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者不逝》 第一章 你已经死了 一片开阔的河面上,一张小船在慢慢的随波漂流,河的两边开满鲜红色的花朵,花上的蝴蝶轻轻地扇动着翅膀,风景如画。一女子穿着古典而繁丽的服饰,斜撑着绘满鲜红色花朵的纸伞立于船头,她的眉目亦如画。 “呼呼。”原本在船上躺着的青年仿佛梦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般,略显平凡的脸上一片苍白,牙关紧咬是他的面目有些狰狞,猛然直起了身子,双手发疯一般在身上乱摸,好一会儿才长出了一口气,“原来是梦啊,我就知道车祸这种只会在韩剧和新闻里出现的事情不会发生在我的身上。” 这时,他才注意到身前的女子:“美女,你谁啊?” 当女子回过头的时候,他几乎呆滞住了,自诩接受过爆炸般的信息冲击过绝对不会因女子面貌而失神,但眼前的女子还是令他呆滞,几乎不属于世间的美丽和气质,“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这两句诗突然在他脑海里浮现。 “你已近死了。”美女一句话就把他拉回了现实。 “……你说什么?”青年以为自己没有听清。 “你已经死了。”女子再次以淡然的语气说道。 林澈看着美女认真的眼神,小心翼翼地用右手在左胳膊上掐了一下,“明明还会痛,怎么可能死了呢,美女你真会开玩笑。”接着便肆意地打量起四周来,“这里的布景做的太差了吧,这么宽的河,流速怎么可能会这么慢,那边的花种的倒是不错。对了,美女,咱们交个朋友吧,我叫林澈,树林的林,清澈的澈,现年21岁,未婚。” 女子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美女,这里是哪里啊?”林澈被她的眼睛盯得有些发毛。 “忘川。”女子说道。 “忘川?”林澈猜测她说的是这个场景的名字,“我是问这个更大的地方。”林澈一展手臂示意整个摄影棚。 “冥界。” “是入戏太深了吗?”林澈无奈地想到,可为什么拍戏要把自己拉来呀,自己可不想当群演。 “你已经死了。”女子又一次说道。 “开玩笑,如果死了,怎么可能会有知觉?”林澈已经开始眯起眼睛寻找隐藏在暗处的摄影机。 “死后,依然会痛。” 这么说似乎也有道理,毕竟如果死后没有知觉,十八层地狱也就只能当恐怖片看了。 “可死后,不应该由牛头马面来接引我吗?”林澈感到自己的身子有些发冷,但却依然不想相信,如果相信的话,岂不是承认自己已经死了吗? “你是特别的。”她的眸子中闪过一道莫名的光彩。 “我倒是不觉得。”他的头有些晕,怎么可能呢?明明还有温度的。 他又看了看眼前的美女:“请问……怎么称呼?” “称妾身为姜便可。”女子说道。 林澈瞬间感到天旋地转,身子一歪就向船外倒去。 在接近水面之时,一只乌黑色的手从水里伸了出来,不止一只,整个水面似乎都沸腾了。 “大胆。”女子娇叱一声,手掌一提,便将林澈拉回中间。再一挥,便将伸出水面的乌黑手掌齐根而断。 “那是不得轮回的生灵。”女子说道。 而林澈的耳中只回荡着“称妾身为姜便可。”这句话。 书中看过那么多次的人物,居然见到活的了,当然也许不是活的。 “孟姜女,孟婆?”林澈感觉喉咙有点干。 “公子听说过孟姜吗?”女子问。 “如雷贯耳。”怎么可能没听说过,哭倒长城的传说可是仅此一家,“一号城崩塞色苦,再号杞梁骨出土。”威力绝不是一星半点。 “想请公子帮一个忙。” “请说。”林澈隐隐猜到了她的请求,毕竟,刚刚他也只是因为想否定自己已死的事实才对大量诡异之处视而不见,但一旦接受这个事实,两边的彼岸花开的还是挺漂亮的嘛。 “想请公子帮忙寻一个人。”孟姜女说道,“妾身的丈夫杞梁。” “公子先不要着急推脱。”孟姜女看到林澈的为难神态,连忙阻止到,“公子可知此行去往何处?” “不是阎罗殿吗?我虽然没做过什么大善事,但好歹也没做过什么恶,从小到大连只鸡都没杀过,估计也判不了几年。” “公子是特别的。”孟姜女摇头,“公子此行便是要去忘川尽头,被称为亡界的地方。” “亡界?”听名字似乎也是专门给死人住的地方。 “亡界。”孟姜女神色有些复杂,“是天界中人设立的地方,听闻众神仙有一日无事讨论凡尘中人,想要拟一副名单,按排名提拔,只是众仙家意见不合,所以提议设立亡界,而异域众神族听闻后也希望参与进来,于是集诸天之力,开辟亡界,选取各路人杰和凡人填塞其中,根据在亡界中的表现来决定名次。” “众神的竞技场吗?”下意识的,林澈望了望天空,却只看到雾蒙蒙的一片。 “公子是以人杰的身份进入亡界。”孟姜女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林澈。 “人杰的标准很低吗?” “有大功德者,救一国,救一族,可称人杰;成大霸业者,立一国,霸一域,可称人杰;有大罪孽者,灭一国,焚数城,诛各族,亦被列入此类;其他如有一技之长者和名列史册者虽也勉强列入此列,但终究不如前三者。” “你是说我属于前三类人?”怎么可能,自己虽然学习不错,但也有自知之明,救世这种屌爆天的事根本从来没想过,建立一番霸业也只是看小说上瘾的那段时间想过,而且重点放在了如何建立一个庞大的后宫上,至于灭国焚城,报复社会也不是这么玩的呀。 “公子虽貌不惊人,但灵魂本质上的超然,却是瞒不了妾身。” 林澈想了想,终究没想明白,便索性不想了,连因为灵魂的原因捡到一个外星帝国的事都有可能发生,自己这个只能算是小打小闹。 “前面就是亡界了,公子保重。”孟姜女说着,身子便浮上了半空,“请公子切记,只有活下去,才有回去的资格。” “可以回去吗?”林澈急忙问道,但又哪里有听到回答的时间,身子和小船,瞬间就融入了一片白光中。 第二章 小小木舟江中游 林澈躺在木舟上,呆呆地望着天空,天上有和地球几乎一样的太阳,天依然是蓝色的,只是似乎清澈了许多,照样有白云点缀着。除了pm2.5似乎很低,一切似乎和原来的世界并无差别。 “我真的已经不在人世了吗?”知识是有着清晰的记忆,但眼前的场景还是令他不由得怀疑,也许自己只是穿越到了一个和地球极端相似的异世界,他看着夹岸两边高耸入云的山峰,他很确定,地球上如果有这座山,自己绝对不会连听都没听说过。更何况还是对着的两座,那群将生命的高度等同于山的高度的职业登山者绝对会把这里作为圣地。 其实仔细想想好像和穿越也没什么差别。 胡思乱想间,林澈发现一个问题,自己有些饿了。 先不说自己一个亡者真么会饿这个问题,茫茫的河面上有哪里能找到食物? 难道我就要这样饿死吗? 至少自己也是被孟姜女称为人杰,虽然原因不明,但也不能死得这么衰吧。说好的系统大礼包呢? 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就地找到食物,一是想办法上岸。 林澈看了看目测十公里以上宽的河面,而船上的两只木桨,决定还是想办法就地找到食物,用一艘小木船横穿超过五公里的水域,想想就觉得还是算了吧。 在小小的木船上仔细地找了找,居然真的找到一根系着一条细丝的又长又细的木杆,应该是鱼竿吧,旁边还有一个看上去像是装鱼食的小瓷罐子,看材质好像是羊脂玉的。在忘川能钓到什么?钓鬼吗? 林澈并不清楚这是孟姜女专门为他准备的。 怀着试一试的心态将罐子打开,林澈感觉整个人都变得不好起来了。 对着眼前这些成块状的不明黑色的物质,自己居然感觉到了强烈的食欲,开什么玩笑,自己难道已经饿到连鱼食都不放过了吗? 不过感觉真的很美味的样子。要不,吃一口? 最终林澈曾经那身为人类的尊严让他怀着复杂的心态将一条鱼食系在钓线上。没错,是系在钓线上,这根鱼竿比姜太公的那一只还要厉害,因为它根本没有钓钩,连直的都没有。 总之,钓鱼的步骤就是把鱼饵放在鱼钩上,放在水里,然后等鱼咬钩再拉上来就可以了吧。虽然自己没有鱼钩,但这么宽的河,应该总能钓出点什么来吧。 林澈将鱼饵抛至水中,然后,一脸迥然地发现,黑色的鱼饵在接触到水的一瞬间就化了。 …… 入水即化自己还掉个什么劲的鱼啊,难道只能靠吃鱼食维生了吗? 就在这时,林澈注意到,水面,似乎有点动静。 先是出现一圈圈的波纹,之后水面便翻腾了起来,各种各样的鱼在水面上下拥挤着,仿佛是在争抢什么东西一样,被挤出水面的鱼都拼命地往水里钻,而又有鱼被重新挤上来。 林澈看准时机,将鱼竿倒持,用力一挥便将靠近木船的一条黑鱼打翻,然后用鱼竿将其一点点划至船边,伸手将其提到了船上,他没有注意到,水面上不少鱼都散开了,只有挤在中心的数十条还在疯狂地厮打着。 只听水面一声巨响,一个巨大的黑影窜上了半空,将近四米的长度,一张巨口布满了尖锐的牙齿,而夸张的头部几乎占了全身的三分之一,不符合流线型结构的身材简直是在打达尔文大爷的脸。 现在,巨大的鱼头正向林澈袭来,林澈似乎已经可以闻到那种鱼的腥气了。 看着半空中的巨大黑影,林澈感觉自己的人身大概真的要结束了。 “如果有来生,我一定不要坐船。”说着闭上了眼睛。 短暂的一生如走马灯板般…… 等等,自己好像还没死,闭着眼睛双手在身上乱摸一通。好像没有什么事。 缓缓地睁开眼睛,鱼还在,张开的大口距他只有一臂的距离,却被一层无形物质卡在半空中不能动弹,这一臂的距离令这只鱼的眼神有些复杂。错愕、迷茫、愤怒,为什么一条鱼也能有这种眼神,果然是成精了吧。 林澈和大鱼对视片刻,又看了看手中的黑鱼,然后默默地将黑鱼丢回了水中,看着被卡在半空的鱼,露出生物链上层看下层的眼神。 比划了一下钓竿的长度,有估计了一下鱼的长度,林澈就在大鱼惶恐的眼神中把钓竿向鱼口中插去。 而不甘被口爆的大鱼也剧烈地抖动起身子,连木船也被它弄得剧烈摇晃起来。 “别动。”林澈看着这条剧烈挣扎的案板鱼,“我这几天的伙食就靠你了。” 不论这条疑似成精的鱼听没听懂,反正抖动得更加厉害了。 林澈一咬牙,就把钓竿向前猛然一刺。 鲜红的血在他的白衬衫上染出大块大块的痕迹,散发出的腥气使他几欲昏厥,而钓竿上瞬间传来的巨大力道也险些将他扭倒。 在剧痛的刺激下,大鱼猛然一挣,将尖锐的牙齿尽数扭断,从无型物质上挣脱下来,翻滚进水中,激起的巨大浪花将林澈完全淋了个通透。但林澈没有放下手中的钓竿,鱼竿上的丝线延伸至水中,那条鱼还没有完全脱离,就好像被鱼钩钩住一般。 果不其然,丝线猛然拉直,如果不是林澈将双脚抵在靠近船头的斜檐上,绝对会被这股力道拽出船去。大鱼浮了上来,发出类似于击鼓的声响,在水面上疯狂地冲刺着,激起一道道白浪,而林澈则好像冲浪一样踩在木船上紧随其后。 “圣地亚哥钓的那一条绝对没有这么大的力气!”即使是将钓竿抵在船头上,还是不能完全抵御那股惊人的力道,“早知道就把那罐鱼食自己吃掉也不会用这么多麻烦。” 现在唯一的好消息就是大鱼在无意间向岸边行进,现在大概已经走了七成的路程。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林澈感觉到大鱼的力量在慢慢降低。 “叮…叮…叮……”那里传来了铃铛声? 第三章 银铃响,锦帆扬 伴随着清脆的铃铛声,一艘三桅帆船从河流的拐角处驶出,看到那船的一瞬间,林澈几乎被亮瞎了眼。 并非如他之前听说过的那些古代帆船一样用帆布作帆,而是异常土豪地将丝绸挂在桅杆上,被风吹动,在阳光的照射下起伏如同光浪。 从反光上看,船上的人也多披绮绣,煜然若神人,虽然在林澈的眼里就像一群暴发户。 等等,这出场方式似乎有点耳熟啊…… “老大,前面有条两人长的小船,似乎钓上了一条大鱼。”一个似乎是部属的男子向正于主座上捧着竹简的锦衣少年汇报着。 “从没见过这种鱼,也不知是怎么钓上来的。” “今晚可以喝鱼汤了。” “应该烤着吃才美味。” 一众船员纷纷议论着。 锦衣少年放下了手中的《孙子兵法》,开口道:“聒噪。” 一众船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确定大家都没听明白后,继续讨论起晚上怎么处理那条鱼,至于鱼后跟着的那条小船,则果断被无视了。 主座少年的额头上浮起一道黑线:“安静!” 船上立刻安静下来,只剩下一阵阵铃声。 少年满意地点了点头,便站起了身子,拿起了身旁的弓,向船头走去。 待确定少年走远,船员们又开始纷纷议论起来。 “老大这是怎么了,已经看了一个月的书了。” “头上也不插鸟羽了。” “说的话大家也开始听不懂了。” “我跟你们说,老大其实是文曲星下凡,将来要当大官的。” 其他船员纷纷笑他。 而锦衣少年站在船头,眯眼看着远处的大鱼,思量一下距离,便将弓弦拉成了满月。 …… 得益于几乎不存在的pm2.5和自己2.0的视力,林澈看清了少年的动作。 隔着将近一公里你居然开弓了,不说能不能射这么远,万一要是射偏了射中自己怎么办。 还不待他想完,少年手中的箭便已离弦,在空中划出一条赤红色的轨迹。 这速度简直不敢相信。 等等,赤红色的轨迹…… 卧槽,这个世界不科学!!! 大鱼仿佛感知到了危险,身子用力一扭,却依旧被射了个正着,巨大的身子瞬间停滞下来,甚至被击退了一小节距离,反而将林澈的小船甩出了一个弧度,从半空上看,就好像小船在围绕大鱼做圆周运动一般,转了将近半圈才缓缓停下。 看着快速接近的大船,林澈暗道:“自己的运气似乎也不是那么糟糕。” …… 被一群如狼似虎的男人看着是一件很有压力的事,只是他们身上的锦衣使他们比起水贼更像是某位富商的护卫。 桅杆上不止挂着锦帆,还缀着一排排银铃,发出清脆的响声。 一个古铜皮肤腰间挂着砍刀的锦衣少年走到林澈身前。 “不知这位兄台表字如何?”少年一拱手。 这个真是自己知道的那一位吗?林澈被少年的举止弄得有些发蒙。 “老大又在跟人拽文了。” “我压一匹丝绸,他听不懂。” “我和你赌。” 听到船员嘈杂的对话,林澈方才放下了心,看来眼前的这伙人确实是之前预料的水贼,而不是一队护卫。 “在下姓林名澈,表字文清。”林澈也学着少年的样子一拱手,“不知阁下……” “我叫甘宁,老仙人曾叫我兴霸,便权且当做表字了。” 林澈彻底地放下了心,不过那个老仙人是谁。 少有气力,好游侠。常聚合一伙少年,自任首领,成群结队,携弓带箭,头插鸟羽,身佩铃铛,四处游来荡去,时人以“锦帆贼”称之。 在郡中,轻侠杀人,藏舍亡命,大有名声。他一出一入,威风炫赫。步行则陈列车骑,水行则连接轻舟。侍从之人,披服锦绣,走到哪里,哪里光彩斐然。停留时,常用锦绣维系舟船,离开时,又要割断抛弃,以显示其富有奢侈。别人如果隆重地接待,甘宁便倾心相交,可以为他赴汤蹈火;如果礼节不隆,甘宁便放纵手下抢掠对方资财。等到二十岁后,才开始研究诸子百家,希望有些作为。 “这个甘宁似乎浪子回头的有些早啊。”林澈看着那略显年轻的面庞想到。 “澈兄可通诸子百家?”甘宁看着林澈白皙的皮肤(和船员比起来)、优雅的谈吐(和船员比起来),还带着一股书卷气(本来就是大学生),虽然头发有些短,但来之前老仙人曾交代过各地风俗不同,于是便兴奋的问道。 “略懂一二。”确实,高中该背的课文都背过了,历史小说也看了不少,但能够认出甘宁却是得益于一款名叫《三国杀》的经典游戏,里面那句“银铃响,锦帆扬,老子就是银铃锦帆甘兴霸”着实让人印象深刻。 “只是眼前这个文质彬彬的锦衣少年怎么也和三国杀上那个一脸凶恶的大叔对不上号啊。”林澈默默地想着。 “甚好甚好。”甘宁露出一副遇到知己的表情,“来人,给这位兄台换一身干净衣服” …… “条件简陋,招待如有不周,万请见谅。”甘宁看着正在打量自己身上丝绸衣服的林澈说道。 “不,挺好的。”林澈只是没有想到自己也有穿上古装的丝绸衣服的一天。 通过之前的了解,甘宁进入这个世界的方式和自己有些不同,据他说,他是在一天外出打猎(抢劫)时,一个青衣老者踏空而来,问了他的志向和身世,便问他要不要去一个更广阔的世界一展抱负。 “当然要去闯荡一番。”当时已经听得热血上头的甘宁连忙答应道。 “于是就把整条船送到了这个地方。”甘宁一脸郁闷的说道,“另外七条船还留在临江呢。” 听上去似乎是个群穿故事。林澈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些异样之处,如果孟姜女没有骗自己的话,这块地方的人应该都是死后才过来的,或者说至少后来者应该都是死后才过来的。 孟姜女应该没有理由骗自己,那么为什么和甘宁所说的有些矛盾呢? 不清楚,再说也不是自己能管的事,便由它去吧。 “澈兄,澈兄。”甘宁见林澈神情有些恍惚,便出声叫道,“在想什么?” “没什么。”林澈连忙答道。 “兴霸来这里也有近半年了,却从没有见过这种鱼,不知澈兄是怎么钓上来的?” “用这个。”林澈将玉罐递给甘宁。 甘宁打开罐子,神情一下严肃起来,想了想,便起身走到了林澈身前,将罐子放下。 “澈兄赶紧吃下,兴霸只当是没有见过此物。”他的眼睛看着舱外。 第四章 定将成为海贼王的男人 “澈兄赶紧吃下,宁只当是没有见过此物。” 林澈即使是再迟钝,也意识到玉瓶里装的绝对不是鱼食那么简单。 “虽然与宁所服用的略有区别,但应该确是同一种名为洗髓丹的丹药。”甘宁摸着下巴,“只是不知道为何成了这副模样。”甘宁看着一个个黑色的不规则丹药,眉目间有些不解。 “额……”林澈隐约间想到了些什么。孟姜女的日常工作是给度过奈何桥的人发汤,似乎是一种没什么技术含量但工作量比较大的工作,空闲时间应该比较少,没时间练习的话,炼丹技术有些差也就可以理解了。但也不至于炼成鱼食的模样吧,还放在鱼竿旁边,让人想不误会都难。 “不过这是澈兄的隐私,宁也不好过问。”甘宁接着说道,“听老仙人说,这药对于天资过人之才不过是一夕之力,对于资质平庸之才却胜过十年之功。” “十年之功就十年之功,你看着我干什么。”看着甘宁直白的眼神,林澈不禁有些腹诽,果然,就算转性的比较早,甘宁估计也修不成什么城府。 “宁当日服用后只是出了一身大汗,身上黏了一层泥,洗个澡便感觉身子轻盈? 第五章 洗经髓,夜送行 赤身泡在装满热水的木桶中,林澈闭上眼睛开始回想今日经历的种种。 茅屋外有些嘈杂,传来劈柴倒水的声响,一众船员喊着号子架起两个个大大的铁锅,另有三个人炫耀力气一般,各自举着被分成三段的鱼,不过只有两个人赢得了叫好声,举着鱼头的那一位却是无人问津,长得这么凶残的鱼头,没有人会有胃口的。 林澈将玉瓶拿起,细细端详着,在微弱的烛火下,玉瓶泛着莹莹的光,显得异常温润。 将瓶盖打开,往手心倒出一枚洗髓丹,即使是甘宁确认过,但看着这副糟糕的卖相,还是觉得心里很没底,而且,肚子似乎更饿了。 甘宁也请了林澈来参加宴会,虽然本来就是林澈钓上来的鱼。不过林澈一来没胃口,二来想到了空腹吃药说不定能增加吸收率,便选择了一个人泡澡。 夜似乎一瞬间变得很静,空气中似乎只余下了木柴被烧得噼里啪啦的声音。 孟姜女给的玉瓶中原本装着十枚丹药,一枚被林澈拿去钓鱼,又分了四枚给甘宁,现在还剩下五枚。不过林澈并不打算一口气吃光,那绝对是作死的行为。 从瓶中挑出一枚最圆润的,忍着对外形的不适,放入口中,丹药瞬间化为一道暖流。 如果先将药泡在水里,是不是会比较好。还没等林澈想完,一种如撕裂般的痛楚就从小腹处扩散开来,瞬间传遍了四肢百骸。 林澈紧咬住浴桶的木壁,不愿发出声响。 耳边传来了船员们的豪迈的歌声“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林澈现在相信经脉的存在了,他只感觉身体里有数道炙热的火焰在沿着一条条路线缓缓前进,更加剧烈的疼痛紧随其后,仿佛虫噬。 黑色的污泥从他的毛孔中被缓缓排出,中间还夹杂着一缕缕血丝,他的头发开始变长,一直生长到肩下三分。 整个茅屋中弥漫着腥臭不可闻的味道,所幸这里通风不好,所以屋外的众人还能愉快地喝酒吃鱼。 “这是咱们剩的最后几坛酒了,兄弟们说要怎么处理?”一个脸上带疤的男子放声问道。 “打几场,谁赢归谁。”几个声音叫喊到。 “谁能打得过老大?依我看,第一坛应该先归老大。”一个精瘦男子眼睛一转,说道。 “就你小子鬼主意多。”众人笑骂道,却是将一坛酒送至甘宁身前。 甘宁举坛欲饮,却又想起了什么,说道:“我近来修身养性,不能饮酒,这一坛权且放在我这,待下次打猎,谁第一个登上对方船头,便赏给谁,如何?” “老大英明。” “我下次往前冲,你们都别拦着我。” “谁要拦你,下次说不得抢个酒船才好。” “哪有那么多好事。” 几个欲争酒的已经摆开了阵势,捉对厮杀起来。 “打,打。”剩下的船众也不甘寂寞,设下赌局对赌起来,“压甘林胜的三赔一,压甘李胜的一赔一。” “你少看不起人,我压我自己。”被称为甘李的男子生气地喊道。 晚会热热闹闹地举行着,只是却没人发现几个在平日里颇为活跃的人,此时却在人群中默不作声,只是眼神在空中无声地交流着。 …… 林澈与其说是自然醒,不如说是被熏醒的。 “这是什么味道啊?”林澈想用手捂住鼻子,却发现自己的手上也满是熏人的泥垢,水已经有些凉了。 一种强烈的虚弱感遍布林澈的全身,感觉就像空腹做剧烈运动一样,不过应该比那严重多了,林澈几乎是挣扎着爬进另一个木桶的。 于是另一个木桶中也瞬间变得浑浊起来。 “呼呼。”无力地趴在木桶的边缘,张大嘴呼吸不去闻那令人作呕的味道。 茅屋外一群喝的醉醺醺的船员又开始唱起来:“去者日以疏,来者日以亲。 出郭门直视,但见丘与坟。 古墓犁为田,松柏摧为薪。 白杨多悲风,萧萧愁杀人。 思还故里闾,欲归道无因。” “这是汉乐府吧,谁教他们唱的。”林澈无力的想着,“似乎是思乡的歌呢。” “澈兄……”门被打开,又立刻被关上。 ……果然连甘宁都受不了吗? 当甘宁又一次推开门时,脸上已是裹上了一条湿丝绸。 一把将林澈从水中提起,用一大团湿布裹上,扛在肩头便运到了隔壁的屋子。 “澈兄的体质不是一般的差啊。”甘宁心有余悸的说到。 林澈则放下第十碗鱼汤:“还有吗?” 果然,现代人被工业社会摧垮的体质和这群纯绿色无公害的古人,特别是古代武者,是没法比的。同样一颗丹药,人家吃了只是出了一身汗,自己吃了虚脱致死。 林澈不知道的是,自己服用的丹药并不仅仅是卖相差一点,孟姜女那生涩的炼丹手法导致了丹药各种成分的药性并没有充分融合,某些重要的成分甚至损失了不少药力,比如用来压制其他药力的镇灵草,于是本来中正平和的洗髓丹便被生生变成了一副虎狼之药。 再加上现代人普遍体质偏弱,林澈差点被弄死也就不足为奇了。 直到第十二碗鱼汤下肚,林澈才感觉到腹中变得充实起来,好像之前的鱼汤都被身体吸收了一样,而与此相对的,他感觉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仿佛在欢呼一样,浑身上下似乎有使不完的力气。 “于天资过人之才不过一夕之力,于资质平庸之辈却胜过十年之功。”林澈不由想起了甘宁的话,这边是洗髓丹的作用吗?对于天资过人的武人不过是洗出杂质,但对于天资平庸之辈,却可以疏通经脉。 “宁已吩咐手下明早为澈兄摆下送行宴席。”甘宁说道,“不过今日便要送别澈兄。” 林澈略微一想,便明白了甘宁的用意。自己拿出洗髓丹时并没有有意遮掩,而在这一百多号皆为同乡的船员中是藏不住秘密的,甘宁也不可能向一众同乡随意发难,趁着大家都没注意来送自己离开,也许是最好的选择了把。 “不能设宴,宁实为惭愧。”甘宁取出一个酒坛,和两只青铜器,“想是少了两觚也无人在意,便用它为澈兄送行了,听过往的客商说从此处走山间路向南三十里处便有集镇,澈兄可去那处,珍重。” “珍重。”林澈接过酒觚一饮而尽。 便带着甘宁送的弓箭,穿着一身黑色锦衣消失在夜色中。 “燕燕子飞,差池其羽。之子于归,远送于野。 燕燕于飞,颉之颃之。之子于归,远于将之。” 甘宁的声音在夜色里传出很远。 第六章 林暗草惊风 今夜的月色很明亮,透明的月光照射出一道在逶迤的山间小路上疾走的身影。 林澈停下来喘了口气,自己已经走了多久了?应该有一半的路程了吧。虽然身体犹如脱胎换骨,但就像一个孩子突然间获得超人的力量一般,难免会感觉有种处于失控边缘的感觉,现在林澈轻易不敢跃起,因为如果力量没有控制好,他就可以以最快的速度下山了。 体内似乎也产生了和甘宁一样气,但并不听林澈的指挥,好像几条游鱼一样,在林澈的身体里肆无忌惮地游荡着。 林澈回过头看着来时的路,借着洗髓后更加敏锐的目力,他看到了几道正在向他追来的黑影,腰间悬挂着的刀肆无忌惮地反射着月光。 “还是过来了啊。”林澈无奈地叹了口气,便继续向前冲去,前方地势平缓的地方,有一片树林。 …… “这小子真能跑,已经有十几里了吧。” “肯定是灵药的作用,那么瘦弱的一个人,都能变成这样,如果咱们吃了那药……”一个壮硕的身影说着,眼中闪过一丝火热。 “多亏了有猴子,不然那几条岔路处还真会跟丢喽。”另一个身影说道。 “还是多亏泉哥有眼力,一眼就看到了那灵药。”瘦小的男子发出谄媚的声音。 “他给了大哥四枚,他自己应该用了一枚,也就是他手中还有三枚,以后咱们就是船上的前几号人物了,猴子,跟不丢吧。” “泉哥放心,我那几年飞贼不是白做的。” …… 港口里,喝得烂醉的人们被一个个用河水泼醒,还没出声大骂便看到了甘宁冷得像冰的眼睛,一身的不快都化作了一声恭恭敬敬的“老大”。 “老大,所有兄弟都在,只是少了甘泉、甘候、甘猛三人。”手下一人小心翼翼地汇报着,那三人和甘宁同族,都算是甘宁族兄之类的人物。 “解开全部的船,连夜启程。”甘宁闭着眼睛,叫人看不透他的想法,“不必等那三人。” “那房子呢?”手下人问道。 “烧了,烧的干干净净。”甘宁吩咐道。 “可没了房子,兄弟们住哪啊?” “住在船上。”甘宁回望着绵绵无尽的山脉,“我带你们去一个地方。” “去哪里?”一帮船众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去河流的尽头,看海。”甘宁望向江面,闪耀着月华的江面,像是光铺成的路。 “澈兄,一定要保重啊。” …… 林澈潜入了密林之中,以他的速度并不足以摆脱尾行的三人,如果到了集镇中,敌暗我明的情况下,反而更有利于他们。 他摸了摸背在背上的弓,弓身很轻,雕刻着林澈看不明白的繁密纹路,并非简单的远程兵器,自中部开始,边缘上便附上了一层非铁非铜的金属,无华的黑色仿佛将光线都吸收了一般。 林澈并不会射箭,在之前甚至连摸都没摸过,但并不妨碍他感觉出这是一张好弓,并不是因为弓的外表,而是当他握住弓时,便可以感觉到,在身体里乱窜的气一瞬间安静了下来,就像被引导着一样往握弓的手上汇聚过去,轻轻一扯,便是一个满月。 林子里很静,只有风吹过的声音,一朵云掠过了月,月光瞬间黯淡下来。 林暗草惊风…… 迈开步子,林澈将握弓的右手,控弦的左手与箭头连成一条线。箭,指着来时的方向。 …… “猛哥,这小子进林子了,一时估计不好找。”甘候对甘猛说道。 “不好找也要找。”甘猛吐了口气,“如果空手回去,老大知道后要咱们三人的命,连出口气的力气都不费。”他还不知道甘宁已经烧掉了茅屋准备起航。 “如果找到灵药,又何必再回去听一个少年支使?”甘泉的话令甘猛和甘候有些吃惊,不想平日里表现得挺恭顺的甘泉会有这种想法。 甘猛想了想,便狠下心,“大丈夫何必曲居人下,干了这一票就不回去了。” “猴子,搜仔细点,等咱们以后闯出一番事业,便给你讨个媳妇。” “泉哥你就放心吧。”甘候举着火把仔细地分辨着林地中的足迹。 …… 林澈举着弓,他感觉从来没有如此专注过,仿佛化身为风,在每条树梢划过,感知着一个个或沉默或躁动的气息,心很静,很静,连拉开弓的目的都几乎忘了。 直到他感受到那摇曳的火光以及那三个不怀好意的气息,才如梦初醒一般回过神来,两者相距二百米。如果换算成直线冲刺的话,不过是二十秒的距离。 手掌一翻,一支箭便离弦而去。 锦衣夜引弓…… 甘候只觉得头皮一凉,用手一摸,手掌上便浸满了鲜血,“他在……”还没说完,喉咙上便被插上一箭,圆睁着眼睛向前倒去,嗓子里还带着模糊不清的声音 “猴子!”甘猛大叫一声,便发狂般向林澈的方向冲去,而甘泉犹豫了一下也跟这冲了出去。 林澈没有练过箭术,但他却感觉到得心应手,将弓拉满,瞄准,松手。一切如此简单,林澈的第三箭落了空,第四箭射中了甘猛的右臂,第五箭射中了他的左腿将他射翻在地。 第六箭没有出手,指着距他不到十米的甘泉。 “转过身,回去。”林澈低声喝道。 “杀了他,给猴子报仇。”甘猛在不远处嘶吼着。 甘泉盯着林澈手中的箭:“你给我一枚,我就离开。” “甘泉,老子看错你这个混蛋了!”一听这话,甘猛的眼睛立刻红了起来。 “怎么样?”他本来憨厚的面容此时却挂上了自信的笑,“只要一枚就可以解决了不是吗?”下一刻,笑容僵在脸上,看着从胸口上残余的箭尾。“为什么?” “我记得你,你是站在门边的人。”林澈说着,便径自走向甘猛。 林澈举箭对着甘猛,犹豫半天,却依旧没有射杀他的决心。 “谢谢你杀了他。”甘猛闭上眼睛,开口道,“我们想要杀你,本就应该做好被杀的准备。” 林澈依旧张着弓。 “如果你不杀我,我一定会为猴子报仇的。”甘猛放着狠话。 林澈笑了笑,便收了箭,随意挑了个方向走去,“也许将来有一天我会毫不犹豫地出箭,不过,至少不是现在。”身影消失在林间。 …… 甘宁默默地望着前方,一遍遍地摩挲着手上的砍刀,火焰,在他的身后燃烧着,照亮了夜。 第七章 从前有座山,山上有艘船 在深夜的丛林中乱跑不是绝一个好主意,尤其是当你处在一个没有手机和信号的地方。于是,在黎明时分,林澈终于不得不承认,自己迷路了。 在一片自己不知道经度、维度、气候条件和注意事项的丛林迷路,想想就令人头疼,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像贝爷一样在一片原始丛林中过着“去了头,其他部分都能吃”的幸福生活。虽然林澈拿着弓,腰上还挂着从那个叫甘泉的人身上搜来的砍刀,背上背着一只不算短的鱼竿的样子确实有点野外求生的味道。 “不知道生一把火会不会有人来救自己。”想了想,林澈还是决定放弃这个有人的想法,万一引起森林大火,在这个没有119的世界,自己所能做的也就只有跳求雨舞了。 林里没有鸟雀的声音,连风的声音都消失了,林澈注意到前面的树丛中似乎有些动静,便擎着弓箭一步一步靠近,“是谁?”说着也不等对方回话便一箭射出去。 “you’reajerk!(你这个混球)”树丛中传来了地道的伦敦粗口,而林澈则惊讶自己居然听懂了,连英语四六级都没来得及考就死过来的自己居然听懂了。 林澈又拉满了弓,对准树丛。 一个拿着燧发枪的长着棕色披肩卷发,蓝灰眼睛的英格兰男子将枪对准林澈。 紧接着第二个人也从树丛里钻了出来,他的手里也举着一把燧发枪。 第三个男子穿着黑色的神父服,他手中的燧发枪被当做拐杖拄在地上,“年轻人,我想我们需要谈谈。” “我保证,这是个误会。”林澈没有放下手中的弓。 “但你最好和我们走一趟,我保证我们没有恶意。”神父想了想,说道。 …… 一个人背着被林澈射瘸的神父,另一个人则跟在林澈身后做出一副押送的姿态,虽然林澈觉得以自己的状态无伤拿个三杀没什么大问题,但奈何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有点短,还没能将“杀伐果断”修炼成“果断杀”。于是只好跟着过来看看。 神父和背着他的那名火枪手都没说话,而押送林澈的这一位则有点话唠的潜质,尤其是在了解到林澈能听懂他说的话之后。 “嗨,你是东方人吗?我读过马克波罗的游记,你们的皇帝居然用金子来盖房子,是真的吗?”“你身上的衣服是丝绸做的吧,你一定是个有钱人。”“那是一根鱼竿吗?我不喜欢吃鱼,在英格兰的时候已经吃腻了。” 他和那个神父的关系一定不太好。 “对了,我叫杰瑞,那边的神父,就是大热天穿黑衣服的那个叫汤姆,背着他的是我们的护卫队长汤姆森,我一直觉得他是那老头的私生子。” 林澈:“……” 林澈有些明白他们的关系为什么不好了。 “你能看出我和他们有什么不同吗?”杰瑞脸上洋溢着强烈的自豪感。 “话唠算吗?”林澈无奈地说道,他觉得要是让这个叫杰瑞的家伙去背那个汤姆神父,也许整个路程会更清净一些。 “只是身为上流社会人物的健谈而已。”杰瑞一脸兴奋地说道,“想当初我在纽约的时候……” “斯图亚特,你已经不是那个肯特郡男爵了。”汤姆神父突然高声喝道。 “只是打发时间而已。”自称杰瑞的男子眼中一抹黯淡一掠而过。 “别理他。”杰瑞压低了声音,“他这种忠于宗教的老顽固一辈子也领略不到贵族的高雅,为了不改变所谓的信仰居然直接从英国去了荷兰,又上了这艘破船。” “汤姆森曾经是海军的冲锋队长,一听说老头要过来,就把自己的一家人也都拉上了船,顺便还变卖了几乎全部的家产。” “你呢?”林澈问道,为了信仰自由而登上前往远方的货轮,自己貌似记得这样一艘船。 “我在开船之前将能借到钱的高利贷商都借了一遍,他们现在估计都在英格兰骂我这个混蛋呢。”他得意地大笑道。 林澈:“……” 几人终于到了一片开阔的地面,原本被繁密的树林阻挡的阳光霎时倾泻下来,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山顶了,原本的丛生的树木不少已经被砍伐了,取而代之的是不少做工相当精致的房屋。 “那是威廉干的,那小子从小干得一手漂亮的木匠活,还帮我家修过马厩。” 而林澈只是看着山顶的中间位置,那里有一处低洼,里面有一艘完整的三桅杆轮船。 “你们是怎么把他运上来的?”林澈问道,要知道离这里最近的河也有将近七公里的路程。 “确切的说是它怎么把我们运上来的。”杰瑞撇了撇嘴,“那天我们正坐在船上,突然间出现了暴风雨,我并不知道一般的暴风雨会持续多久,不过我们那开了三十年船的船长说那是他遇到过的最长的一次。” “大雨下了三天之久,跟着我们整整三天,第一天的时候船上的每个人都相信那不过是一场小小的插曲,但第二天暴风雨仍在继续时,船长号召船上的每成年男子参与对船的修补,不过等到第三天时,他就叫人把作为货物的葡萄酒都取出来让大家尽情享用。” “那真是可怕的时候啊,船上的帆被风吹得千疮百孔,据说水线下已经破了七个洞,至少在搬酒的时候还是七个。汤姆那个老顽固对大家说,专心祈祷,神不会抛弃他的信徒。不过又有谁会听他的呢,大家都在饮酒,连女人和小孩儿都被分到了一杯,只有他在甲板上,淋着雨,像一只可怜的水鸟。” “后来就有一个老头浑身闪着白光从半空中出来,我不知道是不是上帝,反正他说可以实现我们三个愿望,当时甲板上只有我、汤姆和汤姆森三个人,刚好一人一个,汤姆说:‘希望全船人能够脱险。’汤姆森因为晕船吐得稀里哗啦的:‘我再也不要看见海。’我当时估计是喝多了,就说:‘除了这艘船,我再也不想看到与英格兰有关的东西。” “于是,整艘船就这样来到这里,落在这座山上,看不到海,也没有暴风雨,更看不到英格兰。” 第八章 以神圣之名? “已经两年了,每天都要对着一群连吃只兔子都要感谢上帝的家伙,你不知道这是有多无聊。”杰瑞依旧在抱怨着,“我当初还不如和那群水手一起走。” “然后被他们抢个精光。”汤姆森接道。 “呵呵。”杰瑞发出一声冷笑,“只是行李太重,不好搬走。” 在围栏里,正在收割小麦的妇女都用好奇的眼光看着林澈,这是汤姆神父第一次将传闻中的东方人带回来。 “今天天气不错。”汤姆神父让汤姆森先将他放下,问道,“你觉得这里怎么样?” “还不错。”至少比甘宁搭的那堆茅草屋强。 “我们只剩下一个月的粮食了。”汤姆神父突然说道。 “神父!”汤姆森惊叫道。 “没事,我的孩子,我相信我的直觉。”汤姆神父的眼中一片祥和。 “就像你把杂草做成馅饼,又用石头去砸鸟却差点被抓走一样?”杰瑞讥讽道。 “杰瑞!”汤姆森怒目而视。 “曾经是我自以为是。”汤姆神父止住了汤姆森,“所以我才叫你来商议。” 杰瑞也不再插话。 “我们已经来到这里两年了,在最开始的一个月,我们几乎因为食物不足饿死,但上帝保佑,我们遇到了一只在山里收集药草的东方商队,更好运的是他们愿意和我们做生意,虽然价格有些贵,但终究是救了我们一命。” “在之后的时间里,我们开始学习耕作、打猎,帮助他们采草药来获得酬劳,一切开始步入正轨。” “但商队已经有半年的时间没有来了?”林澈说道。 “没错,如果不是杰瑞囤积了不少粮食,我们现在估计已经开始啃树皮了。”神父不动声色的看了杰瑞一眼。 “如果你肯把那间小教堂拆掉,我会很愉快地接受你的感激的。”杰瑞毫不领情。 神父没有理他,继续说道:“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但如果再不能获得食物,这里的人恐怕……。” “山里的集镇你们没有去过吗?”林澈有些好奇,这里的人并不多,而且也愿意交易,照理说不应该被拒绝交易啊。 “在我们之前有人去过了。”神父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谁?” “那群水手,他们将镇子洗劫一空。”汤姆森恨恨地说道。 只有杰瑞在一旁冷眼看着,不言不语。 时间尚早,神父提出要带林澈去看看镇子的废墟,汤姆森也跟着一起去,而杰瑞则表示不想去看那一片死寂的废墟,“会做噩梦的。”他说。 …… 从废墟上能看出小镇当日的规模,差不多二百人左右,房屋是木制的,地上还有残瓦,一根根被熏黑的木头凌乱地散落着,不少已经长出了蘑菇,本来整齐的农田里,已经长出了大片的杂草。 一旁的空地上,竖着一排排的整齐的十字架,木制的,在白昼之下仿佛也能感受到那种不可消散的悲伤与怨恨。 “如果当时把他们留下的话,就不会……”神父说着,便开始在胸前画着十字架,右手展开,五指并拢,以中指点额头前胸左肩窝右肩窝。点到右肩时,脸轻微地抽搐了一下。 “神父受了伤吗?”林澈关切地问道。 “打猎的时候,被一头熊抓伤的。”神父解释道。 “基督徒也打猎吗?”林澈问道。 “只有求得性命,才能宣扬主的荣光。” “是这样啊。”林澈说道,“我们回去吧,在这种地方,我感觉很不舒服。” …… “正如你所见,林先生,我们希望你可以帮助我们找到食物,毕竟你是从外面过来的,总能有些办法。”神父一脸恳切地说道,“或者你可以帮我们找到一个可以安身的地方,上帝会保佑你的。” 整个船上的成年男子都集中在了这件比较宽敞的货舱里,幽暗的油灯光线下,所有人都目光灼灼地看着林澈,一些人的攥紧手上甚至露出了青筋。 “我们希望你可以见证我们伟大的盟约。”神父说着便拿出了一张羊皮纸。 造纸术14世纪传意大利,意大利很多城市都建了造纸厂,成为欧洲造纸术传播的重要基地,从那里再传到德国、英国;16世纪传入俄国、荷兰;17世纪传到英国,但在重要的文件中,欧洲人仍然喜欢使用羊皮纸来表示庄重。 羊皮纸上是一份契约,一份即使是站在历史的角度也有足够分量的契约。 “以神圣之名,阿门。 吾等签约之人,信仰之捍卫者,蒙上帝恩佑的大不列颠、法兰西及爱尔兰国王詹姆斯陛下的忠顺臣民----为了上帝的荣耀为了吾王与基督信仰和荣誉的增进吾等越海扬帆以在弗吉尼亚北部开拓最初之殖民地因此在上帝面前共同庄严立誓签约自愿结为一公民团体。为使上述目的得以顺利进行、维持并发展,亦为将来能随时制定和实施有益于本殖民地总体利益的一应公正和平等法律、法规、条令、宪章与公职,吾等全体保证遵守与服从。 据此于耶稣公元1620年,吾王英格兰、法兰西、爱尔兰等十八世暨苏格兰第五十四世君主陛下在位之年,于新世界签署姓名如下,以资证明。” 五月花号公约,美国的第一份政治性契约,也是之后无数自治州政治文件的母本。 林澈没有出声,船舱里一片沉默,只剩下人们的粗重的呼吸声和灯芯燃烧的声音。 他们需要一个向导,在茫茫的大山中,没有向导,前路的危险是可以预料的,而遇到的危险是不可预料的。那条山路走不通,一伙明显比他们强大的人驻守在那里。 他们只能求助于眼前之人。 一个沉重的脚步声在走廊里响起。 “嘭”的一声,舱门被推开了,杰瑞抱着一只铁皮箱子出现在门口,径直向林澈走来。 他将羊皮纸随意扫到一边,将箱子丢在林澈面前的桌子上,发出了沉闷的响声和清脆的撞击声。 他粗暴地打开箱子,船舱里瞬间似乎瞬间明亮起来。 不少人都站了起来,直愣愣地看着,喉咙里不停地吞着口水,连神父也是愣了一下才移开目光。 “哪里有什么神圣可言?”他将羊皮卷随手抛给神父,像是扔一卷厕纸,“五百枚西班牙金币,买在场所有人的命,怎么样。” “合作愉快。” 第九章 祈祷祈祷,愿不能实现 林澈拒绝了神父为他准备的床铺,在外面随意找了一棵枝干比较粗壮的树,躺在树枝上久久不能入眠。 苍白的月光凄凄惨惨地洒落在地面上,树林里偶尔会出现几声鸟叫,像是夜枭,又似乎不是。 林澈取出了甘宁送的弓,轻轻地抚摸着弓身。一接触黑色的刃,他的手指便被划破了,殷红的血沿着弓身的纹路缓缓地流,在月光下显得无比灵异。 并没有神器认主时金光大作,电闪雷鸣的声光效果,只是在弓身上显现出两个个发着微光的标记,像是小篆,但似乎更原始一些,像是描绘着一条长蛇和一个天使,亮了一下便暗了。林澈用手触摸一下,没有感觉出什么凹陷。 “大晚上的有房间不睡,居然会来这种地方,这是你们东方人的怪癖吗?”一个轻佻的声音从树下传来,“要不要下来聊天。” 林澈连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这个在大半夜来找自己的家伙是谁。 “只是个人爱好而已。”林澈并不打算下去和他聊天,“就像你在夜里闲逛一样。” “难得我准备了红茶。”杰瑞说着,不知从哪里取出一张毯子,铺在了地上,接着又取出一只银茶壶两只银杯,最后摸索一阵,找出两块黑面包。 “真是怀念当时的点心,我家的女仆很会做点心,现在却只剩下了这个。”他取出面包,慢慢地咀嚼着,吃完一块,便会倒一杯茶,“这是最后一些了,你不尝一些吗?我的手艺还不错。” “不打算留下来慢慢吃吗?”林澈问道。 “到了外面,这些也就不算珍贵了。”他将银杯推到一旁举起茶壶痛饮,“其实我早就想这样干了。” “其实我曾经是一名虔诚的信徒。”杰瑞突然说道,“真的,十分虔诚的信徒,就像我那亲爱的祖母。” 林澈没有说什么。 “直到有一天我的未婚妻被她的家族送给了当地的主教。”杰瑞喝的明明是茶,但却仿佛喝醉酒一样手舞足蹈,“最糟糕的是我居然被邀请参加了她的婚礼。” “我能想象你当时的心情。”林澈开始同情起这个看似不太着调的人来了,“之后呢?” “她穿着洁白的礼服,比任何一幅我见过的油画的女主角都要漂亮,只是站在那个男人旁边,像是一枚金戒指戴在猪鼻上。”他又取出一瓶酒,咕噜咕噜地灌着,“那个家伙倒也把自己装饰得冠冕堂皇,教堂外有一整队衣着严整的卫士,约克大主教在台下观礼,坎特伯雷圣座亲自为他们祝福,天哪,我看到她脸上挂着微笑。” “我在台下静静地看着,像一个傻瓜一样,周围的人都在称赞他们的般配。之后,他们又从我身前走过,她连一眼都没有看我。”他一脸的苦笑。 “听上去像是三流小说的剧情。”林澈说道,“于是你就在被打击后下定决心来新大陆开创一份事业?” “东方的故事是这样的吗?我当时可没想那么多。”杰瑞闭着眼睛摇着手指,“我一把冲上前去把那个主教推开,吻住了我亲爱的未婚妻。” 林澈:……你这么吊你爹造吗? “你不知道当时人们的表情,现在想起来仍是记忆犹新。”杰瑞说着大笑起来,“当时那个主教一下就愣住了,约克大主教张着嘴,圣座的眼睛睁得老大,全场所有人都被吓傻了,那些贵族小姐们连手里的扇子都掉了下来。”他猖狂地大笑起来,笑得连眼泪都流下来了。 “之后呢?” “我的父亲变卖了家里的祖产,将我送上了那条船。” “那些钱也不是借的高利贷吧。”林澈问道。 “我的那些朋友们出于同情给了我不少资助,我亲爱的未婚妻也给了我不少钱,也许是想让我远远离开吧。”他的情绪低落下来,“其实那天神父在甲板上祈祷时,我真的很感动。” “那你为什么还对他冷言冷语?”林澈隐隐猜到了原因。 “没什么,也许是因为被他用杂草做的馅饼给害惨了吧。”杰瑞开始摇摇晃晃地收拾茶具,“自从那个老头出现后,他就变得有些不正常,他以为自己是摩西吗?” “你明天还是留在这里好好休息吧。”林澈说道。 “怎么可能,我还想要看看外面的世界呢,本来其实我们可以完好地离开的,但是那个老头干了什么,他说这里是圣地!”他指着远处的船,歇斯底里地喊着,“他说那条船是圣地!” 说完,便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林澈没有理他,只是对一边的阴影说道:“出来吧。” 一个男孩儿从阴影里畏畏缩缩地走出:“我并非想偷听你们的对话,老爷。”是白天被杰瑞称作木匠的威廉。 “是吗?”林澈冷冷地问道,他的一只手握在弓身上,另一只手扣着弦。 “我只是担心,斯图亚特少爷从三个月前就开始很不正常,别人看不出来,但是我却很清楚,我从六岁起就在斯图亚特家做工,老爷和少爷都是很好的人。”威廉说道。 “那几天发生了什么事?”林澈问道。 “村里的粮食几乎被吃光了,汤姆神父第一次又一次的祈祷后,开始用一些草做了馅饼,少爷是第一个品尝的,结果险些为此送了命。”威廉一脸愤慨,“之后神父说他知道一个地方可以买到粮食,便带着全村的男人去了,只有我和斯图亚特少爷没去。” “你为什么没去?”林澈的双手稍稍放松。 “少爷烧晕了,拉着我的手一直说‘不要走。’”威廉一脸的尴尬。 “他也是从那天开始厌恶神父的?” “……是的。”威廉想了想说道,“当神父亲自带着新烤的面包去看望少爷时,少爷只是说道……。” “祈祷,祈祷,愿不能实现。一群虚伪的凡人侍奉着冷漠的神。” 第十章 救赎救赎,罪没有消除 “把他带回去吧。”林澈将弓放在身上,“好好休息,明天就可以不用呆在山里了。” “多亏遇到了老爷你。”威廉感动地说道,“不然可真不知道如何是好。” “也许吧。”林澈闭上了眼睛,有乌云蔽月,看不清他的面容, …… “这条路很长,带着女人太过累赘,耽误的时间肯定很多。”林澈对着众人说到,“不如让男人和我先去认认路,再把女人带出去怎么样?” 一众男人都同意了,至于女人,17世纪的时候有谁知道女权是什么吗? “你们偷偷离开可不行。”一个声音传来。 林澈微不可查察地皱了皱眉。 “钱可是我出的,你们居然想撇下我?”声音似乎有些气急败坏。 “斯图亚特少爷,你需要休息。”威廉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离开这里后我会好好休息的。”杰瑞不耐烦地说到。 “杰瑞。”神父叫住了杰瑞,“我们需要人留守在这里,保护女人、仅存的食物和你的财产。”他和蔼地说着。 “威廉可以留下来。”杰瑞说道,“至于财产,我可以随身带着。” “好吧。”神父说着结束了对话,“如果你一定坚持地话。” …… 一路上,杰瑞都紧紧的跟在林澈身后,走在队伍的最前方,按照他的说法“我可是这次路程最大的赞助人,理应走在所有人的前面。” “是我的错觉吗?”杰瑞对着林澈说道,“我们似乎只是沿着山势在前进。” “是的。”林澈毫不遮掩地说道,“其实我并不知道其他出山的路。” “我知道。”杰瑞同样一脸风轻云淡。 “那你没什么还要跟来。” “如果我不跟来,你以为会有多少人会很过来?”杰瑞反问到,“如果没有人先站出来,除了那些在山里几乎呆到发疯的还有一到山上就发疯的,谁会这么亟不可待地跟着一个来路不明的人走一条前途未知的路?” 说完,他又低下头,轻声说到:“可又有多少人保持清醒呢?”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吗?”林澈有些无语,没见过这种人。 “你知道我现在最大的愿望是什么吗?”杰瑞问道。 “去见上帝。”林澈翻了个白眼。 “不,这只是前提,我最想指着他的鼻子骂他一顿” “我想你会下地狱的。” “你也同样。”杰瑞笑着说道,居然有一种洞察一切的洒脱。 “林先生。”神父走上前,“请问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走出去?一些人已经开始抱怨了。” “群山里面,有一些路很难走,还有点危险,不过却是最快的路。”林澈说出早已想好的说辞,“而这条路虽然远了不少却很安全。” 神父想了想说道:“请带我们走危险的那一条吧。” 这确实是一条险路,从一条弯弯区区的小径出发,路上是丛生的杂草,路的尽头似乎直插山巅。 “这是采药人走出的路。”林澈解释到,“不过后来药草几乎采尽了,这里就荒废了。” 神父听着林澈的解释,点了点头。 杰瑞则凑到林澈身前:“这到底是一条什么路?” “采药人走出的路。”林澈说道。 “我想听真话。”杰瑞盯着林澈的眼睛,“你的眼里藏着东西。” “我还以为你不会关心这个。” “如果我说只是因为无聊才问你会不会相信?”杰瑞一脸认真。 “我信。”林澈拽住前面的藤蔓,一跃而上。 “你们英国人主要的治疗方式是放血疗法。”林澈说道,“药是从地里长出来的。只要不是破坏性开采,药材是不会轻易消失的。” “所以呢?” “能够使采药人放弃熟悉的道路的,不是占山的强盗,”远处传来若有若无的吼声,“就是噬人的猛兽。”林澈的嘴角露出一丝浅笑。 “林先生,我似乎听到了让人不安的声音。”感观敏锐的汤姆森说道,“你可以保证前方的安全吗?” “不能。”林澈停下脚步。 汤姆森直接端起燧发枪对准林澈。 林澈抬起被割伤的左手,手指上的伤口不知何时已经裂开,血沿着手掌流出了一道并不惊人的纹路。 汤姆森见状却大惊失色。还没来得及出声,一声巨吼便在所有人的耳边炸响,如同飓风一般卷起大片大片的树叶,一阵阵树木被摧折碎裂的声音由远及近,转了瞬间已至耳边。 一只纯白的巨虎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身形如山,目如赤焰。 队伍中的不少人惊恐之下按动了手中的火枪。 “一群白痴!”汤姆森骂道,便背起神父往一旁的林子钻。 林澈退得更快,扯着杰瑞走进了小径深处。 丛林自有其法则,生活在丛林中的生物大多会遵守,猎食者为了接近猎物而披上伪装,猎物为了躲避猎食者而披上伪装。 而凡是不遵守的,只有两种结果,死亡,或是称王。 这只白虎就是这片丛林的王。 被铅弹激发了凶性的白虎发出震天的吼声,挥动着利爪逞起凶来,血腥的气味弥漫开来。 人如果见到血会有两种反应:恐惧或是疯狂。 一些人不断地开着枪,厉声嘶吼,状若疯狂。 一些人跌倒在地上,手脚并用地向远处逃去。 这些人都死了,血染透了地下的土,染红了地上的叶。 白虎饱食了一顿,甩了甩尾巴离开了。 当月亮从东方升起又在西方落下后,有两个身影出现在了一旁。 “我本来应该死的,”杰瑞一脸惆怅,“可当你拉住我时,内心却又没有拒绝。”他望着林澈,“这就是人类的儒弱吗?” “人在完成他应该完成的事之前,是不会轻易地死去的。”林澈说道。 “你是怎么看出发生的事情的?” “荒芜了一年的田地是长不出粮食的。”林澈说道,“两年前离开的水手也不可能在几个月前才抢劫村落,只有这种吋间才能使木头上长出蘑茹。” “原来出了这么多漏洞啊。”杰瑞感叹到,“可是我们又害死了他们,又添了新的罪。” “救赎,救赎,罪没有消除。” 旅行途中,如有疏漏,多多见谅。 第十一章 埋葬埋葬,路还未结束 杰瑞默默地收敛着故友的残骸,林澈也跟在一旁。 两个人都呕吐了好多次,但每次之后仍是努力地收敛,拼凑、掘地、掩埋。 最后,林澈用弓的刃将倒下的树木变成一条条木板,杰瑞扯下藤蔓将它们绑成十字架,三十支十字整整齐齐地竖立在山下的平地上。 “我埋葬了他们,明天又是谁埋葬我呢?”杰瑞望着一排十字架,眼中充满了沧桑与感伤,“我还记得人们在启程时的忧郁,暴雨中的绝望和到达此地时的兴奋,那时我们四十一个人满怀着期望以神圣之名订约。” “可转眼间我成了孤身一人,大家都在地下安眠,只留我在地上赎罪。” “在小镇里有七支白色的十字架,在这里有三十支十字架,你和威廉还活着……” “这里没有神父和汤姆森的遗体。”杰瑞叹了口气,夹杂着几丝不明的情绪,“他们向着丛林的另一侧逃去了。” “我有一种感觉。”林澈看着丛林的深处,握弓的手紧紧地收缩着,“我们还会见面的。” “那可不是一件值得期待的事。”杰瑞说着,伸了一个懒腰,便仿佛又回到了之前那种慵懒状态,某些东西在他的眼中沉降下去。 “沿着那条通向河边的路,你可以带着那群女人走出去。”林澈说道,“给她们每人一支枪,如果遇至他们的首领,你可以说是我的朋友。” “你呢?”。 “我想去林子深处看看。”林澈看着那条被白虎踩出的道路,“一路上都没有遇到大型动物,即使这样它都没有离开,一定是在守着什么东西。” “就像传说中守着宝藏的巨龙一样?”杰瑞的眼睛亮了起来,“我想去看看。” “你最好做些准备。”林澈看着跃跃欲试的杰瑞。 “把那个十字架做好,再给自己挖一个坑。” “……” “再见。” “一路顺风。”两人微笑着拥抱道别。 “亲爱的林,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做为一个非基督徒,你可以娶不只一个妻子。”杰瑞真诚地劝道,他的身上挂满了老式的燧发枪,看上去像是古董级的军火商人,“而我这里最多的就是女人。”却说着暧昧不清的话。 “首先,我对你的那些小寡妇没兴趣,其次,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通常会养情妇,最后,不要叫我亲爱的!” “那么,再见。”杰瑞说着,向来时的通路走去,“对了,我为自己改了姓,你觉得washington(居留地)怎么样?” “washington,有点耳熟呀。”林澈也转身向被白虎踩出的路径走去,“靠,washington(华盛顿)。” …… 路开始时很容易分辨,一路上被白虎踩出的路异常醒目。 “问题有些大呀。”从凌乱的脚步就可以看出,这只白虎明显不是小说中那个紧守着宝物寸步不离的主,从高处可以看出这家伙的活动范围不是一般的大,被踩出的路像是一张无序的巨网。 林澈从衣服上扯下一段绸孑,将自己经结痂的伤口一层层裹上。这个曾经立功的伤口,如今已经成了他最大的破绽。 一步步地深入,树木越来越粗壮,繁叶层层将阳光稀释成一道道光线,纵横林间,宛若剑影。 地上积了厚厚的落叶,有些潮湿,踩上去也只会在落叶深处传出沉闷的声响。 白虎摧枯拉朽般的痕迹至此便消失了,林澈反而愈发谨慎,因为每隔不远都能够在粗大的树干上发现巨大的爪印,如同被巨剑斩过。 林澈听到一种若有若无的声响,像是有人在用力呼吸,循着声音的方向前进,声音愈来愈大,近似鼓声。 林澈放开脚步用力奔跑起来。 声音突然停下,林澈也停下脚步,放缓呼吸,整个人贴在地面上,前方传来白虎的咆哮声,咆哮声远了又近了。 林澈一动不动,森林里很潮湿,汗不断流下,未恢复的伤口浸在汗水里,有种钻心的疼痛。他的伤口很深, 林澈想起了刚上大学的时候参加军训,自己最不担心的项目便是站军姿,在太阳底下枯站着,直到皮肤被晒得发红、发痛。 但这却又是规则最简单的项目,只要你保持标准姿势一动不动,谁都不能挑出你的错。 就像现在,林澈这种姿势一直保留到那鼓声又一次响起。 接近时,那声音已经近乎雷音。 在一片茂密树林的中间,是一地的空旷,突兀得如同在瞬间插入了另一个世界,没有厚厚的落叶,没有粗壮的树干,没有繁密的枝叶,只有一片浅浅的草地,一只巨大的白虎盘距于草地之上,长长的尾巴盘卷着,环绕在一株植物周边。 并不是多么高大的植物,却別有一番缥缈的神韵。宛如玉质的枝干上长着七个红中带紫的果实,苹果大小,散发着诱人的气息,并非是某种具体的气味,而是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就像是一见钟情一样,只是一眼,就确定了这是自己想要的。 林澈想要得到它,与其说是人的贪欲诱惑,不如说是生物的本能使然。 但在这之前,自己需要解决一个小麻烦,林澈看着一脸安详地躺着的白虎,只见它用尾巴轻轻拂了拂朱紫色的果实,嘴角露出由衷的一丝微笑。 “尼玛,先不说你一个老虎为什么能露出这么拟人化的表情,这一副现充高富帅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林澈发觉自己居然对一只老虎产生了嫉妒的感觉,就像前世作为fff成员时看到搂着妹子可劲晒晒的人生赢家一样。 突然,林澈发觉白虎的眼皮动了动。 …… 另一条道路上,杰瑞看着已经被烧为平地的水港,突然觉得自己真傻,居然会在来这里之前去认真地思考到底怎样和那位未谋面的首领打好关系,一边默默地将自己写好的计划书撕得粉碎。 “新世界,我杰瑞·华盛顿来了。”他站在附近可以到达的最好的一块石头上这样喊到。 “少爷又犯病了。”可怜的威廉捂着脸 第十二章 靠近靠近,谁被谁惊动 汤姆森还记得自己在皇家海军服役的日子,枯燥、无聊,每天只是拿着微薄的薪金,每当巨大的战舰扬帆远航之时,他的心中却没有半点荣耀可言。 他是听着海上魔王francisdrake(弗郎西斯·德雷克)的故事长大的。以70英尺的三桅盖伦型帆船金鹿号为旗舰的海盗舰队纵横于诸海之上,数百门火炮发出的好火光让西班牙沿岸的每个城市都为之胆寒。他们称他为eidraque,即为恶魔之意。 也许那才是他想要的生活。 在度过了二十年平淡无奇的海军生涯后的一天早晨,他突然开了窍。如果偷一枚硬币都要被送上绞刑架的话,那么为什么不去干些大事呢?好歹不能浪费了自己的生命。 抱着这种想法,他很快联系了船上其他几个对海军生活感到厌倦的人,密谋在下次出海的时候夺取船只。 他甚至准备好了成为船长时的就职演讲和未来对部下的要求和许诺:每个人都可以按职务分得属于自己的一份战利品;反叛者则要赶到海里喂鲨鱼。 只是事情不可能都如人预料的那样顺利,暴动刚一开始就被船长镇压了,结束得像一场闹剧。所有参与暴乱的人都被船长挂在了杆子上晾成了干尸,只有自己见情况不妙跳到了海中。 自己居然差点就成了第一个喂鲨鱼的。 大概海军的那些人都认为自己已经死了吧,沉没在那片漆黑的海域。可还是不够,从英格兰到苏格兰再到爱尔兰的土地上都不安全,只有远到海军不愿意费力找到自己,甚至是不能找到自己的地方才安全。 于是当从小认识的神父对自己说要乘上逃离英国的船时,自己立刻要求同去。 这条船上的乘客都是为了逃离,只是目的不尽相同。有人为了信仰,有人为了性命。 很少有人在乎靠岸后发生些什么,大多数人连海里会发生什么都不知道。 连自己都没想到会在心灰意懒之下说出再也不想看到海的话。 也没人料到神父会采纳自己提出的抢劫小镇粮食的建议。 没人知道杰瑞那个家伙会把大家送下地狱。 就像没人知道会是这个不靠谱的家伙在最开始的时候救了所有人的命,在船刚刚到达的时候,将一箱金币倾倒在了那群变得肆无忌惮的水手面前。 “将这些金币带走,”他手上提着枪,一脸随意的靠在船上,“如果你们没有牺牲一半人的想法。” 那些水手先是一脸凶狠,但最终都先后退去,消失在了那片丛林中。 这些都没人料到,或者说,见到那个老头后,事情开始变得不可预料了?还是大家都变得不正常了? 那个人也真是让人看不懂,不过并不重要,在解决了前面这个人之后,自己也会亲手…… 他仔细地分辨着地上的足迹,缓缓抽出怀中的弯刀。他的右指被林间的枝叶割伤了,流出露珠般的血液。 他皱了皱眉,没有理会。 突然,他听到了一声巨吼。 …… 当白虎琥珀色的眼睛突然睁开之时,一种仿佛直面十八层地狱的恐惧感蔓延至林澈全身,他只感觉浑身好似被定住一般,连心脏都似乎被恐惧握住一般而无法跳动。 但白虎并没有注意到埋在落叶里的林澈,而是向他身后跃去,雷霆一般的咆哮声将树叶纷纷震落。 轻快似猫,迅猛如狮。 当咆哮声渐渐远去,林澈才从落叶里爬出来,刚刚白虎的吼声让他身上的叶子积了厚厚一层,不过看着近在咫尺的朱果,他的嘴角便不由的挂上了微笑。 一踏入空旷的圆形区域,林澈便感觉体内的气开始加速流动,就像因遇到喜爱之物而变得欢欣起来。 他轻轻地接近果树,每接近一步,便感觉气的流动加快一分。 它的枝干确实有若玉质,轻敲上去,声若琳琅,果实散发着灵性的香气。 林澈小心翼翼地摘下一个,紧接着便脸色一变。 …… 当白虎突然转身离开的时候,汤姆森几乎要开始祷告上帝了,诚心诚意地祷告。 他觉得就算是当船长指挥着水手们向自己开枪时,自己也没有这样紧张,就像被死亡的阴影笼罩一样。 在听到那个巨兽的咆哮声响起之时,长期漂泊海上养成的警觉性促使他立刻转身向来时的方向逃去。 这救了他一命。 从无匹的恐惧中回过神来,他才察觉到左腿上的剧痛,小腿在泊泊地流血,伤口处,深可见骨。 汤姆森从衣服上扯下布条,简单地裹了裹,待伤口不再流血,便撑起身子,一瘸一拐地向林子外走去。 得快些,谁知道那头怪兽什么时候回来,到时候,大概就没有这么多的好运了。 至于复仇? 他可不觉得林子深处除了那个东方小子还有别人。 就算不是,也要等自己伤好后再说,这种伤可是会死人的。 …… 当林澈摘下朱果的瞬间,他就知道事情要遭。 果实一开始牢牢地长在树上,但当林澈用力一拽,果实就以惊人的速度变得晶莹圆润起来,而其他六个果子和枝干也瞬间黯淡起来。周围的香气也淡了。 林澈可以明显感受到,自己体内气的明显迟滞下来。 从白虎之前的表现来看,因为自己的声响有些巨大所以听觉并不灵敏,因为生活在茂密的森林中且体型或许巨大所以也不能凭借视力来搜寻食物。 因此可以推测白虎拥有强大的嗅觉,至于感觉、味觉是否灵敏…… 自己还不需要了解这个! 林澈当机立断,又摘下一颗朱果,果树也剩余的五颗果实立刻萎蔫起来,像是被抽干了水分。 虽然能得到一颗就已经是意外之喜了,但人这种生物怎么说呢,果然还是本性贪婪的动物啊。 怀揣着两个果子,林澈向森林的深处疾驰而去。 他能感觉到白虎那股庞大的怨气。 就像,就像…… 就像是被**丝抢走女友的高富帅。 第十三章 让白虎飞 林澈在一棵树下停下了脚步,右手撑着树干,弓着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他的眼中已经密布着血丝,长出淡淡胡茬的面容一片狼狈,长长的头发无序地散乱着,夹杂着点点的碎叶与草屑,手掌上混杂着植物和泥土的汁液,黑色的丝绸汉服已经碎成了一条条的绸带,配着他此时十分颓废的形象,愣是穿出了犀利哥的感觉。 已经两天两夜了,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他可以撑这么久。 如果不是怀里的果子,他大概一天前就倒下了吧。他取出朱果,放在手里缓慢地摩挲着,即使知道这样朱果散发出的气息会使那只白虎更确切地知道自己的位置,他仍是缓慢地摩挲着,像是轻抚着传世的宝玉抑或倾国的佳人。 真的很舒服,像是浸在暖暖的温泉或是被柔柔地按捏一般,迅速化解着肌肉的酸痛。 林澈感觉到了一丝饱腹感,很真实的感觉,虽然这在现代生物理论上是不可能的,人是有机生命,不可能像机器一样通过充电补充能量,事实上,人类补充能量的渠道理论上只有一种——有机物。 但林澈确实感到身上的气力在渐渐地恢复。 “只能说这是个神奇的世界吧。”林澈将朱果装在丝绸箭囊里,放回怀中,又一次向着前方迈开了步子。 他已经可以听到白虎发出的伴着树木被摧折的吼声了。 …… 白虎并非占有绝对优势,当林澈利用初始的距离在白虎最开始时爆发性的冲刺下逃过一劫时,这场纷争就已经变成了拉锯战。 林澈爬上了树的上端确定白虎的位置,让林澈松了一口气的是,它又去捕食了。 在这场较量中,林澈并非处于绝对劣势。 马爷爷曾教导我们:物质决定意识,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达尔文大爷则说过: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每一件事物的存在形态都受到外界各方面因素的制约和影响。 在地球上,陆地上体型最大的动物不是凶猛的狮虎,而是草食的大象。海洋里最大的生物不是凶猛的鲨鱼,而是性格温顺、以磷虾为主要食物的蓝鲸。最主要的原因便是能够获得支撑巨大能耗的能量。 能量在食物链中递减,越接近食物链的下层越可能聚集更高的能量,这是自然的法则。 虽然不排除这个世界有超脱这一法则的存在,但那只睡起来呼噜打得山响的大老虎明显不属于超脱自然的一类。 虽然确实大得有点过头了,但和一路上遇到的其他几只颇有自信的只能称得上是地球plus的老虎(最后都成了某只白虎的肉餐)长得没有明显的不同,充其量算是个变异个体。 林澈不由得想到了前世见过的太空椒,只是眼前这种变异程度在植物里都不多见。 大概之所以那么爱待在朱果旁睡觉也是为了节约能量吧。 甩了甩头,将乱七八糟的想法清空,身后那只巨兽可是越来越近了。 林澈觉得脑袋里有些乱,一些不合时宜的杂念越来越频繁出现在脑海里。 过度缺少睡眠的后果渐渐开始显现出来,但林澈却别无选择,白虎可以自得地睡,但一旦自己选择睡眠,能不能再有机会睁眼都是一个问题。 已经过了多久了?眼前,已经有些黑了呢。天边的那一弯,是月吗?明明连太阳都没有落下去呢。真的好累,自己所做的决定,真的正确吗?有没有可能,自己也会同那些曾经不齿的人一样,死于贪婪。 “自己怎么会有时间想这些东西,力气应该用在逃跑上啊。”虽然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着,但仍阻止不了混乱的心绪。 回头望一望,已经可以清晰地看到白虎那张充满凶煞之气的猫科动物的脸,毛皮较两日前已是黯淡了许多,不少地方可以看出剧烈撞击产生的伤痕,爪子上还留着猎物的血迹,鲜红色。只是一双圆睁的瞳子倍增冷厉。 自己难道也会变成那爪子上的一抹鲜红,之后在某个水池褪色吗? 白虎完全无视了沿途树木的阻隔,几乎以一道直线的轨迹向林澈笔直地冲来,横冲直撞的姿态活像一辆重型坦克,更确切地说,是一艘在林海里劈波斩浪的巨舰。 “猛虎下山。” 林澈的脑海里突兀地闪出这个词,下一刻,心里便不由得苦笑。 “果然,终究还是不能保持注意力集中吗?” 突然脚下一个踉跄,便被一块石头绊倒,跌坐在地上,“已经到极限了吗?” 一道黑影从他头顶掠过,是白虎。 白虎明显没有料到林澈会来一个“原地卧倒”,在越过林澈后,有些天然呆地看了看自己的爪子,眼中带着浓浓的迷惑,但一扭头看到已经撑起身子开始逃跑的林澈后,登时勃然大怒,发出一声震天的咆哮。 远处惊起了一片鸟雀,至于近处……能飞的早就飞了,还会等到现在? 林澈却对这声音置若罔闻,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就算自己将朱果退还给白虎也免不了被生吞的结局,而自己明显跑不过眼前这个家伙,与其这样,倒不如…… 他将朱果从怀里取出,果子被他装在丝绸的箭囊中,即使是经过两天的剧烈运动仍保持着摘下来的模样。 他将果子递至嘴边。 白虎发出狂暴的吼声,混杂着愤怒与惶恐。 就算是死,也不要留给你…… 白虎发出更加凶狠的咆哮,林澈这才发觉白虎仍在原地,身体起伏的样子像是在挣脱什么东西。等到白虎侧身的时候,林澈看到了令他惊爆眼球的一幕。 一个络腮胡须的中年壮汉两只臂膀紧紧地抱着白虎的尾巴,止住了白虎欲要挣脱的脚步,看样子似乎还想向后拖,看上去有种蚍蜉撼树的荒诞感。 他身上的衣料已经分辨不出材质,连款式也分辨不出,腰间还围了一条虎皮裙,浑身上下只有系在头上的冠被打理的干干净净。 “终于有足够的粮食出山了。”他的嘴里说出让人毛孔悚然的话,接着就一抖肩膀,将白虎甩到空中,以一种飞翔的姿态撞翻了一片树林。 被惊呆的林澈下意识地一口咬在了朱果上…… 第十四章 你见过我师父吗? 林澈感到自己作了一个长长的梦,在一片空旷而荒芜的土地上,喷涌的热泉形成了海,淹没了一只巨大的乌龟,也没有人的踪迹,只有苍凉的夜空中一轮发光的月静静地注视着一切。 如果说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那梦中的景物,到底在反映着什么? 还是说只是一个荒诞的梦而已。 林澈不知道,就像他不知道自己何时醒来。 知道他听到一段对话。 “你知道出去的路?”一个声线粗犷的男音说道,听声音应该是个十分豪迈的人。 “吼。”一个有些低沉的声音似乎在回应,迷迷糊糊的林澈下意识地认为另一个人在卖萌。 “需要多少时间?”声音似乎正在靠近。 “吼吼。”声音中似乎有种焦躁的感觉,“吼吼吼。” “你要一样东西?”声音的源头转向了林澈,林澈感觉有两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不止如此,还有另一种更深刻的感觉——热,如同通红的木炭烙在身上一样,仿佛每个细胞都被烤熟了。 下一秒,一阵突如其来的清凉从他的头顶上流过皮肤。 林澈猛然睁开了眼睛,眼前便是那个留着络腮胡须的汉子,此刻他正拿着一只做工粗糙的空木桶,那只白虎像一只乖巧的猫一样伏在他的身后。 林澈这是才注意到自己的处境,被扒光了衣服,置于一个似乎是天然形成的岩石下凹处,眼前一人一虎。 只是还没等林澈搞明白现在的情况,一股炙热感又袭遍了全身,残留身上的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蒸汽,一片云烟缭绕,只可惜身无寸缕赤身裸体,不然倒也有几分仙人做派。 “湖在那边。”络腮胡子见状一指身后。 “多谢。”林澈连忙跳下石头,连摆在一旁的衣服也不顾了。只留下一人一虎看着他远去的背影。 “是他抢走你的果子的?” “吼……”好像有些伤感。 …… 人在胎儿时期是生活在液体环境中的,这是一些人坚定地认为人类可以在水中生存的证据,但事实上很少人能在之后的时间在水中较长时间生存。 鲍里斯·尼古拉耶维奇·叶利钦就曾在接受洗礼时被醉酒的神父忘在洗礼盆中,当时正是西伯利亚的冬季,教堂外还飘着雪,两个小时后神父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时,他还幸存于世。他后来成了俄国总统。 林澈比还要厉害,当林澈跃入湖中,太阳才刚刚升起,当他终于在湖面上露出头部,天上已经缀满了星星。 络腮男子正在用一根长长的树枝从水面打捞东西。 白虎趴在远处睡觉,爪子和毛皮已经洗净,纯白色的皮毛看上去像是最高级的柔软的毛毯。 “你终于出来了。”络腮男子带着一种松了一口气的表情两手在胸前相合,拱了拱手,“在下是仲由,鲁国人氏,不知足下是哪里人?” “我叫林澈,中国人。”林澈也拱了拱手。 “中国?是中山国吗?”仲由问道一半,才想到林澈正泡在水里,便取过了一旁的衣服递给林澈。 顾不上回答他的疑问,林澈立刻跑到一边手忙脚乱地想穿好衣服,光着身子站在一个一张猛将脸的壮汉身前,怎么想都有一种变成受的即视感。 结果…… “撕拉……撕拉……”本来只是部分残损衣服就这样变成了三段布条。 林澈感觉欲哭无泪,本来自己就觉得穿古人的衣服十分繁琐,现在倒好,就算是想穿也变成奢望了,原来古代也会有假冒伪劣产品吗? 林澈懊丧地踢了踢身边小腿粗的树木,之后,在林澈惊诧的眼神中,小树缓缓地从被踢的地方折倒。 “我的力气,好像变大了?”林澈握了握拳头,只要用心感受,就能够发觉那种强盛的力量感。 他手臂一甩,击打在一颗环臂粗的树木上。 树木抖了抖,洒下一堆叶子,便没了动静。 林澈恼火地侧身一踢,再踢,第三下时,树木裂开了纹路,第七下时,树木应声而倒。 林澈看着倒下的树木,兴奋地挥了挥拳,一转头却发现仲由一脸微妙地看着自己,跟在身后的白虎则是一脸的鄙视。 “虽然林弟也是性情中人。”仲由说道,“但还是先穿上衣服吧。” “吼。”白虎似乎也表示赞同。 …… 换好仲由提供的有些肥大的布衣后,林澈被请进了仲由的小草庐中,草庐内部布置得十分简单,当中摆着两张草席和几件陶器。一把青铜剑和一把青铜戈被放在房屋的一边。 鲁国,听名字很多人会以为是春秋时期的国家,但如果认真说的话鲁国的历史可以从西周前期延续到战国后期,可以说是贯穿周朝八百年的国家。 林澈绞尽脑汁也没有想出鲁国出过什么猛将,吴起好像在鲁国当过将军,但人家其实是卫国人。 “此处已是中山国了吗?”仲由问道,很明显,他还没有分清中国和中山国的差别,“没想到已经走了这么远了。” 而林澈则头疼怎么和眼前这位解释。 甘宁是被一个仙风道骨的老神仙诱拐过来的,杰瑞到现在还以为自己是被上帝送到了新大陆,而眼前这位似乎也还没有清楚自身处境。 “仲兄为什么到这里?”林澈决定问出仲由的目的,不管怎样,知道对方的需求就会好办许多。 仲由叹了一口气:“你可曾见过一个身长九尺有余,戴丝冠,体格雄壮,面容奇特的中年男子?” 九尺还有余? 林澈的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一副武将的形象,古代有七尺男儿的说法,而加上“堂堂”两字可能表示在古代男子中这种身高是中等偏上,至少是中等,而这位居然还要高上两尺有余……活脱脱一个两米高的壮汉形象。 “那是令尊?”林澈小心翼翼地问道,眼前这位好像并不是太高,一米八左右。仔细看来虽然长得有些显老,但估计应该还是三十左右的年纪。 “那是我的老师。” “不知那位先生是?”林澈将春秋战国的名将罗列一遍,以防止自己一会儿露出惊讶的表情。 “你身在中山可能没有听说过。”仲由说道,“我的老师姓孔,名丘。” 第十五章 出山的路 林澈突然感觉脑容量有点不够用,尼玛,说好的猛将呢,一位文圣长成那样子真的可以吗? 自从来到莫名其妙地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林澈觉得自己就接二连三地受到冲击。 对了,自己来了几天来着。 “你怎么了?”仲由看着目瞪口呆的林澈,问道,“难道你认识老师?” “有所耳闻。”林澈甩了甩脑袋试图平静一下,“仲兄来这里找他?” “老师留下了几片竹简,连说都没说一声就走了。”仲由说道,“我们哥儿几个觉得不放心就出来找他。” 林澈怎么看都看不出眼前这位除了坦坦荡荡外还有什么君子之风。 也许,只是重名? 还是先确认一下吧。 “那几位兄台是?”林澈问道。 “宰予和冉求去了齐国和燕国,闵损觉得应该先在鲁国找找,子渊和伯牛打算去吴楚,我一路向西打算去秦国,还有其他人,我也不是很熟,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总感觉你们也是被哪路神仙给坑了,而且连新手指导都没给,就直接把人送过来了。 “你们几位约好在哪相聚了吗?”在古代的交通条件下没定好目的地的话,这伙人走到天人永隔也不是没可能,更别提现在已经走到异世来了。 “颜回提议在魏国碰面。”仲由突然苦恼地抓了抓头,“没想到我居然走到中山国了,只是不知怎么搞的走到了山里,已经在这里转了半年了,倒是涨了不少力气。” 不,其实你走的更远,而且力气涨的绝对不是不少那个级别。林澈想了想还是没有出口解释。毕竟解释起来太过麻烦了,单是人生目标丧失后会有什么反应就不是林澈可以预料的。 也许孔子在集齐几人后召唤神龙也说不定。林澈脑洞大开地想到。 “你是中山国人,这里的路你都很熟吧。”仲由问道。 林澈嘴角有些抽搐:“其实我也只是误入此地。” “那就只能让那只畜生带路了。”仲由叹了一口气。 “吼。”屋外传来白虎不满的吼声。 “仲兄会说兽语?”林澈好奇地问道。 “公冶长那小家伙就喜欢和鸟兽说话,我也学了些,能听懂但不会说。它能听懂人话。”仲由说道,“你也别叫我仲兄了,听着怪别扭的,就叫我子路就好,他们都这么叫我。” 原来还是熟人,你早说这个名字不就好了,林澈突然记起了自己早就卖给废品回收站的中学课本了,当时换了几根冰棍来着。那并不重要,反正好像眼前这位似乎说了什么。 “我表字文清。”好在没过几天,林澈还记得这个自己临时想出来的字。 白虎的大脸突然从一旁的窗户里冒了出来,接着就被仲由一眼瞪了回去,只是发出了一丝不甘的吼声。 自己昏迷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这只白虎是怎么被训成家猫的,虽然老虎本来就是猫科动物,但这一头怎么着也得加上“巨型”的头衔。 “多敲打几次就好了。”仿佛看出了林澈的疑问,仲由主动解释道。 林澈从窗子里隐约可以望见白虎那道忧伤的背影,要是在前世这所谓的敲打八成会被“爱心人士”告到野生动物保护协会。剩下两成可能性是干掉目击者。 “它说愿意带路,只是有个条件。”仲由神色间有些犹豫,不过被他的络腮胡须和不算白皙的脸有效地遮掩了不少。 而林澈则感慨这个世界连老虎都会提条件了。 “它想要那个紫红色的果子。” 果然是这个。林澈一副早有预料的表情。 “还想跟去外面找个母老虎。”说着脸色不由得有点红。 母老虎?林澈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只老虎估计在这片山里找不到可以正常交往的对象了。不过找一个母老虎……这只白虎的下半生也是可以预料的了。 “朱果的话我是没问题。”林澈大方地允诺,小说里这种天才地宝通常都会有一种类似于抗药性的设定,估计这个世界也不例外,如果这么想的话,既然吃一颗对自己的帮助也不会太大,也就不会有心疼的想法了,但却有另一方面的担心,“它吃了朱果之后,子路还能制住它吗?” “没问题。”仲由大大咧咧地一甩手,“借它几个胆子也不敢。” “吼……”白虎发出了落寞的声音。 …… 仲由终究没有直接把果子给白虎,而是许诺在出山后再给它。 白虎在林澈的胸前和仲由的拳头之间扫视了几眼后,很明智地选择了妥协。 于是两人就坐上了白虎的背。 很宽敞,两人之间隔了两米的距离仍是十分宽敞。 林澈双手紧紧地抓住柔软的白毛,已经开始打算出去之后在白虎背上安个床了,不过要是直接躺在毛皮里倒也不错,风从身边吹过,感觉世界变得模糊。 “子路,你和你老师是怎么认识的。”从一路上林澈察觉到仲由与其说是信仰儒学这门学问,不如说是单纯地狂热崇拜孔子这个人。 “我当时在家里打猎为生,平时就喜欢和别人较量。”仲由毫不避讳地说道,“那是城里传闻有一个巨人开了一家店面,有个同乡和我说是武馆,我就过去了,结果到了才发现不是那么回事。” 原来你被坑是有前科的。 “我也不好直接退走丢了面子,就和他说起话来想迫他认输,结果他开口就问起我来。”他的眼神有些迷离,似是陷入了回忆。 …… “你有什么喜好吗?” “我喜好长剑。 “我问的不是这个我是说以你的天赋再加上学习别人又怎么能赶上你?” “南山有竹子不须揉烤加工就很笔直削尖后射出去能穿透犀牛的厚皮.我本来就有这种能力何必要再去学习。” “如果在箭尾安上羽毛箭头磨得锐利箭不是能射得更深更远吗?” …… “我听完觉得有道理,就拜他为师了。”仲由爽朗地大笑道,“不过老师的武艺真的很高,驾车射箭都比我强,力气也比我大,老师的父亲更厉害,能托起城门。” 第十六章 边陲烽火红莲闪 “吼。”白虎一个起落后稳稳当当地停在山顶上,顾盼神飞地望着远方的朝阳。 “快点赶路。”仲由不耐烦地给了它一脚,“要不是看你一身好皮毛,早把你烤了吃。” “吼呜。”白虎伤感地叫了一声。 “前面应该有个镇子。”从山上可以看到小镇的轮廓,边上竖有一圈城墙。 “白虎,快过去。”林澈轻轻拍了一下白虎,其实只要混熟了,这家伙就是一只大号的猫而已。 “吼!”白虎不悦地吼了一声,便乖乖地向前面奔去。一旁有条大道,倒也不至于踩坏两旁的田地。田地里一片葱绿,不知是什么作物,也没有耕种的人。 靠近就可以看到,小镇围了一圈六米多高的石城墙,城门紧闭,墙上还有人在巡逻。明明是大白天,城上居然燃着几个火堆,他们要吃烧烤吗? “来者止步!”城墙上的人老早就看到了两人一虎,一只箭斜掠长空正射在了白虎爪前以示警告。 “吼。”白虎发出震天的怒吼。 于是几十张弓箭都指向了白虎的方向。 “我们在山里迷路很久了,能否进去歇息一下。”林澈高声喊道。 “从山里来的……?”一个军官打扮的男子沉吟道,“倒也不是……” “大人,山的那边可是大周的地域,恐怕这两人……”一个副官模样的男子低声说道,“前些时候确实有营兵在远处发出了哨箭。” “你想多了,没有奸细会这样明目张胆。”军官笑了笑,“其实我觉得也没必要这么小心,也许前几日只是营兵误报,这样的事在以前也不是没发生过。” “大人。”副官走近几步,“那位贵人尚在,多小心都不为过。” 军官脸色一变,半晌方道:“你说得对。” “本城这两日封城,你二人去别处吧。”军官转身便往城下。 “你这人好没道理!”仲由一怒抽出铜戈,便要驱虎向前冲去,这六米的城墙对白虎来说也只是一跃的程度。 “子路,别冲动,快停下。”林澈感觉要糟,连忙制止仲由,能盖起城墙的地方绝对不是凭自己两人一虎可以打下来的。 好在白虎也没疯,知道点轻重没有往前冲。要不然估计城上的箭已经射过来了。白虎和仲由估计没什么事,自己倒是八成变成筛子。 而仲由也只是一时火气上头,冷静之后便驱动白虎绕开了小城向一边走去。 “切,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当时孔子到底是怎么把这位爷降服的。 “大人,那两人往外面的方向去了。”副官汇报到,“果然是大周的奸细。” “不,我想他们真的只是不认路。”军官看着自己多疑的部下。 …… “城门紧闭,田野无人,城里似乎在防着什么。”林澈皱着眉毛。 “你们中山国人真有意思,居然会把边塞建成这样。”仲由大大咧咧地说道,“一个城里设了八座烽火台,好像完全没考虑过能守住城一样。” “八座烽火台?这是座边城?”林澈突然想到了什么。 “是啊,要不然城外可不会这么干净,起码得有不少农舍。”仲由解释道,“单是作为城的话,这种规模建城墙完全属于浪费。” 白虎的耳朵突然支了起来,停下了脚步注视着前方,发出阵阵的低吼。 “前面好像有什么声音。”仲由掏了掏耳朵。 “你没听错。”林澈看着前方的转角处,“我想我们有麻烦了。” 一队赤甲骑兵撒开了马蹄,两人一排,直直地向林澈冲来,他们还在加速。 “走!”林澈一拍白虎,白虎便会意地转身冲去。 林澈向后望去,只见一群骑士已经将箭搭在了弦上,“趴下!”林澈伏下身子大声喊道。 数道红光从他头顶掠过,林澈似乎闻到了一丝焦糊味,头上有些热,伸手一摸却是发带被燎着了,从中间断开来,头发又一次披散开,倒是没有什么大碍。 好在山路蜿蜒,虽然不知道是谁硬在群山之间开出一条大路,但弯弯曲曲的道路明显让身后的骑士发挥不出应有的水平,而白虎的脚程也因此更快一步。 他们的脸上都覆着面甲,只露出一双眼睛,似乎也闪着火光,在他们身后,四列长枪赤甲眉间红莲烙的士兵列着阵势从山道中走出,步伐如一,在山谷中阵阵回响。一排,两排,三排……队伍绵延不尽,如同赤炎火龙一般,蜿蜒而行。 …… “我就说那是两人大周的奸细。”副官一副义愤填膺的表情,“转眼便引着周兵过来了。” “不,他们是被撵过来的。”军官双眉紧锁,双手紧紧地握在墙垛上,将城墙抓出了丝丝裂痕,“你可知道一只周朝有一只周身赤甲,眉心烙红莲的军队?” “红莲禁卫,杀敌无算,血色覆草色,野鬼哭万家。身临红莲者,不敢高声话。”副官脸色苍白,声音颤抖,“大周的禁军,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大周想全面开战吗?” “我也不知道。”军官起身时脸上已经没有了紧张,“燃起八座烽火台,打开武库,全军备甲,弓箭手出列,三百步,发!” 于是在仲由的骂娘声中,一轮箭雨将白虎生生逼得偏转了道路。 赤甲骑士并没有后退的想法,反而纷纷催动胯下加快速度,片刻不停地冲过了箭雨,接着两列分开,不到百人竟将弓矢抛射出了水银泼天的气势,城墙上除了为首的军官,都小心翼翼地躲藏在城墙之后,没有一个敢冒头回击的。 箭篓射空后,为首的赤甲骑士带着放肆的狂笑回到了山口处:“大话给你家公主,叫她洗干净等着,她注定是我慕应雄的女人,她逃到此城,我便屠尽此城。她若逃到夏都,我便血洗大夏!” 一队队赤甲步卒从山口处鱼贯而出。 “大周三皇子,血麒麟慕应雄?!”军官的脸色瞬间煞白,“大周已经准备好全面开战了吗?” “不是大周,是伪周。”一个声音从他的身后传来,清冷,而高贵。 第十七章 公主名曰楚霜华 “霜华公主殿下。”军官和一众士卒连忙屈身半跪,低下头颅。 目光清冷如夜月,两眉如黛含锋芒,如画的俏脸似罩着一层寒霜,凌云髻上海蓝钗,绣着黑凤凰的碧绿长裙,带着银边的柔曼黑纱,不是大夏公主楚霜华又是谁? 公主的身后是一队黑衣卫士,不执矛,不戴甲,只是腰间各自悬着两把长刀。默默无言,连脚步声都不叫人听到,跟在霜华公主身后,像是一队影子。 “数十年前的窃国贼子,竟敢如此肆意妄为。”楚霜华看着前方渐渐壮大的队伍,在没人注意的地方紧抿着薄唇,“若大夏武运昌盛,何至于此。” “夏祖为了控制诸地开辟的道路,如今却成为别国攻击我们的坦途。”楚霜华的目光向着路的尽头延伸,那条路她走过两次,但同样屈辱,“诸位,不觉得可笑吗?” 没有一人答话。 五十年前,古夏覆灭,东洲一分为九,在长达十年的混乱中,古夏皇幼子以大义的名分重立夏朝,只是除了夏朝自称大夏,其他八国都因其国都东迁而称其为东夏。 东接重云国,北连蛮漠,南通大周,西临流风,名副其实的四战之地。 而自此七年前那次惊动东洲九国的武灵城大败后,大夏在东洲的地位便一落千丈,尤其对于当时以弱胜强战败大夏的周朝,签订了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丧权辱国的盟约。 五名皇子被送到周朝成为质子,包括当时的皇太子,夏皇的幼女被推上了皇位,五年前,楚霜华的姑姑出嫁周朝,竟成为周皇的侧妃。 一众军士的头低得更低了,他们不敢看公主的眸子,害怕看过之后,自己会羞愧地跳下城去。 七年前,凿穿夏军中阵导致夏军全线溃败的,正是红莲禁卫。 而驻守在此城的,却大多是七年前的败军。 “两阵红莲铁骑,四阵红莲重甲,十停来了六停。”对面已经摆开了阵势,每阵五百人,骑兵在前步兵在后,竟是摆开了一个锋矢阵。 楚霜华的红唇几乎咬出血来,无他,锋矢阵是各国间最基础的阵法,但,仅仅被用于野战之中,而一旦在攻城战中出现,只能代表一件事:赤裸裸的挑衅和藐视。 “都起来吧。”楚霜华说道,当转身面对众人时,她的脸依旧冰冷如寒霜。 “美人,你跑,又能跑到什么地方呢?”慕应雄走在队列的最前端,带着血色纹路的长枪直指城头。 …… “这剧情有点眼熟啊。”一边的山林上,林澈远远地望着,仲由也拿着青铜戈立在一旁。白虎目标太大,已经被赶到山那头去了,朱果还在林澈手上,也不怕它偷跑掉,“那位公主是逃婚出来的?” “没带攻城器具,也敢攻城?”仲由却是惊奇慕应雄的布阵,虽然兵书读得不多,但仍可以看出红衣服的那群人摆出了一个攻击的架势,“还有,这里的人都可以骑着马射箭吗?” 林澈这时才想起仲由来自那个马镫还没有发明的时代,但这里的事自己也没有搞清楚,也只得说:“相信你看到的就好。”接着又想到了什么,“子路,你为什么不问他们为什么箭上可以带火?” “因为我也能做到。”仲由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林澈这才想起这家伙应该和甘宁一样,来自一个“高武位面”,而且似乎比甘宁的时空强一点。而华盛顿等人却没有出格的武力,可能只是因为在这个世界生活了三年才增加了些体质。 林澈看了看仲由的青铜戈,又想到了甘宁的大船和华盛顿的燧发枪。 一条线渐渐地清晰起来。 难道科技越发达,武力越弱吗? 林澈暗暗猜测到。 他感觉有种东西在自己头脑里乱走,若有若无,忽隐忽现,就要抓住却怎么也抓不到的样子。 在一片空旷而荒芜的土地上,喷涌的热泉形成了海,淹没了一只巨大的乌龟,也没有人的踪迹,只有苍凉的夜空中一轮寒彻的月静静地注视着一切。 “听,他们又在说什么。”仲由打断了林澈的思索。 …… “慕应雄,你无故引兵犯我国界,就不怕引起诸国提防之心吗?”楚霜华喝道,如舌绽春雷,声音传遍整个山谷。 “公主逃婚,我引兵追还,怎么称得上是无故呢?”慕应雄的声音充斥着狂傲,“至于其他诸国……自从七年前武灵城之战,东洲七国,又有哪个不提防着呢?” “与我订婚的大皇子已病死。”楚霜华仍试图据理力争。 “兄终弟及,公主怎么连这种道理都不明白?都是嫁入我慕家,也没什么不同吧。”慕应雄的笑容带着邪气,“放心,二哥那里我已经说通了,你不必担心我兄弟二人因此反目。” “无耻。”楚霜华暗啐一声,就要转身向城下走去。 “公主,你真的不顾这满城性命了吗?”慕应雄高声喊道,声音在山谷中不停回响。 楚霜华的脚步顿了一下,又立刻坚定地走下去:“大夏礼律,若有羞辱皇族者,当何罪?” “杀无赦。”黑衣卫士中为首的带着刀疤的中年男子拔刀出鞘,余下的卫士也一齐拔刀,刀与刀鞘间发出清脆的摩擦声。 “大夏刑律,若有欲谋皇族者,当何罪?”她清冷的声音几欲将山谷覆上冰霜。 “斩,勿问!”疤脸男子沉声道。 “大夏军律,若有人欲劫掠皇室,当如何?” “血战,至死方休!” “血战!血战!血战!”一众士卒也赤着眼睛大吼起来,枪手中的长枪不停地锤击着地面,刀盾手用盾牌敲击着胸膛,弓箭手也抽出了身边的佩剑。 “军心可用,哀兵必胜吗?”城下,慕应雄的嘴角挂着不屑的冷笑,“如果只靠军心就可以的话,还要训练干什么?” “扎下营盘,明日攻城。”他回望着矮小的城池,和已经消失的背影以及仍在狂呼的士卒。 “我想要的,可不仅仅是你而已呀,那座城,是不是应该……换个主人了?” 第十八章 夜暗几方心思动 当恐怖降临,黑夜里,每个被恐惧包裹的人都辗转反侧。 林卫不敢闭上眼睛,因为每一次闭眼,一队队业火般的身影就会在他的眼前出现,伴着耳边不可停止的厮杀声与惨叫声,带着熏天的腥气扑面而来。 他并未解甲,仅仅因为身着铠甲还能感到一丝安慰。 七年前,他和他的一军人马就在大夏中军,那一战,一军两千五百人只有不到五十人活下。 梦魇,七年间无数次夜里惊醒,挥动身边的短剑,却发现屋中除了自己空无一人。 终于,他从床上起身,手上的剑提起又放下,放下又提起。 走出房间,林卫径直来到城的另一边,公主被安排在那里。 没有銮驾,没有仪仗,只有一间可以说是陈旧的庭院,几个玄衣卫士闭着眼睛,抱着剑笔挺地立在门前,待到林卫上前,几人纷纷睁开眼睛,目光如电,又瞬间趋于平和,就像湖面上起了一丝波澜一样。 但林卫知道,一旦自己有什么不轨的行为,这丝波澜会转眼变成惊涛骇浪。上次他们经过这座城时还是披坚执锐的甲士,只是为了摆脱周朝的追兵,全部卸下了重甲,将枪和盾都丢在了道旁。但即便如此,还是不能改变他们作为大夏精锐玄冥卫的身份。 “臣,林卫,求见公主。”他双手抱拳,向着破旧的门楣,恭敬地低下身子。 “进来吧。”清冷的声音在夜里格外清晰。 …… 天有些阴,月被一片云遮得严严实实,星光也有些黯淡,夜色显得格外黑暗。林澈拾来了木柴堆成一堆篝火,仲由在用短剑烤兔子。 “子路……”林澈突然问道,“你说这个时候咱们该做什么?” “如果你有了想法,就不必问我。”将兔子放在一边,仲由看着山下的军阵,目光中带着惆怅,“这里不是中山国吧。” “……”林澈没有说什么,他也确实没法解释什么。 “那支军队和我见到的任何一支都不同,而周室也不会出现慕姓的王子。”他的眼中带着一丝迷茫,“我似乎走得太远了,远到找不到老师了。” “我记得老师说过:‘三军可以改变主帅,匹夫不可以强行改变他的志向。’”仲由将铜戈放到颈后,“我在成年前的志向是把车马、衣服拿出来跟朋友们一块享用,就是用坏了、穿破了我也不会在意,大家有福同享。” “后来得老师教导。我有了一个更远大的志向,一个拥有一千辆兵车的(中等)国家,夹在大国之间,有(别国)军队来侵略他,接连下来(国内)又有饥荒;如果让我去治理,等到三年,我就可以使人人勇敢善战,而且还懂得做人的道理。” “后来老师不见了,我的志向多了一个:找到老师。”仲由看着天上的星辰,“不知在这里,还能不能再见到他。” “林澈,你的志向是什么呢?” “我的志向?”林澈有些迷茫。 在大学的时候,希望可以安安稳稳地毕业,找一份工作,一份轻轻松松的工作,和一个志趣相投的女孩儿度过一生,孩子绝不能像自己小时候一样调皮,意外这种东西尽量不要有…… 可是来到这里之后呢? 自己的志向又是什么? 找到杞梁后安安静静地混日子,等到孟姜许诺的回去的日子,等回去后再继续那种曾经期望过的平淡生活? 说不定还可以把亲身经历写成畅销小说。 这些就是自己想要的吗? “不知道……”林澈看着山下插满火把的城池,“也许,需要很长时间才会找到,至于现在……” “我想救下她。” …… 只是一个小房间,在一个小小的院落中。那些稍微阔气些的院落都在七年前被焚毁了。 “末将林卫,参见公主殿下。”屋里点着两盏油灯,昏黄的灯光给楚霜华苍白的脸上添上了些许暖色,两个侍卫一左一右守卫在公主身旁。 “你晚来何时?”楚霜华看着身前的将领,语气中带着不耐。 她知道这座城里守军的身份,也因此并不太待见他们。有勇气的人在七年前都战死了。七年前在中军中能活下来的,只有那些被吓到连剑都拿不动的懦夫。 “武灵之战中,末将就在中军。”林卫说道,他似乎听见了不屑的哼声,但仍是继续说下去,“那时我在靠近后面的位置,我的左边不到一百步有几人击鼓。” “鼓声很雄壮,配合着前面震天的喊杀声,军里的每个人都用力地攥住手中的兵器。那一战,从日出战到了日落,前面的喊杀声渐渐地变弱,已经敲了一天的鼓声也变弱了。” 红莲禁卫就是这个时候插入战场的,我只是感觉到前面的人瞬间出现了混乱,人们都开始向后跑,不少人被本是袍泽的战友推翻在地,那些试图冲上去的也被淹没在人海里,仿佛只是一瞬间,战况就崩溃了。向后跑的,又能跑到哪里去呢?” 楚霜华没有出声。 “红莲出现了,像一把大刀一样将阵列劈成两半,一个红莲铁骑从我身边冲过,部下的血洒在我的脸上,一种情绪从心底蔓延开来。” “我想,那就是恐惧吧。我丢下兵器,跌坐在战场上,也没有人理睬我,敌军都追着后面的军队去了。” “周朝的轻甲步卒上来了,一个小兵踢倒了我,我还记得他轻蔑的眼神。这座城里的每个守兵都是七年前的败卒,七年来,只有几个人的妻子过来看望,余下的都失去了家人的音信。大概不是死了,便是耻于相见。” “曾经我一直以为死是最可怕的事,但现在,我想我错了。” 楚霜华的脸上有些动容。 “最可怕的事,莫过于屈辱地活着。” 林卫一下抽出了剑,不待两个侍卫出剑便把剑架在了脖子上。 “末将有一事相求。”林卫直视着公主的眼睛,“求公主连夜出城,末将与众将士与敌偕亡。” 楚霜华没有说话,只是转身向内室走去。 “公主殿下!”林卫还未说完,便见一个侍卫一手刀击在公主的脖子上。 “公主,抱歉。”侍卫将楚霜华交给同伴,“叫醒其他人,带着公主出城,皇子必有接应,我冒犯公主,万死莫辞,便留在此地吧。” 同伴看了他一眼,只是说了一句:“保重。” …… 另一边,林澈和仲由正骑着白虎向山下赶去。 第十九章 赤红染尽墨夜风 起风了,很轻的风。 谁看见过风?大家都不曾看见过。但是当树叶颤动之时,就代表风正吹拂而过。 白虎的脚步很轻,足部软软的肉垫踩在地上不带一丝声响,山谷间只有树叶莎莎地抖动着,静得仿佛远处城头上的火光才是幻觉。 林澈突然感到有一点荒谬,自己心血来潮地提出要去救公主,仲由二话不说就抄起铜戈叫来白虎。 于是,两人一虎在没有准备,没有计划,甚至没有目标地点的情况下就上路了。 今天才知道什么叫杀伐果断。 怪不得孔子曾经让这货有了想法先去问父兄,在这个世界,如果找不到孔子,这家伙十有八九会变成无法无天的人物。 “如果这次不死,一定要找到孔子把这家伙封印起来。”林澈在心里起誓,同时也暗自庆幸两人下山的方向有点偏,要不然自己连想这种事的功夫大概都没有了。 火光很远,于是近处很暗,就像火柴照亮不了百米外的房屋。于是林澈两人几乎是在摸黑前行。 忽然,白虎停下了脚步。 “怎么……”还没等林澈说完,天上的云朵便开始移动,满月的光华一点点透露出来。 直到这时林澈才看清了眼前的情景。 一队黑衣人正冷眼看着他,身下的马都包住了蹄子,更要命的是在林澈还不清楚的时候,他们已经抽出了刀,超过一米长的直刃长刀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冷厉。 林澈觉得不科学,那群黑衣人居然比白虎发现对方之前发现了自己。不过仔细想想自己带一只白色的老虎来夜袭绝对算得上是蠢爆了。 林澈不知道的是,与大多数皇室禁卫不同,玄冥卫的前身曾经是古夏唯一成建制的暗杀部队,无数个夜里,数不尽的王公大臣曾因这群人而夜不能寐,没有一个人曾见过他们的身影,他们行于阴影,归于阴影。 理所当然,在古夏灭亡后,这支部队曾被各方争相招揽,也曾被各方围剿,起起伏伏,在黑暗里行刺,在黑暗里躲藏,在黑暗里消亡。直到遇到那个人…… 言归正传,在林澈反应过来之前,白虎就做出了一个让林澈想一箭射死它的举动——转身就跑。 这下真的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林澈骑在虎背上,突然间却感觉有些放松,至少,不用一脸尴尬的去解释自己怎么产生了那种现在想一想都觉得丢脸的念头。 有什么东西击穿空气,发出刺耳的爆鸣声。 “吼!!!”白虎发出一声痛吼,速度凭空加快了不少。 “小心,他们有暗器。”仲由提醒到,语气确实有点轻蔑,“刺客的玩意儿。” 林澈感到后面的人追的更猛了,还没来得及俯下身就感到左臂一痛,一只飞刀从左臂穿了过去。 只是单纯的疼痛,并没有其他中毒的迹象,林澈将衣服扯破裹在伤口。 现在想想,自己来这几天是不是尽受伤了?看来自己这命格确实不太好。林澈捂着伤口,自嘲地笑了笑,只是因为疼痛笑得和哭一样。 就在这时,林澈突然看到一旁的山麓上有红光闪过,接着,红光便连成一片,在茫茫的夜里格外刺眼。 红莲铁骑,他们从山上绕过来了,在昏暗的林子里纵马狂飙,嚣张得不可一世。 还有那个不可一世的声音:“爱妃,你怎么跑了,本殿可是说过,你逃到哪里,我就要杀到那里啊。”赤色的气在他脸上显现出病态的红。 玄冥卫早就发现了对方,论起正面对敌,血染沙场,他们在诸国之中绝对挂不上号,但论起索敌黑暗,杀敌无形,没人比得上他们。但是已经太晚了,他们已经走了很长的路了,向前会面对的是追杀,向后却会面对截杀。 选择哪条路都不会轻松。 但即便如此,即便拼尽性命,也要把公主送到安全的地方。 作为队长的疤脸男子看了一眼被裹在棉被里吊在自己身前的公主。 因为, 这是承诺好的事情…… 于是在林澈骇然欲绝的眼神中,一半的黑衣人调转马头向后冲去,单薄的身影似乎想要硬撼披甲的骑兵。 慕应雄枪尖一甩,最前锋的两人已经被刺破了喉咙,但身后的人也看准时机一拥而上。 他们曾经是最强大的刺客,现在也是最无畏的死士! 一个架住了慕应雄的枪,一个挥刀将他逼向一侧,第三个的的刀就要向他的脖子抹去。 刀锋距它的目标只有不到半寸的距离,但这半寸却是无法跨越的距离,刀的主人死在了三杆长枪的穿刺之下,直到死,他都保持着挥刀的姿势。 其他众人也是,直到兵刃加身,也没有试图用刀来挡住。当他们的眼中有目标的存在,他们就是世上最执着的人。 执着到死。 林澈不理解这些人的想法,在他看来,活着无论如何都比死强,更何况,身后的人死得似乎毫无价值,他们挡不住那群披坚执锐的红莲铁骑,挡不住。 他们的血飞洒在地上,和尘土混在一起。 就连他们的尸体,也被践踏。 “他们慢下来了。”仲由的声音传来,他也一直关注着战势。 那数十名黑衣卫士仅仅挡住了慕应雄,但红色的队伍却在那处形成了一个完整的停顿。 红莲骑军令:战势既开,阵势已列,为将者,退与士卒同,斩;为卒者,进与将军同,斩。这是属于红莲的纪律,每一战,冲刺在整个队伍前面的,只能是红莲禁卫的统帅。将领怯懦,杀;士卒争功,杀。 即使是在一场小小的追击战中。 也正是因此,三十年前大周红莲禁军首次登场时旗长以上包括一位统领、三位副统领在内五十三名将领全部阵亡。从此以后,大周无人敢犯。 “追上去,都给我追上去。”被眼前这几个士兵弄得不得前进的慕应雄大声命令道。 他身边的红莲只是将刺入玄冥卫士体内的长枪拔出。 无人上前。 半晌,才有人说道:“统领大人,这是军律。” 铁一般的军律。 林澈已经逃出了很远,远到听不见后方尸体跌落地面,生者兵刃相交的声音。 他看着远处依稀可见的红与黑,似乎想说些什么,但终究默默地趴回了白虎的背上,伤口已经不流血了,朱果大大改善了他的恢复力。 仲由似乎叹了口气,也没有说什么。 疤脸的队长解开了身前的棉被,准备迎接公主的责问。 公主依旧冷着脸,也没说什么,只是挥了挥手,将疤脸赶到了另一匹马上。 队伍里是有换乘的马匹的,在少了一般人后更是格外充裕。 玄冥卫也没有再朝白虎扔刀。 沉默,只是沉默,只有风有时吹过,将树梢吹动。 第二十章 夜尽思虑又几重 大多数人沉默的时候,便会从喧嚣者的世界隐去。 但有些人沉默时,连世界都仿佛跟着沉默下来。 林澈可以感受到身后两百米处那个黑衣公主强大的气场,像一台天然的制冷机,冷冰冰的要冻住空气。 她不说话,一群黑衣卫士也不说话,白虎自从被仲由用粗暴的方式把十几柄飞刀给拔了出来,每当休息的时候都会趴在地上一副大病初愈、有进气没出气的模样。 楚霜华抱着腿坐在那张曾裹着她的棉被上,即使是以公主之尊也只能这样了,那些累赘的东西早就丢掉了,既然是逃跑,就不能三心二意。 楚霜华觉得自己还是太天真了,逃跑中明明有近路,她却自以为是地绕了原路,以为不会有人猜到她的行踪,但却事与愿违,红莲禁卫就像早就等在附近一样。 她不相信有人会料到自己的行动。 是有人出卖自己,还是被路上的侦骑窥见了行踪?也许仅仅是被误打误撞地碰到了。 楚霜华的眼睛不露声色地扫视着四周,从每一个侍卫的脸上扫过,最终凝聚在了那两人一虎身上。这里没有谁是可以完全信任的,区别只是玄冥卫暂时是值得信任的,而那两个人却值得怀疑。 “去查查他们的身份。”公主这样咐道,“不要动粗。”在没有危险时,她还是很愿意保持平和的态度的。 林澈本来本能地想爬上虎背,但一看白虎那副虚脱的模样,就决定放弃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那群人绝对可以在自己爬上去之前把自己射成筛子,不过他还是将弓放在了身前做出防御的姿态。虽然眼前这群人看上去是秩序善良阵营的,但却也不得不防,万一把自己当成奸细了呢? “身份文凭。”那侍卫冷着一张脸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做杀手的。 “身份文凭?”听上去像异界版的身份证。 “没有。”仲由很直接地回答道。 林澈突然觉得自己这位队友有点坑,这性格要是让他独自周游列国绝对能把儒生游学变成仗剑走天涯。 林澈不知道的是前一世周游的时候被围在蔡国要不是孔子拦着,仲由估计早就大杀四方了。 “通关文书呢?”侍卫又问道。 “没有。” 林澈感觉冷汗直冒,眼前这好几十号人可是正规军,和被白虎干掉的那批人渣的战斗力绝对是天上地下的差距。要是白虎冲上去,绝对免不了大补的下场。 出乎林澈的预料,黑衣侍卫什么话也没说就回去了。 “殿下,应该只是恰巧路过而已。”侍卫汇报着,“如果是奸细,不可能不伪造文凭。” “哦。”楚霜华点了点头,“你退下吧。”说完才觉不对,荒郊野岭的又能退到哪里呢,自己在说什么傻话。 楚霜华觉得自己有些累,并不单纯是旅途劳顿导致的身体的劳累,而是一种身心俱疲的感觉。从走出皇宫的那一刻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仿佛在她身上渐渐积压起来。 是思念吗?是不甘吗?还是恐惧?亦或是迷茫? 还是全都有? 不知道,只是觉得好累,却还要保持高傲的姿态,冷艳的面容。 她是大夏的长公主,绝对不能有软弱的姿态,不管是为了大夏皇室,还是仅仅为了自己。 她看了一眼身上的衣裙,边缘处已经有些破旧了,这是她最喜欢的一套裙子,她还记得那天出城的时候穿的就是这件。那天城里很热闹,从皇城到到城门两边的街道两旁挤满了来围观的人,听说那天酒馆里也挤满了人。她出东城门时,是早上,阳光斜射,有点刺眼,回头,城门两旁很乱,城墙上却很安静。只有一个人静静地站在城楼上,一袭黑衣在阳光下烨烨生光…… 没有时间在胡思乱想了,楚霜华将干涩的干粮和着水咽下,粗糙的粮食摩擦着喉咙,感觉像是咽下尖锐的石子。 她的眼中出现一瞬的湿润,但又瞬间隐去。 而另一边的林澈则开始认真地思考自己就这样跟着公主这一行人是不是过于草率了一点,毕竟,这一行人看上去混的不怎么样,连带着林澈对这个没有见面国家也产生了些悲观情绪。 在被欺负到这种地步的国家混真的会有前途吗? 他看了看正在一块平整的石头上磨戈的仲由,叹了口气,为毛他从过来到现在都没有到过谋士型的人物呀,这里可不是能靠着少得可怜的历史知识和几首剽窃的古诗词就可以混得风生水起的世界,没有个头脑好点的人物帮忙参详,一个算不到真的会死人的。 林澈忘了如果他遇到的是一个谋士,现在估计已经在白虎腹中相谈甚欢了。 …… 而距离这个地方直线距离两百公里的地方,天岁城中。 一个白发飘飘、身材魁梧的老将军披着铠甲就冲进了皇帝办公的书房。 “陛下为何不经并不同意便调动御林军出城?”他的声音如同洪钟一半响过了半个宫殿。 “唔……明武公,你来了……唔。”从一堆凌乱的奏章里,现任大夏皇帝楚宁华爬起了身子,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为了突出威仪的黑色龙袍被松松垮垮的罩在她身上,“您今天来得好早……唔……朕还要再睡一会儿。”她是那种让人见面便不会生气的女子,即使是在任何地方都可以过得很好,除了一种地方——皇宫,更倒霉的是她坐在皇宫的最重要的位置——龙椅上。那群大臣要是凶起来可不管你是男是女。 “陛下,请您解释一下为何私自调动禁军。”明武公苏彻不悦地皱了一下眉,“兵马司已经因为此时乱成一团了。” “你说什么,朕昨晚处理公务到很晚,现在还有点没睡醒呢。”楚宁华有揉了揉眼睛。 而苏彻则看了一眼窗外明晃晃的太阳,已是日上中天了。 “哦,朕想起来了,昨天有个人和朕说要去接人,希望排场大一点。”楚宁华突然眼前一亮。 “是何人如此大胆。”老将军气的须发皆张。 “是我,明武公。”一个黑衣少年出现在他身后,“我想妹妹了,要接她回来看看。”他的语气像动用一辆马车接了一个人一样轻松。 苍天,整整五千御林军被调出城,现在城里只剩下八千城防军和八百衙役了。 第二十一章 半途风动起惊惶 出了山口,进入平原,楚霜华的脸上明显放松不少,离天岁城已经很近了,即使是红莲最张狂的时候,他们也没有攻至大夏王城下。相信这次也不会。 路上的行人明显多了起来,士子、商人、农夫,都为了各自的生计奔波着……路的两旁的景色也渐渐繁华起来,眼前开始出现大片大片绿色的麦田。路上的行人都用敬畏的眼神看着一行人,一是因为那头看上去十分生猛的白虎,二是大夏以水为尊,尚黑,能光明正大地穿黑衣的,基本上都是有些身份的人。如此,倒也没有几人理会几乎穿了一身乞丐装的林澈了。 她打量着四处的风景,只有在靠近王城的地方,才可以摆脱那种惶惶不可终日的心态,即使脸上依旧一副生人勿近的表情,眼波却不时地灵动起来。 她偶尔也会用好奇的眼光瞧着在前面看上去像是在领路,但每次都会在拐错路后又拐回来的两人一虎。 真像是自己小时候读的那些侠客小说里一个叫唐吉的人物,自己还记得,明明实力不高,却着实很傻很天真,一路上闹出不少傻事。至于最后结局是什么来着,自己好像忘了,时间太久了。 不过,也很可爱。楚霜华叹了口气,至少,比那些还没有兵临城下就着急逃出城去的贵族和已经把投降条约拟得清清楚楚的大臣可爱一万倍。 他们已经吃了整整两天烤肉了吧,风餐露宿倒也可怜,这样想着,她有想起自己一路遭遇来,不由起了几丝感同身受之心。 叫了一个侍卫,吩咐两句,那侍卫便带着一脸惊诧地打马而去。 幸好楚霜华不能听见白虎上的两人正在说些什么,不然后面的故事也就不会发生了。 “文清,咱们已经吃了两天肉了。”仲由说道,“而且那帝姬(周朝称皇帝女儿为帝姬)也快到地方了,附近也有了人烟,咱们是不是该走了。” “我知道,”林澈趴在白虎背上有气无力,“可是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没有解决。”吃了两天肉,没有调料,连盐都没有,那滋味简直不敢相信,林澈觉得自己现在看见肉就想吐。 “能有什么问题?”仲由很豪迈地问道。 “咱们没有钱。”林澈摊手。 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林澈很苦恼,在一个正处于和平状态的国家,如何解决基本的生活问题,这是个不小的问题。 要是单看仲由这一身肌肉,从军是个不错的选择,但这个国家貌似……是有身份证这种东西的,身份不明就跑去参军,估计不是直接被乱棍打出来,就是被送到国家最需要的地方。林澈觉得自己还很年轻,这个选择直接pass。 做正经生意?先不说自己一个工科院校的学生能不能玩得转,如何取得足够的本钱就是一个问题。 做无本生意?要是自己遇到的是李逵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种地?自己还是先考虑解决两人的身份问题吧。 林澈又想起了身上那瓶丹药,不知道在这种高武世界里那玩意能不能卖得上价。实在不行只能把瓶子和药分开卖了,那玉质应该能卖上不少钱吧。 “殿下。东西买来了。”那侍卫的表情仍是有点异样,将一个包裹交给公主。 “把前面那两人叫来吧。”楚霜华吩咐道,眼中带着转瞬即逝的笑意。 于是正在商量怎样找到能够糊口的工作的两人被待到公主面前。 两人都跳下了白虎,见到公主至少得摆出应有的态度,那种遇到谁都一副拽到不行的模样的人注定属于那种被大自然淘汰的生物。 “倒也算是一表人才。”公主心里暗暗想到,当一个人到了一定的地位后,衣着就不会成为他评价一个人的标准,因为锦衣华服所能承载的东西,实在有些浅薄。当然,龙袍这种除外。 “两位一路护送,霜华身边侍卫却误伤二位坐骑,霜华深表歉意。”楚霜华说着取出两身衣服,“见两位衣服破旧,权表歉意。”说着翻身下马,走上前来。 林澈心理素质不错,脸色如常。 仲由却是惭愧得有些脸红,说是一路护送,自己二人也只能算是生计所迫,要不是晒得比较黑,一张脸早就暴露了。 一道红光闪过天际,从楚霜华背对的方向,向着楚霜华的心脏射去。 没人想到有人会在一距离王城不到五十里处袭杀公主,尤其是在慕应雄用狂傲的口气说要抢回公主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近处,每一处可以埋伏的地点都被仔细地检查过。 但,箭,是从身后射出的。 当疤脸侍卫感知到敌意时已经太晚了,他甚至连扑上去挡箭的时间都没有,他感觉到一种绝望之情,仿佛整个世界都一片灰白,这是他三十年来从未有过的。即使是在那次战斗中对手的剑划过自己的脸,险些劈开自己的脑袋。 仲由的视野被一个侍卫挡住,他能感觉到有什么事发生了,但不能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有林澈可以看到箭的轨迹,像一条赤练蛇,一口咬向楚霜华。对面,公主仍捧着衣服,长发如瀑。 楚霜华感觉林澈的眼中闪过了什么。 连惊呼和示警的时间都没有了。一切都来不及了。 林澈感觉到一股巨力击打在自己的胸前,瞬间一片天旋地转,随后,他感觉重重地摔在了一片毛茸茸的东西上,眼前一黑,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保护公主!!!”疤脸侍卫大喝一声,五十余人便拔出长刀结阵围在楚霜华身边。 仲由抄起长戈一掷而出,吼声暴若雷霆。青铜色的光芒划破了天空。 楚霜华呆呆地跌坐在地上,那两件衣服落在了地上,沾满了尘土。 白虎发出一声痛吼。 地面在震动,一千红莲铁骑列阵冲来,有种排山倒海的气势。 但转眼这股巨浪便生生停下了前进的步伐,慕应雄长枪一挥,眼睛皱着,几乎眯成了一条线。众人还来不及差异,一种更加强烈的震动便从身后传来。 “保护霜华殿下,生擒慕应雄。”一名年轻的锦袍将军一马当先。 “果然警察是最后到场的。”迷迷糊糊的林澈感觉到了外面的动静,随后便晕了过去。 第二十二章 此地何地今何昔 世界最开始的时候是一片纯粹的黑暗,后来,在黑暗中,诞生了第一缕光,很刺眼的光。 “这里是哪里啊?”林澈费力的睁开眼睛,这是一个古香古色的小房间,自己躺在一张古香古色的床上,床边有一张古香古色的小桌子,一个穿得古香古色的梳着丫鬟头的女孩正趴在桌子上打着瞌睡。 身上被缠上了一圈厚厚的绷带,整个身子似乎都没有力气,脑袋也像缺氧一样有些迷迷糊糊。 林澈摸索着试图爬起来,却一不留神扯动了伤口,一声痛呼惊醒了一旁的小丫鬟。 “公子,你终于醒了。”小丫鬟一声惊叫让林澈脸色有些发黑。 “你为什么叫我公子?这里是哪里?”林澈问道,一边试图伸手去揉隐隐作痛的头。结果不出所料,又一次扯到了伤口。 “公子不要乱动,大夫说公子的身子还要养几日。”小丫鬟将林澈的头放在枕头上轻轻地按着,“燕儿是公子的丫鬟呀。” 不是真的穿了吧。林澈感觉头更疼了起来,这个时候是不是应该说“我是谁?”之后装作失忆? 就在林澈打算付诸实践的时候,屋外传来一阵沉重而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壮汉掀开帘子:“文清,你可算是醒了。”定睛一看,不是仲由是谁? 林澈松了口气,人在陌生的环境见到熟悉的人和物总会感到莫名其妙的安心。 “你可不可以解释一下,这间屋子还有……额……”林澈打量了一下好像有点局促不安的小丫鬟,“这个女孩儿是怎么回事?” “你救下了公主,这些自然是赏赐了。”仲由一脸理所当然,“这间院子可比我在鲁国见过的漂亮多了,我带你出去看看。”说着就去拉林澈,却被自称燕儿的小丫鬟紧紧拦在床前。 “郎中吩咐过了,公子要静养几日。”燕儿毫不畏惧地瞪着比她高了两个头的仲由。 “你这丫头倒是护食。”仲由毫不在意地笑了笑,便也没有硬要上前。 “哪有……公子病了,不能乱动。”从林澈的角度,可以看到小丫鬟从纤细的粉颈到小巧的耳垂都微微泛红。 “嗯……那个……燕儿,你先出去吧,我和子路有些话要说。”林澈吩咐道,前世生在春风里,长在红旗下的,对于自己突然间有自己的丫鬟这件事还需要一段时间接受。 不过仔细想想还是有点小激动呢。 “子路,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燕儿一出去,林澈就亟不可待地问道。 “那天你飞出去之后,大夏的五千御林军就到了。”仲由说道,“真不知你是走的什么运气,大家都以为你死了,结果当我走过去你居然还有气。” 林澈的头上浮出一条黑线,你这是看见好友劫后余生的态度? “就是你怀里的那个玉瓶给撞碎了。”仲由一句话让林澈脸色大变。 “里面的药呢?”林澈抱着万中有一的希望问道。 “药?没看见。你摔在了白虎身上,刚我过去,它正舔你舔得很欢。路上自己就跑掉了” 自己的启动资金,被那头大老虎吃了?!林澈感觉欲哭无泪,心底立誓下次见到它绝对要烤了吃。 “那群赤甲骑兵见已经失了先机,放了一轮箭就全部向后退去。御林军的将军派了四千人去追杀那个叫慕应雄的家伙,自己带了一千人护送公主回来了。” 林澈隐隐感觉到哪里不对,只是大脑好像还没有从缺氧的状态恢复过来。 “应该是半天的路程,那公主为了等你足足走了两天,那将军可是嫉妒到不行。”仲由说着大笑起来,“ 一路上自吹自擂武功盖世,武功不好说,气量确实小得不行。” 林澈这是才想明白,如果单纯从功劳的角度,护送已经安全的公主明显不如捉拿敌国皇子的功劳大,但这位却毫不犹豫地做了…… “他很年轻?”林澈问道,总感觉自己在陷入昏迷的时候,不知不觉就招惹了些麻烦。 “最多二十几岁。”仲由说道,“不知道是走的什么关系。” “二十多岁的少年将军,前途无量啊。”林澈叹了口气,为什么觉得头越来越痛了。 “我猜那公主说不定过几日会来看你,绝对能气炸那姓侯的小子。”仲由似乎和那个人相性很差的样子,“这间院子和那个丫鬟都是人家送给你的,我就直接帮你收下了,不过暂时我只能住在你这里了。” “你住多久都可以,不过别人送你就收,也没有推辞一下?”林澈问道,在他的印象里,那群文人被送东西时似乎都喜欢先推辞一番再收下。 “你救了人,别人送你东西,你为什么要推辞?”仲由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我还记得在鲁国的时候有条法律:赎回在别国做奴隶的人可以获得奖励。有一次子贡赎回了人却很大方地没有要奖励,老师知道后把他训得跟什么似的。” “为什么?”林澈有些不解,这么一个先进典型孔子训他干什么? “老师说:‘鲁国穷人多富人少,向官府索取补偿金,人们就不会因此损失金钱;但如果不领取补偿金,鲁国就没人会在去救自己的同胞了。’” 林澈也点了点头,确实,很多时候你以为做了一件好事不求回报树立了一个好的榜样,但是有时却会断绝那些心思没那么纯粹的人行善的想法。 当然,这估计也和古人比较淳朴有关系,搁在现代谁会管你。 “后来我救了一个落水的孩子,他爹送我一头牛,我就收了。别人都议论我不仁,老师却很高兴地说:‘鲁人一定都会救溺水的人了。’” 孔子能成为一代圣人绝对不是没有理由的,林澈暗暗想到,却看到仲由一脸的落寞。 林澈知道,他又在想老师了。 “等有闲钱了,我帮你在大夏贴满寻人告示。”林澈这样安慰道。 “我要在九国贴满告示,九国找不到,就贴满五洲!”仲由楞了一下,立刻跳了起来,大手一下就拍在了林澈的肩膀上。 正在院子里打理花草的燕儿登时就听到了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 第二十三章 霜月尤照飞燕子 林澈足足用了两天时间才逼迫自己适应了万恶的封建地主生活,还有那个附带的小萝莉。 没错,小萝莉。林澈在第二天的时候就问过了,可能是因为古代比较早熟的原因,虽然小丫鬟已经有些婷婷玉立的样子,但确实只有十四岁,正宗的小萝莉。 听到燕儿报过年龄后,林澈心里那朵小火苗瞬间熄灭。 自己这种行为在前世属于雇佣童工吧。林澈心底暗暗想到。不过这一世也不会有人管自己,这时的法律里估计也根本没有童工法。 通过这两天和燕儿的沟通,加上从仲由那里得来的信息,林澈大体了解到了自己进入了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天下有东方神洲,西方罗洲,北方寒洲,南方炎洲,和中央灵洲五洲。林澈所处的大夏就位于东方神洲中东部。 东洲表面上有九国,但实际上的情况要复杂的多。但就大夏周边国家来说说,大夏北边的蛮漠应该是更接近于蒙古女真一样的草原文明,在古夏时期就叛乱不止,现在更是每年都会靠着来去如风的狼骑兵让周边各国头疼不已。 东边的重云采取的政体类似于分封制,国内的局势绝不是单单用一个错综复杂就可以概括的。平日里纷争不断,但在面对外来入侵时却异常地有战斗力,三十年前曾让想要捡软柿子捏的大夏险些崩掉牙。 流云更奇葩,四大家族共同执政。 而且除了大周和蛮漠,各国境内存在着势力不小且一个个都源远流长的宗派势力。 油灯下,林澈看着仲由不知从哪里搞来的像是毕加索风格的地图,一脸的迥然。 这个世道有点乱啊!还能不能愉快的玩耍了! 虽然知道这个世界可能不可能太正常,但现在的情况还是远远出乎林澈的预料。 信息还是太少了,就连现在知道的内容也多是道听途说。 但还是可以推测出,大夏国内的情况,至少是在表面上,有些糟糕。听说连朝政也被臣属把持。 “公子,你怎么下来了。”燕儿略带责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大夫吩咐过了,要好好静养几日。” “这不是过了两天了吗?”林澈其实挺喜欢这个小丫鬟的,并不是那种男女之情,而是那种对待妹妹一样的喜欢。 燕儿是个很勤快的女孩儿,也很暖人,只是有些时候比较话唠。 “公子不要蒙燕儿,燕儿可是知道的,无三不成几。”燕儿嘟着嘴。 “燕儿,我真的没事了。”虽然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但在这个能把箭射出狙击步枪的射程的世界,这句话明显不适用。 “公子身体真的好了?”燕儿还是不信,只是看着林澈一副笃定的样子也不好太过强硬。 毕竟,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丫鬟而已,人微言轻。 “我开弓给你看。”林澈看到了放在床边的弓箭,现在的自己,就算不用气,也可以凭力气拉动了吧。 “公子不要!”燕儿被林澈的言论吓了一跳,那具弓两边包了铁,自己拿着都感觉有些重,公子要是带着伤开一弓,万一要是出事了怎么办,连忙说道,“公子说是好了,燕儿信了就是。”一边快步小跑把弓移到远处。 “公子,外面的木芙蓉开得很好,公子若是觉得无事,可以去看看。”仿佛是怕林澈又想起弓箭一样,燕儿提出了建议。 “好吧。”林澈想了想,点头同意。 “燕儿来扶公子。”燕儿欢欢喜喜地走上前一把搀住林澈。 如同仲由说的,院子很大,种满了各种各样林澈或认识或不认识的植物,却并不显杂乱,反而有一种井然有序之感。 月很圆,即使是不点灯也可以将周遭看得清清楚楚。 精致的池塘边,鲜红的木芙蓉在月下盛开着,没有锦官城上绵延四十里的锦绣壮丽,却也别有一番风韵。 “燕儿原本的家门前也有一株呢,只不过没有这株大而已。”燕儿在一旁说道。 “燕儿的家人还在吗?”林澈一开口便有些后悔,无论家人在或不在,对于燕儿都不会是一个美好的故事。 “不在了。”燕儿低下头,“七年前就不在了。” “七年前那场大战?”林澈问道。 燕儿点点头。 “我出生时,听说父亲嫌弃我是个女孩儿曾将我丢掉,三天后才将我捡回来。” “家人待我不好,在我六岁的时候就将我卖给了公主府。” “府里的人待我很好,比他们都要好。” “但为什么当听到他们去世的消息的时候,我会那么伤心?” “我讨厌周,当知道公子是被周军打伤的时候,更加讨厌。” “公子,你说我们有机会报仇吗?” 她的回忆像是打开了闸门,不断地倾泻出来,她的眼泪也像是没有了闸门,泪水从脸上滑落到地上。 “不该和公子说这些的,伤了公子的兴致。”燕儿用袖子抹着泪,眼泪却是越抹越多,“只是在府里的时候燕儿不敢和人说,怕别人的遭遇比燕儿还伤心。” 林澈看着月色,轻轻摸了摸燕儿的头:“都过去了,死者所希望的不是生者替他们报仇,而是生者可以好好地活下去。” 林澈弯下了身子,平视着燕儿的脸:“燕儿,这不是你的年龄该承受的东西。” 他突然感到很心疼,为了这个刚认识没两天的女孩儿,即使她名义上是他的丫鬟,但来自现世的灵魂还没有学会这里的法则,所以他的眼光仍是平等的。 “如果你答应我放下这些仇恨,我就答应你,以后会为你的亲人报仇好不好。”林澈心里知道这样有些不对,就像华盛顿曾经说过的那样“我们又添了新的罪。救赎,救赎,罪没有消除。” 但谁叫自己选择了这里呢? 燕儿的两片袖子都湿透才放下双手,“公子在说什么大话。” “燕儿的舞跳得很好,公子要不要看。”也不待林澈出声,燕儿便向后退作势欲舞。 没有丝竹管弦之音,霜月之下万物寂静。 但一旦她舞动起来,那舞姿便像无声的音律,像是一曲快琴,却没有急促之感。 她的脚尖落在在地面上如同蜻蜓点水一般,单看影子便让人觉得无比灵动。 她的身形玲珑,花树之下,如同精致的人偶。 “掌上飞燕。”林澈想到了一个无比贴切的词汇。 一曲舞毕,已是月上中天,天上的月和水中的月将天地间映射得无比明亮。 “燕儿,你姓什么?” “燕儿姓赵呢。” 第二十四章 天岁城中酒诗仙 安静的小院里,燕儿正在拖着一个大大的扫把。 院子很大,单是走一圈便需要不少时间,之前似乎一直有人在打理,倒是十分干净。 燕儿也不着急,昨天公子说了,只要把住房附近的地方打扫干净就好。 燕儿在公主府时并不是粗使丫鬟,而是被当做舞姬来培养,但她并不反感如今的生活,反倒是有点喜欢。 燕儿有种感觉,公子这两天似乎对自己亲切不少。 是因为燕儿的舞跳得好吗?还是公子他…… 不知想到什么,燕儿小脸刷得一下红了起来。及听到一阵脚步声,心底一惊,忙转过身对着花树。 这宅院少有人来,或者说只有公子、燕儿和那壮汉,单听脚步声便能够分辨出来是谁。 “燕儿在看芙蓉花呢。”连看都不用看,燕儿就知道是谁走了过来,“白天的芙蓉花开的艳。” 大朵大朵的芙蓉已经转成了白色。 “燕儿,我的身体好了,你陪我出去看看吧。”林澈看了一眼燕儿绯红的玉颈,也没点破。 “公子,大夫说了,你需要静养。”燕儿一听,也不顾余韵未消的脸色,当即转过身来小手叉腰,倒有一种气得脸色通红的感觉。 “可是燕儿,我总呆着不动也不利于健康啊,这两天闲得骨头都松了。子路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说着一把拽住燕儿便向门外走去,“如果我一个人去,怕是连回来的路都找不到呢。” 燕儿张口欲言,但想了想,终究什么话也没说。 …… “燕儿,这里是什么地方?”林澈看着眼前熙熙攘攘的人群,有些拿不住了,他似乎已经成功从住宅区走到了商业区。 “公子,燕儿也不认识路啊。”小丫鬟理直气壮地说道。 “那你陪我出来干什么。”林澈扶额。 燕儿低下了头,小声说道:“我怕公子拉不下脸面去问路,找不回去。燕儿过来,至少可以帮公子问路。” 林澈没有说什么,只是拉起燕儿的手向最近的一家门前立着一个大大的“沈”字的酒楼走去。 初秋的天气有点热了。 店里十分宽敞,一群文人打扮的家伙正在谈天说地。 “听说几天前,御林军在近郊灭了一队红莲骑兵,血迹足足绵延了五十里。”一个书生的声音传入林澈的耳朵。 “怕是谣传吧,红莲铁骑可是号称三十年不败。”另一个声音谨慎地说到。 “八成是真的,前两日我去乡下,道路两旁的血迹还没消失。”一个中年人说道,“怕是又要惹出事端,万一那大周打过来,可如何是好。” “你也太小心了吧,即使打过来又何妨,正好一雪七年前武灵城之耻。”一群少年人叫喊道。 那群年纪稍长的人却都皱着眉不言不语,良久才有人一声轻叹:“只恐不是国家之福。” 于是又一轮争论爆发了。 林澈没有去楼上的雅间,而是带着燕儿在一个临窗的位置坐下,随意点了两碟菜,没有要酒,兴致盎然地听着这群文士们的争论。他感觉这里就像上一世的论坛,什么乱七八糟的消息都可以听到,只是其中的真假却需要你亲自去辨别。 燕儿却是有些显得有些坐立不安:“公子带燕儿出来,怕是叫他们看轻了公子。” “没事,他们八成是羡慕我带着个小美人呢。”林澈随口调笑道。 “公子!”燕儿的脸有变得通红,连头顶上似乎都有白雾升起。 林澈却是对燕儿亲近了许多,特别是在知道了燕儿同样没有亲人后。 广阔的世界中,他们同为孤独的个体,尤其是,这份孤独,不是他们亲手选择的。仲由则不同,林澈相信总有一天他可以找到孔子,所以说他并不是孤独的。 所以他才会不由自主地亲近燕儿。 文士们的议论声突然停了,所有人都向酒楼的门口望去。 只见一个面容丰腴,白面长须凌乱不堪,长袍白衣带着几分邋遢,浑身酒气熏人的中年男子摇摇晃晃地走了进来。 “小二,把店里最好的酒拿来。”男子高声喊道,惹得一众文人直皱眉。 “哪里来的醉汉,小二还不快把他轰走,莫要叫他坏了我等的兴致。”一个穿着显贵的士子一脸的厌恶。 其他士子虽不言语,却大多也是一脸的不喜,只有几个穿着略显贫寒的士子低头研究着杯中的酒水。 小二却是不理众人,径直去取酒。店中小二是最会看人的,那人虽然面容凌乱,但却一看便不是缺财之人;身上邋遢但却都是上好的料子;身上酒气虽是浓的好似从酒缸里爬出来的,但若是没有钱,又岂能喝得如此痛快。至少这人比那群一杯酒就能聊半天的士子容易赚钱。 小二沽好了酒,转身看那人一身的酒气,想了想,便又倒回去半壶,反而倒进了半壶水。 一旁正在打算盘的老板露出欣赏的笑容。 林澈在一旁看得默默无语,果然是无商不奸,每个能为老板省钱的员工都是好员工。 不过好在这个世界应该还没有地沟油。 那中年醉汉闭着眼睛接过酒壶,也不往杯子里倒,直接对着嘴喝了起来,只是一口,那眉毛便是皱了起来。 “那小二,你过来。”他招招手。 小二连忙跑到他身前:“客官,什么事你吩咐。” “你这水里兑酒了。”中年男子摇头晃脑地说着。 不少文士听了这话直接将嘴里的酒水笑喷了出来,被喷到的人也不恼,只是一同笑着。 文人终究是看不起商人,所以也乐得看商家吃瘪。 燕儿也乐得不行,但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笑出声,捂着嘴趴在桌子上,肩膀笑得一颤一颤的。 “客官,这就是……”小二还欲争辩,只见寒光一闪,一柄短剑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你说什么?” “客官,那是店里免费提供的水酒。”小二连忙改口,一脸的懊丧,你说这人都醉成这样了还能喝出酒里加了水。看着老板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小二就知道这酒钱得自己出了。 林澈则在感叹这小二也算是人才了,这份应变不是谁都有的。 “还不快去。”那男子收了剑,又坐回位子上。 “托身白刃里,杀人红尘中。当朝揖高义,举世称英雄。”那男子随口哼着歌。 不知道为什么,林澈总觉得这诗风有点耳熟。 那边的文士有人笑道:“口气倒是不小,看样子估计最多只是个破落贵族罢了。” 那人眉毛动了动依旧闭着眼睛坐在那里。 饮过三五壶,那人虽是身子有点晃,但依然坐在那里。 待到他又一次招呼小二添酒的时候,小二终于觉得有点兜不住了。 “客官,您看,是不是……先把酒钱结一下。”小二看着老板朝自己挤眉弄眼,也是一脸的无奈。 “酒钱?”那男子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接着便站了起来。 林澈几乎猜想他要拔剑了,估计小二也是这么想的。 那人却从怀里掏出一卷黄澄澄、明艳艳的东西。 “都跪下接旨!”一句话就把店里的人都给镇住了。 “大唐皇帝令:翰林供奉李白,奉旨出京,凡所过处,一律免酒钱。”他一脸醉意地说着。 “大唐是个什么玩意?”文士间爆出了疑问。 那小二也是看情况不对,连忙冲出店去找当街巡察的衙役。 “燕儿,咱们带了多少钱。”林澈终于知道眼前这位是谁了,见惯了历史名人的他倒也没有多少诧异,出于对这位在自己耳熟能详的人物的敬仰,还打算帮李白付了酒钱。 谁知燕儿却是小脸煞白地问道:“公子,你没带钱吗?” 一曲自挂东南枝 林澈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前一刻还在关心别人呢,现在却发现自己已经自身难保了。 怎么办,难道在这里第一次进酒楼就会因为吃霸王餐被带走吗? 这里的量刑标准完全不清楚啊,要是正赶上严打自己到哪里说理去。 对面的燕儿可是小脸煞白、满眼期待地望着自己呢。 还有站在旁边虎背熊腰的小二,你不去管那位传圣旨的却在这里盯着我看干什么,太不误正业了吧。 林澈正苦恼间,一眼望到了已经三五壶酒下肚,已经喝得有点飘的李白,心中便生出一计。 “太白兄,一别多年,不曾想今日却在这里瞧见。”于是林澈连忙装出一副他乡遇故知的表情迎了上去。直看得燕儿一阵无语,心底却是暗暗想着,“公子真的不是因为没带钱才装作认识人家的吗?” “你是?”李白的表情明显有点犯迷糊。 “我就是那年长安城里的林澈,林文清啊。”林澈一副你居然已经忘了我的表情,充分体现了什么叫做演员的自我修养。 燕儿在一旁捂脸,公子为了饭钱还是蛮拼的。但更让她捂脸的事发生在之后。 李白也露出一副见到故友的表情:“是文清啊,竟然在这里遇到……来来来,一起喝酒,今日我们不醉不归。”拿着酒壶就递给林澈。 林澈也故作豪爽地将酒壶提至半空,引一道清流直下,看得李白露出了欣赏的神色。 “文清酒量真是…不减当年。” “哪里哪里,比起太白兄差远了。”林澈倒也没说错话,这里的酒居然都是蒸馏酒,度数貌似还很高,要是以自己以前那身体,半壶下去就得倒在地上了。同时心里也暗叹,这一手装作对方熟人的招式还真是古今通用。 “太白兄,此来准备暂住几日。可有暂住之地。”林澈倒也没有忘记自己本来目的,便要将话题引导过去。 “还没,我刚到……”许是喝多了,李白开始大舌头起来,“这里的酒……很好,在长安也没有喝过。” 你要是在长安能喝到这种酒,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有人穿越了。 “太白兄为何不点些菜品,只是喝酒很伤身的。”林澈问道。 “只是这里…酒真如琼浆玉液。”李白这句还可以理解,下一句却把林澈吓了一跳,“再者一路过来也没有钱了,你一会儿带我去…这城中官府,我有圣旨在,他们定会接待你我。” 本来只是拖欠饭钱,这下估计得变成假传圣旨了。 “太白兄真是潇洒。”林澈的大脑开始疯狂地运行起来,自己已经走了很远了,燕儿一个小姑娘还不认路,现在回去取肯定来不及了。林澈眼光一转,便落在了正在一旁看热闹的士子身上。 “可叹太白兄诗文无双竟走到这地步,我还记得一句‘大鹏一日同风起,博摇直上九万里。’何等豪迈,还有那首《将进酒》‘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周围的那群文士的眼神渐渐变了,虽然刚开始对那醉汉印象不佳,但能做出这种豪放诗篇的又岂会是普通醉汉?看向林澈的目光也多了不少莫名意味,能和这样一位狂士交上朋友的,定然也是文采斐然吧。 而林澈则在绞尽脑汁想一个问题:李白还写过什么来着? “还有那句‘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真是意蕴无穷啊。” “这不是……”李白还没说完,就被林澈一杯酒封住了口。 老子说是你的就是你的,哪来这么多话。 而一旁的文士也露出了了然的眼神,这位原来也是有故事的人,故作放荡估计也是为了排解心中惆怅。 “在下柳凭舟,听闻阁下大才,代天岁城各位同窗,特来敬上一杯。”便将手中酒水一口饮尽。 李白只是酷酷地说了一声:“李白。”让带头过来的柳凭舟有些摸不清对方的态度。 林澈在一旁提醒道:“酒。”眼光直往空空如也的酒杯瞟。 柳凭舟连忙拿起酒壶给李白的林澈倒满一杯,狂士有些怪癖很正常,眼前这位似乎只是嗜酒如命,他可是听说过喜欢穿女装的侯爷。 林澈也将就着又喝了一杯。为什么觉得脑袋有点热。 “老板,这两桌的帐我结了。”另一桌一个富贵公子起身说道,一边走到两人身前,全然不顾面色不好的柳凭舟,“学生丁天逸,想请两位过府一叙。” “你丁家不过是商贾人家,也不怕辱没了两位先生的身份。”人群里喧闹起来。 “不去我丁家,难道去你们那些柴门敝户。”丁天逸脸色先是一变,继而一脸讥讽地说道。 “你这沾满铜臭的纨绔子弟。” “你这家徒四壁的穷酸书生。” 两边各有一群人,相互之间却是一副要互殴的架势。 一边的李白已经喝得摇摇欲坠,说了一句“好酒”便倒在了桌子上。 林澈三杯两杯下肚,也是脸色通红。 “都给我停下!”林澈突然一副威严的表情,镇住了全场。 “想当年,我和太白兄可是纵横长安城中,上至皇帝,下至百姓,谁不知道我们两个。” 每个人醉酒后的反应都不太一样,有人醉酒后喜欢唱歌,有人可能醉得脱光衣服满街乱跑,有人可能狂笑不止,还有的人只是睡一觉就好。 林澈前世从来没有醉过酒,所以他并不知道自己喝醉酒后,简直可以称得上是满嘴跑火车。 “当时小玉(杨玉环)和小杜(杜甫)也在,大家一起嗨。”他又取过一杯酒,一饮而尽,“你写一句我写一句。” 不过有旁边那个似醉非醉的李白存在,众人也多以为林澈只是微醉,只有平素常出没于酒席间的燕儿看出:公子大概是真的醉了,还是大醉。 “当时我就写了一首诗,叫什么来着?对了,去年今日此门中,映日荷花别样红。飞流直下三千尺,人生长恨水长东。相见时难别亦难,一别西风又一年。明朝散发弄扁舟,载将离恨过江南。”林澈和着调子就唱了起来。 好在李白已经醉倒了,不然绝对能听得吐血。 “好诗,好诗,真是精妙。”一群文士连声夸道,“老板,赶紧拿上好的纸笔来。” “不只是这首,还有前面的诗文也要写下来,。” 这酒楼中又哪里有此物,一个心急的文士却是直接抢过老板记账用的毛笔,从衣服上扯下一块记了起来,另有一位干脆在桌子上写了起来。数月之后,林澈又一次来到这个酒楼,惊诧地发现每一张桌子上都写满了密密麻麻的诗句,俨然成了酒楼特色。 就连不知书的燕儿也感受到了一丝意蕴。 “公子难道真得才学斐然?”燕儿美眸之中露出神采。 酒楼的角落里,一个戴斗笠的男子静静的起身,将银两放在桌上,无声地走出酒楼,“真有趣。” 第二十六章 大夏龙雀楚舜华 在一个密布着宫殿和侍卫的地方,一个斗笠遮面、黑袍遮身的男人一步一步度至门前,他的脚步很平稳,带着一种魔性的规律,宛如最精密的钟表一般。 门前是十人一组的侍卫,见有人来,也不问话,只是默默地将枪尖放平,对准来人,并不止这些,暗处至少有数十把弓箭对准了来人。而城门后更有数以百计的禁军。 这里是大夏的宫殿,妄进一步者,杀! 神秘男子停在了距离宫门三丈远的地方,他清楚,这个位置是规矩,也是底线。自古夏起,不知有多少人在这条线上徘徊,也是在生死间徘徊,踏进则死,停步则生。 男子将斗笠揭开,露出深邃的眼眸,东方人种的虹膜大多为褐色或暗黄色,他却有一双如墨染白纸般的眼睛,像是最暗的夜和最深的深渊。鬓若刀裁,皮肤白皙,就像是戏曲里的英气公子。但见到他的人能够记住的,往往只有他的眼睛。 “舜殿下。”所有侍卫一齐半跪在地上,齐声喊道,藏于阴影中的弓手也收起了弓箭,鞠躬致敬。 他是大夏先帝的义子楚舜华,当然,坊间有过他是先帝留在民间的私生子的说法,这种说法就像一阵风吹过,转瞬间便归于无形。 侍卫们纹丝不动,静静地等他完全走进宫门。 宫门里传来他淡淡的声音:“起来吧。” 侍卫起身,身上的铁甲发出抖动的声响。 他并不是大夏国君,但大夏官员和将军却大都用比对待皇帝百倍的敬畏对待他。如果是招惹了皇帝,依皇帝那迷迷糊糊、不理世事的性格,最多训斥两句,而若是犯在这位爷的手里,少不得让你领教一番什么叫做生命的可贵了。 大夏的官场中有一个笑话:一个官员收受贿赂,同谋事发之后坐卧不安,向另一友人请教出路。那人抬头一看天上,连忙对他说:‘速入宫中,当面向皇帝请罪,可保得性命。’那人依言行事,落得个官降三级的下场。后来他见不少与自己同罪的人人头落地,便又请教怎知如此,莫不是通晓天机?只听那人回答;‘什么天机,只是当时尚未到午时,舜殿下还没有去帮陛下处理政事。’” 舜殿下,这是人们对他的尊称,私下里,人们称他为大夏龙雀。龙雀是传说中的生物,龙和凤凰的混血种。它不像凤凰绚烂,但是是凤凰中最凶猛的。幼年时代像普通的水鸟,成年后展开铺天盖地的黑翼,日月星辰都被遮蔽。 他一步一步走着,一路上,每一个见到他的人都以最恭谨的态度弯下腰,谦卑得似乎要低到尘埃里。 “舜殿下。”一个女官走到他身前,“长公主去了您的寝宫等您。” “哦。”楚舜华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天色,又看了一眼面前的女人,无疑,这是一个对普通男人很有吸引力的女人白瓷般的皮肤,樱色的嘴唇。 楚舜华在意的却不是她的容貌,而是她的眼睛,眼神有些躲闪。 他看过太多次这样的眼神了,但每一次看到却还是感觉到由衷的不愉快。 他捏起女官的下巴,抬起她的头,强迫她的眼睛对着自己。他的眼睛有一种魔性,如同九幽深渊,摄人魂魄。 “记住,我和长公主的关系,我和陛下的关系,我和公主的关系,都不容他人非议。”他松开了手,“记住我说的话,否则……”露出危险的微笑,“我就把你选进玄灵宫。”说完,大步走去。 只留下跌坐在地上喘着粗气的女官。 玄灵宫是楚舜华的处所,从来只有楚舜华入住其中,宫女中也有传言说是有人见到过陛下和公主在白天或午间从玄灵宫中出来,现在,估计要加上长公主了。 除了这三位,几乎所有人都对这座宫室避之不及。 整间宫室被漆成了黑色,不带一点纹路,纯粹的黑色,在金碧辉煌的宫殿群中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即使大夏尚黑色,也不会有一个人会把自己的寝宫弄成黑色,除了楚舜华,他似乎特别喜欢黑色。 大夏三年前曾有一首童谣:龙雀翔,龙雀翔,吞日至九霄,黑衣黑发黑冠冕,黑眼黑翼黑心肠。 听说楚舜华听过之后只是笑了一下,当夜便血洗了三分之一的大臣,这是试图将权利归于皇帝的一群人。 楚舜华推开了屋门。 很冷清,很安静,却并不阴暗,屋里很整洁,所有物品都被摆放得整整齐齐,只是真的很静,仿佛是一个与世隔绝的世界。他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香气,接着双眼就被一双小手蒙住:“猜猜我是谁?”一个娇俏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灵华,别闹。”他轻声说道,声音中却带着一丝温柔,嘴角也露出一丝微笑。 若是被朝堂上那些大臣们听到,绝对会吓得半死。龙雀的微笑在很多时候都是死亡的代名词,跟别提加上声音了。 “真是的,哥哥越来越无趣了。”大夏原本的二公主楚灵华,不过自从小公主楚宁华被丢上皇位后,人们也就直接称呼她为公主殿下了。 “皇兄来了吗?”一个慵懒的声音响起,楚舜华便看见大夏国君楚宁华从自己的床榻上缓缓爬起。 “你来了。”一个清冷的女声响起,长公主楚霜华殿下。 “陛下,皇姐。”楚舜华一拱手。 “哥哥如今又在这里弄些繁文缛节的东西,也枉我费心弄了些桂花来装饰。”原来是桂花的香气。 原本的玄灵宫却是如外在一般漆黑无比,它本不是为了住人而修建的,硕大的宫殿,原本只是为了镇压一把剑。一把不详之剑——龙雀。 曾在上古之战中败给名剑湛卢,被斩为两半、通体漆黑的不详之刃,后经神匠修复,刀锋更利。 七年之前,武灵城大败,消息传来,天岁一片混乱,一个被深藏宫中的少年误入此地。 当宫人发现他时,他正坐在大殿之中,借着月光看着如墨的兵刃,“你们瞧,它有多漂亮。” 楚舜华看着长公主:“那人我见过了。”他在椅子上坐下,“很有趣。” “是吗?”长公主问道,端茶的手却是顿了一下。 “是皇姐的心上人?”精灵古怪的楚灵华立刻问道。 “救命恩人。”楚霜华抿了一口茶,说道。 “有节制,有急才,有手段,还有那么一点……不要脸。”全程看下来的楚舜华可是清楚地知道林澈搭讪的目的,“而从皇姐那里看,胆气倒也不缺,似乎还吃过什么宝物。” “你倒是看得仔细。”楚宁华打着哈欠,“我们倒也都没你细心。” “小心些才稳妥。”若是这话被朝臣听到,绝对会被惊到吐血,稳妥这个词,如果可以用在楚舜华这样杀伐果断的人身上,那么群臣之中,就几乎没有什么人是激进派了。 “这几日借着皇姐的名义没有上朝,明日朝堂之上一定又有一群人要群情激奋,要个解释了。”楚宁华拄着头,用说梦话的语气说着。 “我这里最不缺的就是解释。”他摸了摸腰间的佩剑。 “为什么你不叫人们看到你温和的一面?”长公主楚霜华皱了皱眉。 “如果被他们看到了,他们就会要求我要永远是温和的。”楚舜华说着向屋外走去,“剑客是不能放下手中的剑的,一旦放下,曾经被他震慑的仇人就会一拥而上,将他乱刀砍死。” “有时间你可以去看一下他,我总感觉他不会是一个简单的人物。”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外。 天岁城中的一处院落,林澈打了一个喷嚏“是谁在念叨我?” 他又看了一眼正在为自己讲述出京日子的李白,“没事,你继续说。” 第二十七章 天岁终是非长安 临近傍晚,李白和林澈悠悠酒醒。睁眼一看对方都是一愣。 “这里是哪里,你是谁?!”李白反应更快,目光一寒,剑当场就出了鞘。 “太白兄,有话好好说。”林澈说着向后一跃顺便抄起了放在床边的弓箭,“昨天咱们还一起喝酒来着。”握着弓的手却是没有放松,眼前这位可是握着剑呢。 “喝酒?”李白回想了一下,好像却是有这么一回事,闪着剑芒的双眼这才平和起来,“你且与我说一下这是什么地方。”他将剑收入鞘中。 …… “这就桃源吗?”在听完林澈的一番经过删改的解释后,李白缓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眼睛直视着林澈。 “桃园?”林澈却会错了意,“天岁城里不知道没有桃子。” “这里是陶翁笔下的桃花源吗?”李白换用了一个更准确的词问道。 林澈这才记起了《桃花源记》这篇高中背诵课文。也可以理解另一个世界吧。 “差不多吧,只是没有出去的路。” “原来如此……怪不得此处天地元气如此充足。”李白说着,按在剑上的手却有些微微颤抖。 这里就是传说中的桃源…… 他闭上了眼睛,身上的气势开始上升,如同一把利剑缓缓出鞘,却又在气势升到最高的时候,陡然化为悲苦。 再也回不去了…… 那些对朝堂、对佞臣的怨恨与不满,都要烟消云散了吗? 妻子、儿女、朋友,都再也遇不到了吗? “你难道不思念留在远方的亲人吗?”李白猛然睁开眼睛,眼中弥漫着苦痛和不解,“不会因此伤心吗?” 沉默…… 这是林澈一直回避的问题。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李白继续盯着林澈。 “想啊。”林澈盯着窗外的木芙蓉,将夜了,天边有夕阳,有种落幕的凄凉。 “可是又能怎样?”林澈的眼睛中倒映着渐沉的光,“如果无法回去,就算是思念也不过是平添痛苦吧;也许终有一天我可以找到回去的方法,但在我找到之前,我宁愿不去回忆。” 李白久久沉默。 “你不是很会作诗吗?怎们不写一首?”林澈问道。 李白也看着窗外的落日:“这里是什么地方?” “东洲,大夏,天岁城。”林澈答道。 “东洲人醉愁,斜日落枝头。 天岁非长安,唯有月同愁。 欲去不得去,薄游成久游。 何年是归日,雨泪下远楼。” 他缓缓闭上眼睛,一句一句的吟到,再睁开时眼中已经没有了犹豫和悲苦。 “上天要我来此,我便于这里开一世功业。”李白仿佛又找回了少年时那种意气风发、仗剑天涯的感觉,“我要去面见国君,求得重用。” “你恐怕得等等。”林澈说道。 “为什么?” “因为连我都不认识皇帝。”林澈一副老成持重的语气。 …… 也许是因为林澈给李白打过预防针的关系,当第二天早饭时李白见到仲由时并没有多么激动,反而有些平静得异常。 仲由也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外边来的?”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点了点头。 燕儿执意不肯和他们同屋吃饭,自己去了另一个屋子。 林澈见此间无话,也只好专心对付盘中餐。 突兀地,仲由叹了口气,“我走遍了全城也没有找到老师,来往的商人也都说没有见过和老师相似的人。” “你是怎么和他们描述的?”林澈一点也不奇怪,这个世界似乎比自己原来的世界大上不少,要是只是一个城就可以找到那才算是意外。 “我对他们说,我的老师身长九尺,他的前额像尧,他的脖子像皋陶,他的肩部像子产,不过自腰部以下和大禹差三寸。” 林澈听完,也是无语了,这个世界就算有这些人,估计也没人见过。 “孔子真的如史记记载一般身高九尺?”李白却是问道。 “这里的单位是尺?”林澈突然反应过来,两个世界的单位是相通的? “我路过一家丝绸店,看到了他们的尺子,好像要长一些。” “长一些?”各朝的度量衡是不一样的,很多时候虽然名称一样,但实际上的长度并不一样。 “孔子生活在周朝,周朝的一尺相当于多少厘米来着?”林澈发现自己的历史常识好像有点不够。 “子路身高几何?”李白皱了一下眉毛,问道。 不愧是诗仙,这反应速度确实快得可以。 “我?八尺过半,九尺不足。”仲由说道。 “你老师也就比你高半头?”林澈心目中的孔子终于从姚明一样的小巨人,变成一个普通的壮汉了。 总觉得历史上肯定会因为这种问题扯出不少事端。 林澈不知道的是,历天生史上的儒家曾把这一条作为孔子天生圣人的证据,而史学家也有用这一条攻击史记很多内容道听途说的。 “其实我觉得你应该找一个画师给孔老前辈画一张像。”林澈想了想,愈发觉得照仲由这找法找到死 也希望不大,“待会儿我去问问燕儿天岁城里哪里有画师。” “吴道子前辈山水最佳,阎立本前辈画人最具神采,此处虽找不到这二位,但要找一笔法娴熟的画师应是不难。”李白抚了抚须。 “为何。”仲由问道。 “一国之盛,尽在国都。画师也需要作画为生,若是到了偏远地界,又如何求生?”李白胸有成竹地说道,“那些山野间的画师,不是出尘的民间隐士,便是耕读传家的乡绅,又怎会为了钱财坏了自己的名声?所以也只有此处容易找到肯画人像的画师了。” “估计也不容易。”林澈思索了一下,“画师画人大多都是有真人做参照,若是没有见过,又怎么能画出来?” “要是有素描就好了。”林澈低声自语。 “素什么?”仲由心直口快,立刻问道。 “没事。”林澈摇了摇头。 燕儿突然推开了门:“公子,别吃了,快起来,公公公…公公来了!” “公公?”林澈被弄得一头雾水,自己什么时候招惹上公公了? “不是,是公……”燕儿小脸急得通红。 “恩公,多日不见,霜华怠慢了。”楚霜华从门口出现,朝林澈微微福了下身子。 第二十八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林公子近来可好。”楚霜华随意坐下,身上却带着一种上位者气场,仿佛她才是此间主人一样,看着痊愈的林澈,美眸中寒霜稍霁。两个娇俏宫女站在她身后,倒是比燕儿还要逊色些许。 “还不错。”林澈说道,他总觉得楚霜华看自己的眼神和上次有了很大不同。 “我一直不明白,林公子当日为何舍身救我。”楚霜华说道,“我与你本是路人。” 为什么…… “我也不清楚,只是下意识地就伸出手去了。”林澈低头看了看,嘴角挂上一丝苦笑,“人总有些时候管不住自己的手。” 楚霜华的眸子闪了下,又归于平静:“林公子可有所求?” 这是要让自己提条件?也太直接了吧,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呀。 “这位可是大夏国的公主?”坐在一旁的李白却是突然插口问道。 “你是?”楚霜华看着李白,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悦,却仍是不露声色地问道。 “在下李白,胸怀抱负,欲一展所学,想请公主帮忙引荐给陛下。”李白直接说道。 楚霜华看了一眼林澈,见他没有表示,不想失礼,便问道:“那你对当今局势有何见解?” 李白当场哑口无言,他可是昨天刚到,就是大夏国这个称呼也是今天早上方才听说。 “公主殿下不必理他,他是我家公子捡回来的酒鬼呢。”燕儿在一旁说道。 李白瞪了她一眼,却被燕儿还了个鬼脸。 “林公子若是无事,明天可以随我去一个地方。”楚霜华直接忽略了满脸羞愧的李白,说道。 “去哪里?”林澈问道。 “到了那里公子自然知晓。”楚霜华看了看窗外,“朝堂上恐怕已经因为我吵翻天了吧。” …… 大夏皇宫,宣政殿内,一排排的大臣安静地侍立于宫殿之上,今天的气氛格外压抑,没有风的天气,宫殿之中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在屏住呼吸等待着,等待着第一个跳出来的人。 “臣应季同有本奏。”出人意料的是,第一个跳出来的是礼部的侍郎,所有人都竖起耳朵听着。 “讲。”楚宁华也打起精神,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不过,她并没有多少担心。 “臣听闻长公主楚霜华,不顾礼仪,擅自从周国逃婚,引起两国争端,不知此事是否属实?”他低着头,不去看来自王座旁的目光。 不少大臣都是心房一紧,即使是要有预料,但当帷幕拉开时,他们还是本能地紧张不已。 无数的目光在空中相互交流着。 “周朝大皇子已经病逝,皇姐并未失仪。”夏帝楚宁华一脸的不以为然,当然,这是她身后的那位殿下昨晚亲口和她交代的。一如既往的,楚舜华身着黑衣黑袍黑冠冕,腰间挂着名为“龙雀”的剑,立于她的身后。 宫殿里立刻喧闹起来。 “那敢问陛下,城中传言,御林军于近野大败红莲禁军千余人,可是属实?”应季同又问道。 宫殿里又安静了下来压力,所有人都望向皇座之上,目光灼灼,宛如实质。 楚宁华突然感觉到一种莫大的。 “并无此事。”楚舜华上前一步,与皇座同列,与女皇同列。 大殿之中,几乎所有大臣都暗地里松了一口气,只要两国禁军并未交战,一切就还有回旋的余地。 “红莲铁骑一千零九人,已被全歼于天岁之野。”楚舜华高声说道。 大殿之中一片哗然。群臣们再也顾不上应有的朝仪,纷纷开始讨论起来。 “多事之秋,多事之秋。”一个中年官员不断叹道。 “不知我等能否度过此番动荡。”一个年老官员对身边的同僚说道。 “殿下太过莽撞了。”苍颜白发的明武公苏彻一脸的担忧。 “我等正待一战,好一雪七年前武灵城之耻。”而围绕在禁军统领侯君集身旁的年轻将领则纷纷上前请战。 一时间,叹息声,安慰声,请战声,主和声充斥着整个宫殿。 一些意见相左的文官已经吵了起来,而意见不合的武将们直接撸起袖子动起手来。 大殿之中一片混乱。 只有一对兄妹安静地看着这一切。 “敌人还没打过来,我们自己反而先打起来了呢。”楚宁华一脸担忧。 “他们在害怕。”楚舜华冷眼看着殿中的混乱,“害怕他们不能掌控的东西。” “就像他们害怕兄长你一样?” “对,就像他们害怕我一样。”他说着,上前一步。 “安静!”他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中,霎时,殿中便没了其他的声音。 无数群臣都一脸惊惧地看着他。在平常的时候,他站在女皇的身后,像一个普通的侍卫。 当女皇受到群臣的压力时,他站在女皇身旁,像一只普通的大鸟一样为女皇遮风挡雨。 但只要当他站在皇座之前,人们便会想起他是让人惊惧的龙雀,黑翼一展,便要遮住日月星辰。 楚舜华的目光从每一个人的脸上扫过。 “我们不能主动进攻。”不少大臣都松了一口气,不少将领却是心情低落。 “我们也不能低头。”不少人立刻眉头一皱,另一些人则展开了眉头 “三千御林军已经被派往夏周边疆,全国的军队也将向那里倾斜。” 侯君集心里一惊,楚舜华殿下调动禁军,并没有与他商议!调动禁军却没有与自己这个禁军统领商议! 他想要开口询问,但一抬头便看到一道冷彻的目光。 龙雀不容质疑!当龙雀张开羽翼,被笼罩的人只有两个选择,顺从,或者死! 侯君集重新低下了头。 “我要户部统计全国的成年男子,礼部准备好各种文书,包括开战的和停战的,兵部准备好各种准备,包括兵员和兵器,刑部……所有在尘埃落定前,能判死的就不要让他活!吏部工部各司其职,不要乱。” 他的右手紧紧地握着剑柄,仿佛下一刻便要拔剑。 “所有的将领都要整备手下军队,在周进攻之前,擅自出击者,杀;在周出兵后,胆怯撤退者,死!”他的声音回荡在整个朝堂,也回荡在殿中每个人的心中。 “退朝。”朝堂上的侍者高声唱到。 散去的路上,每个人的心中都不平静。 楚舜华的话像是一块陨石,在大夏这个湖里掀起了滔天的波浪。 第二十九章 谁解箴言十六字 一间没有光线、没有声音、没有桌椅的暗室里,或者说,一间牢房里,一个男子已经声嘶力竭。 食物就被放在他身边不远的地方,他摸到过,但已经很久没有碰过了。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一个男子不停地叫喊着,他的手敲打着墙壁,已是血肉模糊,“楚舜华,放我出去,我都说了。” 仿佛是回应他的乞求一样,近处传来一阵机械转动的声响,一缕光进入了暗室中,即使很微弱,但依旧很刺眼。 “大周三皇子,血麒麟慕应雄,怎么弄成了这副模样?”幽幽的烛火下,那个软倒在墙边的男人,不是慕应雄是谁?只是他已经没有了几天前的肆意狷狂,反而蓬头垢面,一副丧家之犬的样子。 “楚舜华,你不要得意,总有一天,今天的一切,我会百倍报之。”慕应雄接着烛火也看清了来人,他用力挺直了身子,不想在对方面前落了气势。他以为自己不怕任何拷问,却不知道世上有一种方法不用尖刀利刃就可以让人无法承受。 他不知道自己忍受了多久,在绝对寂静的空间里,连时间都变得虚无起来。在最开始时尚可以忍受,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种烦躁感充斥着内心,对外界的感知越来越强烈,就在开门之前,他感觉血流声如河,心跳声如雷,呼吸声如风! 从平稳到暴躁,从暴躁到安寂,在这个过程之中渐人所受到的折磨比起辣技水轰老虎凳渐什么烙铁轰竹签都要来的猛烈,身体所承受的痛苦远远比不上精神上所承受的压抑,说到底无论多少强大的人最后都会败给自己。 “这么说,你想在这里待下去了?”楚舜华说着便要转身,“你只熬过了五天,这是让人失望啊。” “楚舜华,莫要羞辱我。”慕应雄看着楚舜华的背影咬牙切齿。他以为自己不怕任何拷问,却不知道世上有一种方法不用尖刀利刃就可以让人 “那天你羞辱我皇姐时,可曾想到有这一天。”楚舜华说着转过身,看着慕应雄,幽幽的烛火倒映在他的眼里,“伤害别人的人,就有要被伤害的觉悟。那些被你屠尽,成就你血麒麟威名的三宗门徒,又该如河算呢?” 慕应雄的手颤抖了一下,又转而恢复平静。 三年前,年仅十九的慕应雄带领大周军队,在一个月之内连灭雷鸣寺、天师阁、万剑谷这三个历史比古夏还长的宗派,兵锋指处血流成河,天下震惊。 “你杀尽三宗,得到的那个秘密到底是什么?”楚舜华走向牢门,眼神幽幽像是燃着鬼火,“又或者说,是什么样的秘密让大周覆灭三宗呢?” 慕应雄面色不断挣扎。 “又有什么值得保密的呢?大周这次来的军队可是只有你这一只。” 慕应雄终于双唇颤抖着开了口。 …… 楚舜华默默无言地走出了暗室,楚霜华已经回来了,在玄冥宫里静静地沏着茶。 “他明天过来。”楚霜华看着茶杯中起起伏伏的茶叶,“我其实不想将他牵扯进来。” “可他早已牵扯了进来。”楚舜华说道,“在他推开你的时候,他就已经进入了一些人的眼睛。” 楚霜华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饮着茶。 “他想要什么赏赐?”楚舜华问道。 “他没有说。” “没有说?那么只有两种可能。”楚舜华的嘴角挂起微笑,“要么无所求,要么所求甚大。皇姐你以为呢?” “我不知道。”楚霜华的语气忽然冷了下来,起身就向殿外走去。 “龙印将启,灵灵之世。五洲劫乱,唯武止戈。”楚舜华突然开口念到,“我不太明白这段箴言,还请皇姐帮我。” “慕应雄说了?”楚霜华转身问道,在她想来,这种桀骜之徒是轻易不会开口的。 “我自有自己的手段。”楚舜华说道。 …… “你知道我为什么放弃他吗?” 一座有些朴素的宫殿里,一个两鬓斑白,长目锋眉的红袍男子问着一个红衣少年,他的手中握着一卷书信,上面详细慕应雄记载着慕应雄一路的言行。 “兄长大人太狂傲了。”红衣少年恭恭敬敬地回答道。 “一柄没有柄和鞘的剑是会割伤主人的。”中年男子轻哼了一声,“他以为暗地里做的那些事情我都不知道,事实上,我知道的比谁都清楚。” 他这样说着,眼睛却盯着侍立的红衣少年,“记住,我什么都清楚。” “父皇英明。”红衣少年唯唯诺诺,他是大周四皇子慕应杰,他的父皇自然是大周皇帝慕天赐,“可是那个秘密……” “记住,我什么都清楚。”他瞪了少年一眼,转身进入寝宫,“被别人知道的事情不叫秘密。” 慕应杰的背已经湿透了,他知道父亲已经知道了他截留三哥请兵信件的事。 但是,他嘴角浮出一个弧度。赢的人,还是自己呀。 …… 小院里,林澈和仲由正不厌其烦地给李白普及东洲的知识,虽然大多数内容都是前两天才知道的。 “此等乱世,正是我辈崭露头角之时。”在听说现在正是九国并立时,李白意气风发地说道,“明日文清八成会随公主进宫面圣,到时还请向圣上提及我。” 林澈表面风轻云淡,实际上心底也是忐忑异常。 也许自己能在这里混个公务员? “不过照这个情势两国应该会开战吧,把自己放到军队也不是不可能。”林澈心底有些打鼓,虽然上次一伸手险些把自己给搭进去了,但实际上仍旧没有那种视性命如草芥的心态。 乱世就要来了吧,林澈心里暗暗想到。 他看了一眼正在高谈如何治国的李白,又看了看李白腰间那把长剑,心底便有了算计。 “太白兄,你能打十个吗?”林澈突然问道。 “打十个?我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李白的身上突然升起一种豪情贯云霄的气势。 林澈打算部分相信,也许人家剑术真的很好呢? “向夏皇引荐你没问题,只是……”林澈露出和善的微笑,“你得教我练剑。” “成交。”两人击掌为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