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表专家》 第一章 当你死亡的时候,你并没有什么感觉,你身边的人却是痛苦的。 当你愚蠢的时候,也是一样。 穆婵怯懦的坐于宽整漆黑的办公桌前,侧眼遥望着奢华玄关,法律专业书架林立,落地镜透亮而肃穆。 烫金的牌匾上,隐隐能从泪眼中分辨中英文写就的“杨兴权大律师”字样。 杨兴权扬起专业的浅笑,带着令人心情平复的稳妥:“有任何法律和法援问题,我杨律师都可以为你解决......” 穆婵深深叹息一声,垂头不语。 杨兴权从美艳高雅的女秘书手中接过咖啡,泯了一口。 穆婵吸了口气,“唰”的站了起来,双手“啪”一声拍在办公桌上,义愤填膺的气场与柔弱身型形成怪绝反差。 终于,她一字一顿道:“我要控告中国婚姻法!” 杨兴权“噗——”的将一口咖啡喷在桌上。 女秘书的高跟鞋也应声崴了一下,眉眼僵凝。 杨兴权满面尴尬,一滴咖啡渍残留在嘴角。 他对女秘书呶嘴示意,后者只得也带着极尴尬的浅笑,缓缓走出办公室。 杨兴权强自镇定,用专业气质模棱两可道:“穆小姐,我对于司法复核也很在行,但这只在英式法庭常见,我从业数十年,认为我国法律条文已非常完善,如果您有疑惑我可以一条一条为您......” 穆婵大力拍着办公桌:“够了!” 杨兴权修养性的摊了摊手,示意她继续。 穆婵:“我不需要你所谓一条龙服务,我虽然没有做律师,但我也是你同校11届毕业生。” 杨兴权莞尔一笑:“原来是师妹。呵呵,怎么说呢,近年挺多人修读法律,转行也不出奇,我不知您今天来的目的哈,如果您依然热爱这个行业,我可以......” “够了!”穆婵打断他,“你到底有没有听懂我的重点?!我不需要你给我普及法律常识,更不需要你给我机会!我不满意的是婚姻法的笼统和模糊!我好不容易大学毕业,好不容易进入500强公司,好不容易从一个土圆肥变成一个你们眼里的白富美,好不容易能和我倒追了五年的男神订婚!但是你看看我,你看看我现在!男神要退婚...不,是我要离婚!公司要炒我,不不,是我要辞职!闺蜜要和我绝交,不...不,是我要和她绝交!有没有搞错?!我的人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当今社会根本保障不了正常人的人生!因为这个世界充斥了各种各样的婊:绿茶婊,莲花婊,圣母婊......你以为结了婚就受到法律保护吗?太傻了,法律怎么保护得了人心不受蛊惑,法律怎么能制裁那些不触犯条文却又让你无可奈何的小人!” 杨兴权愣在座上:“额......这个......你先别激动,你的逻辑其实......” 穆婵冷笑一声:“呵呵。不用说了,我有病是吧,不该寻求法律援助,是吧?心理医生办公室出门左转,是吧?我知道,你帮不了我,哈哈哈哈,你甚至帮不了你自己,大律师?呵呵哒......” 穆婵转身欲走。 杨兴权:“嗯?” 穆婵转过身,满脸嘲讽:“我就当日行一善,以免你杨大律师死得不明不白。” 穆婵朝门外前台处一指:“你的女秘书,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婊,你知道吗?” 杨兴权皱眉不满:“穆小姐,请你放尊重一点。” 穆婵:“我放尊重一点?呵杨大状,你不如自重一点。刚才你的女秘书送咖啡的时候,胸都快贴你手上了,你看见了吗?我来的时候,你桌上这叠文件是整整齐齐的,她在你坐下前故意弄乱,又当你的面亲手整理,你在意过吗?她穿的名牌丝袜我也有几双,丝袜本身是没有这么多破洞的,你了解过吗?你身边有这样一个绿茶女郎,你家杨太太知道吗?她的一切言行,在现代都市里叫很傻很天真,在法律条文里叫滴水不漏,在假文青眼里叫佛心自观,在网络暴力里叫关我屁事,你说我还能告她性骚扰吗?” 杨兴权瞠目结舌,支吾难言,只得看了看门外,又看看穆婵,似若有所思。 穆婵:“呵,算了。”便头也不回的拂袖而去。 她气冲冲推开一楼的玻璃门。 直射与反射的阳光狠狠交错打在她脸上,像一个个响亮的耳光。 她闭着眼睛,听见来自于世界的,不堪入目的喧嚣噪音...... “对不起,我性格太直了说话也直,我真的不知道会给她造成麻烦的...”“和你没关系,她太小心眼了...” “对不起啊,让你女朋友误会了,我不想的,我真的不想你们吵架,你代我和她道歉吧,你们......要幸福啊......”“傻丫头,和你有什么关系,是我把她惯坏了......” “亏你还穿着校服,不给老人让座,你父母怎么教你的,我要是你父母......”“对不起,对不起......” “讨厌啦,你们说什么,我都听不懂......”“哈哈你这个傻白甜......”“喂你别教坏人家好女孩......” 浮华稀朗的都市半空中,穆婵仿佛看见这些排山倒海的肮脏,呈具象化漫天飞舞........ “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以后你做我哥哥好不好......” “他们已经很累了,我加班没有关系的......” “其实我是女汉子......” 穆婵猛烈的摇头呐喊,强迫自己眼前与耳中的诸多幻像渐渐散去。 天空,蓝得丧心病狂。 世界的表面,干净得让人感动。 穆婵被一道闪耀洁净的阳光刺得睁不开眼,她伸手遮掩,最终眼泪却只得从指缝中止不住的渗出。 她微微张开手,隔着指尖看着这若隐若现的光芒万丈。 她对着太阳含泪冷笑:“你是不是假的啊?” 一片阴云飘来,为她遮挡了残酷阳光。 直至退了一步,穆婵才看清,是一张黑色的名片伸在自己眼前。 名片抬头是四个显眼的大字“治婊专家。” 中间小字打着“实习门徒:卢天恒;地址:和平路十字路口大声朗读接头密码并等待...” 穆婵大以为怪的回过头,愣在原地。 她长大了口:“开什么玩笑!你真的是...你......” 曾经每晚黄金档自己看熟了的帅气男星,此刻就这么活生生的站在自己眼前。 穆婵揉了揉眼睛。 卢天恒眉眼璀璨如星,笑得比阳光更为干净:“律师帮不了你,或许我们可以。” 第二章 高端写字楼区域。 卢天恒一边走,一边用那大众熟识的声音道:“在这个三观紊乱的现代都市里,也许只有婊才会一脸无辜的问我们是做什么的,而正常人,反而不用我们自我介绍,只要看见‘治婊专家’这块招牌,就够了。对不起,太晚出现,让你久等了。” 穆婵:“是......” 穆婵用了一小时,也未能消化眼前这桩打破自己认知的际遇。她不由自主,傻愣愣的跟随着卢天恒,这位自己曾经长期关注着的偶像,从一个走廊过渡到另一个走廊。 终于,他们停在一出整面落地窗贴了黑色车窗纸的单位前。 卢天恒从印刻着罗马字母的键盘上输入密码,一手将门推开,一手对穆婵作了个“请”。 前台女生一席净色西装,清纯的脸容朝他们微微一笑:“卢SIR早。” 卢天恒:“小雪早。”指指穆婵,“为她登记一下。” 小雪拿出一叠印着特殊LOGO的文件纸,提笔问道:“姓名。” 穆婵:“穆婵。” 小雪秀眉微蹙,冷然道:“说真名。” 穆婵只感莫名其妙:“就是穆婵。” 小雪看着她,笑了笑:“年龄。” 穆婵:“26。” 小雪:“学历,工作性质,婚姻状况。” 穆婵:“本科。外贸公司项目主管。丧偶。”并翻了个白眼。 卢天恒和小雪对视噗嗤一笑。 小雪:“宗教,长住地,资产状况,来访目的,被告人姓名,学历,职业......” 穆婵睁大眼睛:“什么鬼......” 卢天恒解围道:“好了好了,第一次来,这些留给我和黎总......” 小雪面无表情的收起纸笔,指指身边:“进门先卸妆。” 穆婵顺着她的手,才看见一尘不染的前台旁,竟有一座简约干净的水池,池边罗列着名牌卸妆油、洗面奶、洗手液、隐形眼镜清洗液、84消毒水...... 穆婵愣住:“搞什么,比我家还夸张......” 小雪重复道:“卸妆。” 穆婵挠头不解,却妥协的捧起了水。 待她再抬起脸,小雪已然体贴的递上一条洁白毛巾。 小雪凝视她:“你不化妆,比较好看。” 穆婵不自在道:“谢谢......” 只见一个外形不输卢天恒的男子,带着两三人走了过来:“啧啧,你们还在拖什么......” 卢天恒指指洗手台,摊摊手。 小雪看向卢天恒:“还有你。” 卢天恒摩擦着脸笑道:“我今天真没化妆,真的。天生丽质,唉这真是......” 小雪冷淡道:“哦,我信了。” 卢天恒:“喂你......” 刚来的男子笑了一笑,朝穆婵伸出手:“你好,很高兴能帮到你。”身后人一并笑容友善。 穆婵狐疑道:“其实,我到现在还没搞清楚,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这里是哪儿?你们怎么能帮到我?你们又怎么知道我......” 黎昕并没有缩回手,只亲切道:“无论什么人,什么事。你放心,我们来了。” 穆婵的理性依然困惑着,感性却油然接收到一种奇异的安全感。 她伸出手,与他握住。 也许是错觉,她只感全屋被异彩蒸空,连同从自己背后,都透出一道奇异的白光。 黎昕将她引至里屋:“请坐。” 穆婵心神不定的坐落,时不时环顾着所处环境,扫眼多处,怎么看,这里都像是虽高档,却也极为寻常的办公室。 黎昕背过身去,其余人也自然侧坐,无论谁都摆出一副好似穆婵不存在的样子。 黎昕:“现在你可以将你的困扰告诉我们。” 穆婵见这情景,哭笑不得:“喂你们尊重我一点好不好。” 黎昕笑了笑:“穆小姐,听说你以前是读法律的?” 穆婵:“是。So?” 黎昕:“那你来科普一下,法律女神为什么蒙着眼睛?” 穆婵条件反射如抛书包:“这是为了避免外界扰乱理智的独立运行,不因表象而偏听偏信,对各阶级一视同仁......呵呵......”她没说完,自己先笑。 黎昕点点头:“第一印象带给人的扰乱有多严重,从你刚才进门时的表情就能证明。所以,趁互相印象不深,你不需要理会我们,只需将你遇见的所有问题,心里的所有委屈说出来,由我们帮你分析,为你解决。” 穆婵愣了愣,渐生了悟性,便真的无视了他们。 她陷入了沉思,而他们,只静默着等待着,像一尊尊被安置供奉的神像。 穆婵笃自环抱着双臂,渐渐弯下腰,沉默。 忽然,穆婵“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遂变为止不住的啜泣。 屋内闻者皆皱眉动容。 黎昕只得转身蹲下,拍了拍她。 然而穆婵罔闻,只哭得更加厉害...... 一个月前。外贸公司办公室。 穆婵被明显的异状憋得不知所措,只能关切的盯着邻座的张晓君。 张晓君听着手机,嘴唇间歇颤抖,声音减弱:“好,无所谓,那就这样......” 却忽然委屈暴怒,将手机重重摔在办公桌上。 穆婵受了惊,将转椅移近:“晓君......怎么了?” 同事们纷纷好奇围上。 张晓君的眼泪滚落在桌上,对穆婵道:“别理我,我没事。” 却哭着冲出了大门。 当晚。 穆婵与副驾驶的贺言刚从长吻中分开。 穆婵驶入正街,却忍不住不时回头看着贺言。 即便已有一纸为证,即便从今天起,眼前这个男人,已永远属于自己,但她只希望时光能永远留在眼前这一刻。 如果不是她看见了张晓君。 马路中央,一个男子极力甩开哭泣的张晓君,径自走远。 穆婵与贺言惊惶对视,只得停车,奔上前去。 穆婵直朝那男子追去:“陈力,我X你X!” 贺言急忙拉住了她:“穆婵!事有缓急!” 穆婵转过身,才见张晓君已捂脸蹲在原地。 夜空被沿街的霓虹灯染得阴晦浑浊。 车内的氛围也同样尴尬。 后座的张晓君哭泣不止,穆婵则眉头紧蹙,义愤难疏。 贺言察言观色了半晌,才敢劝慰道:“好啦,要走的留不住,你再教训他,受伤的也只会是晓君。” 他从前窗处抽出两张纸巾,递向后座。 张晓君接过,勉强笑了笑,平静下来。 这份平静却不是因为纸巾,而是从后视镜中看见贺言俊朗脸庞,不由得目不转睛。 张晓君抹净眼边残妆,理顺了秀发,对镜眼波盈盈。 贺言接到目光,从后视镜对视,弯眼对张晓君回以一笑。 三天后的早晨。 张晓君拆开刚接收的礼物盒包裹,一台崭新的手机,配着娇艳的干花,带起满室馨香。 穆婵艳羡的伸过头来:“哇!谁啊?” 张晓君却将一张写着“加油!贺言赠”的小纸条藏在手心,揉成团丢进纸篓,对穆婵得意一笑。 几日后,穆婵在回公司途中,频频感觉同事的怪异眼神与窃窃私语。 一女孩对穆婵举举手机,欲言又止,却终于摇摇头,顾自走进了自己的办公楼。 穆婵打开了微信。 她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信息量的翻涌,使她喘不过气来。 张晓君的朋友圈照片里,是两份煎蛋与吐司,而用的碗碟,却是自己为了布置新家而精心挑选。 朋友圈的文字写道:“谢谢你回到我身边,感恩...你们谁都不可以怪她,因为无论发生过什么,她永远都是我最好的闺蜜...” 穆婵僵在原地,像一根路边的灯柱。 她不知道这一天自己是怎么过的,只知道流言四起,但凡与张晓君离近,便被旁人赋予怪异神色。 终于,张晓君看向她:“穆婵。” 穆婵隐忍住百般情绪,颤抖着问道:“什么事?” 张晓君伸手拿起穆婵的水杯,将水泼在自己脸上。 又迅速放回水杯,尖叫起来。 诸同事闻声抬头,连忙赶上为张晓君擦脸。 穆婵在一连串的咒骂与瞪视中头晕目眩。 CEO被引了过来:“穆婵你到我房间来!” 正午。治婊专家办公室。 黎昕注视着穆婵:“说完了?” 穆婵抹着眼泪:“差不多了。” 黎昕向其余人使了眼色。 几人围了上来,轻声快语的开着小会。 穆婵再次感到受到了无视:“喂你们......” 直至几人互相点了点头。 黎昕转过身来,对穆婵道:“穆小姐你可以走了。给我们三天,我们保证将你的生活恢复正常。但接下来的这三天,无论发生什么,请你记住两点:第一,须对我们绝对信任;第二,绝对配合。” “哦......”穆婵半信半疑的走了出去,不时回头。 黎昕拿起手机,播了一个电话:“喂?张总......” 第三章 外贸公司办公室。 穆婵每分每秒如坐针毡。 她只感觉流言蜚语无孔不入,能从中央空调口和下水口紧罗密布的袭向自己。 张晓君挤出一脸无辜,嘴角却带着得色:“我说的又不是你,真不知道那些人怎么想的,我还解释不了,一解释就打断我,真尴尬......” 穆婵瞥她一眼,冷笑:“我只知道,你让我给你三天时间解释清楚,今天是第二天。” 张晓君委屈的双眼含泪欲滴:“我......” 周围同事先入为主,以为她又受了欺负,正欲针对穆婵。 却见CEO张总一路走来,不住拍手示意。 大家停下眼前事,围了上去。 张总朝身后一指,郑重道:“给大家介绍,这位黎总,可是美国总公司委派的高人,今年下半年的所有项目,大家要一起努力加油,向黎总虚心学习!” 黎昕着一身登喜路,头发似也打了蜡,淡妆俊于型。 他向前一步:“大家好,我叫黎昕,初来乍到,诸位多多指教。” 众人眼睛放光,有调皮的男同事吹了声口哨,女孩们瞬间流露倾慕之态。 穆婵看着这位天降奇兵,夸张的装扮与在治婊办公室时那简约得体的气场截然不同。 她隐隐不安,喃喃道:“搞什么......” 张晓君:“你说什么?” 穆婵:“没......” 却见黎昕径直走了过来,站定在穆婵面前,微笑着温声道:“好久不见,最近好吗?” 不待穆婵反应,黎昕便已伸手上前,轻轻抱住了她。 瞬间,办公室炸锅般的声响络绎不绝。 穆婵在他怀中轻声皱眉道:“什么情况?你怎么进来的?” 黎昕贴近穆婵耳旁,语气蓦然严肃,轻声道:“记得。配合。” 穆婵不明所以的将双手渐渐环抱住他。 次日。 黎昕在众人的注目与轻赞中,走进张总安排给他的临时办公室。 一封投诉信被放在漆乌的台面上。 张总的嘱咐在他脑中不断回响: “阿昕,你露面,我就信你。但这封信里的内容,却被逐一证实,这些证据对穆婵很不利。在触及商业犯罪的事例中,开除兼业内通报,已是公司最轻惩戒,何况穆婵在同事兼的名声......” 黎昕笑着摇了摇头,拆开另一桌角上精致的礼物盒。 巧克力上附了粉色字条:“黎总:胃疼好些了吗?别太辛苦哦!君字” 黎昕将物件一一塞进抽屉,露出饱含深意的神色。 外贸公司近门处。 张晓君的眼泪周旋在一双杏眼中,声线哀戚:“我已经尽力了啊,为什么你不相信我,我以为你背负了这么多为什么你还不相信我......” 周遭同事闻声斜视,夹杂着一片议论声,对穆婵报以怒色。 穆婵被这一切尴尬冲击得头昏脑涨,只得紧紧捂着手中的水杯,手上凸筋发抖,冲动间她恨不得真将水泼在张晓君脸上。 就在举杯之际,黎昕一个快步冲了过来,将水杯抢在自己手里。 “是热的吧,太好了!”黎昕喝了两口,“今天胃要疼死了。” 他不易察觉的瞪了穆婵一眼。 穆婵的灵魂似被一股比全公司舆论更强大的力量摁在原地,打入回忆。 十小时前。公司天台。 傍晚的风吹着黎昕与穆婵的发际。 这不足为外人道的景象,令穆婵想起无间道中的情景,不禁自嘲且烦躁。 她将胳膊凭栏一架,正眼不看黎昕。 黎昕也故作诙谐,拿着文件袋,苦口婆心:“数数我今天拦了你多少次了?我千方百计混进公司,为了和张总、和其他人证明你的清白,你还乱法脾气。” 黎昕与他一眼将手放在栏杆上,歪头问她:“你是不是真的破罐子破摔?你忘记自己要做什么?” 穆婵:“贺言让我给他三天,张晓君让我给她三天,你也让我等三天,明天就是第三天了老大!” 黎昕:“你对我态度好点行不行!现在全公司只有我知道你是好人。再这样我可以回公司把你的治婊合约撕掉,我也不用烦了。” 穆婵:“那你想我怎么样?每时每刻忍受她对我犯婊?睡觉的时候做噩梦,梦里朝她喊:我要报仇!这样吗?” 黎昕捋了捋额发,镇定问道:“张晓君和贺言最后一次联络,是什么时候?” 穆婵转身瞪眼,气急败坏:“不知道!” 见黎昕不理她,便只得回头看天。 穆婵:“下班以后。” 黎昕:“什么?” 穆婵:“我说,他们下班以后联络过!” 黎昕看着她。 穆婵:“张晓君给他发微信,说明天一整天要和你去见客户,不能见面。” 黎昕走了几步,问:“去哪里谈事?” 穆婵不耐烦:“我怎么知道去哪里!这个项目我才跟了一天。” 黎昕拍拍穆婵肩膀:“忍最后一次我就动手。” 穆婵翻白眼:“你少来,这句话我听了九千多次!” 黎昕将手中文件袋递给穆婵,道:“这是张晓天这个月的行踪记录,以及她背后那帮人的资料。” 穆婵拿出文件纸仍觉沉重,从档案袋又掏出一条闪闪发光的项链。 穆婵:“这是她的什么?” 黎昕笑了一笑,似长辈看一个小孩:“傻瓜,明天你生日!你自己都忘了吧。” 穆婵破怒而笑,摇了摇头。 两人从不同方向的顶门走去。 黎昕回过头:“哦对了。” 穆婵回过头:“什么?” 黎昕:“记住,别人泼给你的冷水,你必须烧开了,再泼回去。” 穆婵从回忆中回过神来,渐渐平复了情绪。 她看看张晓君,只对黎昕道:“你不是要出去见客吗?” 黎昕暧昧一笑:“是哦。” 他的眼睛却盯着张晓君,将手放在她座椅后背,笑意盈盈:“不过我去哪,见谁,谈什么?怎么没人告诉我呢?干什么欺负我是新来的啊?” 张晓君脸一红,低眉顺眼道:“不是的黎总,我中午再确认一遍才能告诉你。不能浪费你时间嘛。” 黎昕对穆婵酸酸道:“看看,谁都比你关心我。” 穆婵斜了一眼,不语。 午后。 酒店附属咖啡厅。 黎昕与张晓天对坐,翻阅着档案与表格。 张晓君讲解道:“待会要来的大客户,是AC旅游APP的创始人兼董事长。这一单我们争取了好久,今天谈细节,包括协议达成后,他能给我们提供的其余福利。” “噗......”黎昕笑了笑,“我公司高阶客户所攒的积分,可直接兑换AC的飞行里程......还有这个......哈哈,晓天你真有创意,公司有你真是福气。” 张晓天羞答答低下头。 黎昕:“不过...” 张晓君:“什么?” 黎昕:“这些文案上为什么都没有你的署名呢?都是穆婵贺其他人。” 张晓君顿了顿,淡淡笑道:“没有关系的,大家为了同一个目标努力,不必计较这些。” 黎昕表示欣赏的笑了笑。 张晓君自桌子下暗暗拨动了手机。 不一会儿铃声响起。 张晓君接起电话:“hello?罗先生?什么?你要迟一个小时才到?好......好的吧......” 张晓君无奈的挂机,看向黎昕:“他要迟到一个小时,这......” 黎昕摆摆手笑道:“不急,我们等他。既来之则安之,我们喝喝咖啡,聊聊天,不怕闷。” 服务员将两杯拿铁放在桌上,离去。 张晓君拿起咖啡,杯脚倾斜:“其实他们这个公司吧,态度一直......啊!!”咖啡被她暗下刻意的洒在了洁白的OL套装上,深褐一片,惨不忍睹。 服务员与黎昕急忙都抽了桌面纸巾欲助。 张晓君无助低头:“这...这怎么办......” 她无助的看向黎昕。 黎昕当机立断:“这里离公司一小时距离,你一来一回来不及了,你先回去吧,我一个人谈。” 张晓君似未曾得到过如此回答,尴尬了一会儿。 又道:“不了黎总,一直是我对接的罗先生,你没见过他怕不合适。这样吧,还有一个多小时,我在这里开间房洗个澡,很快的。” 黎昕看着她的脏衣服:“也行,但是你这......” 张晓君可爱一笑:“黎总,我刚好在这间酒店对面的时装店订了一件衣服还没取,你能不能......” 黎昕半站起身笑道:“当然可以,待会给你送上去,微信联络。” 张晓君甜甜一笑:“那就辛苦黎总了!” 第四章 半小时后。 门铃响起,张晓君穿着里衣衬裙开了门。 黎昕进门,看了看张晓君,半开玩笑道:“哇!哇!” 张晓君羞怯的瑟缩道:“我有洁癖,所以刚才那衣服......所以黎总你不介意吧......” 黎昕摊手一笑:“你都不介意,我介意什么。” 他将手中崭新的衣服交给张晓君:“你收拾吧,我去楼下等你。” 张晓君接过往浴室走:“没关系我很快。” 张晓天对镜整衣:“黎总你能不能进来帮一下我,我不知道这衣服后边是这样的......” 黎昕闻声而入。只见张晓君套上新裙,背后一条修长的拉链一直开叉到腰际。 黎昕勉强一笑,礼貌的不触碰到她,只手将拉链拉上。 张晓君对着镜子:“谢谢你。” 张晓君忽然转了个圈,将一只手搭在黎昕肩上,若即若离,又似意不在此,只道:“这件怎么样?” 黎昕配合的上下打量,赞叹道:“可以,非常可以,你穿这个型也很漂亮!” 张晓君将另一只手也搭上了他的肩:“那么,我想问......” 黎昕也不推开她,只笑道:“你该不会是想问,你穿好看,还是穆婵穿好看吧?” 张晓君愣了一愣。 随即很快笑道:“提她作什么。我是想问,你觉得我穿好看,还是不穿好看?” 黎昕忽然转变了态度,将她一把搂至贴身:“我要是说不穿好看呢?” 张晓君媚眼一抬,淡淡道:“哦,那我考虑一下咯。” 黎昕搂住了她的脖子:“我们还有一个多小时?” 张晓君笑了笑。 黎昕眉头微皱,拿开手搓了搓手指:“怎么还有点黏黏的。” 张晓君解意道:“那我去洗洗。” 黎昕拍了拍她,笑道:“我在外面等你。” 黎昕出了浴室,忽然变得面无表情。 浴室内的娇笑声不时传来,连同一件连衣裙。 黎昕侧身看窗,目不斜视的接着。 浴室内传来张晓天的声音:“黎总!” 从浴室连续丢出里衣,高跟鞋等暧昧的物件。 黎昕无声带了几分笑意,反手将浴室门关上。 他将衣物理了一理,搭在手臂上,又回到床边,拿起文件夹,公文包。 黎昕走到沙发,从张晓君手袋里拿出她的手机,放进自己口袋。 黎昕观测着房间,对浴室大声道:“晓君啊!” 张晓君声音夹杂着吵闹水声:“啊?” 黎昕大声笑道:“其实我知道罗先生会晚三个小时来,不是一个小时。” 张晓君在浴室的水声忽然停住。 张晓君的声音:“你说什么?” 黎昕一边开了房间大门,一边笑道:“我是说啊,你这些婊里婊气的小剂量,留着对付其他人吧,对我没有用。” 张晓君裹着大浴巾打开浴室门,直勾勾看着他,紧张道:“你什么意思!” 房间门与浴室门同时开着,张晓君不便探身,只得留在浴室与黎昕对望。 楼道里传来房间服务的推车声与吸尘器往来轻微的轰鸣。 黎昕左手托着衣物与包件,右手微扬,修身站立,像一个刚从公主手中接下披风的绅士。 黎昕慢条斯理,带着温柔的笑意道:“我知道罗先生把见面时间改成晚餐,不是午茶,张总昨晚就通知我了,你不可能不知道,但是你将错就错。张总手里的那封投诉信,我对比了你送我的巧克力上面的纸条,那封信应该是你写的吧?你的D字和L字出卖了你。至于信里写的事,我对比了公司每一份文案和署名,穆婵应该没有出卖公司,也没有外售客户资料,而是帮你背黑锅......” 张晓君看着门外,恼羞成怒道:“够了!你现在到底想怎么样!” 黎昕又礼貌的笑了一笑,道:“我只是想,罗先生我一个人去见就行了,你每天这么不辞辛苦,好好在这里睡个午觉吧,让你的大脑也休息一下。当然,除非你不介意穿着浴巾下来谈事儿。” 黎昕说完,竟微微优雅的鞠了个躬,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楼道。 张晓君愣在原地,忽然“啊——”的一顿愤怒大叫,手足无措。 酒店附属咖啡厅。 黎昕安然端坐,拿出手机编写一条短信: “贺言先生:您好,我是XX公司的黎昕,正在接待重要客户,难以顾及。张晓君在XX酒店XX房间,请您去帮她一下。辛苦您了!有扰见谅。” 次日。 贺言恼怒的朋友圈文字,连夜传遍了公司上下。 张晓君坐立不安的受着众人眼神举止的折磨。 然而自己桌上插着一朵娇艳美丽的玫瑰花。 旁人纷纷带着讽刺与酸意凑上前来。 A:“呦,晓君,最近桃花挺旺啊...” “又是谁送的呀?贺言,还是XX,还是新东家呀...” 张晓君:“你!” X:“哈哈,怎么,不敢接呀?” 张晓君负气的拿起玫瑰花,正欲撕扯。 玫瑰花朵散了开来,竟不是一朵简单的布艺玫瑰。 而是一条被巧妙折叠成玫瑰的,性感的红色蕾丝底衣,直直摊在桌上。 布中一张小纸条也落了下来: “晓君:对不起,我错了。赔你一条新的。黎昕上” 外贸公司的轰动,瞬间似可以炸毁整座办公楼。 张晓君呆了片刻,又羞耻又生气,一时慌乱,动惮不得。 终于,张晓君捂着耳朵冲出门去。 然而,就在张晓君正欲破门而逃,被一名年轻男子拦在了门口。 男子带着嘲讽的怒意:“你在这里啊!刚好!还钱!” 张晓君:“还什么钱!” 同事听得动静不对,纷纷围了上来。 年轻男子有恃无恐,对众人道:“来来来,大家来评评理。楼上楼下的这两年,我追了她多久?逢年过节礼物红包,她转发什么我帮买什么,按月清空购物车,没钱了发一条状态我就转账......” 一旁一位大龄女同事怪声怪气讽刺道:“有什么好评理的,你自愿被绿茶婊骗,活该!” 年轻男子也不冲她发作,反而接了话头急急继续辩解:“这能怪我吗?你们知道多少?交了男朋友,秀恩爱屏蔽我,我发现了又说她男朋友是渣男她要分手,行啊我等她,昨天和我说分了,被劈腿了,事实是什么?你们没看贺总的朋友圈吗,张晓君你说你把自己玩得这么脏你自己不恶心啊......” 张晓君被众人闲语密集冲击,推开年轻男子:“不关你的事,我没欠你的...” 年轻男子拦着她纠缠:“你没欠我?我手机上的证据可清清楚楚,来趁着大家都在......” 众人袖手旁观,微弱着窃窃私语,孤立着张晓君。 黎昕左手托着装着自己杂物的小纸箱,一副细致齐整的绅士款直直走来,用力推了一把年轻男子:“你说你是男人吗!” 同事间又一阵哄闹,不知是觉得黎昕此举有型,还是大以为怪。 黎昕:“你是男人吗?!” 年轻男子尴尬:“不是.....我这......我是男人啊,不过这...” 黎昕脆生生抬手一指,冲他道:“是男人你不打她?!” 众人静了静,遂哄堂大笑。 黎昕举着小纸箱走出门,西装后摆英飒而潇洒的渐行渐远。 一切景象打在了哑口无言的穆婵的双眼里。 同事间有一人忽然道:“你们觉不觉得,穆婵一直是被冤枉的......” 同事X搭腔:“可不是吗,我早就说了,穆婵呀就不是这样的人,你们谁听了...” 同事Z:“切...马后炮。” 同事D:“马不马后炮的,我们确实这段冤枉人家了...” 同事A:“是啊,那以后......” 穆婵:“......” 深夜。 张晓君将自己藏进深夜办公室的黑暗中,孤灯冷照,独自饮泣。 黎昕在黑暗中,依然风姿卓越的走来。 张晓君抬起头,抱着双臂恼怒而无助的看着他:“都是你!我知道都是你!我又不认识你,为什么你要和我过不去?!为什么!!我这么努力,我花了这么多心思争取来的一切,为什么你要毁了我的一切!” 黎昕微微一笑,正色道:“张晓君。我和你的确不认识。我只想让你明白,这世界上没有人要和你过不去,但一个人若想自求多福,却又同时惹是生非。那么这个人,是在和她自己过不去。” 第五章 人类本质上是孤独的。 没有人能完全理解你的所思所想,哪怕你试图用语言来将你的思想描述给他人,语言也无法表达你思想的全部。 然而,就这世界上大多数恶意的愚蠢本质而言,还没到我们必须拼文化拼深度的......时候...... 游近东在不断下沉着的电梯里,笃定的思索着自己的认知,却被一声痛苦的闷哼打断。 他想起今天是个黄梅天——卢天恒的个人地狱。 “你怎么样?没事吧?”游近东回过身,紧张关切的问。 “我没事。”卢天恒强忍着令他龇牙咧嘴的疼痛,憋出一个亲切的笑,额上的冷汗却毫不体谅他的偏执,在俊俏精致的脸庞上自顾自的垂落。 卢天恒将下意识捂在自己腿上的手拿至耳边,故作淡然。 游近东既担忧又生气,没好气道:“三年的兄弟了,你拿我当那些冷眼人?” 卢天恒:“我没有。我只是不想给任何人添麻烦。” 游近东道:“我不是教主,我也不是黎昕和乔天,我不会讲这么多大道理。但是我很明白一点:每个人都有缺点,如果你认识不到自己的缺点,那你就又多了一个缺点。” 卢天恒似真已不疼,笑道:“但是就少了无数个缺点啊!” 游近东哭笑不得:“新辩证法大师,你到底读的是表演系还是哲学....” “叮——”电梯的停开声又打断了他。 一个面无表情的中年女子带着一阵略带戾气的微风走了进来,一手事不关己似的拽进一个八九岁大的男孩。 “下一楼?”中年女子眼也不抬。 卢天恒微笑道:“嗯,是。”同时朝游近东作了个鬼脸,十分可爱。 电梯又开始缓缓下降,两人却再无交谈的可能。 因为被拽进的小男孩开始围着中年女子一个劲的蹦哒,拉着电梯的扶手,似因没东西被他扯下而恼羞成怒,电梯的小空间顿时产生了四级地震。 卢天恒又不禁痛哼出声,游近东眉头一皱,对中年女子尽量客气的道:“女士,请管管您的孩子。” 中年女子白了一样,硬声道:“你管好你自己!” 游近东愣了愣,眉间的褶皱从不满升级成了愤怒,却瞬间散尽,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让人费解的笑。 他将卢天恒的手放到电梯扶手上,低声道:“抓紧,尽量靠墙。” 随即,他莫名来到电梯最中央。在所有人未反应过来之际,他猛烈的开始跃起又蹲下,似要将毕生所有的力量释放在这十几立方米的小空间里。 如果说小男孩的闹腾产生了四级地震,身为本市著名健身兼拳击教练的游近东所触发的,简直是天崩地裂。 果然,电梯里的人皆四仰八倒,重心失衡吓得乱叫。 中年妇女扶着墙转身恶狠狠的吼:“你神经病啊!!你有没有家教!!没看到有孩子啊电梯是你家的啊!” 游近东瞬间停下了动作,露出了十分愧疚自责,又无辜委屈的表情:“对不起实在对不起,我妈妈以前没有教好。” 中年妇女整张脸憋得涨红:“你......” 但当她发现自己实在辨别不出任何话,只得尴尬的紧紧将孩子拽到近身,目不斜视。 电梯门缓缓开启,中年女子逃难般的狠狠瞪了他一眼,推着孩子走了出去。 卢天恒这才放开捂着肚子的手,前仰后合的大笑起来:“我...我....哈哈哈哈...游近东你...你....” 游近东:“我什么我,你不疼啦?” “哎呦疼,哈哈哈哈....”卢天恒弯腰和下蹲的动作加剧了他双腿的剧痛,然而忍笑和痛苦的表情让他帅气的脸变得滑稽:“哈哈哈...你可以的!” 游近东扶着他走出电梯。 他不安的道:“我就送你到这里了。” 卢天恒:“嗯。” 感觉到身侧已有路过认出他的人不断斜视,诙谐情绪散去的他,又恢复了亲切淡然的姿态。 游日东不放心道:“真的不需要我陪你?” 卢天恒微笑着坚定道:“拆最后一次钢板。你们让我自己面对,好么。” 游近东逼着自己想起黎昕的劝告:苦难如果不能另一个人沉淀出智慧,那么苦难就毫无意义。 他点了点头:“照顾好自己。” 卢天恒的笑容变得可爱,模仿着相声门的某谐星道:“没事...心态!”便转身径直走向了会诊室。 游近东目送了他几步,便转身离去。 殊不知,在他的背后,如履刀山的卢天恒,缓缓擦去自己眼角额头的冷汗,在路人偶尔的注目下,表情变得凝重而坚决。 这双令无数粉丝着迷的完美比例的长腿,每走一步的痛,都让他记起一次当初的心碎,惨败,与仇恨。 除却窗外雨,无人知。 然而这份被“教主”开导后,训练有度,可张可驰的情绪,在他见着主治医师旁边那个人的瞬间,消失殆尽。 会诊室门口。 医生略带感动和认可的不断点着头:“诶好的好的,洪先生放心,我有把握。好的,您放心。” 洪永诚全身上下散发着粉丝口中“接了地气的善良”,依然絮絮叨叨:“医生,别嫌我啰嗦,我当然是相信你们的,他能恢复得这么好你们功不可没,但是也请你体谅我啊,作为团长,天恒是我的兄弟,换您您也会一样是不是,何况他还是我们公司的台柱......” 医生更为感动:“唉,我也有家人兄弟,我明白的。”他拍拍洪永诚的手,“你放心,别紧张。” 医生抬眼看见了卢天恒,斜视示意道:“多好的兄弟啊。” 卢天恒笑了笑。 医生道:“卢先生,你等我一下。”他指指会诊室里的其他人,便进房筹备。 走廊留下了两个各具焦点的男神,如平静的湖面下暗涌交杂。 卢天恒轻笑一声:“戏不错啊,师兄最近用心了。” 洪永诚像一个宽和的大哥哥,轻轻用拳头怼了怼卢天恒的肩头,以保证这个动作被任何路人或记者拍下时,是那么的爽直和有爱。 他毫无怒意:“怎么说话呢小子!赶紧好起来,我们等你!” 卢天恒不卑不亢:“谢谢师兄,哦不对,年度最佳金池奖男主角。” 洪永诚险些破了功,却转怒为笑:“看新闻了?” 卢天恒道:“还有事吗?” “你好好手术。”洪永诚顿了顿,似想起什么,似笑里藏刀,“下礼拜的粉丝团,你休息好了一定要来。粉丝的礼物已经到了,我看着大部分署名也不像是给你的,我先让助手都搬回我房间了,如果有拆到是你的,我给你送过去。” 卢天恒:“好。” 洪永诚:“另外,场地的应援人数过多,既然你这里来不来还无定数,没必要让粉丝白跑。我先把座位名额给我的粉丝团了。” 卢天恒:“好。” “你也不会说别的,是吧?”洪永诚看似大度的笑了笑,语气却略带挑衅,拍了拍卢天恒的肩膀道,“没办法,谁让我是团长呢。” 卢天恒斜了他一眼,反手也拍了拍他,淡定笑道:“没关系,谁让我是大人呢。” 洪永诚恼羞成怒:“你!!!” 第六章 我和你妈同时掉水里,你先救谁? 托尼瞠目结舌的看着眼前这位咄咄逼人又对自己充满期待的女友,想起了自己每一任不长久的女友,连苦笑都得憋着。 他不相信黎娜也会问出这个千古绝句。 黎娜拍了拍桌子,不依不饶:“你说呀!我和你妈同时掉水里,你先救谁?” 托尼将偷偷瞟了许久的手机放进口袋,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认真道:“黎娜,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 黎娜握紧拳头:“你怎么想就怎么回答,很难吗?!” 托尼看着她的眼睛:“因为我们在一起不久,我不够了解你。我不敢确定,你会更爱一个不爱你的人,还是会更爱一个不孝的人?” 几秒的真空后。换成黎娜语塞直眼了。 她舌头打结,既羞又恼。似有莫名的水汽在她澄澈单纯的双眼里打转。 托尼将她搂在了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没事了,没事了,像你常说的,翻页了,好不好......” 黎娜“嗯”了一声,不知道为何像小女孩一般落泪。 刚要开口,托尼将她抱得更紧,打断道:“不要道歉。” 黎娜:“???” 托尼:“我知道你不是那些女孩,我知道你有自己的想法,你会问傻问题,但这不是你一个人的错。以后我会给你足够的安全感。” 黎娜露出幸福的笑,回应了他一个轻吻。 托尼不动声色的拿出手机,在置顶的微信窗口发送了一句:“乔作家,谢谢你。” 城市的另一处写字楼大厅里。 乔天的手机响起了这条微信。 他幽默的回了一句:“哈哈,叫我曹禺。” 乔天轻松得意的将手机放回裤袋,却帅不过三秒,直接“噗嗤”一声,摇头冲上前去。 因为他看见游近东又与人起了肢体争执。 文弱的他好不容易拉开了两人,气喘吁吁道:“怎么回事?” 陌生男子抢白道:“横冲直撞的,踩到人不懂得道歉,没长眼睛啊!我XXX的,有爹生没娘养......” 乔天听见这不堪入目的辱骂,已知对这样的人无理可讲。 他不易察觉的皱了皱眉,很快做出来一副正义凛然的状态,对游近东道:“你道歉没有?” 游近东大为不解,但他不会怀疑治婊专家团队里这位军师级别的作家。 他直言道:“你看,刚才我在电梯口等你,过来一堆人,人挤人的,我踩到了他我不知道,他叫了一声,我知道了,我刚要道歉,他先来一句:你瞎啊你全家瞎啊没长眼睛啊......” 游近东说罢,又想冲上去对眼前的男子理论。 任何从旁经过的人,都明显能看出,游近东的魁梧与这男子的消瘦,真动起来是何种结果。 乔天拼尽力气按捺住了游近东。 男子见有人帮腔息事,愈发嚣张道:“可不瞎么,这么高档的地方,怎么就让这种低级狗混进来了。” 游近东忍无可忍:“你再说一遍......” 但因乔天在,恢复理智的他并没有再做出威吓的姿态。 男子:“说就说......” 乔天对两边做了个“打住”的手势:“都别激动大家文明人好好说。”他瞟了一眼大厅的挂钟,向游近东使了个眼色。 游近东默契的息了声,隐藏起一丝笑意。 乔天握住游近东的胳膊:“来背包先给我你冷静......” 但顿时,乔天却好像不冷静了,在将半敞的腰包拿在手的一瞬间,抬起头带着怒火与惊恐狂喊:“你想干什么啊!你不是答应过我不再杀人了吗?!为什么你包里还装着枪!为什么!你说啊!” 游近东支支吾吾:“不是......你听我解释......” 他当然没有“解释”的机会,因为陌生男子整个人吓瘫在了地上,好不容易支撑着爬了起来,一般叽叽哇哇尖叫着,一边从大门口逃了出去。 剩下天梯前的乔天与游近东失控的哈哈大笑。 游近东有点不服:“这明显也是个婊,你这样能解决根本问题吗?” “教主说了两点,就是两点。”乔天指了指写字楼大厅里的挂钟:“时间可贵。像你这样每次以暴制暴,难道就能解决问题?” 游近东难得有还口机会,自信满满道:“这世界上不是只有你一个大作家。我只知道曾经有个作家说过:暴力不能解决问题,但能解决制造问题的人。” 乔天眼角一抬:“谁啊?” 游近东:“卫凌尘。” “呵,”乔天冷笑一声,“这个人更婊。” 两人上了电梯。 游近东摊摊手,忽然续道:“其他人到了吗?” 乔天看了看手机:“黎昕半小时后到,不知道被哪个CASE拖住。” 游近东道:“你猜教主今天会说什么?” 乔天:“不知道,既然每次都猜不透,先做好本分吧。” 游近东:“你刚才忙什么?” 乔天:“昨天接的小CASE,搞定了。” “又是靠文字?”游近东对这些与自己概念不一的方法依然不太接受。 乔天笑道:“文字是伟大的发明,你不要忽视文字的影响力。” 游近东:“哦?比如呢?” 乔天慢条斯理道:“比如,我说,你现在把牙签插在大脚趾的指甲缝里,然后你用力往墙上一踢......” “什么...”游近东反应了几秒,瞬间捂着一直脚头疼的叫了起来:“乔天你这个混蛋......” 电梯门缓缓开启。 乔天害怕被揍,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小雪小雪,快开门啊!” 第七章 我们不能随便生气。 生气的时候,你会使出真本领。 这样,别人就会知道你的真本领其实很烂。 幸运的是,光明之神为了救赎世人,不但带回了光明。 还带来了幽默感。 黎昕一层层突破了拥挤的人群,总算挤到了穆婵身边。 穆婵不耐的盯着他:“我的事情已经结案了,你还跟着我干什么?” “治婊的事务上,不要和我比专业。”黎昕不卑不亢道,“我说,并没有。” 穆婵:“那你倒是说出....” “咵——”的一声,措手不及的意外打断了穆婵。 一杯温热的拿铁不偏不倚的泼在了黎昕洁净舒适的纯棉衬衣上。 拥挤的目及者皆皱眉咂舌。 ......寻仇都没有这么准吧?捂着嘴的穆婵哭笑不得的想,恋物癖的她比黎昕还心疼这颇有质感的衬衣。 腾空了一半的纸杯,拿在一个都市白领装扮的年轻女孩手中。 女孩穿着带着绒领的粉色风衣,背着与某流量女星同款的奢侈品小包,似求在这枯燥严肃的OL生涯中保持自己不知分寸的少女心。 她卖萌的一笑,带着令无数男性激起保护欲的无辜气场道:“大哥哥没事吧,洗洗就好了。” 周身各式各样的人群,竟不禁起了些息事认同感,也不知何来的看客资格,略作期待的盯着黎昕。 黎昕定声正视着女孩,莞尔一笑,带着深入骨髓的绅士感欠了欠身,随即宽和的道:“傻丫头,当然没事啦。既然您把我要说的话说了,那我只能说:对不起啦!” 车厢中的空气有那么几秒的凝结。 紧接着一阵醒悟般的哄堂大笑。 粉衣女孩窘迫当场,走留都不是,最终憋着怒意,欠身低声说了一句“对不起......”便自欺欺人般的假装听电话,走去了另一车厢。 黎昕笑着摇了摇头。 穆婵却笑出了眼泪:“哈哈哈,好吧,既然你又给我带来了一分钟的快乐,那我也给你一分钟的解释时间。你想干什么?” 黎昕正色道:“不是我想干什么,而是你到底在干什么。你为什么坐地铁?车呢?” 穆婵的微表情有一瞬间的尴尬,很快平淡道:“周五,我限行。” 黎昕的声音有如水一般的穿透力:“说实话。” 穆婵:“贺言不习惯,借开几天。” 黎昕压抑着自己的无奈:“具体是几天?” 穆婵:“我......” 黎昕径自续道:“你觉得你的事情结案了,那是你觉得。如果你的判断力和三观没有问题,你也不会沦落到让我认识你。我说没有,是因为从一开始被告人就不是张晓君。” 穆婵欲走开几步:“我不了解你们这个组织,但我毕竟懂法。合约之外你们干涉不了我的私生活。” 黎昕拿出手机跟了上去:“我不是要侵犯你的隐私权,我只是在保护你的知情权。” 穆婵瞟着他的手机页面,不屑道:“贺言的微信信息。Sowhat?怎么了?我早就看见了。” “怎么了?你通过谁看见的?一堆劝合不劝分的乌合之众。”黎昕冷笑一声,“这就是你心软的借钱借物,却没看懂是周转还是公转的根本问题。你就是因为这些文字状态把贺言的好友加回来的是不是?” 穆婵爽直道:“有什么问题?人谁无过?” “呵是,人谁无过。”黎昕直视她道,“但你有没有想过。既知被对方拉黑,还要顶着微信系统的红色感叹号发些有的没的,这种人不是痴情,而是打算截图。” 穆婵:“......截图也不过是为了让我看见,为了让我原谅他不是吗?黎先生,划重点,为。了。我。” 黎昕轻笑道:“对,和他为了张晓君骂你一样一样的。” 穆婵:“......” 黎昕眼疾手快硬声道:“不许哭!” 也许因为略有所思的穆婵,眼眶已经因委屈和气愤而产生了雾气。 黎昕转过眼睛,似没有看见。他缓了缓语气:“穆小姐。别哭,因为这班地铁到站后,能养活你的这份高薪工作和项目,远比一个渣男重要。” 穆婵略有所思。叹了口气。 黎昕忽然愉悦道:“就当帮你缓和一下情绪。” 穆婵:“什么?” 黎昕:“明天你不上班吧。治婊专家有团建,大家讨论一下真理。邀请你来。” 穆婵“切”了一声:“我才不去!我和你们很熟吗?” 黎昕摇摇头,戏谑道:“那我换一个方式问你。” 穆婵:“什么?” 黎昕:“你的偶像爱豆,卢天恒在住院,我们几个要去探病,你要不要一起?” “啊?什么?”穆婵也不顾摇晃的车厢,双手离开扶手半捂住嘴,“真的吗!我要去!” 黎昕:“......” 穆婵:“哪家医院?明天几点?我先找你还是先去?我要去啊,我需要带什么吗你告诉我......” “你......”黎昕哭笑不得,“唉,以遇待遇,教主吩咐,果然无错,唉......” 穆婵:“你说什么?” “没什么。”黎昕恢复了优雅理性的姿态,从包中拿出了一件轻薄的深色丝质衬衫,作丝巾装围在了被泼了咖啡的脖颈区域,反而显得时尚而养眼。 地铁停在了中间站。黎昕回头道:“我待会给你发微信。” 便惬意的走出了人潮汹涌的站台。 穆婵从摸不着头脑的状态回过神来,似想起了什么,掏出手机,露出了恼怒而坚决的神情。 第八章 我曾经七次鄙视自己的灵魂。 1.它本可进取,却故作谦卑。 2.它空虚时,用爱欲来填充。 3.难易之间,它选择容易。 4.它犯错却借由别人也会犯错宽慰自己。 5.它自由软弱,却把它认为是生命的坚韧。 6.它鄙夷丑恶的嘴脸,却不知那也是自己面具中的一副。 7.它侧身于生活污泥中,虽不甘心却又畏首畏尾。 不知过了多少个小时。 黎昕从吊打自己的清明梦中惊醒,发现自己靠在地铁站内厕所的垃圾桶旁。 与多数酒醉的人不同,黎昕并不觉得寒冷和迷茫。 被盖在身上的不知材质的黑色斗篷,像专门为这个冷漠而肮脏的世界量身定做的屏障,将偶尔退化而脆弱的他保护在了自己的空间内。 他明白,“教主”来过。 这种感觉,他比团队里任何一个人都更为熟悉。 对应的是,与五年前一样,他比任何人都更为豁达快速的接受了这份好意。 黎昕就着公共厕所的洗手池,将冷水泼在自己脸上,直到潮红像回忆般退尽。 他醒了醒神,拿出手机,在置顶的微信群里发了一句: “会议取消。改时间,改地点。理由未知。” 立即收到了游近东顶着诙谐头像的回复:“教主说的?黎SIR见到教主了?” 很快,乔天的头像发了个无奈的表情:“不然呢,你爸说的?” 系统显示:游近东已撤回一条消息。 乔天得寸进尺:“近东啊,有一天,僵尸打开了你的脑子,失望的走了,路过的屎壳郎却眼前一亮。” 卢天恒:“哈哈哈哈。” 黎昕也笑了,却没有回复。他将手机放回包里,深深吸了一口气,围紧了斗篷来抵御酒后的阴冷。然后若无其事的踩上了扶梯。 他喜欢这些人。但他不喜欢这个世界。 几句假意殷勤的秽语和这世界其他噪音一样,不会以他的喜恶为喜恶,不偏不倚的钻进了他耳朵里。 “你是方便面我是白开水,今生今世我泡定你了。”反方向的电梯里,一个尖嘴猴腮目光闪烁的不良少年,带着迷之自信款款说道。 在他身侧是一个貌似未成年的穿着高中校服的女生。 黎昕知道黑斗篷能挡住自己大部分面颊,便随着电梯的对立运行,在擦身而过时调皮的冲着校服女生高声说道:“对对对。最后他变成了屎,你变成了尿,注定分道扬镳!” 高中女生瞬间反胃不悦,但又若有所思,回头看了一眼黎昕。 黎昕早已出了站。 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去片场为卢天恒拿下个星期的剧本。 这也是黎昕在公厕打开酒壶的理由。 每当这种时候,善良义愤的他必须压制着自己,以忍住给某些人一个闷拳的冲动。 未能一击即中的愤怒,就毫无意义。 城市周边。幼儿园。 洪永诚费力抵抗着幼儿们的嬉闹和腿脚处的瘙痒,想把眼前这场戏的台词熟记于心。 “永诚哥哥!”一个悦耳的女声飘了过来。 洪永诚正想发火,看到这无辜水嫩的脸庞,又不禁软了下来。 张晓君伸出了手:“永诚哥哥,喷点驱蚊液吧!” 洪永诚将小瓶子接过手,象征性的往腿上喷了几下。 他露出十分撩人的笑意:“晓君,你刚从OL工作跳来剧组不久,但是别忘记我教过你什么?驱蚊液不是这样用的。” 张晓君露出迷茫:“那怎么用呀?” 洪永诚朝她身上也喷了几下,笑道:“驱蚊液要配合几个不喷驱蚊液的人,才有效果。” 他将张晓君推到几位联排坐着的跟组女演员中间,笑道:“这是我干妹妹,大家照顾一下哈!” “啊是吗!”“好叻诚哥哥!”一连串的莺声燕语迭声回应。 张晓君偷偷“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但顿时却变了脸色。 因为在离她十几米处,黎昕正朝拍摄范围走来。 洪永诚感应到了这份颤栗,向张晓君招了招手。 张晓君躲子弹般的凑了过去,躲在他身后:“永诚哥哥,就是他。” 洪永诚拍拍她低声道:“演自己的玩自己的。当他不存在。我什么咖位,他什么闲人......” 两个顽童“哇!”的一声撞在洪永诚身上,又嬉皮笑脸的跑了开去。 一阵异味弥漫在空气中。 张晓君避之不及:“所以我最讨厌小孩了......” 洪永诚闪开几步,无奈摇头笑道:“别讨厌,小孩子都很厉害耶,尿布里有屎还可以无所谓的跑来跑去。” 忽听得一串爽朗的笑声逼近,比刚才的撞击还让他憎恶。 黎昕也摇了摇头道:“有些大人更厉害耶!脑袋里有屎还可以无所谓的跑来跑去。” 洪永诚被噎得难受:“你.....” “哇!天啊!这是谁啊!不是金池奖最佳男主角吗!”黎昕夸张的调侃道,“冒昧打扰,未来影帝。我是卢天恒的临时助理,借问一下,编剧室在哪?” 洪永诚不愿在女生面前输阵,只得求快的往园中某处指了指。 黎昕轻笑一声:“谢谢。” 只见临时取景的园厅中一处,高龄散发着权威的中年人拼搭着几张简陋的书桌,正对着笔记本电脑皱眉疾书。 黎昕礼貌道:“老师您好?” 中年编剧恍若不闻,只拿着A4纸对身侧的助手低声道:“飞页也是无奈,来这里...和这里......” 黎昕有点尴尬,提高了声线:“您好!” 中年编剧瞟了他一眼,未理。 黎昕双眼一转,将一只手伸至他键盘前,作了个手势。 中年编剧愣了一愣。 他抬头审视着黎昕,狐疑道:“你是教主的人?” 黎昕笑了笑。 中年编剧拿过一只杯子喝了一口,恭敬的站起身道:“抱歉了。我能做什么?” 黎昕道:“老师好,我是卢天恒的朋友,我来替他拿一下下礼拜戏份的剧本。如果可以的话......” 中年编剧反应了一下,忙不迭道:“卢天恒?......好的,你等我半小时,我把他的挑出来,然后,你坐会儿,我和你细说......” 第九章 一块石头一半做成了佛像,一半做成了台阶。 台阶不服气的问佛:“我们本身一块石头,凭什么人们都踩着我,而去朝拜你呢?” 佛说:“因为你只挨了一刀,而我却经历了千刀万剐,千锤百炼。” 台阶沉默了。 第二天台阶又来找佛,说:“这是我的朋友切菜板,您给个说法?!” 红外线笔停在在最后一行。 一阵哄堂大笑让印着这小故事PPT页面的投影布不住摇晃颤抖。 这是一个贵而不俗的会员制咖啡厅。 在神秘的都市夜景深处,某个亮着夜灯的大楼7层,会所门口端庄而优雅的挂着欧体“GT茶馆”的招牌。 然而玄关处却肆无忌惮的写着令人遐想咋舌的“绿茶俱乐部”。 红外线笔被摁灭收了回来。 王燕优雅而透亮的语声覆盖了全屋:“笑够了么?等你们笑够了,我再说。” 她全身上下散发着珠宝不可及的流光溢彩。 黑色略卷的长发,恰到好处的红唇,带着一股慵懒的雅致,像一位万众瞩目的贵妃,让人离不开眼睛。她高贵,却不带攻击性;她美艳,却毫无风尘。岁月留给她的,没有干涩的褶皱,只有性感的醇香。 密集就座的都市年轻男女们,不禁瞬间静音。 王燕拍了下惊堂木,待众人定神,她笑了笑,侃侃说道:“这个世界本身就是不公平的。能来到这里的你们每一个人。也许曾经受过指责,受过排挤。但是我们必须明白,我们没有错,是这个社会体系出了问题。” 座下开始了窃窃私语。 王燕换了个十分具有诱惑性的姿势,续道:“什么叫公平?资源平均,起点略同,才能说公平。为什么有些人天生就不用思考,就是白富美高富帅,为什么我们天生就必须付出更多的努力,接受更多的诋毁?” 王燕停顿了几秒,确定自己听见了几声嗤之以鼻,看见了几个白眼。 她续道:“圣人们只为了维护所谓的和平。无数事实证明:苦难带不来任何意义。——困难,永远只是苦难本身。聚集在这里的我们,只有一个目的:就是纠正现在这个不公平的大环境,把原本应该属于我们的东西,用最快最低成本的方式重新拿回来!” 一阵掌声由低到高的响遍了全场。 王燕得意的一笑,指挥道:“三位老师已经来了。大家各取所需,散会。” 在掌声中,密集排列的雅座渐渐被大家摆成了松散惬意的原状。 几个新会员的眼中充满了惊喜和认可。 因为他们发现这个会所的每一处都是零死角,虽无太过名贵的装潢,却能保证每个人在任何角度自拍,都会显得那么的清新美观和高大上。 人群自然而然的分成了三队。 在一处堆满粉丝色软垫的隔间,一位身段姣好,中等姿色却十分温柔的美人,对跟来的人们正色道:“好各就各位,现在,全都打开自己的微信,把手机放桌上。” 一位可爱的女生羞涩道:“不要吧珍妮老师......” 珍妮盯着她几秒,毫不客气道:“要么你现在就出去。你留下,你就回答我,你想输还是想赢?你最想要什么?” 女孩低着头,低声道:“我知道了珍妮老师。” 她怯懦的将微信打开,将手机上缴。 珍妮接过,看着目光一致的几人,忽然似反应过来,对女孩提醒道:“你等等。” 女孩迷茫的看着她:“啊?” 珍妮沉了沉情绪,尽可能平静道:“对不起刚才对你凶了。你要记住,你是来学什么来干什么的。我对你严肃因为我是你的老师也是你的姐姐,我必须如此。但是你要记住你的目的,你不可以学我刚才的一分一毫,因为出了这个门口,我不是你们的老师。对外,我永远是一个柔弱的女神,永远散发的气场就是让异性和同性都会想来认识我。明白了吗?” 珍妮似变了一个人一般,温柔的笑了笑。 女孩似恍然大悟,长大了嘴,又努力做出羞怯低调的神色,认真道:“我懂了,谢谢珍妮老师。” 珍妮拿着八九台手机,一一审阅。 她举起其中一台,皱了皱眉头:“这个号是谁的?” 一个打扮时尚的女孩搭了腔:“我的我的!” 珍妮无奈道:“小虹你过来!” 小虹走近了几步。 珍妮将手机对向他们:“来,典型案例。小虹,你欠缺太多了。” 小虹期待道:“嗯嗯,老师您说。” 珍妮用一根纤细洁白的手指,翻展着聊天记录,对几人道:“大家看,比如,这个男生,是个明显的证券界蓝筹股。他喜欢小虹,这很明显。明明是一个很好对付的直男,然后小虹呢,没有逮到最好的契机,触发对方更多的倾慕。” 小虹:“哦?” 珍妮翻着记录给众人:“来比如大家看,这个男生,用了一个很土的方法,每天早上起床,会给小虹发一句‘早安’,每天睡前,会发一句‘晚安’。可是小虹呢,只回了表情,或者一样回了早和安。你说.......唉,你有意思么你......” 小虹疑惑道:“不然呢,我还能说什么?” 珍妮笑了几声,盯着小虹,同时控制着大家都能听见的声响道:“偶尔的表态,会更能激起对方的幻想,你可以控制全局:你表态了,但是你也没有表态。” 有个男孩抢着小虹先迷惑道:“珍妮老师,什么意思啊?” 珍妮不骄不躁道:“来,我举个例子。当人家说‘早上好’的时候,你千万不能俗套的回应。你可以说‘早啊,真好啊,喜欢你的一天又开始了。’” 众人沉静了几秒,不约而同的“哗”了一声。 待感叹散去,珍妮阐述道:“何解呢?第一,有新意,人家意想不到。第二,你在意人家,并且你是一个有独特生活感知力的人。第三,其实你在意他,他占据了你的情绪。” 众人点了点头。 珍妮老师接着道:“来,看下一条。‘晚安,你要早点睡哦’......小虹,你回个月亮表情算什么意思,你觉得很可爱吗,我告诉你并没有。唉你......你只显得备胎无数没空理他你知道吗......” 小虹早已经被她的信息量和分析角度折服,满是兴奋毫无抵触的道:“嗯嗯,珍妮老师您说,我该怎么回......” 珍妮饱有深意的一笑:“现在刚刚好晚上十点,他也是二十分钟前说的晚安。我直接帮你回了.....” 珍妮拿着她的手机打字,小虹一脸懵:“什么......” 她看见,珍妮回的微信信息是:“我今天好累啊。我们一起睡叭。”另加了一个“可爱”的表情。 珍妮再次举起手机:“来,一,二,三。” 果然,在一分钟内,对方男士回了一个“害羞”的表情,道:“好,一起睡。晚安。” 珍妮解释道:“看见没有。这叫做恰到好处又彼此尊重的性暗示。第一,我,很累,我一个女孩,压力大,需要你疼惜,你要做其他很多事来对我好;第二,一起睡,隔着微信,怎么个一起睡?是幻想,还是未来有机会一起睡?但是哪天必要时我可以说‘我没有这个意思啊.....’,这就叫做似有若无。” 座下一片唏嘘,几个男孩想了想,点头露出了认同。 一个男孩道:“珍妮老师,那如果我是男生,我也这样回吗?” 珍妮正视她道:“举一反三。我现在来说男性对女性的问题......” 绿茶俱乐部。第二隔间。 洪永诚将抽上讲桌的漂亮女孩温柔的送回了座位。 他自信道:“所以说。你们必须信任我。我是个演员,我经过无数次表演训练和台词训练,来,现在轮流,一个个来。现在我们不是师徒,是在这个俱乐部外认识的普通朋友。来,取悦我。” 座下一个身段窈窕的女孩,蹒跚走上前,爽朗道:“永诚哥哥......” 洪永诚叹了口气打断道:“阿梅,你停一停。你最大的问题在于声线。我说过,你的确很漂亮。但是你看过红楼梦吗,什么叫人没到声先到。你的语气不够温柔,和你的外表不成正比,给人印象不深刻。这声哥哥叫的不好听,人家凭什么要注意你的外表?” 女孩愣了愣。 洪永诚温和道:“你到这个角落去,练几遍,待会你再来试一试。下一个!” 张晓君满脸笑意走过来道:“永诚哥哥......” 洪永诚挠了挠头:“晓君啊!我白天在片场就和你说过了,要淡定,要解意,不能因为这个人是个明星,就一副花痴脸,身为艺人,对他花痴的人难道少吗?你发声,要给人带来一种岁月静好的优质气场和心情.....来你接收能力比较快,你再来一遍。别忘了你整张脸最好看的就是眼睛,利用你的优势,来......” 洪永诚指手画脚的引导着。 张晓君正了正身子,紧紧闭了几秒眼睛。 她睁开眼,带着无辜而温柔的语气,将一只手无意识的搭在洪永诚胳膊上,轻声道:“永诚哥哥......” 一瞬间,整间隔断间因为张晓君的情绪崛起,像弥漫进了一阵梨花带雨,清澈而令人神往。 几人不由得鼓了鼓掌。 俱乐部深处。 第三隔间。 一位满身珠光宝气的中年熟女,正在对一位女孩推心置腹道:“唉苏珊啊,我上礼拜和你说什么你又忘了。这个三公子,你不要浪费时间了,就算他现在和你跑去领证,然后呢?你们能维持几年?我早就和你说了,多看新闻!王先生夫妇两个,最属意的继承人是他们的二儿子。你看,你这里......还有这里......你要给自己留个后路啊。来现在我做一遍你学一遍......” “还有你,红红,你的人设是一个善良的宠物义工。但是你发朋友圈有什么用?你要和目标人群去发起筹款啊!” 红红委屈道:“可是组织没有说要筹款啊,我这不是诈骗吗......” 中年贵妇摇头道:“谁让你真要钱了?你发了,确定已读,然后撤回说发错了不就好了。补一条信息:对不起刚才着急就群发了,对不起我太幼稚了......第一,让人觉得你需要帮助需要保护,第二,让人感觉你在择善固执。一个单纯又不贪不懒的好女孩,才是豪门首选,明白吗?” 红红和其他人忙不迭的点头。 绿茶俱乐部。雅间。 王燕慵懒的靠在专属于她的软座上。 她隔着流苏,一一看着俱乐部每个隔间内的一切。 她欠了欠身,眼神中散发出一丝邪性的得意,嘴角不易察觉的一翘,带起了整片夜空的星光。 第十章 当我们在噩梦中面临死亡的一刹那会惊醒。 因为大脑也不知道下一刻是怎样的体验。 偏偏总有几颗大脑是知道的。 它们宁可不知道。 卢天恒强忍着和地面碰撞后的疼痛,他感觉身体已然不是自己的。 但他却要努力睁着难以聚焦的双眼,努力听着这鱼龙混杂的每一句疯狂的碎语。 记者们的脚步声在圈内人耳中与路人有明显的分别。 他听见几个极速而不嫌事儿大的人声问:“洪先生洪先生!回应一下......”“洪先生洪先生,卢天恒为什么跳楼,是感情还是事业压力?” “谁让你们来的你们都走开!”卢天恒仿佛听见了洪永诚似怒非怒的回答,和他拦了和没拦一样的推攘。 “洪先生您回应一下吧!感情还是事业啊!” “感情事业都有吧都有吧!”洪永诚“焦急冲动而最快”的大声答道,却又好似反应过来,一个激灵冲到了卢天恒身边蹲下,回头喊道,“不许拍不许录都给我走开你们是不是人都什么时候了......天恒,天恒你怎么样......你撑着......” 卢天恒虽难以集中,却似看见了他眼角的得意乐祸。 他冷笑一声,期盼着在这诸多纷杂中能传来一声救护车的高鸣。 双腿的剧痛蔓延上了全身每一根神经,如骤雨惊雷。 “啊——”的一声惊叫,卢天恒从病床上惊醒,反射性的想坐起来,却又受限无力的躺回了枕头。 一个纯黑色的影子显现在病房的窗前,背对着他,斗篷的尖帽衬得这个人高挑和坚毅,像一个修炼了几百年的巫师或骑士,永远阻挡在人类和绝望中间。 月光在,他就在。 “HI,教主......”卢天恒虚弱却欣喜的唤道。 “教主”叹了口气,并未转身,用沉稳有力的声线问道:“又做噩梦了?梦见坠楼?” 卢天恒努力动了动上半身,消沉而惨淡回应道:“不。我是疼......” 教主带着不容抗拒的语气:“吃药。” 卢天恒撇了撇嘴,半靠起身,伸手拿过床头刚刚好他能拿着的水杯和药片。这是唯一能让他好好吃药休息的声音。 他忍不住问道:“教主,下午的会议怎么取消了?” 教主笑道:“不取消,你来得了吗?” 卢天恒孩子般的“哦”了一声,心中流过触动的暖流。 “这是你最后一次手术。”教主侧身走过床边,走出门口,淡淡道:“既然活下来了,好好活着,以待来日吧。” 深夜。某外贸公司办公室。 一台唯一亮着的电脑在漆黑的楼层中格外显眼。 QQ提示窗不断无情的对穆婵显示:“密码错误,请重新输入。” 穆婵蹙了蹙眉,为了看黎昕传来的卢天恒未公映的1080p影片素材,她给了QQ,但这用了十几年的号码自从工作就再无登录,最后一次换的密码不记得也是常情。 她点了点“找回密码”,想起自己手机号都换了三次,便选择了预设问题找回,系统提示“请输入答案。” 问题窗显示:“你的梦想是什么?” “额.....”穆婵挠了挠头,填道“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一个红色感叹号瞬间跳出:“回答错误,请重新输入。” 穆婵自言自语道:“不对哦,十几年前了,哪想到这些......” 她无限的输入“别墅”“玛莎拉蒂”“宠物狗”一直到“世界和平.....” 几次的挫败让她只能端起水杯静静思考。 她:“哦对!”红着脸输入:“与贺言结婚,幸福一生。” 与校草大学初恋的甜蜜一幕幕涌上心头,让她的脸色好看了几分。 然而,回答依然错误。 她无语的拍了拍桌子:“我勒个去......那我当时到底还能啥呢?” 几分钟的静默后。 穆婵触了电一般,眨了眨眼睛。 她直起身子,用颤抖的十指在问题栏一字一字输入:“我想做一个好律师。” 系统亮了绿灯:回答正确,请输入新密码。 穆婵僵凝了几秒,趴在冰冷的电脑前哭了起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也大概知道。 原来,十几年过去了,她丢掉的,并不是QQ密码。 而是当初的梦想...... “唉,找回不就好了。” “啊啊啊啊!!!”一个声线另穆婵整个人跳了起来。 她喘息着,朝着不知道何时出现在对面桌转移上的黎昕大吼:“你神经病啊!”她未能平复,“你是鬼啊不开灯不出声!还有,你怎么进来的!” 黎昕举起手指的指纹处,笑道:“一指禅。” 穆婵“哼”了一声:“也对,你和张总一伙的。” 黎昕笑道:“请你注意语序。是他,和我一伙的。” 穆婵摇头笑了:“不要脸。” 她将顶灯打开,道:“你来干什么?” 黎昕拿出一个U盘道:“以防万一。怕你永远找不回密码咯,我给你把原片送过来。”黎昕一语双关。 穆婵怔了一怔。但受尽冷暖的她很知好坏。 虽然不想平白深谈这些沉重的问题。 她避重就轻道:“我待会就看。不过,这片子到底什么问题发不出?” “小人作祟。”黎昕往后靠了靠,解释道,“一开始,卢天恒合约到期,想要单飞。出资请自己的粉丝写了剧本,并邀请了几个好朋友简单拍完。虽然成本极低,但文艺十足,冲几个小奖应该没问题。” 穆婵点着头:“然后呢?” 黎昕道:“然后,洪永诚几个人,发现卢天恒做事不周,开机之前未将剧本注册,就另找了一个枪手,按照大纲故事写了差不多的剧本,抢先注册。” “我大概懂了。”穆婵沉吟着,抬起头稳稳道,“版权法这一块不是我的专修,不过几个同学可协助。既然是卢天恒的事情我肯定会尽力去帮。可是,你刚才说的这些,第一我需要确保每个环节的真实性,第二,你需要无误的回答我过程中一些细节问题。” “好叻!”黎昕将藏在身后的外卖袋子拎到桌上,“就知道你不会见死不救的,OT咯!” 穆婵笑了笑,瞥了他一眼。 黎昕不偏不倚道:“不过啊,律师就是律师,没有像普通粉丝那样直接发飙。看来你还是更适合也更喜欢做律师嘛。” 穆婵别过头去,不想理他。 黎昕也不愿给她压力,正想岔开话题,却好奇的拿起穆婵桌角的一个盆栽:“诶这怎么是歪的......嗯?这是什么?”他扯出压在盆栽下的一个薄纸团。 是一张被折起的十元纸币,当中像包着一块硬币样的东西,上边还有些看不懂的字符。 黎昕皱了皱眉,条件反射的丢在了桌上。 穆婵:“什么呀?” 黎昕:“我也不知道......有点不像是随手绑的东西......” 他拿出手机对着这些摊开的零钱拍了张照,发给了乔天的微信,并问道:“大作家,你认识的周易人士多,帮看看这个是什么。” 却连一分钟都不到,乔天回复了语音信息:“这还用问吗,黎昕你作死啊!快把它们想办法花出去!这是别人帮给死人借命的东西,你快转手听见没我先不解释了当面说......” 黎昕和穆婵的脸不约而同的一沉。 穆婵愤愤,抢言道:“虽然我们都不是迷信的人,你也是无神论者,对不对?” 黎昕点点头:“但是。” 穆婵知道他想法,续道:“虽然这东西伤害不到任何人。但是,放这东西的人,未免太过......” 黎昕笑了笑:“呵,人心。” 穆婵不避忌的将纸团揉回,狠狠捏在了手里。 第十一章 从小,我的妈妈教我,要礼让他人。 要站在他人的角度设身处地考虑问题。 要考虑他人的感受。 要宽容,要大度,要尊老爱幼有礼貌。 后来我遇到了形形色色的人。 这时候,我开始希望—— 每个人都能有妈妈。 穆婵跟着黎昕,经过挤满了探病粉丝的医院长廊,诙谐的想。 但是一句句杂音却不识好歹的一度挤进了她耳朵里。 “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还一提再提,是真心想让哥哥们团队解散吗......” “谣言罢了,好好的偏要挑拨离间,反正我相信我家永诚哥哥......” “对啊如果不是永城欧巴关心他,我干嘛来这里......永城欧巴是以德报怨吧......真是服了卢天恒这种人......” “就算一时没拉住他......这种情况是个人都会慌吧,他自己要跳的啊怪谁啊......事情都翻篇了动不动住院什么的做给谁看呢,太假了......不就是故意想给永城拉仇恨吗......” “卢天恒这个人从一开始就小心眼,我早看出来了......” “够了!!!”忽听得一声狂吼响彻了医院走廊。 穆婵停下了脚步,对举着洪永诚名牌的几个粉丝怒目而视。 粉丝团长带头挑衅道:“干什么呀你,不知道这是医院吗,你谁啊你?没有教养。” 穆婵冷笑了几声,仿佛蓄积着能量。 她站直了,用利刃般的眼神盯着他们,一字一句道:“对,教养。什么叫教养?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身而为人基本的教养你们有吗?这里离一楼也有十几米高,你先跳一个,如果你有幸活下来,看看医生会给你加一百多少块钢板,让你手术多少次,你再来拿你不会喊疼的一双腿过来站着说话。你要不要试一试,你在悬崖边上,你的朋友用害怕当借口不伸手拉你一把是什么感受?你要不要再试一试,明明是失足,被最好的朋友说成是自杀又是什么感受?受害者早就已经不想提了,没说不原谅,从未反击过甚至懒得解释一句......就像他说的:我都已经不恨了,我不敢恨了,我TM连记住都不行吗......呵呵,呵呵呵呵......” 穆婵笑中带泪,渐渐不知所云,也不知是为了自己的偶像心疼,还是想起了不堪的回忆...... 黎昕在她蹲下饮泣之前,恰到好处的扶了一把。 穆婵感觉到有一种奇特的力量支撑住了自己,渐渐冷静下来,却求助式的看着黎昕。 粉丝团长一时辩无可辩,挤出一句:“呵呵,这下看见了吧,什么人带出什么粉,一点都不大度,逮着个点就不放了,是不是男人,被排挤怪不了谁......脑残......” “穆婵,现在是你错了。”黎昕客客气气的看了看洪永诚的应援者,对穆婵严肃道。 穆婵激愤却又莫名其妙:“什么呀?” 黎昕笑了笑,道:“什么内情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什么伤痛都没有感受过也不会去感受,却听风就是雨,无端端跑来劝你大度,劝你宽容,这种人,你都要离他们远点。” 穆婵有气无力:“哦?” 黎昕扫视了一圈,盯着穆婵道:“离他们远点,因为,当雷劈到他们的时候,会连累到你。” 穆婵憋着笑,任由着黎昕将自己带出了走廊。 因为黎昕低声安抚道:“好了好了怼够了,你是来探病的不是来和这些圣母婊纠缠......” S市第一医院。私人病房。 隔着病房门口,隐约传出了笑语声和略带天赋与功底的北京小曲。 “大莲无话说,被逼就跳了河。惊动了六哥哥,来探清水河呀......大莲妹妹慢点走,等等六哥哥......” “好......停......”病床前的一个陌生人收起手机,对卢天恒笑道:“就录这些吧,这几天保证你的抖音流量。” 卢天恒开心道:“老师,我真的可以吗?” 陌生人拍了拍他:“相信自己。你的声音太干净,没必要总唱通俗歌曲。” 陌生人一抬头,撞上了轻手轻脚进房的黎昕。 她扫了几眼,犹疑道:“你是?” 黎昕欠了欠身,伸出手道:“您好我叫黎昕,是卢天恒的同事。” “哦,原来是你。”陌生人也不伸手,只是盯着他淡淡道,“我先走了,教主说,天恒这事交给你。我们等着就好。” 黎昕也不尴尬,只是笑着点了点头:“谢谢信任。” “何谈信任。”陌生人忽然也笑了笑,“这不明摆着OK么。” 她戴起口罩,自顾自走出了病房。 却频频回首侧目。 她感觉,黎昕这个人的眼睛里,像有星辰大海。 黎昕回头,报以礼貌的微笑。 第十二章(上) 出生,意味着你同意了自己并未阅读过的人生条款和条件。 比如。 人一到群体中,智商就严重降低,为了获得认同,个体愿意抛弃是非,用智商去换取那份让人倍感安全的归属感。 这位亲。对,说你呢。捧着手机,开着网文页面的你。 你怎么看? 治婊专家,和绿茶俱乐部,你站哪边? 如果你还愿意看到这一章。 答应我们,救救他们,骂醒他们,好么? :) 游近东郁闷的在公交车内坐立不安。 他的驾照并非因为违规而被交警队吊销。 而是被黎昕和乔天扣了起来。 但在这被迫学会改变和克制的日常里,他受益匪浅。 一位头发花白的微胖老妇在他身侧摇摇摆摆。 游近东连忙站起身:“阿姨您坐。” 老妇点头笑笑,毫无推辞的坐了下去。 她赞叹的抬头:“好孩子啊,多大了?” 游近东摸了摸头,羞涩道:“32。” “哎呦......”老妇意外道:“这么小啊,挺着急。” 游近东遵循着中华传统美德,忍了忍,没有说话。 老妇扫了他几眼,似无意闲聊道:“我闺女今年也32了。” 游近东:“哦。是么。” 老妇带了点炫耀意味:“是啊,天天和你一样要上班,很辛苦的。本来开一辆叫什么甲壳虫,上个月刚买了辆宝马,快结婚了,我未来女婿给首付买了套S市二环的房子。” “哦,真是好啊。”游近东敷衍道。 老妇打开了不知轻重的惯性匣子:“所以年轻人啊,还是要好好努力奋斗。都人高马大三十而立了,还挤公交......还没女朋友吧......” “对对对。阿姨,您说得对了,真是惭愧。”游近东难得的没有发怒,像一个谦和的小朋友,看着老妇道:“我呢真的是比起同龄人差远了,所以到现在还没有女朋友吧。” 老妇来了劲儿:“不怕,你还小呢,来得及,不是谁都能像我闺女这样的。不过呀你每个月赚多少钱啊?” 游近东故意做出一副不好意思的神情,却口齿清晰道:“唉,是,自愧不如啊。我就是个拳击教练,每个月吧其实赚的真不多,十万都不到。熬了几年存了几年,上个月终于给我妈妈买了辆奔驰A,我不争气没关系,我妈妈这么大年纪了不容易,总不能让她每天挤公交吧,您说对么?” 老妇的脸色瞬间从红润变成了灰白,加之座位边拥挤着的各色乘客极尽全力憋着笑意的紊乱磁场,让老妇闭了嘴,假装看窗外的风景。 游近东也憋着笑,在公交停止第一医院站的瞬间,无视着过客的侧目,身姿灵巧的挤下了车。 S市第一医院。私人病房。 黎昕沉默着将卢天恒住了一天半产生的零食袋和垃圾一点点收拾进垃圾桶里。 他拿免洗洗手液搓了搓手,从粉丝送的果篮中拿出一只鲜红的苹果,拿起果篮旁的小刀,在卢天恒床边削了起来。 卢天恒不好意思的嘟了嘟嘴。 穆婵难得神色温和的道:“身为一个将要转型的艺人,天恒,你要懂得分轻重。私人恩怨可以慢慢解决,但这个影片再不解除后患,同类片可一个接一个播出了......” “唉没事没事.....”卢天恒朝半空挥了挥手,“桥到船头自然直。” 穆婵:“唉,好吧你先好好养病......” “谁告诉你桥到船头自然直?”乔天也不敲门,带着犀利的情绪推开病房门,将包甩在电视柜上,盯着卢天恒侃道,“你什么情况你自己心里没点数?我都不知道这条莫名其妙的理论是怎么产生的。桥到船头自然直?任何事情不管它的负面性,危难产生时反而会自己化险为夷?自我安慰要有限度。船到桥头自然直,如果存在的话,早说啊,泰坦尼克号少时好多人呐!哦不对,始终有后续,是吧,船到桥头自然直,没有人警告你:撞到冰山就特别弯咯。” “怎么这么大火气?”黎昕专心削着手中的红苹果,趣味般的争取不让苹果皮折断,“大作家,谁又惹你了?” 乔天也挥了挥手:“没事,刚才电梯口遇见个作协的婊子。我怕她把天恒教坏了。” 黎昕“噗嗤”一声,抬头正要开口。 乔天打断道:“我还没问你,昨天那些纸币,你怎么处理了?花出去没?” 黎昕耸耸肩道:“假定周易理论存在,昨天那十几块钱,转手到谁,谁倒霉被借命,对吧?” “你别怪我迷信。”乔天看着他认真道,“宁可信其有。理论上,虽然现在你没事,但是,运气,阳气,健康......这些种种磁场反应,谁说的准。所以,这东西现在在哪?你怎么处理的?” “所以,借命是吧。”黎昕略为抬头,笑了笑,“为了节省时间。” 他换了个姿势,继续削着苹果:“我把它投进了静安寺的功德箱里。——我倒要看看,是佛祖命硬,还是它和它背后的小人命硬。” 乔天懵了一下,长大了嘴。 整间病房爆发出一阵哄笑声。 乔天缓了缓情绪,看着卢天恒道:“别什么都无所谓,你能活到今天要感谢机缘。是船到桥头自然直,还是船到桥头遇黎昕。你自己想清楚,做事用点脑子......” 黎昕尴尬的咳嗽了一声:“又关我事!” 游近东也走了进来。 卢天恒像看见了救星,拉着他的衣角道:“东哥,你比较专业!快教我,怎么样在一个礼拜内恢复肺活量!下礼拜的粉丝聚会我一定要参加!” 穆婵不解道:“为什么偶像歌手也整天在追求肺活量呢?” 黎昕轻笑一声,无意道:“不知道啊,可能,为自己叹气的时候能叹久一点吧。” 卢天恒:“黎昕你......!!!” 黎昕将果皮丢进垃圾桶,啃了口苹果一边走出门去:“我去问下唐医生天恒哪天出院......” 卢天恒委屈压抑的朝门口丢过一个枕头:“黎昕你这苹果不是削给我吃的啊?!” 第十二章(下) 现在的井底之蛙并非呆在原地不动。 它也出远门旅行, 但它仍随身携带着它的井...... 不过这个世界的能量永远是守恒的,它像一个太极。 至少,也总有些蛟龙,会随时回到井底。 因为它们记得,还有些未开悟的青蛙,比外边的世界更需要它们。 黎昕啃着苹果,游刃有余的穿过零散扎堆的粉丝团,和排队挂号的病人,轻手轻脚的走近一间狭小干净的诊室。 唐医生看了看单子,抬起头,柔和直率的声音让病人倍感安心:“好的,手拿上来。” 对面的年轻男子疼得牙床漏风:“医生您看。” 唐医生皱起眉:“哎呀你这......什么咬的呀?” 年轻男子无奈道:“我养的仓鼠。” “哦。”唐医生一边就着光替他看伤,一边闲聊道,“好少有养仓鼠的,多少钱买的?” 年轻男子笑笑道:“不要钱,朋友送的。” 唐医生在诊单上写了药名,抬头递给他:“哈哈,现在要钱了吧,来,拿药去,360。下一位!!” 年轻男子翻了翻眼睛,抢过单子走了出去。 黎昕一口苹果差点没被呛出来,憋着笑意,直至等着唐医生柔声细语的看完了几位年迈的病人。 时钟“叮”的一声响。 唐医生伸了个拦腰,站了起来:“久等了。” 黎昕闲闲道:“你刚才怼那人干什么?” 唐医生低声道:“我算客气了,这人一礼拜来一次,各种事儿。昨天,我在二楼给人看心电图,他跑去院长那里投诉我上班炒股......” 黎昕:“哈哈哈哈哈哈......” 在唐医生面前,黎昕是完全放松的。 这是本市著名的全科天才,而立后在心理学层面颇有建树,生性开朗豁达,偶尔会帮各科朋友代班问诊,是第一医院和整个医学界中一个特殊的存在。 黎昕十分感激教主的引荐。 他切入了正题:“唐医生。天恒这腿,是不是没有根治的可能了?” 唐医生认真道:“粉碎性骨折,能有今天的情况已经是奇迹。往后刮风下雨,他估计就是天气预报了。但是说实在的,病例不是没有,再疼,也不会疼成他这样。我觉得多少存在心理层面的大问题。你找我也不是为了给他看骨科吧?你将前因后果好好说与我听。” 黎昕点点头,若有所思。 傍晚。第一医院私人病房。 洪永诚在卢天恒的床头放下一束百合。 他的声带和面部肌肉堆满了关心:“怎么样了?” 卢天恒笑笑道:“还活着。” 洪永诚从助理手中拿过一叠A4,“苦口婆心”道:“来,你要补拍的这几场,你看一下,我问过了导演,现在一场场给你讲......” “不用劳烦师兄!”卢天恒拿过另一床头柜的资料,眯起眼睛,“剧本我昨天就拿到了!上面还有总编剧的亲笔标准讲解,我自己悟一悟,不能总靠你嘛,对吧,你多忙啊。” 洪永诚将怒意压回眼底,笑道:“那好,你好好休息。刚才门口有几个甜橙日报的记者,我已经赶走了。” “师兄怎么能赶走呢?”卢天恒嘲讽道,“你来医院看我这么难得而伟大的事情,你不请大家进来合照一下,他们怎么交差啊,师兄你太低调了,你应该多说几句,应该让他们知道你对我有多无微不至......” 不等洪永诚驳口,一位穿着病号服的五六岁小女孩抱着一只同样小巧可爱的泰迪狗冲进了房间,身后的护士拦也拦不住。 面色苍白的小女孩放下小狗,欢天喜地的像一只小蝴蝶朝卢天恒飞扑过来:“天恒哥哥天恒哥哥!我要跟你合照嘛!” “好呀!”卢天恒伸出双手,仿佛忘却了洪永诚的存在,他接下了小女孩赤诚的小怀抱,朝乔天和穆婵看了一眼,“麻烦两位。” 两人对视笑了笑,举起了手机。 几个镜头却都被吓得微微摇晃。 因为被放下的小泰迪疯了一般吵洪永诚汪汪吼叫。还试图去咬他的裤脚。 洪永诚皱了皱眉头,看到有外人和孩子在,不想失了风度,对小泰迪故作幽默道:“嘿兄弟,你和我说什么呢?” 乔天翘起二郎腿,不咸不淡的道:“洪先生读过红楼么?曹雪芹先生几百年前帮我们翻译过它刚才说的。” 洪永诚:“哦?” 乔天:“它在说呀:世上的人儿不如它。” 洪永诚:“你!”他怼不出什么,却狠狠斜了卢天恒一眼。 最终,平静道:“天恒,很好,你很好。” 卢天恒也挤出无辜道:“对呀哥,我挺好的呀.....哥你怎么了......” 洪永诚负气的转身就走,不忘对小朋友身后的护士丢下一句:“美女,平时别让孩子们上来了,天恒需要静养。” 护士看不懂这份湖面下的涌动,只红着脸忙不迭的点头,带着小女孩一起走了出去。 待洪永诚走远,穆婵终于抽出了被拖拽得微红的手臂:“乔作家你摁着我干什么啦!” 乔天笑了笑:“黎昕嘱咐,让我们拦着你。因为时机未到。” 穆婵“切.....”了一声,朝洪永诚走出的方向狠狠翻了个白眼。 她转过头对卢天恒道:“说回正题。天恒!天恒?你发什么呆呢?” 卢天恒回过神来,微微一笑。 他看的是小女孩的背影,他忽然想起了一句话: 可爱的孩子,是上帝的糖果,也是魔鬼的糖果。 谁也不知道,这些小天使长大后会变成什么样。 但是,他想起教主说。 这个世界即便要毁灭,也只能毁在神和魔的手中。 而不是不知所谓的肮脏世人。 第十三章 治婊冷知识1: “人生硬核玩家”:指那些内心坚韧,热衷思考,用力生活,不佛系不认输的人。 深夜。S市郊外丛林深处。 静谧清淡的钢琴声配合着蝉鸣,在篝火的保护下,人与自然轻易的再度融为一体。 穆婵慌张的抬头环视,没忍住黑斗篷笼罩下的闷热,不易察觉的抚了抚腰间因为毛孔伸缩带来的微痒。 几百余个黑压压的身躯,众人都身着一色的黑斗篷,围着篝火而紧密伫立,眼观鼻鼻观心。 她担忧的看了一眼被绑在木柱上的黎昕,不由自主叹道:“搞什么鬼啊,这也太夸张了吧!” “嘘......”乔天拉了拉她的衣角。 黎昕身上的绳索一层一层的被解开。 站在简陋竹棚下土堆上的被大家称为“教主”的神秘中年男子,用穿透力极强的声线道:“我们身而为人,每时每刻会被各种原罪影响,天天都在丢失自我,能坚持下来的又有几人。暴食——” “教主”所指处,一个视频被投影仪打在清澈的溪流上。 黎昕与穆婵熬夜赶CASE的影像快播着,直至视频速度慢了下来:黎昕放下手中的鸡腿,为穆婵递上一杯清茶。 视频切换,“教主”的声音传来:“色欲——” 视频里显示了黎昕如何在酒店房间但笑不怒的怼着张晓君,不过张晓君只被拍着了背影。 “教主”:“贪婪——” 视频显示:穆婵的控告解除后,她的顶头老板张总对黎昕真诚道:“不如你留下来吧,条件随便提。”黎昕却莞尔一笑,走了开去。 “教主”继续发着声:“忧郁——暴怒——懒惰——虚荣——傲慢。” 众人略为惊讶抬头。只因“教主”竟未踩线,在人性猎奇心理下,教主动用了“演员”,还原了场景。 众人哗然,却对黎昕的方向投以钦赞的神色。 “教主”仿佛忘记了黎昕的存在,朝下闲聊似的问道:“对了,今天我在网路上收到一条问题,你们怎么看?” 众人屏息。 教主问道:“你将在24小时内拥有一千万美元,但是你所买到的一切,将在这个时间段后消失,所以你会怎么做?” 座下一人开口道:“请大家大吃一顿!毕竟最后也变成屎不是么?” 人群间产生一阵哄笑。 一人又抢白道:“我会投入这个团队的资金中,24小时内够治不少婊了吧,能帮一个是一个。” 几人拍了拍手。 教主顿了一顿,转头对黎昕道:“你怎么看?” “唉你们给我解开!”黎昕笑着冲身边两个黑衣人道,随即抬头看着教主,“这个问题前提是,24小时内,我买的东西眨眼间就不复存在,是么?” 教主点头认可。 “我觉得吧.....”黎昕挣脱了绳索,朗声道:“我会用所有的钱尽可能的买下所有有害垃圾,有毒废料以及各种污染的法定所有权.......唉你俩不管我了啊还有这根......” 丛林间产生一片默契般的寂静。 黑暗中也不知是谁咳嗽了一声。 钢琴家似反应过来这份冷场,似有若无的续着音符。 也许,这便是人与人之间的残酷分别。 “教主”收回了不露脸却摄人心魄的眼神,对着半空道:“祝福人间!新一任代理教主诞生了!” 黎昕尚未反应过来,便被十几个人拥簇到了聚会的中心地带。 “教主”待骚动平息,稳声高呼:“真理万岁!” “真理万岁!”“真理万岁!”棚下的众人零零散散的搭腔着口号。 宁静的钢琴声不知几时已变作了交响,敲打着每个人的耳膜。篝火不知在何种化学反应下,扩张着火苗往四周蔓延,明亮得令人睁不开眼睛。 穆婵深藏于黑压压的人群中,似默认接受了这份荒谬,会意的绽出一份笑意。 却不知在众人的注目下,马槽边这个被视若神明的身影,朝自己走了过来:“你跟我来。” 穆婵“啊?”了一声,却似受到了莫名的牵引,跟着“教主”往一处只有四五人竖立的棚下走去。 座下一人沉不住气,揭开了身上沉重的黑斗篷,大喊道:“诶不对啊教主!我怎么办啊?!” 黑袍下的身影高挑而卓越,在这夜色下极为养眼。 “教主”回了回头。 卢天恒委屈道:“我都等了好几天了,总不能继续看着小人肆虐......” “教主”轻笑一声,指了指黎昕的方向,便带着穆婵朝丛林另一边走去。 卢天恒“哼”了一声,回过头。 黎昕从这不被理解的狂欢中挣脱出一份心续,冲他淡定微笑。 第十四章 “治婊冷知识2: 如果一个人经常秒回你,不一定代表他很在乎你。只能说明他正事不多,总是在玩手机。” 而在这毒鸡汤泛滥和白莲花肆虐的世界上,最恶心的事,莫过于你看见了一个人虚伪的一面,可是其他人没看见,他们以为他就是总总表象般那样的美好,然后,你就变成了其他人眼里的心机婊。 周日。正午。治婊专家办公室。教主室。 黎昕将电脑上的图表投屏在对面墙的大荧幕上,整理着本月接到的所有CASE,对应着教主留下的只言片语的警示,一桩一条的设计着治婊方针,仿佛穆婵与乔天的存在不会给他造成任何杂念或干扰。 乔天钦叹道:“唉,君子坦荡荡的极端是什么:手机放茶几,日记在投屏。” 黎昕目不斜视道:“哦。反正你们也没在看不是吗?” 穆婵屏息又抬头,无意识挥着手决定道:“唉好啦好啦!我加入你们!” “现在开始请说‘我们’。”黎昕不易察觉的微微一笑,仿佛早已知道这是最终结果,他抽出一只手指指桌角,“名片拿走。” 穆婵惊讶的拿过黎昕桌角上一沓新印的黑色名片,她触摸过这让人无比踏实的质感,在第一次遇见卢天恒的时候。 然而不同的是,这一沓名片上印着:穆婵。门徒(法援)。 乔天斜眼望见:“哈哈哈,跳级!我觉得卢天恒要气死。穆婵,那么你现在要做的是——” “我知道。”穆婵笑了笑,掏出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欢天喜地道,“喂?安兰学姐我是穆婵,我求助你件事哦......” 只见穆婵欢悦的深色忽然渐淡,褪成了一些忧虑和怀疑。 她看了看两人,将手机打开公放。 电话另一端是一个优雅稳重的女声,却似强忍着抑郁和悲伤,又因惯性的教养不愿拒绝他人:“穆婵......你说吧。” 果然乔天与黎昕也皱起了眉头。 穆婵试探道:“安兰学姐是这样,我想回业内。我现在需要重新考律师牌照......” “是么,挺好的。”安兰仿佛勉强笑了笑,吁出一口气柔声道,“需要我为你做什么?” 穆婵道:“我辞职了,但是距离正式离职还有一段时间,我已经把大学四年还给老师了也把选修课还给你了,还有我差的特别多,比如版权这块啊刑事这块啊和我之前主修的婚姻这块啊......” “穆婵,你没事吧?你跨了好几个极端。”安兰尽可能摒弃消沉的声线,担忧道,“你是不是遇着事儿了?在外贸公司发生了什么?” “唉没有我只是想明白了,这个事嘛......诶不对!”穆婵直截了当,“学姐,现在好像是你有事多一点,好久没联系,你这是怎么了?” 安兰尽可能的平和道:“我没怎么呀,我挺好的。” 穆婵道:“不,你有事。告诉我。” “小事而已。”安兰松了口,却转言道,“你缺哪些科,缺谁的推荐信,你慢慢说,我记一下。” 穆婵眼珠一转,合上了原本拿出的记事本,冲着电话道:“一时说不完,学姐我们见一面吧。” 穆婵挂了电话,沉默着收拾起背包。 黎昕:“嗯,是该去一趟,电话问不出来。” 乔天抬起头:“你也觉得?我们的范畴?” 黎昕点了点头。 午后。东岸别墅。 穆婵熟手熟脚的走进厅中。这是一套贵气怡人的小洋房,穆婵在大学四年间早已看熟了这玄关和厅廊的一砖一瓦,一瓶一画,却每次都还要驻足再三,好像自己的世界就离这样的美好更近一些。 专家总说,一个家的档次与氛围,全由女主人决定,不无道理。 穆婵望见她向来崇拜的安兰的优雅背影,脱了高跟鞋小跑过去,差点冲撞了一个端着手冲咖啡壶的中年家务助手。 “啊啊啊!”穆婵反而吓了一跳退后半步道:“云姨对不起!” 云姨惊喜道:“呀!穆小姐,好久不见。” 穆婵嘻嘻一笑。 安兰听见响动走了出来,细声道:“来了。” 她接过云姨手中的茶具,恬淡道:“阿姨您休息吧,我来招待。” 穆婵眨巴着眼睛笑笑,她敬仰安兰的一切,喜欢学着她的宽和,即便对保姆司机服务员也要“谢谢,对不起,稍等...” 云姨却好像不高兴,饱含深意的盯着穆婵:“穆小姐,您来了就好了!”欲言又止的走了开去。 穆婵心中道声“果然”。 她四仰八叉的窝在客厅的大沙发里。 安兰烧开了电水壶:“这是你以前喜欢喝的。没吃饭吧?想吃点什么?我去给你做......” 穆婵摆摆手:“唉不饿!学姐你也快坐。” “你难得不饿。”安兰打趣道,“别忘了,你在我这里是不用见外也不用顾忌的。” 穆婵看着她:“那学姐呢?你会对我有所保留么?” “说什么呢......”安兰岔开话题:“来,好好说说工作怎么了?你先说,我听。” “不,是你先说,我听。”穆婵拿出纸笔,倔强的盯着安兰,“能让你不开心肯定是大事儿。” “还真是小事罢了。只是和你姐夫吵了几句。”安兰微微一笑,“正事要紧,你先别管我了!” 穆婵瞬间激起暴脾气,拎回背包站了起来:“我还就管了!你安兰学姐什么人,整个法律系有比你脾气好的吗!谁哪天和佛祖吵起来都不可能和你吵得起来!你快告诉我到底什么事,不然,我现在就去王伦公司找他!” 安兰吓了一跳:“诶你别!!你这脾气怎么不见好还越来越急......”她慌张着将穆婵拉回了沙发。 穆婵:“那你说......” 安兰怔在了茶几前,面色黯然。 穆婵试问:“该不会,王伦哥......有小三了?” “不不不,没有的事。”安兰赶忙否认。 安兰踌躇不决,终于开口道:“只是,他觉得我对他不够关心,太冷淡了。是我不好......” 穆婵听出了端倪,又了解安兰的性子,忽然直接激将道:“不够关心?那‘够’关心的那个人是谁?不冷淡的那个又是谁?比你好的又是谁?” 安兰不及防穆婵有此一问。 她怯懦道:“也许......也许,唉,疑心生暗鬼,不说了。” 穆婵:“谁。” 安兰知道避无可避:“一个和我们俩都玩得不错的小女孩吧。” 穆婵敏感道:“哦?‘都’?!” 她凝重的皱起了眉头。 第十五章 傍晚。治婊专家办公室。 安兰规规矩矩的轻靠在软椅上。 仅仅是在来前,她收到穆婵发出的第一张名片,讶异的张了张嘴。 与穆婵不同,在此间一系列的阵仗下,她并没有环顾张望,也并没有连珠炮似的盘问,只是客气而淡然的等着众人开口。 不过,当看见黎昕拿过小雪手中的表格,她还是好奇的弱声道:“你们......也是律师?”但她看到了一两个明星般的面孔,自知错问。 刚出院的卢天恒用墙分担着双腿的中心,双手做出“比心”的动作,眨眼笑道:“不,我们是天使!专帮漂亮姐姐!” “你!给我闭嘴,”穆婵盯着他,指了指最角落的空座,“背台词去!” 卢天恒委屈的“哦”了一声,轻轻吐槽道:“哼......后妈粉......” 游近东盯了安兰许久,毫不掩饰着自己的赞美和迷惑:“穆婵,你学姐这......就这样的女神,老公还能出轨呐?哦不,精神出轨......也很奇怪啊。” 穆婵嗤之以鼻:“因为总有些男人吧,就算娶了仙女,也会惦念别的母猪,因为他们没试过。” “请你文明一点,”黎昕咳了一声,他余光触到了安兰的尴尬,阻止道,“还有,穆婵,不要代入个人主观情绪,不然这个案子不能给你。” “好啦!”穆婵白了他一眼,指着他手中的文件道,“大概看懂了吧?事情就这样的,这个林沁红呢本身是王伦公司的小文职,稍微用点手段就成了私人助理还什么平面模特,然后王伦呢也不是个东西,把我学姐骗得......” 乔天也被她气得发笑,先替黎昕打断:“穆婵啊——” 穆婵跺着脚:“你们让我怎么冷静嘛!!!” 岂料文静少言的安兰,忽然主动开了口:“还是,我自己说吧。” 黎昕抬起头,用宽慰引导的笑容道:“谢谢信任。” 三个月前。 花季服装公司。走廊。 安兰帮比自己走得快的女职业捡起一页文件:“小姐!小姐!” 林沁红回头,拍了拍脑门接过:“哎呀我真粗心还好不是老板看见!谢谢你哦,你是?” “没事的,你们都忙。”安兰微笑道,“我只是家属,不用在意我。” 总经理室。 一股浓郁醇厚的香气钻进人的口鼻。 林沁红拿着图纸和报表推门进来。 王伦看了看安兰,放下碗,拍拍前桌抬眼道:“小林啊,放这儿就好了,你自己下班吧。” “哦。”林沁红移开桌上其他文件,摆弄着,眼睛却离不开桌上那保温壶中飘着香的虫草花参鸡汤,委屈兮兮的退了出去。 安兰忍俊不禁,从包里拿出备用空碗:“小林,你也喝一碗吧,平时辛苦。” 林沁红“脚不对心”的走了回来,开心道:“真的可以吗!”不忘看了一眼王伦。 王伦也忍不住笑道:“唉,你嫂子都发话了你就喝吧!” 林沁红接过碗,专心喝汤喝得咂咂作响:“好吃,真好吃!我都已经好久没吃过这么香的鸡肉了!” 王伦“噗”的一声,调侃道:“小林啊你是暗示我给你工资开少了怎么着?” 林沁红将余汤一饮而尽:“就是没钱了嘛!哼!” 安兰微微惑道:“这才月中呢......” 林沁红对她笑了笑:“嗯,都捐了!没事!我走了哈!” 王伦摇头道:“你每天到底干嘛呢,赶场呢你!” 林沁红道:“流浪猫狗救助机构,很忙。不说了王总再见嫂子再见。” 安兰莞尔一笑:“真好啊,难得。” 几周后。花季服装公司。深夜。 “小林!小林!你醒醒!”王伦拍醒了趴在茶水间睡着的林沁红,“都几点了不回家,在这里睡什么!” 林沁红睡眼迷蒙:“嗯......姐夫还没走呢......” 王伦懵道:“喂小林,才喊我哥喊了几天,怎么又变姐夫了?” 林沁红可爱笑道:“因为安兰姐对我比较好呀,我不要你了哼!从今以后她是我姐姐,你是姐夫!亲疏有别。” 王伦哭笑不得:“好好好!你先说说,你这么晚为什么不回去。” 林沁红顿时红了眼眶道:“我......我没钱交房租了,被赶出来了......” 王伦叹道:“又捐了?” 林沁红认真点着头:“姐夫你不知道,这些小动物好可怜呢,前天那几只小猫,得了......” 王伦大力摇头打断道:“行了别说了!你天天睡这里也不是办法,我明天和安兰商量一下!” 几日后,林沁红搬到了王伦在公司附近的另一套精装小物业中。 时间一天天看似平淡的过着。安兰的手机不断能收到林沁红的信息: “安兰姐,谢谢你哦你真好!”“安兰姐,隔壁的那些人,我害怕......”“安兰姐,我生病了,不好意思和姐夫说,你在家能帮我说么......”“安兰姐,在家吗,我想过去玩......” 安兰一开始并不在意这些旁人看来的打扰。家境好为人温和的她,像回到了考研期间照顾学妹们的乐趣。 直到女人的敏感,就好像王伦公司的闲言碎语一般接踵而至。 不知什么时候起,王伦和自己的相处时间越来越少,不知什么时候起,王伦将“小林”改口成了“红红”,而公司里高学历高颜值的女助手一个接一个被王伦辞退,更不知道为什么,林沁红的生活问题,时常竟会成为王伦责怪自己的理由。 三天前。东岸别墅。 王伦疲惫的走进客厅,对安兰道:“还没睡呢?云姨呢?” “我让她回家两天。”安兰稳住了心神,开口道,“老公,我们谈谈好么?” 王伦不耐烦道:“好好的谈什么,我累了,明天早起。” 安兰也不相信自己有一天会发出这像是无知主妇的冷笑和质问:“忙什么?忙着炒人,忙着迟到早退?还是忙着照顾小林?” 王伦激动的站起身:“你瞎说什么呢你!你怎么可以和公司那些人一样?我为什么炒他们他们心里没点数吗?他们可以吃饱撑着诽谤我诽谤红红,你不可以。红红拿你当什么,有多尊重你,你不是不知道。如果你不信任我们,你可以像老板娘一样天天查岗啊,早干什么去了,现在来无理取闹。” “我没事不会打扰你工作。好,不提她。”安兰不想引起战火,“今天,你老板区先生给我打了电话。” 王伦倒是有些惊讶:“说什么?” 安兰道:“问你最近为什么总不接电话,还有,让我通知你,你的设计稿被退回,下周的巴黎时装展,你不用去了。” 王伦:“知道了,我明天问问他。你还有事吗?” 安兰压着脾气,用尽可能平和的语调劝道:“区先生是我恩师的弟弟,他重用你,是一份信任,如果可以的话,老公,希望你......” “你到底想说什么!”王伦瞬间脸红脖子粗,抬高声线怒道,“我知道,你上边有人,是吧,你关系硬是吧,没有你我就没有今天是吧,他们都这么说是因为你自己从一开始就这么做。你凡事不过问是因为天天有人闲的给你小报告是吧,安兰啊安兰,你终于露出真面目了,平时装个什么贤惠装什么文静呢!” 安兰被气得哑口无言,一愣一愣的呆坐在沙发上,看着王伦的手机屏幕一下又一下亮起。不细看,她也知道是谁...... 深夜。治婊专家办公室。 安兰从回忆中抽身,换了个坐姿,以掩盖自己不轻易示人的情绪。 黎昕沉吟着点点头,思索了一番,便很快朝两边招了招手:“这件事吧,需要穆婵,还有天恒。” “啊?”“啊?”“啊?” 穆婵,乔天和早已经握紧了拳头的游近东异口同声。 穆婵道:“卢天恒?为什么?” 黎昕冒出让人费解的微笑。 第十六章 “治婊冷知识3: 大多数人口中的‘怎么了?’只是为了满足好奇心,并没有要帮你的意思。 而你在意的那个人,既然你不敢私信,你心里早已有了答案。 所以,没必要总在社交网络发那些矫情的句子。 他不爱你,你发遗书都没用。” 正午。花季服装公司。总经理室。 王伦从新来的女财务手中接过报表,细细查阅。 但是服装设计师出身的他,还是在女财务俯身时注意到了她的衣摆。 王伦皱眉道:“你穿的什么?” 女财务小心翼翼正色道:“花季今年款,编号N117791......” 在她刚入职时,就已经数次试图理解了区先生的提示:本公司无论男女员工,都必须身着品牌内款式,任意拉出一人,便是一樽活招牌。 “这个套装最初设计理念明明是我的,到了现在许多人不信,瞎改八改!”王伦无奈的拍了拍脑门,直接上手解开了女财务前襟的花领子,“第一颗扣子是不能扣上的,要这样......” 女财务吓得直往后躲,但当她再度见到王伦极度认真偏执的情态,便一半放心一半犹疑的任由摆布。 王伦也往后倾了倾,似仍有不满,徒手解开了女财务一丝不苟的盘发,为她松了松发际的褶皱。 他退开两步,凝视了一阵,似十分满意,指了指房间一角道:“好了,你现在赶紧在这盏灯下面自拍,发一条朋友圈,记得要备注这是王伦设计!” 女财务不自觉的笑了笑,刚想举起手机。 王伦又上了手:“诶不对不对,这边还是收回一点好看,怪我,刚画图的那天......” 女财务早已不排斥他的专业性举止,然而办公室的门被“哐”的一声推开。 林沁红半开玩笑的怒道:“HOO!姐夫,上班时间把妹,被我抓到了吧!” 王伦收了神道:“我说你们这些人的逻辑为什么总是......” 然而他却被自己直勾勾的眼神打断了话头。林沁红身着一件绛紫色连衣裙,配上半镂空的披肩,俏皮中带了些通勤女子的利索感,在姣好身段的照映下愈发动人。 这正是王伦在构思这套衣服时所幻想的极致。 林沁红对着女财务颐指气使:“你先出去。” 女财务看了看两人,安守本分的退出门外。 王伦佯怒道:“你又干什么呀!” 林沁红噘着嘴道:“我觉得她看你的眼神不对!” 王伦无奈道:“你就是想太多了。之前许多误会便这么产生。” “那我不管!”林沁红半靠在了总经理室的办公桌上,十分动人,“谁让她们威胁到了我姐姐,她们就是我的假想敌!反正你只能喜欢我家安兰姐,不可以看其他女孩!” “呵呵了。”王伦坐回了自己的转移,带着讥讽感慨道,“你太单纯了。你这么毫无保留的对人,殊不知别人是不是领情。” 林沁红做困惑状:“姐夫,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王伦叹了口气道:“安兰要是有你一半真诚,我就满足了。” 林沁红似急了眼,有意无意的贴近了他道:“喂你说清楚!我姐哪里对你不好了!”她娇嗔着一下下撵着王伦,“你为什么天天总是要误会我家安兰姐,你说呀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行了不说了!就你傻!”王伦怜惜的抚了抚她的发梢,“中午想吃什么?” “烤鱼!”林沁红眨巴着天真的眼睛道,遂又似反应过来,“喂你不要岔开话题,别以为能用美食打发我,你是不是又和我姐吵架了!” “哈哈哈......”王伦轻轻推开了她的手,“好了,去车库等我,我收拾下首尾就下去。” 花季服装公司。走廊。 穆婵自信慢慢的摇曳着走进了这洋溢着时尚氛围的处所。 在来之前,她在卢天恒约来的形体老师指点下饱受煎熬,密集训练了十几小时。 此时的穆婵身着一套明黄色短裙装,这是王伦在她读大二时的不成熟设计,但浮夸的色泽却在她稳妥得恰到好处的一举一动下只让人觉得气场十足。 路经处,无休的女职员A正痴迷的举着手机,朝女职员C支支吾吾的问着意见:“我真的要发吗......可是他总说他很忙,我会不会太不懂事了......” “当然要每天发呀......”女职员C迷之自信的说道,“想他就要告诉他,直男啊都是不会主动的,他不联系不是高冷,是少根筋,没准他就等着你联系他呢......” 穆婵走了过去,将窈窕的身躯靠在办公桌之间的隔板上,伸手做了个“不”的手势,此时的她像一个流量女明星一般,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穆婵的自信又多了几分,然而她还是缓了几秒,她想在做这一系列言行之前,完全摒弃因安兰而产生的义愤与忧虑。 她盯着女职员A,缓缓道:“如果他在忙,你打扰他干什么?如果他不忙也不联系你,那你联系他干什么?” 女职员A愣了愣,却似恍然大悟的点点头。 办公室里的听者响起了若干“OMG”的钦叹声。犹如大学时的穆婵。 这理论明明是安兰当年教育自己的。让自己在情窦初开却不知进退的年华里能与贺言和谐相处。穆婵消沉的想。 然而她的脑中同时想起了黎昕的警钟:“真理即真理。但一句真理能否让人听得进,要看你用什么样的方式去说。” 穆婵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到了总经理室门口。 她直勾勾的盯着王伦的名牌,陷入了沉思。 第十七章 “治婊冷知识4: 你会对新遇见的人抱有幻想,是因为在你身边那个人对你毫无保留。” 花季服装公司。总经理室门口。 穆婵维持着恰到好处凸显美妙身材的姿势。 虽然她对百叶窗内那两个暧昧得比她的美更恰到好处的人怒目直视,恨不得自己手腕上拿着的不是香奈儿粉底而是一把AK47。 她敲了敲门,未等回应就旋门走了进去,明晃晃的身姿直直冲向王伦的身边:“姐夫~” 王伦抬头诧异道:“诶!NA002!!” 穆婵一个响指敲醒他:“喂姐夫!是我啊!我啊!” “哦哦!”王伦似乎才看见她的脸,“穆婵?!你什么情况,怎么穿成这样,哦不对你怎么来了......” 整个房间不分善恶的愣了愣,笑了笑。 穆婵对这状况很熟悉,她想起大学时的食堂,八卦的她拿着照片问桌上唯一的男生:“王伦学长你觉得这几个女生哪个好看。” 王伦指了指长相最平庸的一位。 稚嫩土气的穆婵疑惑道:“学长,中间这位,是我们的系花......” 年轻的王伦移动着手指不屑道:“还系花呢,你看她穿的什么乱七八糟,该收不收该紧不紧,只为露肉没品位;旁边这个就不同了,不张扬也不随便,你看这条链子,就着这件开衫......”穆婵无需继续回忆。 因为在这一刻,穆婵已然相信了黎昕的判断。 与大部分渣男不同,王伦的本心并没有遗失,世间低级的诱惑似乎并不能动摇他身为高级服装设计师的执着信仰。 穆婵收了收神,想起自己此行目的。 她在王伦面前转了一圈:“姐夫,我这么穿好看吗,这件衣服是大二的时候你送给我的哦......” “太......太好看了!”王伦目不转睛,“终于你还是撑起了这套衣服,不过唉......”王伦略有丧气道,“其他人概也不会喜欢,嫌颜色太跳,又缺乏女性美。” “姐夫又不是没有别的好作品了,”穆婵一改常态,刻意当着林沁红的面撒娇道,“她们可以穿别的。我这身是你最特别的作品嘛,我不要做平凡女孩了,我要做公主!在古代只有公主才可以穿明黄色呢!是不是姐夫!她们不懂!” 王伦面色似有得到认可和懂得的满足感,显然不是因为穆婵的撒娇。只是这话在林沁红听来却是如此刺耳。 穆婵仿佛才刚看见旁边有人,略有诧色道:“诶姐夫?这位是?” 林沁红刻意不做声的笑了笑,等着王伦发话。 王伦道:“哦你们还不认识,这个是我干妹妹林沁红。红红,这位穆婵小姐,是你安兰姐的学妹。” 林沁红天真的笑道:“你也是安兰姐的朋友呀,那我以后叫你穆婵姐姐了。” 穆婵却盯着她,做出一副惊喜状:“什么,你就是林沁红啊?” 王林两人皆讶异。王伦道:“怎么?认识?” 穆婵故意夸张道:“姐夫你不知道,林沁红在我们公益组织这块可出名了呢,最善良最热心的就是她,救助过好多小动物,会打针会治病敢拦车敢筹款,我都自愧不如呢,有时间我们都要好好向你请教。” 王伦惊叹道:“哇红红啊原来你这么厉害,我还以为你只是小打小闹呢,看来还真是能干!你哥哥我小瞧你咯!” “呵,呵,过奖......”林沁红面色微白,极为尴尬的笑了笑,毕竟她知道自己其实几年来去不了自己口中的公益地点多少次,超过大半的人她甚至叫不出名字。 一瞬间内,她明白了穆婵这个人的来意。 林沁红不敢抬头直视穆婵,她的双手在腿边紧紧握住,指甲嵌进肉里,像是在准备应对穆婵的揭露。 还好王伦转移了话题:“对了穆婵,忘记问你,这不是放假时间你怎么来了,还穿成这样。” 穆婵又美妙的转了个身,笑道:“安兰姐还没告诉你吧,我转行了。我现在是个平面模特哦!王伦老师请多多指教!” “可以有!可以有!”王伦拍了拍手道,“你有这个天赋!坐办公室可惜了!” 穆婵包里的手机适时响起。 她走开几步接电话说了几句,便急急往外走:“姐夫,林小姐,我出去一下马上回......” 几分钟后,穆婵小心翼翼的搬回来一个小纸箱,满脸焦急的对着林沁红求助般的道:“林小姐!你在这里就太好了!这......我什么都不懂啊!它们这到底是什么病能不能治,该往哪里送啊!还有交给我这前一个义工医生给的这几支针到底是干什么的,现在打吗?这我哪会啊......” 箱子打开,三只可怜的小奶猫毫无精神的瑟缩着,可怜的依偎在一起。 林沁红僵了僵。 王伦看着三小只脆弱的身躯,泛起一种人类有生以来的慈悲心,但毫无常识的他都不敢伸手,很自然的道:“呦!这不巧了么!红红还好你没走!你帮帮它们吧,我更不懂这个了。” 林沁红:“我......我......” “啊呀!”穆婵紧张道,“林小姐这只又吐奶了,怎么回事啊不会死掉吧今天第三次了!” 林沁红:“这......” 穆婵慌张道:“林小姐,如果这里不能打针你给我个专业的联系人电话好吗,我不工作了我赶紧把它们送到救助站去......” 林沁红:“没事,你先把它们平放,我......我找找......” 她强迫自己做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紧急在一边假意翻着手机,又回过身道,“没人接电话,可能最近弃猫太多了......” 穆婵似有无意识的微愠道:“怎么可能呢,值班室24小时有人守着的,这我都知道......” 林沁红眼珠子一转,支吾道:“哦对......对不起我太着急了,忘记直接打值班室......” 穆婵似十分了解的看了眼手机急道:“林小姐,这里难叫车几分钟了我还没叫着,求你了让你这组的车来一趟好么!这两天不是刚解决那两车流浪狗也没什么事么!你们组长知道我这事,我没他电话,你问问!” 二十钟后。 林沁红依然僵持着翻着手机。 穆婵似乎生了气:“林沁红!我看错你了!你不想帮忙就算了,何必拖延,它们的命就不是命?还是你根本就是沽名钓誉?” 穆婵端起纸箱子冲了出去。 王伦摸不着头脑的看着林沁红:“红红啊?你们怎么了?我都搞不懂情况,为什么不帮她?” 林沁红:“我......我没有啊....我......” 她的心神逛便了所有大脑区域,搜索着可以自圆其说的措辞。 花季服装公司。入口处街边。 穆婵将纸箱连带着三只小猫递进路边面包车。 副驾驶一个和善的中年男子仔细检查了箱子里的小生命们,探出头来:“没移动没伤着,行。” 这是S市受所有义工敬仰的猫狗救助站的站长,同时也是个极具影响力的网络红人。 穆婵道:“谢谢站长!麻烦你们了!” 站长盯着她道:“黎昕让我把痊愈的小猫送三只过来又拿走......这......我不怀疑啊他还能牺牲这些宝宝不成,不过你们这次搞什么呀?我仅仅是好奇。” 穆婵笑了笑道:“完事儿再好好告诉你!” 第十八章 “治婊冷知识5: ‘正义可能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 其实原文原意是:迟到的正义已非正义。 现在你们所熟知的那句话,看似饱富道理,其实是原译在演化过程中意思被曲解了。是一句极不负责任的话。” 午夜。治婊专家办公室。 穆婵保留疑问道:“一定非得这么横刀直入么?” 黎昕盯着她道:“我问你,你的安兰学姐,今年贵庚。” 穆婵翻了个白眼:“四十。” 黎昕不理会她的态度,续问道:“从情报和分析,林沁红做这些事,至今花了多久?” 穆婵:“三个月.......不是,我知道越快越好,可能是我不了解条例。为什么我遇着事儿了,你和我承诺三天,现在遇见这么难缠的人,你也只给我三天......好吧,傻问题,不用理我。” 黎昕忽然笑道:“每次我遇见难以解决的问题,我就会想:我们万能的主耶稣会怎么说呢?然后我就装死消失三天。” 穆婵拎起手中的马克杯:“你神经病啊!” “哈哈哈,我当然是开玩笑的。”黎昕正了正神色,看着她道,“三天,是我们治婊专家给自己的最宽泛期限。毕竟,迟到的正义已非正义。黎昕冒出了一句古老的拉丁文,续道,“希望你听得懂。” 穆婵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乔天搭腔道:“这句话一直被翻译错了。什么叫正义会迟到但不会缺席?乍听起来鸡汤味鲜美,仔细探究,实际上不负责任,正义如果无时效,则必然无意义。是一个简陋的空想主义法律观罢了,一如民间会相信恶有恶报,因果循环,毫无逻辑支撑,被国内翻译者偷梁换柱,实际上呢探究原文的话......” “够了够了大作家!”穆婵打断他,“请不要再把威廉佩恩和马丁路德金翻出来,你现在说的这些我在刚上大学就知道。” 黎昕调侃道:“那你还记得原文的直译么?” 穆婵的双眼朝左边一撇:“正义理应无偿,天下之最恶者莫如贿取公正;正义理应充分,行百里而半者则非正义;正义理应及时,如若迟到则莫如拒绝正义。”她呆滞几秒,神情复杂的自嘲道,“还好没忘。” 黎昕与乔天对视一笑。 黎昕伸手招了招穆婵:“另外,你知道为什么我非得拉上天恒么?” “来。”穆婵不耐却幽默道,“开始你的自圆其说。” 黎昕咳嗽了一声,看着她道:“首先,资料显示,林沁红是一个低龄且文化程度不够,又没什么社会记录的人,这种有逻辑有预谋的行事手法,背后肯定有人为她出招,不排除是某俱乐部。如果我的预估没错,那么第二,配合唐医生的治疗,天恒应该逐步去直面心理阴影,直面你这个仇敌背后的人......” 黎昕的声音在穆婵的脑中徘徊渐远,她明媚澄澈的双眼中发出异常的神采。 花季服装公司。正午。 在众人的拥簇中,卢天恒娴熟的秒换着专业姿势。 摄影师喊了无数次真心的“OK”后,总算高声道:“好,停!” 穆婵刻意撞了卢天恒一下,顶着一脸“与你合作真累”的潜台词,自顾自的到一边补妆。 卢天恒接过林沁红手中的热茶,扬起让无数女孩着迷的微笑道:“今天谢谢你,还好有你,我踏实多了。你叫什么名字?我们加个微信吧?” “哦好......”林沁红无法拒绝这份极具魅力的热忱,拿出了手机。 卢天恒朝穆婵递了个神色。 “哎呦!!”穆婵似忍着无限痛处,又不动声色的移动了几米“摔”在王伦面前,“姐夫......” 王伦下意识道:“穆婵你怎么了?没事吧?” 他将她扶到了边座。 “我没事。”穆婵似刻意忍回不适,用憋气的目光看着王伦道,“我就是害怕红红受骗了......我和她又不熟没办法说......”她指了指卢天恒与林沁红相处的方向,“这个卢天恒可是我们公司公认的渣男好么,整天除了撩妹就是撩妹。几句话不到骗红红的微信,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穆婵眼见着王伦走了过去。 不知王伦附着林沁红的耳朵说了些什么,而卢天恒又保持着热情的微笑。 林沁红的眼神中似乎有那么几秒的衡量,一键“添加好友”摁下,她抬头高声道:“姐夫你太过分了,我交朋友与你何干?!” 王伦气急败坏的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卢天恒看着林沁红,笑意盈盈道:“我可以叫你小红么?”不等回答,太又道,“我知道自己绯闻无数,容易让人误会,谢谢你相信我。” 然而,他的手伸到背后,对穆婵做了一个手势。 第十九章 “治婊冷知识6: ‘我喜欢的女孩在别人怀里’,这话听起来令人同情。 ‘我喜欢别人怀里的女孩’,这话听着就欠揍。 所以很多人做着欠揍的事,却用令人同情的方式表达出来。性别反之,也是一样。” 入夜。绿茶俱乐部。 珍妮老师摆出一副不但毫无狼狈,还有那么几分娇柔感的姿势,在落地镜前拿着一盒粉底补妆。 她对自己脸部的分寸掌握在这方寸的掌中镜里,却通过落地镜审视着身后十几个学员。 她一字一句明朗道:“记得,补妆不一定要去洗手间,这个时代的直男已经并非无脑,理解了没有什么素颜美,只要妆容不是太夸张都可以。粉盒呢买一个几十块的上架品牌就好,内芯换一下,就算你用的是上千的奢侈品,毕竟我们都知道贵有贵的好处,但是不能让人觉得你的美是靠钱堆出来的,再者,大牌LOGO谁都认识,第一印象不能给人一种你很拜金的既视感。诶,小苏,你注意一下!” 站在第三排的女孩从落地镜里看着珍妮老师:“啊?老师怎么了?” 珍妮老师浅笑道:“你就不要完全学我了。你很特殊,你长相清纯,俗话说就是楚楚可怜。你可以补妆时适时作出仓皇状,让人感觉你只是想掩饰狼狈和低状态,反而让人生怜。来,支起腰板,再试试。” 女孩照着她的指使另练了几遍,直至珍妮老师认可的点了点头。 珍妮老师将手中物放在一边,巡视着这间教室的全体学员。 她用覆盖全室的声音坚决道:“下礼拜我要见到,你们所有人都把染发洗干净,保持本色的美,还有,把身上所有显而易见的奢侈品全都换掉,如果不知道怎么穿衣服,课后来服化间找我!要记得,第一眼就让人感叹:你们是天生丽质,你们和那些精雕玉琢的名媛不一样......” 全场莺莺燕燕回答着:“好的!”“知道了珍妮老师!” 她一眼望去,清一色的窈窕淑女,却各有各的特殊美态,十分养眼。 却在近尾处,竟有两名容貌俊俏的男生和这些妙龄美女一般拿着镜子摆弄着发型和面颊...... 珍妮老师尴尬得语塞,正要发作。 洪永诚气急败坏的冲了过来,无语得拎起两个男生的领口就往外拖。 直至到了洪永诚的教室门口,他努力压制着自己扬起拳头的冲动,憋着笑严肃道:“你们搞什么东西!” 两男生面面相觑。 洪永诚平静下来,警示道:“我让你们了解女生,不是让你们变成女生;女人要的是一个温柔的男人,而不是一个娘娘腔!” “永诚老师!你帮我看看这个微信呗!”洪永诚的隔间教室中一个年轻的男生径直走来打断道。 洪永诚大力呼出一口气,冲被他拎来的两人道:“你们在这里等我一会!” 他刚接过手机,又指指交手机的男生,转身对两人道:“你们的认知错误太严重了!为什么我宁愿先管他,因为他已经比你们更快的走到了一个小巅峰,已经有一个白富美在倒追他了,集团千金!效益为前提,懂吗?!” 两人胆怯的点点头。 洪永诚正视着手机。一个花里胡哨的头像发来:“亲爱的,我想你了......” 男生急促道:“忽然给我来这句,她心理变化也太快了,您不是说至少两天吗。我现在应该怎么回信息?” “唉你笨!我给你们的时间都是让你们沉住气的保守估计!”洪永城摇头道,“女孩都已经说想你了,你还回什么信息?回电话啊!” 洪永诚拿出自己的手机:“你放心回过去,公放,我打字给你提示。” 男生表情异样道:“不,永诚老师你听我说,这个女孩呢,总是要反复问我喜欢不喜欢她......久了无计可施,我也是怕说错话,毕竟女生的情绪化嘛你懂的......” 洪永诚看着他道:“你一般怎么回答?” “肯定不是直接说喜欢,认识太短也不轻易说爱。”男生十分有自信道,“这个我懂,认真看着她几秒,然后说:嗯!” “太低级了!网红作家教的吧!”洪永诚摇头道,又望向珍妮的隔间高声道,“珍妮老师,你那里小美女借我一个!” 珍妮挥挥手:“小苏,你过去吧!” 小苏带着半羞怯的情态走了过来。 洪永诚道:“拿我当成你交往不久的男朋友,随心发问,别用这里教的,用你原来的态度。” 小苏年轻干净的脸会意的笑了笑。果不其然的,小苏看着他道:“永诚哥哥,你到底喜不喜欢我呀!” 洪永诚措手不及的将小苏拉到自己怀里,将她的头用恰到好处的力度放在自己胸口,柔声道:“我喜不喜欢你,你真的不知道么?如果不知道,你听听看。” 隔着帘幕,一堆男生的掌声响起。 小苏羞答答的挣脱他,走回自己的教室。 洪永诚冲她戏谑道:“小苏,别入戏哈!一码归一码!” 小苏像忽然没有了胆怯,回头眨眼笑道:“当然知道啦!” 洪永诚回过身,将手机还给男生:“所以......” “我知道了永诚老师!”男生似恍然大悟一般,“我现在就去,直接去她面前好了!” 洪永诚点点头,自己的手机微信响起。 他点开了林沁红的头像,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信息显示:“卢天恒与晓君口中的对手同时出现,事情有异。” 第二十章 “治婊冷知识7: 温柔,其实是恰到好处的多管闲事; 而心机,则是无视你的需要,却提前给了你行差踏错的‘想要’。” S市机场,自助取票机。 黎昕苦笑着将手机挪开十公分,依然听见卢天恒在哇哇大叫:“喂黎昕哥,黎昕哥,你这时候抛弃我们出走了我怎么办啊啊啊......” 黎昕将话筒移近:“我不是告诉你该怎么做了么?还有,我不是出走,我这是节省时间,分头行事。” 卢天恒的孩子气涌了上来:“我不要我不要!你走了我就得在公司值夜,我怕鬼!” “鬼有什么好怕的,以后,我带你见见人心。”黎昕邪气的淡淡一笑,又想起卢天恒的性子,笑道:“其实嘛逻辑上也不用怕鬼,鬼一般不会弄死你的,你想想,你死了,你也变成鬼,然后你俩面面相觑.....‘是你吓死我的么......’‘额......是......’,很尴尬的好吧......” 未等电话那头反应过来,黎昕赶紧挂掉了电话,开启飞行模式。 眼前的电子屏幕显示了黎昕的票根:S市——H市。 身后一油光满面的中年人,嚷嚷着拿S市方言揶揄着身边瘦弱的小助理:“呵,大学生?!大学生有什么用,读书有啥用,还不是给我来打工......” 小助理低低说着:“是......是......” 黎昕瞟了眼表针,眼角一扬,接过了出票口的纸张,默默把语言选择为了“English”,偷笑着走了开去。 入夜。绿茶俱乐部“法务间”。 洪永诚将林沁红的微信语音公放在一边。 他的左右各坐着一男一女,身着因下了班而松散着领口和袖口的正装。 洪永诚总结道:“好,这就差不多了。最后,保险起见,万一,我是说万一,未能翻盘而导致分手,林小姐之前那些既得利益该如何保全?换言之,如果我们要在这几天接受对方摊牌,若想保全既得利益该注意什么?” 男律师推了推金边眼镜,正色道:“好,毕竟对方也是知识分子,我来话个重点:520,1314,9999等特殊金额在法律上可能被认为具有特殊含义,属于赠与,分手时不能主张返还。作为付出方,发红包尽量请发100元,1000元,10000元等,分手时即可主张返还。需要注意的是,在备注中不写‘我爱你’等词汇,建议使用‘这是你要的钱’。” 洪永诚点点头,看向另一边。 女律师撇撇嘴道:“好,所以作为女方律师,我会提醒:收到整数红包时记得回复:‘谢谢亲爱的,节日红包好喜欢’之类的话,锁定红包的赠与性质。” 洪永城拿起手机:“红红,心里有数了吗?” 林沁红道:“谢谢永诚哥。刚才王伦来电话了,我现在回公司找他。” 洪永诚收了线,冒出轻蔑的笑,自语道:“卢天恒,以前有你的哥哥在,你也只不过是我的手下败将,现在多了个黎昕,难道就能飞出圈?呵呵呵......” 深夜。花季服装公司。总经理室。 王伦面色铁青的看着林沁红道:“你从来没让我等这么久。去哪了?” “没去哪。”林沁红下意识的理了理似被夜风吹得凌乱的发梢,“在楼下待了好几个小时,在想......” 王伦看着她的衣领和面色,几分怀疑瞬间打消。 他叹了口气道:“想什么?” 林沁红将几分“激动”憋了回去:“在想要不要上来见你,在想有没有意义,在想还要不要再错下去......” 王伦皱起眉头:“错?你错哪了?”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高兴,”林沁红说着说着一边哭了起来,一边不动声色将提前捏在手心里撕好的半张纸巾压了压鼻翼,毕竟流眼泪的同时若有鼻水就不美了。洪永诚的每个小提示,都让她深觉受用无穷。 她似强迫自己整理着哽咽,用红通通的双眼看着王伦,续道,“我知道你不高兴,加了卢天恒的微信,但是不妨告诉你,我还加了好多好多男人的微信,有建筑师有富二代还有和你一样的艺术家呢......” 王伦既吃心又压抑:“你在说什么,你想干什么呀......” “我想干什么?”林沁红似坐立不安,“我想学会不依赖你,我想学会和别的有魅力的男生正常相处,我不想再病下去了你明白吗?可是明明是对我同样的关心同样的表情,为什么其他人就让我反感恶心呢?明明对自己说过不要在意你,但是昨天看着你因为卢先生生气我竟然好高兴,我知道我错得太离谱了,我错在不应该喜欢上不属于我的人,我对不起安兰姐我对不起自己对不起所有人,可以了吧你满意了吧?!” 林沁红站起身,背上了自己的小包,似觉太过讥讽,呆滞的捂着嘴哭了几秒,欠了欠身支吾道:“对不起......”便转身逃也般的冲出了办公室。 王伦赶紧追了出去,但他怎么能追上或找到出了公司单元就往上一层安全通道跑适时躲起的,经过绿茶俱乐部训练有素的林沁红。 王伦回到了自己的座位,瘫了一般坐了下来,眼神混乱而空洞...... 第二十一章(番外)消失的男主 入夜。大雨。H市酒吧街公交站。 一名少女挣脱了两个年轻男子的搭讪纠缠,在车站边缘左顾右盼,希望有出租车或公交经过。 她的烟熏妆被零散的雨水冲散,却不显丑态,反而令纯洁较好的原容若隐若现,而湿透了的短妆也让她玲珑有致的身段暴露在这雨夜中。 两个彩发男子无尾熊般的围追上来:“靓女,去哪啊......”“送你回家...” 少女似在酒醉中感觉到了惶恐,挥舞着双手:“你们走开!走开......” 一辆黑色的CLA45沉稳的驶至车站边,贴着黑膜的车窗摇下,黎昕拉开了副驾的车门,具有穿透力的声线屏蔽着大雨的吵闹:“上车!” 少女获救般的坐上副驾,“砰!”的一声甩上门,不忘隔窗对两名男子做了个羞辱性的手势,便疲惫的瘫在了软座上。 她迷蒙着双眼,似费力的审视着黎昕俊朗的侧颜:“谢谢你......你真是好人......” 黎昕无奈道:“你家住哪?” 少女醉笑道:“元朗......” 黎昕叹了口气,重新启动了这辆与他还不太相熟的车。 酒吧街车站。雨越下越大。 隔着几米远却怎么也追不上的沈天离,看着一团难以形容的古怪气场围绕着黑色轿车渐驶渐远,拼进全力挣脱了一道无形的箍力。 “放开不然告你妨碍公务!”沈天离愤怒的回过身,却表情复杂的绽出了微笑,“卫小姐,你......回来了?” “沈SIR,管好你自己。”卫凌尘注视着黑色轿车绕道的方向,缓缓道,“让他去吧。” 沈天离捋了捋额头上的雨水,直视她道:“你是怎么回来的?我妹妹呢?” 卫凌尘笑了笑道:“下个月再告诉你。” 沈天离似想起更重要的事,指了指马路:“你为什么不阻止?你知道开车的是谁吗?!” 卫凌尘面无表情:“我知道。黎昕嘛。教主钦点的人。” “那你......”沈天离轻轻叹出口气,“算了,我不问了。” 卫凌尘盯着他:“该我问了。” 沈天离做了个“请”的手势。 卫凌尘:“绿茶俱乐部的事,教主说什么?” “呵呵,教主说,”沈天离观察着她谨慎的神色,忽然调皮道,“他说,谁污染,谁治理。” “你!”卫凌尘怒目而视,将手伸进衣袋。 沈天离举起双手笑道:“别拿笔,有话好好说!这是教主原话,不是我的。” 卫凌尘冷笑一声:“能寻到一个黎昕这样的人,自然不需要我了......” 沈天离忽然笑道:“诶话说,我们为什么要一直站在这里淋雨啊?” 卫凌尘笑道:“沈sir,淋雨的只是你,不是我......” 沈天离诧异的看着她的影子在自己面前逐渐变浅消失...... 深夜。元朗郊区小路。 黎昕疲态的摁了摁睛明穴,推了推身边的少女:“醒醒,醒醒!你到底住哪儿?” 少女将眼睛眯成一道妩媚的线:“嗯......” 黎昕:“清醒一点!绕了整个元朗,这都快到尖鼻咀了!” 少女将头侧到一边看雨景。 黎昕看了看报了警的油表,无可奈何的寻了个近处停下车。 他放松在司机位上,伸了个拦腰,自在道:“看你年纪也不大。你浪费我的时间没关系,不要浪费自己的生命。你住这么远,大晚上跑去兰坊,所为何事?有意义么?” “嗯,我知道,要不是你,唉......”少女说着忽然支起身体,将一只手撑在了黎昕的驾驶位上,“要不是你啊......” 黎昕推开了她:“别和我来这套!乖乖回家!” 少女呢喃了一声,忽然咯咯笑了起来。颈上的坠饰也一齐跟着摇曳。 黎昕不由得看了一眼,这是一个倒挂的十字架。 他整个人警觉了起来:“应该离你家不远了,下车吧。” 少女离近了他过于明媚的脸庞,轻笑道:“可是,今天是个好日子啊......” 黎昕退无可退:“什么好日子?” 少女面色一变:“你猜。” 黎昕刚想推她下车,只感腰间一阵刺痛。 一支针管不偏不倚的注进了他的血液,一瞬间他丧失了浑身力气,意识渐散...... 次日。H市警局。特别调查组。 一张日报耳光般的摊在沈天离的办公桌上。 头条显示:H市郊区惊现男尸,内脏掏空,死者疑是S市民黎某,据悉...... 沈天离朝着对面的人怒目而视:“你故意阻止我是不是?!你明明知道昨天那女孩是什么人!” “知道。”卫凌尘环顾左右,笑了笑,“他自己选的。” 沈天离瞪着她:“你给个解释!” 卫凌尘不避讳他的目光,站起身笑道:“这个可能不是黎昕。黎昕不是总声称他有护法么。” 沈天离似气到发笑,叹了口气道:“但黎昕确实是失联了,你怎么和教主交待?” “OK!”卫凌尘摊摊手,“随便。飞机失事,堵车,迷路,或者,玩王者荣耀不小心穿越进游戏了,怎么样都行。” 沈天离:“哈哈哈哈哈哈......” 第二十一章(真正文) 午后。治婊专家办公室。 穆婵第N次听见电话对面那冷漠的英文系统女声:“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不在服务区......” 她气急败坏的放下手机:“死黎昕,不知道什么叫救生圈定律是吧!” 卢天恒迷惑道:“救生圈定律?” “咳......”乔天笑着科普道,“救生圈定律:即指一个人本身让人产生了依赖感,但是,紧要关头如果TA不在,那么以后永远,TA都不用在了......” 卢天恒“哦!”了一声。 乔天看着穆婵道:“不过,黎昕既然把CASE交给你了,一定在你能力范围内。” 穆婵做了个不置可否的姿态。 安兰的手机响了起来。 林沁红不卑不亢的文字显示在微信:“姐姐,我要搬家了,我终于找到了合适的住处,这段时间谢谢你。你可以来我这里一趟么,许多事情我一个人做不了,灯泡又坏了......隔壁又......我又不知道还能信谁。并且,有些东西我想要交给你......” 安兰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乔天只盯着穆婵道:“怎么看?” 穆婵嗤笑一声:“去一趟呗,谁怕谁。” 傍晚。S市三环高档公寓。 林沁红悠闲的坐在客厅,心里充满了异常的斗志。 静等的分分秒秒里,她偶然想起了第一天踏入绿茶俱乐部的经历。 林小红。她憎恶这个恶俗的名字,犹如她憎恶自己二十多年曾蜗居在天水围的原生家庭。 王燕优雅的身姿似散着摄人心魄的魅力,使她完全不敢抬头。至今,她都无法理性描述王燕的面容,只记得那双夜星般的双眼照亮了整层楼。 王燕说:“不用大改,以后,你就叫林沁红吧。一缕鲜红沁在了白雪中,令人心醉又心碎,任谁也忘不了......” 王燕说:“你很有潜力,永诚老师和其他人都是你的臂膀,你不会再孤军奋战......” 也是王燕说:“沁红啊,你命由你,不由天......” “叮叮”一声,门铃响起,林沁红抽回思绪,做了个深呼吸,走去开门。 安兰神色如常:“小红,我来了。” 却见在她身侧,穆婵做出了都市中常见的假热情:“HI,红红!” 林沁红意外道:“你......” 穆婵自若道:“学姐说你搬家,怕有需要帮手的地方。反正我是女汉子嘛,拉我做苦力来了,不会不欢迎我吧......” 林沁红定了定神:“额......请进......” 穆婵观察着房中每一句:“哇!哇!女神的屋子就是大不一样啊?!” 林沁红尴尬的笑了笑。 “诶红红,虽然刚认识,但是你懂的,”穆婵对她眨眨眼道,“今天下午先别搬,什么都别动,OK?” 林沁红:“啊?.......额......” 穆婵:“借我你家,用你这里直播一天,就一天!然后我不加你号,你也别拆穿我......” 林沁红会意的笑着点点头:“那安兰姐,我们聊聊。” 穆婵:“你们赶紧去,别管我......”她打开了一个APP,对自己的“粉丝”们打着招呼。 开间角落茶座。 林沁红将一个大箱子拿到安兰面前。 安兰谨记着事前众人的吩咐,按兵不动道:“红红,你这是......?” 林沁红看了她几秒,开了口:“安兰姐,这段时间真心谢谢你,如果没有你,我不知道会活成什么样,所以我真心拿你当成了姐姐。但是这几天我发现,原来我给你造成了这么多麻烦,对不起你了。” 安兰道:“什么麻烦?” 林沁红叹口气道:“我是一个喜欢将所有事情摊在台面上的人。说实话,我感觉姐夫有些事情太过了。” 安兰:“哦?” 林沁红续道:“我点到为止,箱子里的东西,有奢侈品,有价格不菲的家用小件,有我不敢收的礼物......我想了很久。我不想失去你这个姐姐,所以,我无论多难,都央求了其他义工家借住,我会在这两天搬走。这些东西我还不了王伦先生,只可以还给你。希望你带回去。更希望无论如何,你对我不要有偏见。” 安兰的神色让人看不出异常,爽快应答:“好。有什么需要随时联系我。” 她站起身:“穆婵,别玩了!走了!” 入夜。治婊专家办公室。 众人各自安坐,而穆婵精神满满的站着,学着黎昕一般讲解:“来各位,我从被告家里回来,抓重点。第一,被告给原告的信息里求助说灯泡坏了,拜托她那些什么千纸鹤和风铃,挂得可比灯泡位置高多了,她怎么做到的?第二,精油灯熏得满室飘香就算了,满屋子都是少女心装饰品,还说要搬家呢,对环境没有安全感的人会有这种闲情逸致?这不就是一个安心长住的状态......” 乔天忍不住打断到:“好了好了穆婵,哈哈哈哈......” 穆婵泄气道:“喂你什么意思?!” 乔天尽力收起笑意:“你说的这些,在座全都知道。好了你别闹腾了,我们按原推测等等吧。” 穆婵“切”了一声,自顾自坐在一个角落。 果然,安兰的手机响了一声。 安兰戚戚然道:“王伦说,今晚加班。” 余下几人并不安慰,反倒只是对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