑龙之王在洞口施展了强大的幻术,所有站在门口的生物往洞内看,只能看到一片深邃和黑暗,无法看到洞内真正的模样。要不是这样,这里的宝石和珍珠早就被偷光了。 “没看到有生物。”达斯对宝石和珍珠并没有多大兴趣,这些玩意他在阿奇·麦基那见得多了,早就无所谓了,他关心的是另一个问题。“准确地说,除了我们,这里没有其他生物。啊,不对!”他的声音突然起了很大变化,原先冷静的声音变成了一种受到惊吓之后的声音。“还有一个。” 维格特还以为他发现了摩莉尔的踪迹,所以这么吃惊,可转念一想,达斯根本没见过摩莉尔长什么模样,就算看到她了,也不可能这么吃惊。而且如果达斯真的看到摩莉尔,就算他不认识,也会立刻判断为敌人,那么他必然会提醒大家注意,但他却并没有这么做。他只是这么说着,同时站在洞的某个位置,低头在看什么。那他究竟看到了什么? 带着好奇的心情,维格特和凯特琳走了过去,走到达斯身边。这时他们才发现,这个洞其实分了好几层,而他们站立的地方,则是最上层的边缘。低下头去,就能看到最底层的东西。于是他们像达斯一样,双双低下头去。 “天啊!”两人摆出了一样的表情,捂住了嘴。“这个就是那个它吗?!” ; 八十九、惊醒 在三人目光所能看到的尽头,也就是洞穴的最底层,有一条龙正蜷曲着身体躺在那,一动也不动。三人之前从没见过如此巨大体形的龙。它的体形是如此之大,以至于三人必须头转来转去才能从头看到尾。它全身覆盖着黑色的鳞片,一对巨大的翅膀收缩于庞大身躯两侧,长长的脖子盘了起来,将头放置于前爪上,动也不动,好像死了一样。但仔细观察之后就会发现,它头的前端有气流来回翻滚,显然是在呼吸,所以它只是在沉睡而已。 “这就是黑龙之王吧?” 达斯不确定地问,看向维格特。 “应该是吧。”维格特的声音里听起来很不确定。“我并没有见过黑龙之王,但在这里沉睡的只可能是它。” “如果它是黑龙之王,那摩莉尔在哪?” 达斯接着提出疑问。 “呃……”维格特眼光乱扫,期望能找到摩莉尔或者迪马,可是失败了。 “难道她拿到了龙血离开了?”凯特琳小心地看着下面,这么提出假设。“也许她找到了不吵醒黑龙之王就取到血的方法。”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怎么离开的?” “这里有这么多层,或许有其他出口。” 凯特琳这么回答。 其他两人听了之后,若有所思地沉默了。过了一会,维格特才用不太确定的口气说:“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是不是这样,我们去确认一下不就是了?”达斯这么建议,同时指着下面。“如果摩莉尔真的这么做了,我想不可能不留下任何痕迹吧。” “如果这么做,万一吵醒了黑龙之王怎么办?” 凯特琳提出相反的意见。 “不,达斯说的很对,无论如何我们必须确认一下。万一摩莉尔的确做到了,那对于整个地下世界来说就是一场大灾难了,我也必须要想出个对策来。”维格特这次的语气显得很坚定,双目也变得炯炯有神。 既然维格特都这么说了,凯特琳也不能再反对。其实,她对那传说中的龙王也有着浓厚的兴趣,能近距离看一下也不错。这么想着,她点了点头。 “我也要跟着你们下去。” 达斯看了她一眼,不过什么也没说。接着他又看了看下面。 “要找路下去很麻烦的。”他这么说道,开始摸怀中的密袋,寻找合适的药材。虽然大多时候达斯倾向用武器解决问题,但他毕竟是阿奇?麦基的弟子,必要时他也不会抗拒使用魔法。 很快他就找到了需要的东西:三根羽毛在他手中摇摆。 “我们就这样直接跳下去吧。” 他这么宣称着,同时将一根羽毛递给凯特琳。后者知道他要使用魔法了,毫不抗拒就接过了羽毛。但在给维格特的时候却出了问题。 “我不需要这东西。我有自己的魔法。” 这么说着,他开始双手挥舞,一种奇怪的紫色光芒在他这么挥舞的时候出现了,慢慢地像一条蛇一样围绕着维格特的身体盘旋。接着,维格特就从边缘跳了下去。 达斯吓了一跳。维格特施展的并不是他熟悉的魔法,他甚至可以肯定这根本就不是魔法,没有魔法的保护,维格特这样贸然跳下去,难道他疯了? 维格特并没有疯。达斯看着他急速掉落,可当快要撞上地面时,他身上的紫光突然暴涨,同时向天空飞射而出,像一条绳子一样勾住了附近的岩壁。在它的保护下,维格特缓缓地着落了。 “这……这是什么法术?” 凯特琳惊讶得连说话都结巴了,这么看向达斯问,但却看到他脸上也是一脸的惊讶。 “我也不知道。” 过了一会达斯才缓过劲来。太诡异了,他从来没见过这种法术,他的老师是如此强大的法师,也没施展过这种法术。如果维格特是手拿一根绳子下去的,还有可能是绳索戏法之类的小法术,可他却是空着手下去的,绝对不可能是法术。想了一会,他也得不到答案,不得不放弃了。 “我们下去问问维格特就知道了。” 这么说着,他做了个手势,两人手中的羽毛瞬间迸裂了,毛絮漫天飞舞。 “走吧!” 这么说着,他纵身跳了下去。 就在他们三人从边缘消失的后一刻,迪马进洞了。 他并不是知道三人下去了。再怎么厉害的施法者也无法从洞外看清洞内的真实,他这么巧地进来只能是巧合,巧的连很多后世的史学家都不得不哀叹这是诸神的恶作剧。 本来迪马做好了进洞之后就立刻施法自保的准备。他的计划是,进洞之后立刻自保,然后且战且退,找到黑龙之王,取到一滴血就可以了,然后立刻离开。剩下的事,反正还有三个人在这,全交给他们了。 但事情发展的比想象的更好。进洞之后他惊奇地发现,三个人居然都不在。正奇怪间,就听到从地下传来几个低低的声音,正是那三人的声音。 迪马偷偷地循声而去,站在边缘往下看,就看到了黑龙之王,还有它身边在偷偷摸摸的三个人。看起来他们似乎正在查看黑龙之王,查看什么呢?迪马嘴角露出一丝狞笑,找伤口?愚蠢的三人啊,我还没动手,哪来的伤口?不过别急,马上你们就能看到了。 这么想着,他开始找路下去。用魔法太危险了,说不定会被发现,找路下去虽然慢,但却很安全。 “真奇怪。” 维格特低着声音说。 三人分头围着沉睡的黑龙之王转了一圈之后,再次集合——当然,位置离黑龙之王有一段距离。他们试验过了,在这个位置,压低了声音说话黑龙之王并没有任何动静。 “的确很奇怪。” 达斯和凯特琳也这么赞同。 他们已经仔细检查过黑龙之王了,没有放过任何细微的地方,却出乎意料地没有发现任何伤口。维格特以为弄错了,又再仔细检查了一遍,还有没有发现任何伤口。那就说明,还没有人对黑龙之王做过什么,至少还没有取过血。随后,他们又对附近仔细地用法术侦查了一遍,却没有发现任何隐藏着的生物。 在侦查的过程里,维格特也解开了达斯和凯特琳的疑问。 “我用的能力?唔……怎么说呢,应该被叫做妖术吧。” “妖术?”达斯疑惑满脸,“我从没听说过。” “地表生物并不知道妖术的,这是在地下世界特有的能力。”维格特简略地解释,“像你会施展魔法,自然知道魔法是怎么运作的。” 达斯点点头。 “法师和术士是将分散于空气中的平衡的玛那聚集起来点燃,从而引发了叫做魔法的奇迹。” “妖术也一样,只不过运作方式不一样,一时间也说不清楚,反正也是一种引发奇迹的能力。” “这样啊。”达斯和凯特琳点了点头,虽然还是一知半解,但现在时间有限,没法彻底了解清楚了。 也在这个时候,他们侦查完毕了,再次回到了之前的安全地带。 “为什么会这样?”维格特疑惑地四处张望,“黑龙之王并没有被取过血,摩莉尔也不在附近,那我们之前看到的是什么?” “当然是幻觉喽!” 一个声音这么回答,却并不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个,而且声音竟然是从黑龙之王身边传来的。 三人吃惊地朝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发现就在黑龙之王的头前,一个穿着袍子的牛头人正朝着他们微笑。这个牛头人,维格特是认识的,达斯也是认识的,于是两人同时喊出了他的名字。 “迪马!” 迪马自然也是认识维格特的,另一个黑甲战士认识他倒是让他有些疑惑。但仔细看了一眼之后,他也认出了达斯。 “啊,阿奇·麦基的那个学徒!真是巧啊!你老师最近好吗?” “非常好。”达斯立刻反击,“击杀像你这样的牛头人不在话下。” “可惜他不在这里呢。”迪马一点不生气,这么笑嘻嘻地回答。 “但我们三个人杀掉你也很容易!”维格特这么叫道。 “你们没这个机会了!”迪马依旧在笑,随后他右手用力往下一戳。 “嗷~~~~” 巨大的吼声充斥了整个洞穴,达斯他们不得不捂住了耳朵。 “好好地处理这件事吧,各位。”迪马优雅地鞠了个躬,“我失陪了!” 说完,他手一圈,就消失了。 “该死的牛头佬!” 达斯拔出双剑,冲了过去,可惜还是晚了,只砍到了空气。接着,他就感到身边开始刮起巨大的风,大的似乎要把他吹跑了。接着,身后就传来了凯特琳凄厉的呼叫声。 “小心啊,达斯!你的旁边!旁边!” 达斯朝一旁看去,看到了两盏明灯正在朝着他喷出愤怒的火焰。不,那不是明灯,是眼睛!而在眼睛下面,一扇大门打开了!不,那不是大门,是巨大的嘴!达斯甚至可以看到里面锋利的牙齿。他终于明白那是什么了,随后也不由自主地发出了凄厉的叫喊声。 “啊啊啊…………” ; 九十、龙王之怒 “啊啊啊………………” 达斯这么惨叫着,连连后退,甚至都忘记了举起双剑来防御。但在这条巨龙面前,他那两把长剑和根牙签没什么区别,能对巨龙造成什么样的伤害? “小虫们,你们居然敢吵醒我?!”咆哮声在达斯头顶炸响,震得他一阵眩晕。“而且还敢弄伤我?!” “不是!”凯特琳在一边大叫,“不是我们吵醒你的!也不是我们弄伤你的!” 但在黑龙之王的咆哮里,她的声音小的可怜,不但龙王没听到,连达斯都没听到,听到只有维格特·暗瞳。 “别指望能说服它了。”他脸上带着恐惧说,“黑龙之王已经被激怒了。我们现在只有两条路可以走:杀掉它,或者我们被它杀掉。” “杀掉它?”凯特琳看着黑龙之王那巨大的身躯,露出了绝望的神色。“这怎么可能?” “啊啊啊…………” 他们正说话的时候,达斯已经险象环生了。虽然半死人的特性让他不会被龙威影响,可是要躲开龙王的巨爪就让他出了一身汗了,有几下他甚至用很丢脸的满地打滚才堪堪避开。 不过现在龙王觉得很麻烦了。他收回巨爪站定,同时张开了嘴,深深地吸了口气,巨大的吸力让达斯差点站不稳。但这并不是它的本意,因为那不过是个前奏而已。 刚看到它张开了嘴,维格特就知道龙王想干什么了。达斯就在它下面,这时叫他离开太晚了,于是他大叫了起来。 “达斯,凯特琳,防护元素伤害!” 凯特琳正处于极度的紧张中,听到维格特这么一喊,想都没想就开始祈祷。防护元素伤害并不是强大的神术,所以几秒之后她和维格特的身上就开始闪烁五颜六色的光芒。 虽然处于慌乱之中,达斯的头脑依然很清醒。他看到龙王张开嘴开始吸气就知道它要进行喷吐了,维格特的建议自然是没什么问题的。于是他手一圈,身体也开始闪烁五颜六色的光芒。 黑龙之王也看到了三人的动作,却并没有因此而停止自己的攻击。在它看来,这些雕虫小技是无法抵抗龙王强大的威能的。于是在又吸了一口气之后,它将龙族特有的能力展现了出来。 离它最近的达斯就看到头顶一道绿色的光撒了下来,就像泼水一般,先浇到了最近的地方,也就是达斯的身上,随后化为一条直线泼溅而出,射向他的背后。 这就是诸神赋予龙族最可怕的能力:吐息。各种龙拥有不同的吐息,比如红龙和金龙是吐火,银龙却是吐的冷气,至于黑龙,则是酸气。但无论是哪种吐息,对于其他生物来说都是灾难,被烧成焦炭和被冻成冰块并没有多大区别,一样是死。而现在,达斯他们就在正面承受这种威能。 酸液泼溅到了达斯身上,被那层五颜六色的光膜挡住了,发出难听的“滋滋”声后,消失不见了。每溅到一次,那层光膜就会减弱一分,很快,达斯就发现如果再不采取些措施,就要顶不住了——龙王并没有住嘴的意思,它依然张大了嘴,同时头还四处摇摆,将酸液吐成了一个相当大的范围,想要逃出这个范围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但只是几乎而已,并不是绝对不可能,至少对于达斯来说并不是不可能。眼看着防护元素伤害就要失效,他深吸了一口气,一猫腰,就如离弦的利箭一般冲了出去,速度竟然比加速下的凯特琳还要快了许多。眨眼间就跑出了酸液吐息笼罩的范围,这时防护元素伤害的效力刚刚好消失。 这才是达斯?索兰真正的实力,连凯特琳都没见识过,因为他一直都只发挥着大约百分之七十的实力。他的另一老师,战士技巧的指导者娜雅·迪马洛·麦基是这么教导的,如果用七成的实力就能解决的事,就绝不要用十成的实力。下山来,他一直谨记着这个要点,一直保留着实力,直到今天。面对这样的一个敌人,如果不拿出十成的实力,恐怕是无法全身而退的。不,就算拿出十成实力来,也不一定能全身而退吧,他这么思量着,抽空回头看了身后一眼。 单论施法,凯特琳可是比达斯厉害多了。达斯不过是个半吊子的法师,而她却是个虔诚无比的牧师,所以光明神赐予她的能力也无比强大。在龙王这样的喷吐下,她的防护依然还是那么完美,并没有崩溃的迹象。 黑龙之王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因此停止了喷吐,心中不免有些佩服:这些小虫居然能挣扎到这个程度!但随即这种佩服就被升腾的怒火吞噬得一干二净:但他们竟然敢弄伤我!我决不能饶恕他们!这么想着,它开始拍打翅膀。 长久的沉睡让它的骨骼有些僵硬,所以刚开始翅膀拍打得还不是很灵便,但很快就恢复到了以往的灵便,然后它就更用力地拍打,刮起阵阵狂风,吹得洞穴里尘土飞扬。 对于达斯,凯特琳和维格特来说,尘土飞扬带来的呼吸不畅只是小事,更大的问题是那阵阵袭来的狂风。在如此的狂风下,想站稳都要花费大力气,更别提攻击了。 达斯三人并不知道,在这阵阵的狂风下还可以屹立不倒已经大出龙王的意料了,事实上,拍打翅膀吹走敌人也是它的一种攻击手段,尤其是对于那种体形小的生物,这样它就可以方便地从中挑选敌人来单挑了。达斯三人的顽强让龙王不由得一阵兴奋:刚醒来就遇到了如此好的食物,真是太好了! 黑龙之王自然是不挑剔食物的,但如果是这种顽强的敌人会让他胃口大好:激战之后他总是觉得很饿。所以它立刻打定了主意,速战速决,然后吃掉这三个小虫,随后出去大吃一顿补补。因此,它翅膀拍打得更强烈了。 达斯他们只觉得那风刮得越来越猛烈,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了。很快,最弱的凯特琳撑不住了。在如此猛烈的攻击下,她根本无法集中精神祈祷,先是被吹得东倒西歪,随后整个人就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在洞壁上。她眼一黑,一口鲜血喷出口,接着从洞壁滑下,坐倒,再也不动了。 凯特琳的倒下自然让达斯万分焦急,而且她一动也不动让达斯怀疑可能已经死了。这种可能让他五内俱焚,愤怒在瞬间占据了他的心神。顶着风,他朝黑龙之王冲去。 龙王倒是没料到在这种情况下小虫居然还可以冲到他面前,一时大意,就被达斯冲到爪边。 毫不犹豫地,达斯挥下了双剑,用力砍中那只巨爪。 “嗷嗷~~~” 随着飞溅而起的血花,龙王怒吼起来。这样被小虫们砍伤,在它的记忆里还是神话时代的事,可今天在不到半小时里居然接连被砍伤了两次!第一次还可以说因为偷袭,可这一次却完全是因为自己的大意!盛怒之下,它用力挥出了还没有受伤的另一只巨爪。 被愤怒占据心神的达斯失去了所有的判断能力,所以无法避开巨爪的挥击。在巨大的力量下,他飞了出去,剑也脱手了。接着也撞上了洞壁,随后重重撞到地面,滚了一滚,再也不动了。 “达斯!凯特琳!” 维格特惊怒交加,他实在没料到自己居然会是幸存下来的那位,也没料到黑龙之王居然强到这种地步,自己甚至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不,无论如何他都想要反抗一下,就算是多么的无力可笑!束手就擒并不是他的原则! 这么想着,他伸开了双手,形成弓状,紫色的云雾在他双手间盘绕,最后化为了一支紫色的利箭。 “尝尝我的愤怒,黑龙之王!” 他这么宣称着,利箭脱弦而出,目标是黑龙之王的眼睛。 看着小虫的法术,龙王不觉笑了。在被创造出来的那一刻,龙族就被诸神赋予了施法的能力。它们的施法和大陆其他的施法者完全不同,只要靠着咒语就能施展出强大的魔法,成年的龙族甚至都不需要魔法书。那个小虫居然敢在如此强大的施法者前卖弄,龙王除了笑还能做什么?它甚至不想动,只是略略抬高了头,想靠着它强韧的抵抗力来承受这次攻击。 它错了。维格特早就知道了它会如此轻敌,因此在龙王抬头的一瞬间,他的手也跟着一抬,利箭竟然调整了飞行方向,再次向着黑龙之王的眼睛飞去。 这一招大出龙王的意料,不过也不至于无法防备。它看着利箭飞来,然后念了个字,那支利箭在空中发出“啪”的一声,随后就消失,好像它从来就没存在过一样。 维格特颓然坐下。果然是不行,能力差的太远了。 “妖术师。”龙王这么说道,“我很久没见过这么年轻却这么强的妖术师了。在魔焰出手后还能改变它的,在历史上也不超过五个。看你这么卖力的情况下,我就不吃你们了,但你们别想逃过死亡!”它这么冷酷地宣称。但随后,它发现了这个坐着的妖术师有些古怪。“慢着,你的眼睛……你是瞎子?” “我不是瞎子。”维格特摇摇头,“我生来就这样。” “生来就这样?你是暗瞳?” “是的。我是维格特·暗瞳,暗瞳家族的第三代传人。” “暗瞳?暗瞳!哈哈哈………………”龙王突然抬起头,大笑起来,声音在洞内激荡,洞顶的尘土纷纷落下。“居然是暗瞳家的传人!年轻人,站起来吧,我不杀你们了!” ; 九十一、暗瞳家史 维格特呆呆地看着黑龙之王,实在无法相信他听到的一切。不杀我们了?可它刚刚明明是那么愤怒!难道说,它想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假装放走我们,然后再追猎? 多种可能在维格特脑海里盘旋,唯一没出现的是龙王说真话的可能。这也不能怪他多疑,地下世界的居民都知道,黑龙向来以喜欢捉弄猎物为乐,而不像红龙那么干脆,直接把猎物烤焦。所以听到黑龙之王这么说,他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它是在说实话。 龙王也看出了他的疑惑,于是收起了翅膀,踩着沉重的步伐——一旁的维格特感觉它每走一步就像一次小型的地震——慢慢地踱回了之前沉睡的位置。随后它念了个字,爪上的伤口立刻就愈合了。 这就是龙语吗?维格特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完全呆掉了。龙类的成长分很多阶段,在成年之前,它们和其他野兽没什么区别,全凭本能生活,这个时期的龙类是可以驯化的,金龙骑士团使用的就是这种龙。可一旦生活了几个世纪之后,它们将迈入成年,这个时期开始,龙类就具有了高于大陆其他生物的智能,也无法驯化——对于成年龙来说,它们是生物进化的顶点,怎么可能服从于低等的生物?而龙语就是这些成年龙使用的语言。它们用这种语言互相交流,战斗时则用这种语言施展法术,据说现在大陆施法者施法是念的咒语只是这种龙语的只言片语而已。龙语是充满魔力的,像黑龙之王这样太古龙族,只需要一个字就可以施展威力强大的法术,活了这么多年,维格特终于亲眼见识到了。 “现在你可以相信我了吧。”龙王改用通用语说,同时声音也降低了不少。 维格特慢慢地站了起来。虽然心中还有疑惑,但勉强相信它的确没有加害之意了。他扫视了一下周围,达斯和凯特琳依然躺在那,没有动静。 “他们……”他指着两人,这么紧张地说。他并不是不想过去查看,可双腿发软让他无法移动。 “不用担心。”龙王说,“他们只是昏过去了,并没有大碍。”这么说着,它转头看了看达斯。“不过为什么一个不死生物会和光明神的牧师在一起?” “不……不死生物?!”这句话比黑龙之王说不杀他们更让维格特吃惊,“达斯·索兰是个不死生物?不,不可能的,他明明和人类一样,而且具有智能,我可没见过这样的不死生物。” “不,他的确是不死生物,所以他才能在我的拍击下活下来。唔……”龙王又看了达斯一眼,“但很奇怪,他的身上漂浮着一种奇怪的力量,让他同时拥有着活物的特性,真是奇怪,这种生物我从来没见过。” 维格特也看向了达斯。和达斯相处了这么久,他从没看出达斯和活人有什么区别,所以不敢相信黑龙之王说的是真的,但这时候龙王说谎并没有什么好处,于是他再次看了看达斯,但实在看不出哪里有不死生物的样子。 “这点等他醒了你自己问吧。”龙王不耐烦地说,“我们现在要谈的是另一件事。” “可是他们……” “我说了不用担心!就让他们这样好了!因为我们谈的事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龙王的声音高了一些,可以听得出语气中对维格特婆婆妈妈的不满。 维格特不是笨蛋,他立刻将视线从达斯他们身上移到了黑龙之王那,同时保持沉默,等着黑龙之王开口。 “你有没有觉得疑惑过,为什么你的眼睛是这样的?” 维格特并没有回答,因为答案是不言而喻的。从懂事开始,他就知道了自己的与众不同,甚至和他父母也完全不同,因为他有着一双不会发光的眼睛。虽然并没有什么不适,可他依然觉得自己和其他人格格不入。他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他父母也不知道,只是笑着说他的眼睛真是符合家族的姓啊。现在,这个谜终于要解开了,虽然极力忍耐,但他的呼吸明显粗重了许多。 “因为那是我赐予你们家族的血脉!”龙王满意地看到维格特震惊的表情。“是我给了基努·暗瞳这样的一双眼睛!” “基努爷爷!你认识他?!” “我当然认识他。”龙王慢条斯理地回答,“那时他大概和你差不多年纪,不,也许还要年轻一点。” “…………他是来取你的血的?” 家族的历史维格特是很清楚的。就算家族史没有记载,可以变成巨龙的基努·暗瞳可也是尼贡的重要人物,有什么史学家会忽略这个人?要变成巨龙,就要秘药;要拥有秘药,必须拥有两条龙王的血,这是地下世界居民都知道的事实。基努·暗瞳既然能变成龙,自然获得了这两种血,那么他去找黑龙之王还会有别的事吗? “不,你猜错了。”龙王的回答让他大吃一惊,“他并不是来取我的血的,而是来杀我的。” “…………”维格特已经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了。他知道爷爷是地下世界里首屈一指的妖术师,可凭一己之力想要杀掉黑龙之王也太异想天开了,要知道他们现在三人联手还是轻易被打败了。 “很没头脑的想法吧。” “的确。”维格特不得不这么承认。 “其实他并不是不知道自己没有任何胜算,可他还是来了。” “为什么?为什么明知道胜算他还要挑战你?”维格特完全不能理解。暗瞳家族都具有精明的头脑,这种毫无可能的事实在不像是第一代家主做出的事。 “那是多久之前的事了?”龙王抬着头这么说道,“那时我还醒着,每天都可以吃很多肉……” 这是记载在历史中的事实,结合三代所需的时间,维格特很快就知道了大概的时间——至少是在五十年前了。史书上说,当时黑龙之王肆虐,将其领地周围化为一片废墟,生物则全被它吃了。它肆虐了很久,地下世界人人自危,可不知道怎么回事,有一天它突然不再出现。有胆大的冒险者偷偷进了它的洞穴,才发现它再次陷入了沉睡。这个消息一经传出,整个地下世界就像过节一样欢乐。 “……就这样,我快乐得过着每一天,沉睡对我来说是件遥不可及的事,直到基努?暗瞳的到来。”龙王半抬着头,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我还记得,那是一个胆大妄为的人。他一路闯进了我的家,然后大言不惭地说要杀掉我,理由居然是可笑的为了地下世界的安定。”它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布鲁斯金的造物里居然还会出现这样的怪胎,真是让我意外啊。这种举动,大约可以和地表上一种叫做圣骑士的东西相媲美了。” “我答应了他挑战的要求。结果当然是可想而知的。虽然他的确很强大——我可以确定,当时的地下世界能强于他的,应该不存在——但在活了这么久的我面前,他依然脆弱得像条小虫。很快,他就败了。我很喜欢这样强悍的食物,于是考虑把他吃了。可当我低下头去时,却发现他虽然毫无抵抗能力了,眼中却依然闪耀着不屈服的光芒。这样的人,无数个世纪了,我还真没见过。” “然后你就放过了他?” “你很聪明,维格特,几乎和他一样聪明。”龙王赞许地点点头,“不,其实还不止这样。我不但放过了他,而且还给了他一个强大的祝福:我给他喝了我的血。这是众神最先创造出来的生物的血,拥有着强大的魔力。接下来的,你也知道了。” “他变成了龙?不,不可能的,如果你说的是真的,只有你的血,是不能变成龙的,那秘药明明……” “不,这是真的。没错,秘药需要两种龙王的血,但没人知道,如果龙王愿意,它可以使用魔法将拥有它血液的生物变成巨龙,哪怕这个生物根本没有服用过秘药。不过被这么施法的生物会出现与众不同的特点,被阿克拉尼斯特施法的生物会全身皮肤变成金黄,而被我施法的生物则会变成暗瞳。你大概不知道,基努原来并不姓暗瞳,就是这样他才改成如此。” 维格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爷爷说服用了秘药变成了龙,可又说秘药配方丢了。其实他根本不是服用秘药变成龙的,秘药配方他自然也不会有了。但还有一个问题。 “可为什么我也是暗瞳?我父亲却不是?” “唔……这应该是众神的恶作剧吧。这种血脉并不会每一代都出现。但出现的那一代就可以接受龙王之血化身为龙。” 这也有了答案。但新的疑问出现了。 “你说只要龙王愿意。可为什么你愿意这么做?我听说……” “我的脾气很古怪,是吧?”龙王又发出一阵笑声,“怎么也不像会做这种事的生物,是不是?” 维格特没有回答,但表情无疑证实了这一点。 “没错,我的确脾气不好。可就算是龙王,也无法逃脱那最古老的情感。” 最古老的情感?维格特的脑子快速运转着,什么是最古老的情感?慢着,难道是……他惊骇地抬起头。 “可……可你是雄的啊!” “雄的?哈哈哈哈……”龙王发出一阵大笑。随后它张开翅膀,抬向身体两侧,同时念了个字。 维格特看着黑龙之王身体开始缩小,越缩越小,最后缩成了和他一般大小。不过这还没完,微缩的龙王还是不停地痉挛,好长时间才停止。这个时候出现在维格特面前的,不再是一头巨龙,而是一个拥有着微黑皮肤,身材曼妙的人类女性。 “这……这……这……” “很久没使用这种形态了,咯咯……”原来是龙王的女性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众神最初创造了两条龙,是为龙王。金龙王阿克拉尼斯特,雄性。黑龙王阿缪幕安妮丝,也就是我,雌性。” ; 九十二、提议 维格特看着面前的这名女性,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先入为主的概念让他认为既然称为龙王,那自然应该是雄性的,于是才会在发现黑龙王是雌性时那么吃惊。 “可……可你明明是黑龙王啊!王怎么会是女性?!” “哦?”黑龙王,或者阿缪幕安妮丝脸上露出讶异的表情。“王不能是女性吗?难道是因为我沉睡了很久世界有了新的规定?我记得那时地下世界有很多女性自称为王的。” “…………” 维格特说不出话来了。阿缪幕安妮丝说的不错,王为什么一定要是男性?的确,大多数王是男性,可这不单单是男性的权利,女性王者来历史中也不少见。所以他错了,要怪只能怪自己先入为主的观念了。 “当时你就是用这种样子和爷爷见面的?”维格特决定转移话题,唯一能转移的话题就只有这个,而且他也对这个很感兴趣。“难道说我……我是你的后代?”他吞吞吐吐,但还是把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 听到维格特这么问,阿缪幕安妮丝脸上露出了荒谬的神色。 “人类的想象力真是……”她这么叹了口气说,“不是,你当然不是我的后代。我当年根本没用这种样子见基努·暗瞳。” “这样啊。” “基努人很聪明,可惜某方面很迟钝。我喂他血,为他施法,他居然以为我在折磨他。哼哼……他既然这么想,我就故意做出折磨他的样子来。”阿缪幕安妮丝冷笑着说,“几天后我才把他放了。送出门之后我才告诉他获得了什么。等到他明白我为他做了什么时,打算回来却被我拒绝了。哼哼……我难道是想听句‘谢谢’而这么做的吗?” “…………” 维格特再度哑口无言,心里不免有些埋怨那早已经死去的爷爷。如果他不是那么迟钝,说不定现在……不,不对,如果那样,我可能就不存在了。 “好了,回忆得够多了。”阿缪幕安妮丝很显然不打算再提及这个话题了。事实上,如果不是维格特的到来,她觉得自己早已经忘记了这件事。她曾经以为,基努·暗瞳不过是她漫长生命中的小插曲而已,即便自己曾经爱过他。但是维格特的到来让她发现,有些事是永远无法忘记的,哪怕已经过了那么久。这样的认知让她觉得有些自尊受损——堂堂龙王竟然会为此而后悔——于是觉得不能再提这个话题了。“现在我问你,究竟是谁打扰了我的睡眠?应该不是你们三个吧。我依稀记得朦胧中站在我面前的并不是你们。”这么问的时候,她脸上布满了怒气。 维格特还以为说了这么久,她已经忘了这回事了,没想到突然就这么提起了。愣了一下,他才回答:“是迪马。” “迪马?”阿缪幕安妮丝皱起眉头,“没听说过。” “他是一个牛头人,是摩罗斯领主摩莉尔的手下。” “我都没听说过。”阿缪幕安妮丝摇摇头,“大概是我睡得太久了。不过他吵醒我大概是为了血吧。” “正是如此。他的主人摩莉尔已经拥有了金龙王之血,现在又获得了你的血,很快就能变成龙了。” “那又怎样?”阿缪幕安妮丝不屑地问,“打算挑战我?那种些微的血脉能打败高傲的血脉?” “当然不是。”维格特摇摇头,“她打算征服整个地下世界。不,她的野心应该不止于此,她的最终目的应该是征服整个大陆。” “这和我没关系。”阿缪幕安妮丝兴趣缺缺地打了个呵欠。既然害她的凶手已经不在了,也就没有值得她关心的事了。本来她还打算去外面美美吃一顿的,不过基努的后代应该不会允许她做这种事的。所以,唯一的选择就是继续沉睡。 “可是这会让整个大陆产生巨大的动荡!”维格特这么叫道。 “那又怎样?”阿缪幕安妮丝还是兴趣缺缺,不过随后她好像想起了什么。“啊,你是怕自己在这种动乱中性命不保?别怕,到我这来好了,那种劣等血脉是不敢面对我的,所以在我这里绝对安全,这可是对暗瞳血脉的优待哦。”她妖冶地笑着说。“至于征服大陆这种事,你更不用担心了,她绝对办不到的,因为这是件连诸神都无法办到的事。” “我不是在担心这个!我是在担心将在战乱中死亡的和失去家园的无辜生物!”对阿缪幕安妮丝的说法,维格特感到一种没来由的愤怒,不觉忘记了面对的是谁而用力大叫起来。 阿缪幕安妮丝并没有生气。她的一双妙目盯着维格特,看着他因为愤怒而涨红的脸,幻觉中,这张脸慢慢地和基努·暗瞳的脸重合在了一起。 其实祖孙俩并不怎么像,不然第一眼她就该认出维格特是基努的后代。但当维格特生气的时候,那神情却是和基努·暗瞳一模一样。 不愧是祖孙,连生气的理由都差不多。她这么想。她到现在还记得,基努涨红着脸冲到她面前,大声指责她残害无辜。当她毫不在意地回答说如果是他担心自己的性命的话,就来乞求她的庇护。没想到这样的回答让他更加得愤怒,一张脸布满了红色。 “我不是担心这个!我担心的是那些无辜的生物!所以我一定要杀死你!” 挥舞着双手,基努这么会回答。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轻笑了一声。本以为这种傻瓜不可能再看到第二个了,可今天她却看到了第二个,有趣的是,这个人居然就是那个傻瓜的后代。诸神安排的命运吗?她不禁这么想,难道我们都是诸神的玩物,强大如我也不能逃脱这种玩弄? 维格特看到阿缪幕安妮丝嘴角微扬,像是笑了,这让他更加愤怒了——他可没法猜到她是为了什么而笑的。 “你还在笑?!你这种人根本没人性!呃……” 他突然想到,阿缪幕安妮丝根本就不是人,和她谈人性不是笑话吗? 阿缪幕安妮丝根本没听到他的指责,她还沉浸在回忆之中,回忆着和基努·暗瞳共处的那几天,虽然基努在那几天基本都是一张大饼脸,从没给她好脸色。唯一一次对她改变脸色是在得知她给了他那么好的礼物,可惜骄傲让她拒绝了最后的机会。很久很久之前,阿缪幕安妮丝就忘记了流泪这种脆弱的情感,可是那一天,她突然有了一种想流泪的感觉。 现在爱人已逝。虽然可以变成龙,但却无法拥有龙族的寿命,这一点阿缪幕安妮丝十分清楚,所以她也没问维格特基努的事,因为怕听到他逝去的消息会让她失态。不,她是不能在弱小生物前表现出脆弱的。 基努啊,虽然你已经死了,但你的精神还在后代身上延续呢。她在心中这么默念。那么,就让我在他的身上弥补一下遗憾吧。 想到这里,她开口了。 “我问你,愿不愿意接受我的血,成为龙族的一员?” “呃?你说什么?!” 维格特根本没料到阿缪幕安妮丝会这么问,一时间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在问你,愿不愿意接受我的血,成为龙族的一员,就像你的祖父那样。” “………………为什么我要这么做?”沉默了一下,维格特这么问。 “你不是想挽救世界吗?现在那个什么什么摩莉尔已经获得了必要的药材,很快就会变成龙了。要对抗她,只有同样的龙才可以。”阿缪幕安妮丝这么解释。如果不是基努·暗瞳的后代,她才懒得这样详细地解释。再说了,不是他的后代,她也不会愿意花费时间和精力去办这件对她来说毫无意义的事。“而你是暗瞳,只要接受了我的血,变成龙族那是轻而易举的事。” 维格特犹豫了。阿缪幕安妮丝的提议的确非常有吸引力,但他还是有些犹豫。一旦接受她的建议,他的确拥有了对抗摩莉尔的力量,可是会不会因此失去人的本性?还有,一旦他可以变成龙,会不会导致马鲁夫三世的忌惮?要知道,虽然基努·暗瞳帮助马鲁夫一世建立了古克别雷,但为了让国王放心他不会背叛,他让法师为他下了诅咒,一旦变身就会痛苦不堪。像马鲁夫一世这样开明的国王都不放心,完全不及他的马鲁夫三世会放心吗? 阿缪幕安妮丝并不知道维格特在犹豫什么。其实她早就打定主意,如果维格特拒绝,那么就算用强迫的手段,她也要让他接受这个转变——世界变得如何她并不关心,她关心的是基努的后代会不会因此受委屈。看着维格特游移不定的眼神,她觉得似乎是该使用强硬手段的时候了。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虚空中响起了一个声音,并不是她和维格特的声音,而是其他人。 “维格特大人,你必须接受龙王的建议。” ; 九十三、影子的秘密 这个声音的突然出现吓了维格特一跳,但随即他就听出这个声音是熟人的声音。虽然对他出现在这里有些疑惑,可知道不是敌人让他紧绷的神经松弛了下来。 “卓格·帕斯!” 在这么喊了之后,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一个身影突然出现了。对于不了解卓格·帕斯的生物来说,这样的出现方式未免有些吓人,但维格特早已经习惯:卓格·帕斯拥有一些常人没有的能力,这个只是其中的一种而已。但随后他就有些担心了。在他面前卓格·帕斯这么做没问题,但阿缪幕安妮丝也在这里,反复无常的龙王会不会因此而生气?这么想着,他不由得朝她看去。 出乎他的意料,阿缪幕安妮丝并没有露出生气的表情。事实上,她的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但视线已经转移到了卓格·帕斯身上。 和任何时候一样,卓格·帕斯用一身黑袍将自己从头到脚都笼罩起来,脸上则用黑巾蒙面,让人无法看到他的真面目,就连他发誓效忠的维格特都没见过他的脸。据他自己说,这是帕斯家族的传统,身为影子就不再拥有可以光明正大见人的权利。虽然很好奇,但维格特并不是那种因为好奇就打破别人禁忌的人,所以一直以来都没见过卓格·帕斯的模样。 “呃,阿缪幕安妮丝,他是卓……” 但维格特还没来得及介绍,就被阿缪幕安妮丝打断了。 “孔拉特希里,到底出了什么事,让你竟然敢违背誓言到这里来?”她依然面无表情,但声音里带着几分冷酷。“别忘了当年你发下的誓言是古克别雷不灭亡,就永远不能回来的!” 孔拉特希里?维格特一头雾水,她在说谁? 但立刻就有人反应了。卓格·帕斯走到阿缪幕安妮丝面前,跪倒,拜伏于地,头恭敬地碰到了她的靴子。 “吾王,我并没有违背誓言。我敢回来是因为古克别雷已经不存在了。” 这句话给了维格特今天最大的惊讶。 “古克别雷不存在了?你在说什么傻话,卓格·帕斯?!还有,什么时候你改名叫孔拉特希里了?你为什么会认识黑龙之王的?!” 一连串的疑问就这样脱口而出。 卓格·帕斯慢慢地站了起来。 “吾王,可以允许我解释一下吗?” “随便。”阿缪幕安妮丝干脆地回答,“你本来就打算解释吧,孔拉特希里。没想到和弱小生物混得久了,你也变得和它们一样会耍小聪明了。” 听到她这么回答之后,卓格·帕斯这才转过身来看着维格特。 “大人,我曾经告诉你,帕斯家族一直都是暗瞳家族的影子,世世代代守护着暗瞳家族。” 维格特点点头,却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个时候提起了这件事。 “但这个是谎话。” “……你真的是卓格·帕斯?”维格特脸上浮起了疑云,“这件事我祖父也确认过,怎么可能是谎言?别开玩笑了,我现在没有这个心情。” “不,这的确是谎言。”卓格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开玩笑的意思,“你祖父会这么说因为这件事我告诉他的,当然,那时我并不叫这个名字,同时也告诉他,帕斯家的每个人都这样蒙着面,身为影子是没有资格被别人看到脸的。” “…………” 卓格的话让维格特实在无法相信,但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这样保持沉默等着卓格进一步的说明。 “但这是谎言,是我为了博取他的信任而故意编造的谎言,而且我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着这个谎言,对你的祖父,你的父亲,还有你。从来就没有什么帕斯家族,整个姓帕斯的只有我一个!” “不,不可能的!如果帕斯家族根本不存在,那光光一个你怎么可能服侍我们三代?你早该老死了!” “不。人类三代的时间对于我来说,只不过是一眨眼而已。”这么说着,卓格·帕斯取下了蒙面巾,同时也脱掉了那身黑袍。现在维格特看到的是一个和人类差不多的生物。他也有着四肢,也站立于地,可全身被暗红色鳞片覆盖,甚至脸上都是,这样的生物绝对不可能是人类的。 “请允许我自我介绍一下,大人。”对着目瞪口呆的维格特,卓格这么恭敬地说。“我的名字是孔拉特希里,曾经的红龙。” “你……你是龙?” “正是。” “可为什么你会变成这副模样?还有,为什么你要守护暗瞳家族?” 维格特这么问不是没有理由的。成年龙族虽然可以化身为其他生物种族,但通常是不会这么做的,因为它们都拥有身为龙族的骄傲,是不愿意和它们认为低下的种族为伍的,;连善良的巨龙都是如此。至于红龙,它们是龙族中身躯最庞大的,同样拥有的高傲也是最强烈的,更加不会做这种事了。 “我曾经犯下了严重的错误。”卓格,不,现在应该叫他孔拉特希里了,这么说。“惹怒了吾王。” “这点我到现在还没忘记,孔拉特希里。”阿缪幕安妮丝在他身后冷冷地说,“所以如果这次你不给我一个很好的理由,就别指望再恢复成原来的形态了。” “吾王,稍安勿躁。”阿缪幕安妮丝的威胁并没有让孔拉特希里露出恐惧的神色,他依然是那副不紧不慢的样子。“在我向维格特大人解释完毕后,我会给你一个理由的。” “哼!”阿缪幕安妮丝冷哼了一声,不过并没有再说话。 “吾王在盛怒之下宣告了对我的惩罚。不过那天吾王似乎心情不错……” “多余的话不要说,孔拉特希里!” 孔拉特希里没有理会,自顾自说下去。 “……所以她给了我两个选择。一是被她杀死,二是化身为人类,去人世流浪。对于我来说,虽然化身人类无法忍受,但无论如何要比丧命强。于是我选择了化身人类。” “可是你这个模样……”维格特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身后的阿缪幕安妮丝,意思非常明了:成年龙化身怎么会化身成这样? “你猜的没错。成年的龙族是可以完美地化身为其他种族,而不会像我这样一看就知道不是人类。我这个样子是吾王惩罚的一部分,她故意施法让我无法完全变身,就是想让我永远记得自己是待罪之身,然后……” “后面的由我来说明,你可以退下了!” 孔拉特希里立刻闭上了嘴,垂手退到一边,让阿缪幕安妮丝面对着维格特。 “这个没用的东西居然把命看的比其他的都重要,完全没有身为龙族的自尊,所以我才给了他这样的惩罚。”阿缪幕安妮丝毫不留情面地说,“然后我给他施展了控心咒,命令他前去暗中帮助基努·暗瞳。”她顿了顿,脸上闪现过一丝红色。“他也在我面前发誓,如果基努·暗瞳建立的国家不灭亡,他永远不会再次踏足此处。好了,现在告诉我吧,为什么你胆敢违背誓言回来?!”最后一句是对着孔拉特希里说的。 “正如我说的那样,吾王。基努·暗瞳帮助建立的国家,古克别雷已经不存在了,所以我并没有违背誓言。” “卓格,呃……孔拉特希里!你在说什么胡话?!古克别雷怎么会不存在了?!我离开前明明还好好的!”维格特这么大吼。 “抱歉,大人,这是我的失职。”孔拉特希里面露歉意,低下了头。“我并没有料到杰奈居然胆大妄为到当庭刺杀了马鲁夫陛下!” “当庭刺杀?!那个他妈的死胖子!”维格特立刻怒火上涌,“然后呢?你应该指挥大军平叛了吧!” “不,大人。杰奈收买几乎所有的贵族,军队也大半站在他一边,我独木难支,所以古克别雷灭亡了。” “灭……灭亡了?!”维格特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同时愧疚充满了内心。虽然孔拉特希里说是他的失职,可是对杰奈的野心估计不足的维格特也一样要负一定的责任。“那马鲁夫陛下一家……” “抱歉,大人。当我赶到的时候,陛下和皇后已经双双殉难。” “…………两位公主呢?” “她们失踪了。我找遍了王都都没找到。” “失踪了?!”维格特彻底丧失了理智,同时拔腿就朝洞口方向跑。“不,这不是真的,你一定是在骗我!” 可他只跑了两步,后脑就遭到重击。毫无防备的他哼都没哼一声就软倒在地。 “你在做什么?!” 阿缪幕安妮丝带着怒意问凶手孔拉特希里,但后者毫无愧疚之意。 “吾王,我觉得这才是最好的选择。如果大人跑出去,绝对无法活命。在古克别雷灭亡,皇帝和皇后殉难,公主失踪的现在,他是复国的唯一希望,我不能让他就此死掉。” 阿缪幕安妮丝没有立刻说话,她仔细盯着孔拉特希里的脸,看了许久,随后才轻笑起来。 “你已经完全变得不像龙类了,居然会去关心其他生物国家的存亡,真是太让我意外了!” “我早已经忘记自己是龙了。”孔拉特希里一脸严肃地回答,“我是卓格·帕斯,暗瞳家族的守护者,只有这点从没变过。” 阿缪幕安妮丝收起了笑容,眼中闪烁着捉摸不定的光芒。 “那么,告诉我,现在你打算怎么做?” “让维格特·暗瞳变成龙。只有这样,他才拥有复国的本钱。” “你想的太理想了吧,他可还没答应这么做。” 孔拉特希里看着阿缪幕安妮丝,一脸的坏笑。 “吾王,他答不答应有关系吗?” “大胆!”虽然这么斥责着,阿缪幕安妮丝脸上却看不到任何的怒意,反而浮现出古怪的微笑。孔拉特希里也不再说话,两人的目光同时集中到了已经昏厥的维格特身上。 ; 九十四、辩论 “原来黑龙王居然和你有这样的渊源。”达斯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早知道是这样,我们就不用那么战战兢兢的了。” 当然,他们现在已经不在黑龙王的洞穴里了。达斯再怎么天不怕地不怕,也不会敢当着黑龙王的面说这种话——黑龙王的可怕他可是亲身经历过了,不想尝试第二遍。 至于现在他们在哪,达斯也说不出来。他醒过来就在这里,而地下世界根本就不熟,唯一眼熟的是凯特琳和维格特,还有维格特身边那个全身都被黑袍笼罩,连面容都被面罩遮住,只露出一双精光闪闪的眼睛的人。不,应该说看起来像人而已,至于是不是人类就无从判断了。刚睁眼的一瞬间,达斯甚至怀疑他是索摩凌,但随后就发现不是——他的气息和索摩凌完全不同。 维格特介绍说他叫卓格·帕斯,其他的再也没多说。事实上,维格特从谈话开始就显得心不在焉,老是走神,到最后干脆陷入了出神的状态,剩下的一切都是由那个叫做卓格·帕斯的人解释的。 “事情就是这样的。”卓格将他们混过去后发生的事告诉了达斯和凯特琳,但隐瞒了维格特已经喝了龙王之血,现在已经可以变身巨龙的事。在他看来,之后完全是他和维格特的事,没必要把不相干的人扯进来。 “没想到古克别雷就这么灭亡了。”凯特琳的声音里听起来有一种沧桑感,虽然在这群人中她的年龄最小。“真是世事无常。” “这世界上是没什么长盛不衰的。”卓格·帕斯这么回应,“再强大的国家也有衰败的一天。” 听着卓格的话,凯特琳不禁想到了艾拉西亚。艾拉西亚现在依然强大得矗立在大陆上,可内部腐败的它是不是会在未来的某天走上衰败之路?不,或许现在它已经走在衰败的路上了。如果艾拉西亚不存在了,她该怎么办?带着这种惶惑的心情,她看向达斯?索兰。后者注意到了她的注视,也看向了她。他自然不会猜到凯特琳在想什么,但那温柔而坚定的目光让凯特琳不再惶惑:至少,我还有达斯·索兰。 “是啊,这世界上是没有长盛不衰的东西。”一直处于出神状态的维格特突然这么说道,语气中流露出不可掩饰的怒意。“可古克别雷不是正常衰亡的!要不是那该死的胖子,古克别雷现在还好好的!” “不,大人,王国早已经从内部衰败了。不然为什么大批的贵族倒向了叛逆者?” 卓格·帕斯这么反驳。 “你说什么?!”维格特转向他,眼中充满了浓重的怒意。“你的意思是古克别雷本就该灭亡?!” “从来就没有什么偶然,大人。”卓格·帕斯毫不畏惧地看着维格特。“正如你所说的,这样的古克别雷迟早会灭亡的!就算一个杰奈不会成功,依然会冒出无数个杰奈来!” “你……”维格特猛地站了起来,双拳紧握,牙齿咬得“格格”作响,一副要将卓格?帕斯生吞活剥的样子,让凯特琳看着十分担心,甚至想站起来劝解一番。 但在她还没有站起来之前,维格特突然颓然坐下,满脸的沮丧。 “你说的没错,一点都没错。我还以为我这个御前首相做的非常好,古克别雷是十分安定的,贵族们也都安分守己。可是结果呢……呵呵……我真是这宇宙中最蠢的人!” “也不能这么说,大人。你毕竟不是神,不可能什么都料到。而且……”卓格·帕斯咽了口唾沫,因为他知道接下去的话或许会让在场的所有人都觉得不舒服。“……而且在这个地下世界,自然神的教谕对大多数生物是毫无用处的,因为它们是暗黑神的造物,都依照着暗黑神的意志而行动。” “你说什么?!”出乎他的意料,有激烈反应的不是维格特而是凯特琳,她猛地站了起来,很不雅地手指着卓格。“你的意思是邪神的教谕更适合地下世界?” “正是如此。”卓格·帕斯冷冷地回答。 “太不可思议了!你们居然宁愿堕入黑暗也不愿面向光明?!”凯特琳这么大声斥责,“你们的脑筋里到底在想什么?!” “够了,凯特琳!”在卓格没有回答之前,达斯就先开口了。“每个人的想法都不同,你不能强求别人和你一样。” “可是……” “这里是地下世界,不是地上世界。”达斯的声音稍稍低了些,“更不是艾拉西亚。” 卓格?帕斯看了达斯一眼,有些惊奇。起先他不过以为这个穿着黑甲的战士只是个肌肉比脑袋大的东西而已,可现在他不这么认为了:能迅速地理解到他的意思的人绝不可能是个只会卖弄肌肉的。 凯特琳气鼓鼓地坐了下去。她并不是因为屈服而是因为达斯让她这么做的。对于信仰善神且无比虔诚的她来说,卓格的话简直就是大逆不道:居然还有生物宁愿堕入邪道! “在这里,对大多数生物发善心只会让你可悲地死去而无人同情,马鲁夫·沃尔什三世就是最明显的例子。因为在暗黑神的笼罩下,大多数生物认为善心是一种无聊的东西,利益才是最重要的。贵族们之所以倒向叛逆者,原因也在此,因为杰奈许给了他们更大的利益。”卓格·帕斯继续冷冷地说。“因此要想在这活下去,你必须比大多数生物更凶恶。” “当然,我不认为马鲁夫·沃尔什三世的目的是错的,而是他的行为。对近身人物这么亲近,在这里就是自杀。这一点,大人你也一样,只不过你比马鲁夫幸运了一点。”卓格面向维格特,这样毫不留情地指责。 “我?”维格特惊讶地抬起头,随后就再次垂了下去。“你说的没错,我对杰奈实在太善了。” “不光是这样,你对谁都太善良了,就像利特·威尔普。你知不知道,我在内廷的尸体中发现了他被砍成两截的残躯,看伤口应该是被米尔佳皇后杀死的。很明显,他并不是站在皇室这一边的,而是叛军。哼哼!宫廷法师和外廷侍从长官结伙叛变,换作是大人恐怕也难逃厄运。” “利特·威尔普?!”维格特又一次抬起头来,眼中满是惊骇之色。“不,不可能的!他怎么会叛变?!” “所以我说你太善良了。”卓格·帕斯说,“身为你的影子,请原谅我这么直白,但为了以后打算,我不得不提醒你,在这里,你根本就不该信任任何人,包括我在内。” 凯特琳张张嘴,很想说什么,但达斯在此之前就伸出手去握住了她的手,同时头轻轻摇了摇。经历了这么多风波的凯特琳也不是之前那有话就说的傻丫头了,看到达斯摇头,她就闭上了嘴,同时心中不住自我催眠:这是尼贡,不是艾拉西亚,我不能用艾拉西亚的标准来衡量他们……这么反复念叨了几次之后,她终于平心静气了下来。 在卓格·帕斯这样暴风雨的指责下,维格特抬起头来,眼神十分平静,没有任何怒意。 “你说的的确有道理,卓格。但我是不会这么做的,因为那样做我就不再是维格特·暗瞳了。” 卓格暗自叹了口气。他早已料到维格特会这么回答。是啊,如果有所改变,那他就不是维格特·暗瞳了,也不值得卓格放弃龙身跟随。 “我决定了,先去寻找两位公主的下落,同时联合反杰奈的势力,为古克别雷的复国做准备。”这么说着,维格特看向卓格。“你也会一起来吧,卓格。” “当然,大人。”卓格毫不犹豫地回答,“我是你的影子,永远都是。”但有些话他是没法说出来的。其实他本来想劝说维格特别管古克别雷什么的,干脆自立门户。以维格特的名声,虽然敌人不少,但会聚到他旗下的应该更多,这样比去复兴一个死去的王国要简单的多。不过既然维格特已经下了如此的决定,他也只能跟随而下了。或许,以后的路会很艰辛吧。他这么看着深邃黑暗的前方这么想。维格特大人既然不愿改变自己,那么恶人就只能我来做了。突然,一个念头跳进了脑海:杀掉两名公主吧。这样沃尔什的血脉就断绝了,也可以顺利地劝说维格特大人自立。或许……在不为人知的心里,卓格·帕斯险恶地笑了。 “至于你们……”维格特自然不知道卓格·帕斯在打这么阴险的主意,他在为卓格的协助而高兴。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件事要做——他转而面向达斯和凯特琳。“……非常抱歉让你们卷了进来。但现在一切都结束了,我会遵守承诺,将你们送回地表。” ; 九十五、血怒 时间就这样不断地流逝。两天?四天?还是一星期?凯特琳完全没概念了。地下与地表不同,地表可以用阳光来辨别时间,可在漆黑的地下,哪来的太阳?不过在地下世界,也有计时方法的,只是比较特殊而已。毕竟虽然是在地下,但大多数生物还是需要休息的,它们必须分出白天和黑夜,即便处于一片永暗中。 没有太阳?那就用别的来代替好了。在地下世界,无论你站在哪里,透过黑暗总能见到半空中浮着一根不断变幻色彩的柱子。据说那是诸神创世时留下的东西,是用来撑住地表的,这才形成了地下世界这广阔的空间的。事实是不是如此没人知道,连奥兰德的编年史中都没提过这件事,大家知道的是,这些柱子上的光芒会随着时间一点点下移,到底部后则会一点点上移。这就是地下计时的方法了:光芒从顶端移到底部时就是晚上,从底部移到顶端时就是凌晨,然后再将这两段时间细分,至于怎么细分的凯特琳就不明白了,维格特也没有解释得太清楚。 照这个计时方法,他们已经这么朝着一个方向走了至少四天了。由于在地下,所以周围没有一丝亮光,只有在查看地图时,维格特才会弄出一点点亮光来,但随即就会熄灭。这种情况凯特琳已经习惯了:在地下世界,一点点亮光都会让他们变成靶子,所以维格特才会这么谨慎。 由于戴着头饰,没有亮光并不是问题,问题是四天来队伍中的沉默气氛让她觉得很不舒服。达斯就不用说了,反正他一直都是如此,那个叫卓格的,看起来也是和达斯差不多,问题是维格特,他之前并不是那么沉默寡言的,可现在却脸色凝重,除了向她解释了一下地下计时方法时说的多了些,其他时候竟然也是一言不发。这种变化真是让凯特琳觉得不习惯,不过她也明白,丧国之痛让维格特多少有些改变,这时并不是打扰他的时机。于是,她只能在旅途中增加向光明神的祈祷次数来打发时间。 她并不知道,维格特这么沉默并不是完全因为丧国之痛。在凯特琳睡着的时候,他曾经和达斯有过一次偷偷的交流,而结果让他十分震惊。面对他的询问,达斯并没有顽抗多久,很快就说出了实情。正如黑龙王发现的那样,这个叫达斯·索兰的人类并非变异人类,而是个半死人,他拥有着不死生物和活人的双重特性。至于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并没有进一步解释,看着他的表情,维格特知道那一定是段不堪回首的往事,所以也没再问下去。但光是这个事实就让他震惊万分了。半死人!他从来没想到过这个世界还存在这样的生物,不由得觉得十分好奇,甚至想出口挽留达斯,以便于发掘其更多的秘密。不过看达斯的模样,是不会肯离开凯特琳的,而凯特琳毫无疑问是个人类,应该不会喜欢留在地下世界。于是这几天他一直备受煎熬,明知不可能,但留下达斯的念头却始终挥之不去。 不过这个煎熬似乎是快要到尽头了。根据地图的指示,最晚两天他们就能到达通往地表的隧道。也就在这时,维格特下定了决心,不再挽留达斯。毕竟他并不是本性邪恶的生物,这种强人所难的事是不能做的,如果换做是卓格·帕斯,就很难说了。 卓格·帕斯知道维格特在烦恼什么。达斯和维格特深谈时,他就不远处,两人似乎也没有要避开他的意思,所以内容他一字不漏地听进了耳朵。和维格特一样,对这个事实卓格·帕斯一样的震惊——他的年龄比在场的其他人都长,可也从来没见过半死人这种新奇的物种。随后看到维格特的表情,他就明白了维格特的心思,但却不能帮其解决这个烦恼。之所以不能,倒不是因为卓格不会做这种事。身为维格特的影子,他早已做好了做其黑暗一面的准备,而且他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主要的原因是达斯的背景,特别是他的老师。大法师阿奇·麦基!这个是连龙王也要掂量掂量和他为敌的后果的人物,他自然是不敢去惹的。所以,自始自终他保持了沉默。 至于达斯,他当然不知道维格特和卓格·帕斯在打什么主意,他全副的心神都放在了凯特琳身上,至于其他的,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就这样,队伍维持着这种奇怪的气氛,终于要到达旅行的终点了。但他们不知道,有一个大麻烦很快就要降临到他们头上了。 “还有一天。”维格特看着前方说,“还有一天你们就能回地表了,也是我们分别之时了。” 凯特琳先在心中向光明神献上了长长的感谢,随后看向维格特,突然鼻子觉得有些酸。 “是啊,我们很快就要离别了。” 虽然只有短短的几天,可她却已经把维格特当做家人一样的存在了。眼看着离别就要来临,任谁都会有些心酸。 维格特也在忍耐。他也不想和他们分别,但这是无可奈何的事。 “开心点吧。”卓格·帕斯在黑暗中这么说道,“没有离别,何来相聚?现在的离别是为了下一次的重逢啊。” “卓格说的没错。”达斯的声音和卓格一样冷静,听不出有任何的感情波动。“其实我们该高兴,居然还有那么多人来为我们送行!”说到这里,他拔出了双剑,看向身侧。“啊,纠正一下,它们不能算人。” 在黑暗视力下,其他人很快就看到了达斯指的东西。那是一些拥有着人类外形,却没有任何血肉的骨架。它们手中持着生锈的长剑,另一支手则持着同样生锈的小圆盾,少部分骨架上罩着一些生锈的盔甲,一步步朝他们走了过来。 看清楚来的是什么后,维格特紧绷的神经松弛了——这种低级的怪物,很容易对付的。但随后疑问就浮上了心头。 “真奇怪,这里还不到德迦的地界,怎么会有这种污秽的东西?” “大概是德迦丢弃的失败品吧。”达斯这么说。这种事他见过很多次,索摩凌就做过多次。“你们不要动手。”他舔了舔嘴唇,露出嗜血的表情。“它们是我的猎物。”说完,他就如离弦之箭一样朝那些骷髅冲了过去。 “达斯他非常痛恨不死生物。”凯特琳这么朝维格特和卓格·帕斯解释,“遇到它们他会残忍一百倍。” 她本以为维格特他们会露出惊讶的表情,所以才先解释。可她失望了,维格特并没有露出惊讶的神色,而是看向卓格·帕斯,随后两人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似乎明白了什么。 “咦?你们……” “没事。” 维格特摆摆手。当然会这样了,小姐。他心中这么想,看到这些不死生物应该会让达斯想起过去,自然会怒意大涨了。 也就在这一瞬间,达斯已经将十二具骷髅化为了碎片。但不死生物是不会恐惧的,它们还是一步步地朝达斯逼来。 来吧,污秽的东西!达斯一摆长剑,打算一次将它们全解决了。可就在这个时候,他的脑海里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一个他异常熟悉的声音。这个声音他已经很久没听过了,他甚至以为在自己舍弃过去之后就再也不会听到这个声音了。 愤怒吧,达克·索利玛!把你面前的一切都消灭掉! 是的,把我面前的一切都消灭掉!达斯下意识地想,但随即就全身一振。不,不对,我是达斯·索兰,不是达克·索利玛! 不,你是达克·索利玛,永远都是达克·索利玛!就算再怎么逃避,这也是不可改变的事实!那声音冷酷地说。所以,愤怒吧,达克·索利玛,把面前的一切都消灭掉! 不,我不会这么做的! 是吗?可你看看你现在在做什么? 达斯低头,才发现自己竟然浮在了半空中。不,不是身体浮上了半空,而是意识。他的身体依然在原地,正血红着双眼,一步步朝着凯特琳他们走去。至于那些骷髅,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停下!妈的,快停下!达斯这么大叫着。 没用的,达克·索利玛。那声音回答说,你的身体已经不受你控制了。现在,它已经被深深的愤怒所控制。很快,你就会看到你最亲爱的人死在你手里了。 不,不会的!快停下!快停下!!达斯的大叫不觉变成声嘶力竭的哀叫。但身体并没有因此而停下,它依然一步步地逼向凯特琳,达斯甚至可以看到凯特琳惊恐的眼神了。 索摩凌·索利玛!达斯咬牙切齿地吼道,你到底对我的身体做了什么?! 那声音并没有回答达斯的问题,而是发出一阵让人寒毛直竖的尖笑。 很快就会结束了,达克·索利玛。很快,你就会乖乖回到我身边了,我亲爱的弟弟,嘿嘿……哈哈…… ; 九十六、变龙 “达斯看起来好像有些奇怪。” 第一个发现异常的是凯特琳,毕竟和达斯这么久了,了解也要比别人多。达斯的战斗她见过很多次了,但从没哪次像这次这样诡异:达斯挥舞着双剑,将骷髅们砍成碎片,随后还踏脚而上,将它们彻底碾成粉渣。一边这么做,一边他还不住发出低沉的笑声,完全不像他往常那样的冷笑,而是一种听起来十分邪恶,让人毛骨悚然的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 当所有骷髅都变成碎末之后,达斯转过身来。如果是平常,他应该收剑回鞘,然后一脸冷漠地回来,似乎杀戮这种事从来就没发生过一样。可这一次,他并没有收剑回鞘,反而持着长剑,一步步朝凯特琳走了过来。 “达斯,你怎么了?” 凯特琳的声音里透露出惊讶。 达斯没有回答,脚步也没有因此而停下,还是一步步朝她走来。 现在,维格特和卓格·帕斯也发现不对了。走来的达斯·索兰脸上冷漠的表情不见了,而是一副肌肉扭曲,满目狰狞的样子。一双眼睛散发着比往常亮数倍的光芒,但却充满了狂乱。 这时,达斯已经走到了凯特琳面前,而凯特琳则一脸的疑惑。这副模样的达斯她从没见过,不过她还是按着习惯去拉他的手,一边还不断地问:“你怎么了?怎么这个模样?” 达斯还是没有任何回答,但眼睛却在凯特琳伸手的一瞬间光芒大炽。随后,没有任何预兆的,他举起双剑,猛地朝凯特琳砍去。 再怎么想象,凯特琳也不可能想象到会有这种情况,达斯·索兰竟然会出剑攻击她。一时间,她完全呆住了,伸出去的手定在半空,也没有做出任何的防御。 幸亏并不是她一个人在场。看到达斯举起剑,维格特立刻出手了,一道魔焰从他手中射出,绕住了达斯的一只手,接着再绕住了另一只手。接着维格特手腕一翻,用力一扯。 他本来的用意是卸下达斯的武器就可以了,所以并没有用上全力。但出乎意料的事随即发生了:达斯虽然手被缠住,可他却丝毫没有放弃的意思,竟然双手一并,也用力一扯。这是维格特根本没想到的事,在达斯全力的拉扯下,没用全力的他自然被拉得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幸亏他反应迅捷,立刻松开了手。一松手,魔焰立刻消失了。 这下换达斯倒霉了。正在全力拉扯的他一下变得双手空空,在强大力量的作用下,他往后一仰,倒了下去,双剑自然也撒手飞了出去。 与此同时,卓格·帕斯也行动了。他迅速跑上去,在达斯还没爬起来之前,将那两把剑给拿走了。这么一来,你就无计可施了吧,他得意地这么想。 事实证明他实在太天真了。在他捞起第二把剑,还没直起身来之前,突然就听到了一阵风声,随后就感到一个东西撞上了他的后背,一下就把他扑倒了。而直到他趴到地面时,才听到维格特和凯特琳的齐声大叫。 “当心!” 太晚了些吧。卓格·帕斯苦笑着想,但却并没有因此而慌乱。无论如何,他是龙,就算变成人类,力量还是龙的力量,一个凡人的压击他还是能简单地解决的。 可他错了。但他鼓起力量,打算手撑地面站起来时,却发现背上这个人竟然出乎意料的重,重到连他的力量也无法撑起来。如果光是一个很重的东西倒也算了,可背上这个东西是活的,而且现在双手已经掐到了他脖子上,越来越紧。就算是龙,也承受不住。他眼一黑,再度趴回了地面。 “达斯,你到底怎么了?!快放手啊!” 凯特琳在一边这么叫喊着。她实在不明白达斯·索兰为什么突然变成了这样,情急之下也忘记了救卓格·帕斯才是正道。 意识已经逐渐模糊的卓格听到她这么叫,真想大吼一声:叫什么叫?!你难道还看不出你的男人已经疯了?有那个时间叫喊,不如想办法把他从我背后推下来!可惜,现在他已经没法这么做了。 维格特没有喊。虽然对达斯突然变成这样觉得很奇怪,但现在没这个时间去研究了。他也很清楚,这种情况下,怎么喊也是没用的。但半龙的卓格也无法挣脱达斯,显然达斯的力量比半龙要强的多,靠着他人类的模样是无法解决的。 看来只能这么做了。维格特闭上了眼睛,血液开始在他身体里急速流动起来。 “啊啊啊……” 一旁的凯特琳回过头,吃惊地发现维格特全身肌肉扭曲,甚至连脸都扭曲。慢慢地,他的脸开始变长变大,身体也膨胀了起来,将衣服完全撑破了。四肢也在膨胀,手指则越变越长,最后变成锋利的钩爪。在爪子成形后,其他部位也变身完毕了。现在站在凯特琳面前的,不再是那个叫维格特的人类,而是一条有着黑曜石般色彩的巨龙。 “我知道你很吃惊,凯特琳。但详情以后再告诉你吧。” 巨龙这么说着,接着就朝着扭成一团的两个人走去。 大概是感到了这不寻常的地面震动,达斯放开了卓格,抬起头来,朝着巨龙看去。他立刻就看到了巨龙,却并没有露出恐惧的表情,而是喉咙里发出一阵低沉的,宛如野兽般的嚎叫,然后就朝着巨龙扑了过来。 他狂战士化了?看到这种表现,维格特脑海里立刻就浮出了这个念头。只有狂战士才会这样敌我不分,也才会这样遇到任何敌人都毫不恐惧,哪怕面对的是一条龙。可是,他从来没有表现出自己有狂战士的倾向啊,怎么突然就狂暴了呢? 时间已经来不及他细想了。说时迟,那时快,达斯已经迎面扑到。当然,空着手的他只是抓住了维格特的一条腿,然后猛力击打。维格特自然不会把这种打击放在心上,不过究竟要怎么处理就是大问题了。狂暴状态的生物不会受到任何魔法的影响,所以要催眠他是完全不可能的。那么只能直接弄昏他了?维格特叹了口气,挥出了爪子,同时祈祷力量足够,刚好能拍昏他而不至于伤害到他的生命。为什么要祈祷呢?因为这是维格特第一次变成龙,还没学会怎么控制力量。 就像和黑龙王战斗的重演。被龙爪一拍,达斯立刻飞了出去,在地上滚了几滚之后,仰面朝天不动了。 看到这一幕,维格特吓了一跳。按理说,身为狂战士,如不杀掉敌人是不会倒下的,除非把它四分五裂。可达斯却不是这样,让他不由得怀疑自己是不是判断错误了。 凯特琳更是大受惊吓。她看到维格特出爪,然后达斯就飞了出去,滚了几滚之后竟然再也不动,还以为维格特把他给杀了,一下子眼泪就夺眶而出。 “达……达斯!”这么哭喊着,她跑了过去,一头扑在达斯身上。“你不能死啊,我……我……”下面的话全被泪水堵了回去。 “如果你继续这样压在我身上,说不定真要死了。” “嗯嗯,可能我的确有些重吧,我这就挪开。”凯特琳擦着眼泪这么回答,一边站了起来。突然,她发现这话不是维格特或者卓格说的,那么说话的人只可能是……“咦?啊!” 她叫着不要死的人正在慢慢地坐起来,一如往常那样的无表情。 “维格特,你那一下真不轻呢。” 维格特正在忙着穿衣服——原先的已经被挣破了,一边抽空回答:“我已经努力控制了。看来你并不是狂战士化,而是被人施法狂暴了。” “正是如此。哼!”达斯冷哼了一声,“没想到居然会中这么简单的陷阱,我实在是太轻敌了。” “咦?啊?”凯特琳一头雾水地看着两人,“你们在说什么?” “那些骷髅上被刻上了狂暴符文,一旦被打碎就会立刻释放出来。哼!”达斯站起来,拍了拍尘土。“哥哥,你居然耍这种小伎俩!” “哥哥?”凯特琳更加好奇了。达斯从不和她说自己的事,所以她对这方面是一片空白。“你有哥哥?” “呃……”达斯这才发现无意中说漏了嘴,现在想要掩饰已经晚了,凯特琳正盯着他,一副不问出个究竟就不罢休的模样。 “好吧。”他叹了口气,“没错,我是有个哥哥。或者应该说,曾经有个哥哥。” “看来失败了呢,索摩凌。” 斯绫娜看着水晶球,这么讥笑着说。 她讥讽的对象去毫不动容。 “小小的意外。没想到这世上还真有龙脉术士。” 斯绫娜瞟了他一眼。 “那么,接下来你想怎么做?继续这种无聊的尝试?” “不,我已经厌倦了。”索摩凌站了起来,“这次我要彻底解决这个问题。” “哦?”斯绫娜杏仁状的眼睛睁大了起来,“难道你打算亲自出手带他回来?” “我才不会这么做。”索摩凌哂笑着说,“这样他依然还会逃走。不,我要让他乖乖地自己回来。” “哦?”斯绫娜的眼中全是怀疑的神色。 索摩凌当然也看到了她的怀疑,却只是轻笑了一声。 “你等着看吧。不过在此之前,我先要去准备样东西。”这么说着,他转过身,慢慢地朝门口走去。“感兴趣的话,就跟过来吧。” ; 九十七、透露的秘密 “这么说,你一直想逃脱你哥哥的掌握?”在静静地听完达斯的故事后,维格特这么问。 当然,达斯是有选择的,某些事他并没有说出来,比如他和他哥哥都生活在德迦,他曾经是个死亡骑士这种的。不过,光这些事实已经足够让其他人吃惊的了。 “正是如此。”达斯的脸上闪过一丝痛恨的神色。“这么多年,我一直都在布拉卡达和艾拉西亚,本以为已经彻底逃出他的掌握了。没想到……”他看向凯特琳,却没有再说下去。 凯特琳明白他想说什么。如果不是为了她,达斯不会离开艾拉西亚,也不会被他哥哥发现踪迹。不由得,她感到有些愧疚,虽然知道达斯是绝不会因此而责怪她的。 “可为什么你在布拉卡达和艾拉西亚你哥哥就找不到你?”卓格·帕斯突然发现,达斯的故事似乎隐瞒了什么。其实,他更想知道的是,为什么达斯是一个半死人?这点在他的故事里也从没提到过。而看凯特琳的模样,似乎对达斯也一无所知。达斯为什么要隐瞒一切?无数疑问在卓格脑海里盘旋,但小心谨慎的他还是选择了一个最不会引起达斯警觉的问题。 “我老师在布拉卡达,哥哥是不敢去惹他的。至于艾拉西亚,我哥哥是不会去的。”达斯顿了顿,表情有些痛苦。“我哥哥再也不会回去的。” “回去?” “是的,回去,因为我们曾经是艾拉西亚的贵族,虽然离开家已经很久很久了。” “你是艾拉西亚的贵族?!”惊叫出声的是凯特琳,“不,不可能的,那鲁克叔叔那有王国贵族谱系,我看过,里面并没有姓索兰的家族。” “索利玛呢?” “有。”凯特琳毫不犹豫地回答。她会如此清楚,那是因为她去看贵族谱系本就是为了查艾拉西亚有没有姓索利玛的贵族。劳埃尼斯说那个手镯是索利玛家族的,所以她很好奇这个索利玛家族究竟是干什么的。这个家族很古老,但不怎么有名。虽然在王国拥有一座小小的城堡,但这是身为低级贵族的这个家族仅有的财产。这种状况直到系谱上的倒数第二代才有变化。系谱上特地标了出来,尼特·索利玛,正是他的英勇,为家族带来了短暂的荣耀。但至此之后,系谱就戛然而止,只列出了尼特的两个儿子的姓名,至于他们的事迹则是一片空白。“但这个家族的最后一代达克·索利玛和索摩凌·索利玛已经不知去向了。” “我就是达克·索利玛,我哥哥则是索摩凌·索利玛。”达斯淡淡地说。当然,说出真实名字前达斯也考虑过,觉得说出来也没什么。索摩凌的名字要德迦人才会有所了解,而他,根本没人知道,而且那时凯特琳也并不知道他的名字,加上现在已经面目全非,说出来凯特琳也不会知道他就是当年那个死亡骑士。“我还以为这两个名字早就已经被艾拉西亚遗忘了。” “你……你……你就是达克·?索利玛?!”凯特琳站了起来,脸上的表情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 “是啊。”对于凯特琳时常露出的震惊神色,达斯早已经习以为常——虽然这次看起来有些奇怪。“有什么问题吗?” “你……你……你不是达斯·索兰吗?” “这是我现在的名字。在离开艾拉西亚后,我就舍弃了本名。” 这当然是在说谎,但总不能就这样告诉凯特琳,达斯?索兰是在变成半死人后改的名字吧。 凯特琳没有再说话,坐了回去,脸上神情惊疑不定,眼神却始终没有离开过达斯的脸。 这种古怪的举动对达斯来说却是最正常不过的了——凯特琳不止一次这么盯着他看过,他早不当一回事了。 但这次他错了,他应该仔细怀疑一下凯特琳的古怪举动的,比如她为什么会知道索利玛家族的。不过达斯从没有身为贵族的自觉。小的时候,父亲是个低级贵族,家里什么事都得自己动手;好不容易成为了全国瞩目的贵族,代价却是父亲的生命。然后呢?他只记得这种生活大概维持了一年,他和它说再见了。再随后,就是在德迦的记忆了。虽然索摩凌在德迦身份高贵,却不代表他也可以跟着沾光。所以贵族这个词,他一向觉得和自己没什么关系,所以从没在意过什么贵族系谱,也就没再怀疑过凯特琳在想别的——或许她只是对我原来的身份感到吃惊吧,这是他的结论。 但他大错特错了。索利玛家族虽然古老,却一直是个低级贵族,因此在王国的系谱里,是排在很后面的。如果不是有心人,怎么会用兴趣一直查到那么厚厚一本书的最后?凯特琳可是花了整整三天才在书里找到了索利玛家族的记载。 劳埃尼斯说过,那个手镯是索利玛家族的人拥有的,或者至少是和这个家族有关的。很显然,那个给她手镯的死亡骑士应该是索利玛家族最近两三代里的成员。在仔细查看后,她发现索利玛家除了最后一代的两名成员,其他都已经清楚地标注为死亡,那手镯的拥有着很可能就是他们两个中的一个,于是她记下了这两个名字:达克·索利玛和索摩凌·索利玛。 这次的旅行,一来的确是为了信仰,但她还怀着另一个目的,那就是想找一下,是不是能查到关于这两个人的一点线索。她比劳埃尼斯确定,这个手镯的拥有者就是索利玛家族的人。道理很简单,这样一个贵重的物品,应该是家族遗传的(这个猜测其实有些问题,不过那时包括现在的她并不知道),不会轻易给别人,再加上劳埃尼斯说过,索利玛家族并没有被人攻击过,那这东西不可能落入别人手中。那么推论就是,手镯拥有者是索利玛家族的。至于为什么索利玛家族的人会变成死亡骑士,凯特琳认为只要找到他们中的一个,就能解开这个谜团。 现在,她终于找到一个索利玛家族的人了,而且居然就在她身边。她很想开口问问那个手镯的事,但转念一想又闭上了嘴,因为她突然想到,那个手镯的拥有者说不定就是达斯·索兰!为什么呢?她当年是被一个死亡骑士救了的,而当时这个死亡骑士分明是在反抗德迦。如果那个死亡骑士是索摩凌·索利玛,就不正常了:身为弟弟的达斯为什么要逃脱一个返回善良的哥哥的掌握?再者,索摩凌·索利玛真是那个死亡骑士的话,听达斯的描述,他可是有很大的能耐,能在十几年后依然可以追踪到达斯的踪迹,那当年他就根本没必要逃跑啊。所以结论只有一个,当年那个死亡骑士不是别人,正是达克·索利玛,现在的达斯·索兰!只有这样,一切才有了解答。他的哥哥索摩凌·索利玛至今还在德迦,所以达斯要逃脱他的掌握,他不想再回到过去的日子,因此在她面前对过去只字不提。唯一的疑问是,如果达斯真是当年的死亡骑士,就算认不出凯特琳,也该认出那个手镯吧,为什么他却表现得那样无动于衷?凯特琳实在是不明白。 她的确不会明白,因为她没有堕入过黑暗之中。一个堕入过黑暗后又回到光明的人,总会带有那么一点自卑,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的过去,达斯也是如此。而且,他更不想凯特琳因为这个而感激他。随着时间的流逝,在他发觉自己已经爱上凯特琳时,这种自卑更加深了,他更是不愿意让凯特琳知道自己就是那个死亡骑士,不想凯特琳因为怜悯而喜欢上他。对他来说,如果可能,他想永远隐瞒这个秘密。 维格特和卓格·帕斯自然看不出两个人有如此复杂的心思。对他们来说,达斯?索兰身上缠绕的疑问又多了一个,但很明显达斯·索兰并不想说,而且他似乎更不想在凯特琳面前说起这些事。为什么?恐怕没有答案了。 “那么,你现在的打算是?” 许久之后,维格特才打破了沉默,问了这么一个看起来无关紧要,但却是目前最紧急的问题。 “回到地表。”达斯的回答很干脆,“然后回艾拉西亚。索摩凌虽然什么都做得出,但很重视诺言。回艾拉西亚我就安全了。” “然后你就这样躲一辈子?” 卓格·帕斯在一边这么讥讽。 “那我能怎样?去杀掉索摩凌?”达斯绞着手,这么痛苦地反问。随即他就摇摇头。“不,我不能这么做,毕竟他是我哥哥。” 这个选择有这么痛苦吗?在卓格·帕斯看来,这并不是什么艰难的选择。你的命重要还是别人的命重要?这不是显而易见的答案吗?是敌人就要干掉,哪怕他是你的哥哥。对着敌人还表现出仁慈,这种想法他实在无法理解。但多年的人类生涯让他逐渐变得可以容忍他们的想法,哪怕是那么的和他性格不合。于是他没有继续讥讽下去,而是看向了维格特。 维格特倒是很能理解达斯的想法,所以他只能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唉……那么,先送你们回地表吧。” ; 九十八、老友重逢 “前面就是出口了。”维格特指着前面说。在视线所能达到的尽头,有一缕亮光透了进来。 大家都看到了那缕亮光,同时也知道,分别的时刻终于到了。 “谢……谢谢你们。我……我永远不会忘记你们的,朋友。” 虽然极力忍耐,但凯特琳的声音依然忍不住梗咽了,说话也断断续续。 达斯则是另一副模样。他一个字也没说,甚至连头都没回。看起来有些冷漠,可只有他清楚,如果回过头,说不定也会变得和凯特琳一样无法忍耐。而他,并不愿意让别人看到他这种软弱的样子。 维格特的眼中也有某种晶莹的东西在闪亮,但声音听起来还算正常。 “我们只能送到这里了。”他低头看地图,不过这不过是伪装而已,出去之后是哪里他早已经了然于胸,这样只是为了偷偷擦去已经滑落的泪水。“出去是阿维利的地界,在那里你们也应该很安全。” 达斯还是一个字也没说,继续大踏步前行,但没人看到,泪水已经从他脸庞滑落。凯特琳则摸着圣徽,朝维格特和卓格深深鞠了个躬。 “愿光明始终伴随你们左右。” 这么说完之后,她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去追达斯了。 现在最冷静的应该是卓格·帕斯了。虽然混迹于人类中很久,也学会了一些人类的感情,但天性让他不会那么容易就感动。的确,他已经将达斯和凯特琳视作朋友,但却依然不会为离别而感伤。正如他之前所说的那样,这一次的离别只是为了下一次的相聚,根本不需要那么感伤。不过看着维格特的模样,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地看着达斯和凯特琳的背影在视野中彻底消失,这才转向了维格特。 “我们也该走了,大人。” 让他觉得欣慰的是,维格特脸上的悲伤已经消失了。很好,他在心中暗自赞叹,在任何情况下也能迅速调整自己的情绪,这才是真正的为君之道。 “你说的没错,卓格,我们走吧,去找两位公主。” 卓格没吱声,不过还是跟上了维格特的步伐。他不能也不敢告诉维格特,在他心中,维格特早已是国王。所以,无论如何,他也要阻碍维格特找到两位公主;如果最后无法阻止地找到了,那就算最后被维格特处死,他也要杀掉这两位公主。维格特?暗瞳成为新的国王是不可避免的!他就是这么对阿缪幕安妮丝说的,黑龙王也赞同他的意见。 大人,别怪我。为了你的大业,请原谅我的心狠手辣! “啊……” 达斯用力地,有些贪婪地吸了口气。多么清新的味道啊!他已经多日没有呼吸到了。还有那耀眼的太阳,虽然有些刺眼,但总比地下那永无止尽的黑暗好多了——没有失去过,就不能理解重新得到是多么的珍贵! 但这种感动很快就被一声惊叫给打断了。惊叫声来自背后,而他背后不可能有别人。这样的惊叫让达斯一阵紧张:难道这里有埋伏?!他立刻一个大旋身,双剑出现在他手中。 可他的背后,除了凯特琳傻傻地站在那,没有任何人。不过凯特琳的表现倒是有些奇怪,她挥舞着双手,步伐蹒跚,好像中了邪一样。明明达斯就在她面前,可她却对着另一个方向。 “天啊,达斯,我瞎了!我什么都看不见!” 她这样惊呼着,继续挥动双手来回摸索,差点打到了达斯的脸。 原来是这么回事。达斯松了口气,将剑插回鞘里。他很清楚,凯特琳并没有瞎,只不过是忘记了一件事。于是他走上前,抓住凯特琳的肩膀,阻止了她的盲动。 “别动!” “可是我什么都看不见啊!” 凯特琳还是不安地扭动着身体。 “我说了别动!”达斯稍微加大了声音,“你没有瞎掉,只不过忘记了某件事。” “忘记了某件事?” 凯特琳停止了扭动,一脸的好奇。 “是的。”这么回答着,达斯伸出手去,取下了凯特琳的那个头饰。“就是这个。” 凯特琳立刻什么都看到了。青翠的草地,耀眼的阳光,还有……还有离的那么近的达斯?索兰!她甚至可以听到达斯的呼吸声!这么近距离的接触,在她记忆中还是第一次,不由得心头小鹿乱撞。离得这么近,他会不会来吻我?啊呀呀,我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呢!不,如果他真的这么做,我必须阻止他!教义规定,在征得神的准许前,牧师必须保持身心的纯洁!是的,我必须阻止他!但是……要是他用强的话,我该怎么办?我……我可比不过他的蛮力啊!啊,光明神啊,请原谅我,我实在是没办法啊! 这么祈祷着,凯特琳微微抬起头,迎向达斯,同时闭上了眼睛。 达斯可不知道在那一瞬间凯特琳转过了那么多念头。取下头饰之后,他认为凯特琳就该看到东西了。可是接下来的事就让他感到很奇怪了。凯特琳先是睁眼看了一下,接着突然又闭上了眼睛,半仰起头,脸上布满了“可疑”的通红。 难道是多日没晒到太阳,突然晒到太阳后出了什么问题?一想到是这种可能,达斯又紧张了起来。他伸出手,摸向凯特琳的额头,想看看她是不是在发烧。 就在他手快碰到额头的一瞬间,凯特琳突然睁开了眼睛。她看到的是,达斯向她伸出手了,似乎是想要搂住她——手去的方向虽然有些可疑,但她自动忽略了——不由得一阵后悔。啊呀,我这么早睁开眼干什么?!现在该怎么办?继续闭上眼睛?那……那不是显得我很期待他来吻我?啊啊啊……这是不行的!光明神啊,饶恕我这样污秽的念头吧! 这么忏悔着,凯特琳后退了几步,喘了几口气,心中后悔莫及。这么好的一次机会就这么错过了,她真是懊悔得想去撞墙。 达斯看着凯特琳做的一切,全然觉得莫名其妙,实在不明白她想干什么。沉默了片刻,他犹豫地问:“你……你没事吧?” “没……没事。” 声音细如蚊子,不过听力很好的达斯还是听到了。 “没事就好。”听她这么回答,达斯就放心了。于是他转过身,同时抬头看天。“那我们该出发了。” “嗯。” 声音还是细如蚊子。 达斯好奇地看了她一眼,虽然有些奇怪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细声细气了,但看起来的确是没什么问题。于是在确定了方向之后,他也不再言语,迈开步就走。 看到达斯不声不响地走了,凯特琳有些着急。奇怪,难道他因为我的避开有些生气了?她这么想,可……可我也是没办法啊!糟糕的是,这事还没法解释。啊啊啊……我该怎么办啊!在心中痛苦地呐喊着,凯特琳连忙快步追了上去。 “嗯?” 达斯突然停下来了脚步,双手搭在剑柄上,警觉地四处张望。他们现在已经进入了一个森林,道路的周围都是浓密的森林。而现在,他敏锐的听觉听到了一些动静,只是不知道是动物跑过的声音还是敌人行动的声音。 身后的凯特琳还在想着自己的心事。再说了,她也不认为在阿维利会遇到什么危险,所以根本没有任何警惕心。达斯站定之后,她还在继续向前,直到撞到达斯的后背才停下。 “好痛!”她揉着鼻子说,“你为什么……” 话再也说不下去了,因为她突然发现,事情似乎不大对:达斯已经拔出的长剑,正在四处张望。 “敌……敌人?!” 她还真是吓了一跳。这里是阿维利,怎么会遇到敌人?可达斯紧张的表情却不是装出来的。 事实也证明了达斯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森林中的声音越来越多,越来越大,绝对不可能是动物穿过的声音。然后,声音突然就消失了。在片刻的沉默之后,无数箭头从林中伸出,在达斯和凯特琳周围形成了一个完美的包围圈。 “放下武器!不然我们就要攻击了!” 一个声音从林中传出,是通用语,但带着口音,应该是名精灵。 听到这个警告,凯特琳立刻双手乱摇。 “我们没有恶意,只是路过而已!” “再说一遍,放下武器!” 那声音完全没有理会凯特琳的辩解,又重复了一次警告。 “我们真的没有恶意!”凯特琳还试图辩解,而且还举起了胸口的圣徽。“看,我是个光明神的牧师,是不能说谎的!呀!” 一支箭擦过她的耳边,射中了她身后的那棵树,箭杆不停地晃动。 “刚才那只是警告而已!”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下一次就不会那么没准头了!” 达斯原先倒是想放下武器了,可林中之人居然敢这样恐吓他,让他觉得很不爽。于是,他不但没有放下武器,反而握得更紧了。 “凯特琳,向光明神祈祷!他们真的把我惹火了!” 这么说着,他就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冲去。 “咻咻咻……” 利箭在瞬间朝他们射去。但射向凯特琳的,都被她身边一层看不见的壁垒给挡住了。而射向达斯的,则被他全部从中截成了两段。 看到达斯猛冲而来,那声音显然有些慌张。 “攻击!继续攻击!” 太晚了。在第二阵箭雨到达前,达斯已经冲进了森林。现在,声音的主人他也看到了。的确是一名精灵,看起来眉清目秀的,似乎年纪并不大。但达斯知道,精灵是不能光看表面的,看起来年轻,说不定也已经活了几百年。在精灵的字典里,是不存在寿命这个词的。 看到达斯猛冲而来,那名精灵先是露出了慌张的神色,但随后就恢复了平静。他后退了几步,拔出来了长剑。 哼!就凭你也想和我斗?!达斯不屑地冷笑着,猛步向前,在那名精灵还没来得及摆出防御架势前,就挥动长剑攻了进去。 “呛~~” 一声清脆的金属相交声音,一把长剑飞上了半空。随后,达斯的长剑就架在了那名精灵的脖子上。 “叫你的手下停手,不然……” 话才说了一半,达斯就撤回了长剑。因为就在那瞬间,有一个身影突然从他背后的树上跳了下来。 “当~~~” 双剑相交,谁也没占到便宜。可随后两人就分别向后跳开,垂下了手中的武器,因为就在那电光火石间,他们认出了对方。 “达斯·索兰?” “明斯克·李?” ; 九十九、姐弟 “啊哈哈……居然是你呢,达斯·索兰!”明斯克大笑着说,“真是好久没亲过你了。他妈的,你说什么呢?!”大笑变成了惨叫,明斯克开始用力地抖动手中的巨剑,同时上蹿下跳。 如果是不熟悉他的人,大概会因此吃惊不小,但达斯一点也不感到吃惊。他很清楚明斯克会这样疯疯癫癫并不是因为精神上有什么问题,而是因为那把巨剑。那是一把魔剑,一把具有自我意识的魔剑,还可以通过持有者的嘴来说出它想说的话,导致了明斯克想说的话经常被它打断。说起来,他在艾拉西亚当佣兵时也听说过“胡言乱语的明斯克”这个名声赫赫的名字呢。 “达……达斯!” 另一个声音从林外传了进来,带着几分惊惶,冲淡了达斯和老友重聚的喜悦。对了,凯特琳还在外面呢! “明斯克,我的朋友还在外面呢,快叫他们住手!” 明斯克停下了动作,看向那名精灵。 “玛尔赛斯……” “别说了,我知道。” 那名叫做玛尔赛斯的精灵这么说着,随后大声叫那些士兵住手。不过不知道怎么回事,达斯觉得好像在他的脸上看到了鄙夷的神色。奇怪,才第一次见面,他为什么要露出这种表情,难道是因为我轻易就打败了他的缘故?可如果是这个原因,他也不应该露出鄙夷的神色啊。那到底是为什么? 就在达斯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凯特琳的声音又传进了耳朵。 “达斯!达斯!你没事吧?!”随着这关心的叫唤,凯特琳冲了进来,钉头锤在她手中闪亮。“撑住!我来帮……咦?”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冲进来她突然发现,这里一点都没有在激烈战斗的样子。不但如此,在场的三人似乎都被石化了,一声也不吭。 “啊……”明斯克率先打破了沉默,眼中露出一种古怪的笑意。“达斯啊,介绍一下这位美丽的小姐吧。” “咳!”达斯轻轻咳嗽了一声,“她是凯特琳·瑟顿,光明神的牧师,我的…………主顾。” “凯特琳·瑟顿在此问候。” 凯特琳收起钉头锤,这么优雅地行了个礼。 “主顾……”明斯克眼中的笑意更浓了,“是啊,我听说你在艾拉西亚做了佣兵,看来生意不错嘛。” 达斯没理会明斯克的捉狭,他转向凯特琳继续介绍。 “他是明斯克·李,阿维利的著名游侠。还有这位是……” “玛尔赛斯·月光。他是嘉黎的丈夫……他妈的,不是,我是说他是嘉黎的爸爸……该死的,你是不是不插嘴就会死?!” 明斯克再次开始了惨叫和上蹿下跳。 这个举动让凯特琳大受惊吓。她不自觉地靠近达斯,抓住他的手。 “他……他……” “别紧张,他没任何问题。”达斯干巴巴地回答,他终于体会到了弗恩特当年的心情。“他非常的正常。” 听达斯这么一说,凯特琳又看了明斯克一眼,充满了怀疑。接着她又看了看达斯,却没有看到他有任何说笑的意思。那么他说的是真的了?可是,她再次转头去看明斯克,却怎么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让你受惊了,女士。”玛尔赛斯走了过来,“我是玛尔赛斯·月光,嘉黎·月光的弟弟。至于那个人……”他脸上再次露出了鄙夷之色。“正如这位达斯先生说的那样,没有任何问题。只不过他的那把剑很有问题。” “那把剑?” “是的。那是一把具有自我意识的剑,会将自己的意见通过持有者的嘴表达出来,所以他说话才会那样颠三倒四,疯疯癫癫。” 又是鄙夷之色,不过在脸上一闪而过。 一旁冷眼旁观的达斯这时才恍然大悟,原来玛尔赛斯的鄙夷并不是对他,而是对明斯克。可是新的疑问又浮上了心头。没错,明斯克的确看起来疯疯癫癫,但人并不坏,而且也很有能力。一般和他交往过的人,都不可能对其表示鄙夷。这个玛尔赛斯很显然和明斯克相识很久了,为什么却会露出这种表情?还有,他是嘉黎的弟弟?达斯仔细地打量了他一下,那脸庞,那一头的金发,的确有几分嘉黎的模样。但嘉黎和明斯克关系不错,为什么她的弟弟却这么厌恶明斯克? “自我意识的魔剑?”好奇涌上了凯特琳的脸。她完全不知道任何背景,自然也不会有达斯那么多想法。“这世上还存在这种东西?” “我不是那种东西!”一边明斯克在那大吼,“我是一把无比伟大的剑!他妈的,我叫你闭嘴你难道没听见?!” 凯特琳看向达斯,却看到达斯很无奈地朝她耸耸肩,同时摊了摊手。 “他就是这样的。看来有一段时间没法和他好好说话了。” “但还有我在这里。”玛尔赛斯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地说,语气里带着一种让达斯觉得很不舒服的高傲,刚才的不愉快回忆也再次浮上了心头,让达斯不由得在想,他真是嘉黎的弟弟?怎么两个人的性格差了那么多? 他不知道,嘉黎要比玛尔赛斯大的多,而且很早就离开了家四处游荡,而月光家族也对她没有任何约束,因为她是这一代唯一的狂战士血脉继承者,什么时候会突然死去也是个未知数,所以家族才放任她如此自由自在地享受生活。但对玛尔赛斯的教育就不同了,完全是按照精灵的传统教育的,再加上许久前出的那件事,让家族对下一代的教育更加严厉,因此玛尔赛斯才会这样的性格。 在玛尔赛斯看来,虽然光明神的牧师可以值得信任,可面前这个黑甲战士却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一般来说,只有邪恶的人物才会如此穿着,可他为什么会和一个光明神的信徒一起旅行?看牧师对他的称呼,好像并不光是主顾之间的关系那么简单,难道说这名牧师已经被迷惑了?带着这种想法,玛尔赛斯更加警觉了。最近才出了那种事,这两个人就突然出现了,会不会和那件事有关? “我是不是可以冒昧问一句,你们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斟酌了一下,玛尔赛斯这么问。 “这个……说起来就比较话长了。”达斯苦笑着说。 他这表情是什么意思?想说谎?在错误的判断下,玛尔赛斯对达斯的表情进行了错误的理解。 “你们并非从艾拉西亚的方向过来的,也不像是从布拉卡达来的。难道你们来自克鲁洛德?” “不是,我们刚从地下世界来。” “尼贡?你们来自那么邪恶的国度?!”玛尔赛斯惊叫起来,同时举起了手。“包围他们!”他这么命令着那些早已放下武器的士兵。 “我还没说完呢!”达斯有些恼火地说,“等听完再抓行不行?!” “从尼贡而来的人还需要说什么?!士兵,快,抓住他们!” 真是的!遇到这样说不通的家伙!达斯向后看了看,凯特琳似乎也露出了生气的表情,双手正在握向圣徽。嘉黎,对不起了,可你弟弟实在是没法沟通啊!这么想着,他双手一闪,双剑就持在了手中。 在这紧要关头,一个人影冲进两人中间。 “住手!”明斯克这么大吼着,“达斯是我的朋友,你不能这么怀疑他,玛尔赛斯!” “他从尼贡而来,怎么可能是好人?!明斯克,你让开!不然别怪我不给你面子!” “谁说尼贡来的一定是邪恶的!”凯特琳在后面发出怒吼,“如果我是邪恶的,光明神怎么会庇护我?!” “哼!你一定是被他迷惑了,就像我姐姐那样!”玛尔赛斯也在怒吼。 “你说我怎么了,玛尔赛斯?!” 突然间,另一个声音插了进来,是一个女性的声音。听到这个声音,达斯和明斯克立刻就知道是谁来了。 果然,森林深处走出了一个人影,不是别人,正是嘉黎·月光。只不过现在的她脸上一直挂着的笑容不见了,换上的是满脸的怒容。 看到她这种表情,玛尔赛斯脸上露出了尴尬的神色,声音也变得吞吞吐吐。 “姐……姐姐……你……你来了多久了?” “没多久,不过正好看到你在质问达斯。” 玛尔赛斯显得更加尴尬了。 “这……这个……姐姐……我并不是那个意思……” “哦?那是什么意思?” “他……就是那个达斯,他……他说自己是从尼贡来的。你也知道,那个……那个尼贡……它……姐姐……你也知道……前几天……那个……那个事……所以……所以我就……” “你不用再解释了。”嘉黎飞快地打断了他的话,“达斯你不熟也就算了,可是你居然连明斯克也不相信?!难道你忘记了姐姐和你说的话?!” “我……我没忘记……可……可是……” “别再说话了!你现在立刻给我回去!” 玛尔赛斯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他转过身,迅速地跑了。 “真是的!真搞不懂父亲为什么要教育这么一个怪胎出来!”嘉黎看着玛尔赛斯消失的背影,这么嘟囔着。随后,她才转过身来,走到达斯面前,优雅地行了个礼。“我为我弟弟的鲁莽向你道歉,吾友,同时欢迎你来到阿维利。” ; 一百、失窃 “这样啊,听起来的确是个很曲折的故事。”嘉黎一边听着凯特琳的叙述,一边这么点头。凯特琳注意到了,嘉黎同时用笔在羊皮纸上记录着什么。 “嗯?这个吗?抱歉,抱歉。”似乎是注意到了凯特琳的注视,嘉黎打着哈哈,表示着歉意,可手却没停下。“这是我的习惯。嗯嗯,习惯,一首新的歌谣已经在我脑海里成形了。你听。” 这么说着,嘉黎开始轻轻地哼唱,很悠扬的音乐。 “很好听是吧?”哼唱完毕之后,嘉黎这么高兴地问。在其他人还没有表达任何意见前,她就自顾自说下去了。“现在只要配上词就行了。嗯嗯……”她继续在羊皮纸上奋笔直书,“……达斯,记得以后把后面的事全告诉我!我一定要创作一首能在恩塔格瑞经久不衰的歌谣!” “…………我说,现在是谈论艺术的时候吗,嘉黎?” 明斯克在一旁这么问。 这样的话似乎给了嘉黎当头一棒,她哀怨地看了明斯克一眼,然后收起了纸笔。随后,她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咳咳。好吧,这个以后再谈。现在你们有什么打算,达斯?” “当然是回艾拉西亚。” “这样啊。话说,我知道一条捷径,如果……啊!”明斯克突然惨叫起来,随后就捧起了左脚,单脚在那来回跳。 而“凶手”则在一旁若无其事地露出一看就是装出来的笑容。 “真是可惜呢,现在阿维利边境封锁了。” “什么?!嘉黎,你明明……” 明斯克说不下去了,因为嘉黎朝着他,露出了凶狠的目光,吓得他把想说的话全咽回了肚里。 “所以呢,抱歉了达斯。虽然你是我的朋友,不过我也不能无视命令呢。” 达斯看着嘉黎那虚假的笑容,实在不明白她到底想干什么。很显然,她说的阿维利封锁了边境是谎话,目的不过是想留下他而已。本来他全然可以不顾,带着凯特琳就走。但一丝好奇心让他没这么做。他很想看看,嘉黎演一出这么拙劣的戏留下他到底是为了什么。于是,他保持了沉默,反正以嘉黎的个性,很快就会暴露自己的目的。 凯特琳自然也看出了嘉黎在演戏,而且演的极其拙劣。换作是以前的她,早就毫不留情地指出这一点了。但经过了磨练的她现在懂得含蓄,反正嘉黎和明斯克都是达斯的朋友,是不会害他的,而且达斯到现在也毫无动静,所以她也乖巧地将话咽回了肚里,决定静观其变。 对于嘉黎来说,她自然不指望这种谎言能骗过达斯这样的人物,但她依然想赌一把,看看达斯是不是沾染到了一点阿奇·麦基的毛病。她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因为现在她碰到了一件棘手的事,而这件事又不能大张旗鼓地调动大军来做。而她信得过的,只有明斯克和玛尔赛斯,偏偏两人还不咬弦——准确地说,是玛尔赛斯不愿和明斯克合作——真是让她伤透了脑筋,导致了对事件的调查到现在还没有任何进展。其实她也很清楚为什么玛尔赛斯不喜欢明斯克,可却无可奈何,因为原因出在她身上,因为她对明斯克那种与众不同的热情。玛尔赛斯并不像她那样自由自在,而是接受的传统精灵教育。在传统的精灵看来,除了他们自己,其他种族都要矮一头,所以他们时常对其他种族表现出一种傲慢。这样的教育体现在玛尔赛斯身上就是他极度厌恶嘉黎对明斯克的感情。当然,他不会怪自己的姐姐,因此所有的怨恨都集中到了明斯克身上。 至于明斯克……嘉黎瞟了一旁沉默的他一眼,不免也有些怨恨。她的确对明斯克极有好感,可不知道为什么这家伙总是表现的若即若离,而身为精灵的矜持,让她怎么好意思先开口捅破这层窗户纸? 可她并不知道,明斯克和她一样伤脑筋,或者说比她更加得伤脑筋。也许旁人看起来他疯疯癫癫的,但那是利拉寇尔的缘故,他本身可一点都不疯,心里清楚得很。他知道嘉黎对他有意思,他也一样,但他不敢先说出口。他怕失望,更怕自己负面的名声会给嘉黎带来不利,还怕种族间的差异招来非议,因此只能无奈地选择若即若离的方式。 达斯可不知道有这么复杂的内幕。不过,跟着阿奇·麦基那么久,毕竟还是沾染到了一点他的习气,所以现在他很好奇地看着嘉黎,并没有拆穿她在说谎的打算。 看到达斯这表情,嘉黎知道,自己赌对了。那么,她也没有继续沉默下去的理由了。 “就在你们在尼贡游荡的时候,阿维利出了件大事。因为你们是我们的朋友……”嘉黎故意将“我们”咬的很重,同时又瞟了明斯克一眼,但后者似乎在发呆,根本没在意她在说什么。这个迟钝的家伙!嘉黎愤愤地想着,但话还是要继续。“……所以我会告诉你们,但希望你们不要宣扬出去。” “反正在事件解决之前,我们也无法离开阿维利,你这担心是不必要的吧。” 达斯带着浓浓的嘲弄语气说。 “呃……我是说,除了在场的,你不要泄露给其他人,哪怕他是阿维利人。” 嘉黎有些尴尬,不过她的反应还是很快的,立刻找到了说辞。 “我向光明神发誓,在此听到的每一句话都不会外泄。” 凯特琳这么严肃地说,同时双手握住了圣徽。达斯本来打算继续讥讽的,但凯特琳这么说了后,他也不好意思继续开玩笑,不然就有亵du神明的嫌疑了,于是他保持了沉默。 “事情是这样的。前两天,龙蛋不知道被谁偷了。” “龙蛋?金龙的还是钻石龙的?” “很不幸,是钻石龙的。” “…………” 达斯沉默了。过了一会,他站了起来。 “凯特琳,我们走。” “走?”凯特琳吃惊地看着他,“去哪里?” “随便哪里,反正不要和他们在一起。” “诶?为什么?” 凯特琳更加吃惊了。 “因为和他们在一起,你有几条命都不够用。” “诶?”凯特琳转头去看嘉黎和明斯克,那两人都在笑,但一眼就能看出是那种尴尬的笑。 “不用看他们,跟我走就是了。”达斯一边朝门口走去,一边这么说。“钻石龙的蛋被偷了,那个贼居然没有被当场抓住或者杀死,下手的人一定是个狠角色,我可不想惹上麻烦。” “呵呵……看来是瞒不过你。”嘉黎这么说道,“没错,正如说的那样,那个贼的确很有本事,直到现在我们还没找到他的踪迹。” “那我更要走了。”达斯头也不回地说,“在阿维利大海捞针更不是我想做的事。” “不,我们已经找到一些线索。看起来这件事和德迦有关。” 这时达斯已经走到了门边,听到这句话,他停了下来。 “德迦?” “是的。我们在失窃处发现了一些痕迹,看起来并不像是活人的痕迹。经由精灵长老和塔克瑟牧师辨认后,认为那是一种高等的不死生物留下的痕迹,不是吸血鬼就是巫妖。” 难道会是索摩凌?在听完嘉黎的话后,达斯没来由地在脑海里冒出这样的想法。可如果真是索摩凌,他是不会无缘无故做某件事的。冒那么大的危险来偷龙蛋,达斯看不出这对索摩凌有什么好处,龙蛋并不能用来充当法术药材,也不能用来做什么试验,唯一的用处就是用来孵化幼龙。不过达斯曾经听阿奇?麦基说过,有些恶龙会用善龙的蛋来作为自己的养分,可索摩凌又不是龙,他也和龙没什么关系,那他为什么要偷龙蛋?他总不会无聊到偷个龙蛋玩吧。不,也许是我太过神经过敏了,一说到德迦都想到他,或许,这次是别的人干的。 嘉黎看到达斯停下,还以为他回心转意了,可他只是在门口站了一下,然后就伸手去开门,显然并没有回心转意。不过她随后发现,凯特琳却并没有跟着,而且坐在那一动不动。于是她笑了,本来打算说的话也咽回了肚里。 果然,达斯并没有开门。手放到门把后,他又放了下来。随后,他轻轻叹了口气,转过身来,却不是面对着嘉黎,而是凯特琳。 “你能不能破例一次?” 问的没头没脑,可凯特琳却明白他在说什么,于是她轻轻摇了摇头。 “可这世界上这么多不死生物……” “那是我的愿望。是我在光明神前发下的誓言。” “…………” 无言地呆立了片刻后,达斯抓了抓头。 “真是拿你没办法。” 听到他这么说,凯特琳甜甜地笑了。 “反正你不是也憎恨不死生物吗?就当是义务劳动了。” “不,我不会让你们白做的。要知道,解决这件事的悬赏可是女王亲自定下的,足足有十万金币啊!” “十万金币……”达斯离开门,走了回来。“好吧,看在钱的份上,就帮你们一次吧。” ; 一零一 “真不明白你在想什么,索摩凌。”斯绫娜看着那团黑雾,这么发着牢骚。“难道是你在转变的过程中丢失了大部分智能吗?”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别装傻了!你知道我想说什么。既然已经拿到了想要的东西,我们为什么还要留在这个鬼地方?!” “鬼地方?嘿嘿……”索摩凌发出一阵令人齿冷的笑声,“如果我没记错,这里可是你的故乡。” “我没有故乡。”斯绫娜冷冷地打断了索摩凌,“还有,我说过了,不要在我面前提起那件事。” “我有提起那件事吗?我不过是在说,这里是你的故乡而已。” “再说一遍,我没有故乡!哼哼……我没空和你磨嘴皮,现在赶快回答我,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 “只有一个不是很保险。”索摩凌慢慢地说,“我希望至少能弄到两个,这样把握更大一些。” “两个?”斯绫娜的眼睛睁得溜圆,“你一定是疯了。”她这么摇着头说,“铁定是疯了。他妈的,我竟然跟着一个疯子到了这里,还指望能看到一场好戏。”她爆着粗口说。 “我没疯,一切都按照计划在进行。”索摩凌依然是那样波澜不惊。在这个世上,除了达斯·索兰,没人能真正搅乱他的情绪。 “去你的狗屎计划。”这么粗声粗气地骂着,斯绫娜转过身,朝着洞外走去。“你喜欢这里就呆着吧,我可没兴趣陪你。” 索摩凌看着斯绫娜离开,却没有出声阻止。可在斯绫娜走到洞口的时候,他突然开口了。 “回去帮我向威尔问好,同时告诉他,他的计划可以启动了。” 斯绫娜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头,甚至连身形都没停顿一下,就这样在索摩凌的视野中越走越远,直到彻底消失。 直到这时,索摩凌才有了动作。他站了起来,但并没有向着洞外走去,而是走向了相反方向,直到走到洞壁,再也没有路才停下。不过前面并不是没有路。他伸出手,手指在洞壁上点了一点,隔了一分钟又点了一下。 洞壁无声息地从中间裂了开来,滑向两边,露出了后面的空间。索摩凌走了进去,洞壁则再次无声息地闭合了起来。 这个空间十分空阔,可是除了中央的一个台座,什么都没有。但就是那个台座,却可以吸引任何来访者的眼光,连已经见识过多次的索摩凌也不例外。 台座看不出是用什么材料制作的,工艺也说不上精美,甚至可以归入粗糙的行列。但在台座的顶端,却放着一个椭圆形的物件,在幽暗的空间里,那个椭圆形的物件居然散发着幽幽的光芒,一如夜空那闪烁的繁星,有着异样的美感。 索摩凌走上前,轻轻地抚mo着那物件,好像在抚mo一件珍贵的瓷器。 “再有一颗就够了。”一边抚mo,他一边这么喃喃自语。“再一颗我就有十足的把握。到那时……嘿嘿……哈哈……” 无法抑制的大笑充斥了整个空间。 “其实我们也并不是毫无线索。”一边走,嘉黎一边这么说道。“在得知龙蛋失窃之后,我们立刻向阿维利的各个边境发出了警示,随后接到的回报是,并没有任何可疑人物出境的报告。” “这说明不了什么。”达斯并不是想打击嘉黎,而是不想让她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能够在你们毫无觉察,甚至连钻石龙都没有觉察的情况下偷走龙蛋的生物,应该不需要使用常规方法就能离开阿维利吧。” “这个当然,但我话还没说完。”嘉黎瞟了达斯一眼,似乎是在责怪他的心急。“在发出警示的同时,我们也立刻派出了搜索队去阿维利各地搜索。昨天其他搜索队都回来了,但有一支却失踪了,再也联络不上。” “他们去的方位是?” “就是我们现在去的地方。” 达斯看了看天。虽然由于被浓密的森林遮蔽导致了辨别有些困难,但经验丰富的达斯还是知道了现在前进的方向。 “我们在朝着正北前进……慢着!这就是你所说的线索?” “没错,正是如此。” “正北?”凯特琳脸上浮起了疑云,“那边可不是去德迦的路啊!不,难道说……”她看向嘉黎,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这个判断。 可嘉黎似乎并不这么认为,她很爽快地点了点头。 “你想的没错。很显然这伙盗贼并没有离开阿维利回德迦的打算。” “非常可疑。”达斯若有所思地说,“他们既然已经得手,为什么不赶快离开?这完全不符合德迦人的性格。” “这么多年了,你还记得德迦人是什么样的性格啊。”嘉黎“咯咯”笑着说,但随后笑容就消失了,因为她看到达斯的脸沉了下去。“啊,抱歉,我不是有意的。”她忙不迭地道歉。 “你不用道歉。”达斯说,但声音明显冷淡了很多。 “为什么你好像对德迦人很了解的样子,达斯?”一旁的凯特琳突然这么问。达斯虽然已经告诉她自己的真实姓名,却并没有说过他曾经在德迦呆过,因为这样做十分危险,说不定会让凯特琳意识到,当年的那个死亡骑士就是他。 当然,他并没有料到,凯特琳已经从另一个角度隐约猜到这一点了,不过她需要一个决定性的证据。而现在,似乎正是获得它的绝佳机会。如果可以证实达斯曾经是德迦人,或者曾经在德迦呆过,那毫无疑问,当年的那个死亡骑士就应该是他。于是,她不顾一切,冒着会被达斯讨厌的可能问出了这个问题。 “咦?”嘉黎和明斯克双双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看着凯特琳,一脸的诧异。“达斯从没有和你说过?”两人异口同声地问,显示出了黄金搭档间的默契。 “说过什么?”凯特琳装着疑惑地问,心中却十分激动。她有预感,决定性的时刻到了。 “达斯他曾经在德迦……啊哟!” 明斯克再次捧着右脚开始单脚跳。 “凶手”则站在一边,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 “这个,你还是去问达斯吧。” 嘉黎心思可要敏锐得多。她和明斯克看到了一样的东西,也像明斯克一样怀疑达斯和凯特琳之间并不光是主顾的关系。但随后她就确定,他们之间的确有着超越主顾,甚至朋友的关系,因为那个当年冷漠,沉默寡言的达斯·索兰,居然肯为了凯特琳而违逆本身的意愿留下来,这可不能光用钱来解释这种现象——虽然达斯口中是这么说的。 这样一来问题就清楚了。虽然嘉黎并不知道当年达斯·索兰救过凯特琳,但凯特琳痛恨不死生物和德迦却是明显的事实。所以达斯不愿告诉她自己曾经是德迦人的原因就很清楚了。 自然,真的原因要比嘉黎认为的复杂的多,但不管怎么说,嘉黎也明白了达斯是不会愿意将真相告诉凯特琳的。在明白了这一点之后,她及时地阻止了明斯克的泄露口风,同时用凶狠的目光阻止了后者进一步的说话。 明斯克虽然觉得奇怪——他并没有像嘉黎那样想的那么深远——但嘉黎这么做应该有她的理由,加上他还是有些怕嘉黎朝他瞪眼,所以只能选择沉默。 正如嘉黎预料的那样,达斯看向她的眼神中露出了明显的感激之色,但随后又露出了无奈的神色。 达斯当然会无奈,因为他还没想到敷衍凯特琳的借口。虽然表面不动声色,其实背后已经冷汗涔涔。 可凯特琳却什么都没有问。她若有所思地看了达斯一眼后,移开了视线。 “这个以后再说吧。” “是啊,是啊,以后再说吧,反正你们有的就是时间。”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凯特琳什么都没问,但机敏的嘉黎立刻打蛇随棍上。“现在我们要先解决盗贼的问题。” 达斯暗暗松了口气。拖过今天就好,以后……以后总能想到借口敷衍的。于是他立刻抬起了头,做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没错!我们继续前进吧!” 说完,率先迈开了步伐。 但松弛了的达斯并没有注意到,凯特琳看他的眼神有了些许的变化。明斯克那句话虽然没有说完,但却也并不像嘉黎认为的那样掩饰过去了,它已经透露了足够的信息,至少凯特琳从中可以知道,达斯的确在德迦呆过,这个事实认识他的人都知道,可偏偏对最亲近——她自认为的——的她隐瞒了。失去的最后一个环节终于得到了,现在她有了一个完整的链条,也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达斯·索兰就是当年救她的死亡骑士,也是那个手镯的拥有者达克·索利玛。想到这里,她心中一阵激动,手也握住了圣徽。 光明神啊,这就是你给我的神谕的意义所在吗?踏上旅程,你就会找到答案。是的,现在我已经找到了其中一个疑问的答案。感谢你,光明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