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残》 001 相识 酷热的夏,一辆大车在校园的门口停了下来。 “雨祺,快过来,我们坐这里。”谭玙璠掂着行李袋穿过了拥挤的人潮,好不容易占到了两个座位。 “快,挨着坐,不要再挑位置了。快点。”谢澜站在车前指挥道。师雨祺听到了谭玙璠的呼喊,慌忙向她走去。 还好,没有等师雨祺走到面前,一个男孩便走到谭玙璠的面前坐下了。玙璠顿时心生不悦,但既然是一个班的,她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雨祺看见原有的位置被坐了,明亮的眸光黯淡了下去,走到一旁的座位坐了下来。 车子启动了,在大路上缓缓地行驶。谭玙璠打量着面前的男孩,他侧身望向窗外,露出了英俊的侧脸,目如寒星,鼻梁高挺。 最令人痴迷的莫过于那双眼睛,深黑色的瞳仁如同墨水般的深沉。 这时男孩转过身来,也打量着她,玙璠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装做在看书的样子。“你很喜欢看书”,贺北宸瞥见了桌上的书页。 “嗯。”谭玙璠矜持地抿了抿唇。 “那你平时都喜欢看一些什么书呢?”贺北宸将十指相交叉,望着玙璠白皙可人的脸。 “也没什么,大概就是青春文学之类的。”玙璠的手轻轻摩娑着书页的一角。 “既然是一个班的,那就认识一下吧,我叫贺北宸。”男孩伸出了手。 “谭玙璠。”玙璠愣了一下,将手递过去。 “谭玙璠,玙璠,是哪两个字,是王字旁的吗?”北宸好奇地问道。 “嗯。”玙璠简略地回答道。 “那应该和玉石有关吧?有什么特殊的寓意吗?” “是指美玉,我爸大概是希望我以后能做个品德高尚的人。” “是个好名字。” 望着贺北宸沉思的样子,玙璠笑了:“你真逗,一个名字你也能思考这么久。” “你不知道,名字可是很重要的,它寄托了父母的希望。” “那你的名字呢?”女孩嘟着嘴,一脸认真地望着他。 “我的名字”,男孩摇了摇头,“我不喜欢我的名字。” “为什么?你的名字不好吗?”玙璠追问道。 “北宸,是北极星所在,借指帝王所居,是王位的代称。我妈希望我将来出人头地。” “那看样子,你妈对你的期望很大。”玙璠试探性地说道。 “的确如此。” “不过,我倒是觉得这个名字不错。” “我并不这么认为,我讨厌自己的名字。谭玙璠,你说,我为什么非要出人头地,难道简单快乐的生活不好吗?” “可能,你的父母并不这么认为吧?”玙璠撩了一下耳边的碎发,“你的名字是母亲取的?” “嗯。”男孩扭开瓶盖,灌了一口矿泉水。 “那这么看来,你的母亲应该很有文化吧?” “嗯,她是高中的语文老师。”北宸淡漠地说道。 “我真羡慕你”,玙璠说着,不经意地将头转向窗外。 “羡慕我什么?” “羡慕你有个在中学当老师的母亲,她应该很关心你吧。”玙璠的眉毛抬了一下。 “是,不过她的关心总是让我承受不起。”北宸叹了一口气,“或许,每个人的想法不同吧。” 他们沉默了许久,车窗外是明媚的夏景,不时地吸引着玙璠的眼球。 车子在一片空地上慢慢停了下来。学生们三三两两地走下了车,玙璠站了起来,行李袋被她狠命地一提,拉链开了。 牙膏,水盆,拖鞋,杂七杂八的东西落了一地。谭玙璠涨红了脸,赶忙弯下身去捡了起来。 “我来帮你。”贺北宸停下了脚步,帮玙璠将落在地上的东西放进了行李袋里。 “谢谢你。” “谢什么呀,以后都是同学,太客气了。”贺北宸连连摆手。 “来,给我吧。你拿不动。”说着,北宸将行李袋抢了过来。玙璠看着贺北宸将自己的行李袋搬下了车,默默地跟在身后。 “好了,大家已经来到了军训地点,我们将在这里进行两周的训练。 现在大家去找自己的宿舍,收拾一下行李,我们将在两个小时之后集合。现在就开始行动吧。”烈日下,谢澜的脸色腊黄,双眼无神地低垂。 谭玙璠站在原地,望着一头波浪发的女人,竟有种说不出的畏惧。 “玙璠,玙璠,走了,你在想什么呢?”师雨祺走过来,拍了拍玙璠的手臂。 “噢。”玙璠缓过神来,慌忙中抬起自己的行李袋。 狭小的房间里,女孩子们在整理自己的被褥。“哎,你们听说没有,贺北宸和我们一个班!”叶念祎兴奋地大叫起来。 “贺北宸?贺北宸是谁?”宋漪漪一头雾水。 “漪漪,你连贺北宸都不认识呀!听说,他可是以第一名的成绩考进我们学校的。” “那有什么可兴奋的?”雨祺在一旁颇为丧气地插了一句嘴。 “哎,还有呀,听说,贺北宸她妈就是我们的班主任。” “你是说谢澜?”玙璠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可不是吗?” “听说呀,我们这个班主任特别厉害,上一届学生私底下都叫她女魔头。” “有这么夸张吗?”宋漪漪不相信。 “那谁知道呢,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要杀要剐,随她便吧。”她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玙璠却坐在一旁沉默不语。她想起了贺北宸的话,他应该也不快乐吧。 “你怎么了,玙璠,怎么不说话。”师雨祺向玙璠的床边走去。 “没怎么,就是有点累。” 这时嘹亮的军号声响了起来,师雨祺慌慌张张地向楼下走去。“玙璠,你快点。” 谭玙璠还没来得及换上军装 ,“怎么这么快呀,我军装还没有换好呢。” “你快点,玙璠,他们都走了。”雨祺急得直跺脚。 “那你先走吧,雨祺,我一会儿就好。” “那行,那你快点哦。”师雨祺连忙向楼下跑去,谭玙璠一个人被留在了宿舍。 楼下的学生成堆成群,年级主任丛飞腆着肚皮,走上训练场中心的台上:“喂,喂”男人拿起麦克风,“来,各班班长清点一下人数。” “57,58,59,60……”,贺北宸沿着队伍数了过去,“不对呀,怎么少了一个人。”男孩又将学生清点了一遍,还是六十个人。 奇怪了,贺北宸打量这队伍,像是想起了什么,“玙璠呢?谭玙璠哪儿去了?” “九班!九班班长,九班齐了没有?”丛飞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了过来。 “没”,刚吐出了一个字,贺北宸又改变了主意,“齐了。”他硬气地说道。“这傻丫头,估计是慢了吧,训练该迟到了。”北宸无奈地摇摇头。 “好,表现很好,今天没有晚到的。既然人都到齐了,现在开始训练吧。”丛飞的话音刚落,就看见不远处的一个绿点飞快地向这边跑来。 “那个女生,站住,哪个班的?”谭玙璠听见丛飞的话,一个激灵跑得更快了。 “我让你站住,你听到了没有?还跑。”丛飞厉声道。 谭玙璠停住了脚,大口地喘着粗气。 “来,到台子上来。” 众目睽睽之下,玙璠一步一挪地往前走。 “快点,过来。”丛飞那架势,像是要把谭玙璠撕吃了。 玙璠蹭上了台子,脸颊却烧得滚烫。 “你哪个班的?这么不懂规矩,这么晚才来。”男人的眉头紧锁。 “九班。”玙璠的声音小得像蚊子。 贺北宸预料大事不好,一颗心脏在胸腔里嗵嗵直叫。 “九班?”丛飞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九班的班长呢?”台底下的学生都屏住了呼吸,不敢说话。 “在。”贺北宸举起了手。 “你上来!”丛飞不怒而威。 贺北宸望着玙璠可怜的眼神,竟没有了丝毫的畏惧,大步流星地走上台。 “你是九班的班长?”丛飞轻蔑地望着他,“你干什么吃的?连查人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 “我……”谭玙璠想要解释什么,却被贺北宸给打断了。 “我们班的人确实齐了。是她刚才给我请假上了个厕所,我批准了。”贺北宸撒了谎。 “你胆子真大!”丛飞翻了北宸一眼,“谁给你的权力,让你批假的? 学生请假,要向班主任批准,你不知道吗?你是不是不知道。” “不,老师,是我自己……” “和她没关系,是我批准的,是我的错。”贺北宸的黑眸与丛飞对视。 “行,你批准的。你真行,你都不把自己班班主任放眼里。” “如果事事都要让班主任批准,那怕是十件事有九件都无法完成。” 谭玙璠望着贺北宸,觉得他真的疯了,到现在都不肯服软。 “说吧,今天的事我该怎么罚你们?” “你随便。”贺北宸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你们俩,一人五十个俯卧撑,做完再下去。”丛飞发了狠。 “我再说一遍,和她无关,是我的失职。难道我说的不够清楚吗?”贺北宸咬牙切齿。 “行,你真行,既然这么说,你下去。”丛飞看了一眼玙璠。 男人转身朝向贺北宸:“你做,做一百个再下去。”谭玙璠灰溜溜地走下台,望着仍站在台上的贺北宸。 “哎,那不是贺北宸吗?” “是的,就是他。” “他不是我们学校的第一名吗?真想不到他也有今天!”学生们三五成群地讨论着,谭玙璠站在人群中无所适丛。 后来,大家都不再说话了,目光都集中在训练台上。似火的骄阳下,贺北宸穿着军装,有节奏地起伏。 大滴的汗珠从他的脖颈下滑,落在训练台的地板上。 纵使汗流浃背,但他却做的格外标准规范。臂膀上的肌肉支撑着他的躯体上下起伏,一下一下,刚劲有力。 002 中暑 盛夏,一年中最煎熬的日子。太阳丝毫不吝惜它的光热,固执而倔强地普照大地。 烈日下,学生们穿着军装站得笔直,任由汗珠从脸颊滑落。几十分钟过去了,学生们似乎站不住了,不觉晃动一下四肢。 “动,我看谁再给我动。”阳光下,谢澜无袖高腰的百褶裙衬出她姣好的身材。大框的墨镜遮住了那双黑宝石般的眼睛,波浪发上的遮阳伸缩帽格外地刺眼。 “这个女人怎么这样啊?她自己穿得这么凉快,还戴着遮阳帽。却站在那里专断蛮横,真是一点同理心也没有。”叶念祎翻了她个白眼。 “今天才第二天呀!真是令人煎熬。”师雨祺在心里暗自叫苦。 汗水湿透了玙璠的军服,强烈的日光令她不觉闭上了眼睛。当她再次睁开时,面前的世界变了,枯燥乏味的黑白两色呈现在眼前。 “我这是怎么了?”玙璠又眨了几下眼睛,军装上的绿也成了黑色,周围的一切就像老旧的黑白电视。 谭玙璠抑制不住自己的前后倾倒,虽然她很想站直却站不稳了。 “那个女生,站直。”肤色黝黑的教官指向了玙璠。 但玙璠克制不住地前倾,又拼命地稳住,不让自己跌倒。 “那个女生,你怎么回事呀?教官说话,你没听见是吧?站直不会吗?” 谢澜望着谭玙璠气不打一处来。 贺北宸站在后排,眼神久久地望着谭玙璠瘦弱娇小的身体。看着她不停地与烈阳周旋,发丝的末端都溢出了汗水。 趁教官不注意,男孩慌忙低头看了一眼手表,“还有五分钟了,玙璠,你一定要坚持住呀。” 但玙璠显然挺不过去了,她的身体摇摆得更加厉害。 “报告。”贺北宸的声音铿锵有力。 “说。” “她中暑了,请求退队休息。” 高个子的教官走到谭玙璠的面前,玙璠面无血色,嘴唇泛白,双眸紧闭,大汗淋漓。还能撑多久呢?似乎下一秒就要倒在地上。 “去吧,带她去医疗室休息。” “好的,谢谢了。”贺北宸走上前,搀扶着玙璠向医疗室走去。 学生这时就像是炸开了锅。“哎,那个女生是谁呀?她和贺北宸什么关系?” “谁知道呢?我看有点意思。” “他为什么要替她请假?这管他贺北宸什么事呀?” “这都看不出来呀!我看,他多半是喜欢上她了吧。” 学生们趁机开始说起了闲话,“人家走了,和你们有什么关系,继续站军姿。”训练场随即又安静了下来。 谭玙璠躺在医疗室的病床上,渐渐恢复了清醒,眼前的世界不再只是黑白两色。 “你醒了?现在好点了吗?”他望向虚弱的她,眼睛如皓月般皎洁明亮。 “嗯。”她的声音低沉。 “给,把水喝了。”他为她扭开了瓶盖,将水递到了她的手里。 玙璠怏怏地接了过来,仰起修长的脖颈,水,顺着舌尖流入她干涸的嗓子。 “谢谢你。”她润了一下自己的唇,“还有,昨天,给你添麻烦了,抱歉。” “无所谓呀,这有什么的。” 他们正说着,护士大妈走了过来:“你醒了?中暑了知不知道?” 说着,她又叹了口气:“你们现在的孩子呀,身体素质太差。光今天上午,都倒下十个了。” 女人走到谭玙璠的床边:“这么热的天,多喝点水。等会儿中午开饭了,和你们班班主任说一下,你先去打,就不要和他们排队了。” “这……”想起谢澜凶狠的眼神,玙璠就觉得有些不现实。 “不用。你在这等我,我去。”贺北宸插了一句嘴。 “这不太好吧,你还要管班呢。谢老师要找不到你肯定会生气的。” “哎哟,不会了,她哪有这么容易生气呀。”贺北宸辩解道。 “那不是耽误你吃饭时间吗?而且午休是要查宿的,你要是不在,怕是会连累整个宿舍的。”玙璠越想便越觉得不妥当。 “你都病了,顾不了这么多了。”他看着玙璠担心的眼神又宽慰道:“你放心,我很快的。” 护士大妈给她挂好了点滴:“那行,那你就不要自己去了,身子又那么弱。” 听到训练场解散的铃打响了,贺北宸像箭一样飞了出去。学生们此时排着长队向食堂走去。 “哎,那不是贺北宸吗?” “怎么又是他?他不是去医疗室了吗?” “看他跑得比兔子还快,不就吃个饭吗?至于吗?” 贺北宸却没顾及他们的脸色,他八百米赛跑的速度跑到了食堂。食堂打菜的大叔看见他,麻利地往餐盘里打了两个菜,给了他一个馒头。 “帮我打包一下,谢谢。” 大叔一脸不解地望着他:“你要打包?打包做什么?我们这不给打包。” “我不是给自己打的,我的朋友中暑了,她现在在医疗室等着我,麻烦您通融一下。” “他病了,”大叔的眉头皱了一下,“那也不行呀,我们食堂的饭是不能打包的。” “怎么这样呢?就是两个塑料袋的事而已。” “食堂有规定呀!不行就是不行。”大叔摇摇头。 “那就对不住了。”说着,北宸掂着餐盘就要走。 “哎,你干什么去,盘子不允许带出食堂。” 贺北宸却装着听不见,一溜烟的没影了。他端着餐盘在林荫路上跑,过往的学生像望着傻子一样望着他。 跑到了医疗室,他气喘吁吁,顾不得说什么,将餐盘端在玙璠面前的小桌上。 “你这就回来了,这么快。”玙璠感到有些意外。 看着桌上的盘子,玙璠开始着急了:“你怎么把食堂的盘子也带回来了?” “没办法,”贺北宸耸了耸肩,“他又不给打包。” “这样,要是被发现,你会挨批的。”玙璠叹了口气,“早知道这样,我就自己去了。” “行了,玙璠,你不用担心。等会儿你吃完,我把盘子洗干净,送回去就好。” “可是……”玙璠总是有些不安心。 “好了,你赶快吃饭吧。再不吃,饭就凉了。”说着,北宸将筷子递给了她。 玙璠望着北宸满脸的汗珠,“你跑这么快干什么?又没有人催你。” “我,我这不是怕你饿着吗?”贺北宸不好意思地笑了。 谭玙璠拿起了馒头,刚放到嘴边,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女孩将原本不大的馒头掰了一半:“喏,没吃饭吧?一起吃吧。” 贺北宸摆了摆手,“我,我吃过了。” “你胡说,跑这么快,你吃的哪门子饭,撒谎也不知道打个草稿。”玙璠撇了撇嘴。 “没事,玙璠。”贺北宸赶忙解释道:“你吃吧,我真不锇。” 晌午,贺北宸端着满是菜渣的餐盘向食堂走去。 只见后堂的大盆里溢满了脏兮兮的餐盘,一群大娘在费力地刷洗。他也没好意思走进去,却在洗手池前刷起盘子来。 “贺北宸!” 男孩刚拧开水笼头,就听见有人在叫他。“怎么了,”他转过身来,看见了那个他最不想见的人。 谢澜满脸怒色,夺过贺北宸手中的盘子,将它狠狠地摔在水池里。 “咣”的一声足以震耳。“我问你,你干什么去了?”谢澜的眼睛大的出奇。 “我陪同学去医疗室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贺北宸不屑地说道。 “然后呢?你为什么现在才回来?”谢澜咄咄逼人。 “她中暑了,我来帮她打饭。”北宸坦白道。 “她中暑了?”谢澜冷笑一声,“真是笑话,打个饭和中暑冲突吗?她自己没长腿吗?需要你帮她打饭。” 见男孩没有理会她,女人反倒变本加厉了。“还有,谁允许你把食堂的盘子带走的,你以为这是在家呀,想拿就拿……” 还没有等谢澜说完,贺北宸就按捺不住了:“这事赖我吗?谁让它这不给打包了。 再说了,我又没有偷它的盘子。我这不是给它还回来了吗?不就一个盘子吗?您至于吗?” “这是盘子的事情吗?贺北宸,你都上高中的人了,能不能长点心。一点规矩都没有,毫无时间观念。 你在军训,你不知道吗?送完同学,你就回来呀,你还在那里陪她是吧?” “您能少说两句吗?是,我错了,我不应该这么晚回来。但同学病了,我在诊疗室多陪她一会儿,难道不可以吗?”贺北宸有些怒了。 “你陪她?行,你陪她。那你把规则置于何地,你是不是把训练就当做儿戏?” “没有您说的这么严重吧?” “贺北宸,你这个孩子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我告诉你,后面一段时间你最好乖一点,不要再给我惹麻烦。”谢澜气得咬紧了自己的唇。 “我惹麻烦?我惹什么麻烦了?我多时给您惹麻烦了?”北宸显得很激动。 谢澜望着男孩涨红的脸,也不再多说什么。 “我告诉你,我这次就饶了你。你下次要再像这样没有规矩,不打一声招呼就见不到了。 我会让你累的站不起来,我说到做到。”谢澜说完,不愿再多看男孩一眼,转身就走。 “你罚吗,反正你也没少罚,好像我怕你是的。”贺北宸嘟囔道。他叹了一口气,又将脏兮兮的盘子从水池里拿了出来。 没有钢丝球,他就用手抹去了饭菜的残渣,小心地在上面擦拭着。冲洗了两遍后,餐盘又焕然一新来了。 洗碗的大娘将餐盘都摞了起来,贺北宸走了进去。“您可以帮我放一下吗?谢谢。” “小伙子,太客气了。盘子不需要你洗,下回你放在那里就好了。” “那怎么能行呢?毕竟,是我将盘子带出去的,实在对不起。” “没关系的。”大娘笑了,“小伙子,真有礼貌。” 003 查宿 “301,301宿舍人齐了没有?”宿管老师拿着笔记本在一间间查宿,不时在本子上记录着什么。 “302呢?302人齐了吗?”男人的敲门声越来越近了,男孩们却焦躁不安地躺在床上。 “哎,贺北宸怎么还没有回来呀?” “谁知道呢?他不是去医疗室了吗?” “那他现在也应该回来了呀,多长时间过去了。” “那现在该怎么办?马上宿管老师就来了。”晏桉心烦意乱,索性从床上坐了起来。 “能怎么办,凉拌呗!”姚亮还在一旁说着风凉话,“他怎么这样呀?真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姚亮,你不能这么说话。贺北宸来晚,他自己也不想。”晏桉在一旁劝慰道。 “晏桉,你什么意思呀?事到临头,你还替他说话。你看看你,还宿舍长,一点威信都没有。人家贺北宸根本就不听你的。让他按时回来,他偏偏就要午休迟到。” “够了,姚亮,”晏桉翻了他一个白眼,你就不要再挑拨离间了。”他们正说着,宿管老师一推门走了进来。 男人打量了一下床铺上的男孩们,眼神聚焦在贺北宸空荡的床铺上,被褥倒叠得十分整齐。 他的脸顿时变得严肃了:“三号床,三号床人去哪了?”男孩们没有说话,面面相觑。 宿管老师着急了,“宿舍长,三号床人呢?” “他,他还没有回来。”晏桉结结巴巴地说道。 “那他去哪了?”男人又继续逼问道。 “不知道。”晏桉丧气地说道。 “好了,你们宿舍有人迟到,都不要睡觉了。宿舍长安排一下,把一到五楼的楼梯拖干净,等会儿我来检查。” 说着,男人走到三号床前,低下头,在笔记本上记了起来,“304,三号床,贺北宸。” “凭什么我们干呀?”姚亮不满地叫了起来。 “这是学校的规定,有人违纪,整体罚做值日。”宿管老师不留情面地说道。 “凭什么呀?他贺北宸迟到了,管我们屁事?” “这位同学,请你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男人看了姚亮一眼。 “你们是一个集体,就要有集体意识。”宿管老师随手拉上了宿舍的门。 “好了,大家也别愣着了,去干活吧,早干完早了事。”晏桉说着站了起来。 “要干你干,我不干。”姚亮头一歪躺在了床上。 “姚亮,你不要太过分。”晏桉望着慵懒的男孩有些生气。 “我过分?”姚亮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 “晏桉,你搞清楚了,是我过分,还是他贺北宸过分?他能有多重要的事?明知道中午要查宿,还要迟到,连累我们整个宿舍!” “姚亮,你别生气了。”晏桉拍了拍男孩的肩膀,“毕竟,谁都有犯错的时候。” “大家一起干吧,都是一个宿舍的,要互相包容。” 其他人都拿着拖把出去了,无奈之下,姚亮走进水房开始洗拖把。 男孩刚将湿漉漉的拖把放在楼梯上,还没来得及拖,就看见贺北宸满头大汗地跑了过来。 “贺北宸,”姚亮大叫起来,“你干什么去了?这么晚才回来。” “抱歉,我来晚了。” “光抱歉有用吗?我们被罚了,你知不知道?你惹的事,你干呀!”说着,姚亮将拖把重重的一声砸在了地板上。 “姚亮,你没有必要给我甩脸子,”贺北宸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是,我是做错了,但也不需要谁为我负担什么。 我也不想拖累你们。我贺北宸,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们回去睡觉吧,我自己来干。” 男孩们听到贺北宸的话,纷纷向宿舍走去。“你可以呀,贺北宸。没看出来,你小子还挺有骨气的。那你就自己一点点把楼梯拖完吧。” “站住,”晏桉吼道:“你们怎么这么自私呢?他是错了。但你们让他一个人拖完所有的楼梯,他要拖到什么时候去,你们觉得这样做对吗?” “哼,”姚亮冷笑了一声,“他那是自作自受,活该。” “行了,晏桉,没有必要和他们理论,我自己干就好了。” 贺北宸默默捡起了被姚亮扔在地上的拖把。他们都走了,最后,只剩下晏桉在一旁陪伴着贺北宸。 两个人一起从一楼拖到了五楼,累得瘫坐在五楼的楼梯上。 “谢谢你,晏桉。”望着满头是汗的男孩,北宸不好意思地说道。 “谢什么?谁让我们是一个宿舍的。” 贺北宸疲倦极了,将额头放在了膝上,丝毫不顾及滑落下来的汗水。 “北宸,你怎么了?不舒服吗?”晏桉摇了摇贺北宸的腿。 “没什么,我就是有点饿。”北宸坦白道。 “有点饿?”晏桉不感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不是才吃过饭吗?”男孩又反问道。 “没有。” “你刚才没有吃饭?”晏桉张大了嘴巴。 “嗯,没来得及。”贺北宸像个委屈的孩子。 “走,”晏桉一把拉起坐在楼梯上的贺北宸。 “干什么去?” “走吧,你不是饿了吗?我宿舍有零食。”晏桉大方地说道。 男孩拉着贺北宸的手来到自己的储物柜前。晏桉拉开了储物柜的门,拿出了大包小包,花花绿绿的零食。 男孩将这些零食袋子一把撂在了课桌上。“喏,吃吧,别客气。”说着打开一包巧克力递给了贺北宸。 北宸接过巧克力填进了嘴里,巧克力的香味令他心情大好。“晏桉,你对我真好,以后我们就是哥们了。” “看你说的,”晏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对谁也不赖。” 课桌上的零食袋渐渐多了起来,姚亮看见又不高兴了。“贺北宸,你吃完了以后,把你造的垃圾收拾了,不要都堆在课桌上。” 贺北宸没有理会姚亮,继续肆无忌惮地吃着。 “哎,我和你说话呢?你听见了没有?”男孩不肯善罢甘休。 “我吃完,自会收拾。你谁呀?还轮得着你管了。”姚亮被贺北宸怼得哑口无言,打了个哈欠,准备睡觉了。 “宿管老师要来了,宿管老师要来了!”不知是谁又在楼道里大喊大叫的,扰了男孩们的好梦。 “怎么回事,宿管老师现在又来干什么?” “谁知道呢?”晏桉耸了耸肩,“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不知是谁大叫了一声:“完了,他不会是来查违禁品的吧。” 男孩们乱了阵角,再也睡不着了,他们东藏西藏,忙得满头大汗。贺北宸暗自心虚,将军服里的手机掏了出来。 “贺北宸,”晏桉叫了他一声,无意间看见了男孩手中的东西。 “你小子完了,我给你说。军训不让带手机,你不知道呀?这是特大违禁品,被发现是要被处分的。” 贺北宸望着晏桉煞有介事的样子笑了,“桉子,你慌什么,看我的。”男孩们都停了下来,定定地看着学神,不知他会有什么妙招。 原本他们以为,贺北宸会把手机夹在课本里,但这样低级的把戏一定会被宿管老师识破。 但没想到,贺北宸心生一计,弯下身像是在找什么东西。只见男孩拎出了一只自己的球鞋,想都没有想,就将手机塞进了鞋底。 周围传来了一片笑声,男孩们对于贺北宸的馊生意佩服得五体投地。 几个带手机的男孩,甚至学着贺北宸的模样将手机塞进了臭鞋。 “你小子,天才,”晏桉显然没有想到贺北宸会用这招,竟对他竖起了大姆指。 这时,隔壁宿舍却传来了刺耳的喧闹声,浑厚的男中音在整个走廊回荡: “怎么回事?不是明确规定过了吗,军训不让带零食。你就这么馋是吧,明知故犯。 管不住自己的嘴是吧,行,下午围着操场跑上五圈,看你还长不长记性。” “完了,完了,怎么办?怎么办?”姚亮望着行李箱里的一大包零食,感到火烧眉毛。 晏桉的后背泛凉,男孩出了一身冷汗,他也将这事忘得一干二净了。好人有好报吧,不曾想自己的好心竟能在关键时候救自己一命。 贺北宸麻利地走到厕所,将垃圾桶拿了出来,不慌不忙地将零食的残骸掩埋了起来。这事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天衣无缝,没有任何的破绽。 贺北宸满意地拍了拍手,而姚亮却没有贺北宸那么好的心情,他急得就像热锅上的蚂蚁。 “怦怦怦,”门外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姚亮的大脑一片空白。在宿舍的门被打开的那一瞬间,男孩将行李箱里的零食袋从窗外扔了出去。 贺北宸却躺了下来,倚在木板床上,装做睡着的样子。宿舍立马安静了下来,大家都屏住了呼吸,像是在面临一次重要的审核。 男人在书桌前来回的翻找郁一无所获,又打开了行李箱也没有发现什么。最后他打开了那个一小时前被零食塞满了的储物柜,发现里面空空如也。 贺北宸躺在床上,眯着眼睛,透过细密的眼眨毛的缝隙,悄悄地观察着男人的脸色。他似乎很满意的样子,“你们宿舍表现不错,全员过关。” 宿管老师在笔下流利地写道:“304,合格。”男人走出了宿舍的门。“慢走,不送。”晏桉随即跟了一句。 “唉。”姚亮随即松了口气。 贺北宸猛地一下从床上坐了在起来,拎起自己的球鞋,将智能手机从鞋里掏了出来。 “贺北宸!” “怎么了?叫什么?把小爷吓了一跳。”贺北宸没好气地说。 “恶心,你就拿出来了,你不嫌脏吗?” “脏什么脏,小爷的鞋子可是天天都洗,至于你们,我觉得有必要把手机刷一下。”贺北宸一脸坏笑。 “你个异类,有病呀,天天换鞋子。”男孩气急败坏。 “真是,”贺北宸咧了咧嘴,“我把手机放鞋里,那是小爷特有的逃生方式。你们居然也照着做,真是不自量力。” 004 罚跑 清晨,夏日的风送来一阵花草的香味,旭日柔柔地晒在孩子们的身上。“今天天气真好。”玙璠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碎发。 “行了吧,大小姐,到了中午,你就不会这么说了。”师雨祺在一旁嘟囔道。 丛飞站在训练台上,脸色非常的难看。“昨天,男生宿舍整体表现不佳,现提出严重警告。 下面通报昨天违纪的学生:102徐勇,106张浩,203杨子恒,304贺北宸……” “他怎么……”想起贺北宸因为自己而晚归,玙璠便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怎么了你?”师雨祺看不懂玙璠过于严肃的表情。 “没怎么。”玙璠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 “噢,”雨祺似懂非懂的样子,“你该不会是因为他吧?” “谁因为他呀?讨厌。”说着,玙璠的脸红了起来。 “他?他是谁呀?”雨祺冲她转了转眼睛,“你心虚吧,脸红什么?” “谁脸红了,我才没有呢。”玙璠狡辩道。 “以上同学,请速到训练台下集合。”丛飞的声音令人害怕。贺北宸从队伍里走了出来,丝毫没有畏缩的样子。 “唉,丛肥肥又要干什么?”叶念祎无奈地说道。 “他能干什么?除了吃和玩弄学生,他什么也不会。”宋漪漪在一旁附和道。 “他不该会要罚他们做俯卧撑吧?”晏桉担心地说道。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好了,”姚亮撇了撇嘴,“恐怕没有这么简单。” “排成四队,五圈,跑去吧。我看看今天还有谁敢违纪。”丛飞的嘴皮子一动,男孩们就在操场上跑了起来。 “丛肥肥,真是太过分了。他们只是午休迟到了而已,至于吗?” “哎,好像我们的贺大班长也在里面。” “贺北宸?他怎么可能?开什么玩笑?” “有什么不可能的,不信你看。”女孩子们在那小小声音讨论着,直到班主任谢澜走了过来:“开始训练了,哪这么多废话。贺北宸,清点一下人数。” 谢澜站在队伍前面,见没有人理会她:“贺北宸,查下人。” “老师,贺北宸不在。” “不在?”谢澜显得很惊讶,“他不在?那他去哪了?” “他在跑步呢。”晏桉诺诺越说道。 女人转过身去,望着不远处的跑道,贺北宸倒三角的身材在人群中更加亮眼。她涨红了脸,“谢老师,开始训练吧。”教官走到队伍前。 “嗯,好,开始吧。” “踏正步,一,二,一……”嘹亮的男声在训练场上响了起来。 玙璠做着动作,心却飞到了训练场的跑道上。她的眼睛东张西望,寻找贺北宸的身影,终于在人群中找到了他。 玙璠的眼神停滞了,男孩墨绿色的军服更显英气逼人。不知不觉中,玙璠的动作缓慢了下来。 “那个女生,注意力集中。”教官干裂的唇动了一下。 但玙璠愣愣地站在那里,像个木头桩子。 “谭玙璠,”谢澜顺着玙璠的眼神望了过去,“你看什么呢?别人跑步和你有什么关系?” 女人的呵斥令玙璠缓过神来,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要想跑步,不要在这训练了,和他们一起去跑。” 玙璠赶忙摇了摇头。 贺北宸均匀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很奇怪,他并不觉得累,反倒觉得轻松自在。 “丛飞,那个傻逼,他怎么不去死?” “像他这样的人,我咒他断子绝孙。” 男孩们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唾骂着他们的年级主任。贺北宸倒不以为然,比起去站军姿,男孩还是更愿意去跑步。 跑起来,将所有的埋怨都抛在了脑后。他很开心,他贺北宸还能跑,即使活在这个世界上,每天都像被巨石压着一般,喘不过气来。 渐渐,贺北宸感觉双腿都不是自己的了,在夏风恣意的吹拂下,他飞了起来。 “解散,原地休息五分钟。”教官命令道。 学生们紧绷的神经松懈了下来,一秒后姿态各异地瘫坐在地上。 “你看,贺北宸跑得好快呀!”师雨祺拍了拍玙璠的大腿。 阳光下,他像一阵风,从她的面前飞了过去。贺北宸腿上有力的肌肉一张一弛,眼看着,他穿过了人群,跑在了最前面。 “贺北宸真棒,跑这么快。”宋漪漪似乎泛起了花痴。 “唉,这世道呀!他成绩好也就罢了,不成想体育也这么好。” “人家贺北宸可是全才,还参加过市篮球赛呢!” 谭玙璠没有说话,安静地坐在塑胶草坪上,望着他奋力奔跑的身影。五圈过后,贺北宸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放肆而贪婪地躺在塑胶草坪上。 白云在蓝天中悠闲地飘过,夏日的阳光晒在男孩的身上,暖暖的。他的每一块肌肉都舒展开了,就这样躺在那里,感到从未有过的舒适。 谭玙璠坐在他不远的地方,看着男孩身上的肌肉有规律地一起一伏。“跑了五圈,他一定是累坏了。” 玙璠原本想要过去,却不忍心去打扰他。但她却控制不住自己的,向他的方向走去。 “谭玙璠,你干什么去?只允许在原地休息。玙璠!”师雨祺好心劝慰道。玙璠却像是没有听到雨祺的话,径直走向草坪上的男孩。 贺北宸四肢舒展地躺着,微风吹过他的脸庞,阳光下,他的头发泛着金光。他的双眸合拢,长而细密的睫毛轻柔地搭在下眼睑上。 她见他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打消了和他说话的念头,“让他睡一会儿。”玙璠想。女孩颇为心疼地转过身。 “你来了。”身后是他富有磁性的声音。 玙璠惊讶地回头望去,见北宸仍旧双眸紧闭,“你怎么知道是我?” “我听到脚步声了,除了你还能有谁。” 男孩慢慢地睁开了眼睛,那是一双很漂亮的眸,秋水般的动人。 “你……”玙璠在他的身边坐下。 “怎么,找我有事?”北宸的双眼充满了柔情。 “我……”玙璠有些结巴,“我想来看看你。抱歉,昨天,耽误你时间了。” “没关系,我还要谢谢你。”男孩淡淡地说道。 “谢我?谢我什么?” “谢谢你,给我一个解脱的机会。”贺北宸顿了顿,继续说道: “不用在太阳地里站军姿,不用去踏正步,感觉不要太好!” “真的?你没开玩笑吧?你还喜欢跑步。”谭玙璠有些吃惊,她不知道贺北宸居然还有这癖好。 “当然。”北宸点了点头,“我以前并不喜欢,但渐渐地就爱上了这种运动方式。心情糟糕的时候,我就喜欢去跑两圈。 与其说是运动,这更像是一种发泄。跑步,可能解决不了什么,但它却可以帮你想明白一些问题。 跑着跑着,心里的结打开了,有些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真想不到,你还蛮喜欢运动的。那你经常跑步吗?”玙璠追问道。 “以前我都会晨跑。”北宸若有所思的样子。 “不过,现在不了。我没有那么多时间了,也再也找不到以前跑步的心境。每天都像陷入了死循环,生活就像一潭死水,也失去了很多的乐趣。 以前的我,喜欢动,喜欢热闹。而现在,我更喜欢一个人静静地坐着。周末应付掉额外的课程回到家里,疲乏地躺在沙发上,一动也不想动。 就那样慵懒地躺一会儿,还要应付一大堆的习题,就更别谈跑步了。” “那你喜欢这样的生活吗?”玙璠小心翼翼地问道。 “厌恶。深深地厌恶。我一直想要逃脱这样的生活。哪怕给我一天的时间,让我睡到自然醒,让我认真地去解决自己的早饭,我都会很满足。 但是没有,我像是一个被掐着脖子的人,快要窒息了。” “北宸,这有点太夸张了吧。” “一点也不夸张。但是我没有办法。有时候,觉得自己很累,却还要一再地苛求自己。” 贺北宸无奈地摇了摇头。 “那,那你理想的生活呢?” “理想的生活?”贺北宸苦笑了一下,“理想的生活?我不知道什么是理想的生活。或许,在我眼里,可以摆脱我妈的控制,可以不受任何的管束。 去做自己喜欢的事,去爱想爱的人,这就是理想的生活。” “就这么简单?”玙璠质疑道。 “简单?这一点儿也不简单。事实上,没有多少人是按照自己的意愿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我们都是一样,被逼无奈,却没有任何的办法。” 谭玙璠望着他少年老成的样子,感到好笑: "行了,为什么要说这么伤感的话。如果一些事情你必定要去完成,你只能试着去调整自己的心态。因为真的无法逃脱了,所以你只能试着去改变自己。” 贺北宸轻抿着唇,不再说话了。他沉默地望向蔚蓝的天空,久久地凝望。“你说,如果我不在意这些事情,是不是就不会难受了。” “或许吧。毕竟,有些事情是经不住计较的。你再难过,事情还堆在那里,不会改变。 你总觉得自己的母亲过于强制,你觉得你的生活充满了压力,没有任何的快乐。但,我想,你应该试着去理解她,试着去改变自己。 为什么你总有这种窒息感?你的压力究竟来源于什么?” “我不知道,也不明白,”贺北宸努了努嘴。 “我累了,我真的累了。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痛苦。我也想改变自己,想给自己一点动力,但我真的做不到。 所有的一切在我眼里,不过是走一个程序。或许,程序走完了,我的人生也就结束了。” 谭玙璠听着贺北宸的倾诉,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 “别这么想,开心点。只要你放宽心,你会感觉到快乐的,相信我。”她说着,拍了拍贺北宸的肩膀。 005 含片 “哥,过来,坐这来。”贺北凡端着烫手的面碗,走到窗口的一张饭桌前。 “来了,来了。”贺北宸紧随其后。 在饭桌前坐稳后,贺北宸扒着面条大口地往嘴里咽。上午几个小时的训练足以精疲力尽。 男孩扒了几口,发觉弟弟怏怏地夹起几根面条,慢悠悠地送到嘴边,眼神呆滞地盯着面碗。 “喂,”贺北宸敲了敲面碗,“有你这么吃面条的?还按根吃。我知道你累,凡,打起精神来。吃完饭,回宿舍好好休息。” 贺北凡将夹起的面条又放回了碗里,“哥,我实在没有胃口。” “怎么了你?”贺北宸担心地问道。“谁欺负你了?和哥说,我收拾他。” “哥,和别人没关系。”北凡停顿了几秒又继续说道,“我嗓子疼。” 北宸筷子夹的面条停在了半空中,“严重吗?” “都两天了,嗓子就像冒烟了一样。”北凡说着,感到越发地难受。 “那你吃含片了吗?” “含片?”北凡摇了摇头,“那东西谁会想起来带。” “那你找同学借了吗?”北宸将夹起的面条咽进了肚子里。 “借了,他们都没人带。”北凡叹了一口气。 贺北宸想了想,又大口地扒着面条,狼吞虎咽。 “哥,你吃这么快干什么?” 他正说着,北宸已经喝完了最后一口汤水,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凡,你继续吃,不舒服也要吃上几口,免得下午饿着。我先回宿舍了,给你拿含片去。” 眼见北宸端着饭碗,向食堂门口放餐盘的地方走去。“不用了,哥,真不用麻烦了。我过两天就好了。哥……”北凡阻止道。 贺北宸没有理会弟弟的话,大踏步地回到了宿舍。男孩翻出了床底的大行李箱,将它从里到外翻了个精光,也找不到要找的含片。 “不会呀,我怎么会这么粗心呢。”贺北宸明明记得自己将含片放进行李箱里了。 一生气,男孩将行李箱反叩,将所有的东西都倒在了地上,凌乱地扒着,找着。 “你干什么呢?看宿舍被你折腾的一片狼藉。”姚亮推门而入。 “抱歉,我在找东西呢。等会儿,我会收拾好的。”找了半天,也没有结果,男孩丧气地将地上的东西一抓,胡乱地塞进箱子里。 这时,晏桉提着水壶走了过来,看见男孩满头大汗,焦急的样子。“怎么了,北宸?你在找什么呢?” “桉子,你带没带含片?”贺北宸的声音很低。 “含片?带那东西做什么?”看见贺北宸沮丧的样子,晏桉又继续问道:“怎么了,北宸?你生病了吗?” 贺北宸摇了摇头,“不是我,是我弟弟,他嗓子疼。” 晏桉也想帮他,但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 贺北宸望着姚亮,犹豫了片刻,还是转向了他:“姚亮,你有没有含片?” 姚亮颇为傲慢地睁开了眼睛,“含片?你问我借?”男孩冷笑了一下,“我没有。” “亮,你倒底带没带含片吗?带了给北宸借一下,又怎么了?”晏桉着急了。 “你不愿意借,我买你的总行了吧?” “你怎么这么多事?我说我没带就没带。”姚亮将头一歪,睡觉去了。 贺北宸恨恨地望着他,攥紧了拳。他说他没带,但贺北宸昨天明明见他吃了。他该有多讨厌自己,连小小的一板含片也不愿借给他。 “好了,好了。”晏桉冲生气的贺北宸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在意这件事。 “哎,我们宿舍有没有人带含片呀?给贺北宸借一下。”晏桉望向男孩们。没人理会他,都埋头干着自己的事情,贺北宸心急如焚。 男孩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索性一骨碌从床上坐了起来。床头的手机让贺北宸想到了什么,他打开了手机,快速地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婶婶,您现在在家吗?” “哦,我是北宸。” “那个,是这样的。北凡,他嗓子疼,我们都没有带含片。我害怕,他后面会更严重。您看您方不方便过来一下,给他买点儿药。” “好,好,半个小时以后,我在训练场的大门等您。行,没问题,不见不散。”给何妤蕾打完电话,贺北宸总算舒了一口气,安心地躺了下来。 “北宸,你疯了?” “桉子,大惊小怪什么。”贺北宸打了个哈欠,“我不就是让二婶过来送个药吗?” “不就是?”晏桉坐了起来,“你又不是不知道,军训不让家长来探望。” “什么狗屁规定呀,那我弟生病了,你说怎么办?”贺北宸反问道。 “唉,真是拿你没办法。”晏桉叹了一口气,“你要是被抓住了,怎么办?还不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没关系的,桉子,我会小心点的。”贺北宸故作轻松道。但男孩心里却像明镜一样,他真的不可以再违纪了,否则不被谢澜剁着吃了才怪。 看着表盘上的分针又走了三格,贺北宸暗暗地在心底为自己打气。男孩走到窗前,向窗外望去,刺眼的骄阳下,偌大的训练场连个人影也没有。 贺北宸顿时放宽了心,这时书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喂,婶婶。您快到了是吧?好,我现在就下去。”说着,男孩挂断了手机,向宿舍门口走去。 “哎,北宸,你小心点。” “放心吧,晏桉,没问题的。” 贺北宸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却比任何人都紧张,他的心脏在胸腔中加速的跳动。慑手慑脚地走到宿舍楼门口,见四下没人,贺北宸知道自己不能再胆怯了。 他飞也似的向训练场的大门口跑去,见何妤蕾正在大铁门外等着自己。“婶婶,来,给我吧。” 何妤蕾透过铁门的缝隙,将一盒含片从外面塞了进来,“北宸,谢谢你了。” “谢什么谢,应该的。”贺北宸顾不得再多说一句,转身就跑。 “站住,你干什么去了?”丛飞正巧在训练场上散步,看见鬼鬼祟祟的贺北宸,正纳闷。 听见身后有人叫他,贺北宸下意识地转过身去,看见了挺着大肚子的西装男。 北宸感到自己被吓得失去了魂魄,下一秒,他就像一支离弦之箭,向宿舍楼里猛冲。 “站住,臭小子,往哪儿跑?”丛飞腆着大肚子,在后面跟着。男人满身的肉颤得厉害,大码的西服紧紧地绷在他的身上,没跑几步就喘不上气来。 贺北宸却发挥了他大长腿的优势,冲进了宿舍楼。他顾不得松气,三步并做两步地爬上了四楼,敲了敲405宿舍的门。 而丛飞此时在宿舍楼下停住了脚,男人弯着腰,厚重的大手抚在自己的大象腿上:“臭小子,等我抓到你,给我等着。” 沉重的敲门声惊醒了刚进入梦乡的北凡,原本就没吃几口中午饭。现在又被吵醒,他感觉更烦了,“谁呀,大中午的不睡觉。” 北凡没好气地打开了门,却看见手里拿着含片的贺北宸。男孩立刻满脸堆笑,“哥,原来是你呀,快进来坐。” 贺北宸望着北凡睡眼惺松的样子,知道打扰了他的好梦。 他站在原地,并没有要进去的意思,“给,这是婶给你送的含片。含上再睡吧,感觉会好一点。我走了,不打扰了。” 贺北凡接过了那盒含片,久久地愣在了原地。他已经把刚才的事忘了,不成想,哥真把含片给他送了过来。但哥也没有,他是托母亲送过来的。 但他是怎么将药盒拿回来的?他没有被发现吗?贺北凡想着,满脑子的疑惑,他刚想张嘴问什么,北宸已经走远了。 男孩拿着药盒来到了床边,打开包装袋,将一枚含片塞进了嘴里。薄荷的清凉感洗去了嗓子原本的烧灼感,他会心的笑了。 “哎,北凡,你吃什么呢?这么高兴。” “含片。”男孩舔了舔自己的唇边。 “含片?你不是没带吗?” “是没带,”贺北凡转了转眼睛,“不过,现在有了。”舍友一听,激动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好啊,你小子,说实话,是哪个妹子送的?” 贺北凡被打趣得合不拢嘴:“我倒是想让妹子给我送,也没有妹子搭理我呀。” “也是,瞅你那张冰山脸,把妹子都给吓跑了。” “谁冰山脸了?我哪有?”贺北凡反驳道:“人家明明是暖男好吧。” “放屁,就你还暖男。”舍友不乐意了,“这星期,我第一次见你笑。天天都绷着个脸,高冷得没办法。” “人家哪里高冷了?明明就是你们笑点低。”北凡委屈地说道。 “行了,行了。说不过你。”舍友又好奇地问道,“到底是谁给你送的呀?”贺北凡晃了晃嘴里的含片,装做神秘的样子,“我给你说,你可要保密。” “行了,北凡,你就别吊我胃口了,快说吧。” “我哥托我妈,给我送的。”北凡一字一顿地说道。 “你哥?你是说贺北宸?” “就是他,没问题。”北凡显得很得意。 “他……他怎么会?” “怎么样?吃惊吧?神不知鬼不觉,人家还真把药给我带回来了。” “你哥对你真好,我要是能有一个这样的哥就好了。”听着舍友充满醋意的话,贺北凡的心里美滋滋的。 与此同时,304宿舍也开着小会。“你把药取回来了?” “取回来了,已经给我弟送过去了。”北宸有些疲倦了。 “你没有被发现?”晏桉翻了个身。 “被发现了。” “什么?你被发现了?那现在怎么办呀?” “嗨,看把你吓的。我话还没说完呢。我被发现了,不假。被丛飞追着跑,不过那个家伙硬是没跑过我。” “你小子牛逼呀!年级主任都没有抓住你。”晏桉对北宸竖起了大姆指。 “牛逼什么呀?要是换做谢澜我就死定了。”北宸喃喃道。 “要我看呀,你是幸免于难。”一直沉默的姚亮说话了。“就丛肥肥那个样子,跑一步颤三下。还追你,他减个肥都费劲。” 006 僵持 “下面公布上周综合考查量化成绩优异的班级:一班,三班,六班,十班,十五班。 以上班级的班长,可以优先带领本班的同学去食堂打餐。剩下的班级,请按照班级序号依次进入食堂。” 丛飞刚在训练台上宣布完,台底下的学生便开始骚动。 尤其是一班的学生,高兴得快要跳起来了。一班的班长嘴里哼着小调,大摇大摆地带着同学向食堂的方向走去。 刺眼的阳光下,谢澜的脸都气绿了,一头金色的波浪发都失去了往日的色彩。 原本黑亮的眼睛气鼓鼓地瞪着,颇有赖蛤蟆的风韵。“现在好了,别人去吃饭了,你们高兴了?” 学生们望着女人紧皱的眉,默默地,不敢言语。 “说呀,哑巴了?平时不是话多得很吗?怎么现在不吭声了。” “完了,完了,女魔头今天又要爆发了。”谭玙璠在心里暗暗地想。 “我告诉你们,没有表扬那就是批评。你们一个二个,脑子里都在想什么?”谢澜激动得喘不上气来。 “看看人家一班,同样都是尖子班,人家为什么能做这么好?你们不想想吗?究竟比别人差在哪里了?” “别人好,你就去当别人的班主任呀,为什么要来管我们?”宋漪漪趁谢澜没注意,翻了她一个白眼。 “不要去吃饭了,表现这么差吃什么饭,等别人都吃完饭了,我们再去。”谢澜赌气地将双手叉在腰间。 “傻逼。”姚亮小声地骂道。 师雨祺的肚子饿得“咕噜咕噜”直叫,“真是的,这个女人又犯的哪门子神经。” 其他班的学生都陆陆续续地走完了,只剩下九班的学生一个个在太阳地里嘟着个脸。 “还尖子班呢,嫌不嫌丢人?人家十班就是个普通班,看看人家是怎么做的!你们呢?不把自己当人看,也别指望我把你们当人看。” 谢澜不肯罢休。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他们仍在烈日下暴晒。 “哎,那是哪个班,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吃饭?” “谁知道呢?”男孩说着,又望见了队伍里的贺北宸,“那应该是九班吧。” “九班?那不是尖子班吗?” “谁说不是呢?真不知道他们班班主任又犯得什么神经!” 学生们一拨又一拨吃过中午饭,从食堂出来,却将太阳下的他们当做饭后的谈资。 “动?谁再敢给我动一下?都给我站直了,好好反思。平时真是把你们都惯坏了,天天第一个去吃饭。今天就让你们知道,这不是你们应当得到的。 你们之所以有更多的休息时间,可以第一个去打餐,有独立的卫生间,是你们努力争取来的。你们是尖子班的学生,所以你们理应吃的好,住的好。 但是,这不是谁应该给你们的,这和你们的表现是挂钩的。 而你们现在,活该吃不上饭,因为你们对自己的要求太低。不要以为,你们在尖子班待着就有特权,这个世界之所以对你温柔,是因为你配! 一个月之后,你们就会面临第二次分班考试,你们中的一些会被淘汰到普通班。很残酷,但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不自律,你们只能去当炮灰。 军训你们都没有个样子,开学你们能好到哪去。继续混,混到一败涂地。” 晏桉听着谢澜的活忍不住打哈欠,“她什么时候能说完呀?她该不会今天中午不让我们吃饭了吧?”男孩闷闷地想。 “贺北宸,这和你没有关系吗?作为班长,你是不是应该反思一下自己的所作所为?你有没有一点当班长的样子?第一天查人就出错。 前几天还因为午休迟到,被通报批评。给班级抹黑,你好不好意思?”谢澜不出所料地拿自己的儿子开刀。 “对不起,我错了。”尽管贺北宸多么不愿意吐出这一句话,但他还是说了。 “你错了?你错哪了?”谢澜咄咄逼人,“你能错吗?你做得都是对的。” “我错了,”贺北宸的眉毛抬了一下: “我不该给同学批假,我不该抽很长的时间去照顾生病的同学,我不该给同学带饭。都是我的错,可以了吗?”北宸的声音铿锵有力。 “贺北宸,”谢澜的声音足以刺耳,“我不论你做什么,首先你要规矩。违反学校的规章制度,就是你的不对。你不用觉得委屈,做什么事情都要有原则。” “是,您说的对。”贺北宸无奈地点了点头。 “你们都给我听好了,从今天开始,还有一周的时间。我要求你们所有人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卫生,纪律,跑操,所有的评比,必须争夺前三。 包括所有的竞赛,表演。我丑话说在前面,如果你们这一周再给我表现得这么差。那对不起,开学我们就先不要上课了,先写上一个星期的检讨再说。” 谭玙璠的腿站得酸疼,“这个女人永远都是这样。小小的事情,却能被她放大到无数倍。” 女孩无奈地瞅了一眼自己的手表,“天啊,一个半小时过去了。还有半个小时,就该训练了。” “老师,还有半个小时又该训练了,您是不是该放我们去吃饭了?”贺北宸走上前,与谢澜四目对视。 “吃饭?”女人冷笑一声,“现在着急了,当时违纪的时候干什么去了?不慌,咱们有的是时间,十分钟够你们吃饭用了。” 姚亮恨得咬紧了牙关,却敢怒而不敢言。大家就这般僵持着,只能听见知了的叫声,耗到精疲力尽,耗到最后十分钟。 “跑步,去食堂吃饭。”谢澜的话一放,学生们都撒开丫子往前跑。 “哎,排好队,有没有点规矩。” “真是傻逼,都这个点了,还排个求的队。”姚亮好没气地说道。 “我看谢澜是病得不轻。”晏桉咬了咬嘴唇。 等学生们赶到食堂,就只剩下五分钟的时间了,学生们耷拉着脑袋,像被打败的逃兵。大厅的打餐处空无一人,食堂静悄悄的。 “来人呀?里面有人吗?”贺北宸扯开嗓子吼道。还是没有人理他,学生们又开始窃窃私语。 “完了,完了,今天真没有饭吃了。”雨祺就像霜打的茄子。 “那不是要人命吗?这么累,下午还要饿着肚子。”晏桉叹了口气。 “有人吗?没有人的话,我们就待纹不走了!”贺北宸的耐心到达了极致。 “吵什么?吵什么?”食堂打菜的大叔从后堂走了出来,“你们要干什么?” “吃饭。”贺北宸不怒而威。 “吃饭?”大叔拍了拍手上的面粉,“开什么玩笑?都几点了?午休都结束了。” “可是我们还没有吃中午饭。”贺北宸解释道。 “你们没吃中午饭,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大叔悠闲地点燃了一支香烟。 “我再说一遍,我们要吃饭。”贺北宸的眼睛雪亮得像一把刀。 “没饭。”食堂大叔径直走到饭桌前坐了下来,继续抽着烟。 “您说什么?”贺北宸不肯相信他的鬼话。 “我说没饭,你耳朵聋了。去训练吧,你们该迟到了。”食堂大叔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 “没饭,那您就现在做呀,我们还等着吃饭呢!” “那你们就等着吃晚饭吧。”大叔吐了一口烟气。 “我在好好地和您说话,我希望您尊重一下我。我再说一遍,我们班学生还没有吃饭。”贺北宸气得攥紧了拳头。 这时窗外响起了军号的声音,玙璠感觉事情不妙,赶忙上前拉住了北宸。 “那我要说,我们就不做呢?”大叔挑衅道。 贺北宸一个猛步冲了过去,晏桉立刻拉住了他的另一只胳膊。“北宸,你冷静一下,不要冲动。” 大叔望着贺北宸紧握的拳头,“哟!怎么?想打架?你小小的年纪,脾气倒不小。这就是你处理事情的态度?真是欠管教!” “你……”贺北宸感到自己怒火中烧。 “我怎么了?都过了饭点,我们有什么义务给你们做饭呀?” “北宸,你不要激动。走吧,这顿饭我们不吃也罢。”说着,晏桉就把北宸往外拉。 “你松开。”贺北宸挣脱了男孩的拉扯。 “我们饭钱一顿也没有少交,凭什么不给我们饭吃?”北宸怒吼道。 “凭什么?”大叔淡漠地说了一句,“你们应该是表现不好,被罚了吧? 这一个星期都是这样呀,排在最后的班,只能吃上点菜底子。看样子,你们是没有轮上过这样的待遇吧。 也没有见人家和我吵架。怎么?轮到你们班就不行了? 我说呢,今天最后的班怎么还有菜吃,原来,这还有一个班没有吃饭呀。”大叔说着,又吸了一口手上的烟。 但贺北宸的倔强不是谁都可以征服的。 “我不管,”男孩恨恨地说道:“你欺负别人班可以,欺负我们班就是不行。我们就等着,食堂不做饭,我们就不走了。”说着,贺北宸在饭桌前坐了下来。 “北宸,你别说气话。”雨祺劝慰道。 “我没说气话,说到做到。”其他的学生都面面相觑,不知道是走还是留。 “我话说到这,如果出了什事,是我贺北宸一个人的事,是我带头做的。你们要走要留,自己看着办。” 即使心里还是很害怕,但学生们还是都决定留下来,便纷纷找座位坐了下来。 “不管了,不管了,他贺北宸都发话了,我们还怕个屁呀!” “就是,是死是活,就看天意了。” “有什么吗?齐心协力,就犟上了,要完蛋,一起完。” “依我看呀,法不责众,学校也不会把我们怎么样。要惨也就惨他贺北宸。”学生们七嘴八舌地讨论着。 转眼,半个小时过去了。贺北宸就像一座雕像一样,一动不动,定在了椅子上。而头发花白的大叔,同样,面无表情地坐着,彼此僵持着,看谁能僵过谁。 一些学生因为疲乏,软弱无力,瘫坐在饭桌边睡着了。而贺北宸一直咽不下这口气,就像是打了鸡血一样。 谭玙璠已经劝过他很多次了,可他就是不听,固执得没有办法。 “九班?”丛飞踏着大皮鞋走了进来,“你们班怎么回事?怎么到现在都没有去训练?”学生们被丛飞的怒吼声惊醒,从梦中醒了过来。 “班长呢?你们班为什么现在还在食堂待着?” “老师,”贺北宸站起身,心平气和地说道:“我们到现在还没有吃饭,没办法训练。” “什么?这是怎么回事?” “我们来晚了,食堂的大叔说没饭了。”贺北宸心如止水。 “没饭了,那就赶快做呀!怎么会耽误学生训练的时间,犯这么低级的错误。”丛飞厉声训诫道。 食堂的大叔此时乖得像只猫咪:“好,您放心,我们很快就做好。” 丛飞又转身朝向贺北宸,“让你们学生吃完饭,赶快去训练场集合,不许偷懒。要是少了一个人,我到时候再找你。” “好的,没问题。”贺北宸开心极了,像是打赢了一仗。 “真是的,这遇到的都是什么事?”丛飞自言自语地走了。 大叔狠狠地瞪了贺北宸一眼,学生们却像炸开了锅。 “哎,真想不到,还有这等好事。” “今天太阳真是打西边出来了。” “贺大班长威武,跟着我贺哥有饭吃。” 姚亮望着男孩的背影不禁有些佩服起他来,“想不到,这小子还真有两把刷子。” 007 闯祸 “你们听好了,再过两天学校会举行叠被子大赛。”遮阳帽下,谢澜白皙的脸庞半遮半掩。 “叠被子大赛?那是什么比赛?”玙璠心中有个大大的问号,她长这么大,还从未听见过这等比赛。 “就叠个被子还要比赛,也是没谁了。”师雨祺在一旁附和道。 “行了,行了,大家都安静一点。”谢澜说着拍了拍手。“所谓叠被子大赛是我们学校的特色,在每一界学生军训的时候都会举行的。 所以呢,你们自然也逃不掉了。” “唉,完了,就我们叠的那个被子。别人叠的是豆腐块,我们叠的是豆腐渣。”晏桉打趣道。 “真是的,学校就会刁难我们。还举行个比赛?我们能把被子叠起来都不错了。”姚亮喃喃道。 “鉴于我的经验,这对你们应该很有难度吧!我们带的往界学生,那个被子叠出来,不方不正,要棱角没棱角。 就看你们每天早上叠个被子,花个五分钟,十分钟,甚至二十分钟,叠出来都不像个样子。到比赛的时候,就给三分钟的时间,你们肯定更糟糕了。 所以,那些叠被子困难户好好在宿舍练一练,免得到时候出丑。”谢澜将贴在脸颊的碎发撩到耳朵两侧。 “这怎么办呀?”宋漪漪害怕自己出丑,激动地推了推身边的玙璠: “哎,玙璠,你回去要好好教教我。就靠你了。” 玙璠咧开了嘴:“你靠我?行了吧,大小姐,就我那个水平,自身难保。” “这个比赛虽然小,但学校是有评比的。到时候会在训练场计时比赛,看哪个班叠得最整齐。 其他的班主任给学生说了没有我不知道,但我可是提前给你们说过了。到那天不许给我丢脸,谁要是敢给我出洋像,我就好好教教他被子怎么叠。” “唉,女魔头又发话了。”玙璠在队伍里小声低语。 “嗳,我真是不知道,”叶念祎摇了摇:“你说,谢澜是不是闲的了?这么点小事她也要掺和。” 他们三三两两交头接耳,唯有贺北宸站在原地沉默不语。男孩的心里很明白,如果这次的评比他们又落在了后面,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行了,也不早了,快点回宿舍休息吧。”谢澜嘱咐道。 贺北宸刚躺了下来,就被晏桉推了一把:“北宸,你不要睡,你教我叠被子吧。” “桉,都这么晚了,睡觉吧。明天早上我再教你叠,乖,睡觉。明天早上再说。”北宸连眼皮子都不带睁的,又晕晕沉沉地睡了下去。 “唉,那你睡吧。”晏桉叹了一口气,颇为知趣地回到自己床上。 夜深了,师雨祺翻了个身睡不着了,索性从床上坐了起来。玙璠睡得很轻,被雨祺轻柔的动作惊醒了,她睁开了眼睛:“怎么了,雨祺?你怎么还没睡?” “玙璠,我口渴了。”雨祺咽了咽嗓子。 “你别慌,我给你倒点水去。” 玙璠说着扭开了床头灯,她套上了拖鞋,小心翼翼地向课桌旁走去。 见其他的女孩睡得很沉,没有注意到她,玙璠拿起了地上的暖瓶。她掂量掂量,暖瓶很轻,“雨祺,没水了。” “唉,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雨祺无奈地翻了一下被子。 “那怎么办?现在水房都关门了。你继续睡吧,睡着就不渴了。”玙璠安慰她道。 “不行,我就是因为渴所以才睡不着的。”师雨祺解释道。 “那怎么办?你有什么好办法?” “玙璠,”雨祺的眼珠子一转,“你陪我下去买吧。” “我陪你下去?去哪儿买?”玙璠望着雨祺机灵古怪的样子一头雾水。 “哎呀,玙璠,”雨祺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就是我们宿舍楼一层,一进门,门口就有一个自动售货机。” “有吗?我怎么不知道。”即使玙璠在这里待了一个多星期,却对雨祺嘴中的自动售货机没有一点印象。 “当然,我可是都观察了很长时间了,一直想买来着。”雨祺终于露馅了。 “好啊,你个小馋猫,原来你都考虑这么久了。” “玙璠,你陪我去呗!”雨祺央求道。 “这……”玙璠有些犹豫,“这可以吗?” “有什么不行的?这么近,下个楼就到了。”雨祺从上床爬了下来。 “可是,学校不是不让买饮料吗?”玙璠质疑道。 “我去,都什么时候了,姐姐,还学校让不让,你想把我渴死呀?” “可是,”玙璠摇了摇头,“你又不是不知道谢澜的脾气,要是被抓到了,我们就惨了。” “惨什么惨呀?”雨祺不认同玙璠的看法,“都这么晚了,老师都睡觉了,谁会注意到我们呀?” 见玙璠没有理会她,师雨祺又摇了摇玙璠的胳膊:“玙璠,好玙璠,你就陪我去呗!玙璠,你最好了,玙璠。” “行,行,我陪你去行了吧。”谭玙璠经不住师雨祺的死缠烂打,只好同意了。 “太好了,玙璠,我就知道你会陪我的。”雨祺对玙璠的回答别提有多满意了。 师雨祺打开了手机上的手电筒,两个人蹑手蹑脚地来到楼道里,将宿舍的门轻轻地掩上。楼道的灯熄了,她们顺着手电筒的光亮,悄悄地向楼下走去。 “快点,玙璠。”雨祺催促道。玙璠赶忙跟了上去,两个人小心翼翼地来到了宿舍楼的一层。 下到第一节台阶时,雨祺停住了脚,女孩左顾右盼。周围是黑鸦鸦的一片,唯有自动售货机还亮着,没有一个人影,“走。”她小声地说道。 两个人走到了自动售货机前,雨祺选中了一瓶奶茶,扫了码。谭玙璠松了一口气。正当师雨祺弯下身子取饮料时,不知不觉中她们的背后站了一个人。 “走吧,玙璠,大功告成。”雨祺高兴得眉飞色舞,一扭头看见了周婉妮,不觉吓了一跳。玙璠也愣在原地,紧紧地抓住了雨祺的手。 “老师,我们……”女孩的声音颤抖。 “不要废话,哪个班的?”周婉妮的眉头紧锁。 “九,九班。”玙璠的声音小的,自己都快听不见了。 “我问你呢?大点声,几班的?”周婉妮的声音提高了八度。 “九,九班。”雨祺又再次重复道。 女人听到答案,笑了,“我当是哪个班的呢?原来是谢老师的学生。” 周婉妮摇了摇头,“怎么?谢老师没有告诉过你们不能买饮料?是不是没有告诉过你们?”女人的声音尖的可怕。 “告,告诉过。”玙璠结结巴巴地说道。 “告诉过为什么还要来买?说呀,为什么?”周婉妮说着,向女孩们走近了一步。 “怎么?无话可说了吧,就这么馋?非要喝饮料?连自己的嘴都管不住?” “老师,她实在太渴了,宿舍没水了,所以我们才……”玙璠鼓足了勇气。 “太渴了,能有多渴?今天晚上不喝饮料能渴死?”女人顿了顿。 “明知故犯,不听话呀!不让做的事偏要去做,明显就是欠练。” 周婉妮掏出了兜里的手机,拍了一张照片。当闪光灯闪在雨祺身上时,她知道自己又闯祸了。 “老师,求求您了,您不要把照片传在班主任群里,我们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知道错了?”周婉妮不客气地说道:“光知道错了有什么用,不长记性呀!” 玙璠将雨祺的手握得更紧了。 周婉妮望着女孩们胆战心惊的样子,又将手机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你们放心,我不会把照片发在班主任群里的……” “谢谢老师,”玙璠激动得都快要哭出来了。 “不要谢我,我还没有说完呢。”周婉妮的双手叉在腰上,女孩们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我之所以不这么做,是为了顾及你们班班主任的面子,不让她丢脸。所以,我会直接把你们的照片发给你们的班主任。” “老师,求求您了……” “不要求我。刚才买饮料的时候干什么去了?为什么没想到会被发现? 以为深更半夜就没有人知道是吧?我们深更半夜满楼道的巡逻,你们以为我们是吃白饭的是吧?” “不,不是。”谭玙璠委屈极了。 “不要废话,都这么晚了,赶快回宿舍睡觉。”周婉妮催促道。 谭玙璠与师雨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怎么?不打算走,想一直在这里站着呀?行,要站你们站,我不拦你们。”女孩们又互相看了一眼。 “行了,行了,”周婉妮不耐烦地说道,“要罚你们,也是明天的事。你们今天晚上睡不好,指不定明天你们班主任怎么收拾你们呢,不打起点精神来?” “好了,赶快回去吧。”说着,周婉妮就把女孩们往楼上赶。 短短的几层楼梯,两个人走了快半个小时,一路上哀声叹气。“玙璠,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呀?” 玙璠没有说话,只顾走自己的路。 “玙璠,对不起,这事都怨我,非要去买什么饮料。”师雨祺叹了一口气,“玙璠,你不会真生我气了吧?” “没有。”玙璠面无表情,“我就是有点累。一想到明天还要见到谢澜,我就难受。这才是军训,后面还要和她相处这么长时间,我真的累了。” 女孩推开了宿舍的门,“雨祺,你也别想了,睡觉吧。做了都做了,认罚。”玙璠说着,将自己捂进了被子里。 008 任务 天微微泛亮,嘹亮的军号声在训练场响了起来。 “谢老师,”周婉妮敲了敲谢澜宿舍的门。 “进。”谢澜刚从木板床上坐了起来,还没来得及整理自己的头发。 “噢,周老师,是你,你看,我还没来得及梳妆打扮呢。”谢澜慌忙从床上站了起来。 “不好意思,谢老师,打扰了。”周婉妮没有预料到谢澜披头散发的样子。 “没关系,”女人笑了笑,眼角泛起了皱纹,“周老师,你找我有事吗?” “噢,是这样的,”周婉妮走上前。“昨天晚上,你们班有两个学生在宿舍一楼的自动售货机买饮料,被我抓了个正着。” 说着,周婉妮将带有照片的手机递给了谢澜。谢澜一把接了过去,像是接到了烫手的山芋。 “谭玙璠,师雨祺,”女人喃喃自语道,“行,周老师,我知道了,谢谢你。” “这有什么好谢的呀!”周婉妮摆了摆手,“我是老师,监督学生是我的责任。”谢澜的嘴上虽笑着,但她笑得实在不好看,皮笑肉不笑。 “那行了,谢老师,你也知道了。我就不打扰你了,我去训练场等我们班学生去。”周婉妮说着向门边走去。 “好,那你去吧。” 周婉妮走后,女人就再也没有必要佯装开心的样子,整张脸顿时松垮了下来。 谢澜走到卫生间的镜子前,将凌乱的头发随便梳了几下,用凉水洗了把脸就出了门。 女人独自一人站在训练场,“怎么?怎么会这样?难道自己说得还不够清楚吗?”谢澜想着,将原本缺少血色的唇咬得更紧了。 宿舍楼里的学生一批又一批地向训练场涌了进来。 “玙璠,你等等我。”师雨祺站在楼梯上慌忙地往下跑。 “雨祺,你快点。”玙璠在最后一节台阶那停住了脚。 “玙璠,你别走这么快呀。”雨祺追了上来,“我们一起去。” 谭玙璠很纳闷,不知为何师雨祺今天变得如此黏人。“你平时不是都自己去吗?怎么今天想起来和我一起去了?” “玙璠,我害怕,”师雨祺上前抓住了玙璠的手。 “怕什么?有什么可怕的?”玙璠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你说,谢澜今天会把我们怎么样啊?” “她能把我们怎么样?”玙璠撇了撇嘴,“反正不会把我们撕吃了。” “你心真大。”师雨祺喃喃道。女孩不知道,玙璠的内心早已波涛汹涌,但她却装做很淡定的样子。 两个人,手握得紧紧的,一路上沉默不语地来到了训练场。 高个子教官站在前面,等着学生们排好了四列方阵。“贺北宸,人到齐了没有?”教官望向刚刚清点完人数的男孩。 “到齐了,教官。” “好,那么我们现在开始训练吧。”男人的声音苍劲洪亮。 “慢着,”正当男人准备发号施令时,谢澜走了过来。 “谢老师,您还有事吗?” “张教官,我还有几句话要说。”谢澜的脸色更加严肃了。 “师雨祺,谭玙璠,你们俩个出来,其他人开始训练。” 雨祺望着玙璠,与此同时,玙璠也在望着她。 “快点出来,不要浪费大家的时间。”女人的声音更尖了。 玙璠终于迈开了双腿向谢澜走去,雨祺见状也跟了过去。 “告诉我,你们俩昨天晚上干什么去了?”谢澜的眼睛来回扫视着面前的女孩。 “我们俩……”玙璠顿时语塞了。 “不要骗我,我已经知道了,要不然也不会来问你们。”谢澜的眼睛睁得更大了。 “我们…….”雨祺想说却也没有说出口。 “怎么?有胆量干,却连承认的勇气都没有?”女人鄙视道。 “我们,”玙璠顿了顿,“我们去自动售货机买饮料了。”此时玙璠都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 “你们承认了?很好。”谢澜拍了拍手,“为什么?我想知道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昨天宿舍没水了,口渴,所以才……” “口渴?你们这个理由找的真好,我有没有说过这一周不准违纪?我说过没有?”谢澜的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说,说过。”玙璠没有了底气。 “既然我说过,你们为什么还要去做?”女人咬牙切齿,“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好欺负?是不是把我说的话当耳边风?” “不,不是的。”师雨祺的泪都快下来了。 “不是?那是什么?”谢澜逼问道,滚烫的目光烧灼着女孩的面颊。她们像是被逼到了死角,头埋得很低,沉默不语。 “行了,我也懒得和你们计较什么。你们说吧,我该怎么惩罚你们?下蹲起?仰卧起坐?俯卧撑?还是罚跑?”谢澜的脸上浮现了一丝坏笑。 玙璠闭紧了双眼,她现在不愿再理会什么,便像一只小绵羊一样,任凭宰割。 “哼,”谢澜冷笑了一声,“就你们这样柔柔弱弱的小身板能干什么?恐怕让你们跑两圈都上气不接下气了。 你们要是我的孩子,我会让你们累得站不起来。”女人的话音一落,师雨祺不觉地颤抖。 “但是,”谢澜的话锋一转,“我今天显然没必要这么做。你们又不是我的孩子,我也犯不上让你们恨我。所以,我决定了,我不体罚你们。 但有一项任务要交给你们,两天之后就是叠被子大赛。我要求你们,把我们班所有的同学都教会,你们自己抽时间。 总之,两天之后的那场比赛,必须夺冠。我必须看见所有人的被子都是整整齐齐的,明白了吗?” “是。”师雨祺赶忙答应道。 “行了,女孩子脸皮薄,太难听的话我也不想说。下不为例,如果再犯这样的错误,我绝对不会轻易就饶过你们,回队伍里去吧。” “是。”女孩们连连点头,师雨祺拽着玙璠的手逃也似的往前走。恰好学生们都在休息,俩人在塑胶草坪上坐了下来。 “怎么了,玙璠?女魔头饶过我们,你不是应该挺开心的吗?”师雨祺完全看不清楚状况的豁达。 “开心什么?哪里值得开心了?”玙璠怏怏地说道。 “她又没有罚我们跑步,难道这不值得开心吗?”雨祺傻傻地问道。 “姐,拜托,”玙璠摇了摇头,“她给我们留的任务更加艰巨,好吗?在我眼里还不如跑步呢。” 听完玙璠的话,雨祺才一副大彻大悟的样子,终于明白了女魔头的阴谋。 她喃喃自语道:“是呀,让全班同学都会叠方块被,恐怕比登天还难。真是,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该在这个时候违纪。” “行了,雨祺,”玙璠心乱如麻,“你就别抱怨了,还是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吧。” 贺北宸望见谭玙璠一脸愁苦的样子走了过来,“怎么了,玙璠,又遇到什么事了?” “唉。”玙璠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怎么了,雨祺?玙璠她到底怎么了?”见玙璠不肯说,贺北宸又转向了师雨祺。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们昨天晚上买饮料的时候被发现了。然后,谢澜交给我们了一项任务。”师雨祺缓缓地说道。 “什么任务?”贺北宸追问道。 “你真想知道?”雨祺卖着关子。 “快说吧,不要吊我胃口。”贺北宸有些不耐烦了。 “谢澜让我和玙璠教会大家叠方块被,这不是再过两天就该叠被子比赛了吗?” “嗯,怎么了?你继续说,不要像挤牙膏的一样。”男孩认真地听着。 “谢澜要求所有人的被子都是整齐的,她想让我们班夺冠。”师雨祺一口气说完了。 “就这么简单?”贺北宸反问道。 “就这么简单?”贺北宸在说什么大话,“这已经很刁钻了好吗?” “刁钻?这也能叫刁钻?”贺北宸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心说,你们是没有见过谢澜真正刁钻的样子。 “我当是什么事呢?”北宸笑了,“不就是教别人叠个被子吗?看你们愁苦成那样。” “贺北宸,你站着说话不腰疼。”雨祺有些生气了。 “怎么,不服气?小爷我蹲着腰也不疼。你们放心,这事包在我小爷身上了,我保证办得妥妥的,让谢澜无话可说。” “真的?你没骗我们?”雨祺有些不相信,“你什么时候这么乐于助人了?” “我一直都这样,好吗?只是你没发现而已。” “那,谢谢你了。”玙璠的脸上终于有了点笑意。 “不过,你们得配合我。”贺北宸淡淡地说道。 “怎么配合你呀?”玙璠有些蒙。 “你看,即使我要教班里同学叠被子,我也不可能去女生宿舍,你说对吧?”望着贺北宸一脸认真的样子,师雨祺感到既好玩又好笑,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哎呀,你别笑,我认真着来。”贺北宸努力地憋回他的笑容。 “贺大班长,我给你出个主意呗!”雨祺转了转眼睛珠子,不知道又想出了什么孬点子。 “说来听听。”贺北宸没有发现师雨祺的异样,却摆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 “你可以,”她露出了一抹坏笑,显得更加可爱:“我可以借你一条裙裙,你可以男扮女装混进来。” “滚,”贺北宸听完师雨祺的主意,简直哭笑不得,“师雨祺,你一肚子坏水。” “我哪有?人家明明是好心。”师雨祺故作委屈道。 “你狡辩。”贺北宸争不过她,无奈地吐出一句。 “好了,好了,不和你闹了,我们说正经的。” 贺北宸顿了顿嗓子,继续说道:“中午查完宿以后,你们偷偷溜出来,抱上被子,我们在训练场碰头。你们不是不会叠方块被吗?我教你们。你们负责把女生教会。” “那你呢?” “我当然是负责我们班男生了。”北宸不明白师雨祺为什么会问这么愚蠢的问题。 “那你的任务可就艰巨喽!”玙璠打趣道。 “为什么?” “因为你们男生都笨手笨脚的。”雨祺抢着回答道。师雨祺原本在等贺北宸反驳她,没想到这家伙淡淡地说了一句:“没错,我承认。不过,小爷我是个例外。” 009 丢失 “念祎,念袆,你快一点。”宋漪漪在一旁着急地催促道。 “哎呀,我知道了。”叶念祎三步并做两步地走上前,随手拿起了落在地上的水瓶。 “快走,去吃饭,我们都赶不上大部队了。”宋漪漪喃喃道。 “行了,大小姐,你那么着急做什么,又不是去赶集。”叶念祎走到宋漪漪的面前,“走吧。” 宋漪漪拉起女孩的手,不经意地一回头,瞥见了草坪上的日记本。她松开了她,“叶念祎,你又落东西了。你这个女人怎么每天都丢三落四的?” “什么?我没落东西呀!”叶念祎有些纳闷地回头一看,躺在地上的是一本黑色的日记。“这不是我的呀。” 女孩走上前捡起了那本日记,匆匆地翻开了第一页。雪白的纸页上,墨蓝色的字迹写道:“高一七班,贺北凡。” “贺北凡是谁你认识吗?”叶念祎转身问。 “不知道。”宋漪漪摇了摇头,“我只知道贺北宸是谁。” “废话,我也知道贺北宸是谁。” “听名字应该是个男孩吧,”漪漪猜测道。 “真是的,他怎么把笔记本落在这里就不管了。”念祎抱怨道。 “真是,和你一样丢三落四。” “我哪有?我比他好,我记得拿,还没有丢过什么呢。”念祎感到委屈。 “我看你也比他好不到哪儿去,一个半斤一个八两。”见叶念祎自顾自地往前走,宋漪漪连忙追了上去。“行了,念祎,你比他好行了吧。” 食堂人满为患,女孩们好不容易才找到两个座位。宋漪漪坐在位子上细嚼慢咽,对面的叶念祎扒着饭碗大吃特吃。 女孩的胳膊肘一拐,碰了一下桌角的黑色笔记本,但她自己却没有察觉到。 “喂,笔记本掉了。”宋漪漪好心提醒道。 “啊,是吗?”叶念祎满嘴都是饭的含糊道。她的右手没舍得放下筷子,随即弯下身去,左手捡起了仰面朝天的笔记本。 念祎将它正面放在桌上,不经意地一瞥令她顿生疑惑。“这上面写的都是什么呀?”念祎摇了摇头。 只见笔记本上画了很多的五线谱,有些单是曲调孤伶伶地堆在那里,有些下面还填的有歌词。“漪漪,七班都是艺术生吗?” “不是呀,六班是艺术生。”宋漪漪不明白叶念祎会问这样的问题,“怎么了?” “你看,”说着,念祎将贺北凡的笔记本递到了漪漪面前。 “依我看,他还是个文艺青年呢。” “哎,漪漪,你说怎么会有这么有才的人。平时还喜欢谱个曲,作个词,我怎么就没有这样的灵感呢?”念祎唏嘘道。 “你那哪是没有灵感,你那分明是五音不全好吗?” “哎,你怎么这么讨厌,就知道黑我,名副其实的损友。” 叶念祎将笔记本翻了又翻:“哎,你说,他又不是艺术生,他哪来的那么多时间去做这些事情?” “这有什么奇怪的?说明人家喜欢呗,这是人家的兴趣爱好。” “兴趣爱好?我怎么没有什么兴趣爱好?”在她叶念祎的字典里好像就没有这四个字。 念祎顺着纸页看了下去,一支娟秀的乐谱下是几行飘逸的字迹: “我渴望去寻找一座孤岛,一座只属于我的岛屿。 当晨光播洒在我的小岛,我抱着心爱的吉他迎接新一天的到来。夜深,繁星满天,晚风中,我浅吟低唱。 没有听众的我,在自己的孤岛上,肆意狂笑。但我何时才能找到这样一座岛,去安抚我的喜怒哀乐。 身在苦海,心向孤岛。晚风告诉我,你终会到达。每个人都会安身于自己的孤岛……” 叶念祎看着看着,不觉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喂,你干什么呢?吃饭!”漪漪望着闺蜜痴痴的样子,有些纳闷。 “噢,你别打扰我。”念祎皱了皱眉。 “你怎么这样啊?随便翻看别人的日记本。”漪漪对念祎的行为很是不满。 念祎有些词穷道:“哪有?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捡起它的时候看了一眼,就顺带着看了下去。” “行了,你赶快吃吧,小姐,看你今天慢的。” “反正,平时都是我等你,今天你就等下我吧。”叶念祎将笔记本合了起来,又恢复了平日狼吞虎咽的样子。 “哎,笔记本你打算怎么办?” “自然是还给人家喽,顺便瞅一瞅文青的模样。” “哎哟喂,还笔记本不重要,恐怕后者才是最重要的吧。” 叶念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唉,还是你了解我。” 贺北凡此时却在宿舍里翻箱倒柜,他将所有的拖屉都翻了一个遍,也没有找出所以然来。 他累得满头大汗,惴惴不安地在狭小的房间里踱步。钟宇泽被他吵得睡不着,翻了个身:“北凡,怎么了?你又什么找不到了?” “宇泽,你看见我的笔记本了没有?” “没有啊?什么笔记本?”钟宇泽一点印象也没有。 “就是一个黑色的套皮本。” “那我没见。”宇泽摇了摇头。 贺北凡又慌着去翻书柜,“哎,北凡。”听到宇泽的喊声,他停下了手。 “怎么了?”男孩略带疑惑地问道。 “我想起来了,军训日记本不是昨天晚上就收上去了吗?” “哎呀,不是那个本子。”贺北凡的眉头锁的更紧了。 “那就没关系了,反正又不交。” “我还宁愿自己把军训日记本丢掉呢。”贺北凡不开心地反驳道。 “怎么了,北凡?不就是一个本子吗?丢了就丢了,再买一个不就行了。”钟宇泽试图安慰他。 “不是的,宇泽,那个本子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 “有多重要?” “我说不上来,反正就是很重要。”贺北凡强行解释道。 钟宇泽望着贺北凡一脸严肃的样子,打趣道:“哎,你小子,该不会是给妹子写的情书吧?” “放屁,这才认识几天,我给哪个妹子写情书。” “那,你仔细想想,你把它落在哪里了?” “我记得,我今天上午训练的时候把它带上了。”贺北凡翻了翻眼睛。 “嗯,然后呢?” “然后,吃饭的时候你见我带了没有?” “没有啊,你今天中午吃饭的时候,什么也没拿。”钟宇泽坦白道。 “我什么也没拿?”贺北凡重复道。 “对啊。” “完了,完了,”贺北凡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那我肯定是把它落在训练场了。” “那不是正好吗?”钟宇泽安慰道,“今天下午训练的时候,你再把它拿回来不就行了?” “唉,”贺北凡松了一口气,“说的也是。不过,要是被别人拿走了怎么办?” “哥,你真逗。就一个笔记本而已,谁拿你的?又不值钱。”心说贺北凡的脑子估计是坏了。 “可是,也有可能被别人捡走呀。” “你放心,”钟宇泽拍了拍贺北凡的肩膀,“就算被别人捡走,他也会还给你的。”贺北凡却并不听劝,他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就往门外走去。 “北凡,你要干什么?” “我去找我的笔记本,我还是不安心,想早点把它拿回来。” “马上就要查宿了,你不许去。”钟宇泽上前一把拉住了他。 “你就让我去吧,宇泽,我很快就会回来的,保证不迟到。”贺北凡满是哀求的眼神。 “不行,太危险了。万一你迟到了,我们整个宿舍可就惨了。” “哎呀,宇泽,我很快的。”贺北凡开始撒娇了。 “不行,我说不行就不行,”宇泽丝毫不肯让步,“我可不愿意跑五圈。” “行,行,行,我听你的,我不去,行了吧。”北凡无奈地回到了自己的床边。 “这就对了,一事归一事。”钟宇泽打了个哈欠又继续说道:“本子丢了,现在去找,也未必找的回来。 要是没找到笔记本,回来还迟到,那就更惨了。所以,还是耐心地等待下午训练吧,事已经够多了,不要再给自己找麻烦了。” 话音刚落,没过两分钟,男孩就打起了呼噜,贺北凡却失眠了。 北凡躺在硬硬的木板床上,睁着两只大眼睛,无神地望着雪白的墙壁。钟宇泽的呼噜声让他感到更加心烦,时间一分一秒地走,走得真慢。 当军号吹响,贺北凡套上了鞋就往训练场的方向冲。他四下地寻找,疯狂地在塑胶草坪上转了几个来回,却以失望告终。 贺北凡感觉心里最柔软的部分被重锤猛猛地敲了一下。 训练场上只有寥寥几个学生,他蹲坐了下来,大脑的齿轮停止了转动。难受到作呕,这或许就是他贺北凡现在的感受。 “喂,你怎么了?”贺北宸走了过来,见弟弟的样子有些心疼。 “没什么,哥。”北凡并不打算告诉他。 “你嗓子还难受吗?”北宸在男孩的面前蹲了下来。 “还有点疼,不过已经好多了。谢谢你。” “谢我做什么?”北宸笑了,“我是你哥,你不用这么客气。” 贺北宸将男孩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里,“开心点,北凡。还有两天,咬咬牙就过去了。 哥也不喜欢这个鬼地方,天天不是站军姿就是踢正步的。没事,等过两天,军训结束了,哥请你去吃必胜客。” “哥,你最好了。”北凡的嘴角自然的上扬了。 “小样,一有吃的,你就开心,还和小时候一个样子。”北宸调皮地点了点男孩的鼻头。 “瞎说,我比小时候可帅多了。”北凡不服气地反驳。 “行行行,我弟最帅了,青年才俊。” “对嘛,这还差不多。”北凡皱了皱小鼻子。 “我还没说完呢,帅得都像小煤球一样了。”北宸一脸坏笑。 “你说谁?你才是煤球呢。”北凡胡乱地拍打着男孩的胳膊。 “凡,你这样真可爱。我们要是永远能像现在这般,肆无忌惮地玩笑该多好。”北宸拉着弟弟的手,渐渐紧握。 010 邂逅 天空阴暗,小雨淅淅沥沥地落在地上的水洼里,嘀嗒,嘀嗒。雨滴打在贺北宸的头上,飘落在男孩英俊的面颊,令他感到一阵清凉。 “哇,下雨了,下雨了。”晏桉兴奋地喊到。 “我就说上天眷顾我们,军训的时侯下雨竟有这等好事。”姚亮咧了咧嘴。 “下雨了,那是不是不用再站军姿了?”玙璠天真的猜想道。 “都站好了,说什么呢?下雨又怎么了?继续站军姿。没有见过雨是吧,这么新奇?”雨中谢澜的灰色大衣更显得冷漠疏远。 “站好了,还没有到时间。”张教官也发话了。雨,越下越大,教官在队伍前笔挺地站着,颇有中国军人的风范。 “什么意思呀?下这么大的雨,还让我们站着,简直一点人性也没有。”师雨祺喃喃自语。 而贺北宸却很享受这样的时光,燥热的夏,已经许久没有下过雨了。雨滴的清凉带给男孩久违的舒适感。 雨中,他黑眸紧闭,富有立体感的一张脸接受着雨水的亲吻。就这样静静地站着,心也跟着平静下来。 “报告。”一句柔弱的女声打破了夏雨的静谧。 “说。”教官抬起瘦削的脸,寻着声音的方向望去。 墨绿色的军帽下,是一双清澈明亮的瞳,白皙无瑕的皮肤透出淡淡红粉。叶念祎张了张嘴,薄薄的双唇如玫瑰花瓣娇嫩欲滴。 张教官见她有些犹豫的样子,紧绷的脸舒展了一些,“说吧,什么事?” “教官,我……”念祎想了想继续说道,“我的军训日记本还放在不远处的草坪上。雨下大了,我害怕把它淋湿了,我能不能将它拿过来。” 念祎说完话,就打量着男人的表情,“他该同意吧。”女孩心里暗暗地想。 “什么情况?”宋漪漪感觉自己的神经都错乱了,“这丫头一直不修边幅,今天真是一个骰子掷七点。” 念祎望着男人努动的嘴唇,雨中是沙哑的声音,“好,你去吧,快点。” 叶念祎发动自己没有知觉的腿,任凭雨水打在她的脸上,卖劲地向前跑去。直到看见它时,她停了下来,不顾冰冷地蹲坐在草坪上。 一双秀窄修长的手慌忙地将它抱了起来,念祎小心翼翼地抚去了黑色笔记本上的雨水。 爱怜而自责的望着它,雪藕般的柔软玉臂将它像宝贝一样抱在怀里。 念祎站了起来,望着军服遮护下的它,又觉得有些不妥。 女孩索性拉开了军服,将黑色的笔记本塞进自己的胸口。拉好了军装的拉链,又慌忙地向对伍中跑去。 不出所料,暴雨疯狂而凶猛,一块一块砸在学生身上。雨水模糊了所有人的视线,连身上厚实的军服都被淋了个湿透。 玙璠透过蒙蒙的雨幕,望着贺北宸的身影。雨中的少年依旧是那样的坚挺,干净修长的背影让她恍惚间产生了幻觉。 豆大的雨珠滑过玙璠的睫毛,她却痴迷地望着,顾不得闭眼,任由夏雨滑落在自己的眼眸中。 “好了,解散,等会儿继续训练。”男人的声音透过噼里啪啦的雨声,敲打在学生们的心上。 此话一出,孩子都松软了下来,想要活动活动筋骨,却发觉自己的腿已经麻木了。 “等会儿还要训练吗,真是没有天理了。”晏桉嘟囔道。 “他妈的,就没有把我们当人看。”姚亮又爆了一句脏话。 “好了,你们就别再抱怨了,还是多休息一会儿,省点力气吧。” 贺北宸努力抬起自己灌铅的双腿,试着迈开几步。 谭玙璠无精打采地迈着碎步,身后却猛地被拍了一下,她实在太累了,略显疲倦地转过身去:“怎么了?”她疲软地问。 “玙璠,你有没看见叶念祎呀?”宋漪漪眨了眨她的大眼睛。 “没有。”玙璠惜字如金。 “唉,这货又跑哪去了,一溜烟的功夫就不见了。”宋漪漪四下张望。 “你找她有事?” “那倒没有,就是找不到她挺奇怪的。”宋漪漪解释道。 “找不到她也罢,她这么大的人又不会走丢。”玙璠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 夏雨没有停止它的肆意,叶念祎向训练场的右方走去,脚上的低帮帆布鞋灌满了雨水。 女孩估摸着已经来到了七班的休息区,便停下了前进的双脚。“同学,麻烦叫一下你们班贺北凡。”叶念祎富有特色和感染力的音质,仿佛一缕和煦的春风。 “贺北凡,有人找你。” 北凡正独自一人望着地上的水洼出神。男孩对音乐独特的感知能力,让他无比热爱这个大雨磅礴的世界。 雨水打在树叶上的劈啪声,敲击在水坑里的节奏,顺着树叶滑落的美韵。 这一切在贺北凡的心中自然而然地形成了一支曲调,音乐的天地,贺北凡的孤岛。他将它藏在了心底,因为那是一段属于他自己的天籁。 钟宇泽望着男孩又愣又呆的样子,走上前去,“哎,想什么呢,有人找你。” 北凡内心的音律猛地一下中止,“啊?”他慢慢地回过神来。 “谁找我?” “那不是吗?站那的妹子。哎,没准是给你送情书的。”钟宇泽一贯的打趣。 北凡缓缓地向她走去,她嘴角的弧度似月牙般完美,或许,这就是天使的微笑。 “你,你叫贺北凡?”她望着他光洁白皙的脸庞,五官雕刻般的俊美。 “是,你找我有事?”他的眸色偏淡,却晶莹纯净地如同冰山。 “嗯,”念祎说着,拉开了自己的军服。女孩掏出了那本黑色的笔记本,它一直像宝一样被捂在怀里。“喏,我捡到了,还你,它没湿呢。” 贺北凡既惊喜又惊讶,他呆呆地站着,慢慢地才伸出手去。原来它依旧安好,他接过它,迎面而来的是带着体温的书香。 那是一种兰花的香味,淡淡的,清清的,飘飘袅袅。“谢谢你,这样爱护它。”他笑了,原本高冷的冰山脸凹下去了一个迷人的酒窝。 “不客气。再见。”叶念祎侧过身去,柔美的发丝淌着雨滴,嘀嗒,嘀嗒。 “同学,请等一下。”磁性,温柔,就像重力的吸引。 她柳丝般的长发随着她轻轻一转,飘飘然。 “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北凡的声音低哑,却有说不出的魅惑。 “我是九班的,我叫叶念祎。”她说完,便转身离去。 只留下贺北凡喃喃自语,“叶念祎,叶念祎。”他的唇角微微勾起。 “喂,你小子,傻笑什么呢?”见贺北凡一个人呆呆地站在那里,钟宇泽走过来,拍了拍他。 “没什么。”他渐渐收敛起了笑容。 宇泽心生疑惑,却望见贺北凡怀里的黑色笔记本:“找回来了?” “嗯。”北凡还是抑制不住地欣喜。 “怪不得你这么开心呢。哪个妹子给你送来的?” “不告诉你。”北凡将头扭向一边。 “不告诉我?”宇泽哼了一声,“那就是有问题。” “哎呀,你就别问了,反正你也不认识。”北凡双臂盘在胸前。 遇见她的几率,很小,可是还是遇到了,真好。 正午,难得的凉爽,丝丝细雨夹着凉风,飘落在窗台上。叶念祎一袭白色的Ⅴ领睡袍,微露出精致的锁骨。 凉风吹拂着她的长发,女孩伫立在窗前,望着绵绵细雨。 “念祎,念袆,你怎么还不睡呀?”雨祺脱下了军装,将自己捂在了被子里。 “你睡吧,雨祺,我不困。”念祎光着脚,白色的睡裙在微风中飘摆。 “哎,念祎关下窗户,好冷呀。”宋漪漪感到自己的手冰凉。 “不关,听着雨声多舒适。” “你什么时候有凭栏听雨的情调了?”雨祺在一旁附和道。 念祎轻轻地掩上了窗户,赤着脚,走到了自己的床边。 “你今天怎么了?看着这么奇怪。”宋漪漪从床上坐了起来。 “没什么呀。” “没什么?”漪漪又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噢,我明白了,你去见他了是不是?” “谁?”叶念祎明知故问。 “贺北凡呀。”漪漪一下就念出了他的名字,这倒让叶念祎有些不知所措了。 “贺北凡,他不是北宸的弟弟吗?”玙璠心里暗暗地想。 “嗯,我见他了。”念祎坦白道。 “怎么样?怎么样?帅不帅?”漪漪泛着少女的花痴。 “嗯,”念祎的唇轻启,“怎么说呢,他就像油画里走出来的少年,儒雅又俊俏。” 宋漪漪沉浸于对贺北凡音容笑貌的想象中,一旁的师雨祺却忍不住地唏嘘:“啧啧啧,看你用的都是什么词?念祎,你不会是喜欢上他了吧?” “我哪有?人家明明是实事求是好吗?”念祎反驳道。 “实事求是?”雨祺摇了摇头,“我平时怎么没见你这么有文采?写个军训日记比登天还难。 还从油画里走出来的少年?看你花痴的。我就不相信他贺北凡不食人间烟火。” “行了,雨祺,一见钟情也未尝不可嘛。”漪漪在一旁解围。 “我哪有一见钟情?”念祎反驳得更厉害了,“人家明明是欣赏他的才华好吗?” “你欣赏他的才华?”雨祺听了越发地想笑了: “你就见了贺北凡一面,你能看出他有什么才华?” “反正跟你讲也讲不明白,他是音乐世界的宠儿,我能看出来他很有创造力。” “姐,你不至于吧,见了人家一面,回来把他夸的像花一样。”一直沉默不语的玙璠也说话了。 “怎么就不至于了,我给你们说,池写的歌词可好了,我说给你们听。”念祎激动极了。 “听好了。”她清了清嗓子: “我渴望去寻找一座孤岛,一座只属于我的岛屿。 当晨光播洒在我的小岛,我抱着心爱的吉他迎接新一天的到来。夜深,繁星满天,晚风中,我浅吟低唱。 没有听众的我,在自己的孤岛上,肆意狂笑。但我何时才能找到这样一座岛,去安抚我的喜怒哀乐。 身在苦海,心向孤岛。晚风告诉我,你终会到达。每个人都会安身于自己的孤岛……” “怎么样,是不是很精彩?” “没听太懂是什么意思,”雨祺摇了摇头。 “唉,没文化真可怕。”念祎翻了她一个白眼。女孩的心里后悔极了,今天能与他再聊几句多好,自己却慌忙离开。 但愿,以后还有机会遇见他吧,念祎想着,慢慢地倚在床边睡着了。 011 返校 “太好了,太好了,军训终于到头了,苦难的日子要结束了。”雨祺不禁欢欣雀跃。 “唉,恐怕真正苦难的日子才刚刚开始吧。”玙璠在一旁泼着冷水。 “你闭嘴,真扫兴。”雨祺不打算理会她。 只见丛飞站在训练台上,手持话筒,表情庄重而严肃:“下面宣布军训整体表现优异的班级……” 贺北宸不由得紧张起来,双手放在身前却无所适从。就连一贯嬉皮笑脸的姚亮都安静了下来,“哎,听着,丛肥肥要说话了。” 他的声音清晰而悠长:高一一班,高一三班,高一七班,高一九班…… “耶!太棒了!”北宸打破了平日的严肃沉稳,鼓起了掌。 “我们班居然还评上了,真是没想到。”晏桉感到很意外。 “那我们很努力的,好吗?上个星期我们做的的确不怎么样。 但这个星期,不论拉歌,叠被子,还是走方阵,大大小小的比赛,我们班可都是第一的。”北宸在一边不服气地解释道。 “现在各班同学回宿舍收拾东西,一个小时之后,学校会派车在训练场大门口接你们回校。”丛飞的声音不大,却足以振奋人心。 “太好了,魔鬼训练终于要结束了,再不结束,我都要被晒脱皮了。” 宋漪漪抑制不住地开心,“不过嘛,”她又叹了一口气:“早知道太阳这么毒,我就多带些防晒霜了。你看把我晒得黑的……” “你行了吧,你那也叫黑呀?你看看我,重新界定一下你对黑的定义。”念祎说着指了指自己被晒伤的脖颈,“不过说实话,我对这里还是有些不舍的。” “不舍什么?”宋漪漪像看疯子一样看着她,心说有什么不舍的,天天被晒得像煤球一样。 “我觉得吧……”念祎清了清嗓子,“军训就是累一点而已,不过也蛮好的。” “好个屁,”宋漪漪不客气地反驳道,“我看,你就是喜欢被虐。” “行行行,不好,反正现在也解放了。” 各班原有的整齐的方块队伍此时散乱了,方阵由一块块豆腐变成了一锅粥。宿舍楼小小的门前堆满了学生,都向里面涌进,恨不得把门都挤破。 “哎,别挤,排好队,慢慢进。”丛飞从训练台上走了下来,在男生宿舍楼前指挥着学生。 “我说,晏桉,你快点。”北宸站在队伍的前面忍不住地催促道。 “行了,行了,你别催我,催我也没用。”晏桉没好气地嘟囔道。 无奈,贺北宸走到楼道里停下了脚步,却被不断涌进来的学生挤到了一边。 直到晏桉来到了男孩的面前,“喏,走吧。”两个人刚推开了门就急不可耐地走到各自的床边收拾东西。 贺北宸麻利地将床褥包裹在方块被上,来了个五花大绑。这前后只花费了男孩一分钟的时间。 平时聪明伶俐的晏桉,此时倒显得笨手笨脚。他用麻绳将被褥缠起来,却想不出办法将它系紧。 同宿舍的几个男孩也都在捆绑被褥,“姚亮,你帮我捆一下呗!” 姚亮正在收拾行李箱,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帮你捆?我也不会呀。” 贺北宸将一切都整理就序,将捆扎好的被褥压在了宽大的行李箱上。男孩原本想要坐下来喘一口气,却见晏桉还在捆被褥,满头大汗而无果。 “桉子,我来帮你。”北宸来到了晏桉的床前。他一把接过了麻绳,不费吹灰之力的将方块被束缚了起来。“好了,你收拾别的东西吧。”贺北宸站了起来。 “北宸,你真棒,你怎么什么都会呀。”晏桉不由得向他竖了一个大姆指。 “贺北宸,你来帮下我呗!” “贺大班长,你来帮帮我。”男孩们央求道,望着贺北宸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别慌,一个一个,慢慢来。”北宸走到了男孩面前替他们一个个捆扎好被褥。 “北宸,你技术宅呀你!”宿友不禁夸赞道。 “哎,哪有,过奖了。”贺北宸此时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姚亮独自一人坐在床边倒捇着被褥,男孩其实很想找贺北宸帮忙,但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 毕竟与他发生了些不愉快的事,如果开口了,贺北宸却不愿意帮自己岂不更尴尬。 姚亮正想着,没有注意到贺北宸已经站在了自己的面前。“需要我帮你吗?”他的嘴角微微上翘。 姚亮憋红了脸,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贺北宸会如此地大度。 还没有等男孩说话,贺北宸便颇为热情地抱起他的被褥,几下就将它捆了起来。“给你。” 北宸将捆好的被褥递给了姚亮,“之前有几件事,我们闹得很不愉快。可能也是因为我太自私了吧,我向你道个歉。过去的事都过去了,你也不要放在心上。” 见姚亮没说话,北宸又继续说道:“我们能分到一个班,也是很不容易的。军训已经结束了,但我们还要相处三年,我不愿我们互相拆台。 即使我并没有给你留下一个好印象,也请你放下对我的偏见。 毕竟,即使做不了朋友,我也不想把同学关系闹得这么僵。这是我的态度,当然,你不接受,我也没意见。” 贺北宸说完,又转身看向了晏桉:“你收拾好了吗桉?我们走吧。” “收拾好了。”晏桉拉起自己的行李箱。 “行,那我们先走了。”北宸颇为友好地向舍友们摆了摆手,拉着晏桉走出了宿舍。 姚亮望着贺北宸离开的背影一时语塞,男孩感到自己羞愧至极。在贺北宸的宽容与豁达之下,姚亮窥见了自己的狭隘与小肚鸡肠。 “亮,北宸都让步了,你也就别在和他僵持了。”舍友忍不住地劝慰道。 “就是呀,姚亮,北宸其实挺不错的。就是有时会犯错,他其实很善良,又那么热心。他真的没有你想的那么骄横跋扈,就是看着强势一点,相反,他还是很谦逊的。” 姚亮陷入了沉思,没错,刚开始他便对贺北宸心怀偏见。他仗着自己的母亲是班主任,便显得为所欲为,不愿意受任何拘束。 姚亮恨透了他的主见,尤其反感贺北宸与生俱来的优越感,似乎谁都比他矮上一头。 因而,无意间,将贺北宸的缺点放得很大,以至于掩盖了他所有的光芒。 “这样做是不对的。”姚亮摇了摇头,现在想来贺北宸并没有做错什么。而他姚亮呢,倒显的斤斤计较,抓住别人的小辫子不放。 男孩反省着自己,他从未如此看待过自己。一直以来,姚亮都觉得自己优秀至极,头顶带着光环,还没有谁能比得上他。 直到遇到他,热情,宽容而豁达。姚亮才发觉自己有多么地无知可笑,自己真的差远了。 学校派出的车已经停在了训练场的大门口,学生们排好了队,陆陆续续地上车。车子的台阶很高,把行李箱抬上去很是费力。 晏桉原本就很圆润,身上的肉虽多,却没有什么力气,轮到他上车时。男孩硬是没能抬得上去。后面等待的学生却不愿意了。 “哎,快点呀,在那拖沓什么呢?” “后面还等着呢,你们前面能不能快点。” 贺北宸已经上了车,见状又慌忙地向车下走去。 “你要干什么?”玙璠一扭头,看见男孩向车下跑去。 “我去去就来。” 贺北宸来到了车前提起了晏桉的行李箱,帮他拉进了车厢里。 “谢谢你。”晏桉坐在座位上,“麻烦你了。” “我们俩什么关系呀,你还和我说谢谢。” 等学生们都上了车,车子也该启动了。打开车窗,夏风徐徐地吹来,带着特有的泥土的气息。 阳光透过车窗照了进来,但谁也不觉得它焦灼。贺北凡的双眸张望着窗外的光景,那一丛丛的绿从他的眼前掠过。 男孩拉开了行李箱的拉链,从里面掏出那个黑色的笔记本。用钢笔剩余下不多的深蓝色墨汁,他写了起来。 北凡时而停笔沉思,时而奋笔疾书,又不时地望向窗外,也不知道他究竟在做什么。 “贺北凡,贺北凡!哎,你在想什么呢?”钟宇泽望着他恍惚的样子。 “宇泽,你不要打扰我。”北凡低下头不停地写,也不再理会他。 “真是没劲!也不知道你天天都在忙什么。”宇泽因为他冰冷的话有些生气。 但贺北凡却没有顾及他的情绪,他的脑子里塞满了那个姑娘的笑颜。她的那一头柔美的秀发就足以让也心里发痒,那张清秀的面孔又带着特有的娇羞。 他恣意地写着,原本严肃的脸上溢满了笑意,北凡自己竟没有察觉。钟宇泽无奈地望着他,他像观戏般看着他丰富的表情。 车要开到学校时,贺北凡爽快地撂下了笔,满意地望着自己的笔记本。 “你到底在写什么呀?”钟宇泽很好奇,一把将笔记本夺了过去。 即使墨色不足,但贺北凡的字却很好辨认,钟宇泽忍不住轻声念了出来: “我的心像薛定谔大叔家的猫,甜蜜又迷茫。你看我一下,我会迅速塌陷成巴普洛夫家的狗狗兴奋异常。 严酷的世界不是乌托邦,你是否想要填满我梦的海洋?第一次遇见你,上帝就在我的耳边轻轻说了四个字:在劫难逃。 遇见你的几率,很小;可是还是遇到了,真好……” “闭嘴,你要死呀?”贺北凡一把抢过了笔记本。 “好呀,你小子,给哪位妹子写的情书?还像模像样的。没看出来呀?”钟宇泽摇了摇头,“你小子还是个情种。” “这不是情书,这是我写的歌词,随便写的。”北凡狡辩道。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我才不相信你的鬼话呢。” “这话说的,好像你不是男人一样。”北凡哭笑不得。 “我是男人,”宇泽的眼珠子转了一下,“不过呢,那也是几年以后的事情了。我现在还是个小男孩,你们大叔的世界我不懂。” “你说谁是大叔?”北凡伸手开始挠男孩的痒痒肉。 “不是,你不是。”宇泽慌忙躲闪。 北凡的手刚放下,宇泽又调皮地吐了一句:“感谢大叔的不杀之恩。” 012 请假 “好,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正式上课了。请同学们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因为再过一个月就是第二次分班考试。 除此之外,每个星期都会有周测来检验你们的学习成果,请大家适应。这三年你们的目标就是考入重点大学,所以,从现在开始努力吧。” 谢澜说完,转身在黑板上写了几个大字“距月考30天。” “这不刚开学吗?真烦人。”雨祺忍不住地发牢骚。 “就是因为刚开学,所以才要给你紧迫感嘛。”玙璠解释道。 “好了,现在我们来上课,大家把课本翻到第三页,今天我们来学习《沁园春 长沙》。自己先自行朗读一遍。” 玙璠百无聊赖地趴在桌子上。 “你怎么不读呀?”师雨祺看见玙璠颓废的样子,觉得很奇怪。 “我不想读。早上起太早了,我到现在都还没睡醒呢。” “姐,你第一天上课就趴在桌子上不好吧?”雨祺喃喃道。 “第一天又怎么了?我又不是第一天来上学。”玙璠依旧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玙璠,你坐起来,谢澜就要走过来了。”师雨祺拿胳膊肘子怼了怼她。 “哎呀,她来就来呗,又不会把我撕吃了。”谭玙璠慵懒至极,能趴着决不坐着。 雨祺见她这要死不活的样子,也不情愿再搭理她。“独立寒秋,湘江北去,橘子州头……”她自顾自地读了起来。 谭玙璠则是把眼镜一摘,撂在一边,闭上眼睛,开始休眠。 在学生朗朗的读书声中,谢澜一眼便盯上了趴在那里睡懒觉的玙璠。“哎,”女人走到了玙璠的课桌前,“你怎么了?坐起来读书。” 谭玙璠怏怏地望着谢澜,趴在那里一动不动,却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你怎么回事呀?第一天上课就要死不活的,一点生气都没有。”谢澜真是见鬼了,教了这么多年书,还没有见过第一天就这样厌学的学生。 “你到底怎么了?要是病了,就回家去休息,没有必要走这儿死撑。” 没想到,玙璠听了这句话却来了力气,女孩坐了起来。她匆匆忙忙地将课本塞进了书包里,“老师,我走了,明天再来。”玙璠说着站起身,向教室外面走去。 “你站住,我让你走,你还真走。”谢澜追了上去,“你哪不舒服,写张假条交给我。” 不得以,玙璠将书包扔在了课桌上,俯下身去,写道:“本人因头疼请假一天,请批准。”合上笔盖,她一句话也没说,拿上书包走了出去。 “这货真行,佩服。”师雨祺佩服谭玙璠这种游戏人生的态度。 原本正在读书的学生也都停了下来,望着谭玙璠离去的背影。 “看什么看?你们也想请假回家是吧,读书。”谢澜维持着班里的纪律。 “她怎么了,是哪地方不舒服吗?”贺北宸在心里思忖。 离开教室的玙璠,就像挣脱了鸟笼的雏。她肆无忌惮地哼着小曲,在楼道里蹦蹦哒哒,险些把自己摔倒。 玙璠飞快地跑出了教学楼,跑出了一中的校园,她似乎从未跑得这么快。 想一想便觉得可笑,像她这样的学生也配考上重点中学,简直是个笑话。她谭玙璠根本不爱学习,她讨厌学校,厌恶考试和做题。 大好的青春年华,就被囚禁在这个地方,做着那些令人生厌的功课,不可能。外面的世界多精彩,似乎做什么都要比学习更有意思。 玙璠恣意地在街道上狂奔,感到从未有过的自由与舒适。早上起得太早,到现在也没有吃饭,玙璠感到自己饿坏了。 她蹦蹦跳跳地来到街头,看到了一位大娘推着小车,在卖章鱼小丸子。 玙璠莫名的欣喜,同时也有一种莫名的怀旧感。“大娘,来一份章鱼小丸子。”玙璠望着锅里的丸子,口水直冒。 “好嘞,”大娘将丸子放进了塑料小碗里,“给,这是你的。” 对于吃货谭玙璠来说,吃就是最大的动力。她用叉子叉了一个丸子放进了自己嘴里,满满的,都是幸福感。 “姑奶奶我今天请假了,可不能白请,我要疯个够。” 玙璠心满意足地将丸子全部吞进了自己的胃里,嘴上满是沙拉酱。她没有带纸,丝毫不顾及形象地用手一抹,嘴也没有擦干净,却又将沙拉酱抹在了手上。 她这一放肆的举动,引得路人唏嘘。玙璠却并不顾及这么多,又抹了抹嘴,蹦蹦跳跳地往前走。 夏天的风轻柔地吹着,日光顺着绿叶的缝隙洒了下来。终于,她蹦哒累了,懒洋洋地躺在公园的长椅上。 穿着校服,她就那样直直地躺着,周围的人看她就像看见一个异类。 “哎,那不是一中的校服吗?” “可不是吗。他们今天不是应该在上课吗?她怎么会在这里?” “那还用问吗?肯定是逃课了呗!” “重点中学的学生居然还逃课?” “奇怪吗?那有什么不行的。” 木椅子毕竟躺着不舒服,谭玙璠被硌得有些疼,她索性坐了起来。玙璠拉开了书包的拉链,从里面掏出了一部便携式的单反相机。 她将相机打开,在公园里摄影,已经拉开了拉链的书包却被她丢弃在了公园的长椅上。 抬头望去,公园的树粗枝大叶,浸入心底的却是那片浓郁的绿。 玙璠仰起脸,选好角度拍了几张,又觉得不满意,便果断地删了,重新拍。这可是在摄影网要参赛的作品,容不得她半点马虎。 墙角的野花,压在石头缝里的小草,被松鼠抛弃在树叶丛里的松果,都被她的相机一一捕捉。不知不觉中,溜去了几个小时的光景。 当穿着同样校服的学生从玙璠的面前经过时,她才意识到已经到放学的时间了。望着渐暗的天空,玙璠忍不住又拍了一张。 她收起了相机,加快了脚步,匆匆忙忙地向家的方向走去。玙璠的书包却依旧落在公园的长椅上,静静地咧着嘴。 “我好像忘了什么,”玙璠也觉得怪怪的,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书包的事情。 她又看了一眼表,“坏了,坏了,怎么都这个点了,还是先回家再说吧。” 玙璠紧紧地握着相机,跑得非快,她对自己今天的表现十分满意。手里的相机,就装满了她今天的小小成就。 “砰砰砰,”她用力地敲了敲门。 “来了,来了。”郭莹莹放下手机,慵懒地从沙发上爬了起来。 “你回来了。”郭莹莹望着女儿疯疯巅巅的样子。 “嗯,”谭玙璠正欲换鞋子,窥见了郭莹莹奇怪的眼神,“怎么了?你看着我干什么?” “玙璠,你书包呢?”郭莹莹开门见山地问道。 “书包?”在那一瞬间,谭玙璠终于明白自己忘记了什么。 “完了,完了,肯定是被我落在公园了。”玙璠的心一阵恐慌,表面却装作云淡风轻的样子。 “哦,妈,那个书包我放在学校了,没有带回来。下午上自习课的时候,我把作业都做完了。”谭玙璠撒了谎。 “这么快!你什么时候效率这么高了?”郭莹莹半信半疑。 女人打量着面前的女儿,喘着粗气,汗珠直往下淌,又发现了她手里的单反相机。“你手里拿的什么?” “哦,没,没什么。”玙璠说着,慌忙将相机藏在了身后。 “妈,老谭呢?还没回来?”玙璠试图转移话题。 “没有,他今天要加班。”女人顿了顿,“说你的事情呢,你就不要给我扯别的。你今天把它带回来干什么?回家这么晚,你是不是在回家的路上玩了?” “我没有。” “你没有?你再狡辩?”女人叹了一口气: “谭玙璠,你现在都上高中的人了,再过三年,你就要考大学了。你能不能把心思放在学习上,不要再想着摄影了。你大舅喜欢摄影,你也和他胡混……” “您这话什么意思呀?什么叫胡混。摄影,它是门艺术,它可以拍摄美好的事物,它可以让生活更美好。” “行行行,我说不过你,我不知道什么叫艺术。我就知道,你该学习的时候就要去学习。”郭莹莹显得有些词穷。 “行了,我知道了,你少说两句吧。”谭玙璠不耐烦地皱了皱眉。 “你知道?你知道什么?你知道还要去参加摄影比赛?”郭莹莹抓着这件事不放,没完没了地唠叨。 “真烦人。”玙璠没脾气地走进了自己的房间插上了门。 “你不要嫌我烦,我都是为了你好。你到时候吃亏,你没地哭去。”即使关上了门,郭莹莹那大嗓门的声音仍然可以传进玙璠的耳朵里。 “真是够了。”玙璠捂着耳朵,不愿再听郭莹莹的唠叨。渐渐地,房间里没有了声音,女孩打开了相机,看着自己拍的一张张相片。 即使摄影大赛她并没有胜出的把握,但她还是会心地笑了。 这时,课桌上的手机“嗡嗡嗡”地叫了起来。谭玙璠打开了手机,原来是贺北宸在关心她,“你还好吗?” 玙璠点开了对话框,“我很好,没事。” “你今天请了一天假,到底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玙璠想了想,决定实话实说:“我没有不舒服,就是不想学了。” 贺北宸原本还想再问问她,又觉得有些不妥:“如果不想学了,那就给自己放个假,休息一下,也无妨。等你想学了,再学。” 贺北宸的答复让玙璠感到很满意。 “北宸,求你个事呗!” “你说,怎么了?” “你明天能不能把课本给我借一下,我想补补笔记。” 玙璠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前一秒还说自己不想学习,后一秒却问别人借课本。 “没问题,就是我的字太丑了,我怕你看不懂。” “无所谓呀,我不在乎,因为我的字更丑。”玙璠发完信息,感到了一丝暖意。 “那明天见。” “明天见,拜拜。”玙璠关上了手机。 013 作弊 “都几点了,你们还在位子上坐着,站起来读书。”谢澜一身v领修身的长裙,勾勒出她曼妙的身姿。 “唉,女魔头又来了,她就不能向其他班主任学习学习,来晚一些。”师雨祺打了个哈欠,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快点,怎么来这么晚,我都来了,你才来,早点到学校来学习呀。”谢澜皱了皱眉头,怒视着走进班门口的姚亮。 姚亮却显得漫不经心,他慢慢地晃到自己的座位上。 “你都来晚了,还这么随意吗?人家都在读书了,你却一点紧迫感都没有。” 姚亮不屑地翻了一个白眼,心说我又没有迟到,你至于这么生气吗? 玙璠接过贺北宸的英语课本,飞快地溜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在谢澜的咆哮下,一小部分的学生还是自顾自地聊着天。 女人走到了讲台上拍了拍桌子,“都学好了是吧?今天早读课把《沁园春 长沙》背会,我最后留十分钟的时间默写。” “哎呀,干什么?这才开学第二天就要默写。”晏桉无奈地哼唧道。 “无所谓呀,”贺北宸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反正高考又不考。”他说着撇了撇嘴。 “你怎么知道高考不考?”晏桉一脸无知地望着他。 “我当然知道,”北宸翻开了语文课本:“像这样的文章是不会考的,考纲里规定的必考的64篇里根本就没有这一篇。” “那,那你不打算背了?”晏桉听得云里雾里,便试探性地问道。 “废话。”北宸为这样幼稚的问题感到可笑,“不背白不背,背了也白背。书嘛,总是多背一些好。背背书,打发一下时光,不然傻傻地站在这儿,岂不是浪费时间?” 晏桉无可奈何地望着学霸的侧脸:“你果然是全校第一名考进来的。我从来都没有想过用背书来打发时间。” “好了,桉。不说话了,开始背吧。”贺北宸将所有精力集中在课本上,将晏桉晾在了一边。 谭玙璠却装模作样地拿着英语课本站在那里,上下眼皮无数次地亲密接触。 “喂,姐,这是语文早读,你在想什么呢?”师雨祺推醒了玙璠。 “我知道是语文早读呀。”玙璠一脸惺松的样子。 “那你为什么拿着英语课本?”师雨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没有发现我今天没带书包?”这回轮到玙璠吃惊了。 “啊,”雨祺没想到玙璠会这样回答她,“那你的英语书哪来的?” “借贺北宸的,”玙璠顿了顿,“本来想补个笔记,没想到还派上这用场了。” “姐,你真是我姐。”雨祺对玙璠的回答表示佩服。女孩将课本向玙璠那边移了移,“喏,你和我一起看吧。” “不用了,谢谢,”玙璠摆了摆手,“你背吧,我不背了。” “那你等会儿默写怎么办?”雨祺担忧地问。 “没事,你不用担心我。”玙璠故作聪明地说道: “等要默写的时候,你把课本借我用一下就行了,我自有办法。” 师雨祺拿玙璠没有办法,便只能任由她站在那发呆。 谭玙璠百无聊赖地打量着课本上的英文字母,这真是世界上最好的催眠剂,没有之一。 她看着英语课文,迎面而来的是一摞的生词,女孩索性翻到了单词表。 “我靠,”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那一面纸都是猩红色。 仔细看时才发觉,原来那是贺北宸用红色水性笔记的各种词语的用法和搭配。他竟画得满页都是,原本整整齐齐的单词表,却被他用得面目全非。 玙璠“唉”地叹了一口气,她合上了书,也失去了看单词的欲望。 晏桉望着课本愁苦地皱着眉,眼看着半节课都过去了,他却才背会了一半。 “独立寒秋……曾记否,到中流击水,浪遏飞舟?”贺北宸却背得滚瓜烂熟,竟没有卡壳。 “你小子,这么快就背完了?”晏桉生气地打了他一下,“过目不忘吗你?” “哪有,读得多了,自然就顺下来了。” 谢澜撩了一下自己金黄色的卷发。女人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宝格丽腕表,还有十分钟便要下早读课了。 “背完了没有?” “没有。”学生们齐声回答道,即使背完了的学生也说自己没背完。 “怎么这么慢,快点,再给最后两分钟的时间。” “哎,你说,是不是只要拖住了谢澜,我们就不用默写了?”宋漪漪的心中一阵窃喜。 “应该不会吧,”叶念祎耸了耸肩,“这不是谢姐的风格。” 不出所料,她话音刚落,女人又发话了:“坐下,开始默写。” “哎呀,马上就要下课了。” “就是的嘛,不要写了,时间都不够了。”学生们叫苦连天。 “让你们写就写,怎么这多废话?写不完不要下课。”谢澜生气了,双眼鼓了出来。 学生们唉声叹气地坐了下来,教室里只能听见掏笔的声音。 “哎,快给我。”玙璠哀求道。 师雨祺麻利地将语文课本递给了谭玙璠。玙璠迅速地接过来,放在了桌洞里。 其他学生在奋笔疾书时,玙璠则在暗中观察着谢澜。女人走上了讲台,拿起了课桌上的水杯,抿了一口水。 玙璠趁机翻开了语文课本,又心虚地抬起头看了谢澜一眼,见她没有注意到自己。 女孩放大了胆子,眼神在课桌前迅速地掠了过去,提起笔加快速度地写:“独立寒秋,湘江北去,橘子洲头……”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整篇词都清晰地印在贺北宸的海马体,男孩下笔如有神助。干净利落的字体跃然纸上,一个个方块字赏心悦目。 晏桉却停下笔,痛苦地坐在那里,他像是被卡住了一般,迟迟不能动弹。 男孩迫与无奈地斜了一下眼,眼神停留在贺北宸潇洒的字迹上,像是顿时开了窍一般。他赶忙提起笔,接着写了下去:“怅寥廓,问苍茫大地……” 但在那一瞬间,他又停住了,“问苍茫大地?问苍茫大地然后呢?” 晏桉壮起了胆,又瞥了一眼,就这一秒钟的动作却被谢澜给捕捉到了。 “眼睛不要斜,自己写自己的。”谢澜发现了晏桉,但并没有打算揭发他,而是给了他一次警告。 晏桉猛地一下脸红了,头埋得低低的,即使他并不确定谢澜说的是否是他。但直觉却告诉男孩,自己现在很危险。 谭玙璠愣住了,停了一下笔,当确定谢澜说的并不是她时,又肆无忌惮地抄了起来。“她说眼不要斜,我眼睛可没斜。”玙璠安慰自己道。 晏桉默默地瞅了一眼谢澜,女人好像在盯着教室的后黑板发呆。他飞快地向贺北宸的纸上看去,正欲下笔,谢澜却站在了他的面前。 女人一把夺过了男孩的默写纸撕得粉碎,将纸片甩在了晏桉的脸上。 “抄,你就这么喜欢抄。我不是没有给过你机会,我已经看了你好几次了,一点也不自觉。你说说你,默写还要作弊。” 谢澜咬紧了唇,“你默写不过,我最多罚你抄三遍。你不用写了,今天晚上给我抄十遍。去,拿着你的书,滚到后面站着去。” 看着男孩难堪的表情,谢澜失望至极,“真是的,我接手的都是什么样的学生。” 一向处事不惊的玙璠也被这样的阵势吓了一跳,女孩的手一直哆嗦。 半分钟后,她又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加油呀,玙璠。你就还剩几句了。”她在心底暗暗地为自己打气,这短短的几分钟对她来说却是度日如年。 下课铃响了,谢澜没有说话,学生们也根本不敢提笔。“写,写完了再下课。” 贺北宸胸有成竹地放下了笔,环视了一下周围的同学,见他们仍在写。男孩低下头,看着自己的纸,认真仔细地检查起来。 教室外,走廊里是其他班学生的喧闹,而教室里却安静至极。 “叮铃铃”上课铃又响了,周婉妮在门口等待了许久,不耐烦地敲了敲门。 “噢,周老师,我们在默写呢,现在就收上来。”谢澜打开了门,不好意思说道。 “没关系,没关系,让他们写吧。”女人嘴上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实则十分地埋怨谢澜。 周婉妮也不是第一次和谢澜搭班了,她嘴上服软,下次却还是照做。因而每每耽误周婉妮的课,久而久之,她便对谢澜心生反感。 “来,放下笔。停笔不许写了,那个女生。”谢澜厉声责备道。“好,最后一排同学站起来,从后往前收。” 谭玙璠抄得很顺利,她舒了一口气,将默写纸摆放在了课桌的右前方。看着一沓沓纸张被收了上去,学生们都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妈的,这个还没走呢,那个就来了,老子连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坐在北宸前面的姚亮开始抱怨了。 “行了,你。不就是默个写吗?你还来劲了。”北宸插了一句嘴。 姚亮不服气地活动了一下自己酸痛的手,却没有再说什么。 “今天回去提前背戴望舒的《雨巷》,明天上课我要默写。背完的,把《再别康桥》也背了,那是后天默写的内容。” 谢澜真是个能手,整理默写纸的同时,也没忘了布置任务。 “我靠,她赶快滚吧。” “谢澜这个傻逼,迟早有一天把我弄死。”学生们虽不敢大声说话,却小小声音在底下骂道。 谭玙璠却对这些无所谓,今天的作弊成功给了她很大的勇气。 “喂,你刚刚写出来了没有?” “当然,”玙璠得意地笑了笑,“你真是小瞧我了,一个字不落地抄完了。” 玙璠的回答让师雨祺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她辛辛苦苦背了半天却不抵玙璠抄得好。 周婉妮转过身,用白色粉笔在黑板上写起了板述。 晏桉却一直站在后黑板那里,定定地望着谢澜:“赶快走吧,赶快走吧。”女人怒目圆睁的眼神令他害怕。 谢澜已经走到了门口,却又侧过身来,与晏桉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在那一瞬间,晏桉敏锐地意识到自己摊上事了。“那个男生,你和我出来一下。” 就知道会这样,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贺北宸望着晏桉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早已感觉到了男孩的动机,于是默写时故意地将纸往他那边挪了挪。不成想,还是被谢澜发现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男孩身上,望着他像望着可怜的小白鼠。 谭玙璠在同情他的同时却在暗自庆幸。不得已,晏桉晃着肥胖的身躯,一步一挪地挪出了教室。 014 背书 晏桉走后,学生们迟迟地安静不来了。 “好了,好了,开始上课。”周婉妮纤细的手指用力拍打在黑板上,“把英语课本翻到课文部分,今天我们来讲解课文。” “完了,完了,”谭玙璠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你又犯什么神经?”师雨祺无奈地白了她一眼。 “贺北宸的书,”她焦灼的眼光凝视着座位前方的男孩。 “啊,”雨祺拨了拨眼角的流海,“你还没给他呀。” “这不是刚默写完就上课了吗?”谭玙璠又急又气,“都怪女魔头,都是她惹的祸。” 此时贺北宸一个人在座位上坐着,更是焦躁不安。晏桉不在,贺北宸俯下身,在男孩的桌洞里翻找。 晏桉的抽屉着实让贺北宸吃了一惊,平时看着干净利落的他,抽屉竟如此脏乱,简直是不忍目睹。 嗑完的瓜子皮洒的满桌洞都是,半包薯片敞着口,薯片的残渣玷污了原本光洁的抽屉。刚开封的辣条更是显得油腻至极。 翻了半天,零食的包装袋不少,有用的书到没见几本。 周婉妮转过身,看见男孩躬着腰,窝在课桌下面,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靠门第三排的男生,你找什么呢?上课都这么久了,看你忙的。来,站起来,给大家把课文读一下。” 那一瞬间,贺北宸就像被子弹击中了一般。男孩抬起头来,指了指自己,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对,没错,说的就是你。”周婉妮将手里的**笔狠命地敲在课桌上。 玙璠的心里像有十五只水桶打水——七上八下,她周围的世界凝固了。相比之下,贺北宸却泰然自若,此时他的内心只两个字:平静。 女人见男孩站了起来,课桌上却空空如也,“你书呢?”贺北宸那浓密的眉毛和被利刃似的寒风辙过的脸,没有一丝表情。 “我问你话呢,你书呢?”教室死一样的沉寂,惟有天花板上的风扇还在呼呼地转动。 贺北宸能清晰地听见手表的滴答声。玙璠紧闭着双眼,意图让一切回归平静。 “没带。”他悠悠地说道。 “没带?”女人的声音高了八度,“没带你还那么心安理得?你没带书,我今天要讲课文,你告诉我,你听什么?我本来想让你读课文的,你告诉我你怎么读?” 周婉妮原本想要好好地教训一下面前的男孩,让他难堪,不成想,他竟然脱口而出: “Do you wa t a f ie d whom you could tell eve ythi g to…” “这个傻逼,他居然会背!” “我靠,太不可思议。”学生们对于贺北宸出人意料的表现惊叹不已。 周婉妮惊愕地睁大了眼睛,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凝固了,嘴巴张成了O型,像个木头人一样定在那里,“接着,你继续背,背完。”女人良久吐出了一句。 “That′s cha ged si ce I came he e…”流利而悦耳的声音溢满了整个教室。 学生们安静地看着英文课本,贺北宸的声音堪比录音磁带,标准而富有磁性。谭玙璠听着拍手叫好,甚至开始感谢起谢澜的拖堂。 “我就说嘛,”师雨祺啧啧道,“学霸哪是轮到我们这些人担心的,真是瞎操心。” “闭嘴。”雨祺打扰了谭玙璠听书,她从未像现在这般安静地望着自己的英文课本。 “行了,我不说行了吧。”雨祺知趣地闭上了嘴。 贺北宸定定地望着周婉妮的眼睛,没有丝毫的躲闪与怯懦的情绪,熟练地吐着英文。 周婉妮从未见过这样胆大的学生,她不禁打量起面前的男孩。 他深褐色的眸子目光清澈,其中却又藏匿着少年少有的不羁,长长的睫毛温顺地附在他的眸子上,鼻梁坚挺,透露出他倔强的个性。 “报告。”晏桉走了进来,周婉妮却没有理会他,女人竖起了耳朵,仔细地听着贺北宸的发音。 晏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见贺北宸站在那里背着课文。男孩也不好意思让他让位打断他,便呆呆地站在那里,听贺北宸背书。 “You s,A e.”贺北宸吐完了最后两个单词,坦然地望着女人,“现在我可以坐下了吗?” “哎,他竟然一个单词都没落。”谭玙璠猛地推了一下师雨祺。 “干什么呀你?”雨祺被玙璠推疼了,“这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对他来说,还不是小菜一碟。你要想背肯定也可以背会。” “我看还是算了吧。”玙璠反胃地吐了吐舌头。 “你叫什么名字?”周婉妮对面前傲气的男孩感到好奇。 “我叫贺-北-宸。”他一字一顿,又抑扬顿拙,声音里充满了骄傲。 学生们因为他傲慢的声音而感到好笑。 “我靠,这货真他妈的嚣张。” “可不是吗?课文还没有学就背会了。” “人家可是有嚣张的资本,全校第一名考进来的学神。” “贺北宸是吧?”周婉妮的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像是一道涟漪迅速地划过脸部。 “我听说过你,今天才对上了号。英文说得很棒呀,这篇课文你是什么时候背会的?” “昨天晚上。”贺北宸疲倦地眨了一下眼睛。 “背了多长时间?”周婉妮饶有兴趣地问道。 “忘了。”贺北宸不愿意说。 “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不带书吗?”女人翻了他一眼,“你是不是感觉听我上课特别浪费时间?” 谭玙璠生怕贺北宸将自己供出去,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男孩松开了紧抿的唇,“没错,我就是觉得听您的课浪费时间了。” “所以,”周婉妮淡淡地说道,“你不是忘带书了,而是故意没带对吗?” 晏桉在一旁紧张地站着,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没错,我就是故意没带。”贺北宸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吐出这句话的。 “你疯了?”晏桉惊讶地望着他,心说,服个软你不会吗? 出乎意料的是,周婉妮竟然一点也不生气,“好,很好。我就喜欢你这么诚实的样子。” “你既然不想听我的课,我就给你这个特权,但我有个条件。”周婉妮的脸上浮现了一丝坏笑。 “什么条件?” “这周周测,如果你能考到140分以上,以后我就不管你了。你可以不带书,你可以不听我讲课。” “没问题。”贺北宸爽快地答应道,“一言为定。”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何这般自信,却底气十足。 “唉,你说我怎么会和他分到一个班,我们分明就不是一个档次。”身边的学生向姚亮诉苦。 “那有什么了不起的,140,我也可以考到。”姚亮冷冷地说。 “好吧,那你加油。”男孩在心底暗暗地嘲笑姚亮。 周婉妮望着贺北宸得意的表情,“我话还没说完,如果你考不到140呢?” “不可能,”贺北宸摇了摇头,“根本不存在这种情况。” “如果你考不到140,”周婉妮将白色粉笔撂进了粉笔盒里,“那你就乖乖听我的话,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好,我答应您。”贺北宸不屑地说道,自认为没有输的可能性。 “你坐下吧,记住我说的话,我等着看你的周测成绩。”周婉妮暗自想,“这个贺北宸有点意思,我倒要看看他能给我考多少。” 男孩坐下后,女人才发觉一直站在一边的晏桉,“你怎么了?” “班主任刚才叫我出去了。”晏桉小心翼翼地说道。 “那你回座位上去呀,还要我请你吗?”周婉妮也不知哪来的火气。 晏桉丧气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谭玙璠翻出了笔袋里的手表,“还好,这节课已经过去了一大半了。”她的声音小小的,却被雨祺听见了。 “你到底有多讨厌英语课?”她打趣道。 “无语伦比的讨厌。”玙璠在说这句话的时候都咬牙切齿。 “第一天上课我就说过了,我现在再重复一遍。以后上课没带书就不用听了,当然,”周婉妮顿了顿继续说道,“你要是能像贺北宸一样把它熟练地背下来也可以,做不到就站走廊上去。我眼不见心不烦。” “怎么回事你?你为什么不给她说,把课本借给谭玙璠了?”晏桉无奈地问道。 “为什么要说?这样不也挺好,正好吐露了我的心声。”贺北宸拿起笔开始刷阅读题。 “真服了你了。没有课本,你不会先翻我的用呀。” “你还好意思说,”北宸停下了手中的笔,“看你桌洞乱的,臣妾做不到啊。” 晏桉的脸顿时羞成了一个西红柿,“北宸,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意外,我平时可不是这样的。” “那你平时是哪样的?”北宸感到好笑,“还有啊,”他故作生气地嘟了嘟嘴,“你居然敢偷吃,也不知道给我分一点。” “我靠,”晏桉感到自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我到是想和你分享来着,你也没有给我这个机会呀。我刚把薯片的包装袋撕开,推了你一下。你也不看看你那样子,我给你学一下。” 只见晏桉紧锁着眉头,胳膊一抽,“哎呀,不要烦我。” 生动形象的展现令贺北宸哭笑不得,“啊,我有吗?” “怎么没有呀?”晏桉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后来,我一想。也是,像吃薯片这种粗活累活还是别劳烦你了,你还是专心听课比较好。于是乎,我就自己独吞了大半袋子。” “真有你的。以后这种粗活累活告诉我,我一定帮忙。” 015 代抄 “今天下雨,大课间不跑操。请同学们自行安排。”教室的播音器传来清脆的女声。 “太好了,太好了。”晏桉拍手叫好 “哎,桉,你怎么样?谢澜给你说了些什么?”贺北宸打了一个哈欠。 “她能给我说什么,把我一顿咆哮,让我明天早上给她交十遍《沁园春 长沙》。” “哦,那还好。”贺北宸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好你个大头鬼,”晏桉显得很激动,“十遍啊,哥。十遍,还不得把我抄死。” “行了,行了。多大点事,至于吗你?” “哥,求你个事呗!”晏桉一脸讨好的表情。 “说。”贺北宸并没有注意他的表情。 “那个,你看,十遍有点多了。我自己一个人吧,也抄不完。你说,你总不忍心看着你的好哥们我顶着黑眼圈来上课吧……” “噢,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想让我帮你抄对吧?”贺北宸抬起头来望着男孩。 “北宸,你太聪明了。”不成想,还没有等他说话,贺北宸就替他说了。 “没门。”北宸佯装冷漠的样子。 “为什么?”晏桉撒娇道。 “太耽误时间了,而且一点价值没有。”贺北宸摇摇头。 “哎哟,哥,你就帮我抄三遍,剩下的我自己抄总行了吧。”晏桉哀求道。 “看在你这么可怜的份儿上,我就勉强答应你喽。” “谢谢哥,谢谢哥。”晏桉激动地就差没掉出泪珠子。 “那,我都帮你忙了,你该怎么犒劳我呀?”贺北宸狡黠地问道。 “我,我把我的零食分给你。”晏桉想了想回答道。 “就你那些零食,都吃的一半一半的,我才不要呢。”贺北宸故作嫌弃的样子。 “谁说我的零食都是一半一半的,”北宸的一句玩笑话却让晏桉着急了,男孩拉开了书包拉链,将里面的几本书掏了出来,又将敞开口的书包递到了贺北宸的面前。“喏,你随便拿。” 贺北宸接过晏桉的书包,翻了两下,“我去,这都是些什么?”一向不知零食为何物的北宸望着满满一大书包的零食,不知说些什么好。 “酸梅干,猪皮卷,巧克力棒,威化饼干,火腿肠,豆干……”让贺北宸想起了哆啦A梦那个神奇的口袋,真是想有什么就有什么。 “桉子,你怎么带这么多零食?”贺北宸看的眼花缭乱,心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去春游呢。 “嘻,这算什么?”晏桉用胳膊撑着自己的胖脸,“这可是我一天的口粮。” “一天的口粮?”北宸惊讶地望着他,“你一天也吃不完呀。” 晏桉望着北宸质疑的眼神,略微地躲闪,“谁说我吃不完?一节课吃一点,课间饿了再吃一点。哪像你这小身板,吃两口饭就饱了。” 贺北宸盯着晏桉肥嘟嘟的脸,顿时就得到了一个真理:胖子都是一口一口吃出来的。 “那你光吃零食不吃饭?”北宸似懂非懂地问道。 “怎么可能?”晏桉像是听见了世界上最蹩脚的笑话,“不吃饭还不得把我饿死?” “把你饿死才不现实。”北宸笑了,原本清明透彻的双眸,眯成了一条线。 “你要喜欢的话,可以全拿走,反正我家还有一些存货。”晏桉客气地说道。 “不用了,我拿条巧克力就好。”贺北宸摆了摆手。 “就要这么点?”晏桉接过书包,显得有些意外。 “这么点就够了,我平时可是不吃零食的。”北宸解释道。 “那,我让你挑你不挑,你可不要后悔。”晏桉将书包拉链拉上了。 “我才不后悔,我不爱吃零食,除非饿极了会吃一点。再说,谢澜也不让我吃。” “连零食也不让你吃,这也太夸张了吧。”晏桉啧啧惊叹。 “那我中午帮你抄吧,晚上我还有别的功课要做。” “可以呀,那你中午抄完给我。” 这时玙璠走到了贺北宸的桌前,她并没有打扰他们谈话,而是静静地站在一边等着他们说完。 “你来了。”北宸注意到了她。 “嗯,”她的脸颊微红,“还给你,你的英语书。”女孩将书轻轻地放在北宸的课桌上,“今天的事,很抱歉,我没有来得及还,害得你上课没有书看。” “没关系,这件事不怪你,要赖就赖早读课拖堂。”北宸正欲将课本塞进桌洞里,又想起了什么,把它再次拿了出来,“笔记你抄完了?” 玙璠默默地看着他没有说话,他却继续说道:“要是没抄完,我可以继续借给你,只要明天上课前记得还给我就好。” “你不还也没事,反正他也会背。”晏桉在一旁插嘴道。 贺北宸无比嫌弃地侧身白了晏桉一眼,晏桉慌忙捂上了自己的嘴。 “不了,不了,我不用了,你收起来吧。”玙璠生怕贺北宸会被自己再次耽误。 玙璠正准备离开,雨祺却迈着小碎步走了过来,轻轻地拍了女孩的肩膀,“玙璠,玙璠,今天中午我妈叫我回去吃饭,我就不能陪你去公园了。” “啊,为什么?你不是不回家吃饭吗?”玙璠显得无比的失落。 “天有不测风云呗!”雨祺将胳膊搭在玙璠的肩膀上,“好了,玙璠,别难受了,改天呀,我们一起去KTV唱歌,怎么样?” “好吧,你回家,那我一个人去。”玙璠不得以地答应道。 “你去公园干什么?”贺北宸一直憋在肚子里想问,现在才插上了一句话。 “我……”玙璠实在不愿意说出自己的光荣事迹。 师雨祺却是个大嘴巴,“她呀,去公园玩的时候,把书包落在那儿了。” “你少说两句会死呀?”玙璠颇为尴尬地拍了一下她。 “你把书包落在公园了?” “没错,摄影的时候把它落在长椅上了。” 贺北宸抑制不住自己地笑了出来,又连忙用手遮掩住自己的唇。 “喂,我书包都丢了,你在那笑什么?”玙璠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不是,书包这种东西你怎么会丢?”北宸纳闷至极,谭玙璠或许是从火星上来的吧。 “那我就是丢了呗,有什么办法?” “我陪你去。”他长而密的睫毛微微上卷。 “什么?” “我说我中午陪你去找书包。”贺北宸的吐辞无比清晰。 “喂,”身旁的晏桉不乐意了猛地拍了他一下,“你不是说,中午要帮我写罚抄的吗?真是的,说话不算数。” “桉,我晚上回家再帮你写,谭玙璠这个事比较紧急。” “岂有此理?”堂堂的贺大班长竟会因为一介小女而乱了阵角,“我的事也很紧急的好吗?我要是明天早上不把罚抄交上去,谢澜非把我的皮扒了不可。你就忍心看我上刑场啊?” “桉,”北宸说着举起了自己的右手,“我发誓,明天你会安然无恙的。不就是三遍吗?我今天晚上回家一会儿就写完了,不会让你明天交不了差的。” “重色轻友的家伙。”晏桉一副喝了酸醋的样子。 “行行行,你不开心了。我现在就帮你抄,你给我掐着表,一个大课间我准给你抄完了。”北宸说着,就翻开了语文课本。 “你这样做就不怕谢澜发现?你的字,她还能不认识了?”玙璠在一旁好心提醒道。 “认识就认识呗,谁让她布置那么多的。”晏桉安慰自己道。 “没事,你别担心,她是不会仔细看的。她作业都改不完了,才没有功夫看你的罚抄。所以说,你偶尔漏抄几个字,她也不会发现的。”北宸分享了自己的经验。 “你说的在理。”晏桉也觉得北宸分析得头头是道。 “那你写吧,我就不打扰你了。”玙璠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我和你一起写,我也不想把这么重的任务拖在晚上。”晏桉说着也拿起了笔。 两个人没有再说话,贺北宸一改平时严肃方正的字体,却格外地轻柔飘逸。男孩集中了精力越写越快,即使感到手累,但他也丝毫没有降慢自己写字的速度。 这个间隔时间,他索性将自己放空,心静如水,什么也不想,只管埋头去写。 “哎,好累呀。”晏桉才写了一遍就耐不住性子了,却见贺北宸一直在写,没有停下笔,“喂,你写了几遍了,写不完下午再说吧。” “不要打扰我,我能写完。”贺北宸并不打算与他多说什么。 晏桉忍不住地打盹,“那你写吧,我先睡一会儿。” “嗯。” 周围依旧是一片喧闹。“哎,我给你们说,谢澜今天的这身衣服可是今年的新款。” “就是,我本来也打算买一件的,班主任穿起来是不是太嫩了。” “你个子那么矮,你穿不了这样的衣服,肯定会拖到地上的。” 在喧闹中,北宸享受着一个人的世界,他习惯一个人独处,习惯一个人思考。与其在喧闹中寻找存在,不如在安静中享受孤独。 表盘上的分针一刻不停地转动,一下又一下的滴答声,更给他带来了一种紧迫感。 “哎,贺北宸怎么还在座位上坐着。” “他课间还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学习,太夸张了吧。” “他爱学习好吗?学霸的世界我们不懂。” 贺北宸正襟危坐,一双眼睛定定地望着在纸上摩棱的笔尖。晏桉打起鼾来,口水流了一桌,胖脸涨得通红,鼾声如雷。 “我靠,谁在打呼噜,还声音这么大?”姚亮转身一看,晏桉睡得像只死猪。 班里突然安静了下来,当他们都发现是晏桉时,闹得快要炸锅。 “哎,是晏桉,他鼾声好大。” “贺北宸这个异类,居然坐在旁边就像没听到一样。” 就在他们都喧闹不已的时候,一中的上课铃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贺北宸不带任何情绪地抄完了,男孩将笔放在了课桌上,“喂,醒醒,上课了。”贺北宸拍了拍晏桉的胖脸。 男孩努力地睁开了眼睛,显得很痛苦,“上课了?” “嗯,你把桌子擦一擦,口水都流到桌子上了。” 晏桉慌忙地在桌洞中掏纸,“我抄了三遍。”贺北宸说着,将作业纸递给了他。 “你写完了?”晏桉还没有睡醒,眼睛里充满了血丝。 “嗯,写完了。” “我靠,这么短的时间你是怎么做到的?”晏桉翻阅着北宸的字迹。 “这么短的时间你都可以睡着,我自然也可以写完。”贺北宸的嘴角自然地上扬。 016 寻找 中午的公园空无一人,烈日当头,只能听见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你确定你就放在这里的吗?”贺北宸望着空荡荡的长椅。 “没错,我就是放在这里的。”玙璠叹了一口气,“现在该怎么办?我的课本全都丢了。” “玙璠,你不用担心,再去书店买就是了。”北宸安慰她道。 “去书店买?”玙璠摇了摇头,“可是,刚开学书店现在也不会有存货呀。” “那,”北宸想了想继续说道,“不如我把我的书给你,你去复印一份。” “那倒也行,不过,又得提心吊胆一下午,还不知要破费多少。”玙璠愁苦地皱了皱眉头。 贺北宸站在长椅前,汗珠顺着脖颈浸湿了他的校服。 “你累了吧,反正书包也丢了,坐一会儿吧。”玙璠说着自顾自地坐在长椅上。 北宸正准备坐下,却见一位小脚老太太躬着个腰,步履蹒跚地向他们走来,手里握着个长长的夹子,不时捡拾着地上的塑料瓶。 她定定地望着谭玙璠手中的饮料瓶。 “姑娘,你水还喝不喝了?我看水剩的不多了,你还是把它喝完吧。”老太太笑了,挤出了满脸的褶子。 玙璠望着自己手中的塑料瓶,看着老人真诚的眼神,“给您吧,我不喝了。”说着,将水瓶递到了老太太的手里。 老人扭开了瓶盖,将瓶子里剩下的水甩在了地上,脸上乐开了花,“谢谢你,你真是个好娃娃。” 北宸看见老太太开心的样子就更加有了胆量,“奶奶,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你说,”老人还沉浸在一个塑料瓶的喜悦里,她将玙璠的饮料瓶扔进了白色的尿素袋里。 “您有没有在这看见过一个黑色的书包,拉链是金属色的那一种?”北宸尽量让自己的表述的更具体一些。 “没有。”老太太想都没想地摇了摇头。贺北宸的眸光随即黯淡了下去。谭玙璠却坐在一旁一头雾水,不知道贺北宸为什么要问她这个问题。 “嗳,慢着,我好像想起来了,”老人眨了眨眼睛,“是一个黑色的书包吗?” 北宸点了点头,“您见过它吗?” “我前一趟经过这里的时候,好像看见了那个黑色的书包,不过……”老太太不说了。 “怎么了?” “它好像被扔进垃圾车里了。”老人慢悠悠地说道。 “什么?”贺北宸感觉自己的头都大了一圈,“那垃圾车去哪了?” 老太太努力直了直自己的腰,“它应该还没有开远吧,往公园的东门开去了。” “好的,谢谢您。”北宸礼貌地答谢,“快走,玙璠。”男孩说着一把将她从长椅上拽了起来。 “干什么去?”玙璠有些惊诧。 “追垃圾车。” “啊?”还没有等她反应过来,“快跑,玙璠。”北宸一把抓住她的手向公园的东门跑去。 他手心的温度在那一瞬间直抵她的心,阳光下,北宸拉着她疯跑,微风拂动了他的衣衫。 她跑不动了,手却被他紧紧地握住。没有言语,也无需言语。他们一口气穿越了大半个公园。 他终于松开了她的手,那辆大型的垃圾车缓慢地行驶在前方的道路上。 贺北宸就像一只豹子奔了出去,“师傅,麻烦您停一下。师傅,停一下。”他声嘶力竭地吼道。 垃圾车丝毫不理会他的喊叫,继续往前开。 “北宸,不追了,书包不要也罢了。”玙璠不知道男孩会这样的疯狂,“贺北宸!” 贺北宸急了,像疯了一般地追赶着垃圾车,追上了它的车身。 “哎,你看那个人怎么在追垃圾车?” “这有什么?这年头林子大了,什么样的鸟儿没有?”街上的老大妈七嘴八舌地议论。 “师傅,停一下可以吗,师傅?”贺北宸和车头并行,不停地用手拍打着车门。 炎热的中午,疲倦的中年男人并不想搭理他,却恸不过他的追赶。“干什么?”男人不耐烦地停下了车,车门被猛地一下拉开。 “我有很重要的东西被扔进垃圾车里了,”北宸说着喘着粗气,“您可以让我找一会儿吗?” “你说什么?”中年男人开了这么多年的垃圾车,从未遇见过这样的事情。“我这可是垃圾车,你没有弄错吧?” “求求您了,就让我找一会儿吧。拜托!拜托!”北宸双手合十。 “唉,真是拿你没办法。”男人叹了一口气,“你找去吧,快点,我就给你几分钟时间。” “好的,谢谢您。”贺北宸三步并做两步地攀上了垃圾车。 “喂,你要干什么?”玙璠急冲冲地跑了过来。 贺北宸接下来的举动简直就像火星撞地球,男孩一屁股坐在堆积成山的垃圾袋上,一双修长而有力的大手,一个一个翻找。 玙璠走到了垃圾车前,一双白皙的手捂住了她可爱的小鼻子,“哎,你别找了,我复印一下就是了。” “那么厚的课本,你要复印到什么时候去?过两天就要考试了,你总不想第一次考试就比别人落很多吧。”男孩说些,不在意脏臭地盘查着垃圾。 不知为何,玙璠突然有了想哭的冲动,她努力憋着,不让眼泪落下来。“我和你一起找。” 就这样,玙璠就像是失去了嗅觉一般,和男孩一同坐在了垃圾车上。 饿死的臭老鼠,发馊了的残渣剩饭,令人发呕的厕纸…… “我估计一星期都不想吃饭了。”玙璠哀叹道。 “我要是把书包丢了,估计是一个星期都吃不下去饭了。” 不知过了多久,中年男人等得有些不耐烦,他从车上走了下来,“哎,你们找到了没有?我要开走了。” “马上,马上就好。”贺北宸依旧慌忙地翻找。 “我再等你们两分钟,按理说垃圾车是不让停在这街道上的,真是见鬼。”中年男人“啪”地一声关上了车门。 “我找到了,我找到了。”贺北宸拎着黑色的书包,就差没有在垃圾车上跳起舞来。 “喂,找到了,就下来吧,还在那磨蹭什么呢?好闻是吧?”中年男人没好气地说。 贺北宸纵身一跳,站在了地面上,又把玙璠从垃圾车上拉了下来。看着垃圾车越走越远,俩个人却是十米飘“香。” “给你。”北宸将找到的书包递到了玙璠的面前。即使找到了,玙璠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她无比嫌弃地看着脏兮兮的书包,不想伸手去接。 “拿着,”贺北宸命令道,“包脏了,扔掉就好。里面的课本是干净的,你不用再提心吊胆地上课了。” “谢谢你!”玙璠将书包接了过来。 “谢我做什么,你不是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贺北宸的表放在裤兜里,可他实在不愿意去拿,“现在几点了?” “一点半。我们还有半个小时的时间,到学校还来得及,不过你确定我们要这样回学校?”玙璠焦虑地望着他。 “你家离学校远不远?”北宸打量着女孩身上脏渍满满的校服。 “也不太远,但回去肯定是来不及了。” “跟我回家。”他平静地说道。 “啊?回你家?”玙璠不知道贺北宸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快点,跟上我,不要啰嗦。”不得以,玙璠谭紧跟着他来到了街边。贺北宸一招手拦了一辆的士:“师傅,去天龙苑。” “好。”司机转动了方向盘,原本想要加速,却越开越慢。 车座里的恶臭都令他快要窒息了,他慌忙摇下了挡风玻璃,稍稍缓了口气。但那浓烈的臭味还是迟迟不肯散去。 “这两个孩子一定是去掏粪了。”他无奈地想。 “师傅,麻烦您开快一点,我们很着急。”玙璠看着表盘里的时针一点点地转动,心里很是不安。 不得以,司机只能放下捂着鼻子的手,狠命地往前开。的士在天龙苑的大门口停了下来,贺北宸拉着谭玙璠只往下冲,司机也像逃命似的后转。 “进来吧。”男孩用钥匙打开了家门。 谭玙璠走了进去,这是一间不错的三室两厅,装修得很是华丽,雪白的墙壁装裱了几幅名家字画。客厅的正前方是用毛笔写的几个大字:德行天下。 门厅的一角放着一对青花瓷器,淡雅无比。玙璠不禁用手去摸,她刚将手指放了上去。 贺北宸从洗水间走了出来,甩了甩手上的水,“你不要动,它是很容易碎的。你坐在沙发上等着我。” 说着,贺北宸转身走进自己的房间,他拉开了大衣柜的门,在里面翻找着。不多时,他从里面拿出了夏季校服的衬衣和长裤。 他走到她的面前,“我买了两套校服,这一套新新的,我一次也没有穿过。你把它换上吧,可能尺寸会大一些,但它是新的。” 玙璠接过了他手中的衣服,没有说话。 他感觉到了她的尴尬,“那个,我去一趟洗手间。等会儿你把校服换上,要出门的时候叫我一声。”贺北宸走进了小房子,“啪”地一声关上了门。 男孩将校服脱了下来,露出了强劲有力的肌肉,他将校服扔进了洗衣桶,也没有放洗衣粉,就扭了一下按钮。 玙璠坐在沙发上望着贺北宸的校服,迟迟不肯换上,她呆呆地听着洗衣桶转动的声音。最后实在没有时间了,她小心翼翼地取下了衣架。 宽大松软的校服穿在了她的身上,即使有点大,倒也不赖。“北宸,还有十分钟了。” 贺北宸拔掉了洗衣机的插头,“你先在楼下等我,我即刻就到。” 男孩打开了洗衣机的盖子,匆忙将手放进了洗衣桶里,冰凉的水刺激了他的神经,令他不禁打了一个哆嗦。 几把拧去了校服上的水,北宸咬紧了牙关,将还滴着冷水的衣服套在了身上。 冰冷感顿时袭击了他的整个身体,虽是夏末,他却抑制不住地颤抖。但此时,贺北宸却顾不了这么多了,他锁上门,疯命地跑下楼去。 “走吧,我们快来不及了。” 玙璠望着男孩滴着水的校服呆住了,她早该想到的。贺北宸自己穿着湿漉漉的衣服,却把那套崭新的校服留给了自己,“你怎么……你这样会感冒的。” “大夏天的,你担心什么?”他说着一把拽过玙璠的手往学校跑。 她被他拉着,却感觉他不住地发抖。贺北宸瘦长的胳膊浮出了一些鸡皮疙瘩,他衣服上的水珠不时地甩在地面上,留下一个个印迹。 017 责打 “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一个解释?”谢澜一把抓起沙发上脏渍满满的校服。 “您要我解释什么?”贺北宸站在女人面前明知故问。 “今天中午你到哪里去了?为什么这么晚才到学校?为什么你身上的校服是湿的?”谢澜咄咄逼人。 “我今天中午哪儿也没去,就是出去吃了个中午饭。”北宸不耐烦地白了她一眼,“我晚点到学校怎么了?我又没有迟到。” “你撒谎。”谢澜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那我问你,你去吃个中午饭,身上的衣服为什么会湿?” “我,我走在路上没有留意被洒水车喷了。”北宸结结巴巴地解释道。 “被洒水车喷了到现在都没干?你是追着洒水车跑呢吗?你当我是傻子是吧,会相信你说的鬼话?”谢澜置问道。 “信不信由您,反正事情就是这样。”贺北宸避开了谢澜的眼神。 “沙发上的校服是怎么回事?谁的?为什么会在我们家的沙发上?”谢澜发疯似的咆哮。 “我的。”贺北宸淡淡地说了一句。 “你的?”女人笑了,“这么小尺码的衣服你也能穿上?你现在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嘴里一句实话也没有。我再问你最后一遍,沙发上的校服是谁的?” 男孩抿紧了唇,“我的。”北宸已经做好了火山大爆发的准备。 “行,你说是你的,来,你现在就把这套脏衣服给我穿上。你穿得上?”女人说着把校服扔到了贺北宸的脸上。 北宸换上了玙璠的校服,肩膀紧绷地难受,衣服显得又短又小。 “这是你今天早上穿的那一套?”谢澜翻了男孩一个白眼。 “是。”北宸淡漠地说。 “买这么小的码,紧绷在身上,你傻子吗你?”谢澜一生气失手打掉了茶几上的水杯,杯子“啪”地一声落在地上,碎成了几片。 “洗干净,明天你就给我把校服换了,换个大码的,你听到了没有?”谢澜的肺都要被气炸了,“这么大的人了,连自己穿多大的码的衣服都不知道。” 贺北宸一把夺过谢澜手中脏兮兮的校服向洗手间走去。 “站住,”女人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你还没有给我解释清楚呢,衣服为什么会是脏的?你今天中午倒底干什么去了?” 贺北宸没有搭理谢澜的问题,径直向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谢澜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夺过贺北宸手里的校服,一把扔在地上。“你说不说?不说清楚,今天晚上就不要睡觉。” 贺北宸就像是一个被逼上了绝境的人,他的大脑飞速地旋转,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刁钻的问题。 “你和别人打架了对吧?”谢澜特有的想象力正好给了贺北宸一个台阶下。 即使知道承认的结果是什么,贺北宸已然无路可逃,“是,我是打架了。” 意料之中的一计耳光狠狠落在了他的脸上,“你胆儿肥了是吧,现在都敢打架了。” 无中生有的事情却让贺北宸格外的激动,“我就打架了,怎么了?为什么别人可以打架,我不行?” “你注定和别人不一样。别人打不打架我不管,你是我儿子就是不行。” “为什么我和别人不一样?我为什么就得按着您的意愿活着?您觉得我这样的生活有意思吗?”贺北宸气得都喘不上气来了。 “中午不在班里做题,出去和别人打架,你题做完了?” “没有。” “没有,你还敢出去。我是不是好久没有收拾你了。”谢澜的手向北宸的脸上狠抽过去,“我今天要让你好好长长记性,我让你偷懒。” 贺北宸丝毫没有躲闪,任由谢澜的巴掌落在自己的脸上。 “打架?你真长本事了,我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了?都上高中了,你能不能努力一点?你不抓紧时间做题,还有时间去打架。”谢澜下手越发地重,反手又是一耳光。 贺北宸没有打算解释什么,他低下头,不愿意去看谢澜的表情。 “我从军训开始就看你不顺眼了,早就想收拾你了,我一直忍着……” “您说这么多废话干什么,尽管打,打废我算了。”即使被疼痛感烧灼,他仍然这样的倔强。 谢澜没有手下留情,她似乎都忘记了面前的男孩是自己的亲身骨肉。 一下又一下,贺北宸的嘴角开始淌血,鲜血顺着嘴角滴落在了地板上,嘀嗒,嘀嗒。 他的头更低了,一只手扶在旁边的梳妆台上,快要站不稳的样子。 谢澜的手也疼痛难耐,她停止了抽打。 “现在长记性了?以后,如果你再敢偷懒,该做的题放那不做,就是这个下场。我不会手软,也不懂得手软。把血给我擦干净了,今天卷子做不完,不准睡觉。” 谢澜走了,贺北宸呆呆地立在那里,他不想哭,也不觉得疼。 这种剧烈的疼痛感令他麻木至极,他跌跌撞撞地来到了洗手间,望着镜子中的自己,高肿的脸庞,渗出血渍的嘴角,他竟然开始傻笑。 一捧凉水泼在脸上,原本受伤的面颊刻骨铭心的痛。北宸痛到窒息,水笼头仍在哗啦哗啦直流,他却再也不敢触摸自己的脸。 “你快一点行不行?你洗个脸需要多久,今天晚上还打不打算睡觉?”谢澜的心是铁石做的,从来不会痛。 那一瞬间,贺北宸的泪无声地从眼角淌出,受伤的脸被蛰得疼痛无比。 他咬紧牙关,用凉水清洗着自己的面颊,嘴角的血渍终于洗干净了。 北宸握紧了拳头,抽了长长一段卷筒纸,蹲在客厅的地板上,一点一点地擦拭着地上的血渍。 “哎,你擦个血要这么长时间吗?不就是打了你几巴掌吗,你什么时候这么娇气了?”谢澜躺在床上,嘴里不停地数落。 贺北宸猛地站起了身,将紧攥着沾满血污的卫生纸丢进了垃圾桶里,大踏步地走进自己的书房,“啪”地一下,紧紧关上了房门。 黑沉沉的夜,仿佛无边的浓墨重重地涂抹在天际,连星星的微光也没有。 贺北宸默默地掏出了书包里的卷子,哈欠打了一半,疼得闭上了嘴。他上好了闹钟,埋进了题里。 书柜上的手机“嗡嗡”作响,贺北宸就像没有听见一样, “你还好吗?没有感冒吧?”等了一会儿,谭玙璠看贺北宸没有理会她,更着急了,“都是我不好,连累了你。” 贺北宸就任由手机作响,手下不停地在草稿纸上演算着数学题。 谢澜扭开了书房的门,披头散发地走了进来,“快点,限时做完交给我。” “出去,不要打扰我。”贺北宸都没有抬头看她一眼。 “你的校服,我给你洗干净了,明天给你。能不能把我的校服也还给我呀?我可就只有那一套。”那一边,谭玙璠不知疲倦地发着信息。 “这么晚了,你的手机怎么还在响?”谢澜说着,就要去拿书柜上的手机。 “您管不着。”贺北宸将手机握在了自己手里。 “给我。”谢澜伸出了右手。 “不给。”贺北宸右手握着笔,左手紧紧地攥着手机。 “你给不给?反了你还?”谢澜上手去夺,北宸疲倦至极,争夺不过她。 不得以,手机被谢澜抢了去,看到了信息,女人似乎什么都明白了。 “她是谁?你告诉我,她是谁?”谢澜疯了一样把贺北宸从课桌前拽了起来,她将手机移到了贺北宸面前。 “她是谁,告诉您也没用。您也不认识她。”贺北宸忍痛说道。 “为什么要骗我?”谢澜无奈地撩拨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不然能怎么办呢?”贺北宸无可奈何地耸耸肩。 “我想听你说实话。” “我没法对您说实话,抱歉。”北宸的眼睛斜向一边。 “你现在怎么这样了?我想知道你今天干什么去了,难道就这么难吗?我是你妈!”谢澜声嘶力竭地吼道。 “我不想有您这样的妈。”贺北宸咬牙切齿地说道。 “你说什么?”谢澜像是被电击了一下。 “您从来都不了解我,也从来没有问过我的想法。” 贺北宸抑制不住地抽噎,“我没有自由,我就像您的木偶。您从未想过我需要什么,不肯施舍一点您的理解和宽容。我真的快受不了了……” “我也是为了你好,我……” “您为了我好?”贺北宸的喉剧烈地抽动,“我不需要。如果您真的为我好,求求您了,给我一点空间好吗?我不想要这样高压的生活,真的,我快要疯了。” “你还有良心吗?你知道感恩吗?我对你严厉,就是盼着你能成才。你是怎么对我的?觉得我不了解你,那你告诉我谁了解你?”谢澜说着,眼角淌出几滴泪花。 “我没良心?”他抽了一下,“一直以来,我这么努力,就是为了达到您的期望。可无论我怎么做,在您眼里都一分不值。您告诉我,我怎么才能有良心?” “你是在给我学的吗?为了达到我的期望?难道你努力,不是为了给自己拼个好前程吗?我告诉你,贺北宸,你爱学不学,没人求着你。你不想让我管,我可以再也不管你了!” 谢澜的眼睛红肿,摔门而去。留下贺北宸一个人静静地站在书房里。 “你还有良心吗?你知道感恩吗?我对你严厉,就是盼着你能成才。你是怎么对我的?觉得我不了解你,那你告诉我谁了解你?”谢澜的话久久地在耳边飘之不去。 她爱他,她用自己的爱给他打造了一生的天牢,而他要无条件地服从,就因为那一声“妈。” 贺北宸从一出生就欠谢澜的,所以他活该被束缚,活该压抑。 他要用自己的一生去还债,都未必能偿还那伟大的母爱。 018 看病 “哥,你等等我,哥。”贺北凡在校园的林荫路上狂追。 贺北宸却像没有听见一般,大步流星地继续向前走。“哥,你等等。”北凡见北宸没有理会他,又加快了速度。 男孩终于跑到了贺北宸的身后,猛地拍了他一下,北宸吓了一跳,转过身来。 “我叫你几遍,你都不答应。” “啊,我没听到。” “哥,你的脸怎么……”北凡看着北宸高肿的面庞,惊愕至极。 北宸看着弟弟惊讶的表情,不好意思地苦笑:“没事,你不用担心。”说着,下意识地扭过头去,不愿北凡再看见他受伤的脸。 “大娘又打你了?”贺北凡的眉紧锁,“她也下手太狠了吧,你看看你的脸都红肿成什么样了?” “没事,习惯了就好。”北宸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似乎谢澜的耳光没有打在自己的脸上。 “习惯?这也能习惯?”北凡听见堂兄的话就生气,“哥,这不能习惯。你不能再这么软弱下去,每次都逆来顺受。” “你这么大的力气,你完全可以将大娘一把推开,或是逃跑,她肯定追不上你。你为什么就那么傻,站在那让她打,你为什么不反抗?” 北凡越说越激动,一把拽过贺北宸不让他继续往前走,“你能不能别再这么懦弱了?哥,从小到大,每次看你被打得伤痕累累,你知道我什么感受吗?” “北凡,”男孩转过他受伤的脸,“这不是懦弱。” 他咽了咽嗓子继续说道,“你大娘下手再狠,她也是我妈。我做错了事,她打我天经地义。我不应该躲,也不会躲。” “可是……”北凡的心里像咽了一只苍蝇一样难受。 “没有什么可是的,”北宸凝望着弟弟的眼眸,“我的身体都是她给的,她有这个权力。” “那你究竟做错了什么?”北凡的泪在眼眶里打转转,“她要这样对你?你犯了什么天大的错,让她下此狠手?” 北宸叹了一口气,“一件小事,不过一时半会儿我也和你说不清楚。” “人要脸,树要皮。打人不打脸,更何况你是个要面子的人,我们学校谁不认识你?”北凡恨地握紧了拳头,“她把你打成这样,你在学校都颜面扫地了。” “他们说就说去吧,我不在乎。”北宸拉着弟弟的手继续向食堂走。 “你不在乎,我难受。”北凡努力压低着自己的声音,“你都这样了,还来学校上课。” “这和上课有什么关系?”贺北宸纳闷地看着弟弟。 “你不去医院看看?看看你的脸,要不要开些药,冷敷一下?”北凡担心地问。 “嗳,不用去医院,不就是被打了几巴掌吗,多大点事,过几天就好了,我哪有这么娇气。”贺北宸却显得漫不经心。 “哥。”北凡生气地甩开了男孩的手,“你也太不把自己当回事了,你不管你的伤,它一个星期也消不下去。不行,我们今天中午就去医院,下午请假不来学校了。” “北凡,你不要太任性了。两天以后就是周测了,容不得耽误。”北宸竟仍在掂记着周测。 “周测,周测!”北凡生气地瞪了他一眼,“你除了周测,你还知道什么?” “北凡。” “我不管,我今天非要带你去医院看看不可。什么比你的身体更重要?”北凡的头发都直立了起来。 “她是不会给我批假的。”北宸淡淡地吐出了一句。 “她不给你批?”北凡的眼睛都要瞪出来了,“行,她不给你批,我去找周婉妮,我就不相信她也不给批。” “喂,周老师,我是贺北凡,我要请假。嗯,我哥受伤了,我要去医院。您给谢老师也说一下,贺北宸今天下午也不去学校了。假条明天给您,好。”北凡挂了电话。 “北凡,算了,我中午还要做题呢。”北宸无奈地摇了摇头。 “做题?”北凡听了就差没有气晕过去,“哥,题你什么时候不能做。” “可是,我真的不能再偷懒了。我昨天就是因为中午没有完成功课,才会变成这个样子。”剧烈的疼痛感令他畏惧至极。 “啊,就因为这么点事?大妈简直就是个禽兽。”北凡口不择言。 “北凡,你不能这么说她,她也是为了让我养成好习惯,她……” “行了,真是拿你没办法。我饭也不吃了,现在就陪你到医院去。”北凡说着,强硬地抓着男孩的手来到街边。 “北凡,真的算了,没有这个必要。”贺北宸想要挣脱他,殊不知,弟弟的力气大得出奇,他就被这么紧紧地攥着。 北凡随手拦了一辆的士,“师傅,去人民医院。” “好。” 一下车,贺北凡拉着北宸拔腿就往门诊楼里跑。但他根本不知道,该去哪里挂号。 “小伙子,怎么了你们?”一位年迈的护士走到他们面前。 “噢,我哥他脸被打伤了,我不知道该挂什么科。” “这么严重为什么不早点来呀,”护士望着北宸受伤的脸竟然有些慌乱,“去挂颌面外科的急诊,二楼,快去吧。” 中午的医院很是安静,他们很快来到了急诊室。 穿白大褂的医生看见贺北宸的脸,眼镜都快从鼻梁上掉下来了,“谁下手这么狠,把你打成这样?” 贺北宸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坐着。 “不愿说也罢。用什么打的,用外物,手掌还是拳头?”男人有些同情地望着北宸。 “手掌。” “那你说话的时候有没有觉得张不开嘴?”男人扶了扶梁前的眼镜。贺北宸摇了摇头。 “还好,”医生松了一口气,“应该没有骨折。” “骨折?”北凡差点要摔倒,男孩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两个字眼。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医生小心翼翼地问道。 “很疼。”贺北宸的声音低哑。 “你的脸红肿是因为毛细血管破碎出血,但也不应该这么严重。依我的经验来看,如果你说话自如,却这样红肿,应该是脸部的一些器官损伤了。” 贺北凡的心像是被谁捅了一刀似的。 见贺北宸没有说话,医生又继续问道,“昨天被打伤的时候,你有没有流血?” “有。” “哪个地方?鼻腔还是?”医生试探性地问道。 “嘴角。” “流得多不多?口腔内部有没有被牙齿划伤?”医生的神色变得紧张了。 “流了很多血。口腔内部受伤了,但不是很疼。”北宸如实地坦白道。 “那就不应该是嘴角破裂那么简单。你耳朵疼吗?有没有觉得听力出现了什么问题?” “疼。听力……”北宸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有问题。”北凡插了一嘴,“我叫了他很多声,他都没有听见。” “唉,”医生叹了一口气。 北凡的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医生,我哥他严重吗?” “耳朵的内部结构是很脆弱的,他应该是耳部的结构受伤,血液从喉咙的通道流入了口中。如果他感到了剧烈的疼痛感而且听力下降,应该是鼓膜破碎了。” “鼓膜破碎?”贺北凡的心都快跳了出来。 “没错。重打耳光会使外界的气压迅速变化,造成外耳道气压增大,形成负压力,导致鼓膜破碎。” “不会吧,医生。”贺北宸无法相信这个事实,“我以前嘴角也流过血。” “这和流血没有关系和你的疼痛感有关,你以前有过这么剧烈的疼痛感吗?” “那倒没有。” “好了,小伙子,你考虑一下修补耳膜。” “我看还是算了,我没有这么多时间。”贺北宸想都没有想就拒绝了。 “那,自行恢复也可以,需要大概一两个月的时间。要避免耳内进水。我给你开一些口服药,还有一些外敷的药膏。”医生说着,手指在键盘上麻利地敲打着。 “小伙子,我说话,你可别不爱听。以后再别和别人打架了,不然你的父母该多担心呀。” 贺北宸没有搭理他,他们从医院走了出来。 “哥。” “怎么?”北宸停住了脚。 “我觉得你应该把这件事告诉她,让她知道自己做的很过分。”北凡的声音大得出奇。 “没有这个必要。”贺北宸继续向前走,“都已经这样了,告诉她有什么用?她只会觉得我打不得骂不得。” “可如果下一次她下手再这么狠,你又该怎么办?”北凡紧抿着自己的唇。 “那也是我活该,我该打。”北宸对此事没有丝毫的怨言。 “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哥,”北凡的声音沙哑了,“她这是家暴,你要抵制她。” “哪有这么夸张?”北宸强忍着疼痛,“她心里有数,你放心。” “她心里有数?”北凡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她心里有数把你的耳膜打穿了?” “好了,北凡。你不用担心我,我没事。”北宸劝慰他道。 “我到家了,你回吧。”北宸说着,掏出了单元楼的钥匙。北凡却迟迟不肯走,“要不,我陪你一起回去吧?” “真不用了,凡,你去吧。”贺北宸独自上了楼,北凡却在楼下默默地望着他。 不出所料,谢澜正坐在沙发上等着自己,“你回来了?” “嗯。”北宸将换下来的鞋,放在了鞋柜上。 “过来,”谢澜命令道。 北宸走到了女人的面前,看见了她凶狠的眼神,“医生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贺北宸的脸侧向窗台。 “我就说吗,不就扇了你几耳光吗能出什么事?怎么,现在还打不得了?” “您随便打,我没有意见。” “这么点小事,你居然还要耽误下午的课。中午又偷懒了吧,你一点都不长记性是吧?”女人说着,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伸出了手。 北宸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但谢澜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你伤还没好,我不想打你。我等你这次的周测成绩,你要是考差了,我们再算账。” 贺北宸睁开了眼睛,不屑地翻了一下。 “谁让你今天去医院了?我批准了没有?”谢澜又像吃了枪药一般。 “没有。” “你给我记住了,以后请假给我请。没有我的批准,你不能离开学校。”谢澜见贺北宸没有说话,更生气了,“我问你话呢,你听见了没有?” “嗯。”北宸努力压住自己的怒火。 “以后再别给我没事找事,打你几下,还能被你当作请假的托辞,你现在是越来越娇气了,真不知道是谁给你惯的?”谢澜又倚在了沙发上。 “我不是没事找事,我是真的很疼。”贺北宸的泪就在眼眶里打转。 “你很疼?我就是要让你疼,不疼你不长记性呀。自作自受,活该,我看你下次还敢不敢偷懒了?” “我不敢,我也从来没有想过偷懒。”贺北宸开始抽噎,“难道您就不能理解一下我,我昨天中午是真的有事。” “什么事有你做题重要?你不要指望我理解你,因为三年以后的高考不会。” 贺北宸呆呆地站在客厅里,心如死灰。 019 邀请 “撑着油纸伞,独自彷徨在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巷,我希望逢着一个丁香一样的结着愁怨的姑娘……” 北凡坐在课桌前痴痴地念着,不禁又忆起了雨中那姑娘的面容,她的一头长发在风中飘飘然。 忽然北凡的胳膊被猛地推了一下,“干什么?”他吓了一跳。 “愣什么呢你?谢澜让拿纸出来默纸。”钟宇泽随即拉开了笔袋。 “噢,”贺北凡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一时间调整好自己的状态,提笔写了起来。窗外的银杏叶顺着秋风的拂动,在半空中划了一个圈,落在了地上。 这节课终于讲完了,谢澜站在讲台边喝了一口水,望着底下的学生,总算是能休息一会儿了。 “她飘过,像梦一般的,像梦一般的凄婉迷茫……”叶念袆长长似雾般的睫毛,极其润泽的眉眼又浮现在男孩的眼前,他不经意地笑了。 谢澜鹰一般的眼睛捕捉到了贺北凡诡异的笑容,“贺北凡,你笑什么呢?默写有这么好笑吗?你再笑,你就重新写。” 北凡连忙收敛起了笑容,趁谢澜不注意,白了她一眼。但下一秒,他还是会情不自禁地想起那个丫头。 “好了,最后一排的同学把默写收上来。”谢澜开始整理自己的教案。 “哎,你刚才在想什么?”宇泽拍了拍北凡的肩膀。 “没什么。”贺北凡掩饰道,“只是觉得望舒的诗很美。” “怕是丁香姑娘美吧。”宇泽不忘打趣。 下课了,教室里一如既往的喧闹。 “哎,最近那部片子叫什么来着,对,《知否》,简直太好看了。” “那是,你也不看看是谁演的,我们家颖宝的演技简直是绝了。” “我倒觉得朱一龙挺帅的,我也蛮喜欢齐衡这个角色的。” “朱一龙太娘了,不对本姑娘的胃口,我喜欢的可是有棱角的男人。” “我不许你这么说我家拢龙……” 叶念袆胡乱地将课本一摔,“哎,你们闹够了没有?声音能不能小一点,还让不让人家背书了?”女孩们面面相觑,知趣地闭上了嘴。 “你怎么了?不开心?”宋漪漪凑到了她的书边。 “漪漪,我到现在《雨巷》还没有背会呢,下节课就要默写了。” “那你背吧,我就不打扰你了。”漪漪拍了拍她,站起身,来到了走廊。 谢澜却蹬着高跟鞋,向宋漪漪走来,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课间不知道学习,在走廊里瞎转。回班,帮我改默写。” 学生们听见女人的话,都急匆匆地回到座位上坐好。 “我靠,她怎么又来了?”姚亮颇为无奈地喃喃。 “你说,她不会又要让我们改默写吧?”师雨祺悄悄地和玙璠说着小话。 “那是肯定的喽。”玙璠仍旧趴在课桌上,像一只还没有睡醒的猫咪,“这女人,真是的。默写不自己改,让我们改,她自己干什么吃的?” “好了,赶快坐好。”谢澜煞有介事地拍了拍手,“帮我把七班的默写改了,一人一张,上课铃一响我就收,快点改。错一个字扣十分,六十分合格,漏默句子直接算不过。” “雨祺,雨祺,你帮我改一下默写呗。”玙璠慵懒地都不愿意坐起来。 “不行,你自己改,看你懒的。” 玙璠只好打起精神,从课桌上爬起来,怏怏地掏出红色的水性笔,看也没看一眼就打了一百分。把笔一甩,又在课桌上歪下了。 叶念袆接过那一沓默写纸,一张一张地翻着。 “哎呀,念袆,你别挑了。拿一份改,都是一样的。”宋漪漪看不惯她慢吞吞的样子。 “你让我看看嘛。”正翻着,女孩的手停留在了一张默写纸上,“好了,你拿吧,我就要这张。” 宋漪漪接过她手中的东西,不经意地一瞥,看见了“贺北凡”三个字。 “啧啧,默写你都要改他的。” “谁说的?我只是随便挑的。”念袆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贺北凡的字并没有那么规整,因而并不讨喜,没有方块字的方正,倒显得格外地潇洒。 “你看他的字……” “怎么了?”念袆与她的眸对视。 “我们要求写衡水体,他写的倒像是情书体。”漪漪仔细地打量着上面的字体。 “情书体有什么不好?我就喜欢这样的字体,看起来很浪漫。” 叶念袆一行一行地阅读下去,似乎也沉浸于《雨巷》的唯美与哀愁。 “漪漪,他竟然一个字也没有错。” “好吧,又会写词,又会谱曲。文青兼学霸,瞧你那小样,迟早有一天把你俘虏了。” “瞎说。”叶念袆不理她了,拔掉了笔盖。打完了分数,她想了想,又在底下留了一行歪七扭八的小字:周天下午六点小雪人,可以来参加我十六岁的生日会吗?叶念袆。 写完这句话,她又做贼似的掩饰起来,生怕谁窥见了这不可告人的秘密。 “给我,默写纸。”漪漪放下了笔,朝念袆伸出了手。 “你,你给我吧,我传。”念袆说着,一把夺过女孩手中的默写纸,将它放在上面,传了上去。 宋漪漪有些纳闷,但也没再问什么。 “念袆,再过几天就是你的生日了,你打算怎么过?” “我,生日会肯定是要办的。小雪人的鸡排不错,我想,干脆在那里办好了。” “那,你打算邀请他吗?” “谁?”念袆装得傻傻的样子。 “贺北凡呀,你会请他吗?” “那,得看他自己想不想来了。他如果愿意来,他就来。要是不愿意,我也不强求。” 她们正说着,却听见谢澜的声音,“叶念袆,你过来一下。” 念袆心中略过一丝不祥的预感,“怎么了,您找我有事?” “你告诉我,这是什么?”女人指着默写纸上的那一行小字。 叶念袆一下就愣住了,她没有想到这件事会被谢澜识破,她呆呆地站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你敢不敢给我读一下,你写的什么。”谢澜将贺北凡的默写纸一把推了过去。 “我……”念袆紧张到了极致,“我不该在这上面乱写。”好半天,她才哆嗦出一句。 “我让你读。”谢澜似乎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 叶念袆的心在胸腔中“嗵嗵”直跳,“周天下午,周天下午六点小雪人。可以……可以来参加我十六岁的生日会吗?” “今天周几?”谢澜点着脚,高跟鞋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周四。”叶念袆颇为怯懦地摸着自己的手。 “你周天过生日,现在就开始筹划了是吧?什么事情都比学习重要?”谢澜的手重重地拍在了课桌上。原本吵闹的学生,吓得安静起来。 “过生日,你多大的人了,做事情都不知道分寸。现在学业这么紧,过生日有那么重要吗? 你怎么不想想你后天的周测?你还有哪些知识点没有背会?哪些题型没有掌握?” “我都不知道,你来学校干什么,白白浪费你爹妈的钱。像你这样的人,月考不被刷下来才怪。还愣着干什么?回座位上去呀。” 叶念袆的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她不明白谢澜为何这般不近人情,她也仅仅是想过一个生日而已,并没有像谢澜想的那般糟糕。 “哭,你还有脸哭,天天心思都不用在学习上。我警告你们,谁要是敢举办生日会,让我发现了,别怪我不客气。你们还小吗?不知道什么重要吗?”谢澜的嘴没有打算停下来。 叶念袆回到了座位,女孩的头深深埋进了胳膊里抽噎。 “你说不得了,我还没说几句你就哭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我欺负你了。哭,这一招对你爹妈管用,对我不管用。” “行了,念袆,别哭了。”宋漪漪轻轻地拍了拍她。 “我靠,谢澜真是个傻逼,人家过个生日怎么了?她有什么资格不让别人办生日会?”姚亮一向的倔脾气,此时更是压不住火。 “我现在是越来越讨厌她了,这个女人真是一点点人情味都没有。”谢澜的数落打扰了玙璠的好梦,她索性坐了起来。 “我觉得您这样做不对。”学生的目光都向男孩望去,贺北宸受伤的脸显得更加地冰冷。晏桉连忙在一旁晃了晃男孩的胳膊,“北宸,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谢澜没有想到会有人反驳她,更没有想到这个人会是一直对她逆来顺受的儿子。她缓和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那你说,我哪里做的不对?” “您不应该把自己的意志强加在别人的身上,过不过生日,那是学生自己的权利,您不应该干涉。”贺北宸的声音嘹亮有力。 “你说什么?”谢澜有些惊恐地望着他。 “举办生日会,只是对生日的简单庆祝,它与学业无关。不能单纯因为生日会的邀请就断定她不用心。”北宸一点也没有畏惧,一改对她的顺从。 “贺北宸,这是你对我说话的态度吗?”谢澜一把推掉了课桌上的粉笔盒。 “那您觉得我应该怎样和您说话?”北宸的头扬得更高了。 “你敢犟嘴?”谢澜的唇咬得越发的紧了。 “我真的不是有意要顶撞您,我只是希望您能多一点同理心。举办生日会,并非一件可耻之事……” “同理心?”谢澜冷笑一声,“一个人举办生日会,你们多少人都放不下心来学习。.” “那您觉得您这样做,效果会好吗?” “贺北宸,我还轮不到你来评论我的做法。”谢澜气得脸色发白,“我说过的话就不可能再收回去,我说不允许,就是不允许。” “为什么?您觉得它是浪费时间,但我不这么认为。它很具有纪念意义,一年就只有这么一天。”贺北宸的语气非常坚定。 “那你是觉得生日会非办不可了?” “没有。我不过生日但并不代表别人都不过,不是非办不可,但也不应该全盘否定。” 谢澜被贺北宸怼得哑口无言,这样的公众场合,她也不好再说什么,“你坐。” 晏桉开心地向他竖了一个大姆指,“你小子,胆子真大。” “没什么,我只是看不惯她专制的样子。”北宸把脸歪向一边,若有所思的样子。 020 生日 “凡,你干什么去?”何妤蕾正在厨房里忙活,听见了贺北凡穿衣服的声音。 “噢,妈,我今天要去参加同学的生日会,就不在家里吃饭了。可能要晚一些回来。”北凡说着,还照了照面前的镜子,“怎么样妈,我穿这身好不好看?” “这不是你买的新衣服吗?穿上很精神呀。”何妤蕾打量着面前的儿子,掩饰不住地疼爱,“玩开心点,晚点回来没关系。对了,你缺钱吗?” 说着,女人开始翻自己的皮包,从里面拿出两张红色的钞票,“给,给你同学去选份生日礼物。剩下的钱你自己留着吧。” 北凡摆了摆手,“不用了妈,我还有钱。等我缺钱时再问您要。” “你还是拿上吧,用得上。” “真不用了,您才给过我,我怎么能要这么多钱。”说着,拉开了家门。 “你不许喝酒。”何妤蕾跟上前去。 “怎么可能?”贺北凡对母亲的叮嘱感到好笑,“您放心吧,我不会的。” 家门快要被关上时,女人又忍不住地唠叨了一句,“路上注意安全。” 贺北凡走到了小区门口,却见北宸正站在那里等着自己。北凡走上前,“哥”夸张地朝他挤了个眼,“你不是不来吗?怎么,你们家的女魔头还舍得把你放出来?” “哦,我妈今天晚上也有同学聚会,没人给我做晚饭,所以,我当然要去蹭饭了。”北宸说着,哼着小调,显得很高兴地样子。 叶念袆今天将自己打扮得格外漂亮,飘散的长发代替了拘紧的马尾,一袭白色的纱裙更衬出了她的可爱俏皮,她打开了化妆盒,涂抹着口红。 口红的颜色似乎有些重,她抬起头,不自信地摇了摇正在玩手机的宋漪漪,“哎,漪漪,你别玩了。你说我涂这个颜色的好看吗?” “你人长的那么漂亮,涂什么颜色的都好看。” “真的?”念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说话我爱听。”看了看墙上的钟表,她又显得心事重重的样子。 “怎么了?不是还没有到点吗?”漪漪看出了她的心急。 “你说,他会来吗?”念袆伸手摆弄着自己的柔发。 “应该吧。”漪漪喝了一口奶茶,“周末他应该也没有什么事。” “美女,我们来喽!”她们正说着,木质的楼梯发出了吱哑声。只见玙璠和雨祺从楼梯走上来。 念袆接过玙璠手中的蛋糕,“买这么大的蛋糕,该多破费呀。再说,等会儿还要吃鸡排呢,哪吃得下这么多。” “破费什么呀,你开心就好。”玙璠说着拉着雨祺在一张桌子前坐下。 秋日的下午,金黄的银杏叶撒满了大街小巷。一推开店门,扑面而来的是一种炸鸡的味道。离生日会开始的时间还有十分钟,贺北凡抱着一个大大的布朗熊和北宸往小雪人赶。 叶念袆的生日礼物堆了满满两桌,念袆却看也没看一眼。 “该来的人都来了,生日会可以开始了吧。”姚亮有些等不及了。 念袆默默地坐在那里不出声,还有几分钟,她决定等他,她总觉得他会来。 又过了一会儿,她开始失望,“他应该是不来了。”她想着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小雪人的门被推开了。晏桉大呼小叫:“你们看,谁来了?” 念袆一转身看见了抱着布朗熊的他,他将布朗熊放在一张饭桌上,走到了她的面前,“生日快乐。” 贺北凡浅蓝细格的衬衣,手腕处松松挽起,简洁略带华美,又有几分说不出的性感,就像参加完豪华夜宴后刚刚将礼服随手扔掉的王子。 “谢谢。”她笑起来像微绽的白兰花。 “好了,人都到齐了。我宣布生日会正式开始。”漪漪从饭桌前站了起来,“首先,让我们为念袆唱一首生日歌。” 她的话音刚落,生日歌的声音就此起彼伏,“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虽是五音不全,却听起来很温暖。 “现在一起来拆礼物吧。”念袆笑了,走到放满礼物的饭桌前,望着一个个漂亮的礼物盒子,忍不住伸手去拆。 “别拆了,拆了一会儿你怎么拿回家呀?”雨祺在一旁劝慰道。 “那我们把蛋糕打开吧。”念袆解开了蛋糕盒的礼带,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三层的水果慕斯,上面填满了黄桃和菠萝,她开心的像一个公主。 宋漪漪打开了蜡烛礼盒,从里面取出了鲜红的小烛,将它们插在了蛋糕上,“许个愿望吧。”她的眼眸秋水般的澄澈。 孩子们都安静了下来,默默地望着念袆。念袆双手合十,双眸微闭,在心里默念:我想要得到他,那个从油画里走出来的少年。许完愿,她羞红了脸,显得异常的兴奋。 “你许的什么愿呀?”漪漪好奇地问道。 “我不告诉你,告诉你就不灵了。”念袆不肯说。 “行,你不说也罢,我可是饿了,要切蛋糕吃了。”漪漪趁她不注意,抹了她一脸的奶油。 叶念袆尖叫了起来:“你讨厌死了,漪漪,我辛辛苦苦化的妆都被你抹了。” “好了,好了,不抹你了,我们可要吃蛋糕了。” 还没有等叶念袆开口,谭玙璠就按捺不住了,“北宸,你要不要来一块。”她望着坐在那拘紧的男孩。 “不用了,谢谢。”贺北宸摆了摆手,“我不爱吃蛋糕,上面的奶油太甜了,腻得发慌。” 玙璠却不以为然,从蛋糕的最顶层切下了两小块,放在两只纸质的托盘里,她走到了他面前,“喏,给你。” 师雨祺见状猛地推了一下玙璠的胳膊,“你过分,玙璠,你给他切都不知道给我分一块。”雨祺嘟着小嘴,脸上是满满的醋意。 玙璠立刻就变成了做错事的孩子,结结巴巴,“你,你不是在减肥嘛,吃奶油很容易发胖的。” 师雨祺一脸线黑,“你不给我切,我自己切。”佯装生气地走了。 谭玙璠却管不了这么多了,她吃货的本质在此刻暴露无遗,她将头埋在了蛋糕里,贪婪地咀嚼着,甚至忘记了贺北宸的存在。玙璠舔着自己的嘴角,一丝奶油都不肯落下。. 北宸望着她贪婪的吃相,不经意地笑了。玙璠又叉了一块蛋糕填进了嘴里,抬起头来看着他,“你看着我干什么?你怎么不吃呀?” 贺北宸将蛋糕放在一边,没有一点想吃的欲望,“我没有胃口。” “这么美味的东西,你居然没有胃口。”玙璠放慢了咀嚼的速度,“怎么了?又遇到什么烦心事了?” “我能有什么烦心事,”北宸将两只手相交插,“又没有缺胳膊少腿。” “那你就开心点嘛,不要这么严肃。”眼看着玙璠把自己的蛋糕吃完了,她的小眼睛又瞄向北宸的那一份。 “你吃吧,我不想吃。”北宸似乎看出了玙璠的小心思,将自己的那份蛋糕推到了她面前。 “我够了,真吃不下了。”玙璠不好意思地推托道。 “你就吃吧,多吃一点没关系。” “那我就不客气喽。”玙璠暗自窃喜,殊不知北宸早就察觉到了她的贪吃。 很快一份份鸡排端上了桌,所有人的重心又从蛋糕转移到了鸡排上。 “哎,鸡排终于来了,再不来都要把我饿死了。”姚亮急不可耐地大开杀戒。 “得了吧,你刚才可没有少吃。”晏桉无情地揭穿了他。 贺北凡却显得格格不入,他又掏出了那个黑色的笔记本,这是属于他一个人的财富。心中的节拍有节奏地停顿,他就像是一个失去魂魄的人,如痴如醉地沉浸在另外一个世界里。 丝毫没有意识到叶念袆停在了他的面前。 “嗨,”她试探性地打了声招呼。 北凡抬起头,“哦,你来了。” “今天是我的生日会,你可要多吃一点。”她热情地招待他。 “我已经吃饱了,吃不下了。”他向她解释道。 “你,你很喜欢音乐?”念袆想要打破这尴尬的气氛。 “没错,我从小就很喜欢。”贺北凡解释道,“我从六岁就开始学钢琴,到现在已经十年了。” “那你现在还学吗?”念袆打心底里佩服他。 北凡无奈地摇摇头,“不学了。我的父母不让我学,而我也抽不出时间去学。” “那,你觉得可惜吗?” “可惜。但又有什么办法,我以后也不是走音乐这条路的人,我的家庭也不允许我这样做。”他说着,神情更加地严肃。 “我也很喜欢音乐。”念袆将颊侧的头发撩到了耳后,“我的父亲是一位音乐老师,在我们小区开了一个琴行,教孩子们弹琴,也卖钢琴,电子琴之类的。” “那你为什么不考虑去学习音乐呢?”北凡好奇地问。 “我也曾经考虑过,但我的母亲认为这条路太窄了,所以并不看好。”两个人说着,又陷入了僵局。 “算了,今天是我生日,不提这不开心的事了。”说着,念袆举起了果汁杯和北凡碰了一下,“对了,有兴趣的话,我可以带你去琴行看看。” “那,谢谢你了,如果有时间的话,我也乐意去看看。”北凡将高脚杯中的饮料一仰而尽。 北宸坐在不远处看着弟弟与念袆交谈甚欢,他都从未见他这么开心过。 天色渐暗,生日会也渐渐地散了。 贺北宸拉着北凡向家走,“你今天看着蛮高兴的。” “那是,好不容易休息一天,还不趁这机会多笑笑,这个星期都快把我熬脱皮了。”晚风拂过北凡溢满笑意的脸颊。 北宸压低了声音,“我问你,你是不是喜欢她?” “谁啊?”北凡装做不知道。 “叶念袆。你是不是喜欢她?”北宸追问道。 “哥,你别开玩笑了好吗?我到现在只见过人家两次而已。”北凡心虚地说,“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喜欢她?” “你一向都不爱和妹子说话,今天还能聊得这么嗨,我怎么就不相信呢?”北宸抬了一下眉毛。 “要说喜欢吧,也有一点喽。”北凡有些青涩,“我觉得,她可以理解我。我们有共同的爱好,而且和她说话,我也不觉得尴尬。” “看,我就说,你多半对她有些好感。要不,像你这样上学都不舍得搭的的人,还舍得买这么昂贵的生日礼物。” “哥,一码归一码。我不愿意搭的,那是因为坐公交车上学的确省钱。至于生日礼物,肯定是要挑好的。” 他们转过了街角,“哥,那你有喜欢的人吗?”北凡将话锋猛地一转。 “当然。”北宸的嘴角浮现了一丝浅笑。 “谁啊?” “不告诉你。”北宸戏剧性地眨了一下眼睛。 021 面谈 “哎,听说周测成绩出来了。”师雨祺刚一进班便大呼小叫。 “出来了就出来了嘛,你那么大惊小怪干什么。”玙璠一如平常地嚼着她的面包。 晏桉的眉都要皱在一起了,“完了,完了,我肯定倒数了。” 北宸却坐在课桌前继续练着习题,从交卷的那一刻起,这一切都已经翻篇了。而他要做的则是抓紧每时每秒。 坐在前桌的姚亮却兴奋不已,对着身边的男孩吹嘘道,“你说,我这回要是考了第一,我爸妈该怎么奖励我呀?” “我看难。”男孩摇了摇头,“有贺北宸,你能考第一?” “就他?”姚亮的眼睛里掠过一丝不屑,“他也没比我强哪去。” 他们正说着,周婉妮穿着红色的欧根纱走进了教室,女人清了清嗓子,学生们便安静了下来。 周婉妮乌黑的秀发自然地披落下来,像黑色的锦缎一样花滑柔软,笑意写在了她的脸上,“上周周测,你们考得很出色,希望你们能再接再厉,下面我念一下上周的成绩。” 贺北宸的下唇紧抿,男孩的双手交握,时不时用大姆指的指甲在另一只手上扣刮,留下了一个个印子而不自知。 “第一名贺北宸,138,年级第一。”周婉妮的声音充满了骄傲。 “我靠,这小子真牛逼。” “哎,你说,这么高的分是怎么考出来的?”玙璠惊讶地都快从椅子上摔下来了。 “我又没考到过,你问我,我问谁?”雨祺没好气地说道。 贺北宸却低沉着头,用手狠命地掐着自己的胳膊,恨不得掐出血来。 “第二名姚亮,132,年级第二。第三名……”周婉妮顺着名次念了下去。 姚亮稍有低落转而得意忘形,他摇晃着脑袋,撇着嘴,似笑非笑。 晏桉侧脸望着北宸,他就枯坐着,头深深地扎下去,许久发出一声叹息,原本白皙的胳膊被他掐得红肿。 “喂,你怎么了?”晏桉担心地摇了摇他的肩膀。贺北宸却没有言语。 “北宸,你在痛苦什么?”晏桉对于他的状态无可奈何,“就算,你没有考到谢澜规定的分数,你也是年级第一,你至于这么和自己较劲吗?” 北宸却像没有听见他的话,也没有抬眼看他。 “第四十名,师雨祺,88,年级二百八十名……”周婉妮的声音变得越来越严肃。 “太好了,我没有考倒数。”雨祺长舒了一口气。 “唉,怎么还没有到我呀?”谭玙璠现在开始着急了,胡乱地抓着自己的头发。 “第六十名,谭玙璠,76,年级三百六十名。好了,周测成绩我念完了。我会找各别同学谈话的。无论这个成绩是否理想,请大家这周继续努力。”周婉妮说着,又打开了英语课本。 “我靠,老天爷也太残忍了,连一点点退步的空间也不肯给我。”玙璠在座位上连连叫苦,一节英语课就像梦似的过完了。 “贺北宸,贺北宸。”周婉妮都走到了门口,又突然停住了,“你跟我来一趟办公室。” 北宸放下了笔,也没有顾得上盖笔盖,便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晏桉看出了他的忐忑,“没事的,北宸,周婉妮她不会数落你的。” 贺北宸跟在周婉妮的身后,他走得很慢,似乎从未这样慢过。 令他感到意外的是,周婉妮并没有进办公室,而是在办公区的休闲椅上坐了下来。 贺北宸却颇为拘紧地站在一边,男孩的心尖上就像是挂了一个不断摇晃的重锤,而连接的却是根细细的棉线。 “你坐吧。”周婉妮指向自己对面的那个座位。 “没事,我站着就好。”北宸僵直的嘴角,没有一丝的笑容。 “哎哟,赶紧坐下。我又不骂你,放松点,不要这么拘束。” 北宸在周婉妮的对面坐了下来,却并没有松懈,他的手搭在膝盖上,双腿合拢。 “我知道,您要说什么。”北宸顿了顿,“我没有考到您规定的分数,那天的事情我向您道歉。我不该这么自大的,实在对不起。” 周婉妮惊讶地望着他:“你怎么会这么说呢?让你考到140,我是存心刁难你,想压一下你的傲气。因为我知道周测的卷子很难。” “不管怎么样,抱歉,我不该顶撞您。”北宸的眼睛看起来没有一丝一毫的掩饰。 “我并没有生你的气,我今天叫你,只是想和你谈谈心,你不要这么紧张。”周婉妮把嘴一抿,是一种美妙而又慈祥的笑容。 女人随手抓了几个口袋里的糖,“给,你吃一点。” “不用了,谢谢老师。”贺北宸仍是一贯的拒绝态度。 “来,吃一点吧。”北宸拗不过她,打开一颗糖,放进嘴里。 “说实话,我没有想到你会考得这么出色。” 周婉妮抚了抚自己的欧根纱,“不过,我看了一下你的小题分,我很纳闷,作文才扣两分,阅读和表达的能力都这么强,你的听力为什么会扣十分?” 贺北宸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 “没事,我没有要指责你的意思。我只是想了解你的真实情况,你现在是我的重点培养对象。如果听力是你的短板,我可以帮你提高,但我觉得不是。”周婉妮露出了几颗雪白的小齿。 “老师,听力并不是我的短板,只是我的耳朵……”北宸不愿继续往下说。 “你的耳朵怎么了?”女人的神色变得有些凝重。 “我的鼓膜破碎了,还没有长好,所以,做题的时候,我听见的声音时断时续,听不清楚。”北宸咬了咬自己的下唇。 “怎么可能?”周婉妮的眼睛都快要掉下来了,但知道贺北宸无需骗她。“那,你去医院看了吗?严不严重?” “没关系,您不用担心。一个月,最多两个月就恢复了。只是后面几次的听力题,我估计会扣很多。”北宸咽了咽嗓子。 “都这样了,你还提什么分数。既然这样,你后面几次的听力也别做了。不用为难自己。”周婉妮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 “那,你妈知道你病了吗?”女人从未听谢澜提起过。 “她不知道,我也不想让她知道。所以,希望您也不要告诉她。”北宸的语气很坚定。 “其实,你应该告诉她的。”见北宸没有说话,女人又继续说道,“我知道,她对你很严厉。你的脸现在还肿着,估计是她打的。” “但这不代表,她不爱你。你受伤了,还瞒着她,她知道了,该有多伤心呀?” “没有必要,告诉她,也只会让她担心。”北宸很反感周婉妮和他谈论这个话题,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如果您没有别的事,我就回去了。” “贺北宸。”女人叫住了他,“你好好休息,没有必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 “谢谢您的关心。”男孩转过身,向教室走去,迎面却碰见了大摇大摆的姚亮。 “哎,我给你们说,我阅读才错了两道题。怎么样?我厉害吧。”男孩的声音爽朗,巴不得所有人都知道他的英语考了年级第二。 贺北宸与他擦肩而过,却没有给他打招呼,这小小的举动,却令姚亮很恼火,“哎,他以为他是谁呀?这么高傲。他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也没见他考到140呀。” 男孩肆无忌惮地说着,自己的胳膊却被猛拉了一下,“你别说了。” “我就要说,怎么了?让他听到更好,每天摆着一张臭脸,也不知道是给谁看的?”他正说着,一侧头,看见周婉妮站在自己面前,吓得赶紧捂住了嘴。 他的好哥们知趣地走开了,将姚亮一个人晾在了那里。 “姚亮,我正想找你谈谈呢。”女人翻了他一个白眼,“这次,你的确考得不错。但如果你骄傲自满,你后面的成绩只会越来越低。” “我没有。”姚亮不顾脸面地反驳。 “你没有?那我耳朵聋了?”周婉妮将双手叉在腰上。 “是,我是不服气。贺北宸他……” “他怎么了?”女人的眉毛拧在了一起,“人家比你考的高,你有什么不服气的。你觉得他没有你努力,人家都不知道在底下把课文背了几遍了,你呢?” 姚亮不敢去看周婉妮的眼睛。 “你阅读错了两个,你就在那里炫耀。贺北宸一道也没有错,他是不是都该登天了?”周婉妮望着男孩自满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女人的一席话,就像一盆凉水泼在了姚亮的头上,他就像从顶锋栽了下去,一颗心也坠入了深海。 “行了,你好好想想吧。你是不是应该低调一点,因为你还有一些不如别人的地方。”周婉妮也不忍责备他,“你回去吧。” 女人回到了办公室,贺北宸的话让她久久不能平静下来,她扭开水杯,微抿了一口。望着旁桌正在打字的谢澜,有些犹豫的样子。 谢澜好像察觉到了周婉妮在看她,她停下了手中的键盘,“怎么了,周老师,你有事吗?” 周婉妮停顿了几秒,还是决定告诉她,“我想和你说一下贺北宸。” “怎么了?他最近是不是又惹事了?”谢澜又开始摆弄自己的鼠标,“你要是想罚他就罚,没有必要照顾我的面子。” “没有,就是上周周测……” 还没有等周婉妮说完话,谢澜又再吓打断了她,“他没考好,行,我知道了。我会找他的。” “你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周婉妮有些生气了,她受不了谢澜的自说自画。 “行,你说吧。”谢澜仍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我问他为什么听力扣这么多分,他告诉我他的耳膜穿孔了。我觉得我有必要告诉你。”周婉妮一鼓作气地说完了。 谢澜却蒙了,“怎么可能?你开什么玩笑?” “我说的是真的。他亲口告诉我的,我想他骗我也没有什么意义,你说呢?” 谢澜的脸上是一个僵硬的笑容,“什么时候的事?那他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说他没有必要告诉你,也不想让你担心。”周婉妮劝慰道,“谢澜,我觉得你对他太厉害了。像他这么自觉的孩子,真的没有必要。你应该找他谈谈,多关心一下他的生活。” 谢澜的手就停在了键盘上,“怎么会这样?” “你还是找他谈谈吧,问问他到底怎么回事。要不然,以后出了什么事,他都不愿意告诉你。有些事,他自己一个人也承受不起。” “好的,谢谢你。我明白了周老师。”谢澜的思绪乱成了一张网,越网越紧,直抵心脏,令她喘不过气来。 022 换座 “老师。”宋漪漪走进了谢澜的办公室,“该上课了,您有什么东西要我帮您拿吗?” “哦。”谢澜从电脑桌前抬起头,“你把我的u盘带过去,把课件拷一下。”说着将u盘递给了宋漪漪,“对了,你让他们把第三课预习一下。我在排班里的座位,过会儿就来。” “好的。”漪漪接过了u盘,心情格外的激动,女孩飞快地跑回了班里。 “谢老师说她在排班里的座位,让大家自己先预习。”一句话足以让全班都炸开了锅。 “什么情况?”晏桉愁苦地挤了挤眉毛,“我不愿意换,我就想和北宸做。” 北宸在一旁温习着课本,一改平时无所谓的态度,“座位坐的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换?”他实在不明白谢澜的想法。 “喂,你别睡了。”雨祺巴不得一掌将玙璠拍醒。 “干什么你?”玙璠无可奈何地眨了两下眼睛。 “谢澜要调座位了。”雨祺的声音很是低落。 “换就换呗。”玙璠迷迷糊糊地,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你说什么,她要换座位?” 还没有等玙璠多抱怨两句,不知是谁喊了一句,“谢澜来啦。” 大家又装做很安静的样子,该看书的看书,该做题的做题。 谢澜穿着长款的印花连衣裙,一双红尖头高跟更衬出了她的气质,“来,我说一下。今天我只留十分钟讲课,我先要评论一下你们的周测成绩,再将座位调换一下。” 女人打量着自己的儿子,“贺北宸,年级第一,689分。你这个成绩我大致满意,就是英语有点低,不过有情可原,我也不想追究。” 这样高的分数令晏桉兴奋不已,他激动地摇晃着北宸的胳膊。而身边的贺北宸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把头埋进了卷子里,看也不看谢澜一眼。 “姚亮,年级第二,637分。非常不错,大家掌声鼓励……” 姚亮却并没有那么高兴,他悻悻地将课本撂在一边,一如既往地不服输。 “好了,我只点评前十名的成绩。成绩表已经发在班级群里了,我想你们都已经看过了。”谢澜说着放下了成绩单。 “后面时间,我们来换一下座位。”女人说着,从讲台上走了下来,“依据你们这周的成绩,贺北宸,姚亮。你俩坐第二大组,第一排。快点,现在收拾东西。” 晏桉默默地叹了一口气,扭头望向北宸,却见他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宸,谢澜都发话了,你怎么不收拾东西呀?” 姚亮骂骂咧咧地将课本塞进了书包里,心说,不是冤家不聚头,和他坐同桌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北宸,好了,我知道你不想换,但也没办法。”晏桉劝慰道。还没等晏桉说完话,贺北宸就站了起来,“我不同意。” 他浓密的眉毛叛逆地稍稍向上扬起,长而微卷的睫毛下,是一双像朝露一样清澈的眼眸。 “你不同意?”女人瞪了他一眼,“这个班是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 贺北宸望着她没有言语。 “行,你不同意,你就继续站着。什么时候你同意了,再坐回自己的位子上去。”谢澜的脸涨红了,“我现在没有时间照顾你的情绪,我们继续换座位。” “晏桉,谭玙璠,你们俩坐到第四大组的最后一排去。” 玙璠看着那个角落,放着几个大口的垃圾桶,垃圾都堆成了一个小山坡了,她无奈地叹了一声。抱着书,不愿意离开。 “快去呀,怎么这么慢。”谢澜喝斥道。 北宸看出了玙璠为难的样子,拳头攥得越发地紧了。 “我不知道别人班是怎么回事,反正我们班就是这样,按学习成绩排座位。成绩优异就坐好座位,分低的,都给我坐到最后一排去。什么时候考上来了,什么时候再坐到前面来。” 晏桉的头埋得很低,谢澜的话显然很伤人。 “您觉得,您按照学习成绩排座位是对的吗?”北宸的声音有些沙哑。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谢澜毫不客气地说道,“所以,成绩层次相当的人,才应该坐在一起。” “我不赞同您的说法,我认为同桌相处得很好,没有必要换。”贺北宸的声音斩钉截铁。 “同层次的人坐在一起会有竞争意识,可以彼此激励,才利于成绩的提高。和差生坐在一起,只会影响你的学习,对你没有任何好处。”她的眸光清冷疏离。 “如果您这么做,只会让班里的综合成绩下降。是,我承认,晏桉的学习是有些落后,但这也仅仅是一次周测而已。” 北宸显得很激动,他的喉结上下突起,“您因为他的成绩原因,让他坐在角落里,您不觉得这对他来说是一种打击吗?” “打击?”女人笑了,“好的资源都是要自己争取的,班里的座位自然也是一样。他自己不努力,就活该坐在那。” 贺北宸的眉眼间堆满了漠然,眼神淡然而平静地掠过她,“为什么,您永远都是那么固执?” 晏桉在一旁拽着北宸校服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再讲下去。 “贺北宸,我没有时间让你质问。你看清楚自己是谁,你还不配对我说这些。”谢澜一生气打翻了讲台上的粉笔盒。 “您的眼中除了成绩还有什么?”北宸却不肯罢休,“您从来不会考虑一下学生的感受,他们的心里会怎么想,您从来都不知道。” “行了,北宸,你别说了。”晏桉发觉大事不好,慌忙地劝阻。 “贺北宸,你现在胆子真是大了。你不是不满意我给你调的座位吗?”谢澜的手重重地拍打在课桌上,“可以,那你这个星期都给我站在后面上课,不许坐下。” 晏桉此时却着急了,他站了起来,“这件事情不是贺北宸的错,是我,是我收拾书包太慢了。他才……” 北宸的声音极淡,带着冰冷的气息,“可以,我没有意见。” 晏桉叹了一口气,“唉,你这是何苦呢。”男孩最终还是拎着书包,坐在了角落里。 剩下的半节课,谢澜就像个光杆司令,站在讲台上指挥这个,指挥那个。任由学生们唉声叹气,怨声载道。 这时,清脆的下课铃响了,标志着一场暴风骤雨的结束。 “我靠,谢澜也太讨厌了。按学习成绩安排座位,也亏她想得出来。”前几天叶念袆刚被她骂哭,现在更觉得她可恨。 贺北宸抬了抬脚,感觉双腿都不是自己的了。晏桉也瞥见了他吃力的样子,“你还好吗?” “不就是站了一节课吗,能有什么事。”他还是一副故作轻松的样子。 “你说说你,你怎么这么傻呀?”晏桉想借给他一些力,“她让你换就换呗,你和她顶什么,最后还不是自己吃亏。” “我知道我改变不了这个事实,但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北宸的腿就像灌铅的一样,失去了知觉。 他们正说着,又听到了令他们讨厌的声音,“贺北宸,你过来。” 北宸看见谢澜那张冷漠的脸不免心生厌烦,他的腿麻木了,因而走得极慢,“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以后上课不许再和我顶嘴,就算你不满意我的做法,也不可以当众反驳我。”谢澜开门见山地说。 贺北宸没有回答她,而是心不在焉地盯着黑板。 “你这次周测成绩我看了,你英语考低了,我本来很生气。但听周老师说,你的听力出了问题,我暂且不和你计较。” “您找我就是因为英语成绩的事吗?”北宸看也不看她一眼,“您放心,我不会再比这次的成绩低。” “也不单单是吧。”谢澜在讲台的板凳上坐了下来,“你的耳膜穿孔了?什么时候的事?” 北宸早就想到了周婉妮会告诉她,“这和您有什么关系,您不用管。” “我在问你话,这是你和我说话的态度吗?”谢澜又没能压抑住自己的怒火。 原本,她只是有些担心他,但这些担心在贺北宸的眼里却一文不值。 “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是怎么受伤的,告诉我。”女人仍旧在做着徒劳的事。 “这件事不大,我是怎么受伤的,您也没有必要知道。”贺北宸的语气依旧很冷。 想想真是可笑,怎么告诉你,难不成,告诉你,鼓膜破碎就是你打的。 “周老师让我好好和你谈谈,原本我很担心你,现在看来也没有这个必要了。”女人的话像一根鞭子狠狠地抽打在贺北宸的心上。 “既然没有这个必要,您就不用再来找我了,更不需要您担心。”他就那样静静地站着,仿佛云巅之上覆着皑皑白雪的山峰。 “贺北宸,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你让我怎么和你沟通?”谢澜努力调整着自己的情绪。 “不是我变了,是您让我变成这样的。如果您没有事,那我走了。”北宸说完,便转身离去。 男孩默默地走到座位上收拾书包。 “喂,你怎么了?”玙璠察觉到了他的郁郁寡欢,“她都对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北宸异常的冰冷,连平时交好的玙璠都不肯搭理。 “我觉得,你应该去理解她。”玙璠壮了壮胆子,“如果她关心你,你应该给她一个机会。” “关心我?”北宸的泪都快要溢出来了,玙璠没有想到他会这么激动。 “如果一个人往你的心上扎了许许多多的图钉,就算有一天她拔出来了,伤口却没有办法愈合,只会留下一颗千疮百孔的心脏。” “北宸,你,你不要激动。”男孩过于激烈的言辞令玙璠感到无所适从,“谢澜她也有自己的苦衷。” 北宸停下了装课本的手,“玙璠,要是一个人扇了你一耳光,再送你一颗糖,你会接受她的好意吗?” 北宸拎着书包向第一排的座位走去,独留玙璠站在原地发呆。 023 相机 “汉初,郡国并行制。”高恒说着,用粉笔在黑板上潦草地写着,任由白色的粉笔灰落在他的手上。 玙璠的历史课本还停留在上一课,她却直勾勾地盯着课本,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喂,翻页了。”晏桉推了一下她的胳膊。 “我又没在听课。”玙璠不耐烦地喃喃道。 “来,吃一点。”晏桉递过来一袋已经打开的虾条,“蛮好吃的。” 玙璠的小手轻轻地抓了一些,塞进了嘴里,“嗯,味道的确不错。” “现在坐在这里可是方便了,连零食袋子也不用藏了。”晏桉舔着自己的油嘴,将吃完的零食袋子转身便扔进了垃圾桶。 “晏桉,你看,今天的天空。”玙璠碰了一下晏桉的胖手。 “怎么了?”桉子的嘴里是没吃完的虾条,声音模糊不清。 只见大片的云朵铺天卷地,在湛蓝的天空搭建出了一座城堡,阳光像个害羞的小孩,在云中半遮半掩。 玙璠身在曹营,心在汉。她低下头,开始翻自己的皮包。 “唐朝,节度使享有较大的自主权……”高恒正说着,看见玙璠翻找的样子,停了下来。 “哎,你在干什么?”晏桉在课桌下踩了一下玙璠的脚。 “踩我干什么?要死呀你?”玙璠顿时被一阵疼痛感所袭击。 “高老头看着你呢。”晏桉善意地解释道。 玙璠抬起头看了一眼讲台上的高恒,他原本光秃的脑袋在此时显得更光亮了。而此时高恒也在看着她,玙璠做贼似的低下了头。 “上课要专心。不要三心二意,看着我。”高恒苍老的男中音略显聒噪。 玙璠白了他一眼,心说你有什么好看的,光秃秃像电灯泡似的脑袋,眼角还挂着湿漉漉的眼屎,一个蒜头鼻子塌塌地堆在一张油腻的胖脸上。 “安史之乱后形成了藩镇割据的局面……”台上滔滔不绝,台下失去知觉。 玙璠仍旧在皮包里翻来找去,悉悉窣窣的声音让晏桉也无法安下心来,“玙璠,你在找什么?”他有些好奇地问道。 “我在找我的相机。”玙璠低落的鬓发挡住了她一侧的面颊,却掩饰不住那双似水的眸。 “你找相机?”晏桉一脸懵圈,“你找它做什么?难不成你要偷拍高老头?”桉子不知道玙璠还有这癖好,进而调侃道,“你还专门逮着老头拍。” “谁偷拍他了?我有病。”玙璠对桉子的话哭笑不得。 璠儿说着拿起相机,对准了窗外的天空,选好角度拍了一张。她麻利地将小相机递给了晏桉,“好看吗?” 桉子接过了相机,映入眼帘的是明朗的晴空,太阳娇羞的情态也被定格在了相片里,“姐,你真行。闲情雅致,不敢比,不敢比。” 玙璠将相机拿了过来,放在课桌上把玩,却没意识到危险在一步步地逼进。 高老头双手背在后面,慢慢地向她走来,看着她就像看着一只小鸡仔。 “快点收下去,老头来了。”晏桉警慎地低声细语。 玙璠一听,乱了阵脚,她哆哆嗦嗦地将相机塞进了桌洞,慌忙翻了一页课本,装做认真听课的样子。 “拿来。”高恒走到了玙璠面前,不怒而威。 “什么?”玙璠抬起头,小脸涨得通红。 “我让你拿来。”高老头的声音尖得可怕。宋漪漪正在照镜子的手猛地一松,精巧的小镜子“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摔了个粉碎。 北宸站在后黑板的中间,看着玙璠尴尬的样子,为她捏了一把冷汗。 “什么也没有。”玙璠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却厚着脸皮撒了谎。 “快点,不要让我翻。”高恒的大手按在了课桌上,脸上带着明显的怒气。 “您看。”玙璠说着抖了抖历史书,“我什么也没干。”晏桉在一旁屏住了呼吸,生怕高老头注意到课桌上虾条的残渣。 “抽屉。”高恒的眼睛颇有恨意地瞪着玙璠。 “抽屉里什么也没有。”玙璠的声音有些颤抖,心虚不已。从桌洞里掏出了一些课本。 “你出来。”高老头怒火中烧,手上的青筋都暴了出来。 玙璠吓得浑身发抖,唯唯诺诺地站在了一边。 “这是什么?”高恒一下拿过抽屉里的小型相机,“说话呀,这是什么?”在高老头的逼问下,玙璠下意识地向后退,却踩到了北宸的脚。 北宸痛极了,却咬紧了自己的下唇。玙璠无奈地向前了一步。 “你说你到学校来干什么,上课在那玩相机。”高老头捏紧了那小小的东西,恨不得将它捏碎。 她松散的短发在此时起到了很好的遮挡作用,不然,她应该找个地缝钻进去。 “你说一下吧,该怎么办?”高恒并没有打算放过她。 玙璠沉默不语,半晌她竟抬起头吐出了一句,“我向您保证,我再也不敢了。您能不能把相机还给我?” 所有人都为她天真的回答感到不可思议,姚亮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还给你?”高恒感到好笑,“你做梦。”说着,一把将手中的黑色相机从窗户上甩了出去。相机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抛物线,在玙璠的面前不翼而飞。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玙璠像迎头挨了一棒,彻底懵了。下一秒她缓过神来,大滴的泪水夺眶而出,眼泪顺着眼角落在脸颊,锁骨。 “你不是要你的相机吗?自己下课去捡。”高老头转过身,慢慢向讲台上遛跶,身后却传来了河东狮吼。 “您凭什么摔我的相机?您知道里面的东西有多重要吗?”玙璠的哭喊响彻了整间教室,差一点就要把房顶掀翻了。贺北宸也被她毫无征兆的爆发所怔住了。 晏桉坐在座位上感到一阵冷意,劝她也不是,不劝她也不是。她谭玙璠就像一个小宇宙,想爆发的时候就爆发。 更确切的说,与她坐同桌就相当于身上被绑了一颗不定时的炸.弹,随时都有可能爆炸。 “里面的东西重不重要和我有什么关系?”高老头继续拿起自己的历史课本,眼睛瞪得老大也撑不开那一堆眼角皱。 “那是我的东西,您没有经过我的允许,凭什么要把它扔出去?”玙璠急了眼,丝毫不知轻重地大吼大叫。 “凭什么?就凭你没有个上课的样子。”老头也生气了,狠命地摔了一下手中的教棍。 “我不管,我要您赔。”玙璠的眼睛红了,鼻子皱了起来,两颗小齿紧紧地扣着俏皮的小唇。 “玙璠。”晏桉无可奈何地拽了拽她校服的袖子。 “你松开。”玙璠没好气地甩开了他。 “我告诉你,你再生气也没用。”高恒撇了她一眼,“让我赔,不可能。有本事,你就管好自己,不要做这些小动作。下回再让我发现,我还给你扔出去。” 玙璠气得不能自已,站在原地,急促地喘息。 “好了,我们继续上课。”高老头拍了拍手上的粉笔灰,“元朝的行省拥有经济、军事大权……” 晏桉却无心听课了,玙璠在他身边小声地抽泣,他的心就像是被猫抓了一般难受。 贺北宸温柔的眸光打量着她,想要安慰玙璠,却心有余而力不足。 “行了,你别哭了。”晏桉抽了一张抽纸,将它递给了玙璠。玙璠却不肯伸手去接,任由眼泪一滴一滴往下淌。 短短的四十分钟,却让晏桉倍感漫长。历史课是听不进去了,想要安慰玙璠,她却油盐不进。 历史课告一段落,他竟长舒了一口气。学生们三三两两地出去吃饭了。贺北宸还坐在座位上,没有停下手中的笔。 “北宸,走,出去吃饭了。”晏桉走过来敲了敲他的桌角。 贺北宸摇了摇头,“你去吧,我不吃了。” “你疯了?”桉子撇了撇嘴,“你做题归做题,怎么连饭都不吃了,你这样会把胃饿坏的。” “行了,桉,你别说了,我没有时间。”北宸不愿听从他的劝阻。 “哥,就吃个中午饭能耽误你多长时间?我也是服了你了。”晏桉叹了口气,“你小子以后不当状元真是可惜了,你就这么热爱学习?” “行了,你想多了。我只是想早点睡觉而已,免得明天又顶两个黑眼圈到学校。” 见北宸这般坚持,晏桉也不好再说什么,垂头丧气地走了。偌大的教室就只剩下贺北宸和谭玙璠两个人。 玙璠哭累了,逐渐恢复了理智,她抹了一把眼角的泪痕,双眼无神地望向窗外。侧过脸,见北宸握着笔,一脸认真的模样。 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慢慢地走到了他的面前。他察觉到了她的呼吸,略微抬头,扬起一双深邃的黑眸,“找我有事?”他的唇动了,呈现出完美的弧度。 “我……”玙璠的嘴张得很小,没有再说下去。 “没关系,你说。”北宸停下了笔。 “你……你可不可以和我一起去找相机。”她终于开了口,却又吞吞吐吐,像个犯错的小孩。 北宸的眼睛带着明显的迟疑,他望着她红肿的双眸没有回答她。又安慰道,“为什么要去找?再买一台不就行了。” “不行。”玙璠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里面有我要参加摄影大赛的作品,我一定要把它找回来。” “可就算你去找,相机也应该被摔坏了。”北宸努了努嘴。 “我不管,我就要去。”玙璠倔强得九头牛也拉不回来,“你愿不愿意陪我?” 贺北宸低下头,一副左右为难的样子,又狠下心来,“玙璠,我今天中午没有时间,我……” 还没等他说完,玙璠就打断了他,“行,你没时间。没关系,我自己去。”她嘴上满不在乎,眸光却随即黯淡了下去。 玙璠没有给北宸留下任何反应的时间,就匆匆地走出了门。 门被“啪”地一声关上的那一刻,贺北宸却蔫了,他有些丧气地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笔,黑色的水性笔停在了半空中,竟半天没有落下。 024 告状 秋日的阳光轻柔地洒在雨祺的脸上,校园的小路有三三两两并行的学生。 “玙璠,你在找什么呀?”雨祺一侧脸,看见玙璠正蹲在教学楼前的那块草坪中。玙璠一回头看见了雨祺,别提有多兴奋了,“太好了,雨祺你来了。快来,帮我找找。” 雨祺有些纳闷地望着她,“什么情况?”她走到了玙璠身边和她一起蹲了下来。 “快,帮我看看,我的相机摔在哪儿了?”玙璠如同打了鸡血一般。 “我去,高老头让你捡,你还真捡呀。别吧,姐,就算找到了,肯定也摔成碎片了。”雨祺无法读懂玙璠的固执。 “摔成碎片?”玙璠的眼睛瞪得更大了,“摔成碎片我也要把它找到。” 雨祺着实拗不过她,只得向草坪里翻找。 “这样我在这边找,你去那边。”玙璠说着指了指自己的右方。 “好。”雨祺也觉得玙璠的提议甚好,这是半块篮球场大的草坪,若是一个人找不知会忙到猴年马月去。 即使有雨祺的帮助,玙璠的任务也并不轻松。她已经蹲在这里将近半个钟头了,现在只觉得腰酸背疼,双腿也有些麻木了,她努力直起腰想要喘一口气,却疼得只好半躬在空中。 见雨祺在旁边的草丛里翻找,玙璠又忍痛蹲了下来。 “哎,玙璠,我找到了。”上一秒雨祺还欢欣雀跃,下一秒看清楚了单反相机的残骸。黑色的相机被摔成了两半,镜头玻璃全部粉碎,机身也被摔裂了。 “玙璠……”雨祺捡起了裂成两半的相机。 玙璠早就该想到她的相机会英勇就义,但见了它的尸骨,她还是压抑不住地抽泣。 “行了,玙璠,碎了就碎了。再重新买一台就好了。”雨祺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玙璠摇摇头,看着很狼狈,“不是的,里面有我要参赛的作品。而且,还有很多以前的记忆。” “可是,相机碎了,你也不能改变这个事实。不如就别再想这件事了,任由它过去吧。”雨祺将这一切看得很轻。 “我做不到。”玙璠一侧脸,泪甩了出来,“给我。”说着夺过雨祺手中裂成两半的相机,独自一人向教室走去,将师雨祺丢在了身后。 “她怎么这样啊?”雨祺撇了撇嘴,怏怏地走在了后面。 教室里钟表的时针再走上两格就要上课了,学生们几乎都来齐了。周围再吵,贺北宸仍是一副无视一切的态度。 “喂。”晏桉走上前敲了敲他的桌子。 “不要打扰我。”北宸淡漠至极,也没有意愿去了解晏桉的想法。 “等会儿做完题,把饼子吃了,中午不吃饭,也真有你的。”晏桉见他正忙,便把鸡蛋灌饼撂在了他的桌上。 北宸的眉毛抬了一下,“谢谢你。”然后连动也没动一下那个塑料袋子。 谭玙璠仍沉浸在相机去世的感伤中,她纤细白皙的手轻轻地在上面摩娑着,破碎的玻璃不知被她擦拭了多少遍。 “玙璠。”晏桉也不忍看她黯然神伤的样子,“要不要来一点薯片?”他故作开心地递过去一包薯片袋子。 一向爱吃的玙璠此时却失去了吃的欲望,她看也没看晏桉递过来的薯片,仍然注视着手里的相机。晏桉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贺北宸终于撂下了笔,抓起了晏桉放在桌角的鸡蛋灌饼,刚咬了一口,周婉妮就走了进来。北宸连忙舔了一下嘴,将灌饼放进了桌洞里,他翻出了昨晚的英语试卷,又站在了教室的后面。 北宸从早上到现在都没有吃饭。一种突如其来的疲倦感袭卷着他,胃部的绞痛,连续不断。北宸死命地用手按着胃,紧咬了嘴唇,可是怎么做都是徒劳。 “第十一题,有一定的难度。来,贺北宸给大家讲一下。贺北宸。”周婉妮的眼光扫视着讲台底下的学生,最终在教室的后黑板那找到了他。 “第十一题,A选项……”北宸的额头开始冒冷汗,这样的痛苦过于剧烈。 “你怎么了,让你站在后面?”周婉妮的心里不禁开始埋怨起谢澜,她察觉出了北宸的痛苦,“你看着好像不舒服。回去吧,到座位上坐下。以后上我的课你不用站,我批准了。” “谢谢老师。”北宸有些吃力地回答道,他回到了座位上,仍然捂着自己的胃。 “这个女人就是偏心眼。”姚亮的心里很不服气,想着,白了周婉妮一眼。 “A选项是语法错误……”见北宸的状态不对,周婉妮便不再强求,自己讲了下去。贺北宸努力让自己打起精神,脸上仍旧冒冷汗,他很想趴下,但自尊心不允许他这么做。 下课铃响了,与此同时,北宸瘫在了桌子上。这样的痛苦,他真的不愿意再经历第二次。他的胳膊略微超过了课桌上的三八线。 “往那边去,不要占我位置。”姚亮颇为厌烦地怼了一下北宸的胳膊。 “哦,抱歉。”他强忍着痛楚,将胳膊缩了回去。 “你怎么了孩子?”周婉妮有些担心地走到了北宸的面前,“如果难受就请假回家吧,不要在这里死撑。” 北宸慌忙从课桌上坐了起来,装作正常的样子,“没事的,老师。我就是胃有点疼,不要紧的。” “你中午没吃饭吧?”周婉妮试探性地问道。 “您怎么知道?”北宸显得有些惊讶。 “傻孩子,中午不吃饭胃能不疼吗?”周婉妮心疼地数落道,“以后不许再做这样的傻事了。时间再紧也要吃午饭。走,和我去办公室,我给你拿点吃的。” “不用了,老师。”北宸摆了摆手,从课桌里拿出了咬了一口的鸡蛋灌饼。“我把饼子吃了就行,谢谢您的好意。” “那好吧,你吃吧,我就不耽误你时间了。”周婉妮夹着课本离开了。 贺北宸三口并做两口地将灌饼吞咽了下去,他的味蕾已经失效了,根本无法体会到食物的美妙。吃饭对他来说可有可无,他只是把它当做普通任务去完成而已。 吞咽完了一整张饼,北宸感觉自己的胃好受多了。那种烧灼的疼痛感渐渐地淡去。 “她为什么这么关心他?那他这周的英语课就不用站了,凭什么?”姚亮拧开了水笼头洗了一把脸,他越想心里就越不平衡。 当他从水房出来时与站在楼道里的谢澜打了一个照面。 “姚亮。”谢澜喊住了他,姚亮的心里“咯噔”一下,不知谢澜叫他何事。 “老师好。”他望着女魔头有些胆怯。 “我问你一件事,请你如实回答我。”谢澜先卖了一下关子。 “嗯,您说。”姚亮不知道谢澜的芦葫里卖的什么药。 “我让贺北宸这一周上课站着,他自不自觉?有没有哪节课偷懒了?我不是节节课来班里转,所以我不知道,想问问你。”谢澜撩了撩自己的头发。 “偷懒?”姚亮极力地回想,奈何贺北宸一上课就很自觉地拿着书站到后面,哪怕是上自习课都把册子按在墙上写,他无话可说,“没有。” “没有就好。”谢澜的面容略显温和,“你没有包庇他吧?”她又不放心地问。 “没有。”心说倒是想告他一状,但却找不到任何的把柄。姚亮一转脑筋,又冒出了馊主意,“哦,对了,他英语课坐下了。” 谢澜刚平和一点的情绪又被打破了,“他英语课坐下了?” “是。”姚亮在说这句话时没有顾及任何的同学情谊,只有肮脏的嫉妒心在做祟。他喜欢看见贺北宸落魄的样子,也并不会为此感到自责。 “你叫他出来。”谢澜的脾气又上头了。 “好的。”姚亮居然笑了,他在心里窃喜,“这下可是有好戏看了。”他又装乍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到了座位上,“贺北宸,谢澜叫你。” 北宸察觉到了姚亮的不怀好意却没有再说什么,他走出了教室,见母亲的脸上有明显的怒色。 “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贺北宸,我原本以为你会很自觉。你真的太让我失望了。”谢澜说着,将手叉在了腰间。 “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北宸对谢澜的话感到莫名其妙。 “我让你这一周站着上课,你为什么要坐?”谢澜开门见山地质问道。 “我没坐。”贺北宸问心无愧。 “你再撒谎,你倒底坐了没有?”谢澜的眼睛里浸满了血丝。 “没有。”北宸如实地坦白。 “你没坐?”谢澜冷笑了一声,“你英语课没坐?” 贺北宸没有料到母亲会这样逼问己,“坐了。” “那你为什么说你没坐?”谢澜的声音高的吓人。 “我没有打算坐,是周老师让我坐下的。”北宸的声音变得细微,他感到无可名状的委屈。 “周老师让你坐下的?我让你站着,你为什么不听我?。”谢澜气不打一处来,“明明是你自己不自觉,还找什么借口?” 贺北宸不明白谢澜为何要这般咄咄逼人,对于面前的这个女人,他什么也不想说。 “上英语课你也给我站着,哪个老师让你做,你都不许坐下。我要是再发现你打着哪个老师的名号偷懒,你就继续给我站,站到我满意为止。你听到了没有?” 谢澜的声音大的足以让教室里的所有人都听见。 “贺北宸又怎么了?”宋漪漪忍不住地嘟囔。 “谁知道呢?谢澜那个傻逼从来都没有把他当人看。” 他们正热火朝天地讨论着,贺北宸却抡着拳头走了进来,他一把揪起姚亮的衣领,把他从座位上拽了起来。 “你……你干什么贺北宸?要打架?”姚亮被北宸的气势吓了一跳。 “对,没错,我打的就是你。”还没等姚亮反应过来,贺北宸就一拳砸在了他的脸上。周围的学生都愣住了,他们从未看见过贺北宸如此地失态。 “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贺北宸努力克制住自己,他右手握紧了拳,左手死死地攥住了姚亮的衣领。 “我要是真的偷了懒,你告我,我不打你。我没有,我不愿再惹她生气了。你为什么要暗地里使绊子?为什么?”北宸说着,将姚亮的脸一下子撞在了课桌上。 姚亮的鼻血流了出来,但没有任何一个人心疼他。 “你究竟有多恨我?我多惨你才舒服?现在你满意了?看我倒霉,你是不是特别满足?”贺北宸松开了他,他只想讨个说法。 “没错,你说对了。”姚亮丝毫没有嘴软,“我就喜欢看见你落魄的样子,不行吗?” “可以。”北宸轻蔑地笑了,“那恐怕你以后要活在失望当中了,你放心,我绝不会如你所愿的。” 025 逃课 “北凡,北凡,现在都几点了,你怎么还不出门?”何妤蕾望了一眼墙上的钟表,有些焦急地督促道。 北凡停下了手中的吉他,“妈,我今天能不能不去上数学课?” “不行。”何妤蕾走到了他面前,“我钱都掏了,你哪有不去上课的道理?” “可是,我真的不想去。好不容易休息一天,您就让我轻松一下呗。”北凡哀求道。 “凡凡。”何妤蕾在北凡的身边坐了下来,“妈也不想让你这么辛苦,但你不学习是没有出路的。听我的话,去上课。” 北凡不得以从沙发上坐了起来,“好的,您别说了,我去。” “这才是好样的。”何妤蕾将北凡的吉他放在了书桌上,“你去吧,回来妈给你做蒸面吃。” 北凡套上了他的灰色卫衣搭配上侧边白条纹的运动裤。 他将黑色的双肩包搭在了肩上,拉开了家门,“我走了,妈。” “去吧,搭辆的去,不要迟到了。”何妤蕾在一旁叮嘱道。 北凡走出了单元楼,暖风吹拂着他的脸颊让他感到无比的温暖。梧桐的落叶顺着秋风飘落在他的肩头。 转过街角,路边的一家琴行引起了他的注意。淡蓝的招牌上是几个白色的大字:祎祎琴行。 透过明亮的橱窗,北凡能清楚地看见里面乐器的陈列,显眼处是一台比较高档的三角钢琴,造型略显古朴典雅。北凡的双脚情不自禁地将他带了进去。 烟熏杉木的吊顶,琳琅满目的乐器溢着满满的幸福感。 “小伙子,你要买乐器吗?”走到他面前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鬓角的头发略微秃进去一边,眉毛浓黑而整齐。 “哦,我随便看看。”北凡打量着琴行的墙壁,墙上挂着几张旧时的海报,木质的柜台上堆着一些唱片。 “北凡,你怎么来了?”北凡转过身,看见了她,一袭素色长裙一直延伸到她的脚踝,精致的锁骨配上一条白色的贝壳项链。 “念祎,这么巧,这是你们家的琴行?”北凡的眼眸泛着柔光。 “当然,真没想到你会来。”念祎白暂的脸颊浮出一对小小的酒窝。 “祎祎,这是你同学呀?那你带着他在琴行转一转吧。我要继续教孩子弹琴了。”中年男人说着向琴房走去。 “你怎么会想着到这里转转?我早就想带你来的,又怕你没有时间。”念祎将北凡带到了一张圆木桌前。 “我的确要去上课,但我不想去。家里是待不住了,这不,看这有家琴行装修得不错就进来瞧一瞧。”北凡俏皮地眨了下眼睛。 念祎端起了木桌上的咖啡微抿了一口,“要来一点吗?”她长而细的睫毛温婉地搭在下眼睑上。 “不用了,我不渴。”北凡略显青涩地摆了摆手。 “我还是给你泡一杯吧,手磨咖啡还是很不错的。”说着,念祎走到木柜前拿出一瓶咖啡豆,用细长的小勺舀了几颗放进了手磨咖啡机里。 她的一双温润如玉的手在机柄上转动了一下,“一会儿就好。” “你很喜欢喝咖啡吗?”北凡望着念祎专注的眼神。 “当然,我每天早上都喝,这是我早餐的一部分。”念祎说着将机器里的咖啡倒了出来,“给,你尝尝味道怎么样?” 北凡端起了咖啡杯,一股香气扑鼻而来同时又带着一丝苦涩,“味道不错,就是有点苦。”他如实地评价道。 “行了,我带你在琴行走一走吧。”念祎站了起来,略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裙摆。 北凡在一把吉他面前停了下来,这是一把木质的吉他,云杉的面板摸着格外的光滑。 “你喜欢吗?”念祎望着北凡有些痴迷的样子,“要不要拿下来试一试?” 还没有等北凡回话,念祎就将墙壁上的那把木吉他轻轻地取了下来,“你弹弹试试。”她将吉他递给了他。 北凡透着些许孩子气的眼睛专注地凝视着吉他的弦。 安静的秋日,阳光透过窗撒了一身温暖,念祎打量着面前的他,修长的手指撩过琴弦,流露出清脆明朗的声音。 简单地弹奏了几下,北凡又将吉他递给了她,“质感不错。” “要是你喜欢,就送给你好了。”念祎大方而热情。 “这怎么能行?”北凡不好意思地笑了,“这一把吉他很贵的,我不能要。”说着他又将吉他挂回了原位。 “那,我带你去琴房看看吧。”念祎的大眼睛灵巧地转了转。 “叔叔不是在教孩子弹琴吗?我进去岂不是会打扰他?”北凡一贯地缜密。 “没事的,走吧,他是不会介意的。”念祎领着北凡向琴房走去。 “你看,你这一段应该这样弹……”中年男人坐在琴凳上,身旁站着一个七八岁大的孩子,一脸的佩服。 琴房的墙壁上是乳白色的条纹贴纸,淡黄色的地毯更显舒适。北凡停住了脚,中年男人的琴声令他痴迷,他渐渐沉浸于其中,缓缓地闭了双眸。 何妤蕾正在厨房里炒菜,女人的身上系着棉麻围裙,翻菜的时候,一不留神被油锅烫了一下,手上留下了一个红印。 她望了一眼客厅的钟表,“他快回来了。”何妤蕾盘算着,加快了手上的速度,锅铲在她的手中熟练地翻转。 “嗡嗡,嗡嗡。”放在饭桌上的手机响了,女人刚把西红柿倒进了锅里,有些手忙脚乱,“谁呀?偏要做饭的时候打电话。” 何妤蕾不禁抱怨了两句,没好气地拿起了手机,“谁啊?” “噢,张老师,你说。什么?北凡今天没有去上课。不可能吧,我看着他出门了。他没去,好,好,我知道了。”女人的声音渐渐低沉了下来。 她有些丧气地丢掉了手机,在原地愣了几秒钟,又慌忙走进了厨房里。 北凡从琴房出来,他准备离开了,“念祎,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着什么急?中午和我一起吃饭呗。”叶念祎想要挽留他。 “真不用了念祎,我妈还在家里等我。”北凡冲她笑了笑,“这真是个好地方,我在这里很开心。” “那,欢迎你常来。”念祎将北凡送出了琴行。 何妤蕾已经将蒸面条端上了桌,她看着旁边空空的座位愣了神。“我该怎么和他说呢?”女人无奈地用胳膊撑着头。 打他,责骂他,不,她下不去手。何妤蕾在心里告诉自己,北凡一向是很懂事的,今天的事情或许是因为自己逼他太紧了。 何妤蕾想着,抿了抿自己的唇。楼道里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她做好了决定,打算让北凡自己承认错误。 钥匙锁转动了一下,北凡走了进来,“妈,我回来了。”他有些心虚地望着饭桌前的母亲。 “嗯,快坐下来吃饭吧。”何妤蕾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但她略显僵硬的表情还是出卖了她。 北凡也发觉自己的母亲有些不对劲,但他也没有多想,而是一如平常地在饭桌前拿起了筷子。 “凡。”何妤蕾没有动筷子,一脸严肃地望着他。 “怎么了?”北凡停下了手,抬起了头。 “你今天数学课听得怎么样?”何妤蕾旁敲侧击地问。 “噢,还,还行吧。”北凡结结巴巴地回答。 见他不肯说实话,何妤蕾索性继续往下问:“那你们今天讲的什么?” 北凡对于何妤蕾的问题一头雾水,他不明白母亲为何要问这么细致的问题,更没有意识到她已经发现自己逃课了。 “哦,我们今天讲的函数。”北凡不得不继续编下去。 何妤蕾略带失望地看着自己的孩子,她快要装不住了却又克制住自己,努力地压下火来,“凡,你是不是觉得周末补课的负担很重?” “也没有,其实还行吧。就是让人疲倦。”北凡心不在焉地夹着盘子里的面条。 何妤蕾叹了一口气,打算将计就计,“今天宇泽的妈妈给我打电话了。” 钟宇泽与贺北凡从小一起长大,父母之间的联络也很正常,所以北凡也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嗯,那她说什么了?” “她说。”何妤蕾的双眸定定地看着北凡的脸,“她说宇泽周末没有去补课。她本以为他去了,却在游戏厅的门口逮住了宇泽,差点把她的肺都要气炸了。北凡,你说,你不会做这样的事吧?” 北凡感觉母亲话里有话,他失手打翻了饭桌上的热牛奶。 “你怎么了?脸色不太好看。”何妤蕾明知故问。 “哦,没怎么。”北凡的手开始不自觉地抖动。 “还是我们家北凡懂事,是断断不会做这样的事的。”女人看见北凡心虚的样子笑了,“你也该好好劝劝宇泽,逃课不是个好习惯要改。” “好,我明白了。”北凡只感到自己的脸发烫,他将头埋进了盘子里,不愿再去看母亲的眼神。 “凡,你上课辛苦了,来,多吃一点。”何妤蕾说着往北凡的盘子里夹菜,“吃好了,下午才有精力学习。” 北凡的脸胀得通红,他意识到了母亲在等着自己认错,她知道了却不肯说穿。 北凡放下了筷子,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妈,我给您说实话吧。我今天没有去上数学课而是在街角的琴行待了很久。我,我对不起您。我下回再也不会了。” 他说完话又颇为胆怯地望着自己的母亲。出乎北凡意料的是何妤蕾并没有生气,“你终于肯自己说出来了,我一直在等你自己承认错误。” “妈,我向您保证,我以后再也不逃课了。”母亲善解人意的态度让北凡格外的内疚。 “凡,坐下吃饭吧。”何妤蕾如同春风般的温柔,“我知道,你不愿意补数学课。这我也可以理解,毕竟,你一周只休息一天,还要完成一些功课。” 她爱怜地望着自己的孩子,“但你自己心里要有数,数学对于高考而言很重要。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你应当有分寸。” “我知道了妈。”北凡将嘴里的蒸面条咽进了肚子里,心里泛起了阵阵的悔恨。 026 扫除 “明天其他学校的领导要来我们学校参观。”谢澜顿了顿嗓子,“这节课,你们用来打扫卫生。贺北宸负责室内,晏桉负责楼道,必须打扫得干干净净,明白吗?” “是。”北宸回答道。 “保证完成任务。”晏桉也一本正经地答应。 “玙璠,走了,我们去做楼道卫生,别再看你的相机了。”雨祺手中拿着两块抺布看见玙璠还坐在座位上。 “行,现在就去。”玙璠放下了相机的残骸,虽然知道它已经无法再给自己效命了,但这两天她总是呆呆地望着它,不忍为它收尸。 她小心翼翼地将相机放在了课桌上,“走吧。”玙璠接过雨祺手中的一块抹布。她们来到了楼道,见其他同学都热火朝天地干着,两个人迅速投身于大扫除的队伍中。 雨祺仔细擦拭着楼道里的窗框,玙璠却显得漫不经心的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擦着。晏桉拖着楼道的地板,大滴的汗珠往下落,看样子十分卖力。 “下周二就是教师节了。”雨祺见玙璠闷闷不乐的样子,想要逗她开心,“你说,我们是不是可以休息一天?” “那有什么好?到时候准被作业堆死。”玙璠的脸色很差,整个人都没有精神。 “好了,你开心点呗,不要天天都丧着个脸。虽然今天才周一,但周一来了,周天还会远吗?”雨祺颇为牵强地安慰她。 与此同时,教室里的学生也在做值日。 “哎,我给你说,我今天看见贺北凡了。”宋漪漪的脸上溢满坏笑。 “你见他了?”念祎停下了正在擦玻璃的手,“那他在做什么?” 漪漪扭了一下窗户的手柄,“我看他和他们班一个女孩有说有笑的,两个人看着可亲密了。” “那有什么?”念祎将头扭向了一边,“他和谁说笑和我有什么关系?”念祎的话带着满满的醋意。 “啧啧啧。”漪漪冲她做了个鬼脸,“吃醋了吧?看样子,你还真的喜欢他。” “谁吃醋了?”念祎强词夺理,“我才没有呢。” 漪漪看着她较真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你个小傻子,我给你说实话吧,我今天压根没有遇见贺北凡。” “好呀,你居然敢骗我,看我不收拾你。”念祎去抓宋漪漪的校服。 “来呀,你抓不到我。”漪漪向后一仰,随即开启了逃跑模式。 念祎的手扑了空,赶忙将抹布扔在一边,追了上去。两个人在课桌之间来回穿梭。 “别跑了,小心磕着。”贺北宸正在擦黑板,被她们发出的声音所吸引。 但念祎她们根本不听北宸的劝告,肆无忌惮地在教室里跑,横冲直撞,将教室刚摆放好的桌椅又碰乱了。 “你站住,有本事你别跑。”念祎有些体力不支,漪漪则是对她做了个鬼脸又向旁边的课桌跑去。 念祎无奈地追赶,经过玙璠的座位时,她听见“啪”地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可她却顾不了这么多了,继续向前跑。 “姚亮,你别聊天了,快点扫地,看地上垃圾多的。抓紧点时间好吗?再过一会儿放学,检查卫生的就来了。”北宸见姚亮不干活,却站在一旁和男孩们聊天,他就窝了一肚子火。 北宸原本不想说他,奈何自己是班长要负责室内的值日,就不得不开口。 “我自己知道干,谁让你催了?”姚亮没好气地拿起了扫把,从最前排的座位开始扫。他用余光白了贺北宸好几眼,“仗着自己是班长,就指挥这个指挥那个,也没见他贺北宸干了多少活。” 姚亮想着就加快了速度,早干完早了事,他的腰弯在半空中,扫帚在他的手里快速地摆动。 宋漪漪跑累了,停住了脚,“行了,念祎,不跑了。你看课桌被我们摆置的。” 念祎见她不跑了,也松了口气,“我告诉你,以后不许给我开这样的玩笑。” “好了,我再也不会了。”漪漪说着上前抓住了念祎的胳膊,“我们一起摆桌子吧。” 这么点小事,叶念祎也懒得与她计较,“好吧,我就饶了你这一次。”两个人又开始一起摆放桌椅。 贺北宸见她们俩这模样感到好笑,打打闹闹却是在开玩笑,女孩的世界他不懂。 姚亮已经打扫到了最后一排,低头看见了方才掉落地上的相机,“我靠,谁还带相机来学校,真是个奇葩。” 姚亮想着就用扫帚去扫,但显然扫不动。他的腰已经酸了又不得已地弯下身去,将碎成两半的相机捡了起来扔进了垃圾桶,心里仍忿忿不平,“谁这么没有素质,离垃圾桶这么近还把垃圾扔在了地上。” 姚亮扫完了地,把扫帚一扔,心安理得地坐回座位上,“贺北宸,我把地扫完了,你可以去倒垃圾了。”他冷冷地吐出一句。 “好。”北宸正在检查教室里的窗户,“可以了,擦得很干净,你们可以回座位上休息了。” 宋漪漪吐了吐舌头,她累得都快散架的,也不知是被叶念祎追赶的还是真正做值日累的。 念祎也感到疲倦,两个人自顾自地趴在了课桌上。 贺北宸拎起了角落里的垃圾桶走出了班门,“晏桉,你们楼道里的卫生做完了没有?”北宸见桉子还拖着个拖把。 “哦,快干完了。”晏桉的额头上冒着汗,“玙璠,你们快一点,马上就该放学了。” 听到“放学”这两个字眼,玙璠也打不起精神来。师雨祺看着她都着急,一把抢过她手中的抹布,替她干了起来。 北宸拎着沉甸甸的垃圾桶走出了教学楼,校园道路两旁的梧桐飘落下金黄的叶,踩在上面吱哑作响。 凉风吹来倒让北宸的心里很舒适,如这秋日般的天空明澈起来。 “行了,干得差不多了,你们回班吧。”晏桉的胖手在窗框上划了两下,见手掌还算白净。 玙璠径直就往教室里走。 “哎,你不洗一下抹布再进去?”雨祺颇为无奈地望着她。 “累了,不想洗了。”玙璠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这么慵懒。 “行了,给我,我帮你洗,你先回班吧。”雨祺拿过玙璠的抹布向水房走去。 玙璠回到课桌前,要是有一张床多好,她准将自己埋进去。她的心情莫名的失落,“该死的高老头。”她忍不住又骂了几句。 玙璠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奇怪,我相机呢?”课桌上空空如也,她明明将相机放在桌子上的,这令她感到诡异,她弯下腰看了一眼桌洞也没有。 “我相机呢?谁拿我相机了?”玙璠忍不住在班里大叫。 晏桉拎着拖把回来了,“就你那相机都摔成两半了谁要?没准是被做值日的当垃圾扔进垃圾桶里了。” 晏桉的话却给玙璠提供了思路,“那我们这一大组的地是谁扫的?” “室内值日是北宸负责的,这事你得去问他。”晏桉慢悠悠地坐下,又开始翻他的零食。 她四下寻找北宸,“贺北宸,贺北宸。”玙璠叫了两声见没人搭理她。索性自己开始盘问,她扯开了嗓子,“我问一下,刚才是谁扫的我们这一大组?” 玙璠的声音很大,连晏桉都受不了她的分贝,“嗳,姐们,你小声点。”玙璠却不理会桉子这一套,“我再问一遍,是谁扫的我们这组?” 姚亮正在闭目养神被她打扰了,从课桌上爬起来,“是我扫的怎么了?” “你扫的?”玙璠站了起来望着姚亮不耐烦的眼神,“那你有没有看见我的相机?” “噢,原来那烂相机是你的呀。”姚亮抬了一下眉毛,“我看见了,扔垃圾桶里了。” “你说什么?”玙璠愣在了原地,“谁让你动我东西的?谁让你把它扔垃圾桶里的?” 这突如其来的质问让姚亮很不舒服,“你自己把它扔在地上的,现在来问我?” “你胡说,我明明把相机放在课桌上的。”谭玙璠据理力争。 叶念祎的心“咯噔”一下,难不成……刚才她碰掉的就是玙璠的相机? “你放课桌上,我还帮你扔了,我这么闲?”姚亮翻了她一个白眼,“神经病。” 姚亮粗暴的言语更刺激了玙璠的神经,“你错了,你应该承认。扔了就是扔了,还要狡辩。”她对姚亮的印象大打折扣。 “就你那相机都摔成两块了还要它干什么?我帮你扔进垃圾桶里,你还说我。”姚亮也不客气。 “它摔成两块了?它摔成一百块了又怎么样?它也是我的东西,我不想扔。”玙璠声嘶力竭地吼。 “你有病吧?你自己扔在到地上的,怪我吗?”姚亮不想再搭理谭玙璠。 下课铃响了,姚亮背起自己的书包准备走,谭玙璠堵在课桌前不让他走,“你今天把这事给我说清楚。” “说什么清楚?滚开。”玙璠站在面前不让,他更是来了脾气,“你让不让开?” 玙璠瞪着他不吭声,姚亮撞了过去。玙璠的小身板被他撞到了一边,他却什么也没说向门口走去。 “姚亮,你怎么回事?有话好好说,你撞她做什么?”晏桉开始为玙璠打报不平。 “我撞她?是她自己没事找事。”姚亮不可一世地走了。 贺北宸已经走到了高中城的垃圾箱前,男孩手中掂着满满一大桶的垃圾,他的胳膊有些酸。低头看了一眼垃圾桶,各色的零食袋子,还有午饭的餐盒,没吃完的米粉汤汁流了半个垃圾桶,看着都令他作呕。 贺北宸还真是低估了他的同班同学制造垃圾的能力,他们的肚量更是令他五体投地。他正准备倒时,却看见了摔成两半的相机,镜头都破碎了。 “这不是玙璠的相机吗?”北宸自言自语,他愣了一会儿,不顾及脏乱地将那台黑色的单反相机从垃圾桶里拿了出来。 北宸想了想,打开了单反相机的卡槽盖,不出所料,存储卡还在里面。 他用手指甲轻轻地按了一下存储卡,TF卡弹出一点,他小心翼翼地将它拔取了下来。 北宸将相机又扔进了垃圾桶,和其他垃圾一起倒进了学校的垃圾箱。他望着手中的存储卡笑了,“这个傻丫头,真是缺心眼,把存储卡都忘了。”他将它放进了校裤的口袋里。 玙璠收拾着自己的书,将桌洞里的课本胡乱地往书包里一塞。心如死灰地向家走去。所有的一切在她眼前都失去了光采。 她敲了敲门,不出所料老谭正在家里等她,“玙璠回来了。” “嗯。”她的面容很是冰冷。 “怎么了宝贝女儿?不开心?今天在学校谁又欺负你了?”老谭心疼地望着自己的丫头。 “爸,我相机坏了,您能再给我买台相机吗?”玙璠开始对老谭撒娇。 “行啊,没问题。过段时间爸就给你买。”老谭应允道。 “谢谢爸。”玙璠的心里终于泛起了一丝暖意。 “买什么买?”郭莹莹听见了,抓着菜刀走了出来,“坏了才好,免得你天天就想着摄影大赛的事,不用功读书。” “谁说我不用功了?”玙璠和郭莹莹抬起了扛。 “谭建,听我的,不许给她买。什么都由着她的性子,看把她惯成什么样了?”郭莹莹越发的暴燥。 “不买就不买,有什么大不了的。”玙璠也生气了,回到自己房间重重关上了门。 “这孩子,真是的。”郭莹莹忍不住地叹气。 027 熬夜 秋日的校园天色渐暗,自行车棚里的车寥寥无几,北宸背上双肩包,将单车从车棚里推了出来。校园小路旁的灯亮了起来,他打了个哈欠,跨上了单车。 “北宸,北宸,你等等我。”贺北宸寻着声音望了过去,见晏桉正在车棚里解锁。 “桉子,怎么?你也没走?”北宸有些欣喜地望着他,“一起吧。” 他们骑着车出了校园,偌大的街道少有行人,昏黄的灯光打在金黄的银杏叶上,叶子在晚风中摇曳,不时落下几片。 “最近还好吗?”北宸的头发在灯光下露出隐约的光影。 “凑合吧。”晏桉故作深沉的样子,“谭玙璠那妮子,脾气太爆,我惹不起。还是和你坐好,你还能罩着我。” 北宸感到好笑,“我脾气好,人善被人欺。” “你是说姚亮。”晏桉的嘴角咧得很大,北宸从未看见过笑起来这样可爱的男孩,“亮其实心眼不坏,就是脾气有些倔。”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事事针对我。”北宸摇摇头,“他总是幸灾乐祸,巴不得我倒霉。” “嗯。”晏桉叹了一口气,“谁让你学习这么好,长得又这么帅,他不嫉妒你才怪。” “没有吧。”北宸不好意思地笑了,“我也没有比他强到哪里去。” “玙璠,她最近还好吗?”北宸最掂念的也莫过于她。 “玙璠?”晏桉握紧了单车的手把,“还是老样子,要死不活,每天就知道抱着她那个破相机。” 北宸想,当他把存储卡还给玙璠时,她应该很惊喜吧。他似乎看见了女孩欣喜若狂的样子,不觉地笑了。 “你笑什么?”晏桉瞥了一眼傻笑的北宸。 “没,没什么。”北宸说着,仍合不拢嘴。 “你小子,好奇怪,肯定是有事瞒着我。”晏桉向北宸靠近了一些。 “我能有什么事瞒着你?”北宸并不打算吐露存储卡的事。 路灯将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红砖路上传来他们爽朗的笑声。 “我到了。”晏桉在一家杂货铺刹住了车。 “原来你家就在这。”贺北宸若有所思地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店铺。 “那当然喽。”晏桉蛮自豪的样子,“我这可是零食的聚宝盆,应有尽有。想吃什么,你尽管给我说。” “我没什么想吃的。”北宸从单车上跨了下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爱吃零食。” “你真是从火星上来的,玙璠倒好,给我一张大钞,让我包月给她带牛奶和面包。”晏桉将单车停在了店辅门口,“我都把我们家所有种类的面包给她带了个遍,她还是吃不腻。” “她早上不吃饭吗?”北宸有些担忧地问。 “你还不知道她。”晏桉有些疲倦,“每天踏着点到学校,那么贪睡,哪有时间吃早饭。天天上早读课先吃了早饭,再趴桌子上咪一会儿。” 北宸的眼眸变得深沉,“那你回家吧,我走了。” “嗯,拜拜。”晏桉冲他摆了摆手,目送北宸消失在了夜色里。 没有晏桉的陪伴,北宸加快了速度。他骑得很快,只感到后背是一阵凉风,校服与他的背部若即若离。就这样风一般地飞回了家。 “你回来了?今天晚了,快点抓紧时间,早点完成功课。”谢澜一如既往地坐在沙发上,看着《南方周末》。 “妈,我累了,我想先冲个热水澡。”北宸疲软地脱掉了校服,换上了宽大的睡衣。 “你怎么回事?周末你不知道洗澡,周一洗,犯什么神经呢?” 北宸却没有理会女人,而是径直去扭热水器的开关。 “好吧,你要洗就快一点儿,不要耽误时间。”谢澜随手抓了一把茶几上的瓜子,嗑了起来。 热水浇在北宸的头上,顺着发丝流下,淌在他的胸膛。他就这般静静地站着,被热气所环绕,感到无语伦比的惬意。 那种身心俱疲的感觉一点一点地被热水冲刷掉,褪去疲倦的外衣,他感到无比的寂静。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一刻钟的休息都会让他满血复活。 北宸用力地揉搓着自己的头发,用香皂打满了每一块肌肤。 “北宸,你好了没有?”谢澜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催促道。 “快了,妈。我冲一下就出来。”他仰起了头,热水顺着他的脸颊流向脖颈直至脚底。北宸几下就冲去了身上的泡泡。 “你快点。”谢澜不知疲倦地唠叨。 “好了。”北宸关上了沐浴头,开始用浴巾擦拭着自己。还没有擦干,他索性就裹着浴巾走了出来,发丝上还滴着水。 “《南方周末》我放你桌上了,以后每期的报刊,你都要总结和归纳出时局的热点和关键点。自己把它总结在笔记本上,当做作文素材。”谢澜从北宸的书房走了出来。 “我知道了,妈。”北宸套上了睡袍。 “你看看你上周作文写的,要思想没思想,要文笔没文笔。通篇找不出几个事实论据。”谢澜皱了下眉。 “报刊你不是白看的,积累的素材要记住。如果你这周的作文再写得平平无奇,你就重新写,直到达到我的要求。” “是。”北宸略微舒展的身躯又重新坐在了课桌前。 “你现在也不要再做别的事了。先把南方周刊的时事热点给我归纳了,写完了,交给我。我在沙发上等着你。”谢澜拖沓着拖鞋走了。 北宸打了个哈欠,从笔袋里掏出了笔。翻开了笔记本,开始做起了积累工作,他将报刊粗略地浏览了一遍,筛选出了有用的信息点。 动笔开始写,手上因写字而磨出的老茧隐隐作痛。浅秋的风,藏着几分夏末的余温,透过窗,徐徐地向北宸吹来。 课桌上的闹钟不知疲倦地转动,北宸被困意所袭卷,长睫低垂,月光轻柔地流泻在他清隽的侧脸上,投下了淡淡的剪影。 他宽阔的胸膛有规律地起伏,也许是非常疲倦的缘故,棱角分明的脸卸去了平日冷竣,竟流露出了一丝可爱。右手却仍然握着笔,在笔记本上留下了一道划痕。 “北宸,你写完了没有?拿过来。”谢澜也困顿了,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北宸。”见没有人理会她,谢澜放下了手中的书,向书房走去。 北宸安静地趴在课桌上,均匀地呼吸着。他睡着的样子更令人着迷。 谢澜叹了一口气,敲了敲儿子的课桌。但北宸睡得很死,因而并没有打扰到他。女人狠下心来推了他一下。 北宸的眉头紧锁,却睁不开眼睛。他有些费力地撑了一下课桌,双眸半遮半闭。 “站起来写。”谢澜厉声命令道。 北宸的动作异常的缓慢,他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求您了,让我睡一会儿,可以吗?”他眼睛里充满了血丝。 “你今天的任务完成了吗?”谢澜又看了一眼课桌上的闹钟,“一点时间意识都没有。站着写,我陪着你,你什么时候写完,我们什么时候睡觉。” 谢澜的固执令北宸无可奈何,他向洗手间走去。 “你干什么去?” “我去卫生间洗把脸。”北宸的神情淡默至极。 风起,夜深,这样的夜晚却没有星星,天空黑的很纯粹。 北宸快速地抹了把脸,又重新回到了书房,他没有时间抱怨,站在了课桌的一旁,再次拿起了笔。 谢澜坐在正对着书房的沙发上,一如既往地阅读着一些古典文籍。北宸强打起精神,大脑又开始顽强地运作。起初,他下笔迟滞,之后便越写越快。 看见笔记本上的字歪七扭八,他索性将黑皮本扔在了课桌上,俯下身去。 谢澜望着那些冗长的古文,哈欠一个接一个。 “妈,这么晚了,您先睡吧。我写完,明天早上您再检查。”北宸听见了母亲哈欠声,便劝说她。 谢澜缓过神来,“没关系,你写吧,我陪着你。” 北宸见谢澜如此的坚持,也不再言语。俯身按在课桌上继续写。他已经顾不得疲倦,凝视着报刊,快速地搜罗着有用的信息。又过了半个钟头,他停下了笔。 “妈,我写完了。”北宸有种如释重负之感,“您看一下,有没有什么要补充的?” 他拿着自己的笔记本走了过去,见母亲歪着头,双眸紧闭,她的长发松散了下来,遮掩住了她两侧的脸颊,此时的谢澜失去了严母的模样,仅有温柔的面容。 北宸默默地走到了大衣柜前,拉开了衣柜的门,从里面拿出了一件米色的小薄毯。他来到了母亲的面前,将薄毯轻轻地搭在了她的身上。 他望着熟睡中的母亲,蹑手蹑脚地回到了书房,已然睡意全无。翻开了书包,掏出课本,继续做起了功课。 夜色更凝重了,房间里格外的寂静,对面楼房的灯都熄灭了。这样的夜晚,陪伴他的只有头顶的白炽灯和桌角的咖啡杯。 北宸的笔尖在纸上迅速地摩挲,留下了一行行字迹。 谢澜的头歪得更低了,从沙发上滑了一下,她怔了一下,有些清醒了。看见自己的儿子端端正正地坐在课桌前,并没有注意到自己。 她略低了一下头,看见了自己身上的毛毯,多了一些暖意。谢澜坐了起来,原本放在沙发上的笔记本掉落在了地上,细微的响声,引起了北宸的注意。 “妈,您醒了。”北宸从课桌前站了起来,“您看一下,我的总结有没有哪些疏漏的地方?” 谢澜拿起了北宸的笔记本,一行一行地仔细检查下去,“疏漏是没有,但你总结得太冗杂,没有逻辑感。需要再简练一点,而且,你应该标注好这个事件可以用于什么样的题材。不够细致。” “好的,我明白了,我再重新修改。”北宸接过了笔记本又回到了书房。 “站起来写,不然你一会儿又睡着了。”谢澜教育儿子丝毫不心软。 北宸开始了第二遍的归纳,谢澜则在客厅里踱步,生怕自己再睡着了。 细碎的月光透过客厅的窗棂洒在了地板上,无星的夜,轻柔的晚风带来了丝丝的凉意。钟表的时针又转过了一格,母子两人却顾不上歇息。 028 早餐 秋风吹动着窗帘,飘向北宸的床头,柔和的日光透过窗来,又是天明。 床头柜上的闹钟开始叫唤,北宸挣扎地翻开了被子,无论睡得多晚,早起却是他的习惯。 即使有说不出的困意,他还是一如往常按下了闹钟,从床上坐了起来,勉强睁开他的双眸。 拉开窗帘是一种扑面而来的凉意,北宸对窗伸展着腰肢,打了个哈欠。 又走到洗手间洗漱,他望着镜子中的自己,削瘦的脸颊,眼睑下是重重的黑眼圈,少了这个年龄该有的稚气。 凉水扑面,一种冰凉感让他彻底的清醒。 洗漱完毕,北宸套上了运动装,系好了球鞋,轻轻掩上了家门。 走出了院子,来到了街道,北宸开始晨跑,带上运动的蓝牙耳机,富有节奏感的音乐传入耳中。 他不觉加快了脚步,顺着晨风的方向奔跑,健壮的四肢起到很好的助推作用。 当他的双腿在街道上狂奔时,可以什么也不想,这是北宸一天中最自由惬意的时光。每跑一步,身上的负担就仿佛卸下了一块。 秋日的清晨凉风习习,街上少有行人,空旷的大街是北宸独处的好地方,在这奔跑,他似乎能看见城市的尽头。街头的红绿灯与树影也映在了他的眸中。 高强度的学业时常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浑身的疲倦更是令他无所适从。北宸的身体不再像以前那般有活力,而他却是如此的不甘心。 他要跑起来让自己的筋骨更加健壮,许多事他都身不由己。但身体是自己的。伴着摇滚乐的节奏,他迈着大步,气息均匀而连续。 跑过城市的主街道,穿过中心公园,北宸不肯停歇地转身向家跑去。一番放空自己之后,他还是要坚强地面对这个世界,褪去昨日的疲软,迎接新的一天。 北宸敲了敲家门,脸颊上挂着汗珠。 “你回来了,快点吃早饭。”谢澜将热腾腾的牛奶端上了桌。 北宸走进洗手间,将毛巾打湿擦了擦自己的脸颊,来到了饭桌前。谢澜在他的身边坐下,从碗里拿出了煮好的白皮蛋,在饭桌上磕了两下。 鸡蛋有些烫,女人吹了吹,麻利地剥去了蛋壳,放进了北宸的牛奶碗里。一碗牛奶,一个鸡蛋是北宸每天早晨必要吃的两样食物。 “妈,我能不能不吃鸡蛋?”北宸拿起馍头,夹了两口面前的小白菜。 “不行,吃鸡蛋可以补充蛋白质也有利于你脑力的发展,你必须吃。”谢澜一贯强硬的态度。 贺北宸感觉自己可怜至极,他的人生就像是一堆程序,每一步都有安排好的位置,连吃饭这等小事也由不得自己,着实抑郁得不能自已。 “妈,这一连几年,每天早上都吃鸡蛋,我真的吃烦了。”北宸无奈地抱怨道。 “你吃烦了?我还煮烦了呢。”谢澜站了起来,“每天早起给你做饭,你还烦了。你今天不把鸡蛋吃了,你就别去学校了。” 既然无法决定自己吃什么,北宸也不再言语,一如往常的顺从,将鸡蛋吞咽了下去。 “你快点吃,吃完早点去学校背书。”谢澜自己并没有吃早餐而是走到了梳妆台前,开始梳理自己的头发。 北宸也不愿意再在家待下去,将牛奶灌进了肚子,馍头没有吃两口又被他重新扔回了盘子里。 “妈,我走了。”贺北宸的早饭就这般匆匆,几分钟解决了。 “去吧,抓紧时间。”谢澜正在给自己的脸补水,北宸换好了校服拎着书包出了门。不知为何,他今天一点也不想去学校背书,这样一成不变的生活令他无比的厌烦。 北宸开始羡慕起玙璠来,即使是班里的末等生,但她的生活太过自由,是他无法享受的。 北宸也想痛快地睡到自然醒,但他不可以,母亲要求他是鹤立鸡群的,他必定要比同龄人吃更多的苦。 即使是现在,街上也没有学生,还是他贺北宸一人。 “小伙子,要来个煎饼吗?”飒爽的秋风中,老大娘颤巍巍的手翻动着锅铲,寒风中的老人却穿得如此单薄。 “我这煎饼可好吃了,打两个鸡蛋。你看我这么多菜,我给你多卷一点,保证你能吃饱。”老大娘笑了,红扑扑的脸上堆满了褶子。 北宸摆了摆手,拒绝的话却无法说出口,他又转念想到了玙璠,每天早上吃面包估计她也吃够了。“大娘来个煎饼,再给我加杯豆浆。” “好嘞。”老人的眼角咪成了一条线,这还是她今早的第一单生意,“小伙子这么早去上学呀?” “嗯。”北宸望着老人慈爱的面容。 “可以呀,小伙子,每天这么早去学校学习,有出息。”老人翻了翻锅里的饼子。金黄的鸡蛋饼让北宸看着都眼馋,他的早饭却形同虚设。 “好的,小伙子,这是你的。” “谢谢大娘。”北宸不失礼貌地回应。 他掂着玙璠的早饭向学校走去,不出所料,只有门卫大爷坐在门口。北宸习惯性地向他招手示意,而门卫大爷自然也认得他,每天到校最早的学生。 北宸走进班,面对的又是那张熟悉的桌椅,这间教室就像是他贺北宸一个人的。打开窗,让外面的秋风吹进来。 这样的时光里,他可以自由的背书,不用承受外界的任何打扰,“I my memo y,the e a e always some f ie ds who sha e the pleasa t with us…” 北宸将自己投入进了课本,勾划出课文中的重点句型,一遍又一遍的朗读背诵。等他背完了大部分的句型,教学楼下才传来了一些学生的喧闹声。 贺北宸合上了书,掏出了笔,决定再将刚才背过的句型默写一遍。同窗都认为他很聪明,只有贺北宸知道自己有多愚笨,因而才要比同龄人更加用功。 “北宸,你这么早就到学校了。”师雨祺破天荒地来早了一次,却不知贺北宸每天都这般早起。 “嗯,早上好。”北宸一贯的寡言少语。 雨祺与他也无话可说,将书包从背上拿了下来,揉了揉被压疼的肩膀,“累死我了。”她小声地埋怨着,原本想要与贺北宸多聊上两句,谁知人家学霸就只顾埋头学习。 雨祺心生无聊,掏出笔袋,开始贴她的双眼皮贴。 “北宸,以后放学我们一起回家吧。”不知晏桉什么时候又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嗯。”果然得到的只有一个字。 北宸翻开了英语课文,将自己写的句型对照,用红笔在错误的地方画了几个圈,无非是一些细枝末节的错误,可他却格外上心。 北宸赌气地合上了课本,将方才默过的句型重新再写。他不满足于模棱两可,他追求的是万无一失。虽然很难,但不代表他做不到。 他的同学三三两两地走进了教室,谢澜不在,他们便开始了肆无忌惮的喧闹。北宸又将归纳出的重点句型准确无误地默了一遍。 “好了。”他自言自语,像是又完成了一项任务,拿出桌洞里的手账本,翻开了那一页,在“背诵20个重点句型。”后面划了个小勾。 望着手账本的那一页,他又重新理了一遍自己今天要完成的任务,颇为满意地合上了本子。 北宸一扭头望向教室角落的那个位置,她还没有来,应该快到了吧。他从书包的夹层中拿出了那张存储卡,卡身上有一些污渍看着并不光洁,北宸竟有种想要擦拭它的欲望。 他的眼光停留在姚亮身前的那包纸巾上,“能给我一张纸吗?” 姚亮原本不想搭理贺北宸,但又觉得这样做不免显得自己太过小气,“你自己拿吧。”他不耐烦地吐出一句。 北宸并不是一个记仇的人,姚亮给他脸色看,他也不想计较。北宸抽了一张纸,“谢谢你。”进而开始仔细地擦拭着玙璠的存储卡。 一向细心严谨,让他对待这样精密的物品格外小心。 “我该如何对她说呢?”他想着,不觉心生妙计。笔袋里的便签纸就给了他最好的答复,北宸提起笔,在纸上写了起来,将它贴在了豆浆杯上。 之后,他将早餐放在了玙璠的桌上,又将存储卡压在了豆浆杯的下面。 “你干什么呢?”晏桉正在看书被他的举动所打扰了。 “我给玙璠送早饭。”北宸不打算掩饰什么。 “哎哟喂,真是满地撒狗粮。”桉子啧啧赞叹。 “你哎哟什么?不就是给她送个早餐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北宸一改往常竟吐了这么多话。 “好啊,你小子,我知道了。”晏桉一脸的坏笑。 北宸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却看不进去书了,他盯着教室门口,等着玙璠出现。看到一张张人脸,他又一次次的失望。 “站起来读书。”女魔头又来了。北宸只得暂时将心收回来,端起了语文书,却一改平常,有些心不在焉。 墙壁上的扩音器响了起来,与此同时玙璠的一只脚踏进了教室。女孩看见谢澜,急匆匆地向座位走去。 “你来得可真早。”谢澜没有忘记挖苦她。玙璠却没有搭理她的话,来到了教室的最后一排。女孩刚准备放下书包,就看见了课桌上的豆浆杯和煎饼。 她有些意外,“你今天怎么想起来给我买煎饼了?” “不是我,是北宸给你带的早饭。”晏桉的一只胖手放下了语文书。 “啊?”玙璠显得更惊讶了,她打量着豆浆杯,发现了上面贴的便签纸: 每天早上醒来,看见你和阳光都在,这就是我想要的未来。玙璠,我真的很花心,喜欢每一天的你和每一个你。 贺北宸。 玙璠的心如同小鹿直撞,她一直不承认北宸喜欢她,像他这样的学霸怎么会喜欢上她这样的小白痴。但这就是不真的事实。 北宸的心情无比忐忑,他忍不住转过身去看她,不知玙璠看见便签条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贺北宸,你看什么呢?”谢澜不明白北宸为何望向教室的角落。 恰巧,玙璠也望着他,两个人的眸光对视,他又慌忙转过身去。 移走了豆浆杯,下面的存储卡自然地冒了出来。 “这……相机的存储卡?”玙璠激动得说不出话,大滴的泪朝外涌,“怎么会?他怎么会找到我的存储卡?” 她无比疼惜地将它攥在了手里,望着豆浆杯上的便签纸傻傻地笑了。 029 借阅 “我给你说了,换指头接替弹奏,这样可以减轻姆指的负担。”叶尉站在男孩的身边不厌其烦地指导,“大姆指弹多了就换无名指。” “嗯,叶老师,我明白了。”钢琴座上的少年紧张又颇为拘紧。 “放轻松。”叶尉的方脸上浮现了一丝笑容,“不要不舍得换手指,出错无所谓,多练就好。来,把这一段再弹一遍。” “爸,我回来。”叶念祎背着书包走进了琴房,看见了父亲认真而严肃的模样。 叶尉转过身去,“念祎,你怎么来了?为什么不回家?” “那个,爸,家里的钥匙我忘带了。”念祎无奈地吐了吐舌头,生怕父亲责怪她。 “你这孩子,又忘东忘西的。”叶尉说着,开始解自己裤带上的钥匙,“给,快点回家吧。把冰箱里的葡萄拿出来吃,我都洗过的。” 叶念袆接过父亲递过来的一串钥匙,“那您今天晚上几点回来?” 叶尉叹了口气,“我今天晚上还有几个学生,走不开。我微信给你转点钱,你自己去吃晚饭吧。” “好。”念祎整了整自己的双肩包,正欲下楼。 “噢,对了,念祎。”叶尉说着在裤兜里掏着什么,“这是小区信箱的钥匙,你帮我去取一下杂志吧。”男人取出一支金色的小钥匙。 “好。”念祎答应了父亲的要求,向楼下走去。 “你看,你这一遍不是弹得很好吗?自信一点,放轻松你才能弹出自己的真实水平。”背后传来了父亲浑厚的男中音。 叶念祎走出了琴行,沉甸甸的书包压得她双肩酸痛,她无奈地拉了几下书包的肩带,无意间抖落了上面的秋叶。 小区的信箱离琴行不远,就挨近社区的宣传架。 这样不锈钢的信报箱早就过时了,叶念祎不知道父亲为何会钟爱这样的信箱,她曾无数次地劝告过他,现在网上订阅很方便,他却仍然恪守这种传统的方式。 信箱旁的小路堆满了枯枝落叶却无人打理,老信箱看着很荒凉,有的箱盒没有上锁就直接敞开着,箱内沾满了灰尘。 还有几个信箱貌似放了些物品,走近一看却尽是广告宣传单。由于年久失修,信箱表面的绿漆层掉落了,露出了斑驳的色彩。 叶念祎掏出了父亲给她的钥匙,她不敢用太大的力气,生怕把箱盒损坏了。只是轻轻地一扭,信箱的门开了。 似乎是每个月都定阅的缘故,父亲的箱底没有任何的杂物,看着很舒适。念祎伸出手去,拿出了里面的杂志,锁好了邮箱的门。 她打量了一下手中的杂志,白色的封皮上是一个穿着黑色西服的中年男人,浓密的黑眉下是一双通透的明眸,杂志的右上角是红底白色的五个大字“音乐爱好者。” 念祎被漂亮的封面所吸引,她想拆开杂志外装的塑料袋又有些犹豫的样子,“算了,还是回家再看吧。” 念祎想着,无视了肩膀的痛感,书包在此时更是无足轻重,原本困顿的双腿又有了动力。就连爬上五楼的台梯时,她也没有歇一口气,又继续向上走。 她颇为费力地走进了家门,偌大的房间,一个人也没有。念祎按亮了客厅的灯,黑漆漆的房间便多了一些光亮。 既然父母不在,念祎更没有必要掩饰什么,她使出力气将书包向沙发上撂去,不成想,书包没有坐稳,从沙发上摔了下来。 叶念祎却没有这么好的脾气去照顾它,她校服也顾不得脱,一个葛优瘫半躺在沙发上。动也懒得动,每一个细胞都慵懒地享受着惬意。 她撕掉了杂志外面套着的透明塑料膜,任性地将它扔在了地上。念祎急不可耐地翻开了《音乐爱好者》。 “陈默也的四种文化,钢琴家陈默也访谈……”念祎忍不住往下继续读,原来杂志封面上的那个男人是位钢琴家,念祎开始嘲笑自己的无知。 原本要完成的功课也被她抛在了脑后,丰富而有趣的音乐杂志可比那些繁琐枯燥的课业更具有诱惑力,越往后读,念祎越发的如饥似渴。 值得一读的音乐书籍,国际市场上最热门的影碟唱片,震憾心灵的音乐演出会,念祎窥见了一个丰富多彩的未知世界。 她一页页地读下去,似乎从未这般专注的看过哪一本书。念祎用手机的照机拍了几张杂志的彩页,发了个朋友圈:跟随音乐脚步,离高雅更近一点。 家门突然响了一声,叶念祎才认识到自己在杂志上已经泡了很长时间了。 “念祎,开门。”叶尉又敲了敲家门。 “好的,爸,您等一下。”念祎这时慌了,赶忙将书包拎进了书房,打开了书房的灯,将杂志外的透明塑料膜扔进了垃圾桶。 “念祎,快点开门。”叶尉在门口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她冒了几滴虚汗,“来了,来了。” “你怎么才开门?”叶尉有些纳闷。 “噢,我刚才正在上卫生间。”叶念祎故作聪明地回答道。 男人走进了客厅,“你作业写完了吗?” 念祎猛的一下想起了这件事,“没,没有,我继续写。”说着她向自己的书房走去。 “嗳,对了,你帮我拿的杂志呢?”叶尉不经意间想起了音乐杂志。 “噢,给您。”念祎有些心虚地拿起沙发上的杂志。 “怎么会在沙发上?”叶尉起了疑心,接过没有透明膜的杂志,他就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你把杂志拆开看了?” “我……”念祎憋红了脸,“我就是随便翻了两下。” 男人听了女儿的回答松了口气,“好吧。念祎我给你说,我定的音乐杂志你不要看,你专心念书,不要因为这些东西而分心。” “嗯,我明白。”叶念祎嘴上答应着,心里却并不认同叶尉的看法,“那我回房间学习了。” “你去吧。”即使已经很晚了,但女儿还没睡,叶尉也不打算睡觉。他在客厅的茶几前坐下,翻阅起《音乐爱好者》。 “好险,好险。”叶念祎来到了书房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幸亏没有被他发现,不然他该生气了。” 念祎无奈地拿出了笔,掏出了一大堆无法逃避的作业,“现在这个点写,肯定是做不完了。”她头疼得撑着自己的脑袋。 “看来,只能求助同学了。”她点开了微信,却看见了朋友圈有新的消息,“贺北凡:你的杂志我很感兴趣,可以借我看看吗?” 念祎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好的,没问题,明天早读课下课我去找你。”写完她就后悔了,又不好意思再撤销。 叶尉对书刊的爱惜程度,念祎心知肚明,像借阅这种事,父亲估计很难答应吧。 她又该如何吐口,念祎的肚子开始“咕噜咕噜”地叫,没有吃晚饭,感到胃空空的,看来得补充点能量了,念祎向冰箱走去。 “你写完了?”叶尉的眼神充满了疲倦。 “没有。我想拿瓶酸奶喝。”念祎从冰箱里拿出了一瓶酸奶,扭开了盖子。 “还没有写完?”叶尉的困意更深了,“你们老师是不是有点过分了?布置这么多作业。” “嗯。”念祎将自己偷懒的事掩饰了过去,“对了,爸,我给您说件事呗。” “怎么了?”叶尉弹了弹手上的烟灰。 “嗯,我有一个同学,他,他想借一下音乐杂志。”叶念祎在父亲的身边坐了下来。 男人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杂志今天才拿回来,你的同学怎么会知道我们家有音乐杂志?” “他问我有没有这种类型的,我就回答了,他想要借阅一下,您看……” “不行,我还没看呢。”叶尉的表情很坚决。 “那,等您看完能不能给他借一下?”叶念祎决定讨价还价。 “不行,我的杂志我很爱惜的。给你们同学借,到时候他再把书页滴上油,把页角给我折了,我心疼。”叶尉原本很大度的人,却在书的事情上斤斤计较。 “爸,您就给他借一下嘛,他会很爱惜的,绝对不会给您弄坏的。”念祎想要动摇父亲固执的想法。 “不行,你对他这么放心?谁呀,你这么替他求情?”叶尉岂是那么容易动摇的,“我给你说,我不答应。” 念祎灰心丧气地回到了书房,即使胃里空空的,她也没有了胃口。刚开封的酸奶被她落在了一边。 “这该如何是好?”父亲那个老古板让念祎很发愁,无奈,她打开了与北凡的对话框,她也不确定他现在是否在线。 “那本杂志是我爸的,我刚才问了一下他。他不同意我借给同学。实在是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他不愿意借。” 输完了这些字,她又有些犹豫,“这样他一定会失望的,可能还会降低我的信用值吧。” 念祎实在不愿意这样,又把输好的文字清空了,她放下了手机,想要继续写作业。但这件事放在心里却让念祎很不舒服,终究是逃不过去的。 “很抱歉,杂志是我爸的,他不让我借给你,让你失望了。”她第二遍输进了相同含义的文字,狠下心来,将它发了出去。 之后的几分钟,叶念祎就像个傻子一样定定地看着手机,等待着北凡的回复。几分钟过去,他还是没有动静,难道是生自己的气了?念祎的心揪在了一起。 看样子,他是生气了,念祎正准备把手机甩在一边,有消息进来了: “没关系,我不借这本杂志也没什么。就是有点可惜,我挺想看看有关陈默也的访谈。过几天,我自己再去书店买吧,谢谢你的好意。” 念祎看见了北凡的回复,心里安泰了一些。但她也看出了北凡的失望,如果她将杂志借阅给他,他应该会很开心吧。念祎想着,又有了一个新的打算。 030 作业 “嗳,早读课总算下课了,我的腿都要站废了。”钟宇泽活动了一下自己的筋骨,一屁股坐了下来。 “行了,哥,你就别抱怨了,赶快交作业吧。”北凡费力地把书包从桌洞里掂了出来,“你昨天晚上的作业都做完没?” “我?”宇泽指着自己笑了,“当然没写完,就等着大侠出手相救了。” “我救你?”北凡感到好笑,“我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他将昨天完成的功课放在了桌角,还没来得及往上传。 “贺北凡,贺北凡,门口有人找你。”坐在门口的男孩子向他通风报信。 “谁呀,现在来?真不是时候,耽误我补作业。”北凡放下了书包,“宇泽,我作业都放在桌角了,你帮我交一下。” “好,你去吧,顺便借我抄一下。”钟宇泽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北凡向教室门口走去,脚步轻快而有力。 迎面而来的是那张白皙可人的脸,一如初见时的俏影,她腼腆地抿了抿唇,手里拿着白色封面的《音乐爱好者》。 “叶念祎,你怎么来了?你爸不是不允许你把杂志借给我吗?”北凡望着念祎的模样,有些不知所措。 “他的确不让外借,这是我偷出来的,我趁他不注意悄悄地塞进了书包里。” 念祎又装做很神秘的样子,“你可不要给别人讲,免得他们都抢着看。”她将音乐杂志递给了贺北凡。 “我明白,我不会和别人讲的。”北凡颇为小心地接过《音乐爱好者》,“真是太感谢你了,给你添麻烦了。” “这有什么?给你带本杂志也只是举手之劳而已。”念祎咧了下嘴角,露出了两颗小虎牙。 “那,我今天把它看完,明天还你。”北凡生怕给念祎带来不便,毕竟,如果她父亲知道了这件事,怕是对她不利。 “嗯,没关系,你也不用着急。看完了还给我就好。”念祎刚转身,又有些不放心的样子,“对了,页角不要折了,注意些就好。” “你放心,我会爱惜的,保证它完好无损。”北凡摸着手里的书,就像是爱抚着小婴儿,无比的疼惜。 “那,我回去了,书你慢慢看。”念祎冲北凡摆了摆手,向自己的教室走去。北凡却呆呆地站在那里,望着念祎的背影发愣。 “贺北凡,你在这傻站着干什么,不进班。”周婉妮的数落声让北凡缓过神来。 他匆忙地向教室里走去,将杂志微卷了一下,生怕周婉妮看见。快速地溜回了自己的座位。 “你回来了?刚才谁找你?”宇泽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他八卦的坏毛病。 “我不说,说了你也不认识。”北凡一改他的直率,含蓄而内敛。 “不告诉我也罢,没什么大不了的。”宇泽满是孩子气地嘟着个小嘴。 “噢,对了,你帮我交作业了没有?”北凡小心地将杂志塞进了桌洞里,一本正经地询问起了正事。 “当然,凡哥交待的事情,绝对办得妥妥的。”宇泽打了个哈欠,无精打采地望着讲台上的周婉妮。 “邓文记我名字没?”北凡有些担心地碰了一下宇泽。 “邓文?”宇泽有些意外地望着北凡,“他记你名字干什么?” “我英语作业没写,邓文没记我名字?”北凡有些惊喜,邓文与自己的关系一直很僵,没想到他也不记仇。但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你英语作业没写?”这下轮到钟宇泽一头雾水了,他挠了挠头,“那我帮你交上去的是什么?” “你给我交英语作业了?”北凡开始着急了,将课桌上的书一顿翻找,“那你把什么给我交上去了?” “我不知道。”宇泽像热锅上的蚂蚁,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北凡的神色。北凡开始乱翻,宇泽从未见他这般慌乱过。 贺北凡一边躲避着周婉妮的眼神,一边在课桌里摩挲,“完了,完了。你把我的笔记本交上去了。” “什么笔记本?”宇泽焦急地望着他,茫然而不知所措,“你把英语作业补完,问她把笔记本要回来不就行了?” “要是那么简单就好了。”北凡叹了一口气,“那个本子上是我胡编的一些曲子,还有一些词。要是被周婉妮看到了,她肯定会找我麻烦的。” “是不是你军训时丢失的那个笔记本?”宇泽对那个黑皮本似乎有点印象。 “没错,就是那个本子。”北凡无奈地摇了摇头,“要是周婉妮看见我那些非主流的词,一准叫我去办公室喝茶。” “北凡,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宇泽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我看你的作业都放在桌角,英语作业是最后收的,你的笔记本也压在最后,我就直接把它当作业交了。” “你当然不是故意的。”北凡翻了两页英语课本,“但又能怎么办?事情已经这样了。” 宇泽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两个人愁苦地坐在座位上。北凡原本计划着上英课时看上几页音乐杂志,现在他却全无那样的心境。 “好了,这节英语课就到这里。下节课我们要讲英语作文,我会叫同学上来写,请大家自己准备好词组和句型。” 周婉妮对自己的课很满意,她轻抿了一口水杯里的水,“对了,邓文,我们班的作业呢?” “周老师,我放您办公桌上了。”邓文对于周婉妮的每日一问早就习已为常。 “哎,你快去呀,你和周婉妮解释一下,就说你多交了一个本子。”宇泽推了推北凡。 “我有病。她还没找我事,我就自己往枪口上撞。”北凡觉得钟宇泽的想法愚蠢到可笑。 “那你打算怎么办?”宇泽无奈地耸耸肩。 “我自有办法。”北凡的脸颊浮现了神秘一笑,令他捉摸不透。 话音刚落,他便朝教室门口走去,来到了九班门口,他一眼看见了坐在教室最前排的贺北宸。 “哥,哥,你出来一下。”北凡向北宸挥了挥手。 北宸寻着喊声望了过去,看见自己的弟弟站在了班门口,一副着急的模样,连忙走了过去,“怎么了,凡?你找我什么事?” “哥,你过来,你过来。”北凡一把拽过他,避开了人群,来到了走廊的窗台前。 “怎么了北凡?你又遇到什么事了?”贺北宸一如既往的温厚。 他从小便能给北凡带来安全感,无论遇到什么麻烦事,北凡都会第一时间告诉他,这次自然也不例外。 “哥……”贺北凡欲言又止,“你能不能……” “怎么了?”弟弟一反常态的表现令北宸很着急。 “你能不能帮我把英语作业本偷回来?”北凡红着脸,一口气吐完了这句话。 “偷作业?”北宸的眼睛大了一圈,差点要摔倒。楼道里经过的同学都用诧异的眼光望着他。 “嘘,你小声点。”北凡细长的手指在唇前做了个手势。 “你没有搞错吧?”北宸很为难的样子,“让我去帮你偷作业?你给我说,你作业是不是没有认真写?” “哥。”在北宸的逼问下,北凡显得更加内疚,“我昨天晚上没写英语作业,今天早上把我谱曲的本子交上去了。” “你为什么不写?”北宸的脸上是对他少有的严肃,“再过两周就是第二次分班考试了,你认为你还有多少时间去浪费?” “哥,我错了。”北凡摇了摇男孩的肩膀,“我一定抓紧时间,不会再做这样的蠢事。你就帮帮我呗。” “我不去。”北宸将脸扭向一边,装做生气的样子,“你昨天晚上不完成功课,现在又让我去偷。” “哥,你就忍心看着我被周天子虐待呀?”北凡愁苦地皱了皱眉,“你看,你这么得周天子的欢心,谈笑间这事就帮我解决了。” 他说着还不停地对北宸挤眉弄眼,“好不好吗哥?我知道你最好了,你一定会帮我的,对吗?” 北宸看着他哀求的样子,心顿时软了下来,“行行行,我真是服了你了,我帮你去偷行了吧?” 原本以为北凡会安静下来,不成想,他激动得过分,狠命地摇着北宸的胳膊,“哥,我爱你。” “行了,你,在学校注意点形象不行吗?”北宸无可奈何地望着他。 北凡松开了他的手,“我知道,你从来没有干过这样偷机摸狗的事情。帮我偷作业,有辱你的光辉形象,你放心,我会补偿你的。” 北凡的眼珠子转了一下,“不如,这个周末一起去看电影怎么样?我请客。” “算了吧,你个小鬼,你觉得你大妈会让我出来吗?”北宸点了点北凡的小鼻子,“你呀,以后认真点,不要活得提心吊胆,就是对我最好的补偿了。” “你看你这话说的。”北凡眨了眨眼睛,更不好意思了,“我把电影票定好,到时候一定去。一言为定。” “行了,凡,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可爱。”北宸脸上的冰山融化了,看着面前的北凡,他无法再严肃起来,“你回班吧,你放心,你的作业本包在哥身上,我会把它平安带回来的。” “那,你小心点,也要保证自己的安全。”北凡的小脸收敛起了笑容,似乎还有些不放心他。 北宸笑了,北凡总是这般小题大做,看着凡煞有介事的样子,北宸又拍了拍他的肩膀,“没问题,我一定会凯旋归来的。” 031 要挟 大课间,满教室都是喧闹声,贺北宸却没有同龄人那般清闲,他踱着快步向周婉妮的办公室走去,“报告。” “进来。”周婉妮正在出周测卷子,被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英语题折磨得头昏眼花,“怎么了,贺北宸?” “哦,老师。”北宸转了转眼珠,“您需要我帮您把作业抱回班吗?” 周婉妮停下了手中的鼠标,“你们班的作业我已经改完了,在旁边的柜子上,你先把它抱回去吧。” “好的。”北宸眼疾手快抱着桌前七班的作业本就往办公室的外面跑去,完全不顾周婉妮在身后的叫喊,“贺北宸,你抱错本子了,那是七班的作业,我还没来得及改呢。” 北宸却一溜烟地往外冲,正巧与迎面而来的姚亮撞了个满怀,七班的作业本散了一地。贺北宸顾不上搭理他,连忙蹲下身去捡。 他一边将散落的作业本摞成一沓,一边留意作业本上面的姓名。 姚亮望了一眼地上的作业本,“哟,这不是七班的作业吗?贺北宸,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么热心了?”说着他一把夺过那沓放在地上厚厚的本子。 “姚亮,你快点给我。”北宸望见他一脸坏笑,有些着急了。 “给你?”姚亮冷笑了一声,“我是英语课代表,抱作业的事还轮不到你吧。” 贺北宸看见他那不怀好意的笑就觉得反胃,直身站了起来,将作业本抢了过去,走到窗台前一本一本地翻。 姚亮看出了北宸的心虚,他走到了男孩的身边,“贺大班长,你不会是来偷作业本的吧?没想到我们堂堂的贺班,也会干这样的苟且之事。” “你什么意思?”北宸怒了,“我翻作业本和你有什么关系?我们班的作业本在柜子上,你去抱就好了。” “贺北宸,你在我的面前最好不要这么傲气。”姚亮冲他翻了个白眼,“你就不怕,我把你偷七班作业本的事情告诉周婉妮?” “姚亮,你不要告诉她。”贺北宸从未如此怯懦过。 “你怕了?”姚亮撇了撇嘴,“真没想到,还有让你害怕的事情。如果周婉妮知道了,怕是不会再这么看重你了吧。” “姚亮。”北宸停下了翻找作业本的手,“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并没有招惹你,你不要给我使绊子了,好吗?” “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姚亮的声音大得出奇,“因为我看不惯你。你不是不愿意让我告诉她吗?那你求我呀。”姚亮胳膊相交放在胸前,一副傲慢的样子。 “我……”贺北宸从未说过求人的话,他也说不出口。 “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姚亮见他不肯说,“你偷七班的作业本是因为你弟吧?” “我。”北宸从未想过姚亮会抓住自己的小辫子,此时他也只有放下身段,“行,姚亮,我求求你,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她。” “声音太小了,我听不见。”姚亮存心刁难他。 “我求你,不要告诉她。”贺北宸几近忍气吞声。 “好,很好。”姚亮颇为满意地拍了拍手,“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多求我几次,我一定饶过你。” 北宸将弟弟的笔记本塞进了校服的袖筒里,握紧了拳头。抱起其余的作业本,又再次向任课老师的办公室走去。 “贺北宸,你站住。”姚亮似乎还有话说,但贺北宸根本不给他这个面子,自顾自地往前走。 “贺北宸,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和谭玙璠的事。”姚亮的这句话像是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北宸手中的作业本都差点掉在了地上。 他缓缓地转过身来,眼睛里充满了疲倦,“你什么意思?你倒底想怎么样?” 北宸慌张的情态正在姚亮的意料之中,“贺大班长,你说,要是我把你们俩早恋的事告诉谢澜,你的腿会不会被打断呀?” 贺北宸此时却异常的冷静,“姚亮,你不要给脸不要脸。” “我不要脸?”姚亮为北宸的话感到好笑,“你作为班长带头谈恋爱,你就要脸了?行,我知道你不怕谢澜,那我要是告诉丛飞会怎样?你们是不是会被记过。你贺北宸学习再好,档案上有一个污点,你觉得高校会要你吗?” “我无所谓,你不用来威胁我。”北宸一贯的冷漠。 “行,我知道,因为你是未来的清北之星,丛飞一定会高抬贵手的。但是谭玙璠就可怜了,被学校处分怕是在所难免了吧。”姚亮的脸上是看不懂的阴险。 “你说吧,你倒底想让我怎么做?”贺北宸压抑住自己的怒火,敛着性子望着他。 “其实很简单。”姚亮故作轻松地笑了笑,“两周之后便是第二次分班考试,清北之星的位置一定是我的。” 贺北宸不屑地抬了一下眉毛,“那要看你自己有没有本事去拿。” “贺大班长,你不用这么愤怒。我的要求很低,只需要你空下一篇英语作文,像你这么高的分,我想,区区二十五分对你来说不算什么吧。”姚亮笑了,笑得很肆意。 “姚亮,你不要太卑鄙了。”贺北宸咬牙切齿,“想要清北之星,自己去拿,你这样做算什么?即使得到了这个位置,你会觉得很光荣吗?” 北宸打心眼里看不起他,扭头便走。 “贺北宸,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清北之星迟早都是我的。如果你不肯的话,那遭殃的可不只你一个人。”姚亮抬了抬自己的脚趾,“如果你这么自私,又凭什么喜欢她?” 贺北宸又将作业本抱回了周婉妮的办公桌上,“周老师,抱歉,我刚才抱错作业了。” “哦,没事。放这儿就行了。”周婉妮还是这般温柔,“你们班的作业本放在书柜上了,你自己去拿吧。” “好。”北宸向办公室的书柜走去。办公室里一共就几位老师,周婉妮索性和谢澜聊起天来。 “谢澜,我给你说。你们班的那个谭玙璠真过分。”北宸听到这里下意识地放缓了速度。 “你看她这周的单词听写就没有一次过关的,不知道她每天都来学校干什么。前几天老高还说她,看着挺聪明的小丫头,就是不爱学习。”周婉妮说着叹了口气。 “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考进我的班的。”谢澜对谭玙璠也很是头疼,“过两天,我叫她父母到学校来谈一谈,她这样下去很是问题。” 北宸无可奈何地咬了咬自己的唇,也不便再拖延多长时间,他将班里的作业本理好,“老师,我走了。” “你去吧。”男孩正要离开时,周婉妮又叫住了他,“你最近表现非常出色,继续保持。再过两周就是月考了,我等着给你颁奖。” “嗯,谢谢老师。”贺北宸并不开心,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你怎么了?”周婉妮对北宸的严肃非常的不解,“看着好像不是很舒服。” “没有。”北宸赶忙掩饰,“老师,那我走了。” 见贺北宸抱着作业本出去了,周婉妮又忍不住和谢澜说起了小话,“谢澜,你们家孩子真优秀。知书达礼,可让人喜欢了。” 谢澜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满心骄傲却非要装做很冷漠的样子,“婉妮,知书达礼是他应该做到的。你下回不要再当着他的面,说他出色。” “为什么?”周婉妮与谢澜的教肓观念产生了分歧。 “他也有做的不足的地方,没有最好,只有更好。你这样做会让他产生骄傲的情绪,进而会懈怠。”谢澜继续敲打着键盘,“即使他做得再好,你也应该点出他的不足,给他留有提高的空间。” “谢姐,我真的觉得孩子已经做得很好了。你该多鼓励他才是。”周婉妮发觉与谢澜说话着实太扫兴,她对待学生一向的严苛和固执,更不用说自己的亲身骨肉。 北宸抱着一大摞的英语本很是丧气地扔在了第一排的课桌上,顾不得歇上了一口气,就走到了弟弟的班门口。北凡似乎一直在等他,看见北宸,飞也似的跑了过来。 “给,你的本子。”贺北宸垂头丧气也不打算装作很开心。 “谢谢哥。”北凡已然喜笑颜开但又触到了北宸冷漠的眼神,立刻便收敛起了笑容。 “以后认真点,我已经很累了,不要再给我找麻烦了。”北宸没有再多看弟弟一眼,径直向自己的班级走去。 贺北宸丧气的话让北凡顿时陷入了深海,他从未见过哥哥对他这般冷漠。儿时,即使北宸受了他的连累也从未向自己抱怨过。 可能,他真的是累了吧,都是自己不好,还让他去偷什么作业本。北凡这样想着,狠狠地掐了自己两下。 “谭玙璠。”北宸走到了玙璠的桌前,无可奈何地叉着腰。 玙璠被他这般严肃的样子吓了一跳,“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我有话要给你说。”见晏桉的位置是空的,北宸索性坐到了她的身边,“你最近要小心一点,我刚才去办公室,听见周老师在向班主任告状。” 即使玙璠显得很焦虑,北宸也不得不继续说下去,“谢老师说过两天要找你父母谈话,你最好还是做个心理准备。” “我明白了。”玙璠像蔫了一般,“谢谢你告诉我。” “玙璠,我很苦恼,我……”北宸想说却没有了下文。 “还有什么事?你告诉我。”玙璠做好了倾听的准备,等着北宸倒苦水。 “算了,其实也没什么。”北宸最终只是叹了口气,“玙璠,我贺北宸也不是个自私的人。那些东西对我来说根本就算不了什么。豁出去了,无所谓。” “北宸,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什么豁出去,无所谓了?”玙璠全然不知姚亮把她作为要挟贺北宸的筹码。 “没什么,玙璠,总之,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受伤的。”北宸在心里已经做好了选择。 “好了,你,天天情话连篇的。真是鸡皮疙瘩掉一地。”玙璠只觉得好笑,无法体会到北宸此话的深意。 他这一局棋终是要输给姚亮了,不过,为了她输一场也未尝不可。 032 对质 “这一节语文自习,我们两个班去图书馆看书。”谢澜一反平常,没有带她的语文课本,“现在到走廊里排队。” “噢,太好了,总算不用听课了。”晏桉开始翻自己的桌洞。 “晏桉,快出来排队了,你还站在那儿干什么呢?”玙璠对他翻找的行为非常的不解。 “去图书馆上课不得随身带点口粮吗?”桉子振振有词,不多时从塑料袋里拿了两条软糖塞进了口袋。 “真是服了你了。”玙璠还未见过如此贪吃的人,心说,桉子真是名副其实的吃货。 另一间教室里,学生们也在着手准备着。北凡拿出了念祎给他的那本《音乐爱好者》,像个宝似的抱在怀里。 “喂,北凡,图书馆是不让带书进去的。”宇泽在一旁好心劝慰他。 “没事,我藏起来就好。”说着,北凡将《音乐爱好者》卷进了校服的袖筒里。 “什么书,能让你这么喜欢?”宇泽对他的表现感到很意外,“你不是不喜欢看书吗?” “谁说的?那也得看是什么书了。”北凡对宇泽的评价不是很满意。 “那你可要小心点,要是被女魔头发现可就惨了。”宇泽还故意将“惨了”两个字咬得很重。 “你放心,她是不会发现的。”贺北凡颇为自信地笑了笑。 “好了,到楼道就安静,其他班的学生都在上课。”谢澜戴上了她放在课桌上的遮阳帽,“每个班都排成两队。北宸,走,带路到图书馆。” 贺北宸站在队伍的最前面,还是那般鹤立鸡群的感觉,“后面的同学排好队,不要吵,保持安静。”玙璠站在队伍稍后的位置,他一扭头,浮现在她眼眸中的是一张英俊的侧脸。 长龙般的队伍向学校的图书馆行进,晏桉紧跟在北宸的身后,有些喘不上来气,“哎,北宸,你走慢点,我都快跟不上了。”桉子费力地向前走,可北宸的大长腿,迈一步都抵他两步。 “桉子,你呀,该锻炼了。”北宸语重心长,“国庆节之前,不是还要体能测试吗?你到时候打算怎么办?” “我去,现在才九月份,国庆节还早着呢。”晏桉想要躲避这个现实。 “不早了,也就是月考之后的几天吧。”贺北宸果然现实得可怕。 “我不管了,到时候再说吧。”晏桉的回答很是敷衍,北宸看出来他不喜欢这个话题,因而也没有再说什么。 他们走进了图书馆,这是一个三层的小楼,但其实他们活动的空间只有一层。 “拿好你们的借阅卡,从书架上拿书的时候,记得把卡放在空位上。还书时,再把借阅卡拿下来。”谢澜对这群学生并不是很放心。 贺北宸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他喜欢这般静谧的空间,微风徐徐地吹来,日光洒在他的身上暖暖的。 “北宸,北宸,和我一起选书吧。”桉子走到一排书柜前向他打着招呼。 “好,我来了。”阅览室的座位上没有人,大家都在书架前挑书,贺北宸也觉得自己一个人坐在这里太明显。 北宸走了过去,见晏桉在心理学的书架前停了下来,“北宸,你觉得这本书怎么样?” 只见蓝色的封面上,有两张拼接在一起的黄色人脸,中间是几个白色的大字,“怪诞心理学。” 北宸接过了那本书,“嗯,看着还不错,理查德是超级的畅销书作家,这本书值得一读。” 听他这样说,晏桉便把借阅牌放在了书架上,桉子视北宸的每一句话为金句,他都说不错,那自然是很棒了。 见桉子已经选好了书,北宸便向阅览室的座位走去。 “宸,你不选书吗?”晏桉见北宸的手中空空如也。北宸却挨近了他,“我自己带的有书,我就不选了。” 晏桉原本还打算再问两句,却见北宸一副小心的模样,也怕惹出祸端。 玙璠在书架前乱晃,皱了皱眉头,“这都是什么书吗?老古董一样。” “行了吧,大小姐。你就随便挑一本看得了。”师雨祺对谭玙璠挑三捡四的模样很是无奈。 玙璠满书架扫视了一遍,“严歌苓的书都没有,毕淑敏的我也找不到。”她现在对学校的图书馆只有失望,最后还是拿了一本鲁迅的《朝花夕拾》。 “我估计学校的图书馆十几年都没换新书了吧。”玙璠翻了一下书页,“你看,这还是1998年的版本。” “没办法,学校经费有限呗。”雨祺点点头,她也很赞成玙璠的说法。 北宸走到窗前,发觉自己原本看上的那个位置被姚亮占了,看见他,北宸便像吞了一只苍蝇一样恶心。于是在窗户斜对角的位置坐了下来。 “好了,坐下来就不要说话了,认真看书。”谢澜终于可以放松一下自己的神经,女人拿了一本《陶行知文集》,找到一张空桌子坐了下来。 晏桉翻了几页,越看越没有了兴趣,那些枯燥的心理学术语磨灭了他的阅读快感,他无聊地扣上了书,一瞥眼,见北宸目光凝聚,一副认真的样子,右手还握着一支笔在书上圈圈点点。 “北宸,你在看什么?”晏桉的好奇心又按捺不住了,凑近一看,竟是一堆看不懂的文字,“这不是汉语吧?” 桉子的问题把北宸从书里揪了出来,“噢,这是日语。”他淡淡地回答道。 “日语?”晏桉直接懵圈了,却不忘往嘴里塞一颗软糖,他翻过小说的封面,上面只有三个汉字:起风了。 “什么鬼?贺北宸,纯日文的小说你也看。”晏桉越发的佩服面前的男孩,“日语又不考,你学它干什么?” “那有什么?兴趣爱好而已。谁规定我非要学高考要考的东西?”北宸不明白晏桉为什么这么惊讶。 “噢,对了,后天就是社团招新。我创建了一个日语世界,你要不要来参加?我让你当副社长。”北宸说起社团显得很激动。 “你没搞错吧,北宸?日语?你觉得有多少人感兴趣?”他晃了晃自己的胖脸,“我就算了,就我这水平,英语都学不好。” 贺北宸继续沉浸于宫崎骏构建的完美世界里,晏桉却继续嚼着他的软糖,“你为什么要学日语?” “当做消遣不行吗?”贺北宸对晏桉的多嘴有些反感。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把学习当消遣的人,晏桉还是第一次见。见北宸不愿再搭理他,桉子知趣地闭上了嘴。 下午的阅览室光线很不错,秋日的光影折射在房间的地板上,给人带来的是一种暖意。 玙璠的双眸一闭,开启了打盹模式。女孩的手撑着自己沉沉的脑袋,却又摇摇晃晃,像是撑不住的样子。 “谭玙璠,谭玙璠。”谢澜见她这副慵懒的样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向玙璠走了过去。 “玙璠,醒醒,快醒醒,女魔头过来了。”雨祺用手晃了晃她的胳膊。 “你干什么?”玙璠的眉头一蹙,困得睁不开眼晴。谢澜却在一步步地逼进,连北宸都停下了手中的书页,无奈地望着她。 谢澜举起了桌上的书本,“啪”地一声打在了玙璠的头上。这一下让玙璠恢复了清醒,她睁开了眼晴。但谢澜并没有罢休,《朝花夕拾》成了女人手中的利器,她披头盖脸地向玙璠砸去。 女孩原本扎好的马尾松散了,几缕发丝低垂在脸颊两侧,但玙璠却并不觉得丢脸。 “我从来都没有见过像你这样的学生,真是朽木不可雕也。”谢澜手中拿着书,还对着玙璠咬牙切齿。 玙璠原本被叫醒就很不开心,此时更是强压着怒火。 “真是没皮没脸,你说你学习差也就算了。上课的纪律还要让我一再强调吗?站起来。”谢澜厉声斥责道。 玙璠没好气地站了起来,将凳子踢到了一边。 “完了,完了,小宇宙要爆炸了。”晏桉闻到了一股强烈的火.药味。 “天天不学无术,不抓紧时间学习,上课还有脸睡觉,你以后能有什么前途?”谢澜的嘴很利,她的话就像刀子一样刺在了玙璠的心上。 “您凭什么说我不学无术?”这一句话让学生们都愣住了,除了贺北宸,还没有人敢和谢澜顶嘴。 “您对学的定义是什么?学习不应该局限于考试,我也并非像您想的那般不学无术。”玙璠的脸胀得通红,她在竭力维护着自己的自尊。 谢澜被突如其来的质问吓了一跳,不成想,平时看似娇弱的玙璠会这样厉害,“你学,你怎么学的?趴在桌子上学?”女人几近咆哮,北宸从未见过母亲这样生气。 谁知玙璠并不服软,“我趴在桌子上,是因为我真的困了。您觉得我疲倦的状态下,强打起精神坐在这儿,效率又有多高呢?” “你……”谢澜竟被她逼问得哑口无言。 “还有,请您以后不要再对别人的未来妄下断言。”玙璠望着谢澜的眼神竟没有丝毫的畏惧,“我的前途,我自己来决定,任何人都说了不算。” 北宸望着玙璠倔强的眼睛,那双亮眸,他越发的喜欢,竟带头鼓起了掌。其他的学生也渐渐的跟随着他,掌声越来越大。 谢澜气得快要发疯了,“谁带头鼓掌?谁?分不清好坏是吧?”大家都知道是贺北宸带的头,却没有人去揭发他。 再看看谭玙璠,她根本就不觉得自己错了,即使头发都被自己拍散了,却毫无悔意。 “谭玙璠,出去站着,不要看书了。既然你不想看,那也不用看了。”谢澜看着她都来气,索性眼不见心不烦。 “站就站,这阅览室我还不想待了呢。”玙璠没有扭捏也不觉得委屈,更多的是气愤。 “谭玙璠,你给我站住。”玙璠越是洒脱,谢澜的心里就越不是滋味,“星期六,让你家长到学校来一趟。” “她太忙了,没有时间。”玙璠没有给谢澜留情面。 “她太忙了?她有多忙?日理万机?”谢澜的最后一点忍耐都消失殆尽,“我不管她有多忙,星期六必须到学校来一趟,要不然你就回家,不要来上学了。” 玙璠却像是没有听见谢澜的话,迈着大步向阅览室的门口走去。无论谢澜再怎么数落,她仍旧是她,并不想要改变,这也没什么不好。 033 抢书 玙璠站在阅览室的门口有些吃力,倚在了墙边。北宸坐不安稳了,“她还好吗?刚才被骂得那样惨。”越想越是担心。 北宸扭头望了一眼桉子,“还是算了吧。”他从裤兜里掏出了自己的便携本,从上面撕下了一张纸,提笔时又有些犹豫的样子,最终还是写了:“凡,你能不能帮我去看看玙璠,安慰她两句?我很担心她,但我真的不方便出去。贺北宸。” 北宸放下了笔,将便携纸揉成了纸团。他心虚地望了一眼谢澜,她好像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贺北宸壮起了胆,向离他不远的北凡砸了过去。纸团在半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曲线,砸在了北凡的背上,滑落到地板。 北凡正在看陈默也的访谈,感觉背上挨了一下,颇为愤怒地转过身来,却触到北宸那双似水的眸。宸示意他低头。 北凡下意识地向地板望去,见地上有一个被揉得很小的纸团,他将它捡了起来,“哥会上课给我扔纸团?”凡感到很意外。 贺北凡将纸团慢慢地展开,上面是北宸方正而严肃的字体,却能看出他很心急。“让我去看看玙璠,那我该以什么理由呢?”北凡不禁喃喃自语。 他也不是不理解哥的苦衷,事实上,凡很能理解哥所谓的“不方便。”北宸却不再看日语书,而是定定地望着弟弟,眼神中带着期待与迫切。 北凡想了想,将纸条攥在了手里,又将它扔进了裤兜。他转过身去,朝北宸坐了一个“ok”的手势,“嗯,这也算还哥哥一个人情。”一个小小的手势却如同北宸心中的定海神针,让他即刻安下神来。 凡正欲站起身,又觉得有失妥当,他用胳膊肘推了推身边的宇泽,“哎,泽,我要去上个卫生间,你帮我看一下书,不要让任何人碰它。” “嗯,你去吧,我帮你看着。”宇泽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那,谢谢你喽。”北凡这下放心了,径直向谢澜的那张桌子走去。 “谢老师,我想去趟卫生间。”北凡对谢澜撒了谎。 “你去吧。”谢澜似乎淹没在了陶行知的美文中,压根没有抬起头看他一眼。北宸望着凡离去的背影,默默地给他竖了个大姆指。 北凡走出了阅览室,见谭玙璠胳膊相交叉,嘟着小嘴,一副不服输的样子,眼眸里还有些许的怒气。想必,这就是哥哥喜欢的那个女孩,竟和他一般倔强。 “嗨,同学。”北凡小心翼翼地走到她面前。 玙璠发觉有人在叫她,便侧过脸来,面容略微和缓了一些,“哦,你好,有什么事吗?” “认识一下,我叫贺北凡。”北凡望着玙璠散落在脸颊的头发,看着很狼狈,“是这样,我哥让我过来看看你。你还好吗?”凡的眼神略带关切。 “你哥?”玙璠一脸的困惑,“你说的是北宸吗?”她对“贺北凡”这个名字还有点印象。 “对,没错。”北凡点了点头,“一点小事而已,你也别难过。我哥就是担心你,放心不下。” 望着面前和北宸眉眼有些相似的他,玙璠笑了,“这么点小事没有必要担心我。我很好,也替我谢谢他。” “那就好。”北凡抬了一下眉,“我走了,我该回去了,不然谢澜该找我麻烦了。” “好的,拜拜。”玙璠的心里暖暖的,方才还是乌云压顶,现在却透过了些许的光亮。 “《音乐爱好者》,这本书看着不错。”邓文翻完自己拿的书,便觉得百无聊赖,他手够得很长,拿起空座上的那本杂志。 宇泽刚翻过书页,感觉自己敏锐的神经被触到了,他抬起头,看见邓文手中拿着《音乐爱好者》,“放下,那是贺北凡的书。”他颇为鄙视地瞥了邓文一眼。 邓文却并没有还书的意思,“他人又不在,我看两眼怎么了?小气鬼。” “你赶快还回来。”宇泽翻了他一个白眼,“这不是你的东西,不经过别人的允许,你怎么能随便动?”泽的声音很小却很坚决。 “他又不在,怎么了?我只是好奇,想看看而已。”邓文不明白宇泽为何对他这样抵触。 他们正小声拌着嘴,北凡却突然走了进来,发觉桌子上的那本杂志不见了。下一眼,他就看见邓文手中的白色封皮,“拿来,谁让你看了?” 北凡说着就要去夺。即使邓文不占理,他却不甘势弱,“贺北凡,你就借我看两分钟怎么了?书架上那么多书,你再去选一本不就好了。” “不借。我还没看完,不能借你。”阅览室是个很安静的环境,即便很生气,北凡也不得已压制住自己的情绪。 “那我要是不给你呢?”邓文一副无赖的样子,令北凡越发恼怒,抓起桌上的那本杂志就往自己这边拉,那一头却被邓文死死地拽住。 “你松手。”北凡咬紧了牙关。 “不松,这又不是你家的书,看我们谁能抢过谁?”邓文也厌恶北凡过于强势的样子。 两个青春期的男孩子,相互看着不顺眼,力量又大的出奇,没有几秒,细微的声响过后,《音乐爱好者》从装订处的中间裂开了,变成了两半。 贺北凡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眸中闪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他的头发都竖了起来,像一只被激怒的雄狮,“让你手贱,现在怎么办?你给我粘好!” 邓文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贺北凡,麻烦你把嘴巴给我放干净点。你不能全怪我,是你自己要往这边拽的。” “现在在上课呢,你们俩怎么回事?”学生的吵闹让谢澜无法再用心看书,女人把书一撂,就向他们这边走来,“你们有没有一点上课的纪律?” “老师,他把我的书撕烂了。”北凡现在就等着谢澜替他主持公道了。 “你们还小吗?”谢澜怒目圆睁,“一个二个,好不好意思说你们上过学?因为一本书,还要抢得你死我活,一点都不懂得谦让。” 图书管理员见状也及时赶来,一向强势的谢澜此时却满脸堆笑的向别人赔不是,“对不起,我们班的学生有些不懂事,图书损坏,我们按价赔就是了。” 那个管理图书的中年男人也并不打算和两个孩子计较,“坏了就坏了。是谁借的?在哪个柜台拿的书?编号是多少?”或许是从事了很多年图书管理的缘故,处理这样的事便显得很熟练。 邓文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北凡却低下了头,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这本杂志明明就不是图书馆的。若是谢澜知道他私自带书到这是,依他大妈的那个脾气,准又是一顿臭骂。 而这一切都拜邓文所赐,真是他贺北凡的克星。 见自己的两个学生都不吭气,谢澜就更着急了,“说话呀?谁拿的?在哪个书架上拿的?” 都被逼到了这一步,北凡也只能向她吐露实情,“这本书不是图书馆的,是,是我自己带的。”北凡的脸色很难看,邓文却站在一旁偷笑,似乎这件事情自己已经被撇得一清二白,与他邓文毫无关系。 “不是图书馆的书。”谢澜松了口气。 “不是我们这的书就好。”中年男人的面色更加柔和了,“但图书馆是不允许带书进来的。下次来上课的时候,还请你们遵守这的纪律。”这似乎不干涉他的本职工作,他就转身离去了。 “贺北凡,在这之前我有没有说过,不让私自带书?”谢澜感觉自己的脸都被他丢尽了。 “您说过。”北凡咬紧了自己的下唇,等着谢澜接下来披头盖脸的数落。 “说过你为什么还要去做?你就从来没有把我说的话放在眼里。”玙璠还让她在气头上,现在北凡竟又闯祸了。 贺北宸抚摸着手中的书页,这一切都让他感到后怕。念祎从未见过贺北凡如此的失落沮丧,她印象中的他是个很爱笑的人,每次见他时,都会不由自主地被他的笑容所感染。 “对不起,我错了。”北凡从来不知道什么叫无比自责,他并非是因为图书馆的规定,而是因为对念祎食言了。 “这是你一个人的事吗?”谢澜决定好好教肓他,“贺北凡,你不只是丢了自己的人。你是丢的整个学校的人。人家不会议论你什么,只会说是我们一中的老师没有教育好。” 北宸叹了一口气,开始埋怨自己,如果当时自己没有打扰凡,可能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他宁愿被谢澜数落的是他贺北宸。 而北凡却深切地体会到了贺北宸平时在家的处境,更增加了对哥的同情。他却不知道,他所领悟到的也只是皮毛而已。 “图书馆这么多书,难道还不够你看的吗?你偏偏要带自己的。”谢澜一把抓起桌上裂成两半的杂志,翻到封皮,女人的脸色更难看了,“《音乐爱好者》,这样的书谁让你带到学校来的?” “多看一些书,我自认为没有问题。”北凡打算小心地与她周旋。 叶念祎的头“嗡”地一下,“完了。”她没有想到北凡会把杂志带到图书馆来,更没想到会遇到这一摊事。 贺北凡站在谢澜的对面觉得自己就像个小丑,宇泽提醒他时,他还自信满满。而现在呢?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图书馆这么多经典你不读,尽看这些闲书,不务正业。”谢澜的导火线被点燃了,就别再妄想她能停下来。 “读书不专心,挂念音乐。贺北凡,你别忘了,三年以后,你是要参加高考的,你不是艺术生。以后你还要是要靠脑子吃饭的,这些都和你没有关系。” “我就是喜欢,难道不可以吗?”谢澜的话点中了北凡硬伤,令他无论如何都要与她驳两句。 “贺北凡,我早就说过了,你不应该去学什么乐器。如果你再这么执迷不悟,你就废了。”谢澜的话越说越重。 “我废了?”他的脸上是少有的冷笑,“那您觉得,我现在和废了有什么区别吗?每天不能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只能按着你们的意愿活着,那我还不如废了。” “你……”谢澜被他气得喘不上气来。 “我宁愿我废了,至少我活成了自己喜欢的模样。而现在呢,我按着你们的规划去生活,可我没有一天是开心的。我只能挤时间……”北凡开始抽泣,“抽时间去给留我自己,抽时间去做自己想做的事。而你们却不愿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活成我自己……” 北凡从未说过这么多发自肺脯的话。北宸呆呆地坐在那里,看着他哭喊,不经意间一滴泪珠从贺北宸的脸颊滑落,留下了一道泪痕。 034 粘书 放学了,兄弟两人一起向家的方向走去。 “好了,北凡,你就不要伤心了。”贺北宸拍了拍弟弟的肩膀,“书坏了,哥再给你买就好了。” “哥,这事不是这么简单。你知道吗?我都快压抑死了,这样的生活我真的受够了。我想要逃。”北凡一改平日的笑颜,冰冷至极。 “北凡,你冷静一点。” “我已经很冷静了。”北凡几近哭嚎,“哥,我太累了,你能不能帮帮我?你帮帮我好不好?你能不能劝劝他们不要再这么逼我?让我转到艺术班行不行?” 北宸叹了口气,“北凡,不是我说你。你不能这么任性,你活着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 “为什么?”凡无法理解北宸的话,“活着当然是我一个人的事情,难道我要走什么路还要他们说了算?” “北凡,你再忍忍吧,三年学出来,就海阔天空了。”北宸的心里格外的压抑。 “哥,你早就受不了了,对不对?日复一日这样的生活难道你还没有过够吗?那你为什么不反抗?为什么?”北凡不知为何,他从未像现在这般激动过。 “你以为我不想吗?”北宸居然哭了,“但反抗有用吗?反抗了,就能得到所谓的自由吗?不还是一样,做着不喜欢的事,应付着他们眼中的生活,你逃得了吗?” “你怎么知道不行,我偏偏要按自己的意愿活着。我不会逆来顺受的,凭什么?我贺北凡的人生,我自己才是主角。”北凡停下了脚步。 “凡,其实婶婶也是为了你好……”北宸无奈地劝慰道。 “你闭嘴。”北凡从未这样和哥哥说过话,即使很不礼貌,但他实在忍不住了,“你什么时候也变成这样了,那你和他们有什么区别?你知道吗,哥,你的人生就像被定制好的。但你从来都没有问过自己,你想要什么样的生活?” “北凡,有时候我也恨透了自己。但我没有办法,我想要的生活,我根本没办法得到,遥不可及。”北宸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力。 “哥,我想好了。分班考试之后,我要转到艺术班去,你们谁拦着我都没用,我一定要去。”北凡的语气斩钉截铁。 “凡,婶婶是不会同意的,爷爷肯定也不愿意。”北宸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如果你选择了这条路,我不会反对,但家里人肯定不会支持你。” “难道因为他们都不看好,就改变我人生的志向?不可能。”北凡越发的坚定。 “你想好了?”北宸有些质疑凡的决心,“就算他们都泼冷水,你依然会坚持自己的决定?” “没错,我是绝对不会服软的。”北凡握紧了自己的拳。 “无论你决定做什么,哥都会支持你。”北宸的大手安抚在北凡的肩头,想要给予他一些力量。 “那,爷爷那边,你能不能帮我说两句话?”凡的声音有些沙哑,“我知道他喜欢你,因为你从小就那么优秀,他一点也不疼我。” “凡,你这说的是什么话,爷爷怎么就不疼你了?”北宸将弟弟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里。 “算了吧,哥。”北凡摇了摇头,“全家人都等着你考上清北,光宗耀祖。而我呢,也没有什么本事,自然无法得其厚爱。” “行了,凡。你就别吃醋了,你的人生注定活得比我洒脱。”北宸的话意味深长,“其实,我很羡慕你。但我自己,是无法像你这般率性的。” 兄弟俩背着书包走在林荫路上,晚风扑面而来,生起了一股凉意。 “要上去坐一会儿吗?”两人来到了北宸家的楼下。 “还是算了吧,我回了。”北凡冲哥摆了摆手。 “这么晚了,路上小心一点。”北宸还是一如既往地担心他。贺北凡一步一挪地向家走去,昏黄的晚灯打在他的身上,映衬着他疲倦的面容。 明明那栋楼就在那里,他却并不是那么想进去,厨房里的灯还亮着,母亲应该还在为今天的晚餐而忙碌吧。原本柔和的灯光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脚步沉重地爬上了楼梯。 “北凡,你回来了。”母亲一如既往地接过他的书包,为他摆好了拖鞋。 “嗯。”北凡却心事重重,不知该如何向母亲开口,“妈,我回房间学习了。” 何妤蕾也察觉到了北凡今天的异样,“可能是孩子今天太累了吧。”她并没有多想,而是继续走进厨房里忙。 凡从书包里掏出那裂成两半的《音乐爱好者》,叹了一口气,邓文真是个扫把星,遇到他准没好事。 “现在怎么办呢?”他望着被撕烂的杂志自言自语。“白胶,用白胶应该可以。”北凡喃喃细语,便开始满抽屉地翻,“不用的时候冒出来,要用的时候却找不到了。”北凡颇为无奈。 “凡,快过来吃饭了。”何妤蕾已经将饭端上了桌。书都被撕成两半了,北凡哪还有心情吃饭,他只感到头疼,没有丝毫的食欲,“不用了,妈,您吃吧,我没有胃口。” “北凡,北凡,快点来,我做的你最爱吃的糖醋排骨。快来,米饭都给你盛好了。”何妤蕾解开了自己的围裙,洗了洗手。 “妈,我真的不想吃,我还有事呢。”北凡没有体会到何妤蕾的一片苦心,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叶念祎失望的眼神。 何妤蕾向北凡的房间走来,“凡,你今天怎么了,遇到什么事了吗?” “没有啊。”贺北凡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没什么,我就是有点累了。”虽然他嘴上这么说,但桌子上残缺的杂志却骗不了何妤蕾。书房的抽屉都敞着口,柜子大开。 “你在找什么?”何妤蕾望着杂乱无章的书房,便发觉北凡肯定有心事。 “噢,没什么。”北凡是断断不会把今天在学校发生的事告诉母亲的,生怕她生气。但他说不说是一回事,母亲会不会发现又是另外一回事。 “这是什么?”何妤蕾拿起了课桌上的两半杂志。北凡张了张嘴,哑口无言,虽然他很喜欢音乐,但他不愿让母亲认为自己不务正业。 白色的封面上,那五个红色的字显得格外的刺眼:音乐爱好者。北凡不敢抬起头来去看母亲的眼眸。 “北凡。”何妤蕾叫了他一声。北凡原本以为母亲定会像谢澜一样数落他,他也做好了这样的准备。 “你是因为杂志的事情而苦恼吗?”何妤蕾的态度却很温和,“你先去吃饭吧,妈妈帮你粘。”北凡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好像呆住了一般。 “快去吃饭,菜凉了就不好吃了。”母亲的声音就如同春风般温柔。 “妈,您不生气?”北凡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为什么要生气?”何妤蕾笑了,眼角堆起了丝丝皱纹,“凡,你多读些书是好事。你有音乐天赋,你愿意去涉猎这方面的知识,我挺开心的。我只是不想你因为音乐而影响自己的学业。” “妈,谢谢您。”北凡不知为何会吐出这般生分的话。 “你先去吃饭吧,书,我帮你粘。”何妤蕾在书桌前坐了下来,示意北凡先去饭桌。 凡的心豁然明朗起来,他突然觉得,自己学艺术这件事或许没有他想的那么难。与母亲多沟通沟通,或许这事就成了。 北凡坐在饭桌前却不好意思动筷子了,他索性在正对书房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何妤蕾正在整理书页,“你不饿吗?别等我了。” “不,我等您。我看着您,这样下次我自己就会粘了。”北凡的心中泛起了一种欣喜感。 “今天还好吗?还有很多功课要去完成吗?”母亲拿起了书柜上的铁夹夹住了书口。 “还好吧,也不算很多。”实际上北凡只是将黑板上的作业用手机拍了一下,至于倒底有多少,他心里也没数。 何妤蕾走到客厅拿起自己的电熨斗,她将书背朝上,用电熨斗轻轻地熨烫书背。 “妈,您这是做什么?”北凡不明白母亲为何要用熨衣服的东西去熨杂志。 “凡,你不知道,电熨斗轻烫书背,可以使热熔胶重新熔化,冷却后书背会重新粘牢。” 贺北凡一副半信半疑的样子,他仔细地盯着母亲手中的电熨斗,一下又一下地轻烫。 不多时,母亲就熨烫完了书背,从课桌上站了起来,“好了,等冷却下来,杂志就会重新粘在一起了。” “妈,您真的太能了,粘书这事您都会?”母亲在北凡的眼中更高大了。 “这有什么?就没有你妈摆不平的事情。”何妤蕾可以趁机得意一回。母子俩坐在饭桌前吃饭,北凡却在一直掂念着课桌上的那本杂志,也不知道念祎现在怎么样了? 透着亮光的小房子,念祎颇为心虚地坐在书房里做功课,却越发的心不在焉。 “念祎,念祎,你看到我的杂志了吗?”叶尉一回家就像失了魂魄一般,到处乱晃。 “没,没有。”念祎勉强挤出了几个字。 “哎,那奇怪了,我新买的书就找不到了,它还能自己长腿跑了不成?”叶尉越想越纳闷,来到了念祎的书房。 “你是不是拿过来看了?”男人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女儿。 “没有啊,我没拿。”念祎死活都不承认。叶尉不相信,原本还没有看完的文更是让他的心里发痒,他走到念祎的书柜前,打量着上面的书,却没有他要找的。 “爸,您不要找了,我在学习呢。”叶念祎装作一副被打扰了的样子。 “好好好,我走行了吧,不打扰你了。”叶尉无可奈何地走出了书房,“真是见鬼了,我昨天明明把它放在沙发上了,怎么就不见了呢?” “那您肯定是把它放在琴行了。”念祎努力掩饰着事实。 “也有这种可能。”叶尉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祎祎,你继续写吧,我不找了,明天去琴行看看。” 念祎望着父亲离去的背影长舒了一口气。 035 对策 “玙璠,你最近这两周的周测考得怎么样?”郭莹莹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一只手端起了茶几上的果盘。 “妈,您怎么突然问我这个问题?”玙璠正坐在桌前吃饭,对郭莹莹突如其来的提问有些不知所措,“还凑合吧。” “什么叫还凑合?”母亲对玙璠的回答很不满意,“我告诉你,你最好在学习给我多上点心,不要总想着摄影的事。” “我知道了妈,你真啰嗦。”玙璠非常讨厌母亲的数落。 “我啰嗦?”玙璠的态度让郭莹莹更加生气了,“我只是不愿第一次开家长会就丢人。” 母亲的话却提醒了玙璠星期六的事,女孩的眸光随即黯淡了下去。 “怎么了?怎么又训璠儿?才上高一,为什么要给孩子这么大压力?”谭健听见母女俩的争吵,从电脑桌前走了出来。 “老谭,要不是你天天护着,她会和我顶嘴。”玙璠的表现倒没有什么,最令她生气的是谭健。 “行了,莹莹,你也不能把孩子逼得太紧了。”谭健又冲玙璠笑了笑,“璠儿,你月考考好了,爸给你买相机。” “您说真的?”玙璠一脸的不相信。 “当然,一言为定。”谭健脸上是宠溺的笑容,“只要你考到班里的前二十名,爸就给你买相机。” “谭健。”郭莹莹感觉他在为虎作猖。 “好了,我已经决定了,你别打算改变我的主意。”谭健却拿出了男主人的风范。 玙璠却开始犯愁了,她这个成绩想要考到班里的前二十名,简直比登天还难。 “谭健,你现在是越来越过分了,你倒底会不会教育孩子?”郭莹莹一生气将果盘扔在了桌子上。 “我不会教育,难道你会?”谭健也不甘示弱,“孩子还小,在学校的压力已经够大了,你还要她怎么样?莹莹,玙璠有个兴趣爱好挺好的,我们做家长的应该支持。” “谭健,你什么意思呀?你怎么就喜欢和我对着干呢?”郭莹莹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不是,郭莹莹,我就不明白了。玙璠今天回家原本挺开心的,你看现在弄的,孩子饭都吃不下去了。”谭健看见女儿的样子就觉得心疼。 “行,你就惯着她,你继续惯。等到她哪一天考不上大学了,你哭都没地哭去。”郭莹莹不愿再和她们父女理论,索性回房间睡午觉,玙璠却趁机给老谭竖了个大姆指。 “玙璠,你也别生你妈的气,她就是这样固执惯了。”老谭最疼的莫过于自己的女儿。 “没事的,爸,我没生妈的气。”玙璠越想,反倒埋怨起自己的不是。 “玙璠,快点吃。吃完饭还能再睡一会儿。”老谭忙着给自己女儿的碗里夹菜。 玙璠却一直想着谢澜那恶狠狠的眼神,无论如何都挫伤了她的食欲,她加快速度扒着碗中的米却把菜摞在了一边。 她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好了,爸,我走了。” “这么早就走了?你不睡会儿午觉?”老谭惊讶地望了一下墙壁上的钟表。 “不了,爸,我还有事呢,我就不睡了。”玙璠赶忙摆了摆手。 “那你路上慢一点,小心安全。”男人不放心地叮嘱道。 “好的,您就放心吧。”玙璠一只脚已经踏出了家门。 秋日的中午,学生们都回家休息了,满大街也看不见几个人影。 “怎么办?谢澜那边该怎么应付?”玙璠从未像现在这般愁苦,相机的事情还没有着落。她苦恼着,随手揪了一片路边的秋叶,现在时间还很早,学校应该还没有开始午休。 不如就回班吧,问问北宸,看他有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玙璠也是个利索的人,她脚步轻快地走进了校园。自行车篷里,北宸的单车还孤伶伶地在角落里放着,他果然还没有回家。玙璠想着,不觉加快了脚步。 他如她所料,还是那般沉稳地坐在课桌前,手里握着笔,眼眸紧紧地凝视着书本。 “北宸……”话到嘴边,她又不忍去打扰他。 “怎么了?”北宸抬起了头,即使很忙碌,他的眼眸中却没有丝毫的不耐烦。 “我想问你一件事,你现在时间很紧吗?”尽管不是很情愿,但玙璠显然已经被逼到了风口浪尖上,此时的她很需要北宸的帮助。 “怎么了?你说。”北宸愿意因为玙璠的事耗费自己几分钟的时间,他索性放下笔,洗耳恭听。 “谢澜要找我父母谈话。”玙璠的表情很痛苦,“这你也知道。可我该怎么办呢?我妈要是来学校,回家她肯定要骂我。” “玙璠。”北宸的唇微启,“她找你父母谈话,你让你母亲来就好了。你在那犹豫什么?是不好意思开口?” “宸,你说,你有没有办法让她别来开家长会呀?”玙璠挤破头也想不出个好主意。 “这怎么能行?”北宸一反平日里对她的依顺,“你逃得了初一,逃不了十五。你不让你妈来学校,结果只会更糟糕,你还真的不如告诉她。” “可是……”玙璠的洒脱此时被消磨得一干二净。 “没什么可是的。”北宸还是超出同龄人的冷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璠,遇到事情不要想着躲避。因为你逃不了,那就去解决。” “那,你说,我去找别人假冒我父母来开家长会,行不行。”即使在北宸的劝阻下,玙璠没少动她的弯脑筋。 “不行。”北宸想都没想,就否定了她的这个想法,“你认为这样做就可以吗?那月考之后的家长会又该怎么办?谢老师总会认识你家长的,这仅仅是早晚的问题。” “可是,北宸,我真的不想再听她数落我了。如果我妈知道我在学校的表面,她肯定更不愿意给我买相机了。”玙璠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那你就决定不告诉她?”北宸感到玙璠的想法很傻。 “告不告诉她又能怎么样?告诉她,我又不会多一分。”玙璠抿了抿唇,“反正都已经这样了,不告诉她,还能给我少找些麻烦。” “玙璠,你这样下去真的不行。后面还有一场接一场的考试等着你去应对呢,你必须要振作起来。现在的成绩根本不算什么,只要你肯努力,是完全可以的。”北宸不忍心再看玙璠这般颓废下去。 “北宸,我知道。我也想努力,但我真的不爱学,自然也没有那么强的自制力。不是谁都可以像你一样,有那么好的耐力。”即使贺北宸的话让玙璠很不舒服,但她也没有显示出过多的反感。 “事到如今,我真的是大难临头了。”玙璠的脸上是少有的愁容,“星期六,马上就快到了。我必须快点拿出一个对策来。” “那你打算怎么办?”北宸中规中矩,也想不出什么妙招。 “你说,我让书店的阿姨替我妈来,怎么样?”玙璠的脑子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可以是可以,但就怕露馅了。”北宸顿了顿嗓了,“万一书店的阿姨,脑袋一昏,说错了话,你可就死得更惨了。” “那总比坐以待毙要强吧,我总不能傻等着被收拾。”玙璠反驳道。 “也是,你说的也在理。那只好死马当做活马医了,不然你也没辙。”北宸打心眼里佩服起玙璠来,这丫头鬼点子总是这么多。 “不试试,怎么能知道行不行呢。”玙璠释怀地笑了,“我现在就去问问她。” “哎,玙璠。”不知为何,北宸总觉得这样做有失妥当。 玙璠却像一阵风似的走出了校门,她径直来到了书店的门口,推开门走了进去。 “玙璠,你也要买什么书?”陆锦桐一如既往的热情。面前的女人规矩地扎着马尾辫,看得出是一张年轻的脸。上初中时,玙璠就时常在这里买书,也算这里的老顾客了。 “锦桐姐,我今天不是来买书的,我想求你帮我办件事。”玙璠的脸红了。 “怎么了,玙璠?你说。要是能帮的,姐,一定帮。”女人倒显得很爽快。 “姐,你能不能……”玙璠的声音更小了,“你星期六能不能去学校见见我班主任?” “去见你班主任?”陆锦桐被玙璠的请求给弄懵了。 “对。”玙璠咬了咬下唇,“我的班主任要叫我家长到学校来,我……”玙璠语塞,说不下去了。 “玙璠,这样的事姐不能帮你。”陆锦桐的声音很坚定,“你父母应该了解你在学校的情况,这对你有好处。” “姐,求求你了。我妈要是知道我在学校这么不用心,她回家还不得把我骂死呀?”玙璠晃了晃陆锦桐的胳膊。 “那你是不是在学校闯祸了。”女人颇为无奈地望着她。 “也没有吧。就是和班主任顶了几句嘴而已。”一想起谢澜,玙璠就满肚子的不服气。见陆锦桐默不作声地站在自己面前,谭玙璠又开始着急了。 “姐,你一定要帮我,不然我就死定了。”玙璠的眼眸中满是哀求。 “玙璠,真的不行。这样的事情,我不能去做。到时候,你父母知道了,又找来怪我,那我该怎么办?”陆锦桐一副左右为难的样子。 “哎呀,不会的,姐。”玙璠焦燥了起来,“这样行不行,你来学校见我班主任,我给你二十?” “玙璠,这不是钱的事。周六,我也是有生意要做的。我去学校,那谁帮我看店呀?”陆锦桐向玙璠诉说自己的苦衷。 “我耽误你做生意了,那五十行不行?我给你五十块钱,你周六来学校帮我开家长会?”玙璠又提高了价码。一旁的陆锦桐沉默了,去见一下老师,就能白白拿到五十块钱,这样的美差也不是谁都能碰到的。 但良心上又过不去,陆锦桐正做着强烈的思想斗争,玙璠却猛地拍了一下柜台,撂下了一张五十元的钞票,“一言为定。周六下午上学,我来店里找你。” 话音刚落,玙璠却匆匆离去了,即使有些心疼这一星期的零用钱,她却感到无语伦比的心安,像是了却了一桩心事。留下陆锦桐望着柜台发呆。 036 比试 窗外是三三两两结伴而行的学生,念祎却盯着杯子中的柠檬水发呆。 “嗨,你怎么了?生我气了?”贺北凡将粘好的杂志放在了念祎的面前,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的脸色。 “没有啊,我哪是那么容易生气的人?”念祎挤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容。 “那你为什么不开心?”北凡望着姑娘沉重的表情有些不知所措,“我向你道歉,我不应该把杂志带到图书馆去的。” “北凡,我真的没有生你的气。”念祎吸了一口杯中的柠檬水,“昨天我爸翻箱倒柜地找这本杂志,我骗他说应该是落在琴行了,可是,我该怎么还回去呢?” “你就随便放在琴行的哪个角落,然后,你爸肯定能找到的。”北凡安慰她道。 “他找了那么长时间都没有找到,结果杂志又自己冒出来了,他肯定会怀疑我的。”即使书已经粘好了,但念祎的心里并没有那么轻松。 “那我陪你回琴行,我去给他解释。”北凡也并不是一个怕事的人。 “不用了,北凡,杂志是我自己带出来的,还是我去给他说吧。”念祎生怕此事会牵连到凡。 “那怎么能行?是我自己找你借的,这个责任我来担。”北凡并不胆怯,“无所谓,最多被你爸数落两句而已,我想叔叔也不是个斤斤计较的人。” “唉,好吧。看样子,也只能这么办了。”念祎狠命地掐了一下手中的饮料杯。 在饮品店耽误了一些时间,天色就更晚了,晚风中,迎面而来的是一对情侣,女孩子的柔发搭在男孩的肩上,两个人十指相扣。 “念袆。”凡吐出了两个字又突然没了下文。 “怎么了?”念祎对北凡的话感到奇怪。 “你,你有喜欢的人吗?”北凡的脸颊略显青涩。他的问题让念祎的心跳加快了,她朦朦胧胧地感觉到了什么,但她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是微微地点了点头。 “那你喜欢的那个人……”说到最关键的部分,北凡却突然怂了,他抿了抿下唇,不好意思地笑了。念祎却一脸认真地望着他,“你想说什么?” “噢。”北凡有些后悔为什么要问念祎这个问题,“我想问……”他转了转眼珠,“我想问,你喜欢的那个人,他是什么样的?”原本他想问的问题却被自己掩盖了过去。 “我喜欢的那个人。”念祎望着北凡,清秀的脸颊泛起了红晕,“他爱笑,他有一双很亮的眼睛,还有一个可爱的小鼻子。他是个音乐才子,他喜欢作词和谱曲,他……”念祎不好意思再说下去,北凡却已经明了了她的心意。 “那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北凡凑近了念祎,声音变得细微,“你喜欢的那个人,其实,他也喜欢你。”说完这句话,他就像做贼似的将脸扭向了一边。 念祎的脸颊是轻微的烧灼感,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本就无需再说什么。落日余辉,大片的火烧云铺天盖地,霞光映衬着两张年轻的脸。 “念祎,分班考试过后你会选择学艺术吗?”北凡的眼神真诚而迫切。 “当然不会。”北凡没有料到念祎会否定的如此坚决。 “学音乐对我来说根本不可能。”念祎的眸中满是婉惜,“我的父母是不会同意的。” “我明白了。”北凡的情绪很低落,后面的时间他只顾低头走路。 街道对面,可以清楚地看见琴行里面的摆设,那一架钢琴还是安然地立在最显眼的位置。不知为何,北凡突然停下了脚步。念祎似乎看出了他的迟疑,“杂志给我吧,你就不用进去了。” 凡却没有理会念祎的劝阻,拉开了琴行的门。一切还是他初来时的模样,只是那把木吉他被挂在了墙壁的最上面,像是在向他打招呼。 “注意节奏,抬指,好,继续。”琴房里传来了叶尉浑厚的男中音。北凡壮起了胆子,一只脚踏上了二楼的楼梯。 “哎,北凡,还是算了吧。北凡。”念祎的话还没有说完,他已经上了楼。无可奈何,念祎只得跟了上去。 “叔叔,您的杂志。”北凡来到了叶尉的身边。 “你有个音弹错了。放轻松。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叶尉完全无视了贺北凡的存在,全身心地投入到了自己的教学中。 北凡无奈地拍了拍叶尉的胳膊,“叔叔,您的杂志。” 叶尉缓过神来,侧过脸,看见了北凡手中的书,“你是谁?这不是我的杂志吗?怎么会在你那?”男人的眼睛大了一圈,心中冒出了无数个问号。 “这不是在图书馆,被你撕烂的那本书吗?”还没等北凡解释,一个熟悉的声音便在耳边响起,钢琴声随即停止了。只见邓文坐在琴凳上,一脸讪笑。 “邓文,你怎么在这?”北凡看见他不是反感,而是被惊吓到了,如果可以,他实在不愿意再和邓文出现在同一个地方,“怎么哪都有你?” “我还想问你呢,你怎么会在这?”邓文收起了弹钢琴的手,白了他一眼。贺北凡对他的出现毫无防备,“你也喜欢钢琴,你……” 北凡的话还没说完,迎面而来的却是叶尉那张瘆人的脸,男人脸上的青筋暴了出来,“倒底怎么回事?杂志为什么会在你的手上?你把它撕烂了?” “不是的,叔叔,杂志不是我撕烂的。”北凡的心顿时慌了,“我,我对音乐杂志很感兴趣,所以,是我死缠着念祎借给我的。” 叶念祎知道北凡说的不是事实,但她又实在缺少实话实说的勇气。男人一把夺过贺北凡手中的杂志,“我的书是给自己和琴行的学生看的,我从来不外借。” 贺北凡并没有犯什么错,此时却低下了头,显得格外隐忍。念祎张了张嘴,却十分了解父亲的倔脾气,终是站在原地,默默无言。 “你还把书给我撕烂了?”叶尉动手轻翻了一下杂志。 “没有,叔叔,不是我一个人的错,我不是故意的。我已经给您粘好了。”北凡何时像这般卑躬屈膝过。 “你已经粘好了?”叶尉抬了一下眉毛,“你以为这样,我就可以不计较你撕我杂志的事吗?”贺北凡毕竟年幼,站在叶尉面前,他势单力薄。男人恼怒的眼神恨不得把北凡的皮都扒下来。 这时,一直默不出声的念祎却忍不住了,“爸,杂志已经粘好了,您还想怎样?您不要再咄咄逼人了好吗?” “这本书,我本来打算读完,留给邓文看的。我要你向他道歉。”叶尉指了指坐在琴凳上幸灾乐祸的邓文,他趁机向北凡吐了吐舌头。 但贺北凡又岂是那么容易低头的,“我不可能向他道歉。就是因为他和我抢书,所以杂志才会损坏的。”凡一吐为快,将心中的怨气都吐了出来。 “不可能,邓文不会做这样的事,我很了解他的人品。”不知叶尉为何会对他的学生这般自信。 他的人品?北凡对叶尉的话感到好笑,邓文什么人品,他贺北凡心里会不清楚?再扭头看一眼邓文,他的眼神着实戏谑,坐等着看一场好戏。 “你道不道歉?不道歉,把这本杂志的钱按原价还给我。”一向通情达理的叶尉,此时却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 “我不道歉,我也不会赔钱。”没想到贺北凡竟比他还要固执,“我的确有错,但真的不能全赖我。您应该去问问您的学生,问问他做了什么。” 叶尉的眼神向琴凳上的邓文扫去,那一瞬间对于邓文来说却格外的漫长。但叶尉却依旧是那么不通行情,“邓文他是不会做亏心事的,我从小看着他长大,我相信他。” “您为什么这么向着他?”北凡看着面前的男人就像望着一块榆木疙瘩。 “因为他是我的学生,从小他的钢琴是我教的。”叶尉的一句话便怼得北凡哑口无言,“你不道歉也可以,那你敢不敢和他比试一下钢琴?” “什么?我没有听错吧?”贺北凡觉得面前的男人滑稽至极,小事化大,或许这就是他的做派。 “怎么了,你不敢?”叶尉误认为北凡害怕了,便是几句冷嘲热讽,“没学过钢琴吧?就知道你不行。”男人却不知道给自己挖下了多大的一个坑。 邓文此时就别提有多得意了,给他一点洪水,他便犯滥。有叶尉替他撑腰,还会被贺北凡占了上锋,绝对不可能。 “我不行?”北凡笑了,“那就让您看看我行不行。”他的好胜心被叶尉的话深深地刺激了,再看看邓文那副狗眼看人低的样子,凡就咽不下这口气。 “你让开。”贺北凡站在琴凳前,语气冰冷,没有一点温度。邓文被北凡的阵势吓了一跳,他以为老师只是开个玩笑,没想到北凡却和他拼真格。琴凳他也坐不安稳了,慌忙从上面下来。 凡在那架老钢琴前坐定,伸出他修长的手指放在熟悉的黑白键上,琴架上夹着方才邓文练习的琴谱。无需准备,北凡也只有这一次机会,他的眼眸完全沉浸于对纸上乐谱的感知中。 北凡心如止水,念祎却无比的激动。知道他会弹钢琴,但却从未见北凡弹过。今天也算是因祸得福,可以一睹他的风采。 随着指尖在琴键间的跳跃,舒缓的钢琴乐娓娓动听,行云流水般地倾泻而下。泉水般的琴声,配合着心的律动,溶入了北凡的血液。 念祎就那么痴痴地望着他,雨祺说的对,贺北凡不只是从油画中走出来的白衣少年,他真的带有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 叶尉闭上了眸,他的听觉对钢琴的声音格外敏锐,每一个音符都从叶尉的心上掠过,并未有丝毫的不妥。邓文看看老师,再看看叶念祎,站在那里却无所适从。 当弹完了最后一个音符,北凡沉稳地从琴凳上走了下来,“该你了。”他的声音很轻,却足以让邓文感到心虚。叶尉却还没有从北凡的琴声中缓过神来。 “算了,我就不弹了吧。”邓文脸上的表情与逃兵别无两样。 “不行,你必须弹。”北凡硬拉着邓文坐在了钢琴前,心说,你想比就比,不想比就逃,我倒要看看你逃到哪去。 邓文硬着头皮,伸出了手,有种骑虎难下之感。他望着叶尉严肃的眼神,后背都冒出了一层冷汗,“老师,我还弹吗?” “弹呀,你别拖时间了。”叶尉的信心在被逐渐地削弱。 邓文的手开始哆嗦,还没有弹几下,便错误百出。原本就不够熟练,此时更是频频出丑,弹了不到一分钟,叶尉便觉得自己的耳朵受了极大的侮辱。 “行了,你别弹了。”一向对学生和蔼的叶老师,此时的忍耐却到了极限。钢琴声戛然而止,琴房忽地安静了下来。 “小伙子,杂志的事我们就不说了。”叶尉对北凡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旋转,“你的钢琴弹得很不错,练了几年了?” “八年,差不多。”北凡不好意思地咬了一下唇。 “难怪,你的节奏感这么好。没有错音,指法也这样娴熟。”叶尉笑了,方脸显得很慈祥。 “谢谢您,过奖了。那我现在可以走了吗?”北凡不愿在这里逗留太久。 “可以。”叶尉看着很亲切,“小伙子,有时间欢迎来我的琴行玩。你不来听我的课,过来转一转,我也是很开心的。” “嗯,那我走了。”北凡说着就准备下楼梯。念祎送他来到了琴行的门口,“今天的事,多亏你了。” “你可别这么说。是我不好,给你惹麻烦了。”天空依旧是大片的火烧云,凡的嘴角在霞光中微微上扬。 037 招新 “桉,桉,快过来帮帮我。”贺北宸抬着一张木桌,从楼梯上走来,正巧遇到晏桉上楼。 见北宸需要帮忙,桉子连忙接过课桌的一边,“北宸,你这是要把桌子抬到哪去?” “再过一会儿,不是该社团招新了吗?”北宸用手抬着桌沿。 “啊,你到现在连课桌都没有抬过去?”晏桉显得很惊讶,“他们不是今天中午就去准备了吗?” “没关系。”北宸故作轻松的样子,“现在准备也不晚。” “哥,你心真大。”晏桉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中午可没有那个时间。”北宸道出了原委。 两个人一左一右,将桌子向学校的操场抬去。晏桉一身的肥肉此时全成了累赘,北宸却很心急,一个劲地往前走。 “哎,你慢点,我抬不动了。”桉子向北宸叫苦。 北宸看见桉满头大汗的样子,只得先将课桌从手中放下,“那放这,你先歇一会儿。”桉子便有种如释重负之感。 从教学楼里出来的学生越来越多,他们都向操场走去。高一的学生,无一例外都是去参加社团招新的。 “你休息好了吗?”北宸又重新抬起了课桌的一边,“我们走吧,他们都该下来了。” 即使还想再多休息两分钟,但北宸的事却很要紧,桉子不得以又伸出了他的胖手。两个人一路上迎着风,配合的很是默契,在小操场的半边跑道上停了下来。 “好了,就放在这儿吧。”北宸挑了一块树荫下的凉地。话音刚落,桉子就松了手,桌脚重重地落在了地上。 但北宸并没有抱怨,看着体力不支的晏桉,他的心里只有感激。微风轻柔地吹过,晾干了晏桉脸上的汗水,“你还要我帮你做些什么?” 北宸见晏桉缓下来一口气,便弯下身去拿桌洞里的横辐,“你帮我一起挂吧。” 晏桉好奇地展开了那一堆红色的牛津布料,映入眼底的是四个白色的大字,“日语世界。” “你还真要把日语社干起来?”虽然北宸之前同他说过,但桉子还是觉得不可置信。 “不然呢,我既然要建这个社团,就绝对不会反悔。”贺北宸一脸的执恸。 “那你不去草绿天涯文学社了?”晏桉还是忍不住会问这样的蠢话。 “我一个日语社的社长去参加文学社,你想什么呢?”北宸感觉桉子的脑袋一定是坏了。 “谢澜不是让你去参加文学社吗?那你怎么和她交待?”晏桉开始担心起北宸的肆意妄为。 “那又怎么了?”北宸却不以为然,“我参加个社团她还要管,还有没有她不管的事情?” “北宸,你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只不定她以后会搞什么破坏。”桉子对于这件事情还是放心不下。 “行了,桉,你就别再啰嗦了。”北宸现在满脑子都是日语,根本无所谓谢澜的看法,“给,你拿着这一头。” 晏桉见社团横幅的一角别了一个大别针,他将别针的一头挂在操场的栅栏网上,最后的一个角固定后,晏桉满意地看一眼。 “我们挂齐了吧。”北宸望着社团的条幅,有些不安心。 “我看看。”晏桉后退了几步,一双圆眼在横幅上来来回回地扫视,“还可以,没有歪。”阳光下,那张白胖的脸显得更圆润了。 当招新活动开始的时候,北宸才发现了自己的失误,“完了,我忘搬凳子了。你帮我看着,要是有人报名,你记一下姓名和班级。”北宸说着从桌洞里拿出了笔和纸。 “不用了,还是我去吧。”桉子还是一如平常的热心,“社团招新,哪有社长不在的道理?”说着,晏桉向教学楼的方向走去。 贺北宸就独自一人站在横幅下,“日语社招新,有兴趣的过来看看。唱日文歌,看日漫,有你们想不到的精彩,喜欢日语的同学欢迎报名参加。” 但无论北宸怎样吆喝,也没有几个人搭理他。大家平时学习英语已经够乏味了,哪还有兴趣再去修一门小语种。 “哎,同学,感兴趣吗?过来报个名呗。”一个瘦瘦高高的男孩经过,北宸的眼眸一亮。但面前的男孩冲他摆了摆手,便离开了。 眼看着晏桉回来了,桉子将凳子放在了桌前,“坐吧。”他望着北宸无神的双眸,“怎么样?现在有几个报名了?” “你自己看看吧。”北宸没有了活力。 晏桉拿起了面前的报名纸,见上面还是空空如也,“北宸,我早就说过了,日语是不会有多少人感冒的,你看,怎么样。” 见贺北宸沮丧的样子,桉子也不忍再泼他凉水,他拔掉了笔盖,白纸黑字写道:“晏桉,高一七班。” 桉子写完将报名纸推到了北宸的面前,“北宸,我支持你。” 贺北宸看着白纸上并不美观的几个字却心生一种惊喜,“你不是对日语不感冒吗?怎么现在还主动报名了?” “嗳,像我这样的学生,又没有什么能拿出手的特长,参加哪个社团还不是都一样?”晏桉向北宸坦白道。 “真是的,到现在还没有人。再这样下去,我的社团该怎么办?”北宸更加的无精打采。 “哎,北宸,你快看,人好像都到那边去了。”桉子推了北宸一下,一只胖手指向不远的地方。 吉他的声音在操场响了起来,伴着男孩富有磁性的嗓音,“斑马,斑马,你不要睡着啦,再给我看看你受伤的尾巴……” “什么鬼?居然还有人在弹吉他。”晏桉很纳闷。 北宸寻着吉他的声音望去,却只能看见乌压压的人群,而不见弹吉他的人。 “哎,他是几班的?”雨祺抑制不住地问道。 “这不是北宸的弟弟吗?七班的。”玙璠淡淡地回答道。 “玙璠,你有没有觉得他好帅。”雨祺终于可以理解念祎初见他时的心情了。 “雨祺,你今天没发烧吧?”玙璠感觉她今天很不正常。 “哎哟,我是给你说真的。”雨祺一脸严肃认真的样子,玙璠却不为所动。叶念祎又瘦又小的,站在人堆里毫不起眼,她掂起脚尖,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 跑道上的他,卖力地唱着,将宋冬野的那种沧桑感表现得淋漓尽致,又带有流浪歌手的那种逍遥,一曲唱毕,北凡放下了吉他,众人又开始了喧攘, “再来一首,再来一首。” 北凡却直奔主题,“来,吉他社招新。只要喜欢,不管会不会,都踊跃报名。”他一句话,报名桌前就被围得水泄不通,报名参加的学生排成了好长的队伍。 “再这么坐下去真的不行。”北宸转了转眼睛,随即向那堆人群走去。 “你干什么?”晏桉不知北宸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去去就来。”北宸头也没回,径直向操场的前方奔去。男孩好不容易挤过了人堆,见北凡坐在报名桌前奋笔疾书。 北宸凑了过去,摇了摇北凡的肩膀。凡都没来得及抬头看他,“同学,要报名请到后面排队。” “北凡,你给我借下你的麦克风呗。”贺北宸弯下身来。 北凡这才意识到北宸来了,“哥,是你?你拿去用吧。” 贺北宸就像是找到了救星一般,拿到了挽救社团的良药,“那谢谢了。”他拿过桌上的麦克风,就慌忙地向晏桉的方向跑去。 桉子见北宸回来了,又强打起了精神,看见北宸手中的麦克,他撇了撇嘴,“你借麦克风干什么?”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看我的。”北宸说着,在报名桌前坐了下来,清了清嗓子。 他闭上了双眸,没有多想,张口便来,“すみません、日本語社に参加したいです。一緒に楽しい時間を過ごします……” “北宸,你在说什么?”晏桉对他稀奇古怪的发音一头雾水。贺北宸却自顾自地继续往下说:“日本語が好きなら、話しても大丈夫です……” 操场上的一些学生停下了脚步,都被这从未听过的话语所吸引了。 “他在说什么?这不是汉语吧。”宋漪漪还弄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他在说日语。”即使玙璠对于异国的语言一窃不通,但她大概可以辨识出来。 “我去,贺北宸这个奇葩。”师雨祺不禁发出一声由衷的感叹。 “他本来就和普通人不一样好吗?”在玙璠的眼里,北宸本就是独一无二的。 原本空空如也的那块跑道,现在也挤满了不少学生。北宸只管用麦克风飙着他一口流利的日语,晏桉则负责在一旁登记。 姚亮坐在英语社的条幅下无聊得快要睡着了,眼看着要报名的几个同学也被吸引到贺北宸那里去了,“我靠,放着英语不学,去学什么日语,真是脑袋被门夹了。” 任由他再怎么不服,日语社的桌前人越来越多。原来,想办好社团并不是不可能,贺北宸的嘴巴就没有停下,源源不断的日语从嘴里冒出。 人越多,他便越起劲。他贺北宸想做的事还有做不成的? 038 假冒 “玙璠,这能行吗?”陆锦桐的胳膊被玙璠拽着,向办公室走去。 “哎呀,姐,有什么不行的?可以,走吧。”玙璠一心想着蒙混过关,早点熬过这两个小时。陆锦桐不是很乐意,但既然已经答应了玙璠,就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报告。”玙璠壮起了胆子,敲了敲谢澜办公室的门。 “进来。”谢澜掐指一算,应该是玙璠的母亲到了。 “谢老师好,我是谭玙璠的妈妈。”陆锦桐说这句话时,自己都觉得心虚,不敢去看谢澜的眼睛。 谢澜转过办公室的皮椅,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女人,她穿着蓝色的纱蕾丝上衣,灰色的打底裤,三十岁左右。如果她是玙璠母亲,那该是未婚先孕吧。 陆锦桐又走近了,谢澜仔细地望着她的眉眼,看着好生面熟。陆锦桐扒了一下眼前的碎发,她便看得更真切了,这不是……这不是学校东门书店的老板吗?她的孩子谢澜见过,才刚上学。 看着玙璠焦急的眼神,谢澜的脸上浮现了一丝坏笑,“噢,玙璠的妈妈,您坐。”她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那个空座位。 陆锦桐坐了下来,脸上的表情非常不自然。她生怕将这场戏演砸了。玙璠站在一边,小心翼翼地与谢澜下着这盘棋。 “玙璠妈妈,您店里的生意交待好了吗?不耽误吧?”谢澜一针见血,看似不经意地与陆锦桐的眼眸对视,却把坐在对面的女人吓得不轻。 “噢,不耽误,不耽误的,谢老师。还是孩子的事情重要。”陆锦桐装模作样,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那就好。”这个女人有点意思,谢澜索性不拆穿她,陪她继续演下去。 “玙璠妈妈,再过两天不就是教师节了吗?您看我们班各科老师都很辛苦,我想老师们都爱看书,不如送购书卡当礼物,您觉得怎么样?” “啊?”陆锦桐不知道谢澜会来这一套。玙璠站在那里,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怎么了,您觉得不合适吗?”谢澜看出了陆锦桐的窘迫,又话锋一转,“您放心,我没有让您送的意思。只是希望您能给我们打个折。” 玙璠的表情都僵住了,谢澜真不是个善茬。她究竟看出来了没有,玙璠却不知道。正发着呆,女人又侧脸望向了她:“谭玙璠,你回班的时候给贺北宸说,让他用班费给各科老师买购书卡当教师节的礼物,还有,我的就不用买了。” “嗯。”玙璠心不在焉地听着,她现在连自己的事情都解决不好,哪还有心情顾及班里的事。 “玙璠妈,我今天叫您来学校,是想和您谈一谈玙璠的事。”无关紧要的琐事说完,谢澜直奔主题。 玙璠的心里却异常的平静,她知道谢澜要对陆锦桐说什么,无非就是向她告状。告诉她自己成绩差,上课还和老师顶嘴。 谢澜原本也是打算这么说的,但既然谭玙璠要糊弄她,女人也改变了主意,决定和玙璠好好的玩一把。 “谭玙璠她是个好姑娘,在学校和同学的关系也都不错。”谢澜的嘴轻轻一动,陆锦桐和玙璠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惊讶至极。 “她只是有些贪玩,但这并不是什么坏事。如果她成绩落后的话,也只是暂时的。”谢澜顿了顿嗓子,玙璠印象中的她从来都没有这么温柔过。 “所以,请您对她多一点信心。这个孩子并不差,只要她肯努力,成绩上来也是指日可待。”谢澜望着惊呆不已的陆锦桐心满意足地笑了。 “好的,谢老师,我明白了。”陆锦桐也只能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还有,不要给孩子太大的压力,要让她适当的放松。”谢澜握起桌子上的水杯抿了一口。 “那,谢老师,玙璠在学校没有闯祸?”陆锦桐对谢澜的话都懵了,玙璠竟然叫她来听这些,她不纳闷才怪。 “没有啊。”谢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她在学校的表现还可以,我比较满意。”玙璠愣愣地望着皮椅上的女人,她何时变得这般通情达理了,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谢澜吗? “噢,那我就放心了。”陆锦桐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舒了一口气,玙璠这丫头也真是。还没有弄清楚什么情况,就让自己过来假冒。 “玙璠妈,我们今天就说到这。您还需要看店,我就不耽误您时间了。”谢澜放下了手中的水杯,示意陆锦桐可以走了。 “好的,那我走了,谢老师,玙璠在学校有什么事,还请您及时通知我。”陆锦桐说完最后一句台词,迫切地想要逃出谢澜的办公室。谭玙璠紧随其后,生怕被谢澜看出破绽。 “谭玙璠,你留一下。”谢澜的语气顿时变得强硬。 玙璠预感到大事不妙,她缓缓地转过身来,“老师,您找我还有事?” “来,坐这来。”谢澜瞥了她一眼,不怒而威。 玙璠听女人的话乖乖地在位置上坐好,谢澜的一双眼睛直勾勾的望着她,令她心生畏惧。 “你有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谢澜的眉毛上挑,等着玙璠同自己说实话。 “啊?”谢澜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自己露馅了?玙璠略带迟疑。 “谭玙璠,找书店的老板来见我,你可真行呀?”谢澜的眉头蹙了起来,本就凶狠的眼睛白了她一眼。 玙璠见状慌忙站了起来,失手打翻了办公桌上作业本。高高的一摞本子撒了一地。 “你倒底是什么意思?找别人来替你开家长会,你鬼点子怪多的呀。”谢澜猛地拍了一下桌子,“你给我一句话,倒底要不要我管你?”谢澜还没有见过像谭玙璠这般不服管教的学生,“你说话呀,要是不用我管就让你爹妈过来签个保证书,以后我就不管你了。” 玙璠站在那里沉默不语,虽然她很反感谢澜的管束,但这样的话她却说不出口。谢澜也不吭气,只是定定地看着她。 “你还要我管是吧?”谢澜转了转手中的钢笔。玙璠默不作声也不去看她。 “行,我也不找你家长谈话了,没有用。你找人来替你开,你父母还是不知道你在学校的情况。”谢澜叹了口气,“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 玙璠没有回答的底气,她就像个木头桩子一样呆呆地站在那。 “你要是我的孩子,我早就动手了。但我不能打你,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你爸妈该不愿意了。”谢澜翻了一下眼珠,“你就打扫一个星期的厕所吧,算是给你的惩罚。” “一个星期?”玙璠没料到谢澜会下手这么狠。 “怎么了?你嫌多?不要给我讨价还价。不然,我让你干一个月怎么样?”谢澜对玙璠的态度非常不满意。 “不用了,那我还是做一个星期好了。”玙璠撇了撇嘴。 “走吧,不要在这碍我的眼。”谢澜的眼眸里充满了厌恶。 玙璠没料到最后的结局会是这样,她原本以为这件事会办得很完美,不成想,竟如此惨痛。玙璠在楼道里望着学校的天井发呆,她不愿意回班,更不愿意坐在位子上读书,什么都不愿意干。 自从相机坏了,她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即使内存卡还在,可她却再也无法在校园里拍照了。 “玙璠,你怎么了?”雨祺恰巧从她身边经过,看见了她黯然神伤的样子。玙璠摇了摇头,什么也不想说。雨祺见她不说,便也不再多问,只是默默地站在她身边,和她一同看着天井。 “你说,这样苦难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结束?”玙璠一改平常,颓废至极。 “你怎么这样说,好与不好都是经历。慢慢熬呗,三年或许一眨眼就过了。”雨祺安慰着玙璠,又像是在安慰自己,“我们回班吧,马上又该上课了。” “你先回吧,我不想回。”玙璠无精打采地低垂着脸。 “不是吧,玙璠,你怎么了?别闹脾气了好吗?走,回班上课去。”雨祺说着,就去拉她的手。 “我不去,我太累了,我想一个人静静。”玙璠倔强地甩开了她,“你不要劝我了,你回班吧。” “玙璠,玙璠。”师雨祺没有料到她会任性到这种地步,“倒底怎么了?女魔头又骂你了?那你也不至于不上课吧,我的姑奶奶。” “我不想听,我去不去班里上课又有什么区别吗?”玙璠的表情很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学。” 师雨祺也拿她没有办法,“那我回去了。你呆一会儿,也快点回班吧。” “嗯。”玙璠双眼无神,多一个字都不愿意说。一中的上课铃响了,本在楼道逗留的学生都纷纷回到了班里,唯有玙璠一个人还站在那里。 她的眼神中充满了落寞。人之所以痛苦,在于追求错误的东西。可那又能怎样?她谭玙璠的人生是与众不同的,注定为要一个人或一件事真正的尽力。而此时,她的心里空洞洞的,她好想逃,逃到另一个世界去。 039 观展 “好,我们现在开始上课。”高恒右手拿起一支粉笔,转过身去,在黑板上写道:“罗马法的起源与发展。” 师雨祺望着角落里的那个空空的座位,“玙璠怎么还没有回来?”她抑制不住地自言自语。晏桉正要与玙璠分享零食时,才发现她不在。 “上正课前,我先提问一下昨天学过的内容。”高恒继续在黑板上写着板述,“谭玙璠,你来说一下《十二铜表法》的特点。” 见没有人理会他,高恒扭过头,望了一眼讲台底下的学生,“谭玙璠,《十二铜表法》的特点?” “老师,谭玙璠不在。”晏桉嚼完了嘴里的最后一颗糖,慢悠悠地站了起来。 “她不在?那她去哪了?”高恒放下了手中的粉笔,望着教室最前排的女孩,“你去看看,谭玙璠是不是在厕所?” 前排瘦瘦小小的学生走出教室,高恒翻开了历史课本,“好,我们不管她,继续上课。” “玙璠怎么回事?她该不会是逃课了吧?”北宸的心里惴惴不安。 “报告。”方才走出去的女孩又走了进来,“老师,谭玙璠不在厕所。” “那楼道里呢?你看了吗?”高恒讲课的思路又被打断了。 “看了,楼道也没有。”女孩说着,不禁为玙璠捏了一把冷汗。 “好,那你回座位吧。”高老头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同桌,谭玙璠今天来学校了吗?” “来了。”桉子晃了晃他的胖脸,“她上节课还在。” 无缘无故少了一个学生,高老头哪还有心思上课。他摸了摸本就光秃的脑袋,“你们先上自习,我出去给你们班主任打个电话。” 班里顿时炸开了锅,学生们并没有认真看书,而是七嘴八舌地讨论了起来。 “哎,你们说玙璠去哪儿了?” “谁知道呢?她可能又逃课了吧。” “依我看,她是想要退学的节奏。前几天还能勉强趴在桌子上听两句,今天倒好,直接开溜了。” 他们的讨论让北宸心烦意乱,“行了,别说话了,自己看书。”男孩的眼睛瞅着书页,心里却担心起玙璠。 “喂,谢老师。我是高恒,嗯,你们班谭玙璠不在教室,楼道里也没人,可能是逃课了。好,好,我知道了。”这边刚放下电话,下一秒高恒又回到了班里。 “来,我们继续往下讲,罗马法的发展……” 玙璠漫步于摄影展的长廊,上面挂着的形形**的摄影作品让她目不睱接。装着西服的男人与礼裙拖地的女人从她的面前经过,玙璠的一身校服显得她格格不入。 “小姐,请您让一下,不要挡着我们看摄影展。”一位贵妇非常傲慢地从她面前经过。 “哦。”玙璠刚缓过神来,贵妇已经走了,“什么人吗,这么大的位置偏要从我这儿里走。”她正抱怨着,感觉有人在拍她的肩膀。 玙璠转过身,见中年男人的嘴角漾着微笑,“舅舅,您怎么在这儿?”玙璠显得很是诧异,朝男人撇了撇嘴。 “这不是知道今天有摄影展吗?我偷偷跑出来了。”郭磊一脸的窃喜,“店里有你妈和小王看着呢,应该可以应付。”他说着又显得很心虚。 “对了,你是什么情况?你今天不是应该在上课吗?”郭磊望着玙璠的校服,突然像想起了什么,“你怎么会有时间看摄影展?” “啊,我……”玙璠没料到会在这里遇见郭磊,他的问题一针见血,令玙璠顿时语塞。 “璠儿,你不会是逃课了吧?”郭磊看见玙璠吞吞吐吐的样子,似乎明白了什么。 “舅舅,我……”每当说到关键部分,玙璠便会卡壳。 没想到郭磊并没有与她计较,仍是一副和蔼的模样,“璠儿,以后这样的事不要再做了。”见玙璠沉默不语,男人又继续说,“不过,既然今天都已经出来了,就陪舅舅看摄影展吧。” 郭磊拉起了玙璠的手和她一起参观着墙壁上的作品,在一幅叫做《自由》的摄影作品前停了下来。 “这幅作品是本次摄影大赛的一等奖,真的蛮不错的。”郭磊的眼眸凝固在相框中,相片中是日出时分的天空,几只飞鸟从空中掠过,振翅而飞。 “嗯。”玙璠表面上风平浪静,内心却波涛汹涌。 “这是谁的作品?构图很不错,画面的处理也那么娴熟。”郭磊不由得往相框的底部望去,不觉吓了一跳,只见黑色的相底是几个白色的小字,“谭玙璠,《自由》。” “玙璠,这是你拍的?”郭磊的声音大得出奇,惊讶地快要站不稳的样子。 “舅,您小点声。”玙璠赶忙跳上前,捂着舅舅的嘴。一旁参加展览的人都诧异地望着他们。 “璠儿,你可以呀。我的摄影作品都没有评上奖。还是我们家玙璠可以,有本事,舅舅看好你。”说着,郭磊冲她竖了个大姆指。 “谢谢舅舅。”玙璠不好意思的笑了。 “我要多看几眼这幅作品,这可是我们家璠儿的杰作。”郭磊的眼眸又转向了相片中的几只飞鸟。 “你能告诉我,你拍摄这幅作品的意图吗?”郭磊深黑色的眸中饱含深意。 “您看这日出时分的鸟儿,多么自由,没有人知道它们会飞向哪里。无论旅途有多么艰辛,它们振翅飞翔的时候却是最美的。”玙璠说着,面颊上不经意间掠过一抹微笑。 “的确,日出时,它们的旅途都是未知的。不知道,这些鸟儿是否能抵达属于它们自己的目的地?”郭磊说着,心中竟泛起了莫名的愁绪。 “我真的很羡慕它们。”玙璠的眸中满是神往,“至少,它们可以飞到它们想去的地方。而那些被关在笼子里的呢,即使有翅膀,却无法离开鸟笼半步。” 郭磊感觉玙璠话里有话,“可是,那些刚出生的雏儿,翅膀还稚嫩,羽翼又过于轻薄,怕是经不住外界的变化莫测。” “如果,笼子始终不愿意打开,又怎能知道雏鸟是否有这个能力呢?即使有一天将它放了出来,被规划好的行程,又有什么奔赴的价值吗?”玙璠虽然激动,却吐辞清晰。 “璠儿,无论你决定做什么,舅舅都会支持你。”郭磊感到玙璠的情绪很不稳定,只好说一些话来安抚她。 玙璠却咬了咬嘴唇,一脸的倔强,“你们支不支持,对我来说都无所谓。既然喜欢,你们谁也不要想着阻拦我。” “璠儿,看你这话说的。”郭磊慌了神,“我知道,你妈她不愿意让你学习摄影,她不想让这些占用你的时间,可她也是为你着想。” “行了,舅,您不用说了。”玙璠的脸上还是那般冰冷的眼神。 “那你妈应该不知道,你摄影大赛得奖的事吧?”郭磊试着和玙璠继续探讨下去。 “您觉得我可能告诉她吗?”玙璠为郭磊问这样低智商的问题感到好笑。 “璠儿,你应该告诉她的。”郭磊摸了摸自己的鼻间,“说不定,她知道你取得这样好的成绩,以后就会支持你坚持自己的喜好。” “我看还是算了吧。”玙璠对自己的处境还是心知肚明,“她要是知道我参加摄影大赛的事,不气死才怪。” “那,你打算把这笔奖金怎么办?”郭磊对玙璠的事情显示出了极度的好奇心,这倒是让玙璠无比的反感,“我还没想好,不过肯定不会上交的。” 看样子,这些话题不是很对玙璠的胃口,郭磊又将话题转移到了璠的摄影作品上,“你这幅作品也是你在众多相片中筛选很久了吧,看样子,并不像是偶然间的拍摄。” “没错。”玙璠并不打算向舅舅隐瞒什么,“那些天,我没有找到什么好的构图。拍摄好的照片都被我纷纷淘汰了。时间快要截止的时候,我不得以,只能早起去采风,于是便捕捉到了日出时的情景。” 玙璠的一席话倒让郭磊惊讶不已,“你不是习惯睡懒觉的吗?怎么?还会早起?”他又像是打趣般地转了下眼珠。 “是,我确实习惯睡懒觉。早起会让我感到很困乏,但这点困乏在我喜欢做的事面前根本不算什么。”玙璠显示出同龄人少有的成熟。 他们走过摄影展的一角,在一个少有参观者的地方停了下来。 “玙璠,你这么做,你妈会恨我的。”郭磊的声音忽而变得很沉重。 “为什么?”玙璠对舅舅突如其来的话感到很意外。 “是我教你学会摄影的。”男人舔了舔自己的下唇,“你告诉我,你对这门艺术很感兴趣,所以我带你一起出去拍照。” “可是你现在……”郭磊摇了摇头,“你喜欢上了它,它花费了你太多的精力。你甚至为了摄影,早起,逃课。这不是我愿意看到的。你妈也不愿意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您什么意思?你们愿不愿意,和我有什么关系?”玙璠的自我感达到了极点,“我想做的事,自然会放手去做,我根本无所谓它耗费了我多少精力。” “璠儿。”郭磊叹了一口气,“慢慢你就会发现,这些对你丝毫不重要。而你要做的,就是把你该完成的学业学好,这就足够了。” “舅,难道您年轻的时候,就没有自己所热衷的事情?如果有人泼冷水,您又会是什么样的感受?”玙璠示意郭磊换位思考。 “有是有……”郭磊说着,眸光不经意间黯淡了下去,“不过,它们都破碎了。现在想来,也没有任何价值了。璠儿,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你喜欢与否根本没人在意。你喜不喜欢又能怎样?你根本没有那么多选择的权利。” “不,我一定不会让这一切发生的。”玙璠的眼中是郭磊看不懂的坚毅,“我会尽我所能,为了摄影,我愿赌服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