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后佳人》 第一章 不为往事扰？ “直播三年两个月十二天，慢慢才知有些感情不是真，口中喜欢亦是假。所幸经历这么多，我都坚持过来了，没有被任何人打倒。从今往后，不为往事扰，余生只为笑。感谢所有爱我和爱过我的人。——主播半世界” 汤雯一面悄悄的从抽屉里摸了一块曲奇饼干塞进嘴里，一面看着主播半世界的刚发的微博，不由自主的摇着头。 她甚至不用看，用头发都能猜到评论热评会说些什么。 肯定是诸如“哥哥别难过，我们永远陪着你。”“你值得被全世界温柔以待。”“不爱就伤害，有些人真是可以。”的语句。 …… 唉。汤雯长叹一口气，摇着头，举杯喝了一大口热茶。 茶水刚咽下去，一只手重重的拍在她肩上—— “摇什么头呢，嗯？”身后传来略带笑意的声音。 同时扑面而来的是一股甘甜浓郁的香水味儿，汤雯不用回头，光闻味道，就知道谁来了。 “阿，阿春姐。”她讪讪的回头，“我这就是关注一下敌方动态嘛，写这么矫情的微博。” 阿春原名刘春，她总嫌自己名字土，不让人喊她大名，只喊阿春。她衣着永远大方时尚，妆容时刻保持精致，和“土”真是一点边儿都搭不上。相反是汤雯这种穿着休闲装，带着黑框镜的更像棵草。 二人同是大熊直播平台的超管。但汤雯是个刚进公司的新人，阿春已经干了好几年了，是个经验丰富的老鸟，也是汤雯的小主管。 所谓超管，即超级管理员，除了负责基本直播间秩序维护，还要发掘优秀的主播签约进公司，指导主播经营发展，一句话概括就是尽力把主播带火……这也是她们超管考核的重要目标。 阿春去年就带出了两个人气颇高的吃播主播，上级见她干的不错，就她来游戏部带带汤雯这批新人。汤雯刚来，手头自然是一个主播都没签的。 但半世界并不是她们大熊的签约主播，而是隔壁青蛙平台的，而且人气颇高、粉丝众多，所以汤雯才说半世界的微博是“敌方动态”。 “呵。”阿春一声轻笑，“我还以为你摇头是知道办公时间不能吃东西呢。” 她指了指电脑屏幕角落里的时间，午休时间已经过了。 汤雯赶紧一脸严肃的点点头，把装有饼干的抽屉锁了起来。 “半世界的微博写的不好吗？所以你摇头？”没想到阿春又追问了一举。 汤雯犹豫了一会，还是照实说：“也不是不好。半世界最近负面消息多，一会是和直播平台有矛盾，一会是和女粉丝纠缠不清，微博没有作澄清，发一些矫情的话想掩盖过去是没用的。” “真的很矫情吗？”阿春皱眉，“能掩盖过去就是有用的。这种微博就叫虐粉微博。主播的收入比粉丝高那么多，为什么粉丝还愿意给主播打赏，就是因为有感情，感情从何而来？虐是最简单的。” 汤雯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阿春知道汤雯是刚入行的新人，估计这会说什么虐粉、固粉的听不懂，也不再解释，只将一沓资料扔在汤雯桌上：“这是近期一批《碎梦星河》手游表现还不错的主播资料，你整理一下，多打印几份，一会开会要用。” “好。”汤雯点头。 “昨天布置的工作，要你们晚上看这些人的直播，你看了吗？”阿春又问。 “看了的。”汤雯答。 “嗯，我们做超管的要多看直播，不仅是自己手下主播的直播，还有其他人的，其他平台的，看得越多，你的感悟就越多。”阿春说。 “嗯，明白。”汤雯又点头，“谢谢阿春姐教我。” 阿春张了张嘴，本想说点什么，又还是闭上了。 这一批新人里，汤雯应该算是她最喜欢的一个。首先汤雯很听话，叫做什么就做什么，杂事也不推脱。另外她的领悟能力也很高，工作上的事，只需要阿春讲一遍，她就能听懂，除了上班时间爱吃吃喝喝，一切都挺好。 然而这样的一个新人，安分的眼神下，却好像藏着阿春读不懂的情绪。无论是叫她干活，还是教她东西，她的眼里仿佛都没有一丝波澜，就像一汪死静的湖水，缺少喜怒哀乐。 这不该是一个新人有的眼神。 阿春离开了，汤雯也立刻着手整理资料。 《碎梦星河》是近期大热的一款手游，由于画风精湛、玩法新颖，一公测就点燃了国内玩家的热情，在国际服的热度也不错，自然涌现出了一批直播这款游戏的游戏主播。 阿春的资料是一批本月内每场直播平均人气在1万以上的《碎梦星河》游戏主播，有能稳定7-8万的，也有堪堪1万出头的。不过不要以为8万人气和1万人气有多少差距，即便是到了百万人气，在直播界也只是小弟级别，手头这些主播目前都还是虾米。 不少人羡慕主播玩玩游戏、唱首歌，或者单纯的和观众聊聊天就能几千几万的收礼物，却只有进入这个圈子里的人才知道，90%以上的主播都“死”在开播的最初一段时间。最初开播的人，没经验，没观众，没弹幕，更别提礼物了，大多数人都自说自话，很快就放弃了。 能做到1万人气，虽然还是没什么钱，但已经是算迈过了最艰难的一段时光了。 汤雯一个个将主播的基本资料、直播风格、直播时间等信息输入系统，输到最后一人时，却突然楞住了。 半世界。 半世界？！ 是的，刚才汤雯和阿春讨论过的半世界。诚然，他也是《碎梦星河》主播，但在这款手游出现以前，他就一直在直播了，从前播别的游戏，人气也一直能维持在30-40万，播《碎梦星河》后，更是吸引了一波新粉，人气直逼50万，是这款手游目前热度最高、最出名的主播。 关键是，半世界过去两年都在别的直播平台直播啊，怎么突然就跳到她们大熊直播平台来了？！ 第二章 影子猫 “小汤，开会了！”阿春远远的叫了一句。 汤雯连忙将资料收拾好，来到会议室，给每个参会人员都发了一份，却还是有些心如乱麻。 众人都安静的坐好，连主管阿春都同她们一道坐在下面。 会议室朝南，在初夏时分敞开窗，溜进室内的阳光和轻风让人感到舒适惬意。室内的布置格局与其说是会议室，不如说更像是教室。这样的氛围让刚从学校毕业不久的新人们更容易适应。 传言大熊直播平台的CEO田总虽然年过五十，但思想甚是开明，喜欢大胆启用新人，不仅招人愿意收应届毕业生，还经常破格提拔人才，是以像阿春这样入行两年的才有机会做主管、带团队，这在别的直播平台几乎是不敢想的。 大熊直播平台此举不仅吸引了大批人才，整个平台业绩也突飞猛进，才成立几年，便一举跃到目前市面上影响力第二，仅次于青蛙直播平台的地位。 不多久，经理出现在会议室，客气的冲新人们笑笑，代表公司对她们表示欢迎，鼓励她们要在阿春的带领下将手游直播板块坐好。 “先宣布一则喜讯！”经理喜色更甚，“经过我们市场部同事的努力，目前热门手游《碎梦星河》人气最高的主播半世界，在和青蛙直播合约到期后，转签了我们大熊直播！” 一时间，除了事先知道的汤雯和阿春，其他人都是又惊又喜，欢呼不断。 超管们的薪酬除了基本工资外，其他绩效、奖金都是和手下签约主播的人气、礼物挂钩的。即便半世界不归自己管，只要是归她们这个手游板块的，创造的礼物提成收入，都是大家一起分红的。 刚进公司就有这么一个大摇钱树送上门来，新人们真是做梦都要笑醒了。 “啊——我好喜欢看半世界直播的！他居然来我们平台了！”同样是新人的小容直接没忍住，当着经理和主管的面就尖叫起来，“经理经理！我们以后是不是可以直接和他接触了啊？还有线下活动，可以见他真人了！啊啊啊！” “见真人当然没问题。”经理也不怪小容插嘴，但又补了一句，“不过别怪我泼你们冷水，半世界的签约培养一系列事宜，都是由你们主管阿春全权负责，你们啊，还有得学。” 这话的意思就是半世界以后归阿春管了。众人倒是并没有被经理的一番话泼冷水，都是新人，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阿春适时的站起，向经理和众人表示感谢。 “不过阿春，这两日有出现关于半世界的不少风言风语，记得关注一下。”经理嘱咐。 新人们也跟着点头，大伙儿也都知道，毕竟主播的形象不仅关乎超管的业绩，还关乎直播平台的形象和影响力。超管要负责的远不止直播间内的东西，直播间外的经营、舆论也在负责范围内。 如果是特别负责的超管，对主播相当于经纪人的身份了。 “经理放心。”阿春倒是自信满满，“我已经和半世界取得了沟通，用他的微博账号对最近的流言作了回应，粉丝情绪已经基本平复了。” 汤雯闻言眼皮一跳，原来刚才她看的半世界的微博是阿春发的……怪不得看到她摇头会问半天。人都还没到，事情都帮忙处理了。自己还当着发微博人的面说微博发的矫情……啊，也是没谁了。 话说回来，半世界是个按在地上摩擦都擦不出点文化来的人，那篇微博确实不可能是他写的，她早该发现的。 毕竟，从前的微博也是她在帮他经营。 汤雯后悔的锤头。 “很好。”经理满意的点头，阿春做事一向令他满意。她除了做事负责以外，还八面玲珑，善于打点资源，拉拢粉丝。这项技能可是许多人想学都学不来的。 “公司花大价钱挖来的资源，我当然要谨慎些。”阿春说。 “大价钱……”经理突然重复了一遍，停顿了一会才说，“公司可没花什么大价钱，半世界和青蛙平台合约到期后不可能续约，所以我们拿下他的签约费并不高。” “不可能续约？”这下连阿春也奇怪了。半世界虽然不是顶级流量，但放在哪个平台也都是重点培养的香饽饽，青蛙平台哪这么容易放手。 “这就是今天开会我要讲的重点了。”经理说着打开ppt引入正题，“新人入行第一课，把握好超管与主播直接的关系，理清责任，哪些是你们超管该做的，哪些事不该插手。” 他轻击键盘，ppt上显示出另一个名字——影子猫。 这三个字用黑体加粗，并列在“半世界”的右侧，甚至比半世界还要显眼。 “影子猫，相信大家并不陌生。”经理说，“曾经在我们同业的青蛙直播平台任职超管，短短三个月的时间，把半世界从一个五千多人气的小主播带到十五万人气，又在后续的一年多时间里培养到近五十万。” 就像网友有网名，主播有主播名，超管也有自己的代称，影子猫就是负责半世界的那位超管的代称。2.5次元的世界大多如此，至于超管的真名叫什么，外界都不关心，大概只有同一间办公室的同事在意。 经理停下来观察新人的反应，他看到有不少人面上露出不解的表情，又解释：“或许你们觉得主播突然爆红是比较常见的情况，确实，有实力有机遇的主播播上一两个月就红火也不算奇怪。但半世界不同，他在影子猫出现之前，就已经直播游戏近一年的时间，一直没什么热度。像这样的主播，一般被判定为没有培养价值，平台一般都是放任自流的。” “但是影子猫一来就看中了半世界，全力培养他。既没有叫他换游戏，也没有改直播时间，就纯粹的通过经营、宣传和直播方式的微调，让半世界疯狂涨人气，三个月的时间实现大逆转，不可谓不是直播界的一大奇迹。那时候是风光无限，各大直播平台都把她树为正面典范，几乎所有超管都学习她的经营技巧……哦，我记得阿春也是找影子猫学了不少吧。” 第三章 铺天盖地的指责 阿春点头：“是，影子猫改变了半世界的直播风格，让半世界走高冷男神路线，又把半世界冗长的直播录屏剪辑成短小精湛的精彩锦集，这两点为半世界吸引了很多观众。当然，她的才能远不止这些，可后来……” “后来什么？”经理鼓励她说下去。 “后来……我对她很失望，她浪费了自己大好才能，还差点断送了半世界的直播成就。”阿春接着说。 汤雯能明显的看出阿春面上油然而生的失望神色，她紧紧捏住手上的笔。 “是的，影子猫最大的错就是搞错了她自己的定位。”经理解释，“她要求半世界的所有直播时间、内容，都按她规定的来，甚至第二天直播需要和哪几个老板互动，游戏玩到什么环节说什么话，都给半世界定好了。如果不照做，影子猫就会非常严厉的斥责半世界。用半世界的话说，就是当儿子训。” “经理，这个事我听说过！”小容突然开口，看来她确实是半世界的铁杆老粉，“半世界有一段时间游戏排名下滑，直播效果不佳，就是被影子猫逼的。有说影子猫想抽半世界礼物分成的，也有说影子猫对半世界有男女之情，不满他和女粉丝接触的……说法挺多的，据说近期爆出来他和女粉丝纠缠不清的事，也是出自影子猫之手。” “不管是什么原因，影子猫的举动都过于极端，控制欲太强，损人也不利己……”经理说着，却突然抬高声音—— “小汤？小汤，影子猫的事，你都清楚了？” 没想到在这时突然被点名。 足足过了三秒，汤雯才松开有些颤抖的手，尽力使自己的声音平稳下来，回答：“经理，我……不清楚。” “不清楚就认真听。”经理显然是发现汤雯走神了，训斥了两句，又开始滔滔不绝的分析影子猫的所作所为，以及对半世界产生的恶性影响。 不清楚？不，恰恰相反。 没人比她更清楚。 这一次，汤雯收敛了表情，不再让经理看出她的端倪。 影子猫，这个她用了近两年的代称啊…… 影子猫就是她，她就是影子猫。 影子猫做了什么，她怎么会不清楚。 她以为自己已经放下曾经的种种，甚至可以平淡的看他的微博了。 可即便换了一个新环境，听到主管和同事们对她的谴责，她才发现放下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 “……后来半世界苦不堪言，才向青蛙直播平台道出实情。”经理又在PPT上展示出几张图片，正是半世界与其他人苦诉的聊天截图，双方的头像和昵称被人打上了马赛克。 “每天上播对我都成了一种心理压力。” “直播的时候，如果有她吩咐的事没做到，我心都是慌的，因为下播了她又要来骂我。” “她经常把一句话挂在嘴边，就是‘要是没有我带你，你会有今天？’，所以我不能反驳她。” “是，我最初直播的一年很差劲，几乎没人看，她帮助了我很多，对我有恩。可我也有自己的想法，不能全部按她的要求来，直播的是我，我也总结出了很多经验，但她全部否定。” “哎，不过我还是真心的感谢她为我做的一切……” …… “我的天……”小容第一次看到这份内部截图，声音颤动的像是快哭出来了，“半世界他，风光的背后，居然受这样的压迫。” “这样的超管，谁碰到是谁的不幸。”阿春感叹。 “就是啊……真恐怖，养儿子也不能这么养啊。” “挟恩图报，如果是我，宁可不要这份恩。” 整个会议室的人都被影子猫的所作所为震惊了，纷纷面露嫌恶之色，议论着。 经理的声音接着传来：“总之这件事在圈子里闹得沸沸扬扬，半世界粉丝声讨青蛙直播，有的激进粉丝还跑到直播青蛙直播把影子猫开除，不仅是对青蛙直播，对整个直播行业的影响都很差。影子猫不仅自己丢了饭碗，连累的半世界在青蛙也待不下去，所以我们市场部一向他跑出橄榄枝，他就马上同意了，甚至没有要求提高底薪和分成。” 汤雯微微低下头，垂下的刘海刚好挡住了她的眼睛。 如果阿春这会转头看她，就能从她的眼里看到与平时不一样的情绪了。 她先是惊愕，再是愤怒，最后却有些好笑。 半世界按在她身上的一条条“罪行”，责骂、威胁？她可以问心无愧的说，她从未做过。 更不提刚才小容说的那什么和女粉丝纠缠不清的事了，她怕是最后一个听说这回事的。 大概是半世界趁她离职，将她说的越发不堪，自己卖惨虐粉，还假意感恩。原本对他直播效果和游戏水平下降不满的粉丝，都开始同情他、心疼他，反将情绪发泄在超管影子猫——也就是她身上。 那段时间，她每天清晨醒来，划开手机的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半世界极端粉丝在她微博、QQ的疯狂攻击辱骂，伤害了她们心尖上的世界哥哥，恨不得让汤雯睡棺材板。 最后她关闭了微博私信和QQ验证功能，情况才有所好转。 可这也不过是掩耳盗铃的举措，由于半世界的卖惨与甩锅，粉丝对她的攻击就没有一刻停止。 不仅如此，公司对她的批斗接连不断，大会小会都将她当做反面典型反复提及，人人看到她都眼神有异，她人到哪里，议论声都在哪里。 最后，她不得不放弃高薪，从青蛙辞职，隐去所有工作经验，以彻头彻尾新人的身份重新加入大熊直播，将过去全部抛诸脑后，以为时间长了，这件事就会如针入海，再不影响她的生活。 现在作为新人的她，居然坐在培训的会议室里，听着同事们对她一声声的指责与误解，却连一丝辩解的机会也没有。 甚至在往后还要和半世界当半个同事。 汤雯苦笑，是啊，大熊直播是仅次于青蛙直播第二规模的直播公司了，她愿意跳这里，半世界自然也是。 第四章 更重要的事 “……好，关于影子猫的案例现在就讲到这里，现在请看你们手里的资料。”漫长的“批斗”后，经理总算放过了这一段。 汤雯明显感觉到压在自己胸口的石块重量减轻了一些。 她以为她已经足够的心理承受能力来面对这一切，如今看来还是高估自己了。 我可能还需要更坚强一些。她悄悄地对自己说。 “主播的风格可以分为很多类型，秀场主播、游戏主播、户外主播，以及现在热度比较高的二次元等等，其中还有更细致的分支，例如游戏主播如果按风格分类，比如技术型、娱乐型、教学型。”经理讲，“一般教学型属于过度，技术主播与娱乐主播则各有千秋，而往往顶尖流量主播都是技术与娱乐共存的。” “《碎梦星河》这款游戏，玩法新颖，对战时间短，观赏性高，比起卡牌手游，更适合直播，所以今年的手游直播市场由这款游戏打开，而现在游戏新出，正是抢抓市场的时间。” “各位手上的新主播的资料非常详细，昨天也布置了看这些主播直播的任务，请回去再次仔细研究，每人挑选一个自己觉得最有潜力的主播，明天这个时候，还在这个办公室里，听大家的汇报，每人说出自己挑选的主播和挑选理由，理由分析的最透彻的，以后就负责这名主播。当然了，我们更欢迎你们自己在市场上发掘优秀主播。” “今天就到这里，散会。” 经理说完，连反应的时间都不给众人，就立马闪人了，一阵风似得离开会议室。 但会议室几乎立刻就爆炸了，除了从容离开的阿春和若有所思的汤雯，其他人显然都被经理的话刺激到了。 从培训至今，大熊直播平台给新人们的都是学校般的氛围，没想到第一次来真的，就是这么严肃的竞争。 大伙儿多多少少都有些紧张，如果明天说的不好，岂不是签不到优异的主播，输在起跑线上？！ “完…完了呀。”小容慌了神，伸出手指对着众人点了半天，“一、二、三……八！我们小组除了阿春姐，一共八个人，可是这主播只有六个哎，那不是有两个人分不到主播？！而且……” 她没往下说。 有人接话：“你想说，而且这几个主播里也不是个个都好吧，我看也有很一般的，估计签到手里也是拖后腿的。” “是……”小容点点头，很是心烦意乱的样子。 “其实不用太担心的”汤雯站起身来笑了笑，平稳的声线很快安稳住众人，“手游区的主播很多，没有这几个，还可以签其他人。再说了，可别指望咱们一个人只负责一个主播，那公司可是要亏死了。” 众人听了她的话也很快反应过来是这么回事，心中宽慰不少。 主播何其多，超管才几个？每个超管要负责好几个，甚至十几个主播。当然，超管自己也会根据主播的人气和潜力有所侧重。 至于更顶尖的主播，也会有专职超管的待遇，最最顶级的流量更是有好几个超管专门围着他转，也是很正常的现象。 汤雯对于这一批签哪个主播，是真的不甚在意。其实主播是否能火，除了天赋，品性、心理素质、是否吃苦耐劳，都是关键因素。 好主播多得是，只是要看清一个主播是否有成为大主播的潜质，可并非一朝一夕的事，更多的看的是缘分，或者是两人间的相处。 汤雯在青蛙的时候有个同事特惨。那同事也是发掘了一位人美声甜的女主播，女主播很聪明，一点就透，进步飞速，同事为了宣传造势，设计活动、网页，操碎了心，几乎每天都是忙到两点才休息，折腾了两个月人气直逼10万，结果又隔了两日，有男观众的老婆冲进直播间，大骂女主播骚狐狸勾引人，就为这事，女主播气的直接弃播了。 对，弃播了。 汤雯记得那同事多角度无死角劝解宽慰这位女主播，就差跪地抱大腿了，都没用，最后女主播嫌他烦，直接给拉黑了，那直播账号自然也再也没登录过。同事只剩两行泪。 直播这职业，本就不稳定。所以缘分这种事，强求不来，适合培养的主播更是难寻。 汤雯从来就不是个自大的人，但是在完成业绩方面，她真不怎么担心。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又想起了半世界，半世界那个傻*她都带的动，带其他人她也一样有信心。 眼下，比起其他人的烦恼，她有更紧张的事。 …… 在大熊直播公司上班还有另一个好处。这个公司有个非常美妙的企业文化，就是从来不鼓励员工加班。 公司以业绩考核员工，上下班只需要按时打卡即可，甚至会通过下班后关中央空调的方法赶员工下班，美名曰为员工留出更多自由时间。 然而现在办公，有电脑和wifi就能办，也有员工坚定的认为公司是在用一种方式节约水电成本。 总之，下午五点半的时候，整个办公大楼就已经静悄悄的了。 汤雯悄悄的从洗手间探出头来，看到办公室的灯都熄灭，确定同事们都走光了，才提着她耗时半小时才换上的繁重礼服裙摆，迈着小碎步溜了出来。 这时候任是哪个同事见了汤雯都会大吃一惊，平时穿的跟豆芽菜似的汤雯，下了班居然灰姑娘变公主。 礼服是个汤雯叫不出名字的国际大牌，月牙色的裙身，设计线条时尚修身，裙边袖口的刺绣据说都是手工的，还有周身布林布林的“亮片”——可能只有汤雯叫它亮片——她都不敢用力摸，怕碰掉了。 是的，今晚她要跟她男友刘明辉去参加一场酒会。不方便提前请假回家的她只好把礼服带到公司，换上了直接去。 汤雯补了个淡妆，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她不是很乐意让同事看到她被裹在这身厚重礼服里的样子，因为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和礼服不搭。 这样贵重的礼服，好像不应该躲在公司的洗手间里换。 第五章 逼问 微信又是“叮咚”一响，汤雯知道是男友到了，正在楼下等她，加快了脚步，蹬蹬蹬往楼下跑。 刘明辉的路虎就停在公司正门口，非常显眼，正和她的礼服相配。 她和刘明辉是大学同学，大四的时候两人网吧打游戏认识的。但是天地良心，汤雯也是不久前才知道刘明辉这厮是个穷养的小富二代，要知道在学校里的时候，他可没少找汤雯借钱买点卡，毕业后自己在外闯了一年多，老爸突然良心发现，赏赐名车名表高薪职务，穷小子一夜咸鱼翻身，也是个传奇故事。 “来了来了。”汤雯坐上副驾驶，关上车门，深吸一口气，感叹，“这裙子好紧！” “你啊，裙子夹车门里了。”刘明辉关门听声音就知道不对，无奈的摇头。 “哦？”汤雯忙侧身看了一眼，拉开车门，将厚重的裙摆一把捞了进来，又仔细瞧了瞧那布林布林的“亮片”没掉，才稳下一颗心，老实的系上安全带。 这裙子自然是刘明辉给她准备的，虽然理论上已经是她的物件了，但这么贵的裙子当着刘明辉的面弄坏了也不好。 至于多贵，汤雯没问，也不想问。怕问了以后怀疑自己上班赚这么点薪水的意义…… 油门踩下，一路无言。 汤雯悄悄看了眼刘明辉的侧脸。其实他不是个长得多俊的男生，但由于五官深邃，鼻梁挺直，侧颜反倒是不赖。汤雯从前总喜欢看他的侧颜。 可现在却看得少了。 不似大学时一起玩游戏时的嘻嘻哈哈。现在刘明辉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时常是皱眉的。 人皱眉的时候眉形和五官都会变，烦躁的心绪也会传染，汤雯看他皱眉的侧颜也会跟着心情低落。 就好比现在。 其实他俩都心知肚明，两人都不喜欢去参加酒会。汤雯是纯粹不适应酒会的氛围，单纯的去路边吃一顿火锅会让她更开心。而刘明辉则不满意汤雯去酒会跟去刑场一样的表现，尽管汤雯主动融入了，但和其他名媛总是格格不入，远远一看就觉得这个人游离于圈外。 “今天上班怎么样？”还是汤雯主动打开了话题。 “就那样吧，每天都差不多。”刘明辉果然很有他风格的说了句让人接不下下句的话，还好他也反问了一句，“你呢，刚到新公司不久，还好吗？” 当然不好了，被吊起来打，汤雯这样想。 “挺好的啊，经理和同们事都很关心我。”汤雯这样回答。 晚高峰时间，不出意外的堵车了。 时间应该是有些赶，刘明辉把手机屏幕按开又熄灭，反复的看着时间。 汤雯自然是要玩手机的，不过自从半世界的事情发生，她就戒掉了刷微博的习惯，也不好意思在刘明辉面前看男主播，干脆撕了一根棒棒糖含在嘴里，玩起了消消乐。 于是，安静的车内，就只有消消乐欢快的游戏声…… “我还是不懂。”刘明辉打破了沉默，汤雯退出了游戏，堵车是刘明辉最喜欢的谈心时间，她早就发现了。 “不懂什么？”她问。 “你为什么非要找个……和直播相关的工作？” 刘明辉之所以会这么问，是因为他太了解汤雯有几斤几两了。 名牌大学计算机系毕业，大学跟他一起通宵开荒过副本，期末他挂科的时候她拿了奖学金，两人快把钱都霍霍光了，她就去剪辑游戏视频赚点小钱。 当初学习成绩比不过，副本输出也比不过的怄气感觉，刘明辉现在都还记得。 虽然现在两个人的社会地位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一个是少年高管，一个是打工妞，刘明辉的潜意识里，对汤雯还是相当认可的。尤其是做了管理以后，他才发现他手下不少老员工，比初入社会的汤雯差远了。 她该值得更好的工作才对。 “因为有工作经验了嘛。”汤雯随意答道。 “呲——” 车被猛的踩了急刹，汤雯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向前栽去，下一瞬又被安全带给救了回来。 刘明辉一个急转，靠路边停下车，整个身子转过来朝向汤雯，眉间被拧成了川字。 “是吗，影子猫？”他冷冷的吐出几个字。 “你……”汤雯一窒，背上浮起一层薄薄的冷汗。 “呵，还真是你，我本来还不确定的。”刘明辉笑的没有一丝温度，却是讽刺十足，“我还真信了你辞职青蛙直播那套说辞，‘在青蛙做的业绩不好，换个地方试试’？我就说我的雯雯逃课都能拿奖学金的人，怎么可能做不出业绩，原来她一直是业内模范传奇人物。” 刘明辉一直喜欢唤汤雯的小名，雯雯，每次唤的时候都温柔带着笑意。但这一次的“雯雯”却听的她心里钝痛钝痛的。 她刚想说话，又被刘明辉打断。他沉下声靠过来，淡雅的男士香水味也倾过来：“雯雯，我记得你很久之前就开始看这个叫半世界的男主播了，你……是为了他才去青蛙直播的吧？你对他，是不是……” “我对他……”她抬起头，直视着刘明辉的双眼，“没有任何越界的感情，从始至终，我对谁有感情，你难道感觉不出来吗？” 是的，她没有和刘明辉说过任何关于半世界的事。关于她被诬陷、被万人唾骂、被逼辞职的事，她一句也没有提过。 刘明辉也从来没有问过关于她工作的任何事，在今天之前，他连半世界的名号都没有听过。 而汤雯也绝不会主动把这些糟心事带到二人中间。 大概她也知道，让刘明辉知道这些，她也得不到应有的清白和安慰，可能还会更糟。 就像现在。 刘明辉目光垂了下来。 汤雯对他的感情，他不会不明白。 校园里月光下的漫步、海边沙滩上长长的脚印、电影院里温柔的侧目……他们的回忆太多了。就连当年他喜欢去网吧通宵打游戏，汤雯也愿意陪他在网吧玩一晚上，羡慕死了网吧里其他单身狗。 刘明辉躲闪了汤雯直接的目光。 “那，那些事……”他问。 第六章 听说你是主播？ “哪些事？控制主播？还是，求而不得？”汤雯太了解微博上那群半世界粉丝会用多恶毒的词编排她，有些话她都说不出口。 “从来没有过。”她接着说。 “那你为什么不证明自己？”刘明辉到底还是信她，还急了，“就这样被逼辞职？让那群人得意洋洋的恶心你？” “我……洗不清。”汤雯的声音有些颤。 “为什么？”刘明辉又追问。 汤雯刚想解释，刘明辉却重重的往座椅靠背上一靠：“算了，我也不想知道。” 一股难言的酸涩涌上汤雯的喉管，她低下头，看着礼服上反光的亮片，越发的刺眼。 最终，刘明辉又发动了车，只要没有吵破脸，他们还是要去酒会的。 车最终停在一间静谧的私人别墅前，车钥匙丢给了别墅的管家，刘明辉挽过汤雯大步迈入。 自刘明辉恢复他富二代公子哥的身份，汤雯出入这类场所也好几次了，但是每每裹在复杂点的衣服里时还是僵硬的像只臃肿的熊。如果可以选，比起社交应酬，她宁愿在角落里罚站一晚上。 酒会是自助形式。别墅大厅的中央有演奏的乐师，四周摆排着各式红酒和点心，不时还有服务生送上新鲜的菜品。参加酒会的客人三三两两的站在一起，低声谈笑。 “明辉，稀客啊。”一位带着金丝框眼睛的青年男子朝二人走来，对汤雯点头笑笑，又对刘明辉道，“都等着你才开始呢。” “黄总说笑了，我哪那么有牌面。”刘明辉笑着伸出手，“不好意思，今天堵车了。” “我才不信。”黄总笑道，“你是想和你漂亮的女伴多独处会吧。” 汤雯也立刻适时的笑笑：“是我下班晚了。” 话音刚落，突然手腕一阵绞痛—— 是刘明辉暗暗掐了她一下！ 汤雯立刻反应过来……她又说错话了。 刘明辉公子的女伴还需要为生活所迫晚下班？她显然也不是个什么公司女高管的样子。 黄总是个情商高的，立刻说：“这就是明辉不懂事了，赶紧把漂亮小姐姐娶回家供起来啊。” 汤雯舒了一口气，可还未等他们二人接话，便听身侧传来娇滴滴的女声—— “呀——刘大公子姗姗来迟。” 几人转头一看，就见一对亮眼的双胞胎姐妹从楼梯转角边出现。两人穿着相同款式，不同色系的V领短款小礼服，并排站在一起。 这光景，别说男人了，就是汤雯也看的挪不开眼。 “可涵、可滢。”黄总冲两个美女摇了摇手上的红酒杯。 “今晚多谢黄总的款待了。”左侧红裙的女孩冲黄总娇俏的笑笑，面色不改却突然转向汤雯，“这位就是刘大公子提过的汤小姐吧，久仰大名啊，听说……汤小姐是做直播的？” 这位不知道是可涵还是可滢的红裙小姐音量一点也不低，原本在周边低声交谈的人，但凡是年纪轻一些的，都饶有兴致的望过来。 “哦？刘明辉女伴是做直播的？” “直播什么？唱歌？” “听说现在还有哄睡的，不过我觉得吃播比较有意思。” “噗，直播露脸吗？听说还有萝莉音大妈不露脸骗钱……”” 众人看似是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实则余光都不自觉地瞟着汤雯。 衣冠不一定禽兽，但也不全是君子。 裙身勾勒出汤雯窈窕有致的身形，这群人也不是第一次见汤雯了，却还是第一次听说……她是个女主播？ 汤雯终于开口了：“我在直播公司上班。” “哦？你不直播？我还想着给你点个关注呢。”红裙小姐蹙眉，看来是情报有误，“那你岂不是每天都跟主播们打交道？” “她……” “是啊。” 刘明辉和汤雯同时开口。听汤雯承认，刘明辉只吐出一个字，就干脆闭了嘴。 “哇，内部人士啊！那你给咱们讲讲内情呗。上次有疯狂男粉挪用公款给女主播刷礼物的事儿，最后退钱了嘛？”双胞胎姐妹中一直未开口的另一人露出了好奇宝宝似的模样，“我瞧那些女主播就在镜头前唱唱歌、说说话，就日进万金，怎么做到的？” “这还用问？”红裙小姐抿唇一笑，“你看那些女主播们在镜头前的样子嘛……不过应该还是汤小姐这样的内部人士更清楚些吧。” 几乎整个别墅大厅的客人都侧目看着汤雯。有蹙眉的、有同情的，但更多的，是幸灾乐祸。 汤雯沉默着，面无表情的看着突然向她发难的二人。 一秒、两秒、三秒…… 双胞胎姐妹见她被堵的说不出话，心中更是得意——到底这工作就是上不得台面。 她们正要再说，却听汤雯一声轻笑。 “女主播哪样子？”她不退反进，这举动让双胞胎姐妹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 “你们这个样子？”汤雯又反问一句。 她声音不大，却很稳。 众人皆是一愣，然后很快反应过来。涵养好的饮了口酒，其他人都是抿唇笑起来。 双胞胎姐妹反应过来更是恼羞成怒，面上泛起一片微红。 二人的礼服是修身短款，她们披肩长发下，V领之下的性感若隐若现。 她们的礼服虽不如汤雯的华贵，但绝非廉价，更谈不上是刻意卖肉的低俗衣着。 本来酒会、宴会这般场合，性感礼服是为凸显女性魅力，穿着并无不正常，但在眼下几人说话的语境下，却完全变了味道。 若只论裸露在外的部分，双胞胎姐妹与她们口中的低俗女主播又有什么区别呢？ 而这语境，却是她们二人自己挑起来的，不可不谓自己搬石砸脚。 不过她们也是没想到这位汤小姐说话如此直接，丝毫不留颜面不拐弯抹角。 这一点她们自然要抓住。 “你什么意思？！”红裙小姐恼火，“说女主播说的好好的，攻击我们做什么？” “攻击？有吗？”汤雯露出迷茫的表情，“我只是觉得吧，两位姐姐人美声甜，如果去直播，肯定很多观众爱看。两位姐姐如果以后有意向，欢迎来找我签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