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夫人不好当》 第一章 “平水”相逢 “小姐,起床啦,李公公送来请柬,邀你去中秋宫宴呢。”叶子端着一张正红色的帖子走进来,熟练地将月白色的纱帐挽起,床上的人闻声动了动,轻轻嗯了一声。 叶子又唤了一声“小姐?”床上的人终于坐了起来,叶子赶紧上前服侍,他们家小姐,虽然是大将军的女儿,但是却知书达理,就是刚刚醒也是这样好看。 元穆清换上青色的衣裙,坐在铜镜前,“叶子,帮我挽个简单的发髻,今天我要去铺子里看看。”被唤作叶子的丫鬟看着镜中姣好的面容,不由感叹他们家小姐的气质与相貌不俗。 “好的,小姐。”说话间,叶子已经结束了手里的发髻,简单的白玉发簪簪在青丝之间,干净又不失贵气,一张嫩白的脸蛋,脸颊粉红,眉若远黛,眼若含星,青衣翩然,给人一种温柔又干净的感觉。 “哎,真不知道什么样的人才能配得上小姐”叶子小声嘀咕了句,将最后的面纱带好,随着元穆清出了门。 元府地处繁华的街道,隔了两条街便是元穆清的铺子,同样是繁华不减的地段,“浮海棠”这间铺子是当朝大将军元屹送给女儿的礼物。 这个礼物可是耗费了元屹好多心神,女儿及笄,是该送些特别的东西,身为大将军的元屹,不像文人那样迂腐,对于自己这个独生女,元屹更想培养她一些男孩子会的东西,让她骨子里有男儿的果敢刚毅,并不抛投露面的的经营一间铺子,也可以给女儿增长见识,解解闷子。 于是就有了专营女儿家一些小玩意儿的浮海棠,在元屹这种教导下,元穆清不仅看起来很温柔,更有一些他父亲身上的英气。 浮海棠本来一间小铺子,却在元穆清的手中经营的井井有条,里面有关女孩子的东西一应俱全,胭脂水粉,布料裁缝,五花八门,这种兼而有之的经营手法,让浮海棠在同行业里处于与首屈一指的萍昀斋同等的地位。 一进浮海棠立刻有伙计引着主仆二人走进铺子后面,郭掌柜站起来,行了礼道了声“小姐”,穆清点点头道:“郭掌柜,我只是今天闲来无事过来看看,您继续忙吧。” 郭掌柜应声返回桌前看账本,郭掌柜是元屹亲自从府里调出来,专门负责辅佐元穆清经营浮海棠的,为人老实又灵活,她很是倚重郭掌柜。 在铺子里四处逛了下,看了下今年刚出的锦缎,便走进里间的屏风之后坐下,看这个夏天的账本。 “苏小姐,您来了,这边儿请。” 苏水妍提了裙子走进来,由着伙计领着往店铺的深处走,浮海棠的里间是给富贵人家准备的地方,类似酒楼的雅间,这也是元穆清的浮海棠率先想的点子,苏水妍走了进来,袅袅婷婷一派大家闺秀的样子。 “小姐,你为什么要来浮海棠啊,平公子那边的萍昀斋都准备好了,您何必跑到这边来挑嫁衣。”“你不懂,那边都准备好了,我才不去,我就是要折腾,这样陆卿平就没理由不陪我。” 元穆清闻声抬头隔着屏风,打量着进来的苏水妍,姣好的身姿,一看就是含着金汤匙的大户人家的小姐,扭头看叶子,叶子了然的在元穆清耳边耳语道:“这位小姐是苏太尉的独女,名叫水妍”。 苏水妍端坐在太师椅上,身旁的丫鬟将正红色的布料一样一样取出,她面前展示,新季的锦缎,各色花样,但是似乎并未让这位小姐在意。 过了一会儿,一个高大的男人推门而入,剑眉星目,阔步生风,纵是元穆清别的男人不认识,她也知道这位走进来公子,正是陆丞相家的二公子,陆卿平,也是她的竞争对手萍昀斋背后的主人。 京里的铺子背后多是达官显贵,一开始,元穆清也曾想过将这萍昀斋并于自己手下,多方打听才知道,这铺子竟是丞相家的二公子所有,而这位二公子在京的铺子并不止这一间,而且产业雄厚,恐牵涉太多,元穆清也没有让手下的小厮继续打听。 戚家的两位公子可以说是京城富贵人家小姐所求的良人,大公子陆卿风,听说即将接手他父亲的丞相一职,少年有成,很是神秘。 二公子陆卿平却未在仕途上有什么表现,原来是私底下从商了,难为他低调从商,坊间只流传着他风流成性,现在看来也不尽然,风流韵事也可能只是不想让丞相府惹上更大的祸事。这些都是平常叶子讲给她听的,今日一看戚家二公子,就知道叶子平常讲的那些坊间传闻还是没什么可信的。 “平公子”苏水妍的丫鬟见陆卿平走近,行了礼,苏水妍却没有抬头,在来人走近的瞬间,佯装生气,穆清在屏风后面看着不免觉得桌前所坐之人可爱。 “水妍,出来的时候大哥有事找我,来晚了。” 陆卿平蹲在苏水妍前面,视线与眼中的人齐平,柔声哄道。看着陆卿平这样的耐心和温柔,苏水妍本来心里的那些小心思一哄而散。 “算了,你最忙,你大哥最重要。”陆卿平闻言苦笑着摇了摇头了,一贯的谦谦公子模样。 苏水妍想起小时候,那时,她时常随着父母亲去丞相家做客,陆卿风和陆卿平都还小,苏水妍也不过五六岁,她和陆卿平更为熟知一些,因为陆卿风小小年纪便冷若冰山,一副严厉的模样。 所以当两家父母说要联姻时,苏水妍毫不犹豫选择了性子不那么清冷的陆卿平,只因为陆卿平那时对她温柔有礼。 陆卿平这么多年一直是彬彬有礼的模样,冷静自持,只有见到苏水妍才难得言语上调笑一两句,她想要小小的折腾他,想要陆卿平不那么冷静自持地对待她这个未婚妻,但是她却看不出陆卿平眼底的深藏的,与旁人不一样的宠溺。 “浮海棠里面我从没来过。” 陆卿平站起来,环视周围,素雅的摆件,虽然做的是金钱的生意,但是却没有显露出金钱的俗气,这样的对手,真是难得。 “真想见见这位浮海棠的老板”元穆清看着陆卿平朝屏风里望过来,似是发现了她的存在,倒是一个聪明的对手,想着这样坐着也不成样子,便起身决定见一见这陆家二公子。 “陆公子、苏小姐。” 穆清从屏风后走出,福了福身子,笑着看着眼前的一对璧人。 “无意冒犯,还望见谅,二位能光临小店,荣幸之至。” 相必陆卿平对于她是浮海棠背后的主子早已一清二楚,元穆清也没有隐瞒,大方地招呼客人。 “元小姐客气了。” 陆卿平看着从屏风后面走出的人,一想到大哥出门前和自己说的那件事,就不免更对这位元将军的掌上明珠多出好奇,在平时,自己可不会这样冒冒失失地邀竞争对手一见,坐实了自己从商的事情给父兄招惹祸事,只不过今日大哥托付,也不在乎其他了,在陆卿平心中,没有什么比陆卿风这个跟大哥更重要。 苏水妍却是第一次知道浮海棠竟然是一位女老板,虽然面前之人穿的不是名贵的布料,也没有簪金配银,可是这样素雅的装扮更能感受到举手投足间的名门之风。 元穆清身穿的素雅,跟外人以为的“武夫的女儿”大相径庭,说她是什么大儒的女儿,这通身的气度,不明真相的外人也不会质疑。 “既然二位来挑布料,我便请郭掌柜为二位好好介绍一下,招待不周,望二位包涵。” 叶子领着郭掌柜走了进来,正是穆清从屏风走出间,吩咐叶子请的郭掌柜,并非她对自己铺子里的锦缎不熟悉,只是初次见面,穆清还是不习惯太热络,找郭掌柜也是足够招待这两位,也不失了礼仪。 元穆清只是定时来店里也只是查查账,偶尔盯着匠人做做首饰,看看新来的衣料和胭脂水粉,并没有真正接待过客人。 郭掌柜便招待起了二位贵客,元穆清打了声招呼,往浮海棠店外走去。 陆卿平第一次见这位元大小姐,虽早知道她经营这浮海棠,但是这种行业里的秘密必然苏水妍自是不知道,低头望见肩旁人小心探寻的目光追随着元穆清走出去的背影,便微微弯腰,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为她解释 “她是元家的小姐,元屹将军的独女,元穆清。” 苏水妍心中了然,但也没像平常那样对陆卿平认识别的姑娘而不依不饶,她心里知道,元穆清通身的气度与那些女子不一样,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并不讨厌,反而她在心中暗暗期待与这样的女子成为密友。 陆卿平看着元穆清走远,大哥之前提起的元家小姐,果真气质不凡,但是哪里特殊却又说不出来,真的很好奇,大哥是怎么认识元家小姐,或者再过几天应该要改叫大嫂了吧。 苏水妍偷偷地勾了勾陆卿平的手,陆卿平无奈的笑了笑,任由她勾着自己的手,竟真陪着苏水妍挑起了嫁衣的衣料。 第二章 有猎人名曰陆卿风 晚上,元穆清坐在桌前等着元屹回家一起吃饭,下午整个人闲来无事,她就在厨下忙碌着,做了一些元屹爱吃的饭菜,元穆清小的时候便没有了母亲,父亲一个将军,竟也将她抚养的不比寻常达官贵人的女儿差,甚至更加出色。 虽然元屹在沙场杀伐狠绝,但是在女儿面前,也不过是个问冷问热的父亲,甚至在元穆清印象里,自己的父亲就是一个寻常人的模样,她没有见过父亲狠厉的样子,她想也许是父亲有意不让他看到,这已是父亲的一种保护吧。 管家张伯进来,唤回了穆清的回忆。张伯施礼:“小姐,老爷回来了。”元穆清便起身吩咐丫鬟们开始上菜。 元屹走了进来,一张棱角分明的脸,给人敬畏与不自觉地服从,如果说元屹与寻常武将的的区别便是那眼角眉梢,举手投足间的干净利落又不失礼的感觉,不像别的将军一样来去匆匆,元屹总是让人觉得深不可测,从不冲动。 尽管父亲像平常一样的回家,可是进门那一瞬与她对视的感觉让穆清觉得,父亲心中有事,元穆清没有说什么,她没有开口询问,只等元屹开口。元屹一边用女儿递上的帕子净手,一边轻轻叹了口气, “不知等你出嫁后,谁来给我递帕子,为父该怎样面对这空空的府邸。” 父亲这没来由的一句感慨,元穆清预感到,父亲心里的事必然是与自己的终身大事有关了。 “那不如爹爹给穆清招位夫婿上门不就行了,这样穆清就可以一直待在府里了。” 元穆清也只有在父亲面前才这样没一点儿大家闺秀的样子胡闹,那些礼仪姿态她不是做不来,只是在父亲面前,她只想做一个傻乎乎的女儿。元屹笑着拿手指点了点女儿的额头,便开始用饭。 吃完饭,元屹像往常一样跟女儿喝喝茶,说会儿话, “清儿,明天的宴会你得跟着为父去了,待会去试试新衣吧。” 元穆清心下了然,每年的中秋宴会,父亲都会帮她推掉,今年却带上自己,恐是宫中有口谕,刻意提醒父亲携女参加,自己担心的事情终于要来了。 说起来,元穆清是很少参加什么官员女眷宴会的,父亲是武将,虽然官至大将军但是鲜少与文臣来往,而武将们的女眷也鲜少附庸风雅举办什么赏花会,元穆清也就成了都成女眷圈子里比较神秘也可以说是没有什么存在感的人。这也正是苏水妍没有认出她的原由。 元屹看着女儿稍纵即逝的疑惑表情,柔声说道 “本来为父也想让你在家多待几年,可是宫里传出消息来,让我务必携女赴宴,皇上确实要干预你的婚事。” 元穆清虽已经猜到八九分,可一旦猜想被证实,心里还是感觉异常难受。其实她早已经知道,父亲手中掌握十万铁骑,一举一动皆小心翼翼,联姻谁都是朝堂动荡的隐患,而作为父亲的女儿,必然要被牺牲女子一生的幸福,为了父亲,她必须要得体的承担一切,无论荣辱,都得与元家与共。 “是,女儿知道了。” 元屹看着这样冷静的女儿,心里一酸,自己戎马一生,手里的兵马越来越多,身不由己的事也越来越多,他希望女儿跟自己闹一闹,就像寻常的女孩子那样,可是自己养出的女儿自己知道,她的性子像极了他自己。穆清担忧的看着父亲,极力展开笑颜,安慰元屹道 “爹,我没事,我知道该怎么做。” 没有去试衣服,元穆清就直接睡下了,她得养足精神来应对明晚,相比于那些华丽的衣服首饰,她还是觉得好好享受自己越睡越少的床比较好,就算风雨要来,要等明晚在劳心费神吧。 进宫赴宴需要一天的准备,虽然宴会在晚上,但是白天穆清也是一刻也不得闲,一件件的礼服上身,那些笨重的首饰,闪着世人沉迷的金光。 这样繁琐的服饰,让她出了神,心中不免觉得以后自己浮海棠的锦缎还是料子轻一点比较好,金银首饰也要尽量轻薄,那些微不足道减轻的重量,没准可以拯救一个姑娘的性命! 虽然穆清拒绝了尽一半的首饰,但是此刻她还是觉得好累,除了必要的首饰装扮,多余的一件她也没有佩戴,她只挑了些精致但不浮夸的首饰,她并不想在宴会上引得更多的注目。 在不使爹失了颜面但也不要让自己丢了命的原则下,元穆清终于走出了自己的房间,元屹在马车前等着自家女儿,看着眼前落落大方的女儿,虽然略施粉黛,但是依然很出挑,很像妻子的模样,那双眼睛最为相似,元屹看着女儿,心中感慨万千。马车缓缓而动,沿着街道,笔直的走向宫门的方向。 入了宫门,沿着朱雀大街一只直走,转过承庆殿便是宴会了,此时张灯结彩,又设有台子,自是舞乐的地方了。 穆清虽然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宫中宴会,但也只是偷偷偷打量着这里,不敢四处张望,却不知在她观察着周围的时候,一双眼睛也在不着痕迹的打量着她。 随着父亲落座于主座之左,穆清坐在父亲之后的一个座位,这样也倒使穆清松了一口气。 侧目看去,右手边是主座,左手边就是一排与穆清同辈的子弟们,父亲这一排都是武将,文武大臣对侧而坐,这样看来,好像穆清这边只有他一个女儿家,其余的武将竟都是带儿子来赴会。 不一会儿,群臣落座,天子也入了座,穆清随着众人施礼,她怀着好奇的心思,偷偷看了一眼皇帝,竟然这样的年轻,但是一身皇家的气度,主座旁坐着的妇人必然是太后了,华丽的衣饰,眉眼间的从容贵气,让人不由敬畏。 天子十岁即位,太后亲政,去年太后在群臣的力谏下不再插手朝堂,可是皇帝完全做主政事也是没能立刻实现,一个年轻的皇帝与一个尚有余力的太后之间在政见上总是不如戏文里说的那样和谐的。 宴会过半,众人开始谈天说地,元家父女对面坐着陆丞相和陆家两位公子,陆丞相比元屹大九岁,德高望重,在穆清眼里,陆丞相就是一个温文尔雅的老儒生。她躲在众人的眼光中看过去,此时,陆家公子在相对互语,忽而陆卿平笑了,他旁边坐着的应该就是他的大哥陆卿风了,同样的剑眉星目,但是陆卿风身上有一种让人感觉安稳的东西。 虽然他脸上没有微笑,但是他的眼睛似乎被什么点亮了,晶晶的闪着,吸引着穆清的视线,忽然那亮晶晶的双眸错上了穆清的视线,元穆清过了很久才意识到,这双眼睛也在看着自己,倏而自己也笑了,低下了头,不再东张西望。这样明目张胆的看着对面的男子,唐突的自己觉得好笑,倘若被有心人看了去,肯定说大将军的女儿不知分寸了。 元穆清这边觉得自己唐突,低下了头,却不知对面的陆卿平眼看着两个人“眉来眼去”也小声的嘲笑自家大哥,居然这么没有分寸,直呼大哥失礼。 被唤作大哥的陆卿风云淡风轻地反击着自家弟弟“苏家小姐不知道纸金坊的事吧。” 纸金坊是陆卿平最近暗地里筹建,供予那些达官贵人们消遣作乐的地方,明面上它只是一家歌舞坊,暗地里陆家可借此收集消息。纸金坊因为里面的姑娘姿色和文才都是京城歌舞坊的上乘,一时间风头无二。出入纸金坊的贵公子都流连忘返、豪掷千金,只是这间歌舞坊的事毕竟是不光彩的行当,又牵扯着那么多姑娘,如果被苏水妍知道,估计又得闹腾一阵。 果然,陆卿风这种反击的水平是陆卿平所不能及的,陆卿平知道,虽然自家大哥面若寒冰,一般人都不敢近身,何况出言调笑,可他懂得自己大哥的苦衷,知道他有朝一日担当大任,肩上的担子有多重,而自己今天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背地里经商,这也是大哥所能给他这个弟弟的自由。因为陆家,陆卿风背负了太多,别人只道他是冷血无情。 元穆清没在理会对面的事,忽然感觉背后有人轻轻碰她,一回头,原是苏家姑娘。 “上次没有打招呼,元小姐见谅”苏水妍没有明说上次是在哪里见的,元穆清也感受到她刻意隐晦的说话是在保全她,心中不免感激。 “没有没有。”元穆清笑着摆了摆手,尽力表现出自己的友好。 “刚刚看到陆家哥哥在看你,我沿着他的视线一看竟是你就想着来打个招呼。” 陆家哥哥?除了苏水妍的未婚夫,那就是陆家大公子陆卿风了,果然不出所料,拥有那样的气度,果然是京里数一数二的陆卿风。 苏水妍说是来打个招呼,也没有多加叨扰就回了自己的席位,元穆清也没敢再多看,看向对面时,只沿着苏水妍的方向看去。 第三章 猎人在线捕猎 “听说今日元屹将军的爱女也来了,在哪里呢?哀家老眼昏花,可否上前来让哀家看看。” 太后抬抬手,像是在好多的夫人小姐中努力的寻找元将军的女儿。 一瞬间元穆清就成为了全场的焦点,即便做好了准备,她心中还是一抖,为了不失了仪态,她只能强打着精神,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站起,低着头走到庭前,略微理了下裙摆,慢慢跪了下去,施足了该有的礼数。 众人本以为将军的女儿该是个冒冒失失不懂分寸的,却没想到元家小姐这通身的气派倒不是像是武夫的女儿,更像是个名门望族的大家闺秀。 “起来吧。” 太后笑意盈盈的看着庭下站的女孩儿,慈爱的点了点头。 “元将军,你的女儿倒是和年轻时候的哀家有几分相似啊。” 元屹起身,作揖“承蒙太后抬爱,小女鄙陋,不敢与太后相比。” “将军好福气啊。” 中秋宴会,君臣同乐,众人嘻嘻哈哈附和着太后,穆清却动也不敢动,太后给元穆清赐婚,不过是因为她是将军的女儿,元屹作为神武大将军,手握重兵,但是却因为他只有一女,所以太后才会对元屹的兵权没那么畏惧。 那时穆清还不曾想到,自己这个女儿的身份为父亲分担了多少朝堂的压力。 “今天陆丞相的大公子也来了吧,过来让哀家看看。” 太后这句话一出,众人心中都开始猜测了起来,元屹心中竟是莫名的轻松,他自然是不想嫁女,可女儿到了年纪,不得不找一个信得过的人替自己保护她。陆志远的儿子,听闻能力出众,可是一张冰山脸,虽不能使元屹满意,但是好过其他有勇无谋的公子哥儿。 翩翩的少年,行完礼就站在离元穆清一步之远的地方,扰动的空气传来对方身上的气息,穆清心里扑通扑通乱跳着,眼睛仍然是不敢乱看。 “好,好,好,也是极为相配了,丞相和元将军,今日哀家就做个媒,将相和谐,两家结秦晋之好,如何?” 穆清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只是跟着面前不知何时走过来的父亲和陆丞相磕头谢恩。就那么一句话,一个女人的一生荣辱就系于另一个男人手中了。 元屹其实早有打探,自己手握兵权,皇帝恰到纳妃的年纪,倘若太后不早做打算,皇上必然要拉拢他,要让大将军以兵权死心塌地辅佐尚不能自主的皇上。 让元家的女儿进宫,对于皇上来说,似乎是一个最好的方法,表面上看似那是一份无上的荣耀,可是元屹早就将皇权富贵看清,一入宫门深似海,况且女儿远在深宫,他也是无诏不得相见的。 太后这一招将相和谐的赐婚,不仅天下人无话可说,皇帝也打碎了如意算盘,太后破坏了皇帝拉拢元家,等同于削弱了皇帝的实力,也使元屹放下了心头的一块石头,陆家是名门望族,自是不会待女儿太差。 一瞬间满朝文武都向两家道贺,皇上虽然心中懊悔,但是也赏赐了宅邸,向两家抛出了橄榄枝。当众人都在齐声道和的时候,没有人注意到,一双白皙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名贵的金丝绣花裙也皱成了一团。 回府的路上,陆卿风和陆卿平一同骑马走在陆家队伍之前,“大哥,你还记得那日妍儿约我去浮海棠之前你同我说的那件事吗?” “记得”陆卿风悠闲地骑在马上,陆卿平上次见自家大哥这种眉眼间得意的模样还是一年前二人一同狩猎,陆卿风的猎物装满了一车,赢了陆卿平的时候。“那时你就知道元家小姐要成为我嫂嫂了?” 陆卿平看着陆卿风这么高兴,还是忍不住来调笑高冷的大哥一番。“那时我只有九成把握。” 陆卿风那日得到皇帝有意和元家结亲的消息时就知道皇帝心底的意思,自己虽辅佐少年皇帝,但是还是私底下将这消息通过自己的途径告知了太后,并请人“出谋划策”于太后,这才有了今天的赐婚。 这样纵然太后横插一脚,但是说到底陆卿风是站在皇帝这边的,终归元家还是和皇帝站在了一起。所以赐婚这件事皇帝回神过来,也并没有强加阻挠。只是皇帝的意向太后如何得知,陆卿风只能将这些“功劳”给太后安插到皇帝身边的细作吧,这样正好给皇帝一个警惕。 他本来对于婚姻大事没有特殊的期待,无非是符合皇上和陆家利益的女人,可自从见过元穆清,陆卿风心里只想的是她,今日兵行险招,也是自乱了阵脚,好在结果是好的。 如果这样做有些利益不相符的地方就让他自信一定能处理好,幸而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陆卿风想起了第一次见元穆清的时候,是在浮海棠,他画了样子找人去店里做首饰,避开了萍昀斋,自然选了浮海棠,当时为贺母亲寿辰,便尽心准备着贺礼,木兰式样的发钗如母亲一样的气度最能讨母亲欢心。 可小厮带回来的发钗却多了一枚小小的珍珠,像一枚清早的水珠,圆润的落在木兰的枝干上,发钗更显生动别致了,跟他喜欢的那句诗“清风水蘋叶,白露木兰枝。”更加相符了。 他心头一动,便想去会会这位心有灵犀的匠人,吩咐小厮前去打探,才知这发钗竟出自浮海棠背后的主人,元穆清,元家独女,便趁她定期巡铺时,去了一趟浮海棠,坐在里间里,挑选着玉佩,远远地见到了她,便被她温柔而又英气的目光吸引。 在陆卿平心里,对于元穆清的喜欢从此蚀骨。 作为相府的嫡长子,陆卿风身上背负着家族的重担,从他启蒙时就知道,自己要担负起这一切,当到了议亲的年纪,他常常把自己埋在公文里,推脱自己公事太忙,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在逃避母亲安排的朝中家眷宴会,母亲明着是打发时间举办宴会,实则在替他寻摸着联姻对象。 一开始的宴会,陆卿风也曾参加过,可是一半的大家闺秀惧怕他,而敢来和他搭两句话的大家闺秀也是没趣,说两句话就让他感觉厌烦。这也使得相府夫人为这个儿子的婚事操碎了心,眼看着二儿子的婚期将至,大儿子却丝毫没有成亲的打算。 陆卿风一直觉得儿女情事并不如家国天下事来得重要,也从未将这些莺莺燕燕放在心头,他也曾做过最坏的打算,跟父母亲选好的大家闺秀结婚,相敬如宾,终其一生。 但是见到元穆清之后,他的一切打算竟都成了泡影,坊间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念念不忘竟是如此滋味。 第四章 又见猎人 元府 经历了赐婚之后,元穆清每天都要应付来府贺喜的夫人小姐,到最后只能托病不见,过后再让小厮登府回礼致歉,这样才勉强从中脱身。 那晚赐婚,她只是见过陆卿风一面,翩翩公子,没有公子哥身上的浮华之气,只一眼就让她感觉到他身上的威严,当一切尘埃落定,元穆清倒没觉得伤心,而是意外的平静。 婚期定在一个月之后,因为陆府二公子婚期早已谈定,丞相恪守长幼有序,只能将陆卿风的婚期定在一个月之后,元将军恐委屈了女儿,没想到元穆清倒是没有意见,以后都要在相府里过,倒也不好给公婆多添麻烦、再生烦恼。 陆、元两府都在紧密准备这婚事,而陆丞相近日递交了辞官公文,只说二子婚事繁忙,自己年事已高只想天伦之乐,皇帝自是没有驳回,只赏赐了金银,亲手写了“书香门第”四个大字赠予这两朝元老。 丞相之位一时空闲,皇帝自是想让陆卿风担任丞相,好辅佐自己,而太后对于这个皇帝阵营的臣子,只知他是丞相的大公子,听闻他文才卓然,倘若真如传言那样厉害,也不能让他担丞相大任,那样岂不是长皇帝的羽翼。 坊间也有关于陆卿风能不能担重任的事组了赌局,一时间百姓茶余饭后,都在谈论陆家。 时至重阳,听叶子说浮海棠新进了菊花酒赠给店内的熟客,却不知哪一家菊花酒更为适宜,硬要拉着忙于婚事的元穆清出府散心,她也没有怀疑什么,只道是这小丫头越来越没规矩了,其实她整日被各种成亲的事缠身,以这个由头出去散散心也好,便拉着叶子出了门。 浮海棠 一路叶子引着,曲曲折折往店内深处走,走到了最里一间,便觉得叶子神神秘秘更加奇怪了,由着叶子帮她开了门,看清了里间做的人,元穆清一时愣在了门口,未发觉间,叶子并没有走进来,而是在外面关上了门。 对上那熟悉的视线,今日的陆卿风给她一种温暖亲近的感觉,只见里间所坐之人着白色衣衫,上面隐隐有着菊花暗纹,盘在前襟,更添儒雅,不似那日在宫宴上给人一种距离感。 “你。。。陆公子有礼。。。” 一时惊讶,元穆清很快调整好自己的状态,给陆卿风行了个礼,这样更觉奇怪和生疏,明明两人不到半月之后就要成亲,这种唐突的见面,确实令元穆清尴尬不已,殊不知她未曾好好梳妆,因为婚事缠身也略显憔悴,再加上叶子说带她出来品酒,故而穿的很随意。 “元小姐不必见外,毕竟你是我的未婚妻,我们俩大可不必这样,你可以叫我卿风,我也叫你一声穆清吧。” 陆卿风起身,扶住元穆清微倾的身子,一瞬间,二人的距离拉近了许多,元穆清觉得他好像在她耳畔说话,身形一顿,拧过头去,唇从陆卿风脸颊擦过,原来他真的在她耳边,元穆清瞬间怔住,刚刚一瞬即逝的接触,她好像嗅到了他身上好闻的纸墨香气,片刻的迟疑后,元穆清轻咳了一声,微不可见的从陆卿风手下逃出,假装拢了拢头发,招呼陆卿风坐下 “陆公…嗯…卿风,请坐。”这一声卿风唤的,明显使所唤之人心头一喜,加上刚刚两人意外的接触,陆卿风更觉这一趟来得值,不觉间嘴角弯上了弧度,饶有趣味的打量着眼前手忙脚乱还假装镇定的人儿。 “穆清,其实我找你有一事相求。”既然都叫他卿风了,他自然顺着唤她穆清了。 “事情有急,我束手无策才来冒昧相见。如你所知,我确实效忠皇上。”听他如此直接的对话,倒是十分真诚的来求救了,元穆清听他说效忠皇上,自然不是表现臣子的忠心,而确实陆卿风是站在皇帝阵营的。 “你可知道我父近日辞官,皇上欲将丞相一职托付于我,好让我辅佐他的江山大业,可太后却多加阻挠,对我并不信任,今日特来求你相助。” 陆卿风并未言其他,直接将这请求摆在台面上,他在赌,赌自己这个未婚夫在元穆清心中的分量,也是在考验元穆清有没有尤其和陆家站在一起。 听到他句句可招杀身之祸的言辞,元穆清在心中惊了又惊,心中也逐渐捋顺关系,太后迟迟不放政于皇帝,皇帝年少心中既有大业,却苦于无权不成,想给属意的臣子升官都没有权利,而陆卿风也确实有堪当大任之才。 今日如此困窘的来求她一介女流,想必也是走投无路,看着昔日名满京城的陆大公子意难平之态,元穆清竟动了恻隐之心。 “穆清一介女流,对于政事并不熟悉,我能做的事只有我自己,并不想元家为我牵连。”倘若要帮,元穆清也必须保证家人无恙。 “清儿……你答应我了?”陆卿风太过高兴而略显迟疑,竟不觉叫了她清儿,陆卿风想到最好的结果也只是她推脱再三才答应,没想到元穆清竟毅然答应。 看着元穆清沉默着点点头,陆卿风更认定此生必然要护她,再也不以这拙劣的考验来证明元穆清对他的心。 第五章 入宫 “太后想要你做细作,监视我的所作所为。你只需答应,其他的我自有应对。” 陆卿风将来意娓娓说来,他的字里行间没有本分波澜,但是字字都十分重要,很多人的生死都放在这一句话里了。 元穆清听了他的话,对于太后的不光明的行径感到十分震惊,但是细细想来,这么重要的消息陆卿风是从哪里得来的,他竟然有如此本事,竟能从太后身边拿到这消息。 元穆清虽然心中满是疑惑,但是她没有问,她明白,不该知道的她一句也不能多问,无论是现在还是婚后。 一番交代,元穆清眼看时间不早了,欲要起身离去,陆卿风也陪她站了起来,好像是要送她。 “清儿,待会让匡庐送两个能干的婆子去,还有……成亲那些繁琐的礼节我并不是很在意,这场婚宴只要娶得人是你,我都可以。” 元穆清刚要抬手开门,就听到背后之人说的这些话,他定是看到她的憔悴,猜到了七八分她的处境,并没有客气的寒暄或者替她抱怨,只是说道他不在意,只要娶的人是她…… 不知道什么时候陆卿风便对自己上心,还是他本来就这么……轻浮。 可这几句话,元穆清并不觉得他说的有多熟练,反而透着一股……真诚,不知欢喜还是面对未婚夫突如其来的示好有些吓到,她傻愣愣的走出了房门,被叶子扶着坐上了马车。 叶子见小姐这幅失了魂魄的模样,不由得问“小姐,是那陆阎王恐吓小姐了吗?” 元穆清还在想刚刚见面的种种,“偶然”间的意外碰触,都让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新奇,脸越来越红,心跳也越来越快。 叶子看着自己小姐失魂落魄的样子,提高了音量又喊了一次,“小姐!?”元穆清这次听见了,连忙拉回自己,“啊?……哦……为何是阎王?” “小姐不觉得陆公子虽然彬彬有礼,却不苟言笑,活像一阎王。” 叶子为了逗她,自是夸张了说的,可是看那个陆公子一脸冷冰冰,也很有距离,她本来想着跟未来姑爷搭搭话,但是却不敢上前。 不过“阎王”公子的随从看起来倒是很憨厚,他说他叫匡庐,这个呆子倒是有几分有趣,第一次见面就问什么答什么,一点戒备心都没有。 元穆清听叶子说这陆卿风,他……不苟言笑吗?她倒没觉得陆卿风很严肃,反而觉得旁人如果觉得他冷漠,她觉得他那是气度跟威仪,没什么可怕的。 刚想回府休息一下,太后却传了口谕要见她,陆卿风跟她透露消息之后,她倒是愈发冷静了。简单的梳洗,好几天没有整理一下自己,元穆清还让叶子帮她简单的化了个妆。 迅速的收拾妥当了自己,便随着传旨的太监入宫觐见。传旨的太监姓郑,态度很温和,丝毫没有半分怠慢元穆清,一路上对她也是多有照料。 从进了宫门开始,一路上元穆清紧跟着前面公公的步伐,并不敢东张西望,进了仁寿宫更是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在宫外稍等片刻,便有郑公公便引着入殿。一进殿门,便有檀香的气味包围着她,她依旧不敢乱看,只觉得光线好像逐渐被夺走走了般,周围越来越暗,檀香之气也愈浓。走在前头引路的郑公公忽而一停。 “太后,小郑子奉旨把元家小姐带到了。” 自称小郑子的公公甫一说完,便站到了太后身边,元穆清孤零零站在殿上,心中虽然是紧张的,手上的礼节却没出丝毫的错。 “臣女元穆清,拜见太后,太后万安。” “起来吧。赐座。”太后转过身来,放下了手中的佛珠,由着身边的小郑子扶着入了主座,也“慈爱地”给元穆清赐了座,一番礼节下来,入了座,元穆清才稍稍心安。 “上次见你还是赐婚的时候,今日再细看还是觉得你这个孩子着实不错,哀家看着欢喜。今日传你也没什么事,就是想问问婚事准备的如何,缺什么可以跟小郑子说。” 太后慢悠悠的跟元穆清闲聊,还夸她,她想起来陆卿风的叮嘱,越发觉得太后句句都可以敲打斟酌出别的意思来。虽然表面是关心,可是元穆清却并未听出什么长辈对小辈婚事的问候之和蔼可亲。 “劳太后记挂,一切都好。” 如果是真的关心,那么她大可以向对叶子一样抱怨,但是这是在深宫里,每个人都有一颗七巧玲珑心,她也不敢放肆,如果真的是关怀,向陆卿风那样直接派人帮她办差即可,这样看来,陆卿风也是上心了。 “不知道你父亲跟你对这门亲事是否满意,但是哀家看人没有出过岔子,卿风确实是个好孩子,听说京里都在传他文采斐然,品德甚佳,堪当丞相,你觉得呢?” 这好像是母亲在同孩子谈论未婚夫婿,可到了太后嘴里,却变了味道。可叹元穆清赐婚之时就看了陆卿风一眼,刚刚也不过说了几句话,如何得知他文采好不好,人品好不好,是否能当丞相。 元穆清在心里苦笑,可一想到他如星子一般的眼睛,不俗的谈吐,还有身上好闻的书卷气,不免让元穆清真的微笑起来,那样细心又待她温柔的人,或许真的是她该嫁的良人。 她也没有心思去想更多,太后眼下咄咄逼人,没想到还未成婚,她就真的与他生死与共了。 “太后恕罪,婚期未至,穆清并不熟识陆家公子。” “是吗?也对,倒是哀家老糊涂了,卿风这孩子自小跟皇帝一同读书,习字,本宫每每见他都觉得不错。” 太后没有继续说下去,拿起宫女递过来的茶,轻轻喝了口,又施施然开了玉口。 “穆清你也是好孩子,你父亲替朝廷征战多年,只你一个女儿,也是不易,你的身份做丞相夫人也绰绰有余,只是陆卿风任丞相一职,本宫很是不放心。本宫希望你能多辅佐他,有什么异常可以直接跟本宫禀报。” 太后的“关怀”句句在元穆清的脑中回响,陆卿风少年得志,能力超群,父亲是老丞相,门下弟子在朝为官众多,现在陆家又和元家、苏家即将结亲,朝中的文臣武将将来必是一呼百应。 太后是担心如此得力的人,对皇上忠心不二,会威胁她自己的地位吗?还是会怕陆卿风功高盖主,将来会做出不忠之事? 如果是第二种,那太后如此担心却是大可不必,以元穆清对陆卿风的印象,他应该只做忠臣,不做叛王。 因为陆卿风的一句“帮我”元穆清在一天内把自己和整个元家搭上了,在太后的要求面前,她只有赌一把了,如果不答应太后,太后势必做出威胁父亲安危的事,只有答应她,和陆家抱作一团或许能在皇室争斗中存活下去。 陆卿风的嘱托回荡在耳边,元穆清只能孤注一掷,暂且答应太后,到时再与陆卿风商议吧。 “谨遵太后懿旨。” “这才是好孩子,行了,快回去吧,为贺你和卿风成亲,本宫赏你们宫人十二,也帮你忙忙新府事宜。另外本宫再帮你添些嫁妆。” 十二个宫人?太后是不信任她,还是想用着十二个宫人把她变成彻底的手中的傀儡?这十二个宫人里必定这太后的亲信,就算知道是这样,元穆清也没有办法推脱,就像她没有办法拒绝赐婚一样。 谢了恩,跪了安,元穆清如释重负走出了仁寿宫,上一次进宫,她被赐了婚,这一次她成为了监视新婚夫婿的细作,纵然陆卿风知晓内情,但是这种被利用来利用去的感觉并不好受。 果然,傍晚元屹回来时,带回了消息,宫里已经去陆家宣了旨,陆卿风被任命为丞相了。自己还未过门,竟然要做丞相夫人了,她并不想要这些荣华富贵,未来的夫君做不做丞相对于她真的没有差别。 元屹得知元穆清被传召进宫的事也并未多问,只叮嘱女儿,“丞相夫人的位置如果不好做,那么谁也不要怕,继续回来做爹的女儿,别委屈了自己。”说着拍了拍她的手。 元屹常年征战,手中是又粗又后的茧子,但这是元穆清最爱的一双手。 她听到父亲的话,鼻尖一酸,面对父亲的疼爱,她只想抓紧成长,有能力保护自己的父亲,保护元家,正如十几年如一日父亲保护自己那样,她也在心底暗暗祈祷,希望陆卿风是个良人。 正如每个即将出嫁的姑娘,元穆清并没有盼望着大富大贵,只希望陆卿风对自己真诚坦白,不求浓情蜜意,也希望这场赐婚中的两个人能相敬如宾,这已经是元穆清的奢望了。 陆卿风被封丞相,陆家上下虽然有高兴,但是没有大肆庆祝,现在陆家在风口浪尖上,阖府上下都井然有序,不敢出现半分纰漏。 而陆卿风,虽然被任命为丞相,但是一时间也并没有变得更加忙碌,皇上体恤他婚期将至,将上任事宜压到了他成亲之后。 第六章 你是我的为之停留的风景 是日,元穆清早起梳妆,外面的侍女已然是忙了一个清晨,叶子也是拖到了不得不叫醒她的时候,才壮着胆子拉开了床幔。其实元穆清早醒了,只是迷迷糊糊的,待叶子拉开床幔,初晨的阳光铺展在脸上才方觉清醒。 白嬷嬷见元穆清起床才领着一干侍女进了内室,白嬷嬷是陆卿风派来的,听说之前是他母亲的陪嫁丫头,后来掌管着陆家大公子院内的事务,这位嬷嬷已经五十来岁,虽然是个嬷嬷但是仪态大方,和蔼可亲,自有一身的气度。 陆卿风把她派来真的减轻元穆清好多负担,她没有母亲,父亲毕竟是个武将,纵然百般贴心却着实不懂女儿家出嫁要准备些什么,府里再也找不出像白嬷嬷这么得力又信得过的能手。 元穆清起床洗漱完毕,叶子便和白嬷嬷一起帮她梳妆、穿嫁衣。 朱红的喜服,鸳鸯暗纹的对襟,肩上绣的是一对木兰花式样,袖子上是一对蝴蝶,与从肩上蔓延开的花纹呼应,裙摆上绣了一圈莲叶莲子,纵然她不喜欢太过张扬的喜服,但是父亲却总想着各种吉祥寓意都绣进来,这已经是她和父亲商量过两方都中肯的结果了。 父亲原先准备的嫁妆更不必说了,不仅母亲所有的嫁妆都给了她,还有这些年元屹积攒下来的积蓄,元家的商铺、田地、宅子几乎全部添在她的嫁妆里了,这些可都是父亲真刀真枪在战场上拼搏下来的。 他们父女两个人,日常花销本就少,元穆清又不爱那些奇珍异宝,名贵字画也很少买,后来她又开了浮海棠,收益也还不错,元府各方面也都简单,但是能攒下这么多,她也很震惊。 她嫁到陆家,吃穿用度都不会比家里差,父亲又给了自己这么多家庄,她万般感谢,但是觉得大可不必,浮海棠已经在自己名下了,父亲一个人在元府,才是更需要这些的人吧。 最后她只挑了母亲生前常戴的几样首饰,加上太后赏的首饰做嫁妆,对父亲也是软的硬的都劝着,最后父亲没办法了,元穆清也说着近来街上都是灾民,这样太招摇了,对元陆两家都不好,父亲也只好答应。 元屹也是以退为进,他只想着成亲后也能慢慢把这些转给元穆清,自己就这么一个女儿,不给她给谁呢,自己一个糟老头子,哪里用得上这些。但是女儿孝顺,这些身外之物,不急于一时。 接亲的队伍叫了门,元屹才拉起女儿的手慢慢往外走,对于元穆清来说,父亲虽然是个武将,寡言少语,但是她越长大就发现自己越来越像父亲,有些事只想藏在心里。 她小时候问过父亲,为什么元家只有她自己,父亲说“怀你的时候,你母亲特别害怕,怕你是个男孩儿,这样她就要每天担惊受怕,又要担心沙场上的丈夫,又要担心沙场上的儿子,幸而你是女孩儿,为父怕你母亲因此而困扰,故而家里只有你一个。” 那时父亲拉着她的手,走在中秋的街上,看着扶老携幼的丈夫,看着笑意盈盈的妻子,看着他们追逐打闹的孩子们,看着天边的月亮和星星。 恍若一瞬,父亲不用弯腰牵她的手了,却要送她走出家门了,没有想别家嫁女一样嘱咐她要好好侍奉公婆,侍奉相公,元屹只是说:“记住你是元屹的女儿,受欺负为父给你出气。” 说话间已走到正门口,远处元穆清透过喜帕看见了轿子旁的陆卿风,转过头看见了红着眼眶的父亲,心里百感交集,只能对着父亲拜别,微笑着拉上陆卿风递过来的手,二人一起拜别了元屹,随着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而去。 从轿子里偷偷掀起一角,叶子走在旁边,另一边则是上次见过的陆卿风的随从,外面都是站着看得百姓,还有不少灾民在列。 他们浑身破烂,有的年轻的母亲抱着嗷嗷待哺的娃娃,静静看着成亲的队伍,眼中都是钦羡。 元穆清心中感慨万千,不知道前路茫茫自己身在何方,不知道来接自己的人会不会跟自己一同走到最终。 接亲的队伍走了不过两刻就停下了。陆卿风掀开轿子,伸进手来,元穆清轻轻搭上,被众人注视着,由着陆卿风领着,一步步往正堂上走。 陆家并不讲究繁文缛节,拜过堂之后,元穆清就被送进了新房。她和陆卿风虽被赏了新宅,但是成亲事宜还是被准备在了老相府,太后赏的宫人直接派到了新府,她能多逃避一刻都值得开心,还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些宫人。 元穆清在喜床上坐着,叶子早已经不知道疯玩到哪里去了,这丫头没个正形,但也都是元穆清骄纵出来的,但是在大事上,叶子也总不含糊。 正想着其他来排解无聊,做了半个时辰,她就浑身酸痛,但也不好乱动,只能呆呆的坐着。轻轻地,贴着喜字的门被缓缓推开,属于男人的脚步声传进耳中。 金丝暗纹的靴子停在喜帕围起来的视野里,元穆清想着这才半个时辰喜宴竟然结束了?她还以为得多坐一会呢。 忽然间光线明亮了不少,元穆清头上的盖头被掀起,她挺直了腰,抬头映入一双星子一般的眼睛里,耳畔是凤冠的细珠互相碰撞的脆响,鼻尖是喜帕扰动空气带来的对面人身上的酒香,那一瞬,元穆清记了好多年。 陆卿风没有说什么,只是以元穆清躲闪不及的速度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然后咧开嘴笑了。他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觉得好想亲亲这个小丫头。 待她回过神来,只看到陆卿风在他面前得意地勾起了嘴角。她也跟着笑了,像两个玩游戏的孩子开心地笑着。 陆卿风盯着元穆清羞红的脸颊,觉得小丫头甚是可爱,亲亲她的额头像是触碰了什么机关一样,巴掌大的小脸瞬间粉红粉红。 身旁的床榻一陷,陆卿风坐在了小丫头的身旁,变戏法似的给了元穆清一个盒子,献宝一般抖了抖手,吸引着元穆清的注意。 她接过来,慢慢的打开,里面趟着她很眼熟的发钗,拿起来仔细看了看,果然在花瓣最隐秘的微端,看见了那个小小的“清”字。 “这个怎么在你这里?”当时元穆清的浮海棠刚刚有了名气,听说相府送来的图纸,她不免多看了两样,未免手下的人犯错,她还亲自盯着制作这发钗。最后的珍珠还是她点上去的,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刻上了“清”字 “这个钗,是我给我母亲准备的生辰贺礼,却被你多加了颗珍珠。” 元穆清闻言,记忆全部找了回来,当时她看这发钗别扭而且生硬,不免想起了喜欢的一句诗,就壮着胆子改了式样,本来最忌讳乱改雇主的图样,但是那一次的她,毅然决然这么做了,在这簪子上加了颗圆润品色上乘的珍珠。 “清风水蘋叶,白露木兰枝。” “清风水蘋叶,白露木兰枝。” 她刚想辩解是因为这诗,没想到陆卿风竟也说出了口。 还记得以前,她在书里读到了这句诗,觉得很是喜欢,她还记得诗里这样写道: 南国虽多热,秋来亦不迟。 湖光朝霁后,竹气晚凉时。 楼阁宜佳客,江山入好诗。 清风水蘋叶,白露木兰枝。 欲作云泉计,须营伏腊资。 匡庐一步地,官满更何之。 忽而,他俩不约而同地笑了,没想到两个人竟因为一支发簪结缘,元穆清更是因为这只发簪,心中小鹿乱撞。陆卿风握住了她的手,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我自以为饱读诗书,参透过很多道理,可我独独不信‘心有灵犀一点通’这一句,因为我始终没有验证过。我也自以为看遍了凡尘俗世,却从没有在红尘中停驻,因为没有值得我停留的景色。可是有一天,我看到了这簪子,我看到了你……” 陆卿风的呼吸带动了元穆清脸上的一片热潮,他呼吸间的酒香仿佛让元穆清也跟着醉了,她是醉了,要不怎么敢回应陆卿风低头而下的吻,怎么敢赌上整个元家和自己回应他的感情。 得到了怀中人儿的回应,陆卿风加深了这个吻,强势的占有元穆清口中的空气,手也自然地抚怀中人儿上的腰肢,一步步拉网一样收紧两个人的距离,拉近再拉近,而那发簪也被他神不知鬼不觉的收好了。 当她从“争夺空气”这场拉锯战中回过神时,不知不觉已经躺在了床上,手边竟然是今早叶子帮她系上的木兰花样的腰带,她羞怯的闭上了眼睛,只听到红烛灯芯燃爆的“噼啪”身,还有耳边陆卿风粗重的呼吸…… 月儿娇羞躲到云彩后面去了,初秋的夜晚,星星洒满了天空,点亮了一片夜空,微风轻轻抚动着木兰的花枝,墨绿色的叶子相互点动着,期待下一年花儿也出来相见。 第七章 公婆 翌日,元穆清早早就起床给公婆奉茶,虽然白嬷嬷说老相爷和夫人都是知书达理,开明亲切之人,可元穆清为了给他们留个好印象,还是准备按时早起。 而枕边人却还没有醒,因为他的手还搭在她的腰间,元穆清不免趁这个时间仔细打量陆卿风的眉眼,看陆家二老,他的嘴唇薄薄的像他父亲,鼻子挺立饱满也像他父亲,眼睛脉脉含情而明亮倒是像他母亲更多一点,眼睛??他不是睡着了吗?怎么睁开了眼睛! 元穆清回过神来,发现陆卿风不知何时已经醒了,她偷偷打量他反被发现,视线躲躲闪闪间,脸颊不由得红了,腰间放着的手紧了紧,她的眼神不觉又回到了陆卿风视线里。 “清儿,早” 看出了元穆清的不好意思,陆卿风没戳破她的小心思,笑着问她早安。 昨天晚上喝了酒,声音略有些低沉,在小妻子的耳边轻声的说着,更显得让人脸红心跳。 带着呼吸的声音在元穆清耳畔回响,昨晚的记忆都涌进了她的脑子里,她的脸更红了。 羞羞答答地回了句“相爷……早” 这句回答让她想起了昨晚陆卿风不怀好意的哄着她,让她喊他相公,她羞于启齿的时候,他就轻轻撕咬她的耳垂,她的脖颈,后来可能叫了太多遍,但是现在光线这么亮,她又十分清醒,却不好意思再把那两个字叫出口。 陆卿风对昨晚的教学成果验收并不是很满意,但是看着元穆清越来越害羞,他也不想难为她,总要一步步来嘛,大不了每晚都补课,他倒是很愿意帮这个小丫头补课。 为了体恤“学生”,他还特意帮小妻子穿衣,本来元穆清不想让他动手,但是她觉得是不是所有的夫妻都是这样,她也要学着习惯,眼睛一闭,也就任由陆卿风帮她穿衣了。 穿着穿着元穆清发现那双手动作越来越慢,穿着穿着两个人的距离越来越近,陆卿风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伸到她的衣服下摆里了。 看了看太阳爬得越来越高,元穆清发现了来者不怀好意,赶紧跳到一边,看了看二人的衣服还算完整,她连忙将身上没有穿完的衣服穿戴整齐,掀开床幔的一角,下了床。 未免奉茶迟到,赶紧喊叶子进来帮她整理妆发。看着小妻子惊慌紧张的样子,陆卿风心里觉得好笑,小丫头也太可爱了,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教学,好让学生成长的更快。 奉茶还是迟了些,二老没有责怪元穆清,元穆清也改了口,敬了茶,喊了公公婆婆,公公便去书房看书了,留婆婆和她说话。婆婆的眼睛很漂亮,又黑又亮,仿佛有星星住在里面,跟陆卿风的眼睛一模一样的好看。 婆婆虽然儿子都这么大了,但是保养的依然很好,看得出公公也很宠爱她,所以婆婆依旧是小女儿家的情态,没有半分的端架子。 婆婆今天穿了一套深蓝的宽袖长衫,上面用米色的丝线绣着莲花的图样,看起来很是典雅大方,不落俗套,羊脂玉的耳坠衬的本来就气色很好的脸更加明媚动人。 陆老夫人拿出了一对龙凤镯带到了元穆清手上,元穆清不好抚了婆婆好意,她也很喜欢这桌子上古朴素雅的纹样,爱不释手,就一直戴在了手上。 婆婆丝毫没有做婆婆的架子,拉着她的手说着关怀体己的话。 元穆清从小就没母亲,也不知该和婆婆如何相处,但是她能感受到婆婆手里的温暖柔软,也能感受到婆婆是真心喜欢她,便也渐渐卸下了防备,有那么漂亮眼睛的婆婆,性格果然也是很亲切,那么陆卿风也是这样的吧,元穆清不免想到昨晚陆卿风坐在她身旁,温柔的说着话…… 婆婆也没有和她聊太久,便让她回去休息了。回了小院,叶子说陆卿风因为公事缠身,便去处理公事了,元穆清也没有太多的精力应付其他的,便回房补觉,让叶子吃饭的时候叫她。 吃午饭的时候,元穆清终于睡到了自然醒,没等叶子叫她,她就心情愉悦的起来了。 便去了主厅帮着下人准备中饭。未一刻,从成亲到现在还未来得及说话的陆卿平也来到了桌前,恭敬地作揖,喊了声“大嫂”元穆清从未想过有这么一天,竟然成了人家的大嫂。 “听说大嫂之前对我的萍昀斋有意,你和大哥新婚不如就将它送给大嫂,还望大嫂笑纳。”之前元穆清确实想把萍昀斋并过来,没想到竟如此轻松,这还是托了陆卿风的服气。 元穆清福了福身子还礼,“恭敬不如从命,谢过小叔了。”早就私下里听闻陆卿平的生意做的风生水起,这出手阔绰,竟真应了这传闻。 吃饭时,匡庐独自归府来报,陆卿风公务缠身,不能回来用饭了,元穆清就吩咐厨房准备了食盒,并自己给陆卿风单独准备的饭食一起让匡庐带走了。跟公婆一起用完饭,元穆清便回了小院整理他们的新婚贺礼。 不看礼单不知道,元穆清这个丞相夫人还真的不好当,各个府里送来的金银珠宝不乏价值连城之物,和田玉镯子、珊瑚手串、金身观音,这摆明了是借着由头贿赂丞相。 元穆清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处理这些贵重之物,忙让叶子带着侍女整理礼单出来。看着满堂金灿灿的,元穆清一时之间只感觉到疲惫,没有任何欣喜可言。 元穆清看着进进出出的侍女捧着的东西,告诉他们这个该往哪里摆,那个直接拿到库房,看到合适的元穆清就先留了出来,有几幅字画看着着实不错便找人挂进了书房,太过俗气闪着金光的元穆清直接让人封存起来。 终于将这些金山银山收拾得差不多,元穆清准备休息一会儿,让叶子收个尾,她刚要转身去塌上躺一会儿,四个侍女走进了小厅里,叫住了她。 “夫人,我等乃是南大人送来的侍女,是南大人贺相爷双喜临门的贺礼,听凭夫人处置。”元穆清转身,四个姿色上乘的礼物就站在厅里,她处置了那么久的贺礼,也是第一次见主动请求处置的“礼物”。 递了个眼色给叶子,叶子便将南府的礼单呈了上来,果然礼单上只有八个字,“倾国、倾城、国色、天香”这显然是这四个侍女的名字,起得虽有一些夸大,倒也是相符,这哪里是送什么侍女,分明是给陆卿风送侍妾。 若是寻常人家的女子,新婚第一天就被人送四个侍妾给自己的丈夫,那定然是奇耻大辱。 但是元穆清知道,这分明是要挑拨他们夫妻关系,自己一闹,陆卿风就觉得自己小肚鸡肠,当下必然闹得轩然大波,这个“南大人”居心叵测,不过可以肯定的一点是,此人必然居心不良。 厅中站的四个女子见元穆清看着礼单不说话,互相看了看,其中一个似乎是领头的侍女走上前一步“奴婢倾城,禀夫人,我等之前在南府专门服侍南大人日常起居,所以服侍相爷起居最为适宜。” 这领头的侍女果然不愧是四女中最出众的一个,言语也咄咄逼人,没有半分尊敬元穆清的意思。 听闻此言,元穆清便没了睡意,坐到了太师椅上,理了理裙摆,摸了摸手上的龙凤镯,扫了四女一眼,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处置这四个女子。 可万一陆卿风对这几个姿色出众的“侍女”有意,她随便处置了,倒显不守妇道了。正烦恼间,说曹操曹操到了。 “夫人,有吃的吗?我饿了。”陆卿风低着头解着朝服,进了偏厅,看了看眼前的局势,站在厅里四个女人,还有端坐在太师椅上的他一日不见的小妻子。 “给相爷请安,奴婢是南大人派来伺候相爷的。” 见正主回来了,倾城连忙上前给陆卿风请安,还状作亲昵的想接过陆卿风的朝服。 可当陆卿风抬眼望向倾城的时候,她伸过去的手不由得抖了一下,本来和颜悦色的丞相大人的周围忽然变的冰冷,陆卿风看了看这几个胭脂俗粉,低下了头,将脱下来的朝服夹在身侧,远离了伸过来的手。 没有听错的话,这四个女人是“南大人”送来的,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他不由得皱起了眉,抬眼看了看走上前来的女人,眼中的狠厉让眼前的人立刻呆住了,倾城怎么也不会想到,有人的眼神能冰冷的像从严寒之地走出来。 陆卿风满脸的不耐之色,低声说了句“匡庐,处理掉。”便转头向前走去,没有留下更多的眼神给这四个礼物。 而在后面目睹了一切的元穆清,忽然间明白了叶子说过的陆阎王是什么意思,他年纪轻轻就担当大任,做事如果没有几分狠绝,也是断然走不到今天的。 只是困扰了自己的问题,就这样被陆卿风轻而易举的处理掉,像处理根本不重要的小事一样简单,回想自己那些担忧,都是大可不必。 回过神来,望向走到面前的人,他满脸温柔,又透着些疲倦,那些冰冷早已找不到半分影子。 元穆清想起来陆卿风刚刚说的话,忙站起来吩咐叶子去准备吃食,匡庐早已利落的处理掉那四个女人,一时间,厅里只有他们夫妻二人。 第八章 新府 胳膊忽然被一拉,元穆清被拉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陆卿风把她放在腿上,双手紧紧从背后抱住元穆清,顺势将下巴放在了元穆清的颈窝里,温声地说起了话。 “累了吧,对不起,清儿,让你为我操劳了。” 没有仓皇敷衍过去刚才的事,也没有问那四个侍女的具体情况,他说的第一句话是担心她太过操劳。 元穆清从未体验过什么叫情爱,母亲过世得早,她对于夫妻恩爱,儿女情爱并不十分清楚,有时候,陆卿风坦坦荡荡向她袒露心意的时候,她反而有些害怕,怕配不上这么美好的感情,怕得到的太快,失去的时候也过分容易。 元穆清将手轻轻抚上环着她的那双手,细细的触摸陆卿风常年握笔的茧。“相公,我没事,我太重了放开我吧。” 元穆清担心她自己太重,压坏了他,便挣扎着要站起来,陆卿风受不了她这样在怀里乱蹭,像一只小猫,挠的他的心痒痒的。 稍稍放开了小丫头,他故作委屈的说着“清儿,轻一点儿,为夫受不了的。” 毫厘间的距离,陆卿风的呼吸喷在元穆清的脸上,他又刻意压低了声音,仿佛一字一句都是来自喉咙的最深处。 将怀中的人稍稍摆正,方便他下一步动作,陆卿风迅速攻城略地。 元穆清坐在陆卿风腿上,被稍稍摆高了位置,为了迎合陆卿风急切地恳求,她只能低着头,慢慢的回应,很快,背上那双手开始不安分起来。元穆清并没有推拒陆卿风每次的亲密举动,她下意识觉得做人妻子,这仿佛是应尽的责任,还有她好像也很喜欢陆卿风每次的“亲密触碰”。 叶子端着准备的饭食,刚踏进厅里就被眼前重叠坐着的身影惊到了,不免发出了短暂的尖叫,一声“啊”出口,叶子连忙拿自己的手捂住自己的嘴,但还是惊动了那一对亲密的身影。 听闻到叶子的声音,元穆清连忙从陆卿风腿上坐起来,背过身去理了理略显凌乱的衣裳,而陆卿风忽然被打断自是很不高兴,他皱眉无奈的看着叶子,幽怨的眼神仿佛能让叶子窒息, “下去吧,吩咐下人今晚不准进偏厅,还有跟老爷夫人说我和清儿累了,不去陪他们用饭了。” 叶子连忙放下吃食,以平生最快的速度逃了出去,走的时候还不忙把门关上。 元穆清好气又好笑,转过头来瞪了陆卿风一眼,而陆卿风看着厅前站着的小妻子,才发现她今天穿了桃红色的衣服,粉粉嫩嫩,脸颊也红得像熟透的苹果,小小的嘴经过刚才他的撕咬,也透着异常的粉红,看着她生气又害羞的瞪着自己,陆卿风反而笑了,从眼角到眉梢,像是看见世间最瑰丽的景色一般。 陆卿风也走到厅前,轻声哄着“要不陪我用点饭吧,我今天可真是累坏了。”看着陆卿风难掩疲惫之色,元穆清心头一软,便坐下来陪他吃饭。 陆卿风讨好的往元穆清碗里夹着菜,一边开口说着话。“清儿,可知道哪位南大人?” 元穆清虽不在朝,可父亲每每也同她提起一两句,南易天,太后唯一的侄子,借着太后听政之便,在朝中笼络了不少党羽,此人不择手段,是太后的左膀右臂。“送你侍妾的南大人?”元穆清小小的报复着陆卿风让他出丑的事,隐晦的笑他。陆卿风也不恼,他知道元穆清定然是知道些什么。 “是啊,托南大人的洪福,灾民的赈灾款只实发了十分之一。”想起南易天做的事,陆卿风眼中闪过不易察觉的狠绝,南易天通过威胁地方官层层剥削,赈灾款被他吞了大半,但是事发突然,陆卿风手里的证据还不足以将南家连根拔起,不能轻易亮出底牌,打草惊蛇。他要的是机会,可以一击即中,让南家永无翻身之日。 现在只能另想办法,先把赈灾款凑齐,让灾民挺过即将到来的冬天。 元穆清听完不免蹙了蹙眉,难怪朝中一直赈灾,但是京里的街上灾民却越来越多,这个南易天不仅挑衅陆卿风,还做出此等伤天害理之事,元穆清听了不免心中一沉。 “眼下,我已经发了募集赈灾款的告示,国库空虚,我必须另谋他法。为夫囊中羞涩,灾民遍地,实在束手无策啊。” 陆卿风又换上当初求她帮忙的楚楚可怜之态,经过这两天相处,元穆清好像发现,陆卿风是在戏弄他,明明掌握了南易天贪污赈灾银的证据,自然可以要挟太后,反倒要求她帮忙。 也是,连太后要她做细作监视自己的密报都能弄到,做个丞相怎么会反倒要求未婚妻帮忙。元穆清无奈的笑了笑,自己还真是一步大意,满盘皆输,她心中竟有上了贼船的感觉。 “我们成亲,送来的贺礼,你可以都拿去。”元穆清本也对身外之财无意,况且那些金灿灿的贺礼,她看了也是心烦。 “清儿这些都会以你的名义捐出,只是……这些只能暂解燃眉之急,为夫有一法子,还请清儿配合,后天我陪你归宁之后我们回新府吧,到时还请夫人配合我演一出好戏。” 果然不出元穆清所料,陆卿风早有对策,本想着丞相夫人不过是处理处理府里的家宅之事,没想到还要陪夫君演戏,丞相夫人好难当啊… 新婚前两天,陆丞相就一直保持着白天上朝处理灾民筹集赈灾善款,中午不回府休息,日落才归家,京里一直流传着陆丞相勤勉亲民的好名声,可只有陆卿风知道,自己宁愿不要这虚名,更想回家陪小夫人啊。 而陆卿风的小妇人新婚前两天也不甚好过,每天晚上都被折磨的死去活来,复又活来死去,她一直搞不明白陆丞相是哪里来的体力。 这天早上,元穆清像往常一样睡到自然醒,却发现身边的床铺居然不是空的,这道很新奇了,勤恳的任命公仆居然没上朝,一想到今天是回门的日子,元穆清心下了然,看着熟睡的陆卿风,心中不免想让他多睡会儿,便动也不敢动,乖乖呆在陆卿风怀里,等他醒来。 没过多久,身上的手臂一紧,元穆清感受到陆卿风醒了,连忙抬起身上环着的手,像鱼一样钻走了。陆卿风刚刚醒来,一个不设防,转眼间小妻子已经掀开床幔下了床。陆卿风无奈的笑了笑,满眼宠溺,知道小妻子这是想家了,也没有多磨叽,径直下了床。 二人用过了早饭便立刻去了元府,元家早早备下了酒,陆卿风在元屹面前话不多,但是酒倒是喝得不少,二人你一杯我一杯,元屹有意灌他,谁让这个黑脸的臭小子把他们家宝贝女儿拐走了,陆卿风在岳父面前,自知理亏,来者不拒,喝到最后,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了。元屹喝酒喝到胜利,心情舒畅,元穆清无奈的看着两个不成样子的男人,只能先扶着父亲回房休息。 待一切收拾妥当,再回花厅,发现陆卿风不知什么时候撑着头坐着,眼神中一片清明,哪有什么醉酒的样子呢。 “清儿,过来”陆卿风听到脚步声,抬头发现元穆清站在几步之遥,伸出了手,轻声唤她。 “你没事吧?”元穆清连忙上前,关切地问道。 “父亲那么能喝,我要是不装醉就真的逃不过了。”陆卿风解释着,一把拉住元穆清,元穆清任他抱着,虽然装醉,但是实则喝了不少,虽然陆卿风意识清醒,但是感觉真的不好受。 看着陆卿风有些难受,元穆清赶紧让叶子备了马车,二人辞别了父亲,直接去了新府。 马车缓缓而动,陆卿风枕在元穆清腿上休息,不一会儿便到了新府。这是皇上赐婚时新赏的府邸,皇上还亲自手书了“丞相府”的牌匾,丞相府的大门没有金碧辉煌,多采用古典的花纹雕刻,朱红的正门相配,典雅低调。 一进府是石雕的影壁,隔绝了外人的窥探,府邸不大,但是景色别致,一步一景,亭台辉映,别有情趣。 元穆清一进府就深深喜欢上了这别致的景色,绿瓦红墙,较小精致,深得她的喜爱。 尤其是影壁后面,前院的中央,两颗相互依偎的木兰花树,此时是秋天,木兰没有开花,但是厚厚的叶片层层叠叠,亭亭如盖,呼应整个院子的景色,配上远处的红色长廊,这简直就是元穆清理想的家。 两个人一走一逛,不知不觉天都黑了,除了室内的一些装饰元穆清不是很满意,其余的景致两个人都很喜欢。 走到了西南角的揽月亭,正好月亮爬上了树梢,元穆清很是喜欢,便着人安排再此用饭。 陆卿风一路赏景,也赏人,看着她的清儿如此高兴,他觉得这院子的景色也好了几分。 一顿饭二人边赏景变说说笑笑,元穆清听着陆卿风将一些朝廷上的趣事,看着天上的月亮,觉得新府像在元府一样让她感觉舒适、安宁,这里以后就是她的家了,还有面前的男人。 第九章 赈灾 “夫人,我已经让下人去准备了,过两天我们办个游园会吧。”元穆清作为丞相夫人确实该应酬百官家眷,可是她并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陆卿风看出她眼里的担忧,扶上她放在桌子上的手,安抚道“放心,我会陪你的。” 元穆清回给他一个感谢的眼神,“对了,听说夫人的浮海棠最近新进了一批镀金身的佛像,最近会有很多人买。” 元穆清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了什么药,疑惑地看着他,而对面那个人却只是给她回应一个神秘的微笑,并不多言,元穆清没有追问,反正过两天就知道了,如果自己拼命追问,这个狡猾的人肯定不会告诉她的。 “对了,太后给的宫人,你如何处置?” 元穆清想起来,太后给的宫人当时她嫌处理不好,直接丢给陆卿风了,待那几个宫人一来,陆卿风直接给“发配”她们来新府了。 “我已经让叶子去送消息了,待查到是谁给太后传信,再好好利用。”叶子不知什么时候这么听从陆卿风吩咐了,元穆清只听到了她自己认为的重点,叶子这个小丫头,真是立马倒戈了。 而丞相府经过元穆清几天的布置,也越来越合心意,处处都透露着女主人精心的布置和安排。陆府的下人对元穆清也是言听计从,除了陆卿风的嘱托有效,还有的是因为有白嬷嬷坐镇帮她,倒也没有人敢生乱子。 是日,天朗气清,府里的一切都收拾妥当,只等着“贵客登门”。 陆卿风在院里招呼男宾,元穆清在后院里招呼家眷,为了帮他招呼客人,婆婆也过来帮忙,有婆婆这个一品诰命夫人镇守,元穆清偷偷溜出了花厅,正巧看见了苏水妍。 想到上一次见面,元穆清就很喜欢这个水灵聪慧的女孩。不似其余大家闺秀一样古板,浑身上下都让人感觉到灵气。 而苏水妍深闺里养出来的人儿,平时只跟些文官的妻眷来往,深知这其中的繁琐,文官又重出身,阶级摆得很重,每每同玩,苏水妍纵是没有表现出讨厌,但也是束手束脚,深受其烦。 “元姐姐”苏水妍看到元穆清向她走来,也亲昵的跑上前,拉住手。 “姐姐不介意,我以后就这么叫你吧。”才第二次见面,苏水妍就这么活泼,带人态度热络,一双眼里透着可爱。想起来,两个人都是早早就没了母亲,性子也差不多,都是人前中规中矩,可是看到喜欢的人就没了规矩。 “怎么会介意,上次不知道你挑到合适的料子了没,近日来又进了一批我瞧着出彩的,已经送往你府上了。” 有时候女人之间的感觉就是很奇怪,两个人兴趣相投,一眼就能看出来,要是彼此之间感觉奇怪,就总也是尴尬相处。 “元姐姐,成亲的好多事情好累,我……”两个人刚想说些体己的话,就听见后面有人唤了一声 “大嫂,母亲叫你过去” 陆卿平不知何时站在二人身后,苏水妍看见他害羞地低下了头,元穆清听到此话,忙着跟苏水妍道了别,转身的时候听见陆卿平闷闷的说 “累的话,你跟我说,我可以帮你。” 元穆清听到这话,想起了陆卿风成亲之前也是这样,体贴自己的辛劳,不觉羞红了脸。 抬步迈过花厅的门槛,就听见婆婆在叫她“清儿到这来,我给你介绍介绍几位夫人。” 想来这也是丞相夫人必须要做的了,自己鲜少参加这种交际活动,倒是很少认识人。 “这位是王夫人,她是御史大人的妻子,这是李夫人,……”大多数夫人都跟她一一问好,她也礼貌回话,只有少数不识相的,谈起了陈年旧事。 “少夫人真是有福气啊,只是丞相文才斐然,少夫人恐不能与丞相围炉夜话,把酒言欢吧。”说话的是方廷尉夫人后面站的一女子,元穆清并不认识。 “这是方廷尉的女儿”老夫人出言帮儿媳介绍着,当处方夫人几乎日日领着这个女儿上门拜访,当时自己急于给儿子成家,竟也觉得如果儿子喜欢,方夫人这个女儿倒也还可以,现在看来,倒是要感谢太后,赐给陆家清儿这样乖巧的好媳妇。 陆老夫人眼光毒辣,虽与元穆清相处不久,也看得出这个儿媳妇本性纯良,样貌有出众,最重要的一点是,这个儿媳嘴里没那么多虚无的甜言蜜语哄人,说话也真诚,陆老夫人看看元穆清哪哪都满意,哪里都与自己那臭脾气的儿子相配。 “方家小姐,愿闻芳名。” “曼珠” “曼珠妹妹,这是我和相爷的私事,我们平常也就随便聊聊。”元穆清当然听出了方曼珠话里话外嘲笑她是武将之女,不懂礼节,她也不想同不相干之人辩驳,顾左右而言他,想绕开这个话题。 “曼珠小姐才华出众,哪家的公子哥娶了曼珠小姐,都是哪家的福气”李夫人随口夸了一句,算是缓和这尴尬的气氛。 “谢李夫人抬爱,小女只喜欢文采出众的,听闻丞相博闻强识,小女自然崇拜。”这种程度,在元穆清耳朵里,不知是该佩服这方家小姐出口成章,还是说她恬不知耻了。 厅内一时无话,元穆清懒得回应方曼珠的豪放之词,各家夫人也都交头接耳,各自谈论自己的小八卦了。一片小声的叽叽喳喳,忽然听到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传来,元穆清探究的看向厅外。 “母亲,清儿”陆卿风走进了花厅,直直往他眼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走去,站在了元穆清身旁。众人齐声跟丞相问好,倒也是和谐的景象。 方曼珠忽然走至元穆清跟前,亲昵的样子跟刚才完全不一样。“姐姐,曼珠以后可以过府拜访姐姐吗?我十分喜欢相爷的文章,有些书里的问题想跟相爷探讨。” 在座的妇人都忙着聊些家长里短,三人说话也只有三个人知道。 元穆清心中十分讨厌这个方家小姐做作的情态,竟当着她的面勾引她的相公,还敢问她同不同意。她心中纳闷,陆卿风不是“恶名”远播吗,怎么还有这些不怕死的想来一试。 “不好意思,方小姐,我性格孤僻,不想见客。” “姐姐好生生分,妹妹只是想相爷闲暇时,姐姐不懂得诗词歌赋,妹妹能帮着相爷派遣一二。” 陆卿风听了两句,不免觉得烦躁,只听到这个讨厌的女子说什么姐姐妹妹的,他觉得让小妻子在这跟陌生人说话甚是浪费时间,他还想带着清儿去看有意思的。 “方小姐是吧,拜访就免了,我们夫妇二人并无闲暇。” 陆卿风说的隐晦,什么叫夫妇二人没闲暇,让旁人听了指不定想入非非呢。元穆清被他的回复吓到了,一时间羞红了脸,任陆卿风拉着往库房里走去。 方曼珠看着陆丞相拉起那武夫的女儿就走,她出声叫了一声,两个人也没有回头,一时之间心里羞愤难当,有好事的妇人指指点点看着她笑,她不信,一个武夫的女儿能留得住丞相的心。 元穆清被陆卿风拉着进了库房,库房是匡庐正在看守,看着相爷夫妇走到近前,匡庐忙上前引路,交代库房好生把守后,转身帮二人推门,打开了其中一个箱子。 元穆清看着眼前的景象,彻底愣住了,不知道为何,接下来打开的几个箱子全都是浮海棠新进的镀金身的佛像,平日里店里的金具不可能有这么多,但看着眼前无一例外,不显眼处都刻着浮海棠三个字。 “相爷,你是打劫了我的铺子吗?” 没听说过还有此等吃软饭的丞相,竟然打劫了妻子苦心经营的店铺,难不成还里应外合,事先知会店里多进金佛像,尤其是金身送子观音? 看着小妻子越想越多,陆卿风忙拉住元穆清的手,匡庐见状,忙退了出去。 “听为夫解释,前今天我让匡庐去打听,你们店里最贵的是什么,匡庐回来回我,最近进了一批金身佛像,我又连夜差叶子去,凑足了百尊佛像,然后散出消息,说你喜欢佛像,没想到这些官员家眷竟都挑了送子观音来。” 元穆清听得清楚明白,只是陆卿风打得一手好算盘,钱让浮海棠赚足了,最后救灾款项再以丞相府的名义捐出,里外里他们一分没掏,反倒让她赚得盆满钵满。 “之前的新婚贺礼,我以丞相夫人的名义捐出,今日所得,待会席上我也会以你的名义捐出,浮海棠赚的钱你自己支配。” 咦?好像最后的受益人是她元穆清啊,一想到自己有大笔的银子可以支配,元穆清心底还是乐开了花,笑意盈盈的看着她的相公。 元穆清知道,陆卿风是想补偿她,之前的贺礼解了陆卿风一时之需,但是他总觉得亏欠,这才大费周章想要补偿她。 陆卿风才不要让他的小妻子吃一点亏,名声和其他,只要是最好的,他都想给她。 第十章 相爷的小秘密 游园会消耗了元穆清不少精力,在家休息了两三日之后正赶上十五,便去了陆府给公公婆婆请安。 老夫人一如既往,见了她就一直笑,还把自己以前收藏的珍奇首饰,摆在她面前让她挑着喜欢的,元穆清看过去,都是些年轻时候戴的首饰,有几样她确实很喜欢,但是不好意思收婆婆的礼,老夫人看她左右为难,索性都给了她。 元穆清推拒不得,只能全部收着,婆婆见她难得来一次,拉着她的手聊起了家常。 “清儿啊,母亲本不应该多说,只是如果我不说,可能风儿也不会跟你说,这些事到不如我来讲给你听。”元穆清看着眼前保养的十分得当的老妇人,静着心,听婆婆聊家常。 “游园会的那个姑娘,就是方家那个小姐,你不必在意,之前方夫人经常带着她家女儿登门,那时我着急给风儿物色对象,只听说方家小姐不错,也就默许了他们时常来府里玩,我虽然不太喜欢那个姑娘的做派,但当时想着,只要风儿喜欢,倒也相配。” 元穆清早也猜得八九不离十,婆婆这样一字一句原原本本的跟她讲她未过门的事,其实没有必要,可是婆婆就是这么没有顾忌和盘托出,只为了解她心结,让元穆清感觉很感动。 “你放心,当时风儿和我想的一样,并不理睬方家姑娘,渐渐地他们来登门,我也就抱病不见了。” 陆卿风当时还不是丞相,但是盛名在外,又是丞相家嫡长子,自然少不了前来求亲的,这些元穆清也意料之中。 “你别看风儿对你笑嘻嘻的,对其他姑娘总是凶巴巴,人家不是不敢来,就是来了见一面就怕,风儿从小就是这样,可能是你公公从小对他给予厚望,他是长子,也懂事些,从小就勤勉于读书,为人也稳重。” 她之前听叶子叫他阎王她不信,后来见了他对别的侍女又或者是方小姐,一贯的冰块脸,见多了也就信了,丞相居然有两幅面孔。 “他没有凶过你吧?”婆婆带着调笑的语气,让元穆清也笑眼弯弯,有感觉很害羞。 “相公没有。”陆卿风每次见他不失温柔细语,就是可以逗她,没有半分冰冷模样。 “我猜也是,我记得前两个月我的寿辰,他神神秘秘的准备礼物,到最后却什么也没给我,我还记得平儿送了我珊瑚做的妆奁,他当时还嘲笑他大哥两手空空,没想到风儿却说‘母亲,我送您一个儿媳’。” 元穆清看着婆婆模仿陆卿风的神态,母子之间模仿起来竟十分生动形象,她想着,如果是陆卿风亲自说,应该也是这样,冷静的模样,说出来的话倒是平地起惊雷。 “后来,我怕他乱来,逼问他是谁家的女儿,他只道是元将军家的,其余的不用我们插手,我听老头子说,你父亲忠烈,养出的女儿不会差的,我也就没再多管,你未过门的时候我还偷偷去浮海棠看过你呢,看见你,我十分满意。” 元穆清不知道,原来赐婚并不只是赐婚,陆卿风早早地画了一个圈,只等东风,她心里讶异,陆卿风竟这样厉害,不知他用了什么手段让太后赐婚给元陆两家。 “我不知道风儿是从何处认识你的,只是我了解我儿,只要是他选中的,他必然用尽真心去对待,他对你好你也不要觉得彷徨害怕,如果他胆敢欺负你,跟婆婆说,我让老头子收拾他。” 元穆清心里想着,陆卿风真的给了她太多太多,给了她耐心细致的婆婆,理想的宅子,还有温暖的相公,她太过珍惜,只想好好抓住这一切,谁都不可以破坏。 她这么想,也这么做的。 陆卿风下了朝,询问了匡庐“夫人在哪儿”,就直奔陆府而去,留下一干想跟丞相搭话的官员,愣了一地。 好不容易鼓足勇气想跟丞相问个好,可是每日追上丞相下朝的步伐,丞相都是一句“夫人在哪儿”,哎,苦命的升官发财之路啊,自己也不敢上前打搅。 中午一家人吃了团圆饭,下午元穆清就随着陆卿风上街游玩了。 陆卿风是想看看灾民生活如何,是否领到赈灾银,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出来逛逛,自然拉上了自己的夫人。 沿着长乐街走着,两个人像寻常夫妻,没有带侍卫,一开始两个人并肩走着,后来陆卿风怕来往的车马撞到元穆清,就一直抓着她的手,把她放在安全的那一侧走。 元穆清没有这样跟人在街上走过,只是她默默看着陆卿风警惕地保护着她,她心头一暖。 长乐街,长宁街的灾民果然都散去了,又恢复了往日的生机和活力。 两个人逛累了,就去了纸金坊喝喝茶。纸金坊背后的主人是陆卿平,但是这只有掌柜知道,故而陆卿风也像寻常客人一样进去,这里鱼龙混杂的眼线也没有起过疑心。 陆卿风见纸金坊比较近,没想太多就拉着小妻子进到自己熟悉的包厢。包厢有里外间,陆卿风在外间点着茶和果子,元穆清跑到里间的窗户前看临街的风景。 点完东西,小二退了出去,还未被关上的门又被推开,一个水蓝色的影子走了进来,来人脚步轻快,飞速的关上了门。 元穆清从门缝里看不真切,她虽然不会武功,但是她父亲可是当朝大将军,元府的能人异士,及时她没有刻意去学习,但也知道来人轻功高强。 只听得门外细细的声音叫了一声相爷,元穆清也从内间探出头来,没想到来人竟然识得她,“夫人有礼。” 元穆清愣住,这世间的艳丽在此女身上凝聚了有七分,她就静静站在那里,便让人移不开眼的媚而不妖。 “清儿,过来。”陆卿风朝她伸出了手,元穆清才恍然回过了神,任由陆卿风拉着坐下。 “清儿,这是纸金楼掌柜,樊娘。” 樊娘低头示意,元穆清回给她一个微笑,又不知道该跟樊娘聊些什么,恰巧陆卿风倒好了茶递过来,她就专心品茶,看沿途的街景,茶香淡淡,抚慰着她好奇的心。 “樊娘,你下去吧,我今天只是想带夫人喝茶。” 樊娘应声退了出去,其实她早就认识了元穆清。樊娘是江湖几大高手之一,本应该漂泊江湖,却甘愿替陆氏兄弟卖命,因为她的过去太过神秘,没有人能联系到这绝顶的高手会来管理这纸金楼,所以至今没人将她跟江湖上有名的杀手联系起来。 樊娘听命于陆家两兄弟,之前陆卿风派她调查过元穆清,从此樊娘就只挑元穆清去浮海棠的日子出门,一番调查,发现元穆清确实是大家闺秀,而且本性纯良。 只是今日,她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是讶异于陆卿风,她没想到竟然有一天会看见主子给一个女人端茶,还有陆卿风一直放在夫人身上没有离开过的目光,那目光中有樊娘从未见过的温暖和依恋。 元穆清其实刚从里间出来就察觉到樊娘的不对劲,出于女人的本能,她发现樊娘说话间总是在看他,按理说她更应该好奇的打量自己,却不是的。元穆清并没有声张,有些感觉,相同的人才会有,而樊娘的目光,陆卿风并未发觉。 陆卿风见樊娘退了出去,没有任何隐瞒,像稀松平常的家务事一样把这纸金楼跟樊娘说给小丫头听。 “清儿,这坊是卿平的。樊娘是这坊明面儿上的主人。” 元穆清点点头,表示她听懂了,她自然明白这官场的道理,每个势力背后有一两家打听消息的铺子也不足为奇,陆卿风说话也点到为止,可是这属于两兄弟的秘密就被陆卿风这样说出来,她倒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 陆卿风见她明白自己的意思,点了点头,忽然靠在了元穆清肩头,闭目养神。 从成亲到现在,陆卿风一直忙于赈灾的事,赈灾银是一方面,还有灾民的安置,虽不用事事经手,但是同僚们都等着他拿主意,他虽也帮父亲处理过赈灾的事,但还是每每早早就出府公干了。 赈灾告一段落,元穆清看着陆卿风轻松地靠着她,心里闪过一阵心疼。 坐了一会,陆卿风从元穆清身上起来,眼神中又恢复了清明,二人准备回府,小二进来结账“公子,一共是十二两。” 陆卿风耸了耸肩,看向元穆清,赈灾一事,陆卿风确实出了不少钱,但是说身无分文也是为了逗元穆清,她也打蛇随棍上,给了钱拉起陆卿风的手往外走。 “只要你好生伺候,钱少不了你的。” 陆卿风看着小妻子做戏的模样,宠溺的笑了笑“是,我会的。” 小二愣在原地,看那公子衣着气度不凡,原是个吃软饭的。 回了府,陆卿风拉着元穆清的手直奔房间,关了门,陆卿风勾起嘴角,语气低沉,一本正经的样子看着小妻子,“夫人,为夫来伺候你了。” …… 元穆清肠子都悔青了,下次不能跟丞相开这种玩笑了,吃亏的最后还是她。 第十一章 夫妻大剧现场 赈灾一事结束,陆卿风便抱病在家,虽然抱病,但也只是不去上朝,公文等也让匡庐拿回府处置。 元穆清起得稍晚,伺候她起床的居然不是叶子,是眼生的一个侍女。 “奴婢婉月,叶子姐姐有事让奴婢前来伺候。”婉月倒是很中规中矩,做事也有分寸,只是元穆清不习惯让别人伺候穿衣起居,就自己动起手来,婉月也没有上前打扰,很懂主人心思。 元穆清想起来,太后给的十二个宫人里面有个叫婉月的,难道就是此人。手上梳着发髻,她从镜中打量着婉月,果然见她关上了内间的门。 “夫人,太后命令奴婢特来照顾夫人,也想知道相爷掌握了多少南大人的事。” 果然,太后等不及了。婉月没有明说,元穆清也猜的差不多,陆卿风之前在她面前提起过,南易天贪污了赈灾银,但是最近却没有准备南易天法办,应该是不想打草惊蛇。 忽然想起昨晚陆卿风说今天想吃桂花糕,早起叶子也不在,不知道陆卿风有什么计划。 “婉月,随我去书房给相爷送桂花糕吧。”婉月此人倒是很聪明,机灵的去准备食盒了。元穆清说什么都没有证据,倒不如亲自让她去看。 走到书房门口,匡庐把守在门口,匡庐小声的见礼。 “夫人,相爷在里面会客,夫人等一下,我去通传。” 婉月察觉到匡庐态度的不寻常,连丞相夫人都要通传,书房里应该是贵客。 匡庐开门的一瞬,书房里的声音传出来,是陆卿风低沉而略显不耐的声音。 “……一个州府竟敢贪污几十万两的赈灾银……” 元穆清看到婉月眉目之间舒展,估计是得到了想要的消息。 匡庐出来的时候,书房里倒是没有说话。 “夫人,相爷请夫人进去,定远王府小王爷也在书房。” 元穆清闻言,领着婉月进去了。定远王府小王爷战宸少年袭爵,没想到陆卿风和小王爷交好。绕过屏风,元穆清领着婉月福了福身子,也向王爷施了一礼。 “夫人来得正好,这是战宸,他对宅子的布置、吃喝玩乐甚为精通,你有问题可以请教他。” “嫂夫人有礼。”战宸也站起来打招呼。刚刚他正在与陆卿风谈笑,自己起哄想见见他夫人,没想到人就来了,只是不懂刚刚陆卿风见匡庐推门,说什么贪污……赈灾银?自己今天并不是谈论公事啊。 不知道陆卿风是不是在提防元穆清,自己也没有戳破,顺着陆卿风的介绍起身作揖。 不过这元家小姐确实气质不凡,从骨子里透出一股坚毅的味道,倒确实像元屹将军的女儿。陆卿风这迂腐书生是怎么认识这个特别的“大家闺秀”,怎么什么好事都让他全数占去。 “放下食盒退下吧。”陆卿风吩咐元穆清身后跟着的侍女,元穆清看向战宸, “王爷以为这园中池塘怎么打理才不失情趣呢?” 婉月走时,书房里真的在讨论园艺,看来丞相并不是很信任夫人呢,见夫人进来立马说些别的。这相府真的如铁桶一般,可是她今天如愿拿到太后想要的消息了,可以复命了。 待婉月走了出去,匡庐进来示意陆卿风,战宸这才确定,夫妻两个人原是演戏给一个婢女看,他心里顿时好受了几分,看来这小子日子并没有那么美滋滋,还得防着家里的丫鬟。 “小嫂子,不如种荷花,朵朵都像夫人一样。”战宸故作轻浮样,果然黑脸的陆卿风,顿时阴气阵阵向战宸走来。 “不如把那些刀枪剑戟埋进我家池塘。”陆卿风出言回击,战宸沉迷收集兵器,只要看到喜欢的不惜毫掷千金,一听此言战宸连忙求饶,他那些宝贝,可不能被陆卿风拿来作践了。 元穆清笑着看两人有来有往,难得有人可以跟陆卿风调笑一两句,她也乐得看戏。 陆卿风不再理会战宸,只是跟元穆清解释道“清儿,婉月的事,我会处理的。”陆卿风摸了摸小妻子的头,轻声道,“本来早上想跟你细说,可是看你睡得香,就没来得及说。” 陆卿风旁若无人的宠溺,让战宸觉得别扭,忙喝口茶润润嗓子,没想到陆卿风有一天也会变得这么……腻腻歪歪…… 元穆清面对陆卿风猝不及防的亲密,羞红了脸,无奈的瞪了他一眼,还好她想起昨晚睡前他说桂花糕的事,要不今天岂不是演砸了。 “王爷还在呢。”拿下他的手,元穆清小声的抱怨。 算了,陆卿风想,自己的小妻子不好意思了,还是回房里再夸她吧。 “咳咳……对了,南易天的事,你到底打算怎么处理。”战宸见两个人回归正常,连忙扯了个话题回来。 “证据倒是充足,但是不能让他永不翻身。”战宸知道,如果战场上不能一击即中,反倒是让敌人有喘息的机会,就像荒野上的野狼,一箭不能射死,必然招来野狼的拼死反击,纵然最后猎到狼,但是自己不免也气喘吁吁甚至遍体鳞伤。 元穆清对这个南大人一直没什么好感,但是她明白陆卿风做的事并不能急于一时。 “只是涉及此事的官员,挑几个政绩恶劣的,除掉吧。”像是陆卿风的做事风格,南易天估计也想找几个人顶顶罪,丞相出手,向来没有空手而归! “那方廷尉,如何处置?”战宸在一旁问道,元穆清听到方廷尉,不免觉得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她仔细一想,好像是上次游园会那个方曼珠的父亲。 “不留。”不轻不重的两个字,方廷尉的日子不好过了,战宸心中想到,万万人之上的丞相大任,果真不好惹啊。 元穆清看着常常靠在自己肩头的这个男人,他掌握着国计民生,是非曲直都要靠他来判别,虽掌握大权,但肩上的担子也不轻吧,一举一动都有人窥探着,每一个决定都影响着朝堂动荡还是安宁,元穆清越发心疼别人眼里冰山脸的丞相相公。 方府 “哼”方廷尉将手中的官帽重重扔在桌上,方夫人听到消息,闻声出来,“老爷……老爷,他们说你被停职察看了,真的吗?”方夫人手里拿着帕子,发髻梳了一半,哭哭啼啼的跑出来,看到她的夫君生气的模样,心里的猜测全被证实了。 “还不是陆卿风指使人做的好事。” 方曼珠闻声跑出来,“爹,怎么会呢,丞相怎么会弹劾你呢?”自己是名满京城的才女,李夫人张夫人王夫人全都夸她冰雪聪明,如果不是太后赐婚,只怕现在的丞相夫人就是她了吧,怎么会,陆卿风难道没有看出她的倾慕吗? 她再三示好,如果不是她那个小肚鸡肠,又不懂诗词歌赋,风花雪月的夫人,陆卿风怎么能对她这样容貌出色,又冰雪聪明的大家闺秀动心! 方廷尉扬起手给了她女儿一巴掌,“从今天起,迟早断了你做丞相夫人的美梦!” 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女儿,攀不上丞相就算了,可竟然还敢想着陆元两家和离,说什么武夫的女儿配不上丞相,迟早会和离,陆卿风这种阴狠毒辣的人,他拼了这条老命也不愿给他一个好脸色。 明明自己只是贪图了一点赈灾银,朝廷也有数人牵扯,他只是位高于他人,皇上才说留职察看,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确实做了,查出来是早晚的事,现在只能另想办法,拖延着时间。 方曼珠被打了一个巴掌,跌坐在地上,忙爬起来跪到父亲身旁,“爹,我可以给丞相做小妾,这样他或许就不会弹劾你了。” 一把甩开不争气的女儿,忽然还想着陆卿风那个混蛋,方廷尉气不打一处来,忽然之间计上心头。 “求陆卿风不如求南易天,过几天我把你送给南大人,你好好给为父求情。”方廷尉抬步转身走去,留下方夫人和方曼珠相对无言。 当时贪赃的事就是南易天怂恿他的,想来自己手中也有几分把柄,再把女儿送给他做妾,自己的命应该能保得住,方廷尉在心里盘算着,去求陆卿风大概是不可能了,从没人在他手里讨到半分好处。 方曼珠坐在地上,任由母亲把她抱在怀里,她有才情有样貌,之前那么多贵公子上门求亲,她都没有答应,只不过是想着陆卿风,还变着花样讨好陆老夫人。 但是这一切都被那个武夫的女儿给毁掉了,那粗俗的女人,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哄骗的丞相看都不看她一眼!自己名满京城,求亲的人数不胜数,还不如一个元穆清! 方曼珠心头的恨意逐渐凝聚,她没有办法接受自己只能委身给南易天做妾,她不想嫁给那个花心的南易天,她之前听闻过南易天,仗着自己是太后的亲侄子,行不轨之事,还有三四个侍妾,叫她如何能接受。 方曼珠不停地哭,不停地哭,她渐渐在心里下定决心,一定要让元穆清尝尝她今日之滋味,不,她一定要千百倍的偿还!总有一天,元穆清一定会跪在她身边让她求饶! 第十二章 “平水”婚事 陆府张灯结彩,一个月之后又迎来了喜事,只一次是二公子早早定下的婚事,终于迎来了婚期。 元穆清担心婆婆忙不过来,昨晚就住回了陆府帮忙,她经历过一次就知道这其中的礼仪,准备起来也有条有理,还根据自己之前的经验,不断调整着坐席和侍女的安排。 陆老夫人看着大儿媳接管了一切,乐得清闲,开心得被搀扶着回房休息了。 忙到很晚元穆清才回房休息,陆卿风舍不得她,也陪着她住回了陆府。 陆卿风摸摸自己小妻子的脸蛋,才嫁给她没几天,竟然清瘦了,难道是他软饭吃多了,他一定得早早把那些坏人处理了,免得清儿整日操劳。 陆卿平和苏水妍新婚这一天,陆家老夫人拿足了婆婆的架子,其他各府夫人来恭贺,老夫人再也不用前后招呼了,因为她能干的大儿媳妥帖的应酬着。 其实也不是老夫人端架子,是她实在无事可干,只能像吉祥物一样喝着新媳妇敬的茶,心里乐开了花。终于和老头子熬到了这一天。 而元穆清这一边,她自己也不知道,婆婆介绍了一遍,自己竟将那么多夫人逐一分清,有的上次没见过,白嬷嬷也在旁机智的策应着,可以说是宾主尽欢。 那些上次游园会看好戏的夫人,听方曼珠把元穆清说的一无是处,但是今日宴席,丞相夫人不仅在门口迎接宾客,亲切待人,还准确的叫出了各府夫人,礼节什么的都挑不出错。 上次看戏没插嘴的夫人,只道自己还好没有得罪人,方家小姐说什么元家配不上陆家,看来都是黄口小儿,满嘴胡言,自己还是对丞相夫人多加奉承才是正道。 元穆清在门口迎接着各府夫人,果不其然,方大人被停职查办,方夫人也无颜出来应酬,只是托人送来贺礼,元穆清懒得打开看,觉得时辰差不多,就安排接亲了。 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来到了陆府门前,陆卿风拉着元穆清的手,看着陆卿平和苏水妍一对璧人牵着红色的缎带进门,两个人相视一笑,好像都想起了自己成亲的那一天。 宴席酒过三巡,元穆清就偷了个空出来休息,恰巧看见花园里陆卿风在和人交谈,她不知道该不该上前说话,就站在了原地,默默等着。 忽然看见陆卿风抬手唤她,他面前的人也循着陆卿风的视线看过来,那是一个浑身上下都有着浮华贵气的男人,不像陆卿风内敛低调的感觉,这个年轻的公子哥浑身都写着张扬和无视规则。 元穆清缓缓走过去,陆卿风一手拉住她,往身旁带了带,另一只手介绍着眼前的人。 “夫人,这就是南大人。”陆卿风一本正经的介绍着,元穆清也是第一次见这位南大人,仔细看,他穿的是金丝暗纹紫色的盘蟒长衫,处处透着贵气,可一想到新婚时他送的那份贺礼,元穆清心中不爽,不想搭理此人。 “夫人果真是气质不凡呢,上次的贺礼不知夫人喜欢吗?”南易天上下打量着元穆清,没想到京里传的元将军的女儿竟有这么好的气质,难怪陆卿风看得这么严。 元穆清本想闭口不提的,没想到这个南易天真的是厚颜无耻,她心里更气了。 “南大人,我夫妇新婚,南大人送来四个美若天仙的侍妾来,小女心里十分难受,我自小没受过什么好的礼仪教育,行为粗俗,一气之下把几个侍妾卖到青楼去了。还请南大人不要因为几个贱婢迁怒我和相公。” 元穆清恭恭敬敬,“战战兢兢”地道歉。 京城里一直在说她父亲是武夫,她虽心中不平,但是也懒得辩解,不想越描越黑,今日碰见了南易天,她却理直气壮的撒起谎来,说自己未曾学礼,“粗俗”的理直气壮。 其实是叶子跟匡庐打听,元穆清才知道几个侍女被卖到了青楼,她当下还觉的四个女子可怜,可转念一想,留他们在府后患无穷,还不如早早让他们自谋生路,也许他们还能获得更自在。 陆卿风看着小妻子,只能想到兔子急了还咬人,又觉得她话里话外都在维护自己,况且在南易天面前也没有吃亏,他倒背起手来,乐得看戏。 “夫人仁慈,定是他们没有服侍好相爷,要是在我府上,定不留活口。”南易天把手放在自己的脖颈处,身体前倾,做出封喉的样子,阴狠毒辣,让人毛骨悚然。 但是元穆清是什么人,她父亲是当朝将军,刀尖舔血的故事她见了不少,若是别的闺中小姐听到这些狠毒的言语,定然吓得不轻。 “南大人,我一小女子,做不来您的杀伐狠绝,您说这话可真是吓到我了。”元穆清说话间拉了拉陆卿风背起来的手,他也当即将自己“吓到”的小妻子揽入怀中,像模像样的拍拍她的后背。 南易天开怀笑出了声,看着眼前躲在丈夫怀中,眼神却很镇静没有半分惧色的女人,丞相夫人看来真是深不可测啊。 南易天以太后为后台,在朝中本可以呼风唤雨,皇帝虽亲政,但是羽翼未丰。 太后默许陆卿风为相后,这个丞相便仗着父亲的旧势招揽了一帮抵抗太后参政的迂腐老臣,弄得南易天也在朝中寸步难行,如今陆卿风又与元家联姻,南易天看着眼前的“一对璧人”,心中的计谋渐渐成形。 这边陆卿平好不容易逃掉了酒宴上一杯杯递过来的酒,终于回到了新房。 红色的幔帐将新房装点得眼里非常,处处张贴的喜字,让陆卿平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而苏水妍就坐在一切美梦的中央。 缓缓地向着喜床走进,复古的雕花,这是陆卿平特意在手下的各色铺子里寻的,他在新房里放置的每一物件,都斟酌了好久,像吟诗作文一样,逐字逐句拆开又并上,生怕苏水妍有一丝丝不满意。 苏水妍坐在喜床上,虽然这红盖头别人看不见她的脸,但是也害羞的低着头,听见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她捏着自己的手指,紧张的要命。 陆卿平揭开盖头的那一刹那看到的就是低头害羞的苏水妍,正红色的喜服,衬的她脸色更加白净,抬眸,一双水灵的大眼睛直直地看进陆卿平心底,看得他心里越发的痒。 喜服是浮海棠、萍昀斋联手赶制的,浮海棠的女工绣工是京里一等一的好手,而萍昀斋更喜欢推陈出新,喜服的剪裁和式样深受新妇们喜欢,而自从萍昀斋和浮海棠连手后,这还是第一件喜服,果然各取所长。 元姐姐的眼光果然不错,看着陆卿平直直地望着自己的眼神,苏水妍在心中暗暗高兴。 陆卿平看着苏水妍,愈发分不清这宛若谪仙的人是梦境还是真实,他虽然巧妙地推掉了不少酒,但是仍然是醉醺醺的。 抬起苏水妍的下巴,陆卿平借着酒劲,再也克制不住心中的痒,迅速的吻了上去,意料之中的柔软甜蜜,陆卿平不觉笑了。 苏水妍忽然被吻住,浑身都僵硬了,一阵紧张,竟然下意识推开了他。 陆卿风被推得愣住了坐直了身子,努力找回自己的理智,暗暗讥笑自己太过唐突,竟然这么粗鲁,眼中难掩失落。 “没事,你要是没准备好,我们可以……” 苏水妍闻言,更加羞恼。联姻的时候,父母问她想不想嫁给陆卿风,她害怕那个冷冰冰的陆家哥哥,觉得陆卿平虽然是弟弟,但是待人亲切温和,才华也不输他的大哥。 那时,父亲与陆父交好,很快两家的亲事就定了。苏水妍不知道是父亲说服了陆父,还是陆卿平为了两家关系而答应这门亲事。 他俩的亲事定下以来,她不知该如何确定陆卿平的心意,就处处刁难陆卿平,他竟然每每都是随她的愿。在外人眼里,陆卿平谦谦君子,包容她的小孩儿脾气,对她百般纵容。 但是苏水妍却一直感受不到陆卿平的心意,她虽然被爱护的很好,但是她宁愿陆卿平对自己发脾气,也不要他事事都遂了她,就像爱护妹妹,就像对待每一个丫鬟奴婢那样的包容,没有任何恼色。 苏水妍推开了陆卿平,她只是一时害羞,没有想到陆卿平没有继续下去的意思,依旧是淡淡的,包容着自己,问自己有没有准备好,难道没准备好,就算了吗? 与其说是夫妻,苏水妍感觉陆卿平更像一个履行约定的君子,他履行地尽心尽力,完美无缺。 她站了起来,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是告诉他自己只是一时紧张,还是一不做二不休,问一问他的心意到底如何。 “我……”苏水妍转身,正想着明说,可发现陆卿平不知道何时已经睡去,酒喝多了也没有喧闹,就像平时一样,她觉得心一点一点沉了下去,他可能是不想跟她亲近吧,才故意灌醉了自己。 给陆卿平脱了靴子,盖上了被子,苏水妍坐在桌旁,看着桌上未被动过的合衾酒,还有燃着的龙凤对烛,竟觉得手足无措。 第十三章 方曼珠再生事端 元穆清帮着公婆送走了客人,才觉得时间已经不早了,将一切收拾妥当,却发现陆卿风早已不知去向,但是匡庐却在不远处。 “匡庐。” “夫人。”匡庐应声走近,丞相让他跟着夫人,有事随时跟他汇报,可明明自己是丞相的人,还要帮着丞相照顾夫人,看来以后还是听夫人的吧。 “相爷去哪里了?”元穆清知道匡庐是陆卿风留下来帮自己的,但是忽然间看不见他,竟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回夫人,刚刚送来了密报,丞相回房去处理了。” 元穆清听闻心里不免觉得,陆卿风这个丞相也太忙了,弟弟成亲,本来就告了假,忙里忙外这么多天,夫妻两个竟都不得闲。 “吱呀”一声,元穆清推开了房间的门,将手里的解酒汤放在外间的桌上,她四下看去,发现陆卿风正站在书桌旁的窗前。 今晚的月亮散发着如水的光芒,在陆卿风的紫色长袍上留下一层淡淡的光辉,映得陆卿风的眸子格外的亮。开着窗,一阵风吹来,元穆清不自觉的打了个寒战,深秋的风,带着肃杀的气息,让她有些难以承受。 想起下午在园子里和南易天的对话,现在回过头来反思,倒是她太过急切,一想到南易天的所作所为竟然没忍得住,出言讥讽,南易天本就和陆卿风作对,自己好像给陆卿风惹了麻烦。 况且,谁人不想要一个温柔贤淑,细声细语的妻子,自己“盛气凌人”,恐怕陆卿风会后悔娶这么一个不知锋芒内敛的女子吧,大概嘲笑自己无才无能的传言,他也听进心里去了吧。 看着渐渐没有热气的醒酒汤,元穆清回过神来,不知道该不该出口解释。 “相爷,醒酒汤喝了再睡吧。” 元穆清对着那侧影轻轻叫了一声,窗前的人应声转过身来,却没有动的意思。 “错了。”陆卿风脸上并没有表情,只是元穆清听来,像是在责备自己的意思。 “如果你觉得下午我对南易天不够恭敬,我……我……认错。” 陆卿风听闻,嘴角勾了一勾,这小妮子在想什么呢。看着还穿着白天单薄的衣裙的小妻子,陆卿风回过头去把窗户关上,又在衣架上拿了自己的披风,抖了抖,郑重的走过去,披在了元穆清肩头。 “想什么呢,我说的是叫错了,不是相爷,是相公。” 元穆清看他郑重其事的样子,紧了紧被披上的披风,一瞬间来自于他清冽的气息包围着她,身上的冷意也渐渐消散。 陆卿风安抚的拍拍她的手,拉着元穆清的手,坐了下来。温暖的烛光映在两个人的脸上,彼此都望向对方的眼睛。 “下午我并没有觉得你有任何不妥,只要是你想说的话,想做的事,在陆府,在丞相府,在这个天下,都可以放心的去做,没事,有我呢。” 陆卿风摸了摸小妻子的头,这个小丫头,嫁给他陆卿风还害怕什么,看来自己还是要更纵容她一点,才不会这么畏首畏尾。 “嗯”元穆清点点头,看着陆卿风眼神中的坚定和冷静,她好像误会他了,他不是一般的男子,他有更大的胸襟,更通透的心,自己竟然狭隘的拿市井村夫的眼光去审视这个男人。 元穆清不免觉得日后要更加守礼,这样下去,迟早被他娇纵坏了。 陆卿风接过元穆清递过来的醒酒汤,一口一口认真地喝着,他虽然喝着汤,但是还是瞥见了一直追随着他一举一动的眼神,没有抬头,他幽幽开口: “清儿,看够了吗?” 元穆清听到眼中的人说话,尴尬的理了理裙摆,偷偷笑着低下了头。她明明在想着以后更加恪守为妻之道,怎么看着看着眼神竟不自觉地追随着他喝汤。 陆卿风觉得好笑,不知道这丫头又在想些什么,但是两人相对而坐,无声胜有声,他也没有出言破坏两个人之间的静谧祥和。 “相爷。” 匡庐在门外喊的一声打破了二人之间短短的宁静,陆卿风允了他进来,心中却是不耐,这大好的夜晚,和清儿好不容易说句话,竟敢拿别的来打断,看来这匡庐才是被娇纵坏了。 匡庐推开门,就看见陆卿风冰冷烦躁的眼神,他跟了陆卿风那么多年怎会不知道,主子这是不高兴了。又看见对面满脸红晕的夫人,匡庐暗暗觉得大事不好,竟然坏了主子的好事,他恨不得剁了自己那只敲门的手。 “嗯……管家在方府的贺礼中发现了一封信,不知如何处理……”匡庐战战兢兢,说话也不如往常利索,将信放在桌上,急忙退了出去。 又是方家,刚刚他要出门送客的时候,樊娘差人送信过来,说是方廷尉欲以女为礼,投奔南易天。 陆卿风刚刚也在思忖,南易天如果要帮方廷尉脱死罪,势必要抛出自己既得的利益,这个方廷尉用一些下作手段爬到了今天的位子,本来也是个不作为,没能耐的,除掉他虽然本不在陆卿风计划范围内,但是恰巧他爬的比较高,碍到了他的眼。 南易天如果想救,就救吧,他愿意在后面收拾证据,抓南易天的把柄。 陆卿风看了眼桌上的信,不耐烦地扔进了眼前的香炉,对于一些不重要的事,他没时间搭理。 元穆清见他没有打开就把信扔进了香炉,不菲的桃花信笺,一遇到火,很快便燃成了灰烬,她虽然疑惑这信的来源,但是陆卿风都没看,她又何必在意是谁在后面搞小动作。 陆卿风一把拉过看着香炉的小丫头,手上用了些劲揽过她的腰,口中是醒酒汤微苦的气息 “怎么不看我了。” “谁要看你。” 看着又没正形的丞相,元穆清笑着摇了摇头,把头别到一边,远离陆卿风。 她害羞地不敢直视他闪动着火苗的双眼,不敢去听他在耳边压低了的呼吸,不敢去碰他身体,对于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元穆清害羞又甜蜜的回应着。 到了半夜元穆清才得以歇息,这还是她苦心求饶,央告着自己忙了一天,陆卿风才放过她,她很快在温暖有力的臂膀上沉沉睡去,一夜无梦…… 清早的阳光照亮萍水小筑的红纱,苏水妍竟然在桌边坐了一夜,看时辰差不多,她没有叫下人进来,自顾自换下了喜服,换上了早早准备好的粉色广袖戏蝶裙,回头看了一眼没有醒意的陆卿平,独自出了院子,朝着主厅走过去。 陆老夫人和陆老爷已经端坐在了太师椅上,一旁坐着元穆清和陆卿风,陆老夫人和元穆清说说笑笑,厅内一派祥和。 元穆清半夜才睡,今晨想到弟媳要敬茶,自己不能失了礼数,便挣扎着起了床,陆卿风本想让她多睡会,拗不过她,自己再睡也没有意思,就随着小妻子早早来到主厅。 苏水妍到主厅来时,一家人也是刚刚坐定,看到陆卿平没跟来,陆老夫人宠溺的说着这二儿子没规矩,开心地接过新妇递上来的茶,一月之内她喝了两杯茶,心里的高兴都写在了脸上,陆志远看着自己的妻子这么高兴,难得的没有开口训斥陆卿平。 苏水妍正给陆卿风敬茶,陆卿平就走了进来,虽然他没有表现出来,但是大家还是看出了他眼底泄露的匆忙。 苏水妍刚走不久陆卿平就醒了,他昨晚虽然喝的不少,但是记忆仍然完好无缺,一想到自己昨晚趁着酒劲吻了苏水妍,还以为是自己太过唐突,后来就睡着了,他心中懊恼不已,问过了丫鬟才知道苏水妍一个人来奉茶了,他赶紧换下喜服,匆匆忙忙往主厅赶。 苏水妍没有回头瞧他,敬了茶,叫了大哥大嫂,便在主厅的另一侧坐下了,陆卿平见状也跟着坐下,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明眼人都瞧出了他俩的不愉快,陆老夫人却觉得没什么,当年她刚刚成亲的时候也时不时和老头子闹不愉快,闹过就好了,陆老夫人也没有拆穿,一家人整整齐齐的吃过早饭,陆老夫人便给两对小夫妻腾地方,带着老头子回房了。 陆卿风也看出弟弟今天的心不在焉,但他公务在身,用过早饭便上朝去了。 陆卿平本想着解释解释,但是苏水妍处处躲着她,陆卿平一时无奈,寻了个由头,去书房了。 主厅里就剩下了元、苏妯娌二人帮着下人收拾碗筷。 “大嫂,我有话想跟你说。”苏水妍自小就孤身一人,她虽只见过元穆清几面,但是元穆清待她一直很真诚,她也真心地帮元穆清当姐姐一般。 “好,来我房里吧。”元穆清也看出她心中有事,虽不能开导她,但是帮着她出出主意,倒也是非常愿意的。 二人手拉着手来到了陆卿风住的清风小院,关上门,叶子在旁伺候着,苏水妍也就放心地说出了自己的心事。 “大嫂可知道,我跟卿平早已定亲,但是我却不知道他心意如何,他对我一直极有分寸,行事也有尺度,只是未曾与别人有别。” 第十四章 平水解开心事 “他没说过他的心意吗?”元穆清想着陆卿风一直是极度会表达自己的,有时还说些让人害羞不已的话,没想到陆卿平看着和善,竟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事。 “他可能只想履行婚约,对我只是对妻子的义务。”苏水妍想到昨晚的种种,眼神中的失望让人心生怜爱。 元穆清看着眼前当局者迷的弟媳,想到陆卿平做生意时能言善道,竟不如冷面丞相那样会哄人。但是一想到想到陆卿风平日里那么会哄人,怎么会没人敢嫁给他,定是骗人的。 正在上朝的陆卿风小声的打了个喷嚏。心中疑惑:昨晚窗前受凉了吗?怎么会,怪哉! 拉起苏水妍的手,元穆清好笑的看着她。 “你是当局者迷吧,我前两天才知道,我送你的喜服,式样和绣花纹样都是卿平亲自去店里面挑的,你可喜欢?” 苏水妍心中一时诧异,却不知他在背后做了这些。 “你还未嫁来时,卿平便早早挑喜床了,可以说京城里的他全看遍了,只挑你最喜欢的红木,府里的人都知道,还有你的妆奁,床幔,一应物品都是他自己亲自看着布置的。” 难怪苏水妍觉得喜房的布置对她来说那么熟悉,原都是陆卿平做主照着自己闺房的样子摆的,她还以为这陈设的方法只是与家中巧合的一样,没想到…… 想起昨晚自己耍小脾气,还哭了好长时间,竟都是自己被宠溺的没样了,才越发觉得他对自己不上心,这样看来,确实是自己想多了。 看着苏水妍脸上渐渐染上了红晕,元穆清便知道她是听进去了,看来感情的问题并不是谁都会处理,大家都是一步步慢慢来,想到陆卿风平日里对自己的好,她是不是也是当局者迷了呢。 从清风小院出来,苏水妍心中的疑惑都解开了,想着陆卿平昨晚喝了许多酒,今日一定头疼,就去厨房,打算亲自给他做醒酒汤。 元穆清这边打算回丞相府了,府里还有铺子有好多事,浮海棠和萍昀斋业务有许多重叠,还等着她拿主意呢,元穆清跟公婆告了别,沿着长廊打算出府。 没想到长廊的尽头,陆卿平站在那里,好像是在等她,元穆清觉得这小夫妻,可真是有默契,出了问题都来找她这个大嫂。 她笑着走了过去,见了礼,陆卿平便着急问她苏水妍的事,元穆清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一一告知,嘱咐他对苏水妍用心一点,也再没说其他就走了。留下陆卿平一个人傻乎乎的笑。 陆卿平只知道对苏水妍好一点,再好一点,竟不知原来他也拿对待其他人那一套彬彬有礼的态度对妍儿,这竟然让妍儿误会了自己的心意,她可能不知道,刚得知联姻一事的时候,他有多高兴,拉着大哥偷偷喝了自己珍藏的酒,没想到竟闹出这种误会。 萍水小筑 给陆卿平的醒酒汤正炖着,苏水妍一夜没睡,这时睡意袭来,就想着休息一下,一个眼生的丫鬟走了进来,苏水妍还以为是婆婆的丫鬟,就强忍着睡意,听丫鬟把话说完。 “二少夫人,奴婢环红,有一事想禀告夫人。” 苏水妍只听这一句便知道这个丫鬟不是婆婆的人,又想着厨房里的人说陆府加了新主子,婆婆做主新添了一批丫鬟,看这冒冒失失的样子,这个环红必然是新进府的。 “说吧。”苏水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想着自己初来乍到,为难一个丫鬟,传出去名声不好,就耐着性子听她说话。 “是,奴婢刚刚见二少爷和大少夫人在廊上有说有笑,又想起来今晨二少爷还穿着喜服,心觉不对,连忙跑来告诉二少夫人。” 苏水妍听后面上不表,但是心里全都明白,大嫂肯定是跟卿平说自己的事,可这丫鬟竟来挑拨,不知道她是想来邀功,还是背后有人指使。 苏水妍跟各府家眷交往得多,他们苏家虽没有宅内之争,但是各府都不少这样的事,宅子里的丫鬟小姐夫人待得久了,心里就会有各种弯弯绕绕,她素来听得多,这种事也一眼能识出这丫鬟居心不良。 苏水妍拾起一个杯子,“嘭”的一声扔在地上,环红心中暗暗得意,主子交给她的任务没想到这么简单,这个苏水妍倒是个好糊弄的。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苏水妍佯装生气,这个丫鬟并没有要赏,恐怕是有人指使,大嫂对自己尽心尽力,他们妯娌之间亲如姐妹,竟碍到别人的眼,不知道幕后主使是谁,她也就假装信了,暂时留环红在府里。 陆卿平看到一个陌生的丫鬟从房里低头匆匆跑出来,又看到一地的杯子碎片,以为苏水妍还在生气,他整理好思路,轻轻走到苏水妍身边,依旧是蹲下来,仰着头看着他的妍儿。 陆卿平摸了摸苏水妍的头,苏水妍从桌子上抬起头来,她太困了,就在桌子上趴了一会儿,有人碰了她,她才缓缓睁开眼。 “妍儿,对不起,我……”想好的话都哽在唇边,千头万绪,不知从何处说起。 苏水妍看着蹲在眼前的陆卿平,支支吾吾的样子,好像每次自己大闹一场,他都会蹲在她身旁哄她。 “不会说就别说了,我懒得听。”苏水妍笑着拿手指点他的额头,这个呆子,连解释都只言片语,可好笑的是,不用过多的解释,只要他开口,苏水妍竟然一点都不气了。 陆卿平心中一点点漫开痒痒的感觉,想起来大嫂说过的,有什么说什么,他想起昨晚的事“不如我们继续?”其实昨晚他没想着停下,即使苏水妍推开了他,可是酒劲上头,他竟然睡过去了,真是罪该万死。 苏水妍一开始没明白他说什么,回味过来的时候,陆卿平的脸在眼前一点点放大,她笑着一把推开,这大白天的,叫她一个姑娘怎么好意思。 “我给你煮了醒酒汤,你喝了,我太困了,先去睡一会。”说完再也不理陆卿平,自顾自跑到床上睡了起来。 朦朦胧胧间,有人爬到了床上,掀开被子钻了进来,光线也变暗了,带着醒酒汤的气味包围着苏水妍,她幽幽睁开了眼,看清了来人,双手搭上了陆卿平凑过来的脖颈。 红色的轻纱幔帐被微风吹起,摆动着尾端,又轻轻落下。 嗯……醒酒汤味道有点苦,苏水妍琢磨着下次加点糖吧。 丞相府 陆卿风上朝回来就回到了书房,今早朝廷上,有人提供了贪污的花名册,虽然账目没有错,犯案人员牵扯更广,但是南易天跟几个他手下重要的大臣均不在册,方廷尉的涉案金额也少了一半之多,这中间的差额全被下头的小官分摊了。 陆卿风没想到南易天竟然自除党羽,还肯帮方廷尉脱罪,最后方廷尉只是被贬官,竟也留下了性命,但是其他背黑锅的小吏却没有这么幸运。 他看戏看得热闹,既然方廷尉被贬,他也对这条小鱼无意,南易天这条大鱼他也不急于一时,养鱼嘛,越大越容易抓。 方府 方家被贬官成了平民之家,方夫人虽然心中开心丈夫性命无虞,但是再也不是官家,她从此荣华富贵都成了过往云烟,一时经历这莫大的变故,旁日的神气早已经不见,只剩下叹气。 方曼珠昨晚一夜无眠,她明明将信放进了贺礼中,陆家怎么毫无动静。她今晚就要被抬进南家,到现在也没等来陆卿风的轿子,方曼珠不明白,她没有过分的要求,只是希望陆卿风救救方家,放过父亲,自己都甘愿给他做妾了,他为什么还不答应。 方曼珠看着镜子里身着红衣的人,明明自己的姿色更甚于元穆清,才情也是京城官家女中的第一,只不过自己平日被父母养的娇纵些,但是她怎么说也是方家嫡女,怎么会配不上陆卿风。 方曼珠心中暗自思忖,肯定是元穆清截下信,丞相才没有看到的!元穆清那个善妒的女人,知道自己配不上陆丞相,就处处提防,小心谨慎,可是她能防得住一个,也防不了以后,她一定要让陆卿风看清元穆清的真实面目。 想到这里她心中更气,将梳妆台上的瓶瓶罐罐都抚了去,叮咣间一地的粉末和碎渣。眼前镜中着红衣的女子愤怒的脸,可笑她方曼珠,竟然最后只能做别人的妾。南府虽有富贵,但是南易天妻妾成群,她得如何熬过去。 看着身上南府送来的嫁衣,明显的赶制的匆忙,式样也只是兰草,稀稀疏疏的花朵散在裙边,没有半分的生机,她以为自己的嫁衣会是京城里最美的,前些天就听闻太尉女儿的嫁衣是萍昀斋和浮海棠联合制得的,华美异常,而她的嫁衣却连自己喜欢的牡丹都没有半分影子! 她忽然间笑了,笑得支离破碎,缓缓地把盖头盖在自及的头上,她不再去看镜子里那个可怜的自己,她方曼珠,一定会把一切都夺回来。 第十五章 清风夫妇吵架 元穆清见陆清风一直在书房忙着,让匡庐给送进去了一些点心,没忍心打扰他,就带着叶子去巡铺子了。 自从陆卿平将萍昀斋送给她,她只是看过了账目,却没有去铺子里看过,趁着这一会儿,安排了马车,戴上了面纱,元穆清想去探探萍昀斋旳底。 马车往东面走着,浮海棠在陆府西面,萍昀斋则在东边,两间京城里数一数二的铺子分列京城的两个方向。 将马车停在了店铺门前,元穆清由着叶子扶着,下了车,未免引起过多关注,马车也只是寻常式样,并没有引起他人的过多注目。 店小二迎上来,只道是贵胄小姐来店里挑选东西,态度很是恭敬,礼数都十分周到。元穆清虽然走在叶子身后,没有说话,但是店小二却十分懂得察言观色,没有唐突地硬要跟她介绍些什么。 “小二,我们来找你们掌柜。”叶子说明来意,店小二一看来人却实衣着不凡,掌柜的交代过有贵客来访,便在前头带着二人往楼上的深处走去。浮海棠只开放了一层,二楼是库房,而萍昀斋则是二楼待客,一楼深处是库房。 思忖着两家店格局的不同,已经走到了账房门口,待小二关上门退出去,叶子掏出了陆卿平给的玉佩。店掌柜知道萍昀斋的主子是陆卿平,如今旧主换新人,还是如此年轻的女子,虽然此女衣着不凡,却不一定懂经营之道。 见店主上下打量着她,元穆清看出他眼中的不信任,便摘下了面纱,叶子退到元穆清身后,她走上前,对着掌柜点点头示意,掌柜作揖。 “小姐,请坐。”掌柜虽然不信任,但是到底是新主,态度依然恭敬。 元穆清随着他的指引坐了下来,没有过多的寒暄,“掌柜的,我看过了账本,萍昀斋一直运营正常,但是却没有任何突破,一时的红火或许可能维持一段时间,但是要长远发展,必须得推陈出新。” 掌柜的愣了,没想到这个富家小姐竟然懂经商之道。元穆清知道掌柜的听懂了,也没有打算有任何隐瞒。 “掌柜的,我有一个想法,将萍昀斋跟浮海棠的利益划分,前些时间浮海棠的金器卖的不错,浮海棠在贵族圈子里被逐渐认知,不如以后浮海棠专营名贵首饰和服饰,萍昀斋则立足于寻常百姓,卖一些他们买得起的胭脂水粉和首饰衣服。” 掌柜的听到坐着的年轻女子口口提着萍昀斋的对手浮海棠,心里渐渐明朗,原来这个小姐竟然是浮海棠背后神秘的主子,之前就有浮海棠的人来打听过合并意向,没想到主子竟然把店铺直接送给了这位小姐。 掌柜的将元穆清的身份猜的差不多,也没有明说,只是心中敬佩异常,才华着实不输陆家二公子。京里多数的店铺更加注重与名门官眷的来往,普通人家的姑娘想买精致的首饰胭脂每每会被店小二嘲笑,殊不知,京城还是寻常人家更多,利益也更大。 掌柜的一方面臣服于元穆清的经营之道,一方面听元穆清说着两店经营的计划部署,她还许诺,只要两家正常经营,盈利更高的掌柜酎金多得两成。 浮海棠那边元穆清早已经交代妥当,待跟掌柜的安排完,太阳竟然落山了。趁着店里人来来往,未免引起别人的注意,没有让掌柜的送,两个人便坐上了马车从后门回到了丞相府。 元穆清经商的事,陆卿风也知道,也觉得丞相府里人少,小丫头嫁给他就是要做自己喜欢的事,她喜欢做的,他都默许她继续去做,上次游园会也默默支持着她的小生意。 虽然元穆清得到了默许,但是归家太晚心中也觉得很过意不去,毕竟她先是陆卿风的妻子,其次才是两家的店老板。 元穆清回去的时候,发现陆卿风还在书房里,不知道他出来过没有,她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安排一干丫鬟布置好了晚饭,才打算到书房里看陆卿风。 其实陆卿风半个时辰之前就忙完了,本想找小丫头,却听到匡庐说夫人出去巡铺子了,心里不免失落,冷冷的说了声知道了,便回到书房关起了门,随手拿起本书胡乱翻着。 元穆清朝书房走着,远远地瞧见一个人,身形像是婉月,元穆清提起了裙摆,轻手轻脚的跟上去,却见到婉月端着食盒四顾无人进了书房,元穆清便悄没声息的站在长廊的暗处,想看看她到底意欲何为。 陆卿风这边听人推门进来,本以为是小妻子来找他了,抬眼一看,却是婉月,眼里的光芒暗了又暗,这如果不是太后的细作,早被他轰出去了。 前两天忙着,倒忘记了答应清儿处理掉这个细作,正想着如何处理掉她,来人袅袅开了口。 “相爷忙到现在,应是饿了吧,奴婢准备了点心,请相爷尝尝。”陆卿风才没有心思应付这献媚的婢子,刚想抬手打发了,忽听外面有异动,明显的是个女人的呼吸,心头一动,计上心来, “哦,呈上来吧。” 婉月闻言,心中不免得意,丞相也不过是男人,总敌不过百般柔情。 “夫人也真是,下午偷偷带叶子从后门溜出去到现在也没回来,还带了面纱,像是去见什么人。” 婉月自以为得了陆卿风默许,言语上更加没有分寸,她只看到元穆清主仆两个人从后门出去,以为她们是去干什么不轨之事,也没管到底是什么,总之一个妇人,偷偷出门总是不对的。 陆卿风看着婉月状似聊天,却跑到他跟前来说小妻子的不是,不知道是太后属意,还是她自己的主意,不过他相信应该是太后指使的,像这种太后的亲信,断不会擅自动作,原来太后做了两手准备。 如果元穆清忠心,那么太后便间接控制了陆卿风,如果元穆清搪塞她,她也能安排婉月,离间夫妻感情,如果婉月得力或许还能取而代之。 太后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陆卿风闻言,佯装生气,一拍桌子,连婉月都抖了一下,“不守妇道!”他假装生气的骂着,婉约见状,忙安抚着。 “相爷莫要生气,先用点心吧。”说话间拿起一块点心就要喂给陆卿风,他心中厌烦,想着门外的人要是再不动作,他真的要把这贱婢轰出去了。 元穆清在外面听得火急火燎,这婉月不但监视自己,竟还想要勾引她丈夫,幸亏她出门跟匡庐交代了,可匡庐却好像没跟陆卿风说呢。 听到里面说完自己的坏话,好像是婉月要有什么动作,元穆清吓得赶紧敲门。 “咚咚咚”元穆清温柔的声音透过雕花木门传进来,“相公,用饭了。”她还刻意咬重了“相公”两个字的音,有时候陆卿风要哄着她她才肯叫,有些时候是求饶的时候叫的,今天这两个字是叫来示威的。 陆卿风和婉月听到声音,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陆卿风终于等到了这小丫头不耐烦的时候了,还好是她先等不及了,看来这个婉月还是有留下来的必要嘛,起码能让小妻子有危机感。 陆卿风跟着元穆清开门便走了出去,元穆清心中还是生气,瞪了他一眼,没有出声,二人站在廊下暗处,没发出声音,婉月也从书房里出来了。 “相爷,我打扰你的美事了?”元穆清又有出口,话里话外满是醋意。 陆卿风看着这样的小丫头,知道奸计得逞,像模像样的诉苦。 “你不在府中,匡庐又不知道去干什么了,婉月才有机可乘。”陆卿风话里满满的抱怨,元穆清本来晚归,心中有愧,现在陆卿风又遇到了这档子事,偏偏这婉月是她惹不起的,看来以后要多多陪着陆卿风了。 陆卿风看着眼前的小人一脸后悔,心中的笑意晃了又晃,终于还是被他忍住了。 元穆清忽然抱住了陆卿风,她不知该如何赔罪,只好抱了抱他。陆卿风像往常一样将下巴轻轻抵在元穆清的额头上,看着小人儿主动“投怀送抱”,脸上的笑意终究没忍住,还好小丫头在他怀里,看不见他一脸得意。 “饿了吧,去吃饭吧。我以后不会回来的这么晚了”元穆清拍拍他的后背,示意他松开自己,她感觉这样说,倒好像是她是在外的相公,眼前才是被自己冷落的妻子。 陆卿风任由她拉着往花厅走去。用饭间婉月进来伺候时,两个人还上演了一出“不和”的好戏。 陆卿风筷子一拍,拿出平日里待别人的冰冷,元穆清也假装吓到,站在一旁,叶子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刚要上前劝说,却看懂了元穆清递过来的眼色,主仆多年,怎么会看不懂她家小姐这是做戏,就默默退到一边乐得看戏。 陆卿风“冷冷”开口,“下午出门为何日落才归,你就是这么做人妻子的吗?” 元穆清吓得随口说了个理由,“我……去买胭脂了。下次日落之前定归府,相爷莫要动气。” 第十六章 五彩祥云绕绛台 婉月在一旁,看着“怒发冲冠”的丞相,跟噤若寒蝉的丞相夫人,想着计谋得逞,便退了出去,没有看到花厅内捂住嘴生怕笑出声的叶子。 婉月本想着去太后面前邀功,思虑着取而代之的事将成,可没想到第二天早上陆卿风夫妻二人又同往日一样了,婉月在心里暗道元穆清不好对付,一夜又把丞相哄得服服帖帖。 但是婉月不知道的是,昨晚陆卿风“百般折磨”元穆清,还哄骗着她少关心铺子,多关心他。 意乱情迷之时,他的每一声呼唤都从喉咙的最深处发出,带着满满的温柔,气息喷在元穆清最敏感的耳垂上,她又如何能不应,她只能断断续续地回应着。 “相公……清儿……知道了……嗯……” 元穆清早上照常起床陪陆卿风吃早饭,昨晚“吵架”两个人都忘到了九霄云外,她把陆卿风照样送至门口,帮他理了理衣襟,看着他上了马。 朝廷内刚处理了一批官员,正在商量选拔新官员制度,陆卿风只等着下面的人拿出法子来,他来同皇上敲定,空出了半天多时间,早早告了假回家。 百官都知道,陆丞相自从娶了大将军的女儿,无事就在家,一般人有公干也不敢过府随意叨扰。 大家都猜测,这大将军的女儿勇武异常,竟然连冷面阎王陆丞相都能管得服服贴贴,想到平日里陆卿风那张冰块脸,众人对这位丞相夫人有多生了几分敬佩。 丞相府 元穆清这边正想着理理陆府的账本,看看陆卿风这个丞相到底有多少田亩、铺子,单看那账本的厚度就知道陆卿风也可以算是家财万贯。 他们成亲前一直都是由陆卿平搭理,现在小叔也已经成亲,自己大嫂也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陆卿平早早地就拍拍屁股交给大嫂了。 刚刚在书房坐定,准备理理头绪,陆卿风就走了进来,还穿着朝服,没想到他这么早就回来了,连忙让叶子准备点心和常服。 拿出元穆清从浮海棠那拿来的竹纹渐染紫色长衫,这一件是萍昀斋和浮海棠合作制得的第一件男装,自从浮海棠打算只开放于富家子弟,元穆清就命人也做起了男装。 官宦子弟的衣物最重视清雅贵气,这其中的利益也更大,虽然来店里的多是官眷,但是只要他们的男装做的出彩,夫人小姐们自然也会帮自己的父兄丈夫买一件称心如意的衣服。 这件竹纹便是元穆清亲自画的,坚韧不拔的竹节,意味着男人坚毅的品性,如竹一样有君子气节,同时竹子又代表着节节高升,那些仕途上的男子也会喜欢这样的设计。 紫色从下裳底部慢慢晕染,像山水画一样层层漫开,陆卿风身姿挺拔,穿起来也是这样好看,真应该把他拉到浮海棠,这样岂不是活招牌,但一想到陆卿风看别人时的冰块脸,元穆清还是放弃了这种想法。 陆卿风看着元穆清今日不仅亲自给他更衣,还仔仔细细左右调整,以为是昨晚自己“教训”得当,今日小丫头愈发体贴细致,连衣裳都给自己准备的新的。 看着丞相夫人来来回回整理个没完,丞相早等不及了。 “清儿,听说你在城郊买了处马场,今日我有空,我们去看看吧。” 元穆清闻言,愣住了,马场是自己拿浮海棠上次卖金器赚得的钱新添置的,并且是叶子去看过回来说与她听的,她虽然买下,但是自己也还未去看过,本来想的是收拾妥当了再去骑马,没想到陆卿风竟然知道了。 元穆清想起些什么来,瞪了叶子一样,叶子讪讪的笑了看了一眼匡庐,匡庐挠了挠后脑勺,不好意思的朝元穆清低下了头。 果然叶子越来越不堪用了,自己那些小秘密全让陆卿风知道了。 陆卿风没看见主仆三人的眼神交流,等了半天不见小妻子回应,又叫了一声,元穆清这才答应。 要出门去看马场,元穆清本来还觉得被“出卖”很不高兴,但是一想到能去骑马,心中又渐渐升腾起了兴奋。 从柜子里找出一套紫色的窄袖百花裙,元穆清想着两个人同穿紫色会不会太过招摇,但是陆卿风又催得紧,只能穿着这裙子出了门。 叶子和匡庐在前头骑着马,陆卿风和元穆清在后头的马车里坐着。陆卿风闭目养神,元穆清闲着也无聊,自顾自的看着账本。 “哎,匡庐,我们今日要去干嘛?”叶子跟这匡庐骑马同行,觉得太无聊,随口就聊起了天。 “哦,有一批查禁的烟花,下面的人不知如何处理,相爷就让他们去马场放掉销毁。” “这天干物燥的竟还有人走私烟花,也难怪被查封,这下好了,有烟花看了。” 下朝的时候,听见下面的小吏说起这烟花的事,本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销毁了就成了,可是骑在马上的丞相忽然开口了,说是帮着销毁烟花,给小吏们提供了一个地方。 下头的小吏们吓坏了,这么小的事情竟还让丞相插手帮忙,丞相是不是嫌他们办事不尽心,要辞了他们。 大家心里慌着,也连连应下了,丞相脸上依旧没有半分表情可以供他们猜测揣度。 元穆清听着外头叶子和匡庐的对话,原来是要放烟花看呀,陆卿风还一直说着要去看马场,原来…… 陆卿风本也是闭目养神,听到匡庐将自己准备的事情全部倒了出来,平时都是匡庐送来从叶子那里打听到的事情,没想到关键时候,匡庐竟然自弃一城! “匡庐,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陆卿风冰冷的声音从马车里幽幽传来,匡庐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他连忙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恭恭敬敬的回了声“是。” 昨晚他偷偷溜去看叶子,竟然把婉月放进了书房,今天又多言,他是嫌自己命太长了吗。 马车里元穆清看着陆卿风吃瘪的脸拉得老长,忍不住低头笑了,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的,陆卿风看着小丫头这幅样子,也被逗笑了,也就只有她敢在他生气的时候还笑。 马车走了小半个时辰,终于到了城郊这处马场,元穆清不知道的是,这马场其实是陆卿风看中的,陆卿风告诉了匡庐,匡庐又去找了叶子,叶子才把这个地方推荐给了元穆清。 马场里有个小院子,种着四季瓜果,深秋了,菊花开得正是旺盛,各色菊花种在了马场四周,生机勃勃的,看着就让人喜欢。 下人们住在马厩旁,都是马场本来的仆人,看马场的头儿是元穆清父亲手底下的老兵王伯,年纪虽然大了,但是身体硬朗,元穆清把他安排在这里,也是想让父亲的旧部安度晚年。 王伯听说元穆清要来,提前打发人备下了饭食,又领着小姐和姑爷四处逛了逛,便适时的退下去了。 陆卿风忽然间抱起她把她放在了树杈上,自己也坐了上去。放眼望去都是长到脚踝的嫩草,几匹马正在被人牵着吃草,元穆清坐在树杈上,因为害怕而紧紧抓住陆卿风的胳膊,但是看到眼前的美景,渐渐忘记自己高高地坐在了树上。 陆卿风对这处马场也很满意,宽阔舒适,没有枉费他的精挑细选还有小丫头花的大价钱,他这个丞相好像越来越无能了,要靠夫人出钱才能有这么一个马场。 万万人之上的丞相,现在却只想赖在夫人的马场里一辈子。 两个人就这么坐在树枝上,天竟然都黑了。 忽然之间天空中被点亮,马场远处叶子和匡庐大笑着在放烟火,一个接一个,一朵接一朵的烟花被赋予了生命,铆足了劲冲上云霄,热烈的绽放过后,烟消云散。 像流星一样,绚烂了整个夜空。 未免元穆清抬头看烟花跌下树杈,陆卿风把她搂进了怀里。才短短一月,元穆清已经给他的生活带来莫大的变化,没成亲前他只当人生最大的乐趣就是一个人看书喝酒,从没有想过有一天会揽着妻子坐在树上看烟花。 “无数月中开,五彩祥云绕绛台。堕地忽惊散,飞空旋作雨声来。” 元穆清记不清这是哪里看来的小诗,但是看到这烟花,下意识的就想起来了。 元穆清抬头看着陆卿风,千万朵烟花也在她的眼中点亮,看着小丫头的眼睛,陆卿风竟不知世上还有这样一片绚烂的夜空,动情的吻了吻元穆清的额头。 “相公,谢谢你。”元穆清小声的感谢着陆卿风,自从做了丞相夫人,她亲眼看到陆卿风有多忙碌,皇上未坐稳江山,他只能拼着一身傲骨,带着皇帝在这看不见的枪林弹雨中踽踽独行,身上的担子比谁都重。 可是万万人之上的丞相,会偷偷躲在城郊给夫人放烟花,还丝毫没有架子的陪着夫人坐在树上,没有公务繁忙的借口,元穆清心中感动不已,但却不知该如何回报,她甚至也害怕一切像烟花一样绚烂了又死掉。 “傻清儿,以后的每一年我都会带你来看烟花的,你我是夫妻,不必言谢。” “那相爷可不要食言”元穆清笑着回应他,是的,以后的每一年,他们都回来看烟花的 第十七章 闻家姨母 在马场宿了一晚,陆卿风连夜都在处理公事,下面的官员交上了好多的折子,好像事情比较紧急,元穆清就听陆卿风的先去睡了。 半夜醒来,发现陆卿风还在看折子,元穆清朦朦胧胧间清醒,马场没有书房,陆卿风只能在房间里看折子。 元穆清拿了件披风,披在了陆卿风肩头。 “怎么了,吵醒你了?”陆卿风抓住元穆清放在肩头的手,宠溺的摸摸小妻子的头。 “没有,就是醒了,我陪你吧。”元穆清倒了两杯水,坐着陪陆卿风,他也没有拒绝,想着赶紧看完了,明早上朝能把事情早早敲定了。 元穆清无事可干,就盯着陆卿风看折子,他认真的表情,似乎能让元穆清想象那个挥斥方遒的丞相是如何处理公务的。 嗯,一定很帅气。 她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是习惯了陆卿风在她身边,一个人睡空空的床,又是陌生的床,竟然会半夜醒来。 元穆清坐在桌前,白天舟车劳顿,下午又骑了马,晚上看了烟花,早已经很累了,睡意袭来,她用右手撑着头,缓缓闭上了眼睛。 就在元穆清的头即将磕在桌子上的时候,陆卿风一把捞起了她,她睡眼朦胧,迷迷糊糊的把手勾在陆卿风肩头,任由他抱着。 “你忙完了啊”她没睁开眼睛,又不是很清醒的问道。 “嗯,我们睡吧。”元穆清的头离陆卿风的胸膛很近,他说话刻意温柔又小声,胸腔之间共鸣的声音,唤起了她新一轮的睡意。 第二天早早的,元穆清就送陆卿风去上朝了,昨天她见到了王伯,想着很久没回家看父亲了,让陆卿风事情结束了直接回丞相府。 马场离元府比较远,元穆清安排完马场的事已经快接近中午了,结束了一切,带着叶子坐马车回元府。 像平常寻铺子归家一样,元穆清刚回府就去后院找父亲。元屹自从升任大将军,带兵打仗的事情少了,年纪大了,很多时候下了朝就赋闲在家,在后院练练剑,养养花,怡情养性。 看见女儿回来,元屹很是高兴,正好快吃午饭,连忙让管家安排厨房做元穆清爱吃的菜,喜欢的点心也做着,等元穆清回去的时候带走。 “卿风怎么没陪你,他是不是欺负你了”元屹见女儿一个人回家,以为是那个臭脸的女婿欺负自己宝贝女儿了。 “没有,他最近忙,我买了一个马场,看见了王伯,就突发奇想回来看看。”元穆清跟父亲说着家常,吃饭时也是说说笑笑。 用完了饭,下人们端上茶来,元穆清跟父亲说着丞相府的新宅子,让元屹有时间去丞相府游玩,她把那边都打理的井井有条,希望父亲也能来游园。 正说话间,下人上来通传,说是闻家姨母来了。元穆清心中欢喜,亲自跑到门口去迎接。闻家姨母是她过世母亲的亲姐姐,自母亲过世后,这个姨母就经常照顾她,小时候父亲常年不在家,她除了在府中,就是去这个姨母家。 后来姨丈被调出了京城,在离京城不远的州县做官,她就很少看见姨母了,但是还是会经常收到姨母托人捎来的吃食和衣裳,她对这个姨母满心的喜欢和感激。 在大门口,元穆清看到了好久未见的姨母,身后站着一男一女,男的略长些,应该是小时候一同玩耍的表哥闻锡了,小一点的应该是小时候抱过的表妹闻宁了。 欢喜的上前拉住姨母的手,姨母也瞬间红了眼圈,慈爱地看着她。 “清儿长大了。” 元穆清真的好久没见到姨母了,没想到姨母会突然到访。边拉着姨母的手往府里走,一边跟姨母叙旧。 “清儿很想姨母,前些日子我成亲,派人送喜帖给姨母,姨母怎么没来。”闻家姨母面露难色,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你姨丈病了我得在家照顾。” 元穆清看出姨母的尴尬,没再追问,只领着三人往前厅走去。 姨母生得漂亮,嫁给了闻家姨丈,但是姨丈是个文人,看不上父亲这样的将军,也不喜欢元穆清这个没了母亲的小孩子,每每她去姨母家都能听到书房里姨丈跟姨母的争吵,后来她不再去也有着里面的原因,她知道自己去闻家,姨丈并不愿意。 如今她是丞相夫人,姨丈不愿姨母来参加婚宴又是有可能的,毕竟姨丈文人一个,都有几分清高,不想被别人说成是攀附权贵。 元屹见亡妻的姐姐来了,也吩咐下人,把他们当做贵客款待。寒暄之时,元屹问起闻家母子来京的原因。 闻夫人跟儿子闻锡都支支吾吾,面面相对,不知如何说起。 “是这样,我们家老爷打听到近期朝廷会选拔一批官员,想让锡儿京来试试。”闻锡羞愧的低下了头,他本无意仕途,但是父亲却一心强逼,父母之命,他哪敢不从。 元穆清看这情形,心里就把事情捋明白了,闻家姨丈肯定不愿亲自登门,就让有恩于元家的姨母出面,但是这到底是借宿在这里,还是想通过父亲还是陆卿风疏通疏通关系,元穆清就猜不到了,但是她最喜欢的姨母来看她,她是不愿意想那么多的。 元穆清没再追问,岔开了话题。 “姨母来了就好,这是闻宁表妹吧。”姨母闻言笑着轻轻推搡了小女儿一把,说道:“宁儿来给姨丈和表姐问安。” 闻宁不情不愿的上前请安,态度傲慢,姨母看这小女儿态度十分差劲,忙出言:“这孩子自小被我宠坏了,没个正形。”元穆清面上没有表露出来,但是她觉得这个表妹倒是更像姨丈,表哥唯唯诺诺的,性子温驯像姨母。 元穆清不太在意这些礼仪规矩,闻宁是姨母的女儿,又比自己小,她没放进心里去,对待表妹依然是客客气气的,但是亲近不起来。 姨母元家父女聊着家常,天色渐晚,元穆清带着他们到已经到扫好的客房住下,丞相府虽然有空房,但是现在差人打扫已经来不及了,就先在元府里住着,反正两府相隔不远,马车不到一刻就到了。 收拾的差不多,时间也不早了,元穆清该回相府了。 “姨母,我得回了,明天您可以带着表哥表妹来相府里玩,我还有好多话想跟您说呢。”元穆清确实舍不得姨母,自己从小就没了母亲,姨母待她也是尽心尽力的好。 闻家姨母连声应着,元穆清没让姨母出来送,正打算上马车,却被闻锡叫住了。 “表哥有事吗?” “嗯……表妹打扰你了,其实我跟母亲并不想来麻烦你和姨丈,只是父亲硬要逼着我从政,我无可奈何……叨扰了。”闻锡自小便喜欢和这个表妹玩,可是父亲嫌她粗俗无礼,不许他跟这个表妹亲近。 但是闻锡却没有发现小时候的元穆清有任何无礼之处,反而从来不大哭大闹,安静懂事,比私塾里其他人的妹妹都要可爱。而他没想到的是,这个表妹居然嫁给了当朝丞相,成了丞相夫人。 元穆清看着表哥,他跟小时候一模一样,性格都没则么变。她福了福身子,想着再寒暄下去太阳就要落山了,连忙道: “表哥,明日只管带着姨母过府来玩,不必拘礼,天色不早了,我回去了。”说完便上了马车,她现在只想着赶紧回府,自己可是跟丞相大人保证过的。陆卿风昨晚睡得晚,今天得给他炖汤补一补。 南府 自从方曼珠被抬进南家,南易天就一直宿在她的吟风院,南易天的妾虽然多,但是放眼整个南府,除了正房夫人,没有一个姿色、才华、地位比得上她方曼珠。其余的侍妾大多是普通人家出身被别人当做礼物送进来的,可笑的是她方曼珠又何尝不是父亲的敲门砖。 她现在虽然得到了南易天的宠爱,但若是想长久,还必须得坐上南府女主人的位子,方曼珠之前就知道,南易天娶的是定远王府的战晴,现在的定远王战宸的姐姐。而现在这个女人的地位更加难以撼动,只因为战晴现在怀了南易天的孩子。 方曼珠如果想做点什么,就必须把这个孩子除掉。 她几次三番的想下手,但是战晴身边的嬷嬷眼睛毒辣,她虽没有直接出手,本想着借府里其他蠢货的刀杀人,可是竟没有成功。 方曼珠放下手中的杯子,正想着该如何做掉战晴,南易天忽然开门进来。 “易天,你回来了。”方曼珠虽然不喜欢南易天,却还是要百般讨好。南易天一把拦过来人,手上用了点劲,方曼珠吃痛的道了声“易天,你弄疼我了。” 姿态自然百般娇媚,不可方物,任谁看了都觉得怜惜。 南易天忽然倾身下来,方曼珠趁势以手抚上他的脸,而南易天却没有想要跟她温存的意思,他邪魅一笑,缓缓开口。 “小宝贝儿,你刚来可能不知道规矩,我只跟你说一次,你乖乖记着。”说话间在方曼珠唇上印下一吻,像把玩一件玩物一样,他捻起方曼珠的碎发在指尖缠绕,虽然态度很温柔,却让方曼珠觉得不寒而栗。 第十八章 宠妾不灭妻 “我,南易天,可以宠妾,但是绝对不会灭妻。”方曼珠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但是从她进府以来,每一次看见战晴她都是冷冰冰的样子,府里的丫鬟她也问过,南易天并不宠爱战晴,两个人坐在一起的时候也形同陌路,南易天怎么会警告她不准碰战晴。 “方曼珠,我知道你想要什么,该给你的一分都不会少,不是你的你千万别碰。”依旧是轻声轻语的模样,她也很聪明,南易天得罪不得,方曼珠直视着他的眼睛,献上一吻,轻声道“易天,我记得了。” 南易天得到了想要的回答,果然是聪明的女人,也是复仇的利器。整个方家都恨陆卿风,很好,那他倒是要帮她一把。有同一个敌人就是一家人。 南易天舔了舔被吻过的嘴角,嘴唇像嗜血一样的红,衬的他整个人更加邪魅和阴狠。 把宫中送来的请帖扔在了桌子上,南易天夺门而出,只留下一句话。就去纸金楼喝酒去了。 “三天之后太后寿辰,打扮得漂亮点,别让我失望。” 丞相府 元穆清跟姨母约好了今天来家里做客,她除了几样点心也不知道姨母爱吃什么,让叶子从库房里挑了几样首饰,打算送给姨母和表妹。 闻家三人坐着丞相府派来接人的马车,车夫态度也十分恭敬,马车直接从侧门进了府里。三人下了马车,都被这陆府的风景惊呆了,外面是那么低调,里面却给人别有洞天的感觉。 元府给人的感觉处处是干净利落,丞相府就不一样了,处处精致,低调但是让人过目难忘,足以看出主人布置的时候,花足了小心思,放足了雅趣。 单看那曲折的回廊,不是鲜红的那种艳丽,而是像枣红一样的优雅,与墨绿色的木兰枝叶遥相呼应,给人最质朴的美的感觉。 元穆清早早在花厅备好了茶点等着姨母三人,他们一来,元穆清热切地跟姨母手拉手叙着家常。 “怎么没见到姑爷呢?” 陆卿风确实不在府内,昨晚她归家后等了半个时辰陆卿风才回来。还不是这选官制度的问题,元穆清虽然没有过问,但是陆卿风也问她有什么看法,她随口一答,不如加开一次科举,不知道她说的对不对,总之一大早陆卿风就上朝了。 “他太忙了。”元穆清如实回答着。 “丞相确实是日理万机,不过他应该多陪陪你啊。”姨母担忧的看着元穆清,她其实除了心疼陆卿风,对于他这么忙也没什么意见,知道他肩上的担子多重,自己只要替他守好这个家就好了。 “姨母不要担心,卿风对我很好。” 她跟姨母在这边聊着,却把闻锡跟闻宁晾在了一旁,她们谈的都是些成亲后的管家琐事,表哥表妹没有成亲,想来在这听着也着实无趣,更麻烦的是闻宁一直在花厅里晃来晃去,东看西看,她还要照顾着,实在无暇。 “叶子,带表妹去看看我给她准备的房间。匡庐,你带表哥去随便看看。”陆卿风直到今天家里要来男客人,特意把匡庐留在家,现在看来,元穆清觉得丞相大人真的想得很周到。 叶子带着闻宁去往后院的西厢房。元穆清不知道小女孩家喜欢什么,只能照着自己喜欢的准备,西厢房被布置的倒不像是客房,像是主人的房间。 闻宁随着叶子在长廊里走着,丞相府不仅地段好,里面的装饰也很有品味,估计是姐夫弄的,父亲说过,自己那个表姐粗俗无礼,怎么会布置的这么雅呢。 已经西厢房,闻宁就很喜欢这布置,看来丞相府真的奇珍异宝数不胜数,这用的物品虽不起眼,但是都价值千金,这白玉花瓶,衬的这红色的蔷薇花更加艳丽别致,还有这墙上挂的字画,哪一副不是名家之作。 没想到自己那个无才无德的表姐这么有服气,不仅丈夫是丞相,家中还这么有钱,闻宁一想到自己那在京城之外的家,还有家中挂在墙上的父亲的字画,她都觉得不想回去。 闻宁唯一不喜欢的就是这房中的熏香,竟然是茉莉香,这么清淡的香气怎么能配得上她。 “哎,你,把这香给我换成玫瑰香。”闻宁抬手指挥着眼前的叶子。叶子什么时候受过这等驱使,但是想到小姐叮嘱自己好好招待姨母一家,她也就忍了。叶子出门唤了专门调香的丫头,给这位大小姐换了香。 “闻宁小姐,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先下去了。”叶子只想趁机溜走,赶紧回去复命,再也不想伺候这大小姐了。 “哎,你等一下,我看着你挺机灵的,这两天你只伺候我就行了。”叶子听到这话快惊掉了下巴,她自小跟着元穆清,两人情同姐妹,她如今的脾气和机龄也是因为元穆清这个主子对她宠爱有加。 叶子始终没明白,她何德何能被闻家这位小姑奶奶看中。 “谢小姐抬爱,只不过我是夫人的贴身丫头,只听夫人一人的话。” 闻宁没想到这小婢子态度这么傲慢,自己那个表姐可真是会管教下人啊。 “我母亲对表姐有恩,你只是一个丫鬟,懂不懂主仆尊卑。”闻宁没见过这么不知礼数的下人,若是在自己家里,这样的丫头早被发卖了。 叶子不知该如何回应这位小姑奶奶,自己都说了她是夫人的贴身丫头,这闻宁竟然仗着自己的母亲在丞相府逞威风。 “小姐,没什么事我下去了,过会儿会有丫鬟来伺候您的。” 叶子扔下闻宁快步走出了西厢房,这闻宁简直不可理喻,她还是少惹为妙。 元穆清不知西厢房发生了什么,叶子回来的时候脸色不是很好,姨母在眼前,叶子欲言又止的样子,元穆清一时摸不到头脑。 过了一会儿,闻宁拉着一个哭哭唧唧的小丫鬟进了花厅。 “表姐就是这样待客的吗?我连一个丫鬟都使唤不动,表姐是欺我们闻家小门小户吗?”闻宁一脸怒气,煞有其事的敲打元穆清不知礼数。 叶子看着被吓哭的铃儿,这还是陆老夫人送来的小丫鬟,才伺候了闻宁没多久就被折磨哭了。 闻夫人看这情形就知道是自己的女儿又在耍大小姐脾气,刚想出言阻止她,元穆清就开口了。 “这小丫鬟还小,怠慢了表妹着实是我的错,这样吧,府里的丫鬟你看中哪个就用哪个。” 闻夫人没想到元穆清看在自己的面子上这么骄纵自己的女儿,不免感到愧疚,自己明明是来看看清儿过得好不好,没想到闻宁真当这是自己家了,这般胡闹。 “我要你那个。”闻宁就等着这句话呢,当即就指了元穆清身旁的叶子。闻宁羡慕元穆清现在的生活,想着这样粗俗的表姐过这么好的生活,她也想要,想着这表姐也不会不给,毕竟母亲有恩与她,她总不能忘恩负义。 元穆清看着闻宁点名要叶子,心下明白了叶子为何刚进来时脸色不好,递给叶子一个让她放宽心的表情,元穆清心中并不恼,只当闻宁是小孩心性,喜欢什么张嘴就要,也就没放在心上。 “这个不行,她不是丫鬟,我与丞相成亲,太后送了十二名宫人,个个聪慧体贴,我斗胆做这个主,你且去挑一个顺眼的。”闻宁听到这一句,太后的宫人都可以任她挑,她也没执意要这个叶子。 元穆清虽然不了解这个表妹的脾气,但是姨丈的脾气她很了解。这个表妹性子实在是太像姨丈了,都是那么爱慕荣华富贵,只不过姨丈年纪大了爱面子,把一切都藏在心里,但是这个表妹太小,不懂收敛,但是只要给她足够的虚荣,她就能满足了。 闻夫人听到元穆清把宫人都给闻宁用,心中的羞愧更添一分。这个女儿平常养在家里,呼风唤雨,老爷对她也是骄纵,她也不爱训斥儿女,没想到竟养的女儿这般没有教养。 “清儿,我们来你府里,你提供这么好的吃穿用度我心中已是过意不去,这还有丫鬟随身伺候,这断断不能这样。”闻夫人连忙推脱,若不是家里丈夫非得逼着儿子来京城做官,她也不用带着儿女来相府给晴儿添麻烦。 “姨母客气了,来这就像在家一样,我小时候在姨母家,姨母也是这样尽心待我的。” 元穆清知道这个姨母对待自己就像亲生孩子一样耐心细致,自己小时候受了她不少的爱护,所以就算闻宁有什么样的要求,只要丞相府能满足,她都会尽心尽意的去实现。 看着时候也不早了,匡庐收到陆卿风的消息,他中午晚些时候回,午饭在官署里吃,看着家里也没别的事,元穆清便差匡庐去给陆卿风送饭了。 元穆清在花厅备下了酒菜,都是些家里出自做的江南小菜,想着应该会对姨母的胃口。“姨母,我小时候最爱吃的东坡肉,您尝尝府里的厨子做的,味道总是没有您做的好。” 闻夫人经元穆清这样引导着,渐渐放下了心里的愧疚,跟元穆清交代着这菜怎么做,席间其乐融融,欢笑声不绝于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