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点也不厉害》 第一章 楉冰 “咔擦”,几个垂髫小子趴在河边,力气最大,长得最壮实的那个用捡来的石头把河面上的那层冰砸出了一道裂缝,其他人便忙凑上去,握着树枝,七手八脚地撬那条缝。 好不容易撬下来不小的一块冰,再用树枝戳戳冰洞,厚实得像县里那牢狱的墙壁一样,连最有劲的郑铁匠来了,估计一斧子下去,这冰面还是屁事没有。 怪事年年有,江南的这个小县城,今年怪事到目前为止,不多,就一件,可偏偏这一件都快愁死这帮百姓了。 本来江南水乡就以温润养人著称,每年就算是到了冬季,也不会像北城一样冻人刺骨,新鲜的蔬菜水果不会断供,绝大多数的水路不会冰封,畅通无阻。 若是哪一年的冬天格外冷,下了大雪,当地百姓还会有些兴奋,毕竟瑞雪兆丰年,尤其是孩童们,堆的雪人一家比一家高,有些不服输的,还要爬到自家院子的树上堆,脚滑了摔进厚厚的雪地里,人倒没事,一个个被自家娘拎着耳朵回去喝姜汤,再也不敢做那雪中猴王了。 今年初也是下了一场小雪,等冬天一过,下地的都把种撒进田里,春雨一浇,长出了苗,就等着长大了。 结果四月末,不知哪里刮来的妖风,这一片突然就变得极冷,连寒冬都没这架势,附近唯有的一条河结了冰,几个村的生计都没了着落,没水浇田,没河运货,老黄牛都冷得不肯开工。 好几个大汉忙活了一天,才在冰较薄的一处砸了个洞,供村里用水。这洞简直小的可怜,出水也小,虎子家养的大黄狗尿尿都比它痛快。 所以每天被支来接水的各家小孩都提着个木桶,排了长长一队,接水的人蹲在那眨吧着小眼看水流断断续续地、像个要死不死的人一样给水,难受得要命,后面一队小孩无聊到玩游戏,大早上来的,回去都能吃上午饭了。 今儿个已经是第七天了,大家没法干活,只能聚在河边看看这冰什么时候能化,可看着那几个小孩砸冰,大家都愁得发慌,就这厚度,全村站上冰面开篝火宴会跳舞都没问题。 “虎子,别老玩冰,这天可容易得风寒了”一个身材有些臃肿的妇女坐在石凳上缝补棉衣,一边把最壮实的那个男娃叫回来,一边叹了口气。 “活了大半辈子,这稀奇事可是头一回见,五月石榴花都快开了,还要把过冬的棉衣翻出来,够邪门儿的。” “可不是”坐在旁边的另一位妇女体型削瘦,利落地编着簑衣,“哎,我听人说,这样的天灾肯定是有人干了什么缺德的大事,老天爷给惩罚呢。” “那也不能光罚咱们县城啊,再说了,咱们这小地方,能干出多大的缺德事儿,知府老爷家丢了几头牛都是大事了。” “那可说不准,你是隔壁县城嫁过来的不知道,我们这几百年前可是仙家地盘”削瘦妇女对这个话题挺来劲,手上的动作都慢了几分,“仙人的那些法术都这样。” 臃肿妇女只当她在吹牛炫耀,几百年前的东西谁知道怎么回事,说起修仙人人都感兴趣,她倒也没见谁真的去修了,普通人就老老实实种田干活,吃饱穿暖最重要。 两人又聊了会儿,看天色阴沉沉的,怕不是要下雨,赶紧领了自家孩子,顺便把邻居家那几个也带了回去。 不一会儿便下起了小雨,雨势逐渐变大,打在屋顶上的声儿也挺吓人的。 大家庆幸没有下雪,不然埋了房屋田地,那可真是雪上加霜。各家都在院子里摆上了桶接着,最近缺水缺得紧,他们的确需要这么一场雨。 吃了晚饭,大家都没心思串门,各家早早吹灭灯休息。 “这什佬子的天气,可快走吧。” …… 深夜。 距离村子不远的县城里一片漆黑,路上只有打更人打着伞走着。 但一户人家里却是灯火通明,下人们都匆忙地走着,有些急促的脚步声被雨声淹没。 “夫人要生了,快去告诉老爷。” 虽然守在外面的人很多,但在屋里,侍候在王夫人身边的只有产婆和一个陪了她十来年的大丫鬟。 因为是头胎,所以王夫人显得格外紧张,倒不是担心这个孩子是男是女,而是她从小身子就有点虚,与老爷结发五年才盼来身孕,不论男女她都会珍惜。 产婆的安慰声在耳边响起,王夫人又使了把劲就彻底脱力,眼前发黑。但婴儿的啼哭有让她有了一点力气,在丫鬟的搀扶下挣扎着爬起来。 “祝贺夫人喜得千金。”产婆得了赏银,连恭维的客套话里都带了几分真心实意。 屋外的雨又大了些,老爷回来了,心疼地看着妻子湿透的头发,又欢喜地看着新生的女儿。 “快伺候夫人休息。”老爷也知道他不适合在产房呆太久,站在屋外的廊道上,看着奶妈们把女儿抱下去,夫人房里亮了大半夜的灯也熄了,这才离开。 但并没有回他的另一间卧房,而是去了书房,他定要为他的第一个孩子取个好名字。 江南虽是富庶之地,但凡有些家财的男子家中都有几房美妾,可人人都知道县老爷家家风清廉,不兴养姨娘妾室,只有一位正妻,嫁进去好几年了,虽然未诞下一子,仍然恩爱如初。 老爷翻了满屋子的书,按着闺女的生辰八字找,发现是极好的命相,只是五行有缺,命中缺水。 这问题倒不是很大,只要给闺女取名字的时候带水就行了,民间的办法,百试不爽。 等到天边泛白,雨也渐渐停了,老爷已经写了好几张纸的预备名字,依旧意犹未尽,挥手找来侍女,送去主卧,等夫人醒了给她过目。 王夫人这一夜也睡不太好,虽然身体还很虚弱,但卯时就醒了,翻来覆去也难以入眠,恰好侍女送来老爷的字条,马上就来了兴趣。 然后那几张饱含老爷爱意的名字就变成了皱巴巴的纸团。 “老爷,夫人让我传话,请您认真一点,否则小姐长大了定会怨您。” 老爷苦兮兮的,他哪里不用心了? 只好重新来过,但这次坐在书桌前,怎么都没了之前的文思泉涌,半天都憋不出一个字。 “老爷!”有小厮从外面进来,兴奋地面红耳赤,“昨晚的那场大雨,让城郊的那条冰河化了!” “确有此事?!”那条冰河是最近压在老爷心上的一块石头,连孩子的临近出生也没能消灭他的愁绪,只有昨晚喜得爱女才让他暂时忘却,如今听见一场雨就解决了难事,的确让他欣喜若狂。 “真的!不仅如此,河上游蒋家村在河边种的百亩石榴树一夜之间就开了花,那条河载着满河的花瓣,百里飘香!” “好!你赶紧吩咐下去,派些人手去帮忙农耕,千万别错过了好时候。” 小厮走了,老爷只觉得心里格外轻松,面对眼前的白纸也没那么憋屈了。 在一瞬间福至心灵,老爷抬起笔,写下两字。 “楉冰” “楉为石榴,我家女儿,长大后是要比那最好的石榴花更美,冰则有三水,刚好弥补了五行所缺。” 老爷端详了半天,觉得甚是满意,才让人送去给夫人。 等得到了夫人应予,老爷才从书房的暗格里取出一个不大的上锁盒子,开了锁,恭恭敬敬地把里面那本族谱请出来。 盒子不知是什么材料做的,可防积灰,防潮防虫蛀,保了这一家的传承。 老爷小心地翻到自己这一代,怕折了纸,也不敢用力,研了上好的墨,小心翼翼地用最好的字体写上女儿名字,摆在桌边等着墨迹干透。 “老爷,外面有个算命的来拜见您”小厮又跑了进来。 “嗯?”老爷转过身,夫人半晚才生产,消息不会传得这么一大早就有算命先生上门来赚这个钱,难道是有真本事的?“快请进来。” 话音刚落,一道袍男子便跨进门,好像知道定会请他入门,笑眯眯地看着这位清廉的县老爷。 县老爷看着这道袍男子,剑眉星目,面色如玉,举止间流露出的气质是寻常人没法有的,看上去是有几分仙风道骨。 “不知先生上门拜访是有何事?” “祝贺老爷喜得千金”男子规规矩矩地作了个揖,说出来的下文却没头没尾,“老爷知道今日城郊化冰了吗?” “自然是知道的。”不光知道,我闺女名字都是这么来的。 “传闻中,只有不寻常的事物入世,才会引发天地异象,贫道掐指一算,五月冰河至今日,恰好过了七天,而今日您家千金就出生了,贫道认为……” “住嘴!”老爷气得半死,他哪能听不懂这番话,就是在说他女儿是不详之物啊! “您先别气”男子还是笑眯眯的模样,“贫道不是在胡诌,况且这并非不详之兆,而是吉人天相。” “千年前,这儿曾是一位仙界大能陨落的地方,他天赋异禀,未满十七就入化神期,若他不曾陨落,定是那仙门百家之首。” “那么多年了,都未曾出现那位大能的转世,而大人您女儿的生辰八字,却和那位大能一摸一样,天道错将千金认为那位大能的转世,才降下异象,保他诞生。” 听男子那么说,老爷才面色稍缓,“错认就错认了,只要我家女儿能平安无事便好。” “就因为是女儿,才不会平安无事”男子高深莫测地摇摇头,“入了化神期的仙人,就算轮回转世,模样也会与前世无异,那位大能是男子之身,您家是货真价实的千金,这……” “像这样的大能,天界早就为他空出仙位,待他飞升便能位列仙班,他的生辰八字可是禁忌。” “您千金占了他的生辰八字,就是夺了他轮回转世的机会,这不就是和天道过不去吗?” 男子神神叨叨的话,还真有几分道理,老爷的眉头紧皱,这可怎么办? “在下今日来此,便是献上一计,保千金周全,只是可能会委屈千金了。” “先生请讲。” “从小便装作男子,骗过天道。”男子轻描淡写的一句,重重砸在了老爷心上。 “这……能行吗?”老爷一想自己可爱娇憨的女儿要被当成男娃养,心里就仿佛在流血。 “大人放心,这是万全的法子。” “那……那她岂不是要一辈子都要以男子之身而活?” 男子像是想起了什么,刚才眉眼间自信的神采黯淡了几分,“不必,你可知为何那位大能不满十七就入化神期吗?” “因为在十七生辰的前一日,他便陨落了。” “贵千金只需熬过这十七年,十七生辰一过,自是天道也管不了。” 老爷松了口气,转身刚想命人取来钱财酬谢男子,忽觉一阵清风,身后哪还有什么道袍男子。 老爷看着书桌上族谱那墨迹未干的名字,觉得头疼极了。 楉冰,楉冰。 这哪像个男娃名啊。 第二章 被老神仙牵走了 王夫人听了那算命先生的话,只觉得两眼发黑,浑身都没了力气。 她昨晚就吩咐贴身丫鬟准备小姐的衣服,打写女娃戴的金银首饰,要把自家闺女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怕不是每个爱女如命的母亲的梦想。 现在告诉她要把白白嫩嫩的小女娃当成男孩糙养,仿佛是天打雷劈。 可能怎么办呢?要是不依这法子,恐怕连命都要给那天道收回去。 “吩咐下去,全府上下,不论知不知情,都改口”老爷安抚着夫人,对屋外的小厮下了口令,“昨晚,夫人生下的是个少爷。” …… …… 江南的春日总是很舒服,和煦的阳光带着水乡特有的烟雨味道,却不会显得潮湿粘糊,是让人想去郊外踏青,在草地里滚两圈的畅快。 整个县城最大最好的书院是城郊的天山书院,有点家底的人家,都把小公子送去那儿读书,也不指望着能考上举人状元,学得能把家产打理好就差不多了。 不到十岁的男娃,每个心里都成天想着玩,想要上山爬树下河摸鱼,就算是在屋里玩捉迷藏,也比坐在书院里摇头晃脑念着“之乎者也”要有意思得多。 到了时辰,书院里的那口大钟响了浑厚的三声,原本安静的书院一下子变得嘈杂了起来,不管夫子布置的课业是否完成了,把笔一扔,写得乱七八糟的字往布袋子里随便一塞,小子们就三五成群地要走。 “楉冰,去玩吗?”看起来像是孩子王的小少年清点了小伙伴人数,才发现还有一人端坐在自个儿的桌前。 “今儿个是阿弟的生辰,我答应娘了要早点儿回家”原本还低着头的小公子抬额,露出了还稚嫩的清秀脸蛋,耳边的那一缕小辫衬得他脸上的笑容生动异常,那双桃花眼就算眯成了缝,还是能漏出点点神采,不过五岁的年纪,调皮地眨眨眼就无比灵气。 “你们去吧,等到了端午,我请你们吃蛋黄肉粽。” 一群小子嬉闹着走了,楉冰接着把课业慢慢写完,恭敬地交给夫子,道声再见才离开。 王夫人的贴身丫鬟已经等在书院外了,楉冰赶紧加快了脚步,向她匆匆走去,和她牵着手回家。 有些大户人家会驾马车来接公子,但楉冰的父亲并不惯养男娃,从来都是自己走回家的。 楉冰倒觉得没什么,路也不远,看看风景比闷在马车里舒服多了,她有空就和那些男孩子们窜上窜下的,这点距离哪会累。 走过一座石桥,看到河对岸的石榴树开花了,一片红艳艳的,特别好看,等到石榴结果,她和那群男孩就会偷偷地摘几个解馋。 她知道自己出生前,脚下的这条不冻河结了七天的冰,待到她诞下,冰河融了,楉花开了,所以才取名楉冰。 对于要自己扮男装的那个算命先生,楉冰将信将疑,小孩子嘛,对鬼神的敬畏没有大人那么多,不过从小都被当成个小公子,楉冰心中也并没有什么遗憾,对华裙胭脂也没多大向往,自己也默认她是个男子。 唯一不满意的就是楉冰这名字太过娘们唧唧,给女孩倒是好听,给男孩就有点…… 她们走过的石桥,楉冰一抬头,有瓣儿石榴花刚好落在她的眼睛上,眼皮痒痒的,像母亲亲昵自己时的亲吻一样。 取下石榴花,花瓣上的水珠滑下来,手掌心湿漉漉的,但并不反感。 迎面走来一对母女,女孩年纪跟她差不多大,盯着楉冰手里的花,露出一点点艳羡。 楉冰抿唇一笑,转手就把石榴花别在了小姑娘的丱发上,勾勾女孩散掉的发带,快速地绑了个漂亮的结。 摆摆手就当告别了,经过这么一收拾,倒是比普通花饰更好看,可惜人家小姑娘的心思早就不在头饰上了,目光被那双桃花眼勾得死死的。 楉冰自己倒没发觉撩了小姑娘芳心,她只觉着这妹妹真好看,长大后一定是位可爱的美人。 牵着楉冰的丫鬟叹口气,自家小公子是从哪里学的这些,要不是年龄尚小还长得俊俏,别人姑娘定会羞红了脸骂一声登徒子。 两刻钟便走回了县城府里,今儿个是府上二公子两周岁生辰,大家都提着劲儿干活。谁都没瞧见跟着楉冰二人回府的身影,消失在傍晚热闹的街上。 楉冰回了府就钻进自个儿屋里,谁都不让进来,一连好几天都这样,原本下人们还担心小公子是不是心情不佳,后来据夫人透露才知道,这是在给二公子做生辰礼物呢。 来祝贺的老爷的熟人朋友在上午就来过了,晚上一起吃饭的不过这一家子四口,没了外人在的拘谨,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 楉冰捏着弟弟软乎乎的脸,把自己从庙里求来的锦囊塞到弟弟的小手里,锦囊上歪歪扭扭地绣着名字,已经是她临时抱脚向母亲求教的极限了。 孩童并不懂得欣赏,只知道这是他喜爱的兄长对他的宠爱,毫不犹豫地把锦囊塞进了嘴里。 “……” 只好把湿哒哒的锦囊塞进弟弟的衣服口袋,亲一口肉肉的脸,闻着甜甜的奶香,姐弟俩都笑得傻兮兮的。 王夫人对大女儿逐渐长成大儿子的事实略感心累,虽说这扮男子一事只用到十七岁,可到时闺女一点女儿家的姿态都没有,该学的女红也不会,女德一窍不通,有哪个正经人家会娶啊,就算有老爷这个靠山,嫁去的夫家怎可能真心待她好,婆婆又如何会喜欢。 一想到这事,王夫人眼泪都快出来了,难道女儿要一辈子不嫁?万一有了心仪的男子,女儿如今的身份该如何说得出口? 正愁眉不展,外面通报有客人来。 “这么晚了,怎还会有人拜访?”老爷让人去请,不一会儿领进来一个头戴草帽的中年男子,长相很是普通,放进人群里半天找不出来的那种,却有一种莫名的气质,与这世间格格不入。 虽然言语间满是客气,可那种矜贵是掩盖不了的,这种自然流露的傲气并不讨人厌,反倒让人觉得理所应当。 “老爷夫人,老夫是来送机缘的。”男子年岁顶了天也就不惑之年,却满口长辈语气,这一家子都觉得这人怪极了。 躲在父亲坐着的楠木椅后面的楉冰探出了小脑袋,刚好对上了男子带着笑意的眼睛。 楉冰也不躲不恼,站在那里大大方方地给人家看,趁机也打量了下对方,并没看出这人能带来什么机缘。 “府上的大公子,是个有仙缘的啊。” 话题突然降到自己头上,楉冰歪头看向父亲。仙缘,是她想的那个仙缘吗? 老爷也想起五年前的那个算命先生,那些话从耳边回响起,虽然先生说女扮男装就可骗过天道,可万一没骗过呢?要是能找个修真的师父跟着修炼,说不定可替女儿挡了这天灾。 而王夫人想的则是,大女儿去修了仙,就算日后扮回女儿身,也不会有人敢在背后议论她了。那些仙人在情爱方面没有他们这些凡夫俗子讲究那么多,或许可是为女儿寻了一场好姻缘。 两夫妻虽然想的方向不太一样,但结论都是为他们心疼的大女儿着想,所以楉冰在他们眼里看到的都是赞同自己跟着男子走。 “楉冰,你可愿意去?”还是要问问女儿的意愿,修炼那么苦,若她不想去,他们也不会强求。 楉冰想了会儿,冒出来一句。 “那你厉害么?” 男子一愣,哈哈大笑,寻常人若是知道自己有了仙缘,早就答应下来,恨不得立马跟着走,这家人倒还真有意思。 尤其是这小男娃,话里行间的潜台词就是“我可不要一个草包做师父”。 “小娃娃,知道北岛南山吗?” 自然是知道的,修真界有大大小小几百个派别宗门,实力最强的有两个,“北有蓬莱岛,南有昆仑山”这就是修真界的北岛南山。像他们这种临近仙家地盘的县城,这种仙门故事就是睡前给哄孩子的故事,比画本还有意思。 “老夫就是昆仑门下五十八代弟子,现任门派长老的雾虚真人,你觉得够厉害了吗?” 楉冰还是不信,一直眼睛里写着“真的假的”,另一只写着“不是骗小孩子的吧?” 只见雾虚真人一甩袖,原本昏暗的大堂便明亮起来,眼前的景象也变了,变成了此地过去的纷纷扰扰的几百年,曾有过富甲天下,也历经战火纷飞,有过美满家庭,也难免妻离子散,各奔天下。普通人几辈子难求的岁月,在楉冰眼前,仿佛就是弹指一瞬间,等回过神来,又是那个点着几盏灯火的大堂。 看见幻想的只有楉冰一人,老爷夫人都问她发生了什么,她没回答,只是恭敬的上前,给雾虚真人磕了三个头。 “弟子楉冰,愿随师父修行。” 雾虚真人慈祥地摸摸楉冰的小脑袋,“明儿个就随我回门派吧,要记住,从你踏上仙途的那一刻起,你就不是什么小公子,切忌自大浮躁,知道吗?” 楉冰点点头,而一旁的老爷夫人听到“小公子”三字,才猛然想起他们忘记了什么。 “这位真人,实不相瞒……” 听了事情原委,雾虚真人凝重地看着楉冰“为何我没听说过有位仙界大能在此陨落?” “可那几天的异象确是真的,我们不敢自作主张,只能将小女扮成男孩。” 雾虚真人抵着下巴想了想,“那就扮着先吧,等我回门派,再确查此事。” “多谢真人。” …… 第二日,楉冰牵手的对象就从丫鬟变成了雾虚真人,去的地方也从学堂换成了昆仑山。 “娘,我诺了楠楠他们请吃蛋黄肉粽的,要是他们来要,就给他们吧。”临近离别,饶是楉冰也忍不住抹眼泪,王夫人更是抱着女儿有些舍不得,满口应予。 走出城门几里路,楉冰才暂时放下对父母的留恋,轻轻一扯雾虚真人的指头。 “师父,我们要怎么去昆仑山啊?”总不可能走过去吧,昆仑那么远,怕是她的新鞋不到半路就鞋底穿洞了。 “昨天忘了说,入了门派才能拜师父呢,你现在就这样叫我,门派里的那些家伙肯定要批我私收弟子。”雾虚真人怀里揣着路边买的炒米,给了楉冰一块。 “哦……”楉冰啃着炒米磨牙,觉得昨晚的磕的三个头是雾虚真人占她便宜了,“那我就叫你……叔伯?” 雾虚真人一愣,“哈哈哈哈哈……差辈儿了楉冰,你这样叫涟波那家伙他可能还会不要脸地觉着开心,我可没那么厚的脸皮,害臊!” 楉冰一听,对雾虚真人的年纪有了极大的好奇,“那……真人您贵庚啦?” “我?”雾虚真人两指一并,捻出了个手势,召出御剑,一飞就是几百丈高。 “我大了你五百多岁呢小娃娃!” 楉冰震惊之余在心中感叹,所有想法都化作一句话。 原来神仙都是老不死。 第三章 昆仑山 在高空飞了好一会儿,往下面看都是白茫茫的云,倒是不觉着害怕,就是有点冷。楉冰安安静静地坐在剑上,看着雾虚真人御剑。 雾虚真人瞄了楉冰一眼,暗叹这孩子的淡定冷静,只有刚飞上来那一会儿慌了一下,而且好像并不是害怕,而是惊讶于他五百多岁的年龄。 想他因门派事物外出,回昆仑的时候,正好瞧见楉冰在石榴树下握着瓣花。别人或许觉得只是凑巧落在孩子身上,但雾虚真人分明看到了一丝灵气波动,这才跟上去,到府上腆着脸把人家孩子要走。 要的还是夫妻俩心肝上的女儿,雾虚觉得自己肯定是在昆仑山上呆久了,现在的普通小女孩都是这样的吗? “真人,我还以为神仙都是白胡子的老爷爷呢,为什么您几百岁了,看起来也就我爹爹那样大呢?”楉冰玩着耳边的小辫子,桃花眼里满是好奇。 “哈哈,这在修真界是很正常的,修仙人的容貌会维持在那人入金丹期的年纪,所以很少会有像你说的那样,胡子花白的老人。” “真的不会变老吗?”楉冰想想,要是她弟弟长得比自己看起来还要大得多,咿,可怕。 “除非是受了重伤修为倒退,或是修为不够而寿命到了头,毕竟我们体内有灵力,不是寻常人啊”雾虚看这小女娃还是不理解,“你想想,要是两门派相斗,都是一群老人在打,看上去可一点都不威风。” 这点楉冰倒是很赞同,突然身边的风大了起来,都快把她这个小不点从御剑上吹下去了。 赶紧往前爬抱住雾虚真人的腿,只见他手一摆就拨开了眼前的云,露出了那座巍峨的高山。 不似江南的细水长流,烟雨人家,那种石块间斑驳陆离的颜色脱离了人间的气息,就算是倾泻而下的瀑布,也是一眼望不到瀑底。 “哇……”楉冰还从未离开过她生长的县城,哪里见过这样的壮景,这样直冲云霄的山,好像要把天戳出了个窟窿一样。 雾虚真人的御剑还在往上飞,渐渐地,丛林变成了灌木,再换成雪山,可依旧没有到昆仑。 “真人,我们到了吗?”楉冰搓搓小手,看这飞剑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不禁瘪了嘴,怪不得没什么人修仙呢,这生存环境也忒恶劣了,大雪山里能住人吗? “别急,到啦!”雾虚真人抱起楉冰这个腿上挂件,一阵金光闪过,面前的景象在眨眼间变了个样,像是穿过了哪个密道,来到了另一个世外桃源。 那些密林、青潭、翠峰,看似毫无规律可言,却又隐隐透出些玄妙,将门派护在其中。 “这是昆仑的护山阵法,若是没有门派令牌和口谕,可是谁都进不来,从外面看,也不过是茫茫雪山罢了。” 难怪这么多人想上昆仑找神仙的住处都找不到呢。楉冰看着这片开辟出的新天地,觉得神仙都好狡猾。 “不过这半月是我昆仑十年一次招收弟子的时候,成为昆仑弟子需过三道关卡,门派在山脚处设置了通天梯,只要能登完这通天梯,便是过了第一关。”说话间,雾虚真人的御剑缓缓落地,他们的身后就是所谓的通天梯。 楉冰探出脑袋看了一下,我滴乖乖,这可有十几万层台阶吧,寻常人可得爬上几天几夜。 像是想到什么,楉冰的大眼睛贼溜溜地转着,“既然是真人带我上山,是不是就不用通关啦?”要是考她在学堂里学的那些还好,仙人的试炼她可没底,想试着走个后门。 “哈哈哈,我啊,只能帮你免了这第一关,我们回来的时机倒是刚好,通天梯的出口方才关了,明天第二关就开始了。”雾虚真人牵着楉冰,“来,我带你到我雾虚峰上休息吧。” 到了地方才发现,雾虚峰真是不愧其名,昆仑别处也就飘着几朵小云,看起来仙气一点,而雾虚峰却是一片白蒙蒙的,也就眼前几步路可以看清楚,每次下脚楉冰心里都发虚,怕不慎失足滚下台阶。 不过这些烟雾闻起来有一种淡淡的药草香,安心定神,让楉冰原本来到陌生地方的紧张感消散了不少,小脑瓜重新动起来,搜集情报了。 “真人,您能跟我说说这招收弟子的三关吗?”抬起头,连雾虚真人的脸都有些看不真切了。 “第一关,年过二十者,不收,意志不坚者,不收。” 雾虚真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慢慢诉说。 “第二关,天赋不佳者,不收。这一关主要是测试你的天赋,这世上有七种灵根,金、木、水、火、土、雷、冰,单灵根者天赋最佳,双灵根次之,依此类推。要知道,我昆仑的弟子,就算是最差的外门记名弟子,也有四灵根。” 牵着的小手突然攥紧了一点,雾虚真人安慰道,“别担心,依我眼力看,你资质不错,定能过关的。” “那还有第三关呢?” “第三关便是测你的心性,心性浮躁不端者,不收。不过这一关每次的内容都不一样,是昆仑长老轮流定的,我外出太久,明天就去帮你问问。” 与雾虚真人不过相处一天不到,这样帮她,楉冰已经是万分感激。“那真人,要是我成了昆仑弟子,能拜您当师父吗?” “这个啊,还是要靠缘分的,要看你的灵根啊。”雾虚真人把楉冰带到一处房屋,屋子里倒是没有那种烟雾了,眼前忽然变清晰,楉冰还有些不习惯。” “昆仑弟子虽然不是那种最辛苦的清修,但日常生活还是要自己打理,不会安排侍仆,你收拾一下,要是需要帮忙,就去隔壁敲我的门。”雾虚真人俯下身,摸摸楉冰的耳边的小辫,“还要以男子之身而活,倒是辛苦你了。” 楉冰自己没觉得什么辛不辛苦,好在自己的东西本就不多,反正也是个临时的住处,不需要有多精致。 用真人帮忙烧的热水洗了脸,擦净身体,亢奋了一天的神经一下子松弛下来,那些美景神奇,都变成了昏昏欲睡的过影,入了楉冰的梦里去。 …… 昨日在昆仑走了快半个时辰也没遇见几个人,所以在第二关人们聚集的地方看到好些人,楉冰是有些吃惊的,从她能看到的地方数去,也有百来人了。 “第一关的时间限制是五天,很多人都是昨天才到,被弟子们安排去休息了,这才没见到人。”雾虚真人为她答惑,“今年的人数倒是比上次要多了一些。” 楉冰看那些人大多都脚步虚浮,眼底发青,一看就是还没从第一关的试炼中缓过来,不禁庆幸自己也算是开了个小门,不用去走那要命的通天梯。 “今日是测天赋,喏,就是在那里测。”雾虚真人指着一个天台,要走百来级台阶才能上去,不只是什么石料做的,那台阶竟是白得发光,没有一点瑕疵。 “那是登仙台。” 楉冰不懂为什么仙门的这些东西,通天梯啊登仙台啊,取的名字一定要有种脱离俗世的感觉,像是入了仙门,就能与人间烟火彻底分离,修了仙又能怎样,还不是和人一样,要吃喝睡觉,也会生老病死。 雾虚看楉冰望着登仙台发呆,桃花眼里有涟漪荡漾,粉嘟嘟的小嘴微张,带着婴儿肥的脸颊一看就很软。雾虚心里想着,小小年纪就有这般相貌,长大了定要惊艳整个修真界,却要委屈她扮作男子,唉。 等她入门拜了师父,要好好找一下那位仙界大能陨落之事了。 “到时间了,我领你上去。” 两人原本站着的地方是在一片柳林中,位置隐蔽,这一出来,楉冰就感觉到至少有十几条视线集中在她身上,而且她能感觉出来,这些视线并不算善意。 干嘛一直看着我?难道他们认识雾虚真人?觉得我是托关系上来的所以觉得不公平? 楉冰抬起头,向那些视线扫了一眼,有几个人就心虚地移开了目光,剩下的人脸上出奇的没有愤怒,只有明晃晃的好奇和打量。 “这男孩旁边的人身着云纹紫衣,竟然是昆仑派的长老,这小孩子什么来路?” “这小孩才五六岁吧,也能爬上那王八蛋的通天梯?” “这你就不知道了,昆仑派为了挑选年幼的优秀子弟,每次招收弟子都会派长老去俗世挑选,可以免了那第一关。” “这么爽?!老子昨天才爬上来,命都快没了!” “说是去俗世挑选,也就那几个修仙世家的公子小姐能享受这福气吧,那些寻常人家哪能有这样的机遇。”…… 那些人自以为嘀嘀咕咕说得很小声,结果全被过路的楉冰一耳朵听了去。 然后楉冰就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果然占了便宜,最后都会还回去的。她本来想着,她家祖上也没出过修仙的,也不奢求什么卓绝的天赋,只要有个三灵根能让她在内门拜个师父好好修炼就行,努力一点,她也不会是庸人。 可按照这趋势,但凡她的天赋算不上优秀,就会被所有人议论,把她捧得高高的之后再狠狠摔在地上。 她自己倒不会太在意,那些人好歹也都十七八岁了,在她的那个县城,都要娶妻生子了,跟她一个五岁的娃娃能计较什么。 她就怕连累了带她上山还一直对她很好的雾虚真人,要是测出来的结果不好,她都没脸见真人。 他们已经登了过半的台阶,楉冰回头看着后方的人,原本聚集在一起显得很多的人群,在这登仙台的辽阔石阶前,也只有稀稀疏疏的身影,就像是这没有尽头的仙路,能陪伴自己的人,很少很少。 上了登仙台,楉冰一眼看见的就是中央那足足有三丈高的石碑,乌青的颜色混杂了几丝血红,不知为什么,有一种莫名的情绪从她心里蔓延到四肢。楉冰觉得自己想哭,却说不出想哭的原因。 身边的雾虚真人告诉她,那就是昆仑碑,它会告诉每个人,他们天赋的高低。 “楉冰,到那个弟子那去登记你的名字,”雾虚真人指了指不远处的云纹黄衣弟子,“我就只能带你到这儿了。” 年仅五岁的楉冰抬头看着真人,有些不舍。 “放心,我会坐在前面的长老席看着你的,别紧张。”雾虚真人稍稍压低了嗓音,“别管旁人怎么说,你只要相信你自己就行了。” 楉冰点点头,放开了雾虚的手,不急不缓地向那个登记的弟子走去,仪态间,还是那个大方得体的县令公子。 黄衣弟子看着楉冰往他面前走来,也是小小吃惊了一下,虽然每次确实有几个长老带来的年幼试炼者,可这么小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您好。” 对上那双桃花眼的时候,黄衣弟子有一瞬间的失神,又马上想起自己的职责。 “名字,年龄。” “……楉冰,木若楉,三水冰,五岁。” 虽然她有点嫌弃这个娘们唧唧的名字,可它将陪她踏上仙路,伴她一生,终有一天,要让这个名字传遍整个修真界。 第四章 昆仑山上昆仑碑 楉冰在黄衣弟子那里登记了名字后,就随着人流往登仙台的中央走去。 越靠近昆仑碑,楉冰心底的那种情绪就越是厚重,五岁的她,还不知道这种情绪名作“悲怆”,只能傻傻地站在离昆仑碑还有二十丈的地方,悄然流下了一滴泪。 周围的人又慢慢多起来了,却没人敢靠近昆仑碑。许是那通天梯对常人来讲过于艰难,不像是养在闺阁的女儿家可以完成的,所以那么多人中鲜少有女子,楉冰在一堆大汉中间,像是被抛进了高树林的兔子。 身边还是有人在悄悄议论着什么,但或许是这昆仑碑太过肃穆,所有人都紧张了不少,所以比方才安静了许多。 楉冰垂着眼,乖巧地站在一排人的中间,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衣着。她还牢记着家里从小养成的习惯,她的爹爹也算是饱读诗书了,最常教导她的两句就是“不可衣冠不整,不可坐姿不端”。 又过了一刻钟,人好像到齐了,因为那个黄衣弟子抱着那本登记书册,站上了昆仑碑前的小台子。 “请,昆仑派各长老入座!” 入座?那人在哪里?这登仙台如此之空,哪里有人简直一目了然,堂堂昆仑派长老,总不会所在昆仑碑后面吧? “看!是紫衣长老们!”有人向天上喊了一声,所有人都抬起头。 只见云雾缭绕中,九位仙人御器而来,他们御的器各异,有的是剑,有的是乐器,还有一位有些胖胖的笑脸老人,坐在一个大葫芦上,摇摇晃晃地飞下来,仿佛酒醉了一般。 九人都身着紫衣,楉冰远远地就看见了雾虚真人,他面色严肃,简直高冷地一点都不像昨晚熟练地帮楉冰烧水的那个大叔,而像个鄙视俗物的高人。在这样的场合,他那平凡无奇的相貌好像也不重要了。 楉冰看得目瞪口呆,难怪,她之前还想为什么真人不和她一起进来,原来是长老们约好了要一起作势装逼,给想要入门的弟子们一个震慑。 要不是她已经知道了其中一位长老的真面目,肯定会像她周围的这些人一样颤栗,觉得“高人不愧是高人,这气质,就是跟我们不一样!” 不过抬起头,她和所有人一样,眼中都带着热切和向往,想着有一天,自己也要成为这样的大能。 长老们入了座,楉冰瞧见有十个长老的席位,却怎么数都只来了九位长老,还有一位没来。 不过看其他长老神色自若,像是早就习以为常的样子,所有人都把疑惑好奇吞进了肚子。 黄衣弟子开始说明第二关了,那些还在偷偷摸摸看长老们的人,目光立刻转移,认真听他说话。 “报到名字者,上昆仑碑前,将双手按在昆仑碑上测试灵根,四灵根是通过本关的最低限度。” 稍微对修真界有了解的人都不禁砸咂舌,这世上绝大多数人连灵根都没有,有些较小的仙门为了多招收弟子,不管七灵根还是六灵根,只要有就收,也就昆仑派有这资本,天赋中下的根本不收。 楉冰昨天从雾虚真人那里开了点小灶,比别人多知道一条,若他们听到四灵根才能勉强成为外门记名弟子,会有怎样的想法。 第二关已经开始了,第一个人是个十六岁的壮实少年,脸上有条不短的疤,被报到名字后跑上去,在众目睽睽之下把双手按在了昆仑碑上,紧张到连憨笑都忘了。 台下的人也是好奇,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想看看昆仑碑给出的答案。 并没过去多久,少年脸上就出汗了,顺着那条疤滑落在手臂。 五息过后,石碑的颜色突然就改变了,变成了浓郁的翠绿,那团绿色中又分离出了两种色彩,红和黄,三者从一开始的交融,逐渐变得泾渭分明。 “木火土三灵根,通过。”黄衣弟子在登记书册上记下了几笔,便让少年站在一旁等候。 楉冰身边的人都开始窃窃私语,她自己也被震惊到了,这也太炫了吧!这石碑居然有这等神力! 大家都在羡慕通过的那个少年,楉冰内心非常复杂,要说羡慕,她肯定也羡慕,若她还是昨晚的心态,给她三灵根就够了。可一被周围人戴上了高帽子,她那句“要是我也有三灵根就好了”怎么也说不出口,干脆闭嘴。 试炼的人一个一个上去,在几十双眼皮子底下测天赋,还真是一件难事,脸皮再厚的人也受不住。尤其是这昆仑碑还有些调皮,有的人只用两息便出结果,是生是死都痛痛快快的,而有的人要等很久很久,底下的人不急,测的那人要急出心脏病。 已经叫了三十来人了,有人四灵根刚好过线,松了一大口气,有人五灵根,只差一步之遥,在一旁捶胸顿足,还有几人站上去一刻钟了还什么反应都没有,被判定为“身强体壮的普通人”,天注定的与修真没有缘分。 倒是有一个土木双灵根,知道自己是双灵根后比被金子砸中了还惊喜,现在还在大家妒羡的目光中笑得像隔壁村的二傻子,半天回不过神。 楉冰心底叹了一声,修仙害人不浅啊,看人家都成什么样了。 转念一想,自己有什么资格说人家,就算傻了点,他天赋好啊!楉冰连她自己有几斤几两都不清楚呢。 “夏知秋。” 本来楉冰的小差已经开到天外了,能重新拉回来纯粹是因为她疑惑这人的名字,到底是想要夏还是想要秋,而且过了这么半天,终于来了一个应该是女生的名字,她也很好奇。 结果人群中走出了一个约莫着七、八岁的男孩,轻快地跑了上去。 楉冰噎了一下,听这名字,她真的以为是女生啊! 男孩像是富裕人家的小公子,火红的丝绸袍子,用金线绣的衣边,脖子上挂着上好的玉雕的长命锁,一根发带随意将头发束起,垂在脑后。 他的神色有些高傲,但楉冰看见,他笑起来有小虎牙,眼睛是下垂的小狗眼,笑起来还挺可爱的。 虽然不是女生让楉冰有点失望,但也真的来了兴趣,这位小公子肯定跟她一样,是被长老带上山的第一关免考生。 她现在心里可没底了,需要有人来帮她探探底打个样,告诉她免考生的基本水平。 那位夏知秋小公子一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样子,和之前怎么装都有点心虚的人形成了鲜明对比,气势上就高处一大截。 楉冰也赶紧学起来,把小腰板挺得更直了,眉毛也挑得高高的,嘴角一扯,像夏知秋一样露出“不羁”的笑容。 雾虚真人远远的看到楉冰这个样子,觉得这孩子是怎么了?难道是被什么刺激到了? 夏知秋不紧不慢地把双手按在昆仑碑上,大家知道了这石碑的套路,开始等待它发作。 可这次不过一息的时间,昆仑碑上原有的几丝血红瞬间遍布了整个石碑,那股红色像是要把昆仑的白云都染成晚霞。 而且不像其他人的颜色会搅动翻滚,产出新的色彩,那血红就跟定在了昆仑碑上一样,向所有人昭示,这是个…… “火系单灵根,通过!” 单灵根是修真界最稀有的天才,十万人中也不一定能拎出来一个单灵根,就算是蓬莱昆仑,也要当成个宝来供着。尤其是火系单灵根,那可是战斗力中的翘楚。 夏知秋好像对这个结果很满意,本来就微抬的下巴仰得更高了,蹦蹦跳跳地跑去和那些通过者站在一起,比他的火焰还要张扬。 “夏知秋?不会是温北夏家的公子吧?那可是修仙世家啊!” “听说夏家的二公子也拜在昆仑门下,是个双灵根呢!” “果然我们这些平凡出身的人,比不上那世家底蕴啊……” 楉冰整个人都看呆了,她就是想找个人给她示范示范啊,怎么随便出来一个标准就那么高?大家可不会管她出身怎样,既然你走了后门免了那要命的第一关,就要有足够的资本证明自己。 楉冰想冷静冷静再打起精神继续看,可惜黄衣弟子并不给她平复心情的时间。 “楉冰!” 夭寿啦!怎么这么快就叫到自己,还刚好排在夏知秋后面! 楉冰觉得自己的手指有点僵,听见身边的人开始找哪个是“楉冰”,只好硬着头皮走上台。 “哟,这是谁带来的小娃娃,那么小就修仙啊?”长老席上,一个年轻男子眯了眯细长的丹凤眼,一只手臂在桌上撑着抵住下巴,另一只手的食指关节敲着椅子把手,眉眼间流露的全是风情。 其他长老习惯了他这个样子,无视男子抛来的媚眼,细细打量这个小不点。 “这男孩儿是雾虚带来的吧?”另一名长老抿了口茶,淡淡地问。 “嗯,我觉着她看上去有几分仙缘,就带回来了。”雾虚真人笑盈盈地看着楉冰,觉得这小姑娘现在看上去还挺淡定的。 “这听起来像是从哪个村里凑巧看到抱回来的,昆仑派是多少修士一辈子都进入不了的地方,可别哪里的小猫小狗都捡回来。”那名长老刻薄地评价了一番,语气里都是不屑。 “修仙的人谁在意出身啊,我就瞧这孩子顺眼,太可爱了!要是他没有天赋,来我座下当侍童吧!”看上去二十五六岁的女长老被楉冰萌坏了,虽然她外表年轻,年纪能让这一群小弟子跪下来喊祖宗,沉寂多年的母爱一下子泛滥了。” “安静。”坐在最中间的大长老轻声说了一句,其他长老也就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丹凤眼男长老和女长老一起向那个刻薄的长老做了个鬼脸。 楉冰此刻看上去很淡定,其实她只是学着刚才夏知秋的模样,努力做一个“我不怕我就是如此自信”的世外高人。 修仙真是害人,这才第二天,楉冰就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虚伪的孩子。 也没时间给她犹豫,楉冰一咬牙,想着早死早超生,希望她也能像夏知秋那样几秒就出结果。 偏偏事与愿违。 十息过去了,昆仑碑没有丝毫变化,楉冰一副“这算什么我不慌”的样子,其他人也不急,毕竟还有好几个人比她时间还长。 又一个十息过去了,昆仑碑依旧安静如鸡,楉冰左手小拇指微微蜷缩了一下,感受到了在学院的时候小伙伴说的,夫子突然小考的感受。 十息又十息,根据经验来看,昆仑碑再不变化,楉冰十有八九就是无灵根的普通人。 先前的刻薄长老讥笑了一下,得意地看向雾虚真人,后者却面色如常,那刻薄长老暗哼一声,只当雾虚是在强撑面子。 真的到了这种时候,楉冰的心又重回平静,或许她真的与仙路没有缘分,可那又怎样? 这些人可能会在这里嘲讽她,可她注定不属于这里,回她的小县城,上上学堂,这会儿回去还能赶上端午分粽子,她过她的小日子,这些人也管不到她半分。这里的一切,与她无关。 感觉那些压力全都化作小鸟飞走了,楉冰送了一口气,轻松了不少。 刚要把双手放下,就听见背后有人喊。 “看碑顶,是不是出现了绿色?!” 楉冰疑惑抬头,不过抬头的瞬间,翠盈盈的绿就布满了整块昆仑碑,从远处看就像常青藤的叶子爬满了石碑,无限的生机盎然。 楉冰觉得,这种置于死地而后生的感觉,让她想骂人。 第五章 你有资格说我的名字像女孩?! 这突如其来的绿到发光,把楉冰的眼闪到了一下,愣愣地不敢相信。 她都已经接受了自己是个无灵根的事实,内心平静到毫无波澜,然后就有一潭绿池水混进来给搅乱了? 简直心情复杂到无话可说。 而其他人显然把楉冰这“一脸复杂,难以形容”的表情当成了惊喜。 因为绿油油的昆仑碑并没有冒出来其它颜色,比夏知秋脖子上那块玉还要翠,显然楉冰也是个单灵根的天才。 “木系单灵根,通过!” 黄衣弟子的表情也有点崩不住了,一连两个单灵根,这在昆仑也是百年难见的事,他们今年是运气爆棚了吗?蓬莱三年前招收弟子,好像也只收了一个水系单灵根啊。 席位上的长老们要比其他人多看到一些,通常就算是单灵根,昆仑碑显示的色彩中也难免会有些杂质,毕竟是人,不是那天地自然的妖精,这也很正常。 就像刚才夏知秋的火灵根,这样纯度,还是会有黑色掺渗进去,不过大多数人也看不出来。 但这个比夏知秋还要小几岁的男孩,他的木灵根居然没有一点杂质,那颜色纯的啊,都快要透明了。 “我倒是小瞧了这孩子,刚才还说要把他收了当侍童,被门主知道了又要挨一顿臭骂。”女长老的眼底亮起了点点光芒,“雾虚的眼光不错啊,是不是长得漂亮的孩子天赋都好啊?” “下次我也去哪个小村庄里抱一个回来,碰碰运气,这样的天资有些人一辈子都见不到呢。”丹凤眼男长老意有所指地慢慢说到,看着那刻薄长老脸都青了,暗爽到不行,给了楉冰一个看不见的飞吻。 雾虚也是没想到楉冰如此争气,木灵根啊,倒是和他们峰很合得来,不过在座有比他更优秀的长老。虽然之前楉冰说想拜在他门下,可好师父比好天赋更难得,他可不想耽误人家修炼。 不过说起优秀长老,他们峰倒是也有一位,不过那家伙脾气太过古怪,连宗门要事都老是缺席,大家都习惯了他这个样子,估计当起师父也不靠谱,迟早得把人家气走。 …… 所有人都测试完毕后,大长老先是淡淡地恭喜了留下来的人,宣布了明日试炼第三关的时间,又召来几名黄衣弟子将未通过的人送下山。 经过第二关,人少了将近一半,看起来比之前空荡了不少。 楉冰走下登仙台,站在早晨呆过的柳树下乖乖等雾虚真人来接她,然后就听到了一个她现在不太想听到的声音。 “喂,你是哪家的公子,报上名来!” 夏知秋从楉冰测出单灵根起就一直盯着她,为此楉冰还特意站得里他远远的,没想到这厮如此执着,人都散完了还要跟着她。 夏知秋盯着她,楉冰也不示弱地看回去,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句。 “什么?你大点声!说话还没蚊子声大,是不是男的!” 这个人好烦啊!居然骂她不是男的!楉冰鼓起粉嫩的腮帮子,大声哄了一大串话,把她家在哪座城哪个县哪条街哪条巷子几号院一股脑儿全报出来了,想着这下这人该满意了吧? 结果夏知秋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她说了啥。 “你耍我?!” “谁有工夫耍你!” “我是在问你是哪个世家的公子,你把你家地址报出来谁知道在哪啊!”夏知秋的声音里染上了一丝恼怒。 楉冰这会儿可算听明白了,这小子该不会以为她抢了他风头,所以输也要输得明明白白的,知道了她是哪个世家培养的小公子,来借此安慰自己? 那不好意思,你找错人了。 “夏公子说笑了,我父亲不过一个小县城的县令,何以称得上世家二字。” 楉冰轻描淡写地说完,捡起块石子,随手往柳树旁的池子里一甩,“哒哒哒哒哒哒”,六个水漂。 楉冰对这成绩不是很满意,还想再来一次,就看见夏知秋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不至于吧?你们这些修仙世家每一辈都能出几个修士,我们这些平民老百姓就不行了,可能是祖祖辈辈的福气叠加到我身上,才盼来一个好天赋,况且你天赋又不差。” 这一番鬼话并没有安慰到夏知秋,他蹲在地上,拔草泄愤。 楉冰想起他刚才骂自己不是男人,这会儿也怼了回去。 “这么斤斤计较,怎么像我家隔壁的小姐一样,小家子气!” 夏知秋怒了,这小不点竟然拿他和村姑比较,说他心眼小! “你才小姐呢!男的叫什么楉冰,一听就像个女的,我堂妹都不起这样娘娘腔的名字!” “你有资格说我的名字像女孩?!” “……” 夏知秋沉默了,自己好像也……半斤八两。 而且对着一个比自己还矮了块一个头的男孩,即使夏知秋平时骄纵惯了,也放不出什么狠话。 对着一个五岁的孩子放狠话,夏知秋自己都嫌弃自己。 一股子气闷在胸腔里放不出来,夏知秋差点没憋死,咬着虎牙跺跺脚,头也不回地大步走了。 楉冰看乐了,夏知秋这样子,还真跟隔壁家的姐姐闹别扭是一摸一样。 又站了会儿,雾虚真人才来接她,脸上的神情不怎么好。 “刚刚……我去问了明天试炼的长老,是……蓍蒿真人。”提起这个名字,雾虚就抓狂。 楉冰听出了雾虚语气里的那种微妙,措了一会儿词,才委婉地问。 “这位……嗯,蓍蒿真人,当试炼的长老,是有什么不妥吗?” “不是不妥,只是……唉,他脑子里稀奇古怪的,说的好听那是剑走偏峰,说的难听点就是天马星空、不知所云!我们这些长老跟他打交道那么多年了,还是经常跟不上他的思路。” 雾虚也是奇怪,他不过外出了半年,昆仑派的长老怎么就都没空管这个差事了,要推给蓍蒿那家伙。 不过…… “蓍蒿的试炼是刁钻了点,但也不得不承认确实对磨练心性有好处,对你来说是一个机会。”只是万一到时淘汰了过多的弟子,这些后事都要他们去处理,雾虚一想就头大。 楉冰总觉得雾虚真人对蓍蒿真人有一种爱恨交加的复杂情感,“那这位蓍蒿真人,属哪座峰?” “雾虚峰。” 雾虚峰啊……嗯? “和真人您同属一座峰?”楉冰还以为一座峰上只能有一名长老呢。 “嗯……他是我同师的师弟,本来确实按规定,一座峰上只能有一个长老,他嘛……是个例外,基本只占个名份,啊,就是那位今天没来,席位空出来的长老。” 楉冰其实还想问问蓍蒿真人的一些事,好摸摸他的脾气,第三关能好过点,可回到房间后,看雾虚真人好像还有事务要做,便没有再问,谢别后,自己坐在床上开始回味今天的事情。 木系单灵根,楉冰从来没想过这样好的结果,像是在做梦一般,一点都不真实,很陌生,跟第一次认识自己一样。 楉冰又想起夏知秋,有点羡慕他那种毫不惧怕未知的将来的冲动,不用约束自己的一言一行,毫不掩饰心中所想。 在别人眼中,楉冰是单灵根的天才,是未来无限光明的天之骄子,只有她自己知道,几天前,她还是一个最普通的凡夫俗子。 …… 还不到一天,今年招收弟子测出两个单灵根的事就传遍了整个昆仑,大家兴奋地连修炼都快顾不上了。 每次招收弟子的时候,除了管理事务的弟子,其他弟子都不准靠近登仙台,以免有人靠关系走后门,所以大家只能凭那一点点的小道消息自己想象。 “哎哎哎,那两个单灵根的弟子叫什么名字啊?男的女的啊?” “好像一个叫夏知秋,一个叫楉冰吧?” “太棒了!听名字这就是两个女弟子!快来拯救一下昆仑的男女比例吧!” “我就不懂了,明明我们与蓬莱齐名,弟子人数也差不多,但他们女修的人数比我们昆仑要多那么多?!” “因为第一关的通天梯太变态了没有多少姑娘能走上来啊!” “继续说继续说!那个夏知秋是火灵根,楉冰是木灵根!” “我去,一个火辣美人,一个温婉美人,我喜欢!” “你喜欢有什么用!人家小师妹可不见得能看上你!” “啊,小师妹们快点来吧!来安抚一下师兄们日日夜夜都混在男人堆里,快被逼到分桃断袖的心吧!” 然而,他们不知道即将迎来的,是一位真·男人和一位女扮男装·男人。 第二关负责记录书册的黄衣弟子走过,叹息了一声,师弟们,还是太年轻了。 …… 在雾虚峰睡了两天,楉冰有一点感慨,别的先不说,或许是山峰上常年的药草味道,睡眠质量特别好,像楉冰这种晚上睡觉不安分爱踢被子的都睡得特别沉,醒来也很精神,不会头晕。 就是不知道这些药味是从哪飘出来的。 这么想着,楉冰和雾虚真人又来到了登仙台,楉冰快速地扫了一眼人群,把昨天听到的名字和人对上号,说不定他们就是师兄弟了,早点认认也好。 只是那位红绸衣的主儿一直盯着她,楉冰也不好意思直接无视,笑着点头致意就收回了视线,往昆仑碑那边去。 昨天听雾虚真人说了那么多,她还真的有些好奇这位蓍蒿真人到底长啥样。 可转了半天,长老席上坐着的还是那九位长老,第三关的试炼长老不是蓍蒿真人吗?人呢? 楉冰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敢情这位长老,连自己主持的关卡都迟到?这是有多不靠谱啊?! 楉冰刚腹诽了几句,就感觉腰上一紧。 “小心!” 楉冰感觉自己整个人悬空着飞快地往后退,头顶上的风突然刮得很大,她的耳边的小辫子一直往她脸上抽,忒疼了。 “嘭!”的一声,整个登仙台都震了一下,距离楉冰原本站着的地方不到一丈远,烟雾弥漫。 等烟雾散去,楉冰才看清那一团从天而降的乌漆麻黑是个什么东西,那是……一口锅? “是……是谁来打昆仑派了吗?”楉冰问出了一个他自己都不想回答的问题。 “笨!哪个不要命的敢来攻打昆仑,还是用毫无攻击力的丹炉!” 夏知秋没好气地放下楉冰,因为一直盯着她,所以才第一个发现这天降的不明物体直奔楉冰而来,冲过来把这个傻愣愣站在哪的笨蛋抱到旁边去。 “感谢本大爷吧!救了你一条小命。”夏知秋觉得自己终于扳回了一点脸面,暗爽不已。 楉冰觉得这个家伙虽然脾气不好还有点世家公子的毛病,不过应该也不是坏人,所以郑重地鞠躬道了谢。 然后两人就看见那冒烟的丹炉里爬出来了一人,满脸黑炭也不在乎,直接赤着脚就向雾虚真人坐着的地方冲去。 “师兄!师兄!我来了!没迟到吧?!”黑到看不清五官的脸,只有那露出的两排牙齿白到发光,甩着一件破破烂烂的袍子,活像个乱世荒年的乞丐。 席位上的雾虚真人尴尬地笑了,楉冰也被惊到说不出话来。 这位从天上和丹炉一起掉下来的焦炭人,难不成就是雾虚真人的师弟,第三关试炼的主持长老,蓍蒿真人? 第六章 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楉冰看见雾虚真人的脸色在几息间不停变幻,从震惊到尴尬,再从恼怒变为了无可奈何,嘴巴张开,似是要说些什么,又合上了。 最后在底下一群要试炼的弟子惊疑的目光中,略带愠色地“斥责”了一句。 “胡闹!” “哎呀不好意思嘛~”嘴上道着歉,但举止语气完全没有歉意,拖着脏兮兮的袍子就要在旁边坐下。 “停!”雾虚真人揪住蓍蒿真人的衣领,忍着怒意施了个咒,把那层煤灰给清理掉,免得他走一步就抖下一坨。 “嘿嘿,还是师兄好!”蓍蒿真人大咧咧地坐下,抓起盘子里的糕点就往嘴里塞,堂堂昆仑派长老,跟从来没有吃饱过饭一样。 “蓍蒿,怎么回事?”大长老叹息地问了句。 “这不是炼丹炼得忘记今天要主持关卡了么,好几天都没睡觉,飞着飞着一走神,就掉下来了”蓍蒿用舌头舔了舔嘴边的糕渣,“不过还好是掉在了登仙台,正好赶上!” 长老们都对他抓不住重点的毛病习惯了,只是还是很想吐槽这一段话中的众多槽点。 楉冰也终于看清了这位蓍蒿真人的脸,让她有点意外的是,本以为蓍蒿这个称号是哪个老头子会取的,结果是位年轻男子。 而且这年轻男子的相貌是一等一的好,眉眼间全是玩世不恭,生的是一副多情的模样,嘴唇却很薄,是薄情寡义之人的面相。若是在她的那个县城,这样的男人肯定是被许多姑娘倾慕的美男子。 可见识了这位美男子的疯癫,楉冰原有的那一点好奇全部变成了疑问。 她真的要接受这种人的试炼吗?太可怕了,她想都不敢想。 蓍蒿用糕点填了肚子,吃了个五分饱,终于想起来要干正事了,啃着餐后苹果往那群弟子走去。 可这位古怪的长老刚才一系列行为,给大家都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所以在他们眼中,蓍蒿就像一只朝绵羊走来的大灰狼。 大灰狼向前走几步,绵羊们就悄悄后退几步,形成了你进我退,躲来躲去的诡异局面。 “干嘛呐你们?赶紧过来接受试炼,我还能吃了你们不成?”逮不到一只绵羊的蓍蒿狼很郁闷,这些人是真的想入昆仑派吗?怎么他感受不到一点诚意。 “咔嚓”咬口苹果,看见了站在原地不动的楉冰和夏知秋,蓍蒿眼睛一下就亮了。 “哎哟,还是小孩子听话”把苹果核随手一扔,蓍蒿一把按住夏知秋的肩膀,还不等人反应,就在夏知秋眉心处一弹。 夏知秋那句“你干什么?”还没说出口,瞳孔就失去了焦距,身体一软,擦着楉冰的手臂倒了下去。 “你也来!”楉冰还想挣扎一下,可蓍蒿的速度太快了,只觉得眉心一痛,天地旋转了几圈,彻底晕过去。 “小兔崽子们都快过来给我弹脑门儿!要不然可别怪我下手不知轻重了啊!”蓍蒿盘腿坐下,得意地在空中弹了几下。 席位上的长老都眼观鼻鼻观心,当作没看见蓍蒿这幅没有礼数的模样。 妈的,真丢人。 …… 楉冰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厨房的地板上,灶里的柴火烧得噼里啪啦响,照得楉冰的脸蛋红彤彤的。 楉冰爬起来,先去推了推门,发现从外面上了锁,推不开。有搬来小凳子,爬上灶台,踮起脚往灶台上的小窗户外看去。 屋外面是一片森林,还能听见有小鸟在叫,有水顺着房檐滴下来,空气中还留有潮湿的味道,显然才下过雨。 难道是昆仑派某处森林的屋子吗? 可惜这窗户洞实在是太小了,楉冰估计她要是强钻,头可能就卡里面拔不出来了,不然她还能试试爬墙出去。 跳下灶台,在屋里搜寻了半天,楉冰可以确定,蓍蒿真人并没有给她留下任何明显的线索。 锅里的东西好像烧熟了,香味慢慢从木盖的缝里飘出来,楉冰这才想起这屋子里唯一有点用的,可能就锅里烧的玩意儿了。 站在小凳子上,楉冰掀开了木盖,等烟都散尽,看清了锅里煮的东西。 这是……皮蛋瘦肉粥? 而且是整整一大锅。 楉冰拿木勺在粥里搅了几下,也没发现钥匙啊提示啊这类东西,这的确只是一锅普普通通的粥,并且成功把楉冰香饿了。 反正也出不去,先喝碗粥冷静一下。 舀了一小碗,楉冰轻轻地吹了一会儿,喝了一大口。 然后就猛地一下全部吐回了碗里。 “呸!呸呸呸!”这做粥的人是打死了卖盐的了吗?怎么那么咸?! 楉冰被盐薧到嗓子疼,跪在灶台边的一个小水桶帮漱口,咳了好一会儿。 然后就赌气似的把几乎半桶水倒进了锅里,都莫名其妙地被关到了这种地方,她就不信她连口粥都喝不上! 用木勺匀了会儿,楉冰又小心翼翼地尝了一小口,嗯,这次味道淡了。 楉冰也不恼,扒到那些瓶瓶罐罐前,开了小盖子找盐,放了一小勺进去。 嗯,这下可以了,楉冰心满意足地给自己重新舀了一碗粥,捧着喝了一口,还没咽完,就听见木门外有开锁的声音。 难道处理这锅黑暗料理就是关键?这蓍蒿真人怎么想的啊?太简单幼稚了吧? 楉冰也不急着出去,喝完一碗后还意犹未尽地又舀了一碗粥喝,毕竟也是费了劲做出来的,不喝回本怎么行。 抹了一把嘴,楉冰推门出去,外面果然是才下过雨,潮湿的泥土把屋子周围的路都掩埋了,根本看不出走出森林该往哪个方向去。 围着屋子缓缓地逛了一圈,周围的树木都很高,完全看不见外面是怎样的世界,不过她倒是能认出来,这屋子的四面种的是四种不同的树。 东面的是檞树,西边的是白腊,南面的是柿树,北边的是黄栌。 不过除此之外楉冰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难道是让她看风水,看哪边的树种的不对吗? 楉冰避开特别黏的土,踩在叶子上,把她能摸到的地方都掏了一遍,想找有没有树洞啥的能给她点提示。 摸到黄栌的时候,她愣了一下,这个气味和手感,有点熟悉啊…… 楉冰跑回屋子,从灶台边的柴堆里捡起一块柴火,没错,这就是黄栌,她刚才烧粥的时候加了柴,所以才记得。 不管怎么样,这也是楉冰能找到的唯一线索了,所以她毫不犹豫地往北边的小树林走去。 折了跟树枝当拐杖,楉冰已经做好要在林子里打转很久的准备了,结果走了不过一刻钟,她就出了林子,而且地方她也很熟,不就是她昨天等雾虚真人的那片柳林么?这俩师兄弟还真是默契,地方都要选在一起。 楉冰顺着记忆往登仙台走去,那十位长老还在那里,蓍蒿向她招手。 “这里啊小矮子!”楉冰突然就不想走过去了,可为了过关,她忍! “没想到你是第一个来的呢!真人我很欣慰啊!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自古英雄出少年,长江后浪推前浪,无数雏鹰排云上……”蓍蒿真人一番狗屁不通的话,把楉冰仅剩的耐心都要消磨殆尽了。 难道听试题人讲废话也是磨练心性的环节吗?可她真的很想一拳头打在那张虽然很好看但她一点都不想再见到的脸上! “恭喜你过了这一关!正式成为昆仑派的弟子!”蓍蒿自顾自地鼓起掌来。 这……就通过了?楉冰觉得自己还什么都没干呢。 “每个弟子入门派后,都要选一门心法来修炼,你也选一本吧”蓍蒿从身后掏出两本书。 “第一本心法,可保你在大乘期前的修炼都一帆风顺,减少瓶颈对你的影响,不过到了大乘期后,修炼就再难前进一步。” “而第二本心法,重在稳扎稳打,可你会像所有普通的修士一样,有过不去的瓶颈,有难消灭的心魔,它并不能助你成功,只能中规中矩地辅助你。” “那么,你要选哪一本?” 楉冰低头思考,第一本的诱惑力对所有修士都一样大,大乘期是无数修士都过不去的坎,不光要先处理元婴期会出现的心魔,还要有强大的宗门支持。 据她所知,昆仑派的这十位长老修士大乘期修士,而门主是一位化神期大能,只差一步便能原地飞升。 不过听雾虚真人说,修真界已经有一千多年没人成功飞升了,昆仑门主困在化神期也有整整两百年。 她倒也想飞升,只是觉得这样的好事不太可能会落在她身上,她连修炼都还没开始,就别太期望这种对她过于遥远的事情。 “别有压力,我们不会干涉你的决定的。”蓍蒿把两本心法放在地上,又掏出个苹果吃。 楉冰看向雾虚真人,可他并没有看这边,在忙别的事,只好悻悻地转回头来。 歪着脑袋郑重其事地想了一会儿,毕竟这可是关系到她未来修炼的,可不能马虎。 最后像是下定了决心,从地上捡起了其中一本。 “就这个了!”楉冰把书抱在怀里,仰起头对蓍蒿真人说。 蓍蒿挑了挑眉,似乎对楉冰的这个选择很感兴趣,用玩味十足的语气问:“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楉冰抱着第二本心法,带着童音,认真地告诉蓍蒿。 “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楉冰觉得她回答得非常庄重,可却不知道哪句戳中了蓍蒿真人的笑点,至于笑到在地上打滚嘛? “哈哈哈哈哈哈!妈呀!你才五岁吧?装什么正经啊,还这么文绉绉的,也太像我师兄了吧?!” 蓍蒿终于停下了打滚,笑着打了个嗝,打了个响指。 楉冰猛然睁开眼睛,看见的是昆仑山上的天空,背后的触感是登仙台的石头特有的冰凉感觉,全身乏力到撑不起身体。 楉冰这才知道,她现在才算是真的醒了,方才的那些竟都是幻境。 她慢慢爬起来,发现他们一群人的身体竟然被恶趣味地摆成了一个“山”字,一看就知道是谁的手笔。 楉冰面无表情地看着在她面前俯下身的蓍蒿真人,想给这熊大人一个大嘴巴子。 “别害怕嘛,这回是真的醒了。”蓍蒿抛给她一个李子,“不过你真的太逗了,谁教你那样的话的?” “从前的夫子,而且这不是正确答案吗?” “你选是选对了,但我的理由完全不是这个”蓍蒿耸耸肩,“第一本心法也太扯了,世上哪有这种好事,如果有啊,我也想要!” “如果连这样拙劣的鬼话都分不出是真是假,这种傻子我们昆仑不要也罢。” 事实证明,还是有不少傻子的,楉冰看见有快一半的人醒来都萎靡不振,一副精疲力尽的样子,也不知蓍蒿在幻境里对他们做了些什么。 她还看到夏知秋爬起来,虽然没有旁人那种沮丧气,应是通过了试炼,却也一副要用自己的尖虎牙把蓍蒿咬死的样子。 看见不是自己一个人对蓍蒿有意见,楉冰就放心了,拍拍夏知秋手臂,兄弟,不是你一个想揍他。 还没来得及和夏知秋说上话,蓍蒿就扯着嗓子让那些通过的人来集合了,那些没通过的人只能失魂落魄的看着他们离去。 昆仑,心太脏了。 第七章 那个不靠谱的长老要收徒弟啦! 楉冰没想到昆仑派居然真的把那些没通过第三关的人全部淘汰了,一个都没留,她记得那些人中,有些天赋还不错呢,还有一个双灵根! 看来昆仑派虽然对蓍蒿真人的态度有些微妙,但对他的择人方式还是深信不疑啊,虽然楉冰压根没看懂这种关卡背后究竟蕴含了什么深意。 不,想想刚才蓍蒿那番“排除傻子”的话,可能真的没什么理由,只是他觉得好玩罢了。 楉冰一群人随着那名黄衣弟子离开了登仙台,来到了一座宏伟的大殿。 楉冰从来也没见过这样恢弘大气的殿堂,就算是是俗世皇帝的太和殿,怕也不会有这般震憾。 楉冰还在陶醉呢,身边的夏知秋用手肘戳她,“喂,楉冰,你刚才的试炼是什么啊?” “煮粥,认路,选功法。” “一样啊!这也太变态了,我在家里连厨房都没进过,哪会煮粥啊,差点把我那屋子给烧了。”夏知秋甩甩头发,跟楉冰抱怨着满腹牢骚。 楉冰觉得真神奇,昨天他们还在斗嘴,谁也去不让谁,今天就在一起共同抱怨变态长老了,可能他们是一群人中唯二年纪相仿的,所以会不自主地亲近同龄人吧。 这种感觉挺好的,跟县城里楠楠他们那几个小伙伴一样,不然以后一个人修炼该多无聊啊。 一队人入了大殿,单膝跪在厚软的毛毯上,两边各五位长老,坐在主位上的一男一女之前没见过,应该就是昆仑派的正副门主,柏舟君和蓼莪君。 柏舟君确实如民间流传的那样不苟言笑,散发着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场,大家生怕和他对视上,纷纷低下了脑袋。这就是化神期的修士啊,气场果然不一样,修为更是深不可测。 但蓼莪君看起来比楉冰听说的还要美很多,一根玉簪就盘起了过腰的青丝,不施粉黛的脸庞便衬得那一片都在闪闪发光,她端庄地笑着,透露着江南女子独有的温柔。 两位门主都坐在前面,大家也不能一直低着头,所以只能强迫自己忽略柏舟君的脸,靠看着蓼莪君安抚一下弱小的心灵。 几个绿衣弟子从殿旁的帷帐后走了出来,每人手里都捧着一件红衣和一枚令牌。 把名字告诉绿衣弟子,刻在令牌上,再滴入一滴鲜血,红色的血珠并不像沾在其他东西时一样干涸变深,而是融入了令牌,亮起了一瞬金色的光。 “昆仑之巅上,按服饰颜色区分等级,分红、橙、黄、绿、青、蓝、紫七种,黄是最低等级的弟子,紫则是门派长老。” 楉冰听着说明,想着那么门主是什么颜色的衣服呢? 看了一眼主位上的两人,一黑一白,哦,原来是黑白双煞。 “虽然你们现在才是红衣弟子,但入了门派,要勤于修炼,努力提升境界,为门派做出贡献,成为更高等级的弟子。” 昆仑的入门讲话并不冗长,只是简单地说明一下,再勉励一番,就结束了。 大家看起来都很兴奋,抱着衣服和令牌,等着分配房间,回去就换上这身弟子服饰。 见大家都要走了,楉冰刚想跟上去,就和夏知秋一起被留下了。 面对十二人的集体注视,楉冰默默地靠近了点夏知秋,茫然地眨了眨大眼睛。 好萌啊这孩子!一群大部分都没有孩子而且还是老光棍的大龄修士不约而同地露出了慈祥的微笑。 “原本刚入门的弟子都会聚集在一起修炼,学习各项基础的功法,待升到橙衣后,再选择自己擅长的那一项继续修炼,拜入相对应的师门。” 雾虚真人温声解释,“但你们两个是单灵根,为了不耽误你们的修炼,在刚入门的时候就要选择师父学习。” “知秋是火灵根,大部分火灵根都是器修或体修,最常见的就是剑修,你想要……” “我要当剑修!”每次他二哥回来,都背着他那把雪白的剑,练剑的时候可威风了,看得夏知秋心痒痒,想着日后一定要当剑修。 长老们对夏知秋的选择也没有疑虑,毕竟修真界的剑修的确多,在座的有四位长老是剑修,昆仑门主柏舟君更是以一柄冰魄剑问鼎天下。 然后修剑的长老们就开始蠢蠢欲动了,要是能收一个单灵根入师门,日后门派比试的时候多争光啊。 但门主都还没说什么呢,饶是长老们多急切也不能说出来,只能在心底念叨着他们那些小心思。 “我与知秋属性不合,怕是不能很好地教导,我看,知秋就拜入桐阳门下吧,我记得他的兄长也在你师门,知秋尚且年幼,兄长在侧,有个照应。”门主扫视一圈,把夏知秋安排给了同样是火属性单灵根的桐阳真人。 桐阳真人,也就是那位大长老应下了,轻轻向夏知秋招招手。 夏知秋先低头看看楉冰,拍肩安抚了一下她,向桐阳真人走去。 其他剑修长老失落了一下,虽然还有一个楉冰,可楉冰是木灵根,很少会有木灵根选择当剑修的,因为木灵根的攻击力没有火灵根高,防御力没有土灵根强,在御剑这方面的能力并不突出,所以大多木灵根都选择成为丹修或者治愈师。 这样的长老在座的也有两位,一位是匪薇真人,就是昨天那位开玩笑说要是楉冰没有天资,就要收她为贴身侍童的女长老,她是水木双灵根的治愈师,法器是一把琵琶。琵琶通常被当作琴修的武器,但当年匪薇得到的就是这样一把琵琶,以琴音治愈,这在整个修真界的历史中都很少见。 还有一位么……就是蓍蒿真人,他是丹修,如果按属性拜师的话,他是最合适的,因为他是所有长老中唯一的木属性单灵根,和楉冰一摸一样。 可谁都知道蓍蒿不靠谱,万一糟蹋了这样一个好苗子怎么办,而且蓍蒿自己也以“太麻烦”为由,一直没有收徒弟。 楉冰知道蓍蒿是丹修后想,难怪他的法器是炼丹炉呢,要是这么说,雾虚峰上那些有药香的烟雾也是蓍蒿弄出来的? 匪薇真人觉得反正蓍蒿也不收徒弟,那么在场最合适的人选只有她一个了,这么可爱的徒弟当然要好好蹂躏一番啦!长大后还不知道有多好看呢,带他出去提升一下颜值的总体水平,特别有面子! “匪薇,这个小矮子你让给我好不好?” 哎? 哎????! “蓍蒿你不是说收徒弟很麻烦吗?!干嘛要跟我抢!”原本到手的小正太眼看着就要被截胡,匪薇咬着银牙和蓍蒿抗议。 “哎呀,一个人那么多年了,是时候收个徒弟给我养老了,”蓍蒿那张一点也看不出“老”的脸上又摆出了他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 “而且你们也看到了,别人刚才过关的时候,门一开就急匆匆地走了,就这小矮子,喝了一碗又一碗,太像我的气质了!合我的胃口!” 谁要和你的气质像啊!少胡说八道了!楉冰觉得如果她要是有蓍蒿那种不知名的诡异气质,她第一个想干掉自己。 其他长老的面色也有点奇怪,这蓍蒿又想搞什么花头,怎么越活越看不透了? 不过就价值来讲,丹修的确比治愈师更抢手,那些能起死回生的丹药,洗经化髓的丹药,辅助修炼的丹药,都是有价无市,千金难求的,一个门派若是能有一位修为高深的丹修,整个门派都能因此受益。 尽管蓍蒿真人在打理自己和门派的事上一窍不通,但却是个丹修天才,不仅丹书上的那些丹药信手拈来,还创造出了许多丹方,在修真界,他是真正的一丹难求。 楉冰要是能跟着他修行,也许就能为昆仑派培养第二个顶尖丹修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没了反对的意见。 “既然如此,楉冰就拜入蓍蒿门下吧,蓍蒿这么多年都自己一个人到处跑,是该收个弟子了。”柏舟君发了话,这事算是尘埃落定了。 楉冰囧极了,这话,怎么跟父母给儿子婚配时说的差不多? 大家看两个单灵根弟子都有了去处,今天也就收拾一下各回各峰了。 “哎,各位等等!”蓍蒿慵懒的声音有响了起来。 这厮又要干什么?大家唯恐他再搞事情,让他们安分两天吧! “我可不要这小矮子当普通弟子,我要收他做亲传弟子。” 此话一出,大家都炸了锅。 楉冰看大家一脸震惊的表情,还以为是自己刚入门就做亲传弟子不合规矩,前所未有,结果听到的话完全不是这样。 “你收个普通弟子都不知道教成什么样,还收亲传弟子呢,你别把收徒弟想得那么简单!” “人家小孩才五岁啊,万一你这家伙把楉冰教得性格和你一样,我们几个老家伙可就要轮流昏厥了!” “昏厥了也没事啊,我亲自把药送到你们峰,亲自喂给你们好不好?”蓍蒿轻轻一跃就跳到了呆愣在那的楉冰面前。” “不是你们说的要好好培养单灵根嘛?我蓍蒿倾尽所学教导,是这小矮子占便宜了!”蓍蒿说的理所当然,哪怕楉冰一点都不想占这个师父的便宜。 昆仑门历史上也有一入门就被收为亲传弟子的修士,蓍蒿的说法也并无不妥……但是长老们还是无论如何都放心不下来啊! “你们这群老家伙,都顾着自己说来说去,楉冰的意见都没问过呢!”老天爷,终于有人想起楉冰这个夹缝生存的当事人了!她刚才就想大哄一声:“你们当我是死的吗?!” “这么个小矮子能有什么自己的意见。”但蓍蒿还是蹲下来和楉冰平视,邪笑了一下。 “为师是丹修,徒弟想以何入道啊?”其实蓍蒿也就问问,他一贯的自恋让他觉得上哪找他这样又帅又强的师父,这小弟子肯定要抱他的大腿啊! 楉冰也听懂了蓍蒿真人话语里明晃晃的暗示,要是平时,她可能也就顺着台阶下了,就算不想做丹修,之后私底下谈。 可她现在小肚子里都是火,怎么什么乱七八糟的是都被她遇上了,而且就在十米外,夏知秋那个家伙居然还露出一副默哀的样子! “徒儿也想修剑!”气死你! “徒儿想向雾虚长老学习修剑!”我就不想你教!我要你正常的师兄教! “我?”突然被点到名字,雾虚也是一脸懵。 场面突然就变得很尴尬,楉冰能从蓍蒿的眼神中看出“年纪轻轻天赋还行,怎么就想不开了呢?” 其实也不完全是为了气蓍蒿真人,楉冰从小就跟男孩子一起打闹,看的画本,听的书都是武侠小说,互耍刀剑,浪迹江湖的那种。 自从看到雾虚真人御剑,她就想啊,如果能留在昆仑,她真的也想当一个剑修,挥舞长剑,肆意快活,多帅啊! 这下可就不好办了,总不能强行给人家小弟子拉一个师父,断了别人的梦吧,这样对修行也不利,若是怀着怨念修炼,后期的心魔会变得极其难对付。 可是这木灵根……他们是真没听说过木灵根出过那位剑修大能啊,就连雾虚,也是靠着金木双灵根到了现在的境界。 “我倒有一个法子,可以解决如今这局面。”除了蓍蒿,其他的十一位长老门主脑海中都响起了话语。 第八章 这一届弟子是和尚庙 长老们脑海里的声音是涟波真人的,也就是昆仑碑试炼那天的丹凤眼男长老,由于自身水灵根的属性和所修习功法,他的声音不像寻常男子那样低沉,而是听了脊梁骨都会有些变软的音色。 虽然灵力传音并不需要动嘴,但涟波真人还是徐徐展开扇子遮住了下半张脸。 “既然小楉冰想和雾虚去学剑,那便让他两个都先学着嘛,反正雾虚和蓍蒿都住在同一座峰,也不用来来回回地两边跑。” “雾虚和蓍蒿又是同一师门下的师兄弟,楉冰拜在蓍蒿门下,让师叔代为教导有何不妥?” “虽然楉冰想要学剑,但木属性单灵根不出剑修大家也都知道,总之先让他学了,等到他明白这事儿有多难,他自个儿就会放弃了,也不用我们劝。” “这岂不是一举两得?” 这番话说得挺有道理,大家都附议表示赞同。 柏舟君发了话,把刚才那段话简单地说了一遍,当然,掐去了“放弃修剑”的那一部分。 蓍蒿哼了一声,算是勉强同意。 楉冰也知道她刚才已经表现得有些任性了,听了这合情合理的安排,她也连忙应下。 这样折腾了一番,各位长老自己峰上都还有事要处理,纷纷离开,夏知秋跟着桐阳真人走的时候还不忘向楉冰一边挥手告别,一边摆了个鬼脸。 楉冰只觉得有一种精神上的力竭,抱着自己的红衣服饰和令牌,要和雾虚真人一起回雾虚峰。 “哎哎,徒弟你怎么还抱着这丑不垃圾的红衣服啊?”蓍蒿拎住要走的楉冰。 楉冰真想拿面镜子让蓍蒿看看自己,他身上那家破烂的紫衣服都可以混进丐帮而毫不突兀了,有资格说这件崭新的好布料做的衣服吗? 况且,不拿走这衣服,她穿什么啊? “你不知道吗?长老亲传弟子的第一个待遇,就是不需要像普通弟子乌龟一样地升级,直接蓝衣!是仅低于门主和长老的人哦。”蓍蒿挺起了胸膛,“感谢我吧!” 楉冰并没有感到荣幸,只预感到了麻烦,下次再见到夏知秋,对方要是看到自己比他高了那么多级……啧,想想就头疼。 一想到这个比五岁孩童还幼稚的师父,楉冰就觉得自己的前途无比黑暗。 …… 两位单灵根拜了师父的消息也在短短时间内穿遍了昆仑。 “据可靠消息,夏知秋小师妹跟着桐阳长老回桐阳峰了,请桐阳峰的师兄弟们准备,及时传来第一手情报。” “可恶!为什么不来我们匪薇峰啊!我们峰也好多年没来女修了啊!” “知足吧!匪薇长老可是十个长老里唯一一个女长老,还长得那么漂亮!” “那也不顶用啊,匪薇真人可是师父长老,我哪有那个胆子敢肖想她?我可是很爱惜自己性命的!” “能看看就不错了!我们峰的涟波真人虽然,呃,确实比大多数女子还美,可他毕竟是个男子,一群大男人挤着去看另一个男人,怎么想都觉得怪异。” “就是,还是小师妹好。” “另一位楉冰小师妹,去了雾虚峰。” “是拜了雾虚真人为师吗?奇怪,雾虚真人虽然不差,但可是剑修啊,楉冰小师妹不是木灵根么?” “楉冰小师妹拜的师父是蓍蒿真人!” “!!!” “而且据说,是蓍蒿真人自己站出来说要收楉冰小师妹为徒,还和其他长老们抢起来了!” “!!!!!” “蓍蒿真人不是从不收徒吗?!” “而且还来无影去无踪,门派大会上都不来,要不是怕被其他长老责备,负责布置的弟子都懒得把他那张椅子摆出来,反正他也从来不出席。” “至少我入昆仑三十多年了,一次都没见过蓍蒿真人。” “同上,我五十多年了都没见过呢!” “要是这么说的话……这位征服了蓍蒿真人的楉冰小师妹,该有多美啊!” “!,羡慕雾虚峰的师兄弟!” “嘿嘿,可算来了个小师妹,终于能听别人软软甜甜地叫一声“师兄~”了!” “呕” “别显摆,会遭报应的!” “略略略,你们这都是嫉妒!” 然后,没过多久,桐阳峰和雾虚峰的弟子就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报应。 这和剧本不对啊?!看看你们的第三条腿,对得起自己那美如画的名字吗?现在的男人都怎么了?难道一个女性化的名字是单灵根的标配了吗? 虽然小男孩的嗓音和女生还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差别,喊起“师兄”来确实有一点点甜……可那有什么用啊?!我们想要的不是这种甜好吗?尽管和一群大老爷们相处了几十年,但他们也没有延伸出什么奇怪的癖好,更不是断袖! 一群兴奋了好几天的师兄弟们觉得自己的感情受到了玩弄,然后就听说了一个更大的噩耗——这次入门的弟子里,一个女修都没有。 昆仑女修虽然很少,但每次招收弟子的时候,总会留那么几个,以免造成整座山都是男子的可怕局面。 所有来试炼的女子全被淘汰了,留下了一庙和尚,这还是昆仑历史上的头一遭。 大家不知从哪儿听说蓍蒿真人参与了试炼,一致认为造成这种局面的罪魁祸首就是蓍蒿真人。 蓍蒿:怪我咯? 楉冰:要是他们有一天知道我是个女的,会不会疯掉? …… 楉冰没想到,最后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雾虚峰的那个小屋子,原本以为在这儿住不了多久,所以带来的东西没有全部收拾好,这会儿雾虚真人把这屋子给她了,也该好好打理一下。 在门派里要穿弟子服饰,所以楉冰带来的几件衣服也用不着,但还是收进柜子里,等以后有机会了再穿。 几本爱看的书放在床头,有空的时候可以静下心来看看,当作休息。 家里给的银子在昆仑并派不上用场,楉冰找到一个木匣子,装了进去。 还有……母亲给的玉镯金钗之类的东西,想着她到了十七便可以戴。 母亲、父亲…… 压抑了几天的思念之情一下子爆发了出来,但楉冰只是控制不住地流了几滴泪后,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红着眼睛鼻子,楉冰把这些金银首饰和银子一起装进了木匣子,又寻了把锁锁上。 这些东西,对现在的她来讲用不上,还是先想想怎么修炼吧。 修炼……楉冰想起了她的师父,说好了这个时辰要来手把手教她如何引气入体的,不会是忘了吧? 修炼如今对楉冰来讲是头等大事,师父忘了,她可不能忘,所以她轻轻地推开木门,准备自己去找蓍蒿真人。 今晚的月色很好,或许是昆仑山太高了,离天上很近,她觉得这儿的月亮比在家看到的要亮要圆得多。 从前在这样的夜晚,父亲母亲会允许她稍微比平时要晚睡一些,她可以趴在院子的石桌上,央着管家爷爷给她吹一曲萧,然后混着清凉的夜风,细细品味。 楉冰从她所住的屋子后面绕过去,穿过不长的走廊,就到了蓍蒿真人的屋子。 她也是方才才知道,蓍蒿真人就住在她后面的屋子里,这倒是方便了不少。 屋子里亮着光,应该是有人,既然在房里也不去找她教导,看来是真忘了,楉冰撇撇嘴,不轻不重地敲了两下门。 “师父,我是楉冰。” “进来。” 楉冰推门进去,没想到蓍蒿真人的屋子还算整洁,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凌乱。她环视一圈也没见着人,便迟疑着走进了卧房。 卧房里倒是有了动静,离床几丈远的地方立着一个绘绣着八卦阵的屏风,屏风上面冒着白雾,透过屏面,能隐约看见一个人坐在大桶里,露出宽阔的肩膀,长发散落在桶外。 她的这位师父,居然在洗澡! 楉冰敢肯定雾虚真人还没把她其实是个女儿身的事告诉他师弟,不然蓍蒿再怎么放荡不羁,也不会放一个女儿家在她洗澡的时候入他卧房。 这人在洗澡的时候也不老实,一会儿玩玩头发,一会儿给自己的后背搓澡,影子印在屏风上,简直是……群魔乱舞。 先不说楉冰对她师父的身体完全没有任何兴趣,看到他这幅模样,她只想转身就走。 “徒弟,怎么还不过来,再不来为师就不教你引气入体了啊。” 好,为了修炼,她忍! 楉冰之前想过她的师父第一次指引她引气入体的场景,怎么也得是清风明月,两个人凝神闭气,再将口中浊气缓缓吐出,师父问她体内真气变化,心中所想,一一指点。 而事实却是,她的师父衣冠不整,不,是不着寸缕地坐在浴桶里,毫不害臊地敞露胸膛,一边卷着头发,一边向他的小徒弟招手。 要不是楉冰身长还没浴桶高,眼睛都不知道往哪看! 说到男人的裸体,她只见过她两岁弟弟的,但由于完全没开窍,她并不为难羞涩,只是觉得于礼不合、非常怪异。 “来,你把手放我背上。” 放你背上干嘛?给你搓澡吗?! 尽管心里不情不愿,楉冰也不敢不听,当她举起双手,碰到蓍蒿真人后背的那一刻,就感觉有一股热流从手掌底下流过,把她惊得松开了手。 “不许把手松开,好好感受为师引气入体时真气在经脉中的运转。” 楉冰只好硬着头皮重新把手放上去。那股热流真的是太神奇了,明明只是在脉络中游走,手掌心下的触感却像是皮肤真实地凸出,有生物在皮肉底下爬来爬去。 只要闭上眼,脑海中就自动出现了这些真气在人体内运转的画面,无比清晰。 蓍蒿真人在运转了三个周天后,觉得楉冰应该记住顺序了,便吩咐道。 “在吐纳一息间,完成一周天,最好不要断,如果断了就重新开始。” 要是被其他长老听了这番话,肯定要骂蓍蒿不好好教导弟子,第一次引气入体哪能说得如此简单随便,什么重点都没讲,这样的话给修炼了好几年的弟子听了估计都犯糊涂。 但楉冰像是有所感悟地点点头,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就盘腿坐下,没有任何其他话语的指导,自己找到了体内木元素最浓郁的地方,慢慢引出一丝木灵气,在一吐一纳间流转于经脉,与天地间的木灵气缓缓融合。 蓍蒿真人坐在水桶里,勾起了嘴角,这孩子的确是个难得的苗子,有时候天赋不一定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在修炼时能顿悟理解,一点鸡毛蒜皮的是都要详细讲,还不如杀了他!这孩子不错,也就比他蓍蒿稍微差了一截吧。 “蓍蒿?在吗?”雾虚真人在屋外敲门。 “师兄我在呢,你进来吧。”这个澡泡得也够久,是时候出来了。 雾虚真人进了卧房,就看见屏风后面,楉冰坐在地上闭眼运气,蓍蒿坐在浴桶里去拿挂在木架子上的毛巾。 “你……你,你们这是在干什么!”雾虚眼前有些发黑,声音都在颤抖。 “教引气入体啊,用嘴巴讲太麻烦了,直接让他感受一下为师我是如何运转真气的。” 蓍蒿要从浴桶里站起来擦身体,正好这个时候,楉冰运转了几个周天后,有些疲惫地睁开了双眼。 “不许给我起来!”雾虚狠狠地抓住蓍蒿赤裸的肩膀,把他按回了浴桶。 “师兄……呜呜呜,咳咳咳咳!”蓍蒿猝不及防地被按回浴桶,喝了一大口自己的洗澡水,差点呛死。 楉冰一睁眼就看到雾虚真人和蓍蒿真人在浴桶里“搏斗”。 嗯,看来在昆仑派里还有很多她不知道的事情啊。 然后就听见雾虚真人掐着蓍蒿真人的脖子,压低了嗓子说:“楉冰她是个女孩啊!” “……” “你,说,啥?!” 第九章 伴君赏月 距昆仑山遥远的北方,有一个与它齐名的地方,蓬莱岛。 与昆仑山的景象完全不同,,蓬莱岛仿佛是独立在世外的仙境,被海上的雾气笼罩着,隐于汪洋之中,有着一种朦胧的美。 据经常出海打渔的海民说,有时能在海上看见远处有座巨大的岛,岛上散发着七彩的光,一条瀑布从岛上的石崖上流下,蜿蜒着进入海洋,有仙鹤盘旋在巨岛岛上空,仙鹤背上似是还坐着仙人。 他们奋力向岛划去,却怎么也到达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座岛在海上消失。 …… 今晚的月亮特别美,蓬莱岛小溪里的石头都照映得闪闪发光,带着潋滟的水流环绕着一个院子,是这独有的一景。 一个少年坐在院子的亭子里吹箫,悠悠的箫声环绕,犹如少年无可奈何的低喃,那箫声突然轻了下来,像是一个人沉沉地叹了口气,在晚风中逐渐停歇。 一曲毕,少年收起了笛子,倚在亭子的石柱边上,开始擦拭佩剑。 他擦得很仔细,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要先小心地摩擦过剑上的每一条纹路,再用软布顺着轮廓擦拭。他的那把剑在月光下,像玉石一样洁白。 “穆棱,在干什么呢?”一个雄浑的声音从背后响起,伴随着沙沙的脚步声。 “吹箫,擦剑,”少年并没有回头,而是专注于手上的事情,“还有赏月。” “你……”脚步声停了,男子想说些什么,却又强迫自己不往下讲。 “虽然穆棱看不见,但今日是初八,书上说,每年这月的初八,月亮都会很圆,今晚的天气这般好,不赏月岂不可惜?” 少年不过八九岁年纪,行为举止却透露出稳重大气,言语中略带着点自嘲,却不带自卑,不卑不亢,像是那一点自嘲只是为了安慰他的师父。 少年放下配剑,转过身来。 虽然还很年幼,却也能看出他脸上的几分刚毅,剑眉微舒,鼻梁高挺,白皙的皮肤像手中的玉箫一般无瑕,在这月色中,他的周身如同笼罩了一层淡淡的光。这样温暖的气息却被他自身带有的清冷气质硬生生削去几分。 只是那一直闭着的眼,使这张脸少了点灵气,黯淡了几分。 “夜晚露重,师父不前几天还有些腰疼吗?有什么要紧的事这般急忙赶来?”虽然江穆棱这自打娘胎里带出来的眼盲寻遍名医也没能治好,但这院子他住了三年,实在是太过熟悉,走得脚下生风,乍一看与普通人无异。 眼盲也就意味着,在黑暗中,其他的感官会一点点地无限放大,江穆棱仅凭着微小的动静,就走到了他师父面前。 “这不是,有跟你入地图的人选了吗。” “师父找了一年也未寻到,如今竟然有符合条件的人选?是我蓬莱的弟子吗?”江穆棱也有点惊讶,不变的表情上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不,是昆仑这次招收的弟子,一个与你同岁,火灵根,一个五岁,木灵根。” 江穆棱听见“五岁”时,笑了“和我入修真界的年纪一摸一样。” “可是师父你想过吗?人家怎么会平白无故地将单灵根弟子借给我们。” “……穆棱,三日后随我去昆仑,当面商议此事。”师父摸着让自己心疼的小徒弟的脑袋“无论如何,为师也要让你能看见这世间万物。” 师父走了,江穆棱还一个人站在庭院中间,身边虽然枝繁叶茂,但还年幼的少年在枝叶间的身影显得格外寂寥单薄。 晚风又起,激荡起这阵风的是一把通体雪白的宝剑,乘着夜色,破云而上。 …… 昆仑,雾虚峰。 楉冰看着蓍蒿真人的脸色在雾虚真人讲述原委的时候就变得乌黑,这会儿更加不忍直视。 楉冰在想,该怎么说,她这位师父才不会恼怒之下把她从窗子里扔出去。 “女孩子家的,怎么那么不矜持!”蓍蒿终于开口了,一张口就是破口大骂,被他的师兄狠狠拍了一下脑袋。 “师父,是您叫我进来的我当时并不知您在沐浴啊。”楉冰露出无辜的模样,堵住了蓍蒿真人的话。 那还能怎么办呢?原本以为是个臭小子,几个大男人糙就糙了,骂了也就骂了。可这是个小女孩!蓍蒿从小就没和女子打过什么交道,这会儿更加不知道该怎么做,女孩子也能是像男孩那般皮糙肉厚的吗? 蓍蒿觉得这事无比棘手,让他想直接甩袖子溜走。 “这事还有谁知道?”蓍蒿瘫坐在床上,烦躁地挠着头发,本来他平时躺自个儿卧房可以赤裸着上半身也不会有人说他,这会儿只能用衣服包裹得严严实实,感觉浑身上下都不自在。 “她的家里人知道,在昆仑,只有你我知晓此事。”雾虚真人想,以后要找个机会好好和楉冰讲一下男女之防了。 “好了好了,学会引气入体了就别呆在我这,赶紧回房去!”蓍蒿疲惫地甩甩手,让楉冰离开了。 楉冰走后,蓍蒿才一下松了气,倒在床上一动不动。 “瞧你这德性!也幸好楉冰年纪还小,不然你这可就是刷流氓。”雾虚觉得他这模样着实好笑,难得开了个玩笑。“你们刚才在引气入体?楉冰学得怎么样?” “我教的哎!还能差到哪里去,这小子……楉冰悟性也还行,五年内筑基,不难。” “那和蓬莱的那位亲传弟子比起来,又如何呢?” “楉冰才刚开始修行,看不出来,但那江穆棱确实太妖孽了,剑修是所有修士中修为增长最慢的,因为它最修心,心不定,就难以控制自己的剑,但那江穆棱入门不过三年,便练气九阶,我看呐,不出两月,就能筑基了。” “还是那句话,有时候天赋不是最重要的,悟性心性才是,”蓍蒿又话锋一转“他确实优秀那又怎样,我徒弟也不差好吧?” 雾虚被逗乐了,“那你准备什么时候教楉冰上手炼丹啊?” “早着呢,等她练气五阶了再说,要不然连炉火都控制不住,白白浪费我的药材。这阵子就让她认认药材,背背丹方吧。” “对了,她不是还要和你学剑吗?刚好,先和你学着吧。” 雾虚苦笑“要是她学不好,受打击了可怎么办。” “自己想做的事情,就要做好失败无数次的准备,如果她对修剑这件事没有那么执着,就算放弃了也不会太伤心的。”蓍蒿趴在床上,翻看着床头已经破破烂烂了的丹书。 听这话说的,有当人家师父的样子吗?雾虚觉得他这位师弟确实不会管这种事情,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多炼两炉丹来得实在,这些烂摊子啊,还是要他来收拾。 雾虚·既当爹又当妈还要当师父·真人虽然自己没有孩子,但一手管着一个大熊孩子,现在另一手又牵回来一个小的,他上辈子是欠谁了吗? …… 第二天太阳刚出,楉冰就醒了,披了件外袍,就穿过浓雾到了雾虚峰的林子里,找了一处没被露水打湿的软草地,盘腿坐上去运转真气。 她是木灵根,在这样的地方能更好地增长灵力,也不容易感到疲惫,清晨的鸟啼声很轻快,让她身心放松,运转了一个又一个周天,在某个瞬间,她觉得自己与丛林融为了一体。 约过了一个时辰,太阳已经完全升起来了,照亮了昆仑山的每个角落,唤醒了每座山峰。 快到弟子用早膳的时候了,楉冰快速起身回去,早上的修炼让她现在整个身体都暖洋洋的,充满了力量。 修炼一途有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大乘、化神、飞升七个境界,她现在有没有到练气都不清楚。 既然离开家选择修真,又有这般好的天赋,她定不能让雾虚真人失望,也不能让她那个便宜师父看笑话。 洗漱完后,看见铜镜里的她一身蓝衣,原本散落的头发用蓝发带束起,耳边依旧是两条小辫,弟子令牌挂在腰间。 楉冰朝镜子里的自己眨眨眼,嗯,真是个俊俏的小公子。 去雾虚峰的弟子饭堂用了早膳,楉冰小小年纪着一身蓝衣弟子服饰,在一群看起来至少二三十岁的橙、黄衣弟子中显得极其打眼。 不过雾虚峰的弟子大多知道了这位蓍蒿真人亲传弟子的事,所以也没人上前刁难,只是好多人都看着楉冰优雅得体地用着早膳,仿佛在看什么节目一样。 后来来了位绿衣弟子,告诉楉冰雾虚真人今日有弟子的考核,怕是无法亲自教导,让她好好看丹书。 于是楉冰抱着一摞书回了自己小屋,把木窗撑开,让阳光照在桌上,又烧水给自己泡了壶茶,坐在桌前一页页地翻丹书。 在书院的时候楉冰就学习优异,成人认得的字她大多是能念出来的,但这丹书上有些字的确生僻难懂,楉冰只能把自己认得的部分读懂,不认得的字另抄在纸上,等她见到雾虚真人或者师父就去问。 那些书上不全是难懂的文字,还伴有插画,那些草药被描绘得很生动,连隐蔽的叶脉也详细地画出,所以楉冰并不觉得枯燥,看完了一本后又拿起了另一本。 等到太阳偏西,肚子也饿得咕咕叫的时候,她才想起来,她好像是连午膳都忘了吃,这一看书就停不下来的毛病,她在家的时候就体现得淋漓尽致,只是那时会有父母来提醒,这会儿却是没有了。 眨了眨干涩的眼睛,她从窗台上捡了片叶子,夹在她看到的那页,把书整齐地收好,下次再看。 她也是饿急了,饭堂的晚膳是面条,她一口气吃了两碗,连着带葱花的荷包蛋和汤全部吞了下去,撑在位子上站不起来。 来用晚膳的弟子觉得,不愧是亲传弟子,五岁的饭量都和寻常人不一样。 为了消消食,她特地绕了远路回去,在林子里逛了会儿。 站在一棵不高的树前,她用点力气一跳,抓住了较粗的枝干,脚尖在树干上轻轻一蹬,便翻上了树枝。 摘了片叶子夹在二指中间,凑近嘴唇,吹起了家乡独有的歌谣,那是与日复一日的无趣修炼不一样的欢快曲调,又带着江南小调的柔美。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 “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 “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 “鱼戏莲叶间。” 明明只有吹奏的声音,却好像有位年轻女子,戴着斗笠,划着小船,穿梭在莲花塘,用俏皮的语调哼着歌。 寂静的林间,回荡着这样一首小曲,所有附近的弟子都停住聆听,好奇是哪位弟子来了兴致吹上这么一段。 声音戛然而止,再没了动静,却连这雾虚峰的晚风都温柔了许多。 第十章 直破云霄 雾虚真人近几日因为弟子考核的事忙得团团转,整天呆在处理事物的书房里,有的弟子要升级,有的弟子因为修炼不勤要重新考核,还有即将进入雾虚峰的新一批橙衣弟子,这些都要他去管。 他也不能指望蓍蒿能多盯着楉冰平时的修炼,他自己炼起丹来都会忘记时间,常常晕过去了才发现自己透支了体力,没死在炼丹房都是雾虚真人过几天总要去看看他,把他拖出来。 终于有时间喘口气了,雾虚真人连忙赶去楉冰那,他们雾虚峰来了个单灵根的天才,可不能让她自生自灭,埋没了这番天赋。 雾虚真人来的时辰挺早的,他想着楉冰可能才刚醒,在门口踌躇了一会儿,轻轻敲了门。 “真人,这么早,您怎么来了?” 雾虚真人转身低头,看见楉冰擦了擦额上的汗,她并没有穿着内门弟子的蓝衣,而是自己的宽松旧衣,稍长的头发散在肩上,脸颊微红,轻轻喘着气,像是刚晨跑完。 “你去哪儿了?”雾虚真人用随身带着的手帕给楉冰擦了擦小脸,楉冰闭着眼乖巧地站在那里,像是小鸟一样抬头,让雾虚真人把她脸上的汗擦掉。 “起来后去了那边的林子运气,修炼完后觉得今早的天气着实好,便绕着林子跑了两圈。” 雾虚惊讶于楉冰的自觉,深感欣慰。很显然,这个徒弟比那个当师父的可靠多了。 “收拾一下,换身衣服,我带你去学御剑。” 听到练剑二字,楉冰的桃花眼亮了一下,立马进屋去换衣服。 “哎哎!把门关上了再换!”雾虚真人哭笑不得地说,伸手关上了门,站在门口等着。 这孩子,还真的把自己当男孩了,还好这附近就他们师徒师叔三人的屋子,不然这怎么瞒得住啊。 楉冰日夜都想着练剑,今天终于能如愿了,高兴地哼着歌,擦净身体,换了蓝衣,咬着发带束起了头发。 “真人,我们走吧!” …… 两人走了会儿,来了一处楉冰没去过的宽敞草地,因为四周都有峡谷遮挡,所以此地基本无风,是个初学者御剑的好地方。 雾虚真人从纳虚袋里取出一把剑,纳虚袋是一种能储存巨大空间物品的小袋子,出门游历的必备,几乎每位修真界大能都有这样一个袋子,那些修仙世家也会给他们的子弟佩戴。不过这种好东西,楉冰现在是没有的。 “你还没有自己的法宝,我便拿了门派分发给红衣弟子人手一把的剑,对你来说,应该是够用了。” 这种剑因为本身品级就不高,所能承载的灵力较少,威力也不高,所以用不多的灵力便能驱使,刚好适合楉冰。 “等你筑基了,我就带你去选自己的法宝。” 要筑基啊,那估计还有好久,不过能有这样一把剑,楉冰就满足了。 雾虚真人的教导比蓍蒿真人详细多了,“要将灵力聚集在和灵剑接触的地方,尽量保持剑身上灵力分布均衡,提气轻身,用意念控制灵力悬浮。” 雾虚真人讲解了半天,还告诉楉冰脚底上哪几个穴位比较容易聚集灵力,讲得楉冰心痒痒,恨不得马上就去自己实践一番,但还是耐着性子,仔细听雾虚真人讲的每一句话。 御剑是所有剑修的基础课,就连昆仑普通弟子进来,在剑这一门课上也是先学御剑,再学招式。 “你现在试试吧。”雾虚真人站在一边,等着要是楉冰从剑上摔下来,或者控制不住灵剑乱飞,他就立刻出手。 不过每个剑修刚开始御剑的时候总会摔那么几下,这很正常,很多人第一次都是站在地上一动不动,或者飞起离地几寸的距离又迅速落下。 楉冰现在连练气一阶都没有,能飞起来几寸,不用前进都很厉害了。 楉冰站在灵剑上,调整好了姿势,像雾虚真人一样双手在胸前打了个手势,凝神运气,照着刚才所听的步骤慢慢来。 身体突然变轻了,楉冰低头,果然是漂浮起来了一点,不过一个拳头的高度。 下一刻,她身边的景象就急速变化,猛烈的风在她的耳边呼啸而过,她和灵剑一起,平地升了百丈高度,直冲云霄! 楉冰吓呆了,她也没料到她一激动就冲上了天,飞得比他们所在的峡谷还高,雾虚真人在底下,变成了一个快要看不见的小点。 她马上冷静下来,不能慌,她要是慌了,这剑就不稳了,直接把她翻下去,就算知道雾虚真人不会让她有事,这种感觉也很恐怖好吗?! 楉冰颤抖着吐了一口,努力控制着灵剑缓缓降落,雾虚真人也御剑飞了上来,却没有来打扰她,而是神色怪异地守在一边,跟着她一起慢慢回归陆地。 脚一接触到地面,这种脚踏实地的感觉让楉冰松了一大口气,顿时浑身无力,腿软地跌坐在草地上,抬起头向雾虚真人龇牙。 “快吓死我啦!” 雾虚真人才是真的要吓死了,一半是因为担心楉冰的安危,原本他看见楉冰御剑飞起还挺高兴,下一秒直接吓到心脏骤停,我的师侄呢?飞哪里去了?! 一半是惊于楉冰的天赋,就算控制力极好,也没有那个灵力一飞就是百丈啊,除非…… 雾虚真人俯身捏了捏楉冰的手掌心,虽然刚才那一下耗费了大量灵力,但雾虚能感觉有充盈的灵力从楉冰的丹田分散到每处经脉,恢复着她的体力,这种感觉…… “你何时练气二阶了?!”雾虚真人大为震惊,那天蓍蒿不就是教了个引气入体吗?什么功法都还没学呢,短短十日就到了练气二阶,难道现在培养天才都是要放养了吗? “啊?我练气二阶了吗?”楉冰确实完全不知道。 “修为突破的时候都有经脉通畅,灵力在一瞬间大涨的感觉,难道你没有吗?” 楉冰想了想,好像是有那么两次,不过当时想着再抓紧时间运转几个周天,就没考虑那么多。 “我还以为是我那天修炼地特别顺利呢,原来是修为突破了啊,嘿嘿。”楉冰从草地上爬起来,拍拍屁股上的杂草。 雾虚觉得,他可能真的抱回来了一个宝。 …… 下午,得了雾虚真人的许可,楉冰就所在灵剑上绕着整个昆仑上飘,飘累了就下来走一会儿。她来昆仑也有快半月了,却除了吃饭看书,就是不停修炼,今天她学了御剑,心情很好,就想着要在昆仑溜达一圈。 飘到了不知道哪位长老的峰上,她也没有心大到在别人的地盘到处飘,便抱着灵剑在小道上走着。 这里不像雾虚峰那样场面飘着雾,而且树林也很少,脚下踩的都是货真价实的上好瓷石砖,让楉冰不禁感叹昆仑真有钱,他们县城最有钱的地主,也铺不起这样大的道。 几位橙衣弟子迎面走来,因为并不认识,所以楉冰本不想打招呼的,可那几人一直盯着她,她也不好装作没看到,只好点头致意。 “喂,你就是楉冰么?”有些不友好的口气,让楉冰微微皱眉。 雾虚峰的弟子因为都有些了解她那位师父的古怪,而且都被雾虚真人吩咐过了要师兄弟友好相处,所以都对她很恭敬。 但其他峰的人只听过蓍蒿真人的一些传闻,并不畏惧这位从来不着踪影的长老,而且也很不服气楉冰小小年纪就做了亲传弟子,等级比他们高了那么多,能享受门派最好的资源,而他们却要十几二十几年一级地往上爬。 单灵根又怎样,他们也不差好吗? 这些人都是修真界中的翘楚,向来眼高于顶惯了,所以心理不平衡,也不知当初是怎么过了那心性的试炼。 楉冰不想与他们纠缠,答了个“是”就要走,却又被拦下了。 “果然,长得跟名字一样娘,喂,你该不会是个姑娘吧?”几人完全没有一群二十来岁的大人围着五岁小孩欺负的羞耻感,一个小孩,又不知道他们名字,转眼就把他们长什么样忘了,又能拿他们怎么样。 “喂,你还抱着剑,你一个木灵根也想修剑?还不如给我们玩玩。”说着就要去抽楉冰的灵剑,她往后一闪,躲开了。 “还躲,你又用不着,这么稀罕着干什么?”几人讥笑着又要上来拿。 楉冰想是先一剑捅过去然后御剑溜走,还是把这几人从台阶上推下去再溜走。 突然她看见了一人,心生一计,猛然间大哭了起来,哭得那叫一个彻天响,把几个弟子震了一下。 “你们干什么?!”夏知秋穿着一身红衣跑了过来,后面的是桐阳真人。 几人暗道不好便要逃,但楉冰哪能放他们走,一把就扯下了他们腰间的弟子令牌。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就直奔着桐阳真人跑去。 夏知秋知道楉冰的性格,这小子一直都是副鬼机灵的模样,一看就不像是回哭的,怕不是假哭吧? 结果凑近了一看,哎哟,这是真哭了,珍珠大的眼泪就跟断了线一样往下掉,哭得夏知秋也慌了。 “哎呀,你怎么哭了?”夏知秋从来没哄过小孩子,在家他是最小的那个,从来都是别人哄他,如今安慰起来也十分蹩脚“是不是男人了,怎么能哭呢!男儿有泪不轻弹你知道吗?” 我知道,可我又不是。这会儿楉冰倒想起自己是个女的。 她本来就是想干嚎的,但毕竟是个五岁小孩,平白无故地受了委屈,好心情也给破坏了,嚎着嚎着眼泪就真出来了,变成了真哭。 “真、真人……”楉冰打着嗝儿断断续续地说“我本来、本来只是到你们峰上转转,他们偏要拦住不让我走,羞辱我,还想要抢我师叔给的剑!” 楉冰又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大堆,眼泪掉得更凶了,缓了半天,才渐渐意识到她刚才有多丢人。 她的心性本就比一般孩童要成熟,这下子连告状都顾不上了,躲在夏知秋身后偷偷用他的衣摆擦眼泪鼻涕。 这样一个冰雪可爱的玉团子哭得这般委屈,就连桐阳长老这样心硬的人都受不住,何况还是昆仑的亲传弟子,自然不能委屈了。 “拿来。”桐阳真人向楉冰要了那几个弟子的令牌,楉冰立刻红着眼睛给人送上。 几个弟子顿时觉得完了,桐阳真人可是出了名的严厉,就算是自己峰上的弟子,犯了错也绝不姑息。 “你们,随我去领罚。”桐阳真人带着几个苦兮兮的弟子走了,留下夏知秋照顾楉冰,顺便带她逛逛。 夏知秋看上一秒楉冰还是个小哭包,下一秒就变回了和以前一样的表情,就是鼻子眼睛红了点,被她出神入化的演技折服了。 “你难道不生气吗?我可是比你高了好多好多级,按理来说,你见了我都要恭恭敬敬的呢。”楉冰觉得奇怪,这小子看见她一身蓝衣怎么那么淡定,她还以为他会炸呢,毕竟当初这家伙连因为在测灵根是她抢了风头都要私底下来找她斗气。 “我生气什么啊,又没人招惹我,你当了蓝衣麻烦事那么多,像刚才那种货色都会找上门。”夏知秋一脸无所谓“到哪都要被人看着,还要比他们期望的要做的好,想想就累,小爷才不想为了别人把自己搞得那么疲惫。” “而且啊,桐阳真人教我御剑了,我现在能飞一丈高了,他们都羡慕我呢。”夏知秋一脸骄傲“等我练好了,我就带你飞一圈昆仑山!” 楉冰虽然很感动,但总觉得有些话不说,夏知秋以后会更生气。 “其实……” 约二十秒后,桐阳峰穿出一声大喊。 “你自己逛吧!我再也不要和你玩了!” 第十一章 有客来访 楉冰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夏知秋哄好,明明她才是年岁小的那个,却要做这种劳心劳力的事,难道她真的太成熟了,像个小老头? 楉冰惊觉,不会吧……她觉得自己还是挺天真活泼的啊,只是有些话默默地在心里讲就行了,说出来容易被人打。 嗯,一定是夏知秋太幼稚了,显得自己成熟,而已。 楉冰看了一眼窗外的月色,合上手里的书,翻下床,在中衣外面套了一件长袍,抱着一个用布包着的东西,背着剑轻轻出了门。 坐在灵剑上,风把垂下来的头发吹到了耳后,楉冰也没有去打理吹乱的头发,慢慢飞到了登仙台旁的柳林里。 这里并不属于任何峰,到了夜晚没有一个人,林子里黑漆漆的,斑驳的光稀疏地透过枝条洒在地上。 楉冰并没有进到林子里去,在池塘边跪坐下来,打开了抱着的布包,里面装着一把锋利的镰刀。 池塘的面积很大,也是一片黑蒙蒙的,靠近的时候能感觉到温暖的水汽浸湿手心。 池塘中央却有几点亮光,慢慢绽放,楉冰知道自己来的时机刚好。 那是丹书上记载的一种草药,叫“昙莲”,每年只在固定几天的夜晚开放,然后就从莲座上脱落,沉入塘底,化作养料。它是炼丹时非常好的辅助药材,能够将各种草药更好融合,发挥最大的药物作用,还能明目清心,缓解疲劳。 只是必须在它开花的时候采摘才能保持它的药性,所以楉冰才这么晚出门。 这是她那个一连十天衣角都没见到的师父下午给她布置的课业,说要成为一个合格的丹修,不能总是靠着库房里的药材,必须要学会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说实话,楉冰虽然承认他说得很对,但她清楚看到在说这话的时候,蓍蒿真人眼底里藏不住的幸灾乐祸。 好的,应该不是所有丹修都这样,应该是蓍蒿真人标准下“合格的丹修”。 虽然成为丹修的心情没有成为剑修的那么热切,但毕竟是正牌师父布置的课业,她还是要好好完成。 楉冰坐在灵剑上慢慢靠近池塘中央,在看清了“昙莲”开的花后,不禁愣了一下神。 真的是太美了,雪白到几近透明的软瓣随意慵懒地垂在一边,像是仙子落下的软纱,花蕊的深处有一点蓝,染料一般由浓至淡地从花蕊中央扩散,在夜晚中,它们自身发着光,好像要与那月亮一同争辉。 丹书上画的根本没有实物百分之一美。 楉冰吐槽了一下画师的水平,又吐槽了一下蓍蒿真人的审美。 当时她还问,昙莲不在雾虚峰,她这样贸贸然地去摘是不是不太好。 结果蓍蒿真人丢给她一句“啊?那种玩意儿也就有点药材上的价值了,又不好看,留着干嘛?” 哪里不好看了?!她都想自己养一株,放在那里观赏,就算每年只能看几个夜晚也没关系。 楉冰举着镰刀,研究了半天也不知道从哪个角度下刀比较好,她可不想伤到昙莲的花瓣叶子,只能从昙莲底下那几寸的根茎下手,把花从莲座上整个脱离下来。莲座每年还能开花,她可不能一同割下来。 慢慢磨了半天才割下来一朵,楉冰捧着花爱不释手,后面动作也变熟练了,迅速采摘完毕,小心翼翼抱在怀里,生怕不小心掉了一朵。 昙莲被采摘后,可以好几个月不枯萎,楉冰决定先把它们装饰起来,等看够了再制成药汁。 楉冰坐在灵剑上,决定低空慢慢离开,好歹也是摘了别人的花啊,楉冰可没有蓍蒿真人那种“摘了就摘了,他们能拿我怎么样”的厚脸皮,怕被别人看见,低空遁走是最好的选择。 路过登仙台的时候,楉冰看见上空有一点白光闪了一下,那白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大,原来是两个御剑的人。 他们过了昆仑的护山阵法,立刻有两个青衣弟子前来相迎。 他们缓缓降落,入了楉冰拜入师门那天去过的大殿。 楉冰好奇地转溜一下大眼睛,这两人看服饰不是昆仑的人,是客吗?这么晚才到?昆仑居然派出了青衣弟子来迎接,还入了那大殿,应该是很尊贵的客人吧? 楉冰一路想着回了雾虚峰,美美地把昙莲装在一个漂亮的花瓶里,凑近嗅了一下,花香很淡,一点都不刺鼻,比最上等的熏香还好闻。 楉冰满足地看了半天,上了床塌,借着灯光又看了一会儿书,才吹熄了火,屋子彻底暗了下来。 而昆仑殿此刻却灯火通明。 “叶门主,几日前我就收到了你要来访的飞信,其中却没写原由,现在能否让我知道?” 昆仑门主柏舟君没有坐在最上方的主位上,而是陪着客人坐在殿旁的一张八宝金楠木桌前喝茶。 他口中所说的叶门主,正是那蓬莱仙门的一门之主,素荣君叶澜,也是江穆棱的师父。 江穆棱和叶门主赶了几天路,当下有些疲惫,一片黑暗中,周身都是陌生的感觉,让他稍稍有些不适,但也没表现出来,端正地坐在一边喝茶。 柏舟君都这么直接了当地问了,素荣君也痛快地说出了他们此次前来的目的。 “我想让贵门新入的那两名单灵根弟子和小徒一同进入崂山地图。” “崂山地图?!”柏舟君语气中的波澜显示了他有多震惊。“崂山地图竟在蓬莱?” 传闻中,崂山地图是修真界大能崂山道人飞升后留下的一个秘境,里面装着道人毕生积累的法宝、秘籍和名药,是无数修士都想得到的宝藏。 而且,据说崂山道人近一千岁高龄的时候,外表还是十岁童子的模样,所以又为崂山地图设下了一重门槛:只有不过十岁的幼童修士,才进的了这崂山地图。 “其实流传的还差了两个条件,必须是十岁以下的单灵根修士,至少三人才能开启地图。” 柏舟君和素荣君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修真界十岁以下的幼童本来就少,而且实力绝大多数没有到筑基,谁知道崂山地图里面会不会危机重重,要是难求的天才单灵根夭折在里面,对昆仑和蓬莱这样的门派来说,也是莫大的打击。 “在崂山地图里得到的所有东西都可以归昆仑所有,只需要贵门的两名弟子帮小徒找到崂山道人留下天门丹。” 天门丹,起死人肉白骨的丹药,若服用者没有伤势,便能恢复身上的残缺。只是丹方已经失传了,全天下,估计留存的天门丹,不过三枚。 柏舟君看向一旁的江穆棱,这就是叶门主的三年前收的首徒,水属性单灵根剑修,如今早就是练气九阶,若不是因为这眼盲之疾,肯定比现在还要妖孽。 柏舟君看着少年挺直脊背,礼数周到,虽然恭敬但并没有怯场,不卑不亢的模样让柏舟君都生出了几分怜惜之心。 崂山地图的试炼确实是难得的机遇,虽然有一定的危险,但只有冒着风险才能有压力,成为修炼途上宝贵的经验,这是昆仑的安生日子所没有的。 “我并无意见,但这事还是要问问他们自己的意愿,此行凶险,他们不一定愿陪你去。”柏舟君话锋一转,明显是向着江穆棱去问的,注视着闭眼的少年,等他回答。 “若他们愿陪穆棱去,就算在下埋骨于此地,也不会让他们伤到分毫。”没有华丽的承诺,只有这一句誓言,却比任何言语都要沉重。 柏舟君点点头“今日很晚了,二位赶路至此也很累了,先歇下吧,明天我带他们二人来见你。” “不了。”江穆棱俯身摇摇头,“是在下有事相求,还是我找去见他们吧。” 柏舟君眼中的赞许更甚,应下了,吩咐弟子带师徒二人去休息。 昆仑再次安静下来,除了巡查的弟子,再无动静。 …… 就算昨晚折腾地比较晚,但身体这几日已经习惯了早起,时辰一到,楉冰猛地从床上坐起来,耷拉着眼皮歪着脑袋缓了一会儿,猝不及防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就清醒过来跳下床。 喜爱地摸了摸昙莲,闻着花香,楉冰觉得脑袋又清醒了一些,开始了每天必做的到小树林修炼。 回到屋子的时候,发现自己的门前站了三个人,雾虚真人和两个一大一小的男子等在那里。 “叶门主,我这个师侄早晨有外出修炼的习惯,我也不知道她在哪儿修炼,不然,先去我屋里坐坐吧?我们住的近,她一回来就能知道了。” 雾虚真人有点慌,他可是见过楉冰早晨那副有些不修边幅的样子,蓬莱门主那是何等的眼力,说不定就被看破了呢。他只能祈祷楉冰不要现在回来。 素荣君和江穆棱已经等了有些一会儿了,虽然并不累,但一直守在别人门口也不太好,便接受了雾虚真人的好意。 “令师侄才五岁吧?小小年纪便如此刻苦,今后必堪大用。”素荣君也半客套半赞许地回了一句,三人转身进了雾虚真人的屋子。 楉冰从树丛里钻出头,找我的?还是位宗主?难道是昨晚去了昆仑殿的那两位贵客?可是,一门之主找她这个才修炼了半月的弟子有什么事呢? 楉冰又在林子里逛了会儿才回房,换衣服的时候就听见雾虚真人在外面敲门。 “楉冰,有贵客来访,稍微收拾一下自己,到我屋里来。” 楉冰应了一声,洗净脸蛋,用力拍了两下,瞪着眼前的铜镜。 好吧,就去看看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片刻后,楉冰就敲了雾虚真人的门,得到允许后开门进来。 一进门,楉冰就看见屋里主位上坐着的是那位叶门主,看来并不是哪个小门小派出身。 坐在雾虚真人身边的,是一位少年,温润的长相,气质却像他佩着的那把剑一样清冷,小小年纪便隐隐有了锋锐的味道,只是不知为何一直闭着眼,难道是昨晚没睡好,在小睡补眠? 楉冰抱拳,规矩地向主位上的叶门主行了个礼。 “昆仑门下雾虚峰弟子楉冰,见过叶门主。” 素荣君饶有兴趣地看着底下的小团子行礼觉得蓍蒿真人这徒弟比起自己那冷冰冰的弟子可爱多了,至少没那么严肃,看着规规矩矩的,眼睛里全是笑意和好奇呢。 江穆棱也有些吃惊,他先前只听说这位木灵根弟子是被蓍蒿真人收为了徒弟,便想着应该是位男弟子。 结果声音清脆婉转,听着像是个女孩儿,还叫……若冰? 可这声音听起来一点都不“冰”,软糯糯的,可爱极了,为什么会叫这种名字? 江穆棱自己想了一通乱七八糟的,接着便起身,让自己的声音尽量听起来温和一点,去请求人家,不要吓到人家小女孩。 “在下蓬莱弟子江穆棱,请问姑娘能否助我进入崂山地图,我需要里面的一种丹药,若事成,穆棱必会重谢!” 虽然江穆棱的一番话说得极其恳切,语气也很诚恳,但楉冰完全没听到重点,脑海里一直飘荡着江穆棱说的那声“姑娘”。 随后江穆棱就感受到原本站在前方的人向他快速跑来,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淡淡的香味。 “咳,你叫谁姑娘?江公子,楉冰虽然没有江公子这般男儿气概,但也的的确确是个男孩儿。”楉冰盯着江穆棱胡说八道。 “呃……” 来请人帮忙,却弄错了人家的性别该怎么办?在线等,江穆棱很急。 第十二章 两月之约 江穆棱从小就没和几个人打过交道,不善言辞,遇到这样尴尬的场面,这会儿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全部噎在嗓子里。 而且呼吸间都会有那股香味,像是哪种花的味道,淡淡的,却填满了胸腔,挠得他有点心痒。 最后还是素荣君帮自己徒弟解了围。 “呵呵,小道友莫要生气,我家徒弟天生有眼疾,看不见东西,错判了性别,还请小友谅解啊。” 楉冰点头了然,难怪一直不睁眼呢,原来是看不见,可惜了,生得如此相貌,却没法看见眼眸中的神采。 其实刚才楉冰也并没有生气,只是在掩盖真相,所以才故意装作有些气愤。 而且,人家的确也没说错啊!母亲说,眼盲之人因为看不见,所以其他的感官都会比常人灵敏许多,难道盲人的第六感也比一般人强吗? 楉冰意识到,因为她平时都是男童的装扮,所以即使嗓音像女孩了一些,也会被别人自动解释为男童女童的嗓音差别不大。 但蒙上眼睛听起来,她就是个小女孩啊! 现在还能混过去,等到了十几岁,其他都可以掩饰,这声音怎么瞒? 楉冰头疼了一会儿,决定还是先把眼前的事解决的,以后再想法子。 “你们说的崂山地图是什么?”先转移话题,不要在她的性别那里纠结了。 素荣君给楉冰大致讲了一下,楉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向雾虚真人寻求意见。 “楉冰想去就去吧,我会帮你准备很多护身的法宝,这种历练很难得,也许对你来说就是一次突破。”雾虚真人轻声鼓励。 “那我……就去吧?”楉冰笑嘻嘻地答应了“那叶门主你们等下是不是还要去找夏知秋?我和你们一起吧!” 夏知秋?已经对这类名字有阴影了的江穆棱思考着,这位名字很像女孩的火灵根究竟是男是女,他可不能再次弄错了。 “他也是男的,可别又弄错了哦。”看见江穆棱眉间微皱,楉冰一眼就看出来了他在想什么,不禁憋笑,凑到他身边低声说到。 明显带着笑意的上扬语气让江穆棱顿了顿,咳了一声,耳尖红了一点点,不动声色地转过了头。 楉冰憋笑憋得更难受了,传闻中的蓬莱门主大弟子不是很高冷吗?怎么一逗就连耳根子都红了?比闹别扭的夏知秋还可爱。 楉冰跟着两人去桐阳峰找夏知秋,走的时候还顺了一个苹果,不像蓍蒿真人那样毫无仪态地放声大嚼,而是慢慢啃着,细细咀嚼。 江穆棱听着身边细微的动静,好像小动物在吃东西一样,不禁想从他的纳虚袋里再找点吃的给他。 “我们御剑去找那位夏知秋,你……楉冰要和我同乘一把剑吗?”江穆棱觉得这位木灵根应该是连剑都没碰过的,所以带着一点主动邀请了一下,想弥补自己刚才在言语上的过错。 “哦,不用,我有剑。”楉冰叼着苹果,从屋里抱出了她的灵剑,往前轻轻一抛,助跑着跳了上去。 熟练的动作,就算江穆棱看不见,也听得出来。 但他自己学剑的时候就是无师自通的,御剑学招式时也没有任何滞涩的感觉,所以理所当然地认为御剑这种事根本不难。充其量就是感慨一下昆仑的修炼很全面,连木灵根都有教御剑。 而旁边的素荣君就不是这么想的了。 他看到了楉冰御剑的全过程,比江穆棱听到的要更加震撼。 这样的控制力,还有那副从容不迫的样子,怎么看都像是练过几百上千遍了,而且御剑所需要的灵力也不少,这位木灵根不是才修炼半月吗,怎么感觉比很多其他适合修剑的灵根更像一名剑修? 这样的天赋,和当初的江穆棱一摸一样! 素荣君按下惊讶的心,三人乘着御剑到了桐阳峰。 这回他们很幸运,才刚落地,就碰见了从弟子饭堂里出来的夏知秋。 夏知秋还嚼着包子,和身边的弟子聊天,把才吃了一个小苹果的楉冰生生地又看饿了。 夏知秋一抬头就看见楉冰一脸馋样,比平时看上去更傻了,嗤笑一声,大步走过去,把怀里的饭后水果放到楉冰手里,说出来的话却一点都不客气。 “多吃点,别饿着了,要不然别人会觉得我们昆仑不给饱饭吃呢。” 楉冰瞪了一眼夏知秋,这家伙话里话外的意思都在说她饭量大,她只是没吃早饭! “这两位是……”夏知秋注意到了楉冰身边两个不属于昆仑的人。 “你就是夏知秋吧?你好,我是蓬莱仙门门主,叶澜。”素荣君笑起来,和蔼的样子就像夏知秋那溺爱他的父亲。 “叶宗主好,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吗?”夏知秋也不是被宠坏了的傻瓜,连忙行礼,若不是昆仑离家更近,他们夏家可能也会考虑送他去蓬莱。 江穆棱松了一口气,这位夏知秋的声音倒是挺像男孩的,他不会弄错,上前一步把来意说得清清楚楚。 夏知秋看了一眼江穆棱,原来二哥说的是真的,蓬莱的那位门主首徒真的看不见,却能以一剑成为同一代弟子中无人能比的第一人。 “喂,你答应他们了吗?”夏知秋转头问楉冰,楉冰点点头。 “那我也去吧,反正我师父除了修炼上的事情都不管我。” 楉冰有些羡慕,桐阳真人好歹还管了夏知秋的修炼,她那位师父呢?修炼生活一概不管,半月只见了他一次,还是昨天让她去偷花! “不过可以再等两月吗?我二哥前几天回家,说要去玲珑阁给我寻一把灵剑,还要两个月才回来呢。”说到这件事,夏知秋眼里就亮晶晶的,“我想带把好的剑去崂山地图,可以吗?” 素荣君本就没有催促的意思,既然找到了合适的人选,更不能贸然出发,至少要互相磨合一段时间才好,当下便同意了夏知秋的要求。 素荣君要回昆仑殿和柏舟君商量些门派中的事,本想带着江穆棱一块儿回去的。 转念一想,既然要磨合,还是让他们三人相处久一点比较好,又都是不到十岁的男孩,应该会有共同话题吧? 他这徒弟样样都好,就是有些太孤僻严肃了,在蓬莱一直都是一个人呆着,还是要有同龄的小伙伴才行啊。 “小友们,在下找你们宗主还有些事,可否把小徒交给你们,带他逛逛这昆仑呢?” 楉冰和夏知秋一愣,素荣君的请求,也不好拒绝啊,相视一眼,迟疑地点点头。 江穆棱表面平静如水,内心却有些崩了,长袖里的手都有几分僵硬。 素荣君走后,夏知秋和楉冰一同回头,看江穆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带着些局促的模样,顿时懂了。 原来是没带盲杖啊!所以不知道往哪走。 没关系!夏知秋和楉冰一人站在江穆棱的一边,像挽着腿脚不方便的阿婆一样挽着江穆棱的胳膊,一起往前走。 虽然画面还是挺温馨的,但江穆棱总觉得很奇怪,有种被霸王硬上弓强行前行的感觉。 “并……并不用这样,只要给在下指路就行了。”江穆棱想让自己看上去冷静一些,可惜声音都是颤抖的。 “哪能啊,你又没来过昆仑,撞到哪儿就不好了,这里我熟,跟着我走就对了!”夏知秋还是很同情江穆棱看不见的,所以夏小少爷难得对人这么温和地说话,尽管在楉冰听来还是很臭屁。 江穆棱也想说,这根本不是我跟着你走,是你们架着我走啊! 桐阳峰的路上种了些石榴树,正是开花的季节,一片红艳艳的。楉冰欢喜地跳起来摘了一枝,放到江穆棱手里。 江穆棱鼻尖动了动,“……石榴花?” “答对啦!你鼻子好厉害啊!怎么猜到的?” “在蓬莱时,我的院子里也种了一些。” “哦……”楉冰刮刮鼻子,“你知道吗?我的楉字,就是石榴花的意思哦!” “嗯……”原来是这个字,虽然……还是不像男孩的名字。 江穆棱摸着石榴花的瓣儿,想象着它的样子,却怎么也想不出来,他知道手里的这朵花是橙红色的,有六七片花瓣,茎叶则是嫩绿的。 可他从未看见过这世间的色彩,就连橙红嫩绿是怎么样的都不知道,就算能顺着轮廓摸出样子,却是没有色彩的。 他可以通过书籍和他人的描述,知道万物万事的特征,唯独不能通过自己的双眼看到这一切。 他本以为自己早就释然了,没想到从未放下过。 三人走出了桐阳峰,坐在了一个小亭子里休息聊天。 “江穆棱你知道吗,夏知秋根本就不是为了等他二哥给他送什么灵剑,他就是还没练好御剑,怕拖后腿丢脸呢!”感觉和江穆棱拉近了一点距离,楉冰就开始掀自家小伙伴的短,没心没肺地哈哈大笑。 “臭小子说什么呢!你也就御剑好了,到后面还要学招式,看我的火灵根克不死你的木灵根!”夏知秋恼羞成怒地怼了回去。 “我好怕哦!反正我到时候见机逃走就行啦,反正你肯定追不上!” 江穆棱夹坐在他们中间,听两个小孩拌嘴,嘴角也不禁有了一丝笑意,突然有些羡慕这样的同门情谊。 他们俩也就认识了不到半月吧?倒是比他这个三年里都不敢主动和别人搭话的胆小鬼强多了。 “对了!江穆棱不是水灵根嘛!刚好克你!”楉冰一拍手,“你要是欺负我,我就去找江穆棱对付你,他肯定打得过!” 江穆棱不知道为什么话题突然落到了他头上,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该怎么接下面的话,但楉冰已经自己接上了。 “我娘还说,我命中缺水,五行缺水,刚好水生木嘛。” 江穆棱听见身边的楉冰短促地发出了低声,好像是在笑。 “那就说明,我命中缺你,五行缺你啊。” “哈?两个大男人说这种话肉麻死了。”夏知秋起了一声的鸡皮疙瘩,浑身不自在。 楉冰没觉得这种话有什么肉麻的“我经常说给家附近的姐姐妹妹听啊,她们都很喜欢,这哪里奇怪了?” 夏知秋简直服了,这对不同的人说能一样吗?啊?!对姐姐妹妹说,和对江穆棱说,性质能一样吗? 楉冰还是不懂,哪儿不一样了?大家不都是一个头两条腿那个胳膊,既然长了耳朵,爱听的话应该都差不多啊。 夏知秋彻底无语,那双桃花眼里还满是无辜,只能调侃“你这家伙,长大后肯定比我大哥还风流,要祸害不少姑娘。” 楉冰也脾气上来了,偏要证明自己,凑到夏知秋耳边说了一堆话本上的风花雪月,听得夏知秋涨红了脸,捂住耳朵逃走,被楉冰追得在小亭子里四处逃窜。 而江穆棱呆坐在那里,脑子里只有楉冰的那句“命中缺你,五行缺你”。 江穆棱后来很恨自己是个瞎子,没能看见楉冰脸上的神态,他真的很想看看这个人脸上究竟是什么表情才能说出这种话。 这种,能刻进他心里一辈子的话。 第十三章 朝夕相处 楉冰和夏知秋打闹累了,瘫在亭子里大喘气,江穆棱也渐渐回过神来,只是心脏还是在不受控地加速,这种从未有过的陌生感让他不知所措。 难道……他交到朋友了?就这两个认识不到半天的昆仑弟子? 踏入了一个完全未知的领域,江穆棱不敢随便开口,怕自己自作多情了,所以在旁人看来,他还是那副不食人间烟火的高冷模样。 楉冰到了昆仑山还没见过什么正经的人,现在见到了一个小正经,倒是觉得颇有意思。 就是脸太冷了,这样的人,笑起来不知会有多好看。 楉冰瘫了会儿,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起来。 “穆棱兄,你这身是蓬莱的弟子服饰吗?”楉冰言语间带上了些亲昵,轻轻揪了一下江穆棱白衣的袖子。 “嗯,蓬莱弟子,一律着白衣。”江穆棱不太习惯这样的亲昵,尤其是这语气到了他耳里竟含了几分撒娇的意味,听起来就像是女孩子在扯他的衣袖一般。 但是这样的亲昵,他并不讨厌。 “这样的一身白衣,好像少了点什么。”楉冰歪头,伸手从伸进亭子的石榴树枝上摘了朵花下来,像在县城郊给小姑娘扎头发一样,把花别在了江穆棱的束发上。 “这样就好看多啦!”别说,就从背影上看过去,还真像哪家要出嫁的漂亮大姑娘。 “是、是吗?”由于看不见,所以江穆棱只能盲目相信楉冰的审美,可总觉得楉冰的笑声让他有些不好的感觉。 “真的真的!特别好看,我娘说我就是石榴花开的季节出生的,会和这些花开得一样漂亮,所以你戴上了也好看!”楉冰还不忘小小自恋地夸了一下自己,又招来夏知秋的一顿损。 胸膛里沉闷多年的压力似是瞬间泄了气一般从心底溜走了,那些流言蜚语、恶意揣测,都在此刻化作了过眼云烟,挥袖就能吹走的东西,一点也不重要了。 什么名门弟子的礼数,作为门主首徒的自持,一个眼盲之人想要让别人心服口服,就要成为一个揪不出错误的人这样的话,这样牢牢困了他三年的枷锁,在这一瞬间卸开了。 江穆棱只想丢下那些东西,毫无理由,毫无顾虑地大笑一场。 事实上他也那么做了,从低声地掩笑逐渐变大,少年爽朗的笑声实在是太过好听,让楉冰和夏知秋都被这份突然看呆了。 楉冰就坐在江穆棱旁边的地上,一抬头就是江穆棱嘴边抑制不住的笑容,和笑弯了的眼角,是那冰块化水、雪山消融,神仙见了都会心动,何况楉冰一个凡人。 楉冰从小就是个颜控,路上看见好看的小姐姐小妹妹或是小公子,都要盯上一会儿,也没别的什么,纯属欣赏,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多看看好看的人,心情都会变好。 到了昆仑,由于这里好看的人大多都不太正常,她这个毛病才好了些,现在又有隐隐发作的趋势。 “江穆棱,你要多笑笑,真的很好看。”楉冰特别真诚地说着,“只要你多笑笑,肯定特别招女孩子喜欢。” 江穆棱收敛了笑容,想说他其实并没有很想招女孩子喜欢,就被夏知秋插话了。 “那我呢?我笑起来就不好看了吗?”夏知秋总是在一些莫名其妙的点上非常固执。 “你……你也好看,也招女孩子喜欢。”楉冰有些无奈,话语里满是敷衍。夏知秋长得确实不错啦,但笑起来老是露出他那对虎牙,总能让楉冰想起她的弟弟,夏知秋的这种招女生喜欢,可能是一种母爱吧。 江穆棱默默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脸,从来没有人形容过他的长相,也没有人夸过他长得好看,所以他一直认为自己长得并不出众,充其量就是模样端正罢了,他自己也不在意,这种事怎么样都无所谓。 可被楉冰这么一说,他却开始祈祷他是真的长得好看了。 “走啦,休息够了,我们继续逛吧,我们可以去前山那边,尝尝没入峰的红衣弟子的饭堂。”夏知秋听他的那些师兄抱怨红衣弟子的饭堂很久了,一直很想尝尝究竟是怎样的黑暗料理。 “穆棱兄,走吧?”楉冰挽住了江穆棱的手臂,又开始了她和夏知秋的关爱盲人行动。 “好”江穆棱顿了一下,才有些艰涩地说出后半句,“……楉冰。” 楉冰听了,眨眨眼,唇角慢慢地扬起来,都快咧到耳朵根了。 “哎!” …… 在山前的弟子饭堂,大多数人的注意力还是集中在他们仨身上,可不是看楉冰和夏知秋的,目光都在中间那位白衣少年头顶的大红花上的。 三人可能也被看习惯了,丝毫不在意,扒了几口后,就想迅速解决这顿午饭。 “穆棱兄……其实,这并不是昆仑的真正水平,你要相信。”楉冰嘴里还弥漫着那股无法形容的怪味,只想去找一杯水给冲淡。 山前饭堂的厨师手艺是随便练的吗?而且手艺不好就别乱开发新菜,辣椒炒粽子是什么鬼? “还好直接进了桐阳峰,要我吃这个吃几年,还不如直接毒死我!”夏知秋放下筷子,对还剩大半盘的饭菜无处下口。 “对对对!我怀疑门派是故意这么做的,为了激励红衣弟子早日到达筑基升级橙衣,离开这个鬼地方。”楉冰深有同感。 江穆棱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但他的筷子早早就离手了,也不喝倒来的茶,很明显是要和这个饭堂一切能入口的东西断绝关系。 三人匆匆离开了这个再也不想来的饭堂,继续在山前打转。 楉冰远远地看见了登仙台上的昆仑碑,问摇摇江穆棱的手臂,“你们蓬莱是怎么测灵根的啊?跟我们昆仑一样是用石碑测的吗?” “不,我们蓬莱的是问灵池,把手伸进问灵池里,池子的颜色就会变化,”虽然没亲眼见到过,但素荣君就是这么跟他描述的,当年他虽然池子变成了什么颜色,但原本沉寂的池水像是有了生命一样,从他接触的那只手臂上蜿蜒爬上,似是在亲近他。 后来他才知道,满池子波动着的蓝水,没有一点瑕疵,在水属性单灵根中也是万中无一的天才。 “那……你们也有入门试炼吗?也是爬山吗?”楉冰还是对昆仑试炼的第一关念念不忘。 “是幻术,有一座桥可以通往蓬莱,只是在他人眼里,那座桥是波涛汹涌的深海,有人踏进就会被吞噬,永远沉入,不过……”不过因为他看不见的缘故,这关对他没什么影响,就是走一段路罢了。 到了傍晚,两人才把夏知秋送回去,一个人编了草环戴在他手腕上,一个人略微把江穆棱的外袍塞在腰带里,露出腰间的佩剑。 三个人下午还跟着楉冰编了一个草帽,一半是楉冰编的,从小看着河边的大娘们编草帽,偷学的手艺炉火纯青,另一半是江穆棱和夏知秋共同制作,把“破破烂烂”四个字形容得淋漓尽致,连楉冰都抢救不回来。 “夏知秋你怎么回事儿?看着我编了那么久有什么用?编得比穆棱兄还难看!”楉冰把几根特别扎眼的草戳回去,数落夏知秋。 “你是手把手教他的,我只能看着,当然他织的好一点啊!” 两人把那顶风格奇怪的草帽歪歪扭扭地戴在江穆棱头上,因为楉冰是按着大人尺寸编的,所以把江穆棱的上半张脸都遮住了,活像一只误闯了仙人地盘的草帽精。 素荣君看到自家徒弟回来是这副模样,也是忍俊不禁,果然和同龄人呆在一起,穆棱也活泼了不少。 帮他摘下草帽,下面居然还有一朵石榴花,衬的白衣黑发有一种别样的风情。 素荣君实在忍不住了,在江穆棱有点懵懵的表情中捧腹大笑。 “看来那两位小友很热情啊,你们相处得很好?” “……嗯”手腕上的草环有点扎手,刺得江穆棱有些痒,但还是不肯脱下来。 素荣君笑着要把江穆棱头上的那朵红花解下来,才刚碰到就被躲开了。 “不必……师父帮忙,我睡前会自己解开的。” 素荣君的手停在半空,又拿起了桌上的草帽,第一次想要逗一下难得那么可爱的徒弟。 “那这草帽呢?做工这样差,我扔了给你要一个新的吧?”素荣君故意这样说着,果然看到江穆棱有些惊慌地在空中抓了一下。 “不用!这顶……就很好,我……我很喜欢!”江穆棱甚至带上了一点恳求。 素荣君很少听见江穆棱如此直白地表露心思,逗也逗够了,把草帽塞到他怀里。 “既然你这么喜欢,在昆仑的这两月,你就去跟着他俩修炼吧,都是剑修,还能互相指点呢。” 过了半晌,素荣君才听见紧紧抱着草帽的江穆棱回了一句。 “……嗯!” …… 之后三人就像是连体婴一样,到哪都能看见他们三个人站在一起,江穆棱就不用说了,他是客人,只要不去禁地,上哪儿都不会有人管他。 楉冰则是从之前就是一个放养的孩子,正牌师父不管她,雾虚真人也因为要连带着处理蓍蒿真人负责的那份长老事务而忙得焦头烂额,说好教她练剑的,也只教了御剑那一回,其他时候只能她自己看剑谱,自己瞎比划。 干脆跟着夏知秋和桐阳真人一起练剑,反正都是一些基础功法,火灵根和木灵根没什么差别。 江穆棱总是坐在一边凝神修炼,很神奇的是,他只要听过一遍桐阳真人的示范,便能听出楉冰和夏知秋错误的地方,让他们少绕了很多弯子。 江穆棱还让他们摸了摸自己的佩剑,他虽然不是冰灵根,可这把灵剑入手的感觉却是非常冰凉,好像沾染不上人的体温。 剑身通体雪白,周身波荡着一点蓝光,散发着和江穆棱一样“生人勿扰”的气息。 “它名潋光,是我当年在问仙池测验灵根的时候,从池底浮出的一块石头,师父长老觉得它与我有缘,便将它制成了我的灵剑,伴了我三年。” 江穆棱的语气很温柔,像在诉说一位多年的好朋友,楉冰从他的脸上捕捉到了落寞的神色。 她那时还小,并不知道经过了事的,才会在一个八岁的少年脸上出现这种表情。 她只是和夏知秋一人牵着江穆棱的一只手,好像在说,以后的路,我们来陪你。 “都已经七月了,夏知秋你二哥回来了没?”楉冰叼着根草,靠在亭子里看日落。 “应该还要过几天就到了,那时候我们就一起去崂山地图!”男生总是对未知的冒险有种向往,搞得楉冰都期待起来。 “穆棱兄,你紧张吗?”楉冰觉得自己从来不会对没有把握的事情盲目自信,像当初测灵根一样,现在她也有些紧张。 “为何?既然是崂山道人留下的地图只能十岁以下孩童能入,便不会太难。”江穆棱很淡定。 楉冰想想也是,顿时放松了不少,并不是她自恋,她的修炼速度也不慢,虽然没了刚开始那种恐怖的十日二阶,她现在也是练气三阶了,虽然会剑术还没几个,但是御剑逃跑溜得很,遇到危险觉得可以逃掉。 “没事,我会保护你们的。” “别,你保护夏知秋吧,现在他是最弱的那个,修炼得那么慢。”夏知秋也是还差一点才到练气二阶,可其实两个月就能修炼到有快练气二阶,这已经很快了。 夏知秋听了简直崩溃,“我这才是单灵根修炼到正常速度啊!你们平时都干嘛了?最近我们修炼的时间也差不多啊!” “别急啊小秋秋,放心,我们不会看不起你的,你是最棒的!”楉冰一脸真挚的看着他。 可是夏知秋只想把这个人当场戳死。 “别叫我小秋秋!” 第十四章 七夕(一) 七月初七,是民间的七夕节。 在这一天,互相爱慕的男女总是会向对方表露心迹,青年爱侣们会一起度过,去月老祠许愿,获得一生的幸福。 楉冰对七夕节这天的概念来自于,每年的这一天,平时总是很忙碌的父亲会特意空出时间去陪母亲,把她托付给侍女,单单两人去街上逛夜市。父亲没有那些江南才子的才情风流,但无论说什么,母亲都会笑得很开心。 虽然昆仑是仙门,却也无法完全摆脱俗世,每年都会举办一些活动,让弟子们参加,难得的放松,劳逸结合。 “真的会有人参加吗?大家平时要完成的修炼应该都挺多的吧?”楉冰站在前山的公示前,提出了质疑。 “听说每年参加的人数都爆满,站都快站不下了,因为那天参加的红衣弟子可以不用吃前山的饭菜,还有……”夏知秋指着公告的手指往下移,停在了一行字上。“因为这个。” 楉冰凑过去看,为了让江穆棱也能知道,她轻轻念出了声,“参加活动完成多项任务,最后的第一名可以获得下山两天的许可和道侣发穗一对……?” “就是这个下山两天的许可,大家都想去试一试呢,在昆仑每天看到的都是一样的人一样的景,就算不能回家,在山脚下的镇子转两圈玩玩也行啊,换换心情。”看夏知秋的表情,也是很想要这个奖品。 “到了昆仑之后就很难再出山,因为要减少与自己尘世间家人的联系,更好地潜心修炼,也就我二哥有特殊任务,经常要到那些修仙世家拜访,所以才能总是出门。” “这次出去,他也是有任务的,给我带灵剑只是顺便,任务才是最主要的。” 楉冰想想,她家离这也挺远的,两天时间连路程都不够,这山脚下的镇子她也不熟,一个人估计会丢,还是算了。 “第一名还有道侣配对的发穗?”楉冰对这个倒是还挺感兴趣。 “怎么说也是七夕节的活动嘛,每年的奖品里都会加一个道侣配对的灵饰,听说去年是灵石项链。”夏知秋对这个兴致缺缺。 “我那些师兄都在说呢,发道侣配对的灵饰有什么用,他们一群大老爷们,上哪儿找道侣啊?拿着也没用,还不如增加些女弟子来得实在。” 确实是这样,楉冰自从来了昆仑山,就没见着几个女修,她原本以为自己从前的举止已经很像男生了,但经过这几月的熏陶,她觉得自己又升华了,她的行为举止已经完全脱离了有点娘的小白脸。 修真界女修本就少,除了少数门派只招女弟子,大多数仙门都是男多女少的比例不平衡,可不平衡到昆仑山这种的,也是少见。 修真界门派间的普通弟子联姻很少,大多都自产自销了,谁还肥水流到外人田啊,这就导致了昆仑山上一群百来岁的光棍。 “小秋秋,难道你想参加?”楉冰看夏知秋从木桌上那了一张纸开始填,不禁问道。 “我就是去凑凑热闹,这节日和我们几个小孩子又没关系。”夏知秋咬着笔尾,“我可不想整座峰都黑着,所有人都去玩了,就我亮着灯修炼。” 楉冰想想那个画面,好像确实有点惨。 “那我也参加吧。”楉冰也拿了一张纸开始填,也不求什么名次,别人每年都参加,不知道玩了多少次了,她这个小孩子肯定比不过,重在参与嘛。 填完自己这一份,楉冰问江穆棱参不参加。 “又没规定一定得是昆仑弟子啊,你看看,哪条写了?” “可它的名字就叫作昆仑七夕节啊!”夏知秋无语。 楉冰觉得也是,这样交上去,总有种蓬莱弟子来挑衅踢馆的感觉。 “好像要两人组队哎”楉冰看见了告示上的最后一行小字。“刚好,我们两个组队,穆棱兄就在暗处帮我们,也没规定不能向没参赛的人求助啊。” “是是是,它没规定。”这家伙这么老想着找规则的漏洞,把小聪明的算盘打得那么响,这么想赢? “也就后天了,抓紧修炼吧,我可不觉得昆仑的七夕节会出什么民间小游戏这样的项目,肯定都是考验修为的比试!”夏知秋信誓旦旦。 楉冰觉得,如果真的这样,作为一个本质上来讲是女生的人,她可以理解为什么昆仑一直招不到女修了。 …… 到了七夕这天,平常都比较安静的昆仑也热闹了起来,大家都提了一个小红灯笼,聚到了前山的广场上。 楉冰这才发现原来昆仑各峰的弟子加起来居然有那么多,少说也有六七百人了吧,而且这些还都不是全部。 “这么多人啊,等下该怎么比?”楉冰三人从人群里挤着往前向会台走去。 “每年都那么多,总有办法的嘛。”夏知秋怕江穆棱在这种场合被挤到,一直把他拉到自己和楉冰中间,然后他们那个在外层差点被挤到吐。 “比起这个,你看会台上的是不是奖品里的道侣发穗?” 楉冰顺着夏知秋的手指看去,被红丝绒填满的木盒里,端正地放着两枚发穗,一蓝一白,看款式,蓝的是男款,白的则是女款。 “真好看。”楉冰站在几米外发出了感叹。虽然是饰品里很普通的发穗,但因为制作精美,那些流苏看上去很轻很顺滑,好像还掺了灵石进去,有些亮晶晶的,而且款式也不繁琐,不会影响行动。 结发为夫妻,就算是俗世,这也是一男一女之间最重要的诺言,是彼此托付一生的誓约,看来在修真界也不例外。 “要是从喜欢的人那里收到这样的礼物,一定会很感动地收下的。” 江穆棱冷不防地听了这一耳,又开始想,难道楉冰之所以表现得那么想赢,是有了仰慕的人,想送她发穗吗? 一定是这样的,修真界的人寿命都长,找道侣并不太在意年龄的差距,只要实力合适,看对眼就行。 昆仑女修那么少,楉冰一定是为了未雨绸缪,先向师姐表露心迹,定下来再说,等长大了再举行结侣仪式,真是有先见之明。 江穆棱越想,就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儿,同时认为自己的朋友那么优秀,肯定不会被拒绝。 那他作为朋友,只能尽全力帮他拿到发穗了。 “我会加油,让你们拿第一的。”江穆棱突然一脸严肃地说道,把另外两人吓了一跳。 “不用那么较真啦,平常心就可以了。” “就是就是,我们……其实也没有很想赢啦。”楉冰不懂,刚才还没什么兴致的小伙伴突然斗志昂扬,她也不好扫兴说他们是来划水的,只能委婉地表达了没想赢的心态。 可从江穆棱听来,他的楉冰兄这就是不好意思了,所以他也点点头。 “我懂。” 不是,你懂啥啦?楉冰这些日子也发现了,江穆棱看上去一脸高冷满脑子修炼,其实也挺会脑补的,是不是因为看不见,所以想象力会更加丰富? 时辰到了,主持这活动的居然是匪薇真人,这倒是让楉冰没有想到。 但也挺合理的,这是七夕节哎!一群参加七夕节活动的全是男弟子已经够诡异了,主持的人要也是男的也太可怕了。 而且匪薇真人像是那种喜欢这类活动的人,性格也活泼,完全能把气氛带起来。 楉冰已经听见有人趁混在人群里喊“匪薇真人我心悦你!”了,引来一阵阵笑骂声。 匪薇真人眼睛放了个电,“谢谢你的仰慕,但心悦我的人,至少也要得了这大会第一名才行。” 气氛瞬间又被带回来了,匪薇真人在大家的催促下开始讲解第一关。 “因为今年参加的人比往年多,我们给第一个项目增加了点难度,”匪薇真人脸上的笑容有点……幸灾乐祸?“这可是集结了我昆仑上下所有女修定下的题目,若是以后要找道侣,懂了这些可是让你们受益匪浅!” 所有队伍按照报名顺序走到了广场上相应的桌子,也幸亏这地方大,每张桌子还能间隔一丈多远。 夏知秋瞅瞅桌上,笔墨纸砚齐备,和他想的那种比试差远了。 “这是要干嘛?小试吗?是要考修真界常识一类的东西吗?”夏知秋平时不太爱看书,浅显易懂的能答上些,要是问偏点他就没辙了,这会儿还真是有点没底。 “嗯……放心,我应该能答上些,不至于第一关就淘汰的。”楉冰只是有些奇怪,要是考修真界常识的话,匪薇真人为什么要集结昆仑所有女修出试题? 等百来张卷子随着匪薇真人一挥袖,慢慢从所有桌子上方落下,大家才明白了这一关恐怖的真面目。 “女子用发簪可以束起几种发型?开遍天下的桃夭绣阁中最受欢迎的是哪种样式的裙子?”夏知秋看傻了,“这啥呀?我们怎么知道?!” 和夏知秋一起傻掉的还有余下近三百位师兄弟,今年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出牌了?他们连女修都没怎么接触过,鬼会答这种问题啊! “这胭脂还有分不同色的吗?我看着都一样啊!” “新衣和首饰送哪个女生会喜欢?这……我也没送过啊。” “谁知道这题,女生最讨厌听到的三句话?我觉得,我这长相,说什么她们也都不会喜欢啊。” 已经开始有人窃窃私语要交换答案,尽管大家对这个陌生的领域都一无所知,问谁都是摇头不知道,大家自暴自弃开始瞎填,不是还有选择的题吗?这四分之一的几率,蒙也能对上几个吧? 没有人来问楉冰这一桌,因为他们看上去实在太小了,肯定没有什么经验,这种事得去问情场老手才行。 谁知道这一桌有个隐藏的挂,那就是楉冰。 她虽然在家里被当成男孩养,但有时母亲涂胭脂水粉,她也是会在旁边看着的,母亲外出逛街买东西,她也跟着,母亲还常常问她的意见,也喜欢她挑的衣服首饰。 所以这种题目,一眼扫过去,大部分她都有把握,当下奋笔疾书。 夏知秋凑过来看,虽然他不知道答案,但他觉得楉冰写的看上去都挺对,“你怎么知道这些?都是小姑娘才会感兴趣吧?” “在家里时我常陪着母亲,这些东西自然就会了。”这是大实话,所以楉冰说起来脸不红心不跳的。 倒是把夏知秋说羞愧了,他在家就知道玩,如果不是母亲偶尔会叫他来一次,他都想不起来去主动见母亲,哪有楉冰这种暖男的自觉。 这下妥了,夏知秋看着计时的香彻底熄灭,卷子从一群紧赶慢赶还是没写完的人手中飞走,那些人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虽然他不知道楉冰写的对不对,可就是有种莫名的自信。 江穆棱站在外围没被准许进去,原本是想从旁人嘴里听点答案然后施法给参加的两人送去的,可一圈走下来,有用的东西没听到多少,全是在骂这题目变态的。 真的怎么难?江穆棱仔细听了会儿,好吧,这种问题,还真不是一般人能知道的。 江穆棱开始担忧那两人,他还没帮上忙呢,就要淘汰了? 第十五章 七夕(二) 那百来张卷子飘上了场台,被收到了负责的弟子手里,快速地改起来。 很多人都在这第一个项目就丧失了斗志,往年那些获得过好名次的老将在今年一开始就栽了跟头。 江穆棱被他的小伙伴找到的时候,从声音就能听出他们满满的自信,和身边的其他人格格不入。 楉冰是真的不虚,这些东西她从小就耳濡目染,就算没实践过,也肯定比这些连姑娘手都没牵过的男子强。夏知秋底气也足,而且觉得不论怎样,输人不输阵。 负责的弟子们翻卷子很快,不过半柱香时间,结果就出来了,匪薇真人站在场台的最前方,笑容让人慎得慌。 “第一个项目有二十题,每题五分,本想着让过了半百的队伍通过,没想到啊……”匪薇真人笑一声,下面的人一阵抖。 “连过了四十分的都没几个,而且看样子还是靠运气蒙的,你们……是真的不想找道侣,还是想一直和师兄弟参加七夕的活动?” 昆仑也不是没有女修,这七夕的组队,原本就是为道侣们准备的,可从来就没有女修参加过,被称为“属于男人们的狂欢”,仿佛牛郎织女中间的银河彻底裂开,连鹊桥也连不上。 匪薇真人语气嘲讽,但下面的弟子也完全没脾气,毕竟事实证明,昆仑山一群光棍的原因不完全是因为没有女修。 “没办法,我只能挑了分数最高的十个队伍,就算侥幸进了,也别得意,都是五十步笑百步。”匪薇真人豆蒄色的指甲点了点手上的纸,“不过,这次倒有几个让我意外的人。” “喂楉冰,你觉得那时在说我们吗?”夏知秋兴奋地拉着楉冰。 “可能吧。” 江穆棱歪过头,“你们答得很好吗?” “楉冰这家伙可厉害了!至少都填满,结果不知道,应该挺不错的吧?”夏知秋揽过楉冰的肩,“早知道有这种不按常理的题目,我在家就应该和我娘多呆几天。” 匪薇真人淡粉色的薄唇微启,用灵力把结果传到了每个人的耳里。 “此项目第一名,涟波和厉尘,95分。” 听到这两个名字,所有人脑袋里都略过了一行“???”。 涟波?是涟波真人和他的大弟子厉尘吗?这活动,长老也能参加? 然后大家就看见涟波真人用扇子捂着嘴巴上了场台,后面跟着一看就知道是被迫参赛的厉尘,面无表情的脸上出现了好几道裂缝。 “并没有规定只能弟子参加,涟波今年也是第一次来玩,你们啊,连新人都玩不过,真丢人。” 这种东西怎么玩的过一看就轻车熟路的涟波长老啊!涟波长老可是一个流了点汗就要停下来补妆的,男人中的奇葩存在啊!以上的话所有弟子只能憋在心底不敢说出来。 而且,他们总觉得匪薇真人和涟波真人比这些东西,可能都比不过他。 看着涟波真人那张脸,所有人都觉得这位的第一当之无愧,连楉冰都没意见。 “第二名,楉冰和夏知秋,90分。” 匪薇真人轻笑了一声,下面一片哗然,众人都面面相觑,看着两个小不点上了场台。 “你们俩不错啊,小小年纪就这么“博学多识”?以后啊,肯定会有很多女修喜欢。”匪薇真人掐了一把楉冰的小脸,稍稍调戏了一下。“比你们的师兄有出息多了。” 下面的弟子们也觉得很没用面子,输给涟波真人也就算了,这两个小孩有十岁吗?居然比他们还懂女生,不给一点活路啊! 江穆棱也有点惊讶,而且夏知秋说,都是楉冰写的答案,那么也就是他很懂女生? 果然是为了追师姐做了很多的准备吧,为了讨心上人的欢喜不懈的努力,今天终于派上用场了。 要是楉冰知道江穆棱是怎么想他的,一定会想敲开他的脑壳看看里面都装了什么,她才五岁哎!这些会不会太早了。 江穆棱果然是早熟儿童。 匪薇真人把剩下的八组报完,无一例外都是四十分左右,被前面两组拉开了远远的差距。 “被淘汰的人回去要好好“学习”了啊,记住,不要惹怒女人,如果你不想一直和你的师兄弟共同度过七夕的话。” 几百号人沮丧地垂头,但都没散,继续看着场台上的二十人参赛。 江穆棱站在最外围,但由于灵力传声覆盖的范围很远,他干脆找了棵树坐树枝上,反正他只用听声音就行了,不需要和别人挤。 “那么,就开始我们的第二个项目吧!” 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今年活动的难度,所以不敢小觑,认真听着。 “第二个项目就是,唱情歌!”匪薇真人请出了两位蒙着面纱的女修,“加上我,一共三位女修,只要你们唱的情歌能打动两位,让我们抛了手中的帕子,你们就过了这一关。” “但是~如果有两位举起了手中的牌子,你们就淘汰了。” “谁先来?” 这话一问,一时间还真没人站出来,唱情歌?就算是俗世男子,也没几个会唱的,这些都是歌姬怜人讨好男子的技巧,更何况他们一心修炼,平时也没干过什么有趣的事,听过最多的歌,可能就是每年新年祭典上的吟唱吧。 所有人都躲闪着匪薇真人的眼神,生怕被叫到第一个上去,估计得尴尬到藏进人堆里。 就在所有人寂静的时候,涟波真人踏出了脚步,手里扯着他的大弟子厉尘。 不愧是涟波真人,这个时候就是长老比他们见识多了,等他们听一耳朵过来,学着唱就行了。 涟波真人开了嘴,听词,这确实是一首情歌,而且写得很美,单凭几句话就能表达出词人对爱慕女子的向往。 可惜,唱得一点都不美,就算他们没听过,也知道这乱七八糟的旋律不知跑到了哪个海上,偏偏涟波真人本人还毫无察觉,挺胸抬头,唱得自信十足,简直是魔音灌耳,浪费了涟波真人那副撩人的好嗓子。 眼看包括匪薇真人在内的三位女修都有些受不了了,竟要不约而同地去拿桌上的牌子举起来,管他是不是长老,这歌唱得的确难听。 似是在一旁冷眼旁观的厉尘这时候上了,捂住他师父的嘴巴,接着唱了下去。 男人唱的歌并没有什么技巧性,但嗓音低沉,透露着成熟男人的魅力,十分勾耳,关键是,他没跑调啊! 和之前的涟波真人这么一对比,厉尘仿佛就是天籁之音,所以三人毫不犹豫地抛了帕子给他,感谢他及时阻止了他师父。 下面爆发了掌声,谁也没想到这位厉尘师兄平时都不怎么开口说话,还没什么表情,歌居然唱得如此不错。 楉冰也叹为观止,他们这计策不错啊,说真的,如果一开始就让厉尘师兄上去,那性冷淡一般的脸和歌可能完全打动不了三位女修。 可是有了涟波真人先抑后扬,他们就这样轻松地过了,而且楉冰明显看到涟波真人眼里狐狸般的狡黠,看来那并不是他的真实水平啊。 接下来也有人陆陆续续上去挑战了,楉冰站在一边思考。 她和夏知秋虽然长得很出色,但也就是两个小屁孩,这些女修看过了那么多昆仑的优秀弟子,一定不会对他们俩小孩感兴趣。 如果这个时候去学大人唱情歌装逼,很有可能完全撑不起来,被下面的弟子们嘲笑。 他们应该要,展现自己的优势才行。 “楉冰,你会唱情歌吗?”夏知秋挠挠头,他在家虽然学了一点唱技,唱歌也还行,但没唱过情歌完全不知道有哪些啊。 “我会,”楉冰点点头,“夏知秋,你想赢吗?” 夏知秋一愣,“如果能赢当然想赢啦,你是不是有什么办法了?我听你的,我对怎么讨女生喜欢可没辙。” “是有。”楉冰点点头,只是可能会委屈一下你了,小秋秋。 几个队伍挑战了,一个都没留下,显然对他们的情歌很不满意。 “怎么啦?七夕节啊!就不能浪漫一下给自己的道侣唱首歌让她开心吗?”匪薇真人叹气,“真是没有情趣。” 今天不知道被嘲多少次了的弟子们已经习惯了匪薇真人的毒舌,心里含着泪祝福场台上的参赛者们。 “嗯?你们两个来啦?”匪薇真人看着走到眼前的楉冰和夏知秋,颇有兴趣,这两个小孩能唱出什么样的情歌,她也很好奇。 楉冰和夏知秋没有站在女修们的正前方,而是在前面中央的一左一右站着,楉冰朝夏知秋打了个手势,表示可以开始了。 几乎是楉冰一开唱,坐在树上的江穆棱就听出了楉冰的声音,停止了开小差,认真听着。 稚嫩的童音陪着江南的情歌,有着独特的韵味,歌词的大意是一名打渔的少年爱慕着一名浣纱的美丽女子,有一天,他的渔船经过时,对着江边的浣纱女告白心意,而浣纱女当时虽然娇羞着没有回应,第二天却给了少年她的头簪表示接受。 淳朴的故事由歌词表达出来,有了一种俏皮的感觉,既让听的人不禁开怀大笑,也能感受到歌中两人的爱意。 除了楉冰的歌声外,江穆棱还听到了场台下弟子们起哄吹口哨的声音,有些不解,虽然挺好听的,但要激动也是女修们激动啊,这些弟子们这么兴奋干嘛? 江穆棱要是能看到台上的画面,绝对会目瞪口呆。 夏知秋把自己的外袍脱下来,蹲在地上假装浣纱,楉冰一边唱着歌一边靠近,在夏知秋抬头,两人对视的时候,靠近假装亲了一下夏知秋的脸颊。 我去,这还是个情景剧啊!还是两个男生演对情侣,有意思! 弟子们瞬间来了劲凑热闹,在夏知秋脸红娇羞的表情中,要把口哨吹天上去了。 楉冰知道,那不是装的,夏知秋是真的脸红了,拳头握的快把手里的衣服握烂了。 可是她也没真亲啊,而且她现在是男的,这小子在害羞什么? 楉冰没想到,夏知秋脸那么红,其实是因为实在太羞耻了,楉冰居然要他扮女生!还要做这样别扭的举动,就是因为他不会唱情歌! 夏知秋觉得以后要好好学情歌,这样他以后就可以演男的了。 在夏知秋抗拒但还算尽力的演技中,他演到了浣纱女给少年发簪的那一幕,夏知秋打开一个方巾,里面代替发簪的,是四枝百合。 她把一枝戴到了夏知秋头上,另外三枝送给了那三位女修,看着匪薇真人的眼睛,轻轻落下了最后一句歌词。 匪薇真人脸上多了一抹红,她居然被一个五岁的小男孩给撩到了!这长大之后该是个什么祸害? 其他女修也表示,又可爱又撩,还那么有趣味性,喜欢! 所以楉冰揣着三条帕子乐呵呵地回来了,安慰了一下小伙伴。 “其实唱歌就行了啊,干嘛非要让我演这个?”夏知秋还是捂着脸不想见人。 “唔……”楉冰想了想,“既然是情歌,肯定是给喜欢的女孩唱的啊,那她听得开心才是最重要的吧?” “只要能让她开心,就算自己看上去傻一点也是值得的呀。” 楉冰说完,就听见自己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广场。 糟,匪薇真人施的灵力传声效果还没过,这下子所有人都听见了。 她有些窘迫,怕自己自作多情了,却看到了匪薇真人欣慰的目光。 她闻着那朵百合,深呼吸了一下,“我昆仑,终于有个开窍的男弟子了。” 第十六章 七夕(三) 听了匪薇真人的话,楉冰着实有些尴尬。 可能在家撩小姑娘撩多了,这种话张口就来,对方可是德高望重的长老,她怎么能如此不敬。 幸好她还是个小孩,不然别人可能会觉得她是一个做作的男人。 其他弟子们捶胸顿足,没想到他们最需要防备的对手,是整个昆仑年纪最小的师弟,是他们太久不出世,这外面的世道都变了吗? 这一个项目过去,最后留下的只剩四组,那些在楉冰他们后面上台的组特别惨,尤其是刚好在他们后面那组,唱歌放不开又不好听,还没有意思,这反差,让女修们毫不犹豫地举了淘汰的牌子。 “好的,下面即将进入最后一个项目,究竟谁能拿到我们第一名的奖品呢?” 今年能留到最后的都不是什么等闲之辈,不说涟波真人,楉冰看另外两组弟子也是风度翩翩,一看就很受姑娘欢迎。 “最后一关,寻找星光石!” 星光石,作为一种极其稀有的灵石,它质地坚硬,能在月光的照耀下映出星星的光芒,能让佩戴者更好地吸收天地灵力,而且由于外观美丽,是女修们最向往的灵饰。 因为它就像隔着牛郎织女的那条银河中掉下坠落人间的星星,所以它还有一个名字,“爱情石”。 “哇,昆仑也太会搞了吧,好有钱,这星光石我娘也只有一块呢,还收得很好,从来也不给我看,这昆仑居然拿出来当通关道具。”夏知秋砸咂舌。 匪薇真人继续说明,“在你们身后的林子,我们藏了一块星光石在里面,哪组能最快找到,就是今天的优胜者!” “小秋秋快看,你擅长的来了。”楉冰知道这是夏知秋这几天一直在练的,所以准备一会儿就划划水,毕竟这种事情还是要靠运气的。 匪薇真人一声令下,四组人就御剑飞进了林子。 这正是楉冰常来的那片柳林,她和夏知秋在林子外面找到了坐在树叉上的江穆棱。 “我去里面找,楉冰你和穆棱一起就在外围找吧!”夏知秋御剑飞速钻进了林子,轻轻地飘下一句话。 江穆棱有些沮丧,他一个忙都帮不上,第三个项目是找东西,他看都看不见,还怎么找啊。 他感觉到楉冰牵起了他的手往前走,不紧不慢的,像是怕走急了让江穆棱摔倒。 “你……你先去找吧,我自己一个人呆这儿也没事的。”江穆棱可不想成为他俩的累赘,连忙要把自己撇下。 “那可不行,听见小秋秋说的了吗,要我俩一起才行,要是把你丢了,他不得骂死我。”楉冰的手很小,但江穆棱挣脱不了,也不想挣脱。 他从前实在是一个人太久了,他不怕冷,但手常年是冰凉的没有温度,如今被一个既柔软又温暖的小手牵着,让他不经意间想要多汲取一点温暖,好像这样,就能让他最近才化解的心永远不会再次冰封。 这样的人,谁都舍不得放开,何况是江穆棱。 两人在外围溜达了小半圈,也没看见什么发光的石头,今晚的月色很好,在漆黑的林子里,要是有一点光亮着,那一定很明显。 楉冰觉得石头应该是在夏知秋找的内围了,因为她看见其他几组人也都飞进了林子深处,看来这是往年活动的套路。 她还牵着江穆棱,也不好丢下他自己进去,只能寄希望于夏知秋,希望他运气好点。 找不到也没办法啰,就当是积累经验了,只是来年江穆棱就不一定能在昆仑和他们一起参加了。 楉冰想,至少在江穆棱回蓬莱前,能让他们三人多呆一点时间。 “前面有湖。”江穆棱突然出声,吓得楉冰脚下一滑差点摔倒,被江穆棱拉住了。 抬头看,不远处真的有一个池子,没有了茂密丛林的遮挡,在月光下湖面布灵布灵闪着凌光。 “穆棱不愧是水灵根,感应真强。” 两人走近了池子,楉冰也认出来了,这不就是她偷,哦不是,拿昙莲的池塘吗?因为当时实在不好意思照蓍蒿真人说的全部摘走,她还留了几朵在池塘中央,现在昙莲都已经枯萎落入池底了,只剩下了光秃秃的莲座。 这个时候已经入夏,夜晚的林子虽然比正午凉快,但因为没有风,还是挺闷热的。 楉冰靠近池塘蹲下,捧了一把清澈透明的水洗了一把脸,顿时觉得痛快多了。 “穆棱也要洗洗手吗?”楉冰甩头把挂在发丝上的水滴甩掉,有一滴飞溅到了江穆棱手背上,但因为天黑,她也没瞧见江穆棱的手抖了一下。 “不用了。” 两人坐在池边,楉冰跟江穆棱讲那天摘昙怜的事。 “那个时候我就看到你和叶门主来我们昆仑了,只是没想到你们是来找我的。”楉冰捡着石头打水漂,在江穆棱耳边响起了一连串清脆的水声。 “好啦,休息够了,我们继续找吧。”楉冰拍拍屁股上的灰就要站起来。 跟着一起站起来的江穆棱感受到身边的小人还没完全站起来,“扑腾”一下又坐回去了。 “怎么了?” “穆棱,你……”楉冰在关键时刻把那句“你快看!”咽进了肚子。 “你知道我刚才站起来,被池子一个地方照出来的光亮到眼睛了吗?” 楉冰嘟起嘴,在她刚刚坐的地方反复蹲起,终于确定了那束光的来源。 “就在我们前面两丈那处的池底,可能是星光石哎,要下去拿吗?” 楉冰左看右看,折了跟树枝往池子里一戳测量深度,这池子还挺浅的,但也淹没了她这个矮冬瓜的头顶。 “我去拿吧。” “啊?”楉冰还没反应过来,江穆棱就脱了外袍鞋子,准备下池子拿。 “等等!你也没有很高好吗?我怎么能让你下去拿,万一不是呢?” “总要试一试啊,”江穆棱盲摸了摸楉冰的脑袋,好像是想安抚一下她,可是差点把手指插楉冰眼睛里。“而且,你和夏知秋好像一直搞错了什么。” “什么?” 江穆棱的语气有些无奈,但更多的是纵容,“我虽然看不见,但我比你们要强很多,我啊,不需要你们的保护。” 话音一落,江穆棱就拿起腰间的潋光剑,向楉冰指着的那片地方用力一砍,蓝光一闪,原本平静的池水开始波荡起来,然后竟然生生被潋滟光剑砍成了两半,露出了池底的泥土,还有不远处陷在池底的星光石。 楉冰看到星光石,脸上欣喜的表情还没有表露,身边的人已经哒哒哒地跑去,凭借楉冰刚才的描述,在往前了两丈后精准地停下,往地上摸了两把就捡起星光石,星光石完整地照在月光下,真的像坠落人间的星星一样,有着黑夜无法掩盖的光芒。 楉冰开心地跳了起来,可她没高兴多久,因为两边被潋光剑劈开的池水在一瞬间汇拢,把江穆棱淹没。 “穆棱!”楉冰急得就要御剑飞过去。 “我没事!”两边的池水只是在汇拢的时候水位稍高了一点,现在平静下来,江穆棱能勉强露出头,只是刚才不小心被水呛到了,所以咳了好一会儿。 他慢慢地转身游回岸边,在楉冰的拉扯下爬出池子。 这一刻,他不再是传闻里神秘强大的蓬莱门主首徒,也不是平日里有些高冷,不善表达的江穆棱。 楉冰看到的,就是一个普通的少年,他坐在草地上喘气,全身漉漉的,头发上的水划过脸颊,因为被水呛到,现在脸还有些微红,脚底上沾了泥巴,肩膀上挂着几根水草。 少年笑得有点傻,却一下笑到了楉冰心里。他本来生得就极好看,现在在楉冰眼里,比那块星光石还耀眼。 少年如获珍宝地摊开手里的东西,在空中摸索了一下,顺着呼吸抓住了楉冰的手臂,把星光石塞到楉冰手里,“收好哦,不要弄丢了。” 即使他现在的样子确实狼狈不堪,但在楉冰看来,真的很帅。 她觉得,要是主角不是他们,而是另外的一男一女,一定能成为佳话。 “江穆棱,你刚才好帅啊!好厉害!”楉冰把玩着手里的星光石,回想刚才的举动,不禁感叹。 “嗯?帅?”厉害他倒是能理解,帅……他只觉得自己刚才手忙脚乱,现在浑身脏兮兮的,不知道哪里和帅沾上边,他的小伙伴不会审美有问题吧? “就你刚才坐在地上,把星光石给我的时候,”楉冰看到江穆棱无法理解地皱起眉毛,“哎呀我也说不清楚!反正就是那一瞬间,真的觉得你特别可靠,就像哥哥一样!” 江穆棱听了,还有点小自豪,他的小朋友把他当哥哥,这感觉还不赖,而且越想越觉得有成就感,因为楉冰说“哥哥”的时候,尾音会上翘,听起来就像撒娇一样,江穆棱也不知道自己的心情为什么会这么好。 楉冰觉得,就算是在夏天的夜晚,让江穆棱全身湿着呆在这里,过不了多久就会得风寒,他们不久后还要去崂山地图呢,可不能让江穆棱在这个时候生病。 赶紧御剑带人去了江穆棱的住处,又跑到小厨房,煮了一壶姜汤端到江穆棱卧房,看到他刚好换下了衣服,就把那些湿漉漉又脏兮兮的衣服塞到桶里,拿出去洗了,又晾起来。 反正星光石在他们手里,不急不急,他们怎么找也找不到的。 甩干手上的水,楉冰到江穆棱床边去看他,江穆棱因为怕着凉而早早入了被窝,现在已经睡着了,床边装着姜汤的碗也空了。 楉冰一进江穆棱的屋子就知道,他的油灯完全是新的,没有燃烧过的痕迹,因为他根本就不需要。这让原本就很空寂的屋子更加冷清。 她更加心疼这个少年,刚开始他和夏知秋陪着江穆棱,七分是同情,三分是好奇。 现在,他们是九分喜欢,一分心疼。因为他们知道江穆棱他不想要同情,即使双眼全盲,也要在修炼礼数举止上超过所有人,这才是他被人记住的资本,而不是靠着一时半会儿的所谓同情。 匆匆回了场台,楉冰看到其他人都已经回来了,因为整个林子都找不到,所以也只好放弃。 她朝夏知秋挥挥手,把星光石交给匪薇真人,赢得了所有人都惊呼与掌声。 她和夏知秋得了第一,也只有他们知道,这个第一里面,还有江穆棱。 下山两天的权限是给两个人的,但那道侣发穗却只有一对,据她们说,因为原本这个活动就是为道侣准备的,所以奖品是一人分一只。 楉冰和夏知秋干不出来两个大男人戴道侣发穗这种恶心人的事,又不知道怎么分,总不能一个人戴男款,让另一人以后的道侣陪着戴道侣款? “都给你了,我家又不是没这些,”夏知秋对这种饰品没兴趣,“我娘在家的时候就唠叨,以后给我道侣的饰品都准备好了,也不差这一对,看你身上都没什么东西,别到时候向人告白,连礼物都没有,谁搭理你啊。” 话虽然说得挺欠揍的,但楉冰还是知道小秋秋就是平时傲娇惯了,不肯说直接给他,所以看夏知秋的眼神顿时慈祥起来。 “别老这样看我,总觉得跟我妈一样!”夏知秋摆摆手,“穆棱人呢?” “回屋了,他掉进了水里,回去休息。” “啊?我不是让你带着他吗?怎么会掉水里,你会牵人吗!” “别急啊,我饿了,去饭堂再说吧。” 第十七章 入山 因为各项措施都很及时,江穆棱第二天早上起来并没有得风寒,身体没有不舒服,精神状态也很好,让另外两人松了口气。 “早知道跟你们走了,我也想看把整个湖水劈开两半是什么样子。”夏知秋略感遗憾。 “以后还有机会的啦,”楉冰学着江穆棱的样子给自己沏了杯茶,尝了一口,觉得还是江穆棱沏的要好喝许多。 “先想想,怎么通过崂山地图吧,我听说,你二哥今天早上回昆仑了,把剑给你了吗?” “他还有事跟门派里汇报呢,一个上午了,我见都还没见到他,不过晚上应该有空了,会把剑给我。” “我们和叶门主的两月之约也到了,过不了几天,我们就得出发,”想到这件事,楉冰就有一种大考来临的紧迫感。“你们准备好了吗?” “当然!”夏知秋早就跃跃欲试。 除了这一份兴奋外,其实还有一点担忧,修真界修士千万万,为什么达到高境界的那么少,飞升的人用指头都可以数出来。 很对天赋异禀的人都在修炼途中夭折,有的是与妖兽对抗中死去,有的是被秘境困住,再也出不来,有的则是到了元婴期走火入魔,最后灰飞烟灭。 他们三人此行的结果只有两个,要么生,要么得道。 也正如同江穆棱之前所说的,对十岁以下孩童的要求不会非常高,两门的宗主才有把握一试,再加上江穆棱本身就是逆天的奇才,所以通过的几率大大增加。 可三人都是对秘境毫无经验的人,也从未有人进入过崂山地图,所以这件事就像个无底洞,要把他们的轻松和愉悦都吸进去,留下满心的无措。 三人在无言的心事中,共同修炼了一个中午。 …… 因为要去崂山地图了,楉冰觉得自己的心思都有些浮躁起来,修炼了一天也没什么成效。 她知道这个时候不能急,要让自己静下来,重新回到不骄不躁的心态中去。 时隔两个多月,那像是笛音的乐曲又在雾虚峰的小树林里响了起来,不同于上次欢快的旋律,这次的曲调更加缓和悠扬,似是所有事物都慢了下来,在每一个转音中沉淀。 楉冰捏着叶子吹完一曲,感觉平静了许多,准备再吹一次就回去。 这次她的曲子才刚刚吹了一小段,就有箫声和了进来,她停下来,回头,看到了手握玉箫吹着的江穆棱和提了一个箱子的夏知秋。 她眉眼弯了弯,又吹了起来,重新加入到江穆棱的箫声中。 她也不清楚那两人在她身后站了多久,但江穆棱吹的这支并不出名的江南曲子竟然一点错也没有,她怀疑这两人是站在后面听她吹完了一整支曲子。 虽然听一遍就能没有错误地再吹出来,这种事也太稀奇和天才了,但放在江穆棱身上,楉冰就觉得没毛病。 又一曲毕,三人回了楉冰住的屋子。 “你们两个怎么都会乐器啊,就我干巴巴地在旁边站着,好无聊的。”夏知秋提着箱子,觉得自己又一次被排挤在了这两个人外面。 “我那算乐器吗?随手摘的叶子而已。” “那样不是更有范吗?你这些都跟谁学的啊?”夏知秋也摘了片叶子有样学样,但是完全吹不出一个音,还吃了一口树叶子,涩得他直吐舌头,直接放弃。 “跟山上打猎的大叔学的,他说他是这样呼唤他的猎狗的。”楉冰说得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江穆棱和夏知秋完全无法理解“和打猎的大叔学吹叶子”是种什么东西,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夏知秋提着的箱子里面装的是冰西瓜,很甜很脆,特别适合夏天这样的夜晚。 三个人都喜欢吃脆西瓜,坐在屋前的院子里啃得特别欢,咔擦咔擦的声音没有断过。 “我已经拿到二哥带的剑了,我听师父说,后天我们就出发。”夏知秋擦掉嘴边的西瓜汁,报告了过来的原因。 “这样啊……”啃西瓜的声音没了,他们躺在草地上看着夜空,没有一个人说话。 “我们会死在那里吗?”楉冰终于问出了她一天都想问出的话。她对死亡很陌生,她的家人健全,从来没有直面过死亡,才不知道畏惧。 “别瞎说,要对自己有信心。”夏知秋的声音并没有以前那样充斥着莽撞,但楉冰知道,他不是在害怕,他是在安慰自己。 “就算我留在那了,也会让你们安全出来。”一直没有发言的江穆棱淡淡地说了一句,楉冰噗嗤笑了。 “嗯……对,我才不会怕呢,我还要保护小秋秋,不能让小秋秋连女孩子手都没牵过就抱憾终生。” “谁要你保护啊!管好自己吧!”也许是没有心思和楉冰斗嘴,夏知秋顶了两句就没了下文。 “别怕,”楉冰从来没听过江穆棱这么温柔的声音,“我们都会没事的,日后,我们还要比一比谁是最厉害的剑修呢。” “那肯定是我啦~这还有问嘛!” “你还是先比过我吧小秋秋,不然我是不会把你放出去和江穆棱比试,丢昆仑的脸的。” 在夏知秋要跳起来理论的时候,楉冰扑过去抱住了两人。 “一定……我们一定会三个人完完整整活着回来的!我发誓!” 半晌,两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两个人同时在她耳边回答。 “嗯。” …… 楉冰觉得,自家师父会对她去崂山地图的事有什么嘱咐这种事情,她是完全没有任何期待的,因为可能他都不知道他徒弟要去秘境了。 所以她在出发前一晚收拾完东西后看到她师父突然破门而入,她还是有些吃惊的。 “哟,还好没睡,不然我明早还不一定能爬起来把这东西给你。”说着随手向楉冰抛了一个东西。 楉冰忙慌乱地接住,仔细一看,是一个小玉瓶,里面沉甸甸的,好像装了很多丹药。 蓍蒿真人打了个哈欠,“只要没死应该都有用吧,别省着吃,里面够用了。” 说完蓍蒿真人就一脸困样地回去了,拖着他那破破烂烂的袍子。 楉冰懵了一会儿,打开玉瓶,药味很淡,但灵气很浓郁,一看就是最高等的上品丹药,这种东西不仅材料难集,最重要还花时间精力。 楉冰不禁想,蓍蒿真人失踪这么久,难道是给她炼这瓶东西去了? “……谢谢。”楉冰喃喃道,心里仅存的一点不安也消失了。 蓍蒿真人叫她别省着吃,还真是他的作风,但这种东西拿出去一颗都难求吧,果然财大气粗。感动过后,楉冰又开始吐槽。 把玉瓶收好,楉冰躺在床上,原本以为会兴奋到失眠,但雾虚峰的药香效果很强,闭眼十息后,楉冰就进入了梦乡。 …… 第二日在昆仑殿集合的时候,楉冰又看见了昆仑派的门主柏舟君,这次他没有坐在主位上,而是就站在她面前,那股威压更强了。 雾虚真人把一块灵玉挂在楉冰腰间,“你师父那个臭小子应该也给了你点东西,师叔就给你一块护身灵玉吧,能防住元婴期以下的致命攻击三次,应该是能护你们平安了。” 楉冰觉得这下她全身都是法宝,就算想死也死不掉,看着雾虚真人一脸担忧,还反过来安慰他,“师叔别担心,夏知秋和穆棱会保护我的!” 几人也没有嘱咐来嘱咐去浪费时间,简单交代一下就告别出发了。 江穆棱和素荣君没有交谈,他们早就做好了准备,不必多言,这是他们师徒间的默契。 素荣君从纳虚袋里取出一个木匣子,光是那木匣子,所蕴含的灵力就深不可测,想用暴力方式打开是几乎不可能的。 素荣君额头靠近木匣子,轻念了一段咒,木匣子就“啪嗒”一下缓缓打开。 里面的东西看上去是一卷羊皮地图,可是近看质地不像是羊皮,也不是纸,摊开后,上面是一片空白,半个字也没有。 “请进。” 请进?……怎么进?楉冰在夏知秋眼里看到了和她一样的疑惑,然后一起看向江穆棱。 只见江穆棱催动他的灵力覆盖全身,周围闪着淡蓝色的光,然后御剑飞向地图,那地图突然开了个小口,像是打开了一个黑洞,把江穆棱吞没。 两人也来不及惊讶,也御剑跟了上去。 片刻后,那个小口渐渐闭合,变回了平坦的一张地图,怎么触碰都无法进入。 “入口已经合上,能不能出来,就看这些孩子的造化了。”柏舟君命人严加看管昆仑殿,不能让这张地图出岔子。 素荣君将这张地图放在大殿的最前方,抚摸着这张地图。 穆棱啊,这是你的机遇,千万别错过了。 …… 三人御剑飞入,发现这地图的入口竟然是一处十来丈宽的无底深涧,丢一块大石下去都要等好久才能听到回声的那种。 楉冰庆幸他们是御剑进来的,不然刚开始就要经历九死一生。 抬头看,他们所处的地方是深涧的中间,所以慢慢飞上去,想去看看外面的情况。 一炷香后,终于出了这深涧,映入眼帘的是一座以山为料所雕刻的巨大石像,虽然上面有着一些风吹雨淋的痕迹,出现了道道裂痕,还有些树木破石而出,破坏了原本光滑的石像,但他们还是能依稀看出这座石像本来的轮廓。 “这应该就是崂山道人的石像。”看着石像那宛如孩童的面庞,却身着道袍,脚踏观音柳木,楉冰得出了这个结论。 “这是崂山道人给自己雕的嘛?,”夏知秋打量了一番,“手艺不错嘛。” “别管手艺怎么样了,现在通过秘境要紧。” 可周围除了这座山一般高的石像就再无他物,从哪个地方看去都是一望无际的平地。 这个大东西摆在这里,好像就在对他们说:“快来啊,我就是你们要找的东西,来我这里呀。” “还是小心点,不一定会那么简单。”江穆棱慎重地考虑了一下,“先搜查一下吧。” 三道剑光迅速分散,楉冰带着江穆棱检查头部和四肢,夏知秋去看躯干和双腿。 石像表面已经覆盖了一层泥土和绿植苔藓,所以如果有机关的话,就要凑近了慢慢找,找了两个时辰,楉冰眼睛都有些疼,江穆棱则是用双手轻轻地摸,摸得满手泥土,还被划了几道小口子。 “我找到啦!你们快上来!”楉冰大喊一声,把另外两人召了过来。 “你们看这是什么?” 楉冰站在石像眼睛的地方,看着代表着眼眸部分的石头上刻着一行字,字迹已经模糊不清,看起来很困难。 “来到……友,……第一个……,你们知道……眼睛……世间……?它将带领……我的……。”夏知秋瞪着眼睛,把能看清的字都念了一遍,试图弄懂它在讲什么,可是不论他用怎样的声调抑扬顿挫地朗读,这些字眼还是连贯不起来。 “其实啊,不只是这只左眼有字,右眼上也有哦,我们看看是不是一样的吧。” 第十八章 以吾眼,观吾道 楉冰就是看见右眼上有字觉得奇怪,才到左眼这边也看看,把两人召上来的。 三人研究了两边的字,认为两个眼珠上的字应该是一样的。 因为两边磨损的地方并不完全一样,所以三人拼拼凑凑连蒙带猜,组成了下面这一段话: “来到这里符合我秘境要求的道友,这便是贫道给你们留的第一个考验,你们知道我的哪只眼睛能看到世间万物吗?它将带领你们走进我的道。” “哪只眼睛能看到?难道传说中的崂山道人其实是个半瞎?”夏知秋看了半天,只得出这一个结论。 “不,据我了解,崂山道人除了面庞像孩童外,没有其他隐疾,这里的话……更可能是机关的提示。”江穆棱觉得,一定还有别的提示,要继续找。 可他们找了半天,也没有再找到有字的地方,除了又弄了一身泥,再没别的收获。 “应该没别的地方有字了吧,这怎么办?”夏知秋坐在石像的眼睫毛上晃着腿,一副无聊至极的模样。 “要我说,这崂山道人也真自恋,我第一次见哪个石像要把眼睫毛也雕出来的,还雕那么长。” “鼻子嘴巴也是,我就不信这人本来就长这样!”夏知秋没法跟真的人抱怨,只能拿石像出气。 坐在他旁边的江穆棱听了这话,心中一动,好像有零碎的线索自动拼接起来,在脑海中连成了一副完整的画面。 “我……好像想到办法了!”听见江穆棱那么说,另外两人都凑过来,听听他们唯一的脑力担当有了什么想法。 “人有五官,五官者,一曰耳为“采听官”,二曰眉为“保寿官”,三曰眼为“监察官”,四曰鼻为“审辨官”,五曰口为“出纳官”。” “五官相通,会彼此影响。有时会互相削弱,比如封闭了嗅觉,也会失去一部分味觉;有时会因此增加,比如我因为没有双眼,所以我其他的感官会变得更加敏锐。” “简单说,哪只眼能通五官,它就能看世间。” 楉冰和夏知秋恍然大悟,“小秋秋,你和穆棱是同岁吧?怎么差距那么大呢?” “我自然是比不上穆棱的,还用你说?”要是换一个人和他比较,夏知秋可能还会反抗,可是江穆棱,他完全服气,毕竟他真的不能像江穆棱那样能逼自己修炼学习,太枯燥无味了,也就江穆棱这个对自己狠的人能坚持下来。 两人把江穆棱带到左眼前,他把手放到石像眼眸的地方,将自身灵力传出,瞬间,其它五官也浮现了江穆棱的蓝色灵力。 “怎么样?都有吗?”江穆棱问二人。 “除了嘴巴没有灵力浮现,其它都有。” 他们又来到了右眼,这一次,所有五官都浮现了蓝色灵力。 “找到了!这就是那只看万物的眼睛!”整座石像都散发着清雅的蓝光,让原本毫无生机的石头有了几丝仙气。 “然后呢?该怎么做?”夏知秋敲敲石眸,“喂,开门!” “谁会在里面给你开啊?”楉冰也不解地摸着石像,按理说,他们找到的就是第一关的正确答案了,为什么没有变化或者是有门让他们进去呢? 楉冰又仔细地读了几遍石眸上的字,终于找到了关键的地方,“符合条件的道友……” “穆棱,进入崂山地图,除了必须是十岁以下的单灵根,还有什么要求吗?”楉冰拍了拍手上的灰。 “必须……至少三人?”这三个条件,江穆棱很早牢牢记在了脑海里,所以楉冰问的时候,他几乎是立刻就接上了。 “那就是说要我们三个人的灵力了?来来来,赶紧的!” 比起楉冰和江穆棱那种要三思而后行,夏知秋是个行动派,直接把三人的手一起按在石眸上,率先放出了自己的灵力。 另外两人想了想,觉得不会有危险,也紧接着释放了灵力。 蓝、绿、红三种灵力在石像周身漂浮着,突然石像猛烈地颤动起来,而且持续了非常久的时间,把石像上的泥和苔藓全部抖掉了,“簇簇”地落到三人头顶上。 三人也没躲,还不容易有了点动静,他们怎么能放手,抓着旁边的树枝死死地按在石壁上。 他们也没想到,这座石像抖去泥土尘埃后,眼眸的部分竟然是玉石雕刻的,待震动停止,右眼的眼眸玉璧能像门一样右移打开。 里面尘封许久的灰尘便弥漫开来,三人站在一边等尘土散尽,就往里面看了一眼。 没有往前的路,只有一条直通往下的通道,而且一片漆黑,完全不知道下面有什么,也听不见有任何动静。 三人站了片刻,就决定下去。 “我第一个下去,知秋拿着火把跟上,楉冰垫后。”江穆棱排出顺序,三人御剑而下。 在楉冰也进入后,那面玉壁又缓缓关闭合上,发出重重一声响,像是沉闷许久的叹息。 火把还算明亮,能勉强照亮三个人,只是在封闭的压抑环境中,人会无端地生出恐惧的情绪。 “穆棱,我进来后,外面的门关上了。”楉冰轻声跟江穆棱报告。 就算江穆棱看不见,他也能感受到他们进入了一个洞穴,而且却往下,温度就越高,虽然这变化并不显著,但他本来其余五感就敏锐,所以感受得很明显。 “知道了,我们慢慢下去。” 因为不敢贸然前进,所以三人下降地不算快,过了半个时辰,脚下的黑暗还是像个无底洞。 御剑了那么久,楉冰有些累了,后面不知道还有什么关卡,她现在就已经消耗了太多。 她也知道夏知秋快到极限了,只是为了不拖累进度而咬牙坚持罢了。 “快到了!大家小心一点!”江穆棱在这时候忽觉脚下的气流变了方向,似是下面有一块平坦的地方,应该就是接下来的关卡了。 三人立刻警觉起来,半晌,果然落了地。 这一块空间很大,因为火把只有一个,所以他们贴着墙慢慢移动着,点燃了墙上挂着的油灯。 这下眼前变得明朗起来,他们也看清了这个密室的原貌,楉冰和夏知秋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眼睛,无数双眼睛密密麻麻地聚在一起,正在看着他们。 那是很多的小石像,刻的不是崂山道人的模样,而是一种传说中的神兽,朱雀。 这些朱雀石像的神态、动作各异,但有一点是一样的—眼睛做得格外逼真,染成红色的眼睛如同会喷火,让两人觉得好像真的有人在暗处的角落看着他们一样。 “怎么了?”江穆棱听两人都不出声,像是看到了很恐怖的东西。 “朱雀石像,很多,跟要存粮过冬似的,太瘆人了!”楉冰和夏知秋挽着江穆棱,绕过了这一堆不对劲的石像。 “你们有没有觉得,越来越热了?”楉冰本来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太紧张了才出汗的,可如今她穿着的是夏天的轻薄服饰,后背却出了一身的汗,显然是温度升高了。 “好像是有点,”夏知秋举着火把在密室里溜达了几步,“看!那些石像中间好像有东西!” 夏知秋这一声喊出来后,硬着头皮踩着石像间的空隙走到这数不清的石像的中间。 那是一张巨大的石椅,被不知名的东西染成了红色,那抹红是如此鲜活,像是粘稠的血液在烈火中焚烧,几乎是一靠近,夏知秋就感受到这个密室的温度正是这把石椅升高的。 楉冰牵着江穆棱慢吞吞地穿过那一片石像障碍,不敢横冲直撞碰倒一个,怕会触发什么机关。 “这椅子有什么作用吗?”终于过了那看得楉冰毛骨悚然的石像,她也蹲在石椅前查看。 “这红色看着也太让人不舒服了,而且好热啊。”楉冰有点想摸一下,看那像血的液体是不是还没干,但最终还是没轻举妄动。 江穆棱说:“那我来坐一下吧,既然放置了这把石椅在这儿,肯定有什么用意。” “不行,还是我来坐吧!”楉冰坚决地摇头,“你是我们这修为最高的,后面不知道还有什么关卡呢,不能让你现在就面临危险。” “而且,我还有师叔给的护身灵玉呢,不怕!” 江穆棱沉思片刻,默认了,抽出潋光剑站在旁边,随时准备迎战。 楉冰往前一大步,深呼吸几下,如壮士赴死一般猛然坐下,等待变化发生。 夏知秋和江穆棱执剑在两边站了很久,很久,很久……没有任何动静。 “难道就是个普通的椅子?”楉冰不死心,又蹦哒了几下,东摸西摸,企图打开什么机关,可依旧一无所获。 “应该还要满足什么条件才行,”江穆棱把灵剑收起来,“跟我讲讲这密室里还有什么吧。” 于是楉冰又带着江穆棱穿过一堆石像出去找线索,留夏知秋继续鼓捣那把只椅子。 夏知秋围着石椅转了好几圈,那种红色越看越不舒服,他干脆一转身坐了上去,之前灵力用了太多,他想休息一下,反正这石椅坐上去没问题。 楉冰和江穆棱这边想在墙上找些提示,看有没有第一关那样的话留下来。 “楉冰,你有听见什么声音吗?”江穆棱把耳朵贴在墙壁上,凝神聆听着。 楉冰闻言也停止搜查,抬头站了一会儿,“真的哎!可是刚才好像还没有的啊?” 这种声音并不是连续一段的乐曲或是话语,而是像一个闷鼓,断断续续地敲着,每一下的间隔都差不多,大概一秒,在这个寂静没有人行动的密室里,每一声都好像响在他们的胸腔里。 这简直……简直就是…… “心跳声。” “心跳?”楉冰反应过来,他们之前从眼睛那里下来,下降的速度虽然比较,但下降了半个多时辰,如果要说他们现在在崂山道人石像的哪个部位,那应该就是心脏了吧? “小秋秋快过来!我们有发现了!”楉冰朝石椅的地方招呼着。 但很奇怪,放在平时,夏知秋就算没能马上过来,至少也会回一声“知道了”,可现在,回荡在密室里的只有楉冰自己的回音。 不会出事了吧?! 楉冰和江穆棱匆忙跑回石椅那里,从石椅后面看,能看到夏知秋红衣的衣角和垂在扶手外的手臂,楉冰心里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了。 夏知秋瘫在石椅上失去了意识,楉冰怎么拍他脸也醒不过来,怎么拉扯也没办法把夏知秋从石椅上抱下来。 那些红色的似是液体的东西好像流动起来,爬上了夏知秋的衣服,攀上了夏知秋白皙的皮肤,紧紧缠绕着。 楉冰被这景象吓到退了一步,因为画面实在是太有震慑力了,粘稠的血液顺着手指滴落在地上,慢慢扩散,夏知秋脸上的表情平静而安详,除了脸上的血液,他就像一个睡着了的美少年。 就如同……他安静地死在了梦里一样。 楉冰平时很喜欢脑洞大开天马行空,这一刻却很讨厌自己的联想能力。 因为她已经不自觉地想到,这张石椅上的液体该不会是真的血吧?千百年前,或许是有试炼者进来的,却都死在了这张石椅上,成为了整个密室的养料,等待下一个试炼者前来,不停蛊惑。 楉冰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却还是不由自主地继续往下想。 要是他们救不了夏知秋怎么办?夏知秋……就会死在这里了吗? 死。 楉冰心都颤了一下。 不要,绝对不要! “我知道这关怎么过了。”江穆棱轻轻拉住她的手腕,牵住了她的手。 “放心,我们会一起出去的。” 第十九章 以吾道,观吾心 “你……想到办法了?”楉冰突然发现自己的嗓音变得很干涩,偷偷咳了几下恢复正常。 “嗯,相信我。” …… 楉冰和江穆棱站在几个通往下面的洞穴前,这是他们又把密室找了几圈发现的,和之前石眸那里一样漆黑,深不见底。 “这四个洞穴,应该就是前往这座石像的肝、脾、肺、肾的通道,也就是人的五脏。” “你说,我们刚进来的时候,就有很多朱雀石像在这间密室里,朱雀属火,而心脏在五行中,也属火。” “所以这间密室的温度才会如此之高,我想,要是我们刚才能放松下来感应,就能早点感受到这满密室的火灵气,虽然不浓郁,但胜在精纯。” “因为这间是属火的密室,所以当楉冰你坐上石椅的时候不会有反应,而身为火灵根的知秋坐上去就会触发。” “那刚才突然响起的心跳声是……”被江穆棱这么一说,楉冰也有了些头绪。 “有人触发了机关,这间密室才算真正地启动了,”江穆棱的脸色并不好看,“就像………祭品。” “祭品?!” “嗯,所以我们要赶快了。”江穆棱的声音比平时严肃很多,说明这件事还真的挺棘手的。 “去属于我们的密室,我是水灵根,五脏中肾脏属水,而你是木灵根,五脏中肝脏属木。” 江穆棱在楉冰的搀扶下,感应了每一个洞穴深处的灵气,楉冰也试着感应了一下,每次好像就快要窥探到结果,那种联系就马上断了。 没办法,要是每个洞穴都想他们刚下来那个那么深,这种犹如隔了座山感受灵气的事,她还真的没练过,因为昆仑灵气充足,做这种事纯属脱裤子放屁。 江穆棱好像也感应得有些艰难,不过比她要好,至少还能知道每个洞穴到底是什么灵气。 “找到了。”江穆棱兴奋地指着一个洞穴,楉冰看见有一滴汗从他额上滑了下来,“这是去肝脏的通道,你就从这下……” 楉冰抬袖把江穆棱额上的汗水擦掉,江穆棱闻到那股突然凑近的淡香,原本高度集中的注意力差点在一瞬间散掉,额上的触感有些冰凉凉的,是夏天楉冰特意换上的冰袖。 “怎么了?”楉冰给擦了汗,把江穆棱从地上扶起来,他的表情不像之前那样严肃坚毅,甚至……有点傻? “咳……没事,”江穆棱赶紧把心中那点异动抹开了,装作什么也没发生,“我们的洞穴都找到了,快下去吧。” “……穆棱,要我先陪你去吗?”楉冰小心翼翼地问,她知道江穆棱不喜欢别人同情他,可眼下这情况,她怎么能放心让江穆棱一个人去面对未知的黑暗。 “不用,我一个人可以的,”听到旁边还是没动静,江穆棱知道楉冰一直在看着他,叹了一声,顺着楉冰的手臂摸到脸,然后狠狠地弹了楉冰的脑门。 “哎哟!” “我都说了吧,我比你们强,并不需要你们特别照顾,要不然我前八年的人生是怎么过下来的?” “从出生就盲,我已经习惯看不见的日子,就像你们习惯了能看见的日子一样,我并没有你们想象中的那样生活不便,我有自己的判断。” “可是……” “啊……其实我学过一部功法,能在心里映射出天地灵力,还有人的轮廓,就是太耗灵力了,所以我平时不用。” “真的?”楉冰听到这个法子,也稍微放心了点。 “真的。”江穆棱发现自己有骗人的潜能,因为他平时表情就不多,能够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所以现在他是一边蒙着小朋友,一边在心里不停道歉。 可能人在危机关头会下意识地相信自己信任的人,楉冰此刻也没了别的选择,嘱咐几句就咬牙下了属于自己的洞穴。 江穆棱感觉到身边一直跟着他的人走了,终于松口气。 从前他就算看不见,也不会有什么顾虑,生死这种东西,本来就是天注定的。 如今他却变得束手束脚,揣测着每一步,每一个行动。 他想活下去,与楉冰和夏知秋一起,把自己的性命牢牢把握在自己手里,不让什么天道秘境轻易夺走。 江穆棱身形一闪,也入了去往肾脏的洞穴,一阵风吹过,把密室墙上点着的油灯都熄灭了,那些不动的石像亮起了眼睛,幽幽的目光注视着昏迷在石椅上的夏知秋,仿佛下一个瞬间就会一起扑上来,将这个血肉之躯分食殆尽。 …… 楉冰拿着火把,因为心情急迫,也知道通道里是不会有什么危险的,所以下降的速度比之前快了不少,一刻钟便到了密室。 熟练地点上油灯,这里的布局和方才的心脏密室差不多,只是把朱雀石像换成了青龙石像,围在中间的那把石椅没有任何恶心的液体在上面,看上去就是一把普通的椅子。 但楉冰知道这东西的古怪,站在石椅前感应了一下,果然周身活跃着的都是精纯的木灵气,若不是这里实在让她不舒服,时机也不对,她还真想坐下来修炼一会儿。 没有给自己做太久的心理准备,楉冰一鼓作气地坐上了石椅。 想象中那种给人当头一棍的晕厥感并没有到来,只是眼前一亮,刺眼地看不见,等亮光褪去,她就看到了与密室完全不同的景象。 就好像置身于雾虚峰的小树林,只是没有了那扰人视线的烟雾,她坐在一片平坦的草地上,周围都是丛生的树木。 头顶落了一片叶子,楉冰一抬头,就被阳光晃了眼。 这里的温度,还有熟悉的青草味道,树叶脉络捏在手里的触感,都是实打实的,并不是在做梦。 可她上一刻还在坐在昏暗的密室里,现在怎么会…… 楉冰立刻明白了,这是幻境,和当初入门试炼时蓍蒿真人用的一样,只是……这个幻境比蓍蒿真人的更加高明。 她可以看到远处山峰上有一只鹰挥舞着翅膀飞过,也能听见时值夏日的蝉鸣,身边溪涧的透明溪水下的每一块鹅卵石。 而蓍蒿真人的幻境,她最多就能看到方圆五十米的事物,根本没有这么细致。 难道和入门试炼一样,她也要去找点线索? 正这么想着的时候,楉冰听见身后有脚步声,一回头却没有影,看了好几下都是空的。 “看哪儿呢?”身后突然响起了声音,吓得楉冰想要拔剑防御,在后背摸了半天,才发现自己的灵剑根本没有被带进这幻境。 “我说,你这又是在干什么呢?给自己的后背挠痒痒?”在她身后的少年走出来打了个哈欠,用他那雌雄莫辨的声音不解地问。 楉冰迅速打量了一下这少年,这年纪、身长,还有长相,都像是在哪里见过…… 对了!崂山道人的石像!和这少年一摸一样! “请问……您就是崂山道人吗?”虽然看过了石像,也听了不少传说,但楉冰也是没想到这位飞升了的前辈真的看上去只有十岁的模样,比江穆棱要高一些,面容也更加长开一点。 而且被夏知秋重点批评过的石像眼睫毛和鼻子嘴巴也绝对没有夸张,崂山道人长得确实是这样秀气俊美,甚至……美得有点像女孩子了。 崂山道人背着观音柳木,道袍松松垮垮的,活像一个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孩子。 听了楉冰的问题,崂山道人咧嘴一笑,“哦?又有几个小孩来玩儿了?这次有几个人啊?” 果然之前有人来过,却没能成功出去。楉冰想起心脏密室石椅上的红色液体,强忍着恐惧。 “晚辈们有三人……请问道人,怎么才能过了这关?”楉冰只想问出过关的条件。 “哎呀不用那么恭敬,这个只是本人留下来的一道神识,你就算给我跪下来了,他本人也不知道,”崂山道人耸耸肩,“我也不会看你长得可爱又有礼貌就给你放水的。” 崂山道人自己一个屁股蹲儿坐下了,示意楉冰也跟着坐下。 “别害怕,我们聊聊嘛。” 哪能不怕,这可能会出人命的啊! 心里这么想的,楉冰却有意地把周身的情绪转化到一种比较轻松的状态,自己也露出了一点笑容,坐姿不算端正,但也没有太过随性。 她下意识觉得,崂山道人可能不会喜欢和一个满心都是恐惧,失去了自我个性的人谈话。 “都是修道之人,我问你,你能看出,我的道是什么吗?”崂山道人一上来就问了一个很高深的问题。 “既然你来到这里,说明你和我一样,都是木灵根,我想,你应该会猜的比较容易吧?” “说说看。” 楉冰着实头疼,实话说,“道”这种东西实在太有主观性,因为它是每个人心里独有的想法,就算修的灵根和功法一样,肯定还是会有差别。 世人常常对别人评头论足,总有人认为自己很了解那些大能的道,实际上,他们的自以为是并未窥探到半分。 自己都不懂自己的道的人更是大有人在,这就导致了所谓的“心魔”,心魔不控制好,便会走火入魔,所以修士修炼,并不仅仅是修炼灵力,还要修心。 修心最重要的,就是搞明白自己的“道”。 楉冰飞快地把自己掌握的消息在脑中过了一遍,这时有阵风吹过,让她凉快了不少。 “怎么样,有想法了吗?”崂山道人的语气有些不耐烦。 “前辈有如此高的境界,说明前辈对自己的道参透非常深,并不是我区区一个晚辈就能领悟的。” “切,都说了这些废话没用,别以为恭维我几句就能放水。”崂山道人的表情变得十分不屑,似是很讨厌这种小人行径。 “但是,若前辈想听,晚辈有一些不成熟的见解,请前辈赐教。” 崂山道人来了兴趣,一副“我看你能说些什么”的表情,显然很有兴致。 “前辈被称为修真界的怪才,不仅仅是因为过人的天赋,更因为您涉猎多种功法,并且样样精通。” “炼丹炼器不用说,您的法器观音柳木是一种治愈法器,而您也擅长乐器,尤其是笛子,曾以一曲《破阵歌》击散百余名金丹期修士的灵力,半个时辰都聚不回来。” “您在八百多岁的时候,还拜入一体修门下学习体术,手脚功夫自然不错。” 崂山道人听了半天,这到底是变着法恭维他,还是在给他念他自己的履历?这种事情,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还要一个五岁小娃娃来给他复述一遍? 正想打断楉冰的话,他就听见。 “这一来,几乎把修真界所有的修术都包含了进去,可唯独少了剑修,这就很值得寻味了。” 崂山道人的表情诡秘起来,嘴角弯了一下,却不是在笑。 “同为木灵根,你应该很清楚,木灵根不出厉害的剑修,我即使是练了也没用。” 楉冰前面扯了一大堆,就是在等崂山道人露出破绽,终于给她逮到了这句话。 “没错,木灵根不出剑修这是常识,但根据前辈八百来岁还去修炼和木灵根也不太适合的体术来看,前辈并不是一个没有试过就放弃的人。” “前辈其它的能力都如此出色,为何就在修剑这一块毫无作为呢?” 楉冰一针见血地指出:“前辈应该不是没有试过修剑,而是练过之后觉得并不突出吧?这才放弃了,从来不使用。” “前辈刚才说,木灵根的剑修不厉害,练了也无用?” 崂山道人这才发现讲漏了嘴,被这小娃娃下了套。 “我想,“平庸之道,不如不修,若炼此术,必定精通”,这就是前辈的“道”吧?” 第二十章 以吾心,观万物 楉冰说完,自己都有些紧张,那毕竟是传说中飞升的大能啊!自己这样的分析会不会表现得太自以为是了点? 她看起来这么自信地讲着,但这些终究是她自己臆想出来的,判定权还是在崂山道人手里。 所以她刚才那副“我最棒我不管我说的都是对的”的样子,其实都是在打肿脸充胖子。 “啪、啪、啪”崂山道人轻轻鼓了三下掌,把脸凑过来。 “不错啊,居然还能套我的话,小脑袋挺机灵的。”崂山道人挑了一下自己额前的头发。 “恭喜你,答对了。” 楉冰刚才大气都不敢出,现在还得装作一副“我就知道”的样子,看来装自在也不是一个轻松活儿啊。 “我确实不想在没有用的修炼上浪费时间,但我也很遗憾,因为只有剑我修炼不好,所以在一堆技能中,总感觉少了些什么。”哦,崂山道人还是个强迫症,一定要把所有技能都点满的那种。 楉冰抿了一下唇,斟酌了半天,还是把自己想说的话讲了出来。 “我觉得应该不是不想浪费时间,而是不敢吧?” “什么?”锋利的眼神像刀子一样飞过来,吓得楉冰睁大了桃花眼,躲闪着目光。 “那个……就是……呃,就、就像我啊!因为我御剑很强,所以我师叔,还有穆棱知秋他们都夸奖我,我就特别开心。” “可、可是我也害怕,到时候真正开始学厉害的招数,大家修为也都进步了,我会因为木灵根和天赋不够的原因,不能成为强大的剑修,证明我当初的选择是错误的,也让我身边的人失望,所以有时候,我会不敢拿起我的剑。” 听楉冰磕磕绊绊地讲完,崂山道人面色才又和缓起来。 “有意思,你说你想当剑修?”崂山道人嗤笑一声,“害怕这个害怕那个,还怎么敢拿剑。” “因为我喜欢修剑,所以我敢,”楉冰说的声音不大,但异常坚定。 “就算以后证明了我天赋不好,然后去专心学习师父的炼丹术,我也不会放弃修剑。” “我喜欢修剑,如果能让它在我手里变得强大当然很好,但如果不能,我也不会太沮丧。” “因为喜欢,所以只要握在手里,就是幸福。” 楉冰的桃花眼变成了星星眼,显然是很喜欢练剑,也很喜欢御剑潇洒地兜风。 崂山道人在飞升之前,都是“所修有用之道”,从来没想过喜欢不喜欢的,所以听了这五岁小孩就能说出这样一番话,还是觉得很新奇。 “这就是你的道吗?” “啊?”楉冰抵着下巴思考,“有可能吧……?” “那你既然成了修士,为什么还要女扮男装呢?嗯?小娃娃。” 带着点调笑的声音响起,楉冰脑子都要炸成烟花了,白茫茫地什么都想不起来,更别说找理由反驳。 楉冰过了半天才想起来要回答。 “你……哦不,您怎么……?”楉冰放弃了抵抗,反正这就是个幻境,也没别人,崂山道人也说不出去。 “你身边的修士说到底都还是肉体凡胎,看不出来很正常,我可是飞升的人留下来的神识,早就脱离了所谓俗世,把男女都看透彻,也都看淡了。” “而且……”崂山道人的话在这里就停下了。 而且什么?楉冰抬头,发现崂山道人用一种“过来人”的眼神看着她,难道…… “你当真看不出来?”崂山道人把头顶的钗子拔掉,秀发散落,垂在腰间。 “这声前辈你是叫对了,两种意义上的。” …… 楉冰在这个秘境里,先是五年都从未被看穿的伪装被戳破—她其实是个女的。 后来又知道了千年来修真界都没有捅破的秘密—崂山道人也是女的。 信息量真大。 楉冰在那一瞬间想的居然是,哇,难怪从来没听说过崂山道人有道侣呢,要不然是得当表面上的断袖还是实际上的百合? 两人又就“女扮男装的原因”做了一次友好的交流。 楉冰觉得,比起自己那一听就让人怀疑合理性的理由,崂山道人的就比她正常多了——师门不收女弟子,师父为了不错过她这个好苗子才让她这么做的。 “为了不让我长大被别人看出端倪,我师父弄来了个丹药,把我的外貌一直维持在十岁那年,虽然确实完美地保护了这个秘密,但若我不修真,这一生就那么废了。” “既然你让我难得这么开心一次,我就送你个东西吧。” 小财迷楉冰的眼睛“噌”地亮起来了,还要装得一副不是很想要的样子,半推半就了好一会儿,和过年收亲戚红包时一样虚伪。 “想要就收好了,别整那些没用的,费劲。”崂山道人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锦囊,抛给楉冰,跟扔垃圾一样。 “你也知道我会炼器吧?这玩意儿是我早些年炼的,也没能用上,给你啰。” 楉冰捏捏锦囊里面的东西,很小,菱角分明,有些膈手。 “前辈,这是……” “喉结,成熟男人必备,”崂山道人抬头,用修长的青葱手指点点自己的喉咙,“把它放在脖子上,就能自动贴合你脖颈处的曲线,还能让你的声音变得低沉,更像男音。” 楉冰看着手里锦囊的眼神立刻变得火热起来,这东西,正是她急需的啊! “不过,虽然你过了我这一关,你那两个小伙伴可说不准,”崂山道人倚在一棵树下,翘着二郎腿。 “再好的东西,也得有那个命去享用啊。” 崂山道人这么说,是想看看楉冰脸上的无助和彷徨。 说来也奇怪,她在这里见过那么多娃娃,这种表情早就看腻看吐了,今儿见了个不动如山的,却想逗弄楉冰露出坏掉的表情。 楉冰却丝毫不惊慌,她都能过关,江穆棱比她聪明那么多,怎么可能想不到?小秋秋平时虽然有些傻乎乎的,关键时刻也不会掉链子,他有时候的本能反应可是比江穆棱还要敏锐。 “谢谢前辈赠予,晚辈楉冰就此别过。” “……” “?怎么了?前辈是否还有事吩咐?”忽而有风吹过,楉冰下意识抬头,看着漫天飞舞的柳絮,一时语塞。 崂山道人坐在她的观音柳木上悬浮空中,光着脚丫子一甩一甩的,披散的长发被随意地吹来吹去,崂山道人双手撑在柳木上,身体微微前倾。 这一刻,她褪去了种种被神化了的光环,被美化了的心性,被传颂的道义。 楉冰发现,她就是个看上去比自己大了几岁的少女,若是在家乡,看到这样的少女,自己还会凑上去甜甜地叫几声“姐姐”。 这样的外表下,有着千来岁的灵魂,观尽了世间万物,却仍如图古灵精怪的女孩子那样,有颗赤子之心。 “喂,你们最好出去了,我早就不想在这儿里呆着了,趁早回原身去,以后可遇不到你这样有意思的娃娃了。” 呃,这是……在夸她吗? 还没回答,来时的那道光再次出现,等到睁眼,楉冰已经回到了她的密室。 她点在墙上的灯不知道什么时候熄灭了,手里紧紧握着崂山道人给的锦囊,脚下一动,她的灵剑就在脚边。 在一片黑暗中,楉冰没有站起来,而是瘫在石椅上放空自己思考。 崂山道人的话是什么意思?他们出去了,神识就可以回到原身?那么失去了神识的崂山地图会怎么样?就此覆灭吗? 楉冰想不出个所以然,只能开始思念小伙伴们,不知道他们过了崂山道人的试炼没有。 猛然间,她感觉周身缓缓流动的木灵气突然开始以漩涡的形态快速运转,也变得浓郁了许多,让楉冰有些难以呼吸。 那些眼睛闪着绿光的青龙石像貌似动了一下,发出震慑的沉吟。 不是吧?石像还能鬼上身吗?这么恐怖?! 楉冰还想着是不是她在黑暗中呆太久以至于产生了错觉,那些青龙石像就以一种楉冰怎么也想不到的速度快速向她飞来。 楉冰赶忙拿起灵剑要防身,可耳边那些石像的吟啸实在是太折磨人了,无数的吼叫混着灵力,直击楉冰的五脏六腑和丹田。 喉间一甜,楉冰用所有的灵力护住全身,脚下原本坚实的石地轰然崩塌,楉冰摔了一跤,在碎石块里滚了两圈,和那些大石头一起下坠。 耳边的呼呼声掠了好一会儿,楉冰才从疼痛中缓过来,颤抖着召来灵剑,整个人趴在灵剑上下降,动也不想动。 为什么密室会突然崩塌,是进入下一关的入口,还是……印证了他们的失败? 楉冰不敢想了,也没时间给她再缓一缓快要折断了的腿骨,挣扎着坐起来。 环顾四周,连点光都没有,只有石块落地碎裂的声音从下方传来,不断回响。 “难道又得下去?这回去哪儿啊?大腿还是膝盖?”楉冰揉了揉酸痛的肩膀,御剑下降。 嘴里嚼着蓍蒿真人给的丹药,那些擦伤疼痛瞬间没了,灵力还恢复了五成。 师父的药那么好用,他自己也不心疼,就别怪她这个徒弟败家子了。 楉冰真心觉得崂山道人在创造秘境的时候,应该在周围多布置点灯,他们在石像里啊,基本是在摸黑,处在一种“这哪儿啊?”“我也不知道,看不见”的状态。 灵剑落了地,楉冰只好盘腿坐在原地闭了会儿眼,等到稍微适应了黑暗才起身前进。 楉冰眯着眼,只能看到这里东西的大概轮廓,不过都是黑黑的一片,什么也看不出来。 “哎哟!”楉冰被一个东西拌了脚,整个人跪地上滑出去小半米,膝盖不用摸也知道磨得血肉模糊了。 “嘶……什么啊……”因为还在丹药的药效内,楉冰没空去管膝盖,用灵剑把绊倒她的东西挑了过来。 “还挺重!”这东西一入手就有种不舒服的冰冷,摸着还挺光滑的,就是有些地方镂空还扎手。东西不小,她勉强才能抱在怀里。 “这到底是什么啊……”楉冰觉得再在这么黑的地方看东西,她眼睛就要瞎了。 几道光猝不及防地照亮了这个密室,楉冰也终于看清楚了她怀里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头骨,还是人的头骨。 楉冰还和那两个连眼珠子都没了的黑窟窿对视了好几秒。 楉冰颤巍巍地把这位不知名的头骨放下,在心里对自己的不敬道了歉,后退了几步,终于忍不住,“哇”一下地吐了出来。 实在是,太恶心了,楉冰觉得自己在五岁的女孩子里已经够大胆了,但这种东西她还是受不了,何况她还抱在怀里,摸了好一会儿。 胃里实在吐无可吐,楉冰干呕了几下,胡乱擦了几下嘴,扭头再也不去看那放头骨的地方。 刚才亮起来的光,看样子是墙上的机关,光的来源是十几颗夜明珠,每一颗都比楉冰拳头还大,让她很想挖几颗回去,弥补一下自己刚才受伤的心灵。 这个密室没有之前那两个大,除了那个头骨,还有一些白骨堆在那里,幸好刚才楉冰已经吐完了,现在胃里啥都没有,但还是一阵恶心,移开了目光。 看样子这些骨头的主人是从上面掉下来摔死的,这个人应该和她一样是木灵根吧?还好她会御剑,不然后果可能和这位老兄一样惨。 “怎么会突然亮了?难道刚才那个……是什么机关吗?”楉冰一点都不想回忆。 顺着夜明珠镶嵌的方向走,道路渐渐变窄了,楉冰拐进一个小道,和一个黑影撞了满怀。 “小秋秋?” 第二十一章 观音柳木 “小秋秋?”楉冰揉揉鼻子,看自己撞到的人竟是夏知秋,欢喜极了。 “你怎么在这儿?”两人同时问出口。 “我刚才坐那石椅上,不知道怎么的就进了一个幻境,里面那崂山道人要我回答问题才算我通关,我最不喜欢动脑子了,想了好久才出来。” “我也一样。”楉冰和夏知秋走进了另一条路,跟夏知秋解释第二关,然后一起去寻江穆棱。 “对吧,幻境出来后突然就掉下来了,差点把小爷摔死,这秘境也忒不正常了,原本还黑漆漆的,我一落地就亮起来,存心吓人的吧?” “等等,你说你一落地就亮起来了?” “对啊,就是脚刚一着地,那夜明珠就出来了。”夏知秋不懂为什么要问这个。 楉冰看着前面亮起一溜的夜明珠,心想,难道必须三个人都下来才会启动机关?那说明江穆棱应该也下来了。 江穆棱不会随便乱走,会在他所在的密室里呆着,除了她和夏知秋各自来的路,就只剩这一条可以走,江穆棱应该就在这条路通往的密室里。 楉冰加快了脚步,夏知秋也疑惑地跟上。 又过了一个转角,眼前豁然开朗,江穆棱就站在那里,用他的潋光剑当盲棍,四处探查。 “穆棱!”楉冰和夏知秋同时扑过去,把夏知秋的潋光剑都扑掉了。 “你们来啦?”江穆棱笑呵呵地抱着他们,“我在这里都转了好几圈,墙上的珠子有几颗都摸清楚了,再不来我可要睡着了。” 见江穆棱还有心情开玩笑,肯定没什么大碍,楉冰把蓍蒿真人的丹药塞到江穆棱和夏知秋嘴里,谁知道后面还有几关呢,还是提前恢复些灵力比较好。 她看了一下江穆棱的密室,和她那个也没什么太大区别,除了…… “穆棱,你这里怎么有观音像啊?我那里除了白骨什么都没有。”夏知秋也发现了不同,并且看样子也经历了楉冰刚才的心理阴影。 那座观音像并不在地面上,而是放在墙上一个特意凿出来的大洞里,位置也不低,伸手也摸不到,所以江穆棱刚才探查的时候没有发现。 三人御剑上去,好好观察了这座观音像,这是一座等身白瓷像,烤制的时候没有掺进一点杂质,所以白到似在发光,这种珍品在世间很难寻的,夏知秋记得,他父亲有一次想寻一座,也是有价无市。 外观和普通的观音像倒没什么不同,如果真要说的话,一般的观音瓷像,观音手中的玉净瓶里是不会插柳条的,因为制作太困难。 但这座观音像的玉净瓶不仅插了,还是真的柳条!从瓶子里拿出来的时候茎叶还在滴水。 “这都多少年了,什么柳条几千年还不枯萎?”夏知秋以为这是麻布或丝绸做的假柳条,可不管怎么看,这颜色,这手感,这带着汁水的茎叶,这就是真的。 “有的,你们想想,崂山道人的法器是什么?”江穆棱心中有了答案。 楉冰也明白了,众所周知,崂山道人的法器是观音柳木,以一颗传说中的神柳的一根树枝为材料制成手杖的样子,不枯不腐,与它的同源本根相生相灭。 “这就是神柳的柳条吗?确实有些不同。”身为木灵根,楉冰能充分感应到这柳条的气息与她的呼吸逐渐融合,灵气共振,这就是神柳的力量吗? “所以这根柳条要怎么用?”夏知秋小心翼翼地把柳条放了回去,这东西来头那么大,他可不能给人掐坏了。 “暂时不清楚,还是在观音像上找找线索吧。” …… 他们三人抱着大不敬的心思把观音像上上下下摸了一遍,除了后面的大光相和墙壁贴合他们挪不开外,可以找的地方都找了。 “这还不如刚才崂山道人问我他的心魔是什么呢,好歹有提示啊!”知秋上身一倒,躺在了自己的梧叶剑上。 “小秋秋,你说……崂山真人问你的问题是她的心魔?”楉冰一听就知道不对劲,对了,她和夏知秋之前只说了他们都进入幻境被问了问题,根本没说各自的问题是什么。 “我们的问题不一样!我的是讲出崂山道人心中的“道”是什么,穆棱你呢?”楉冰觉得,这可能就是通过这一关的关键。 “我?”江穆棱笑了笑,“道人把他的法器观音柳木变成了一颗柳树,让我在一片柳林中找到它。” 哇,真狠,穆棱看都看不见,这怎么找? “其实也不难,我的水灵根生木,观音柳木有不是寻常是木属性灵物,所以只要确认哪棵柳树在我的灵力滋养下生长的最慢就行了。” 楉冰也讲了讲自己找到答案的方法,有看向夏知秋。 “你们的问题怎么都跟自己的灵根有关?找心魔完全和火灵根不沾边啊!”夏知秋觉得自己的问题太超纲了。 不不不,问你心魔的问题应该是因为火灵根修士是所有修士中走火入魔最多的吧?因为他们通常很难压抑修炼中产生的狂暴灵力,所以虽然他们战斗力很强,也会伴随着很大的风险。 “过程就不说啦,”夏知秋好像不太想回忆那令他纠结了很久的过程,“但结果我必须跟你们说一下,太劲爆了!这绝对是修真界的爆炸性消息,你们肯定想不到!” 看夏知秋这种对八卦没什么兴趣的人都这样兴致勃勃,楉冰也很好奇:“说啊说啊,是什么呀?” “崂山道人,他啊……”夏知秋神秘兮兮地小声讲着,三个人把脑袋凑一块儿像在商量什么坏事。 “他是个断袖!” “咳咳咳!咳咳……”楉冰猛地被呛住了,咳嗽个不停,夏知秋和江穆棱拍着她的背给她顺顺气。 “你也被吓到了是吧?!是不是很吓人?!”夏知秋感同身受,“我本来刚开始就像猜这个,可连我自己都觉得扯,后来实在想不到了才说出来,结果发现事实就是这么扯!这说出去都不会有人信!” “这种事情,我爹都不知道!我甚至怀疑连那个被崂山真人心悦的那个男人也不知道!” 夏知秋和江穆棱开始讨论“为什么这么多年大家都不知道崂山道人是个断袖?”,而楉冰在一旁表情复杂。 是了,就算外表只有十岁,再怎么说崂山道人的内心也是个女子啊!也会有十六七岁的少女心思,喜欢上一个人也很正常。 心魔是这个也说得过去,男的,外貌永远十岁,光这两个原因,崂山道人就没法表达自己的爱慕,只能憋在心里。 修士本来就要顺势而为,无愧于心,崂山道人的心堵住了,这能不有心魔嘛? 楉冰在某一刻是想告诉他们崂山道人其实是女儿身这回事,但转念一想,不行,为什么天下所有人崂山道人都没告诉,偏偏让她知道了?这讲出去太让人起疑了。 楉冰不动声色地摸了摸揣在怀里的锦囊,决定从根源上断绝这种怀疑,还是别把这事儿说出去了,他们觉得崂山道人是断袖,那就断袖吧。 怀着满心的罪恶感,楉冰开始思考他们三人问题和这座观音像的关系。 法器……这根同源的柳条就代表着观音柳木。 道……观音右手持瓶,左手捏着颗丹药,腰间别着一支玉笛,这就对应着崂山道人的“道”。 还有心魔……等等! 楉冰御剑飞高了些,仔细看了看这观音像的脸,原本以为这观音的脸是仿着哪个观音像刻的,看上去有些男性化,现在楉冰才知道,这就是一座男观音像,观音的脸就是崂山道人曾经爱慕的人,也就是她的心魔! “你说这就是崂山道人想与之断袖的男子的脸?”夏知秋琢磨半天,“确实长得不错,但也没有好看到能让人想与他分桃断袖吧?” 夏知秋一拍手,“哦!难道是这个人品行很好,所以崂山道人才喜欢他?” 楉冰扶额,“我叫你看这脸不是让你研究为什么崂山道人心悦他啊!”这小子整天都在想什么? “这观音长着心悦人的脸,拿着自己的武器,还恪守着崂山道人的道义,这已经有很多提示了。”江穆棱用手指点点大腿,“你们知道吗?听说对着观音像说话祈愿,观音就能听到你的祈祷。” “啊?那我们刚才讨论崂山道人是断袖不全给听见了!”夏知秋连忙捂住自己的嘴。 “别再提断袖了好吗?而且这又不是真的观音,应该是有说了相应的话,它才能听见吧?” “就是这样,崂山道人想用这座观音像表达的意思应该是,“守吾道义,持吾法器,化衣披身,抗吾心魔。”江穆棱短短的几句话,概括了这座观音像所有的含义。 “也就是让我们说出,崂山道人在破解自己的心魔时想了什么吧?”夏知秋信心十足,“这个我会!” ?,你会什么? 夏知秋一手指着观音像的鼻子,一手叉腰,大喊,“我心悦你,可我们都是男人,不会有未来,你也不会倾心于我,你走吧,以后,连朋友都不要再做,就此别过!” 楉冰觉得太阳穴突突地疼,这都是些什么?夏知秋平时愣头青一个,想法还挺多的啊?怎么不干脆去写话本呢?! “没、没反应啊,是不是弄错了?”夏知秋和观音像对峙了几秒,不太确定地回头问。 “要弄错也是你弄错了!大哥,这不是那个男人本人,这是心魔!是崂山道人自己心里滋生出来的,自己和自己一刀两断有用么?要是有那么好解决,它还能叫心魔?!”楉冰再也维持不住那副良好修养的模样了,直接快被夏知秋整疯。 “哦……”夏知秋被吓愣了,赶紧恢复正经。 三个人又说了很多与心魔破裂的理由,观音像却还是没有反应。 三人难得一致认为,他们还太小了不懂爱情为何物,他们还是个宝宝。 楉冰又开始回想崂山道人和她道别的模样,这样的人,说是和心魔决裂,其实是在劝自己,甚至是斥责自己放弃这段感情吧?本是女子,却不能同心爱之人在一起,要摒弃七情六欲,受那规约束教,她是怎么狠下心来的? 楉冰神游了一会儿,如果……如果是自己,和崂山道人的经历十分相似的自己遇到这种情况,会怎么做呢? 那个看起来潇洒肆意的崂山道人,和在心魔面前忍着泪哀求的崂山道人,渐渐重合在了一起。 心抽痛了一下,楉冰茫然地流下了泪水,为什么她会如此感同身受?明明她什么都没经历过,也什么都不知道。 另外两人还在讨论绝情的话该怎么讲,楉冰扒在观音耳边,轻声讲了一段话。 霎那间,观音像由内到外变得血红,就像是走火入魔了的人一样,内部出现了裂痕,“咔嚓”,由一道裂痕蔓延出无数道,在几息之间布满整个观音像,然后毫无预兆地倾覆,变成了一堆粉末石碎。 烟尘散去,露出了原本被观音像挡住的通道。 “我去……你做了什么啊楉冰?”还在和江穆棱商量是不是要两个人给观音像演一出戏的夏知秋,被这毫无心里准备的局势转变看呆了。 “就是……随便说了一些话而已,你最好不要知道。”楉冰不想让夏知秋看见她的泪痕,背对着他们不肯回头。 江穆棱按住夏知秋的手掌,摇摇头,把想要知根知底的夏知秋怼了回去。 三人走进通道,楉冰和观音像说的那些话,终究只有她们二人知道: “我能倾尽全部,身败名裂流浪天涯,那些诋毁的只言片语与我何干?” “可他少年意气,鲜衣怒马,怎能陪我一错再错?” “即便他愿,我也不甘。” “放过他,也放过自己。” 第二十二章 出山 三人穿过通道,都已经做好了继续闯关的准备,可是到了地方发现,居然是放置法器丹药这些宝物的地方。 “难道我们已经过完关卡了?”夏知秋甚至还有些不尽兴。 “不一定,还是要谨慎。”江穆棱也没觉得放宝物的地方会比上面那些关卡安全。 三人抱团挪来挪去,发现好像真的暂时没有危险,就去寻她们这次来的目的。 “这么多丹药,哪个是天门丹啊?也不写个字条在上面,让人好找点。”夏知秋和楉冰蹲在一堆放置珍贵丹药的玉盒前,一个一个打开查看。 “我看师父的丹书上写,天门丹丹体白色,上有蓝色瑾花丹纹,茶花香。”楉冰又打开一个盒子,嗅了嗅,味道不对,随手放在一边继续找。 “那个,我自己可以找,你们还是去寻一些功法秘籍,或者法器回去吧。”江穆棱觉得占用了他们自己寻宝物的时间,十分不好意思。 “我们来的目的就是你这丹药啊,好吧好吧,就算你比我强多了,你动动手指就能打败我,那你也有不能完成的事情啊。”夏知秋完全不听江穆棱的,手下动作没停。 楉冰连回都懒的回话,她算是看明白了,江穆棱这人特别不好伺候,有时候道理一大堆,什么他最强不用保护照顾,什么他已经习惯了自己可以的。 呸!全是狗屁,他就是脸皮薄不好意思别人帮他护着他,自己硬要逞强,别理就行,反正他也拦不住。 有时候楉冰觉得江穆棱挺傻的,有些事自己拼一下能解决,那自然不用别人帮忙,而有些事情自己解决不了,或者明明可以共同解决的,江穆棱也不稍微松懈一下,偶尔撒撒娇让别人帮忙。 他这个年纪在俗世,还有很多小公子连地都没自己走几步,还在父母的怀抱里长大,万事都有大人照应。 看江穆棱的仪态礼数,肯定也不是小户人家出来的普通老百姓,难道从小连个陪在身边照顾的人都没有吗? 楉冰想想江穆棱的眼疾,觉得他还真的有可能从小被亏待,大户人家的这点肮脏事她也听母亲说过一点,顿时火气上来了。 “砰”地关上一个玉盒,被旁边的夏知秋评价“你吃火药啦?”,楉冰又抓了一个盒子打开。 “找到了!” 浑圆雪白的丹药比楉冰想想中的还有灵气,好像拥有自己的意识一样,那种灵气是直击人心底的。 三番确认后,为了防止灵气散掉,楉冰关上了玉盒,帮江穆棱收到了他的纳虚袋了,然后才和夏知秋一起去看看有没有适合他们的东西。 他们也不傻,要是把这里的东西全部带走,万一到时候走漏风声,别人都知道他们身怀打量宝物,还不得有抢夺的心思,即使昆仑和蓬莱不容冒犯,但贪婪之人没有畏惧之心,终究是个麻烦。 怀璧其罪,这个道理他们都懂。 楉冰在丹药堆里找着,想找到些极其稀有的丹药孝敬她师父,夏知秋对功法秘籍之类的更感兴趣,而江穆棱最轻松,拿到丹药就完成了任务,坐在一边休息,也没想着再去找别的东西。 楉冰收了几颗丹药,在一堆玉盒里抱出一个黑盒子,这黑盒子比其他玉盒都大了一倍,好像是一种黑玉打造的。 摇了摇,里面有东西,楉冰轻轻一打开,就有一股巨大的力量从里面向她攻击过来,速度快到躲也躲不掉。 楉冰只能闭上眼睛,下意识地用双手去阻挡,觉得这下可能就交代在这里了,她一直让别人小心小心的,自己还不是大意了? 嗯?怎么不痛? 楉冰睁开眼,发现自己居然毫发无伤,倒是一旁的夏知秋和江穆棱魂都快没了。 “刚才那是什么啊?!你没事吧!”夏知秋再也不敢随便打开东西了,这可是要人命的啊! “没事……”楉冰上下摸了几下,发现了自己没事的原因,“师叔给的护身玉佩保护了我,吓死了。” 比起楉冰这种劫后余生的淡然,另外两人才是真的要吓死了,一个是目睹了全过程,差点以为楉冰整个人都要被那股攻击炸成朵花,一个是感受到了强大的攻击,却不知道具体位置在哪,深深体会到了无法保护别人的无助。 所以楉冰还要再行动的时候,这两人一边一个护住,生怕她又打开了什么危险的东西。 “我知道错了啊……你们不要像父亲母亲一样跟着我好不好?”楉冰也知道自己让别人担心了,十分脸红。 不过这回她看到了黑盒子里面的东西。 这是七串链子,每个链子上都挂了一颗颜色不同的灵玉,七种精纯的灵气从里面传出来,楉冰拿起绿色的那串,觉得就算以后修炼只吸收这链子的木灵气,也永远不会干涸。 楉冰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不过还挺好看的。 “要不……我冒死得来的链子,我们仨一人一串?”楉冰现在必须讨好身边这两个黑着脸的家伙,没想到让他们更生气了。 “不戴!娘死了!几岁小孩也不戴这种的!”夏知秋的抗拒非常明显,但小秋秋的傲娇楉冰是见惯了的,到时候硬塞给他,他也不会真丢东西,而且会一边嫌弃一边乖乖戴上。 比较难搞的是另一位,根本不表态,就拿着他那把潋光剑站在旁边,一副随时迎战的状态。 楉冰又说了几句,这两人干脆不理她了,陷入了一种两个人对一个人冷战的局面,两个不说话的人跟门神一样杵在她身后。 楉冰觉得真是自作孽不可活,这俩的反应她很能理解,但自说自话真的太尴尬了。 叹口气,楉冰挑出红色那条链子,跟以前用绳子套野鸡头一样一下子套到了夏知秋的脖子上,根本不给他反抗的机会。 夏知秋:???发生了什么? 转身面对江穆棱,楉冰顿了一下,因为江穆棱比夏知秋还高,跳起来根本套不到。 伸手扯了扯江穆棱袖子,“蹲一下。” 可能是江穆棱的本能反应忘记了他们还在冷战,所以他蹲下时候的表情好像是在质问自己为什么反应要那么快。 楉冰觉得这人真的好可爱,那种表情让她想起弟弟哭闹的时候,她一说“不许哭了”,平时听话的弟弟就会马上停下来,然后弄不懂为什么自己明明在发脾气却还受这种神秘力量的控制。 简直和江穆棱一摸一样。 所以楉冰给江穆棱带上蓝色链子的时候,顺着在他头顶的发丝上亲了一下,就像在家里亲吻弟弟。 楉冰觉得这样把别人当成弟弟是不是不太好,但见江穆棱虽然没笑,但也没什么反感,所以她就在心里默默欢喜着。 “好啦,你们是不是找完了?那我们出去吧。” 楉冰一手拉一个,走向了密室里的一个门,小心翼翼地拉开。 他们走出了崂山道人的石像,那扇门是石像最下面原本固定住的石板。 原以为出了石像,他们就可以直接从秘境里出去,可三人站了半天,也没出现像来时的黑洞出口。 “不会出口在入口那里吧?那我们还要去跳崖?”夏知秋对着空气发出了疑问,就是不看楉冰。 “也许啊,我们陪着你跳,别担心。” 三人去找来秘境时的悬崖,却发现这周围全都是平地,哪还有什么悬崖峭壁。 “好嘞,这下想跳崖也不成了。” “既然能进来,肯定就能出去,而怎么出去,就是崂山道人留下的最后一关。”江穆棱调整了一下脖子上挂着的灵玉的位置,语气淡淡的。 “出去,出去……”楉冰喃喃了一会儿,突然间想到了崂山道人在青龙密室幻境里跟她讲的话: “喂,你们最好出去了,我早就不想在这儿呆着了,趁早回原身去。” 当时她还在想这句话的意思,是不是他们出去了,这个秘境就会自动摧毁。 而现在看来,是要摧毁这个秘境,他们才能出去。 “我们刚才在密室里,是不是还看到了很多符咒?”楉冰冒出这一句话,让夏知秋摸不着头脑。 “是啊……你不会是又想干什么危险的事吧?!”夏知秋瞬间警惕起来。 “不是危险的事,是让我们出去的事。” 楉冰拔腿跑回密室,在秘籍中间找到了堆成整齐一沓的符咒。 虽然她也不懂符咒,但上面的字撰画的字她还是认得的,把厚厚一沓符咒那在手里翻着。 “御水咒……愈合咒……土防咒……”楉冰艰难地辨认着符咒上鬼画符一般潦草的字,想在其中找出一张听起来威力比较大的。 “有了!”楉冰抽出一张符咒,“火爆咒!这个咒听起来就很夏知秋!” “?你对我是有什么意见吗?”在一旁看着楉冰翻了很久符咒,警惕了半天的夏知秋顿时不乐意了。 “我、我是说,这个咒听起来就和小秋秋你一样厉害!”楉冰连忙挽救自己的口误。 “所以,必须毁了秘境才行?”江穆棱分到一张火爆咒,用指尖感受着上面诡秘的符文。 “要是听崂山道人的语气来说,是这样的。”楉冰扣着符咒被压折了的地方,把它扣平,“你们相信我吗?” “当然!”说完两个不坦诚的家伙就脸红了,一个抬头扭左边,一个低头扭右边。 楉冰心里暗笑,“那就行动起来,等我数到三,我们就一起往符咒里注入灵力扔到石像上!” “一” “二” “三!”三个火团在石像上爆炸,卷起了浓浓黑烟,燃起了大火,崂山道人的石像从中间断裂,上半身倾倒下来,重重摔在地面上,碎成了无数小块。 没有碎掉的下半部分也被窜天高的火苗吞没,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不用多久,就会被烧成焦炭。 这样,就结束了吗…… 那火像是要烧到永远一样,在这火焰中他们听见了一个声音充斥着天地。 “以吾身,开汝道!” …… 昆仑殿内,值班看守崂山地图的弟子发现,那张被褥大小的地图,有一角突然自己燃烧起来,卷起了一个小角,紧接着,地图中间冒出了一小团火,向四周延伸。 “快叫门主他们来!”那名弟子离开让其他弟子去通报,可这地图自燃的速度很快,看样子坚持不到柏舟君来。 地图中间的小孔越烧越大,在烧到一个人可以进出的大小时,洞口内的时空变成了一个漆黑的漩涡,从那漩涡里,飞出了三个御剑的少年。 他们御剑飞出后,就像是竭力一般昏倒在地上,那弟子赶忙上去查看,见只是过于疲惫导致的昏睡,松了口气。 这时外面廊道上有脚步声响起,柏舟君和素荣君几乎是刚听到消息就来了,可最终只看见崂山地图的最后一角在殿中烧成青烟。 “唉……”素荣君摇摇头,“有些东西,终究还是留不住的,人没事就好。” “把他们带回自己屋里,命人好好照顾。” 柏舟君见人平安回来了,也不求他们能带回来什么秘宝。 毕竟,他们可是担心了整整一月啊。 第二十三章 “我生来眼盲,不懂美丑,但见了你,我明白美为何物” 崂山道人的石像彻底倒塌,三人的眼前出现了来时那样的黑洞,他们御剑就要飞进去,却有几双白骨手从地底钻出来,抓住了他们的脚腕,怎么挣也挣不开。 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黑色漩涡消失,被困在这崂山地图,再也出不去了。 “啊啊啊啊啊!”楉冰从梦里惊醒,吓得坐起来,瞪着眼睛把周围看了个遍,才想起这是她在昆仑雾虚峰的屋子,而他们已经从崂山地图出来了,回来了。 闷在心里的那口气泄了,楉冰抹了把额头上的虚汗,扯了扯衣领想让自己凉快些,才惊觉自己的衣服被换过了,身体也被洗净了。 是谁帮她做的?如果是她师父和师叔以外的人,那她…… “醒了?刚才听见你在叫唤,做噩梦了吗?”这时雾虚真人从屋子外面进来,端着碗小米南瓜粥,放在床边,给楉冰念了一段定神的经文。 “谢谢师叔,我没事,”楉冰勉强地笑了一下,“那个,师叔啊,我衣服是……” “这个啊,蓍蒿那里有具傀儡,专门给他收拾屋子和炼丹爆炸后的烂摊子,让它帮你清理的,”雾虚真人也有些尴尬,毕竟他又没孩子,小女孩的身体总不能乱看,“我也是第一次看见有人把珍贵的傀儡当成做家务的用,也就蓍蒿那个败家子!” 楉冰清清爽爽地坐在床上喝小米南瓜粥,听雾虚真人讲他们离开时发生的事。 “什么?我们离开一个月了?!”楉冰连碗都差点捧不住,“我回来之后还昏睡了两天两夜?” “秘境里的时间本就比外面缓慢数倍,也许在你们看来不过几天,但我们已经等了整整一月。” 楉冰想,以后不能老是去秘境了,这样老得快啊。 “小秋……咳,知秋和穆棱呢?他们醒了没?”楉冰还是很担心小伙伴的。 “夏知秋那孩子还在睡着,江穆棱比你早醒一点,这会儿应该和他师父在谈话,”雾虚真人拉住了要下床的楉冰,“再多休息会儿,不要随便乱跑了。” 楉冰睡了两天,这会儿腿都麻了,脚一软,差点瘫地上,所以乖乖地爬回了床。 雾虚真人又交代了几句,让楉冰这几天先不用练剑了。 “嗯?你这……”雾虚真人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捏了捏楉冰的掌心,一顿,又重新确认地捏了捏。 “你……什么时候练气五阶了?” …… 昆仑殿的偏殿,是江穆棱师徒在昆仑的住处,这里有很多的阵法,不需要弟子巡逻,所以一般时候只有他们两人在这里。 江穆棱的后背垫了一个软枕,和素荣君在谈论一些事情。 “你说,你想在昆仑就服用天门丹?”素荣君有些惊讶,因为江穆棱总是对治疗天生眼盲这件事感觉不太上心,也没用那么急迫。 “穆棱,你不是说过自己早就习惯了,不用急那么一时半会儿吗?是什么让你改变了这个想法?” “是那两个小道友吗?” 江穆棱沉默片刻,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师父,这个世界是长什么样的,它美吗?” “……” “这个世界是什么样的,为师不能替你回答这个问题,”素荣君坐在了江穆棱的床边,用长辈的慈祥口吻讲述着。 “在为师看来,任何事都是两面的,既然有鲜花向阳而开,就定会有污泥堕入深渊,所以,为师无法说,它是一定能让你满意的美。” 素荣君说的这些,江穆棱早就懂了,他是从小眼盲,可他还能用心去看,这世间多少美丽惊艳的事物,可一旦看不见外表,剥蚀了表象,那些心灵放在一起,都是一样的喜怒哀乐。 人是视觉动物,会不由自主地欣赏向往美好的东西,心中的那杆秤总是不自觉地偏移。 可江穆棱的心从来就是平平稳稳的,因为那些人在他心里都是平等的,所以他才能做到绝对的公平。 但是,如今的他,却也有了想要偏袒庇护的人,让他能放下原则的朋友,自己心甘情愿。 “师父,我想看看世界,看看您。” 我想看看太阳每天的东升西落,而不是在心里计算着时间过完每一天。 我想看看春夏秋冬的四季轮回,而不是靠温度的变化明白又过了一年。 我想看看巍巍高山川流湖泊,而不是听着声音想象我倾尽一生也无法描绘的景象。 我想……看看那些让我想要面对这个世界的人,不光是用眼睛看,还要把他们装在心底。 “师父,我休息好了,天门丹,我随时可以服用。” 江穆棱抬头,第一次在亲人以外的人面前睁开了眼。 与那些眼盲之人会形成的白瞳不一样,江穆棱白皙的眼皮下,是空荡荡的皮肉,他的眼瞳,好像在还未出生的时候就被人夺走了,没有疼痛,心却和当场剮去眼珠一样疼。 江穆棱原本俊逸的面容,因为这一双失去眼瞳的眼睛而变得恐怖瘆人,这种直击人心的画面感让人心寒。 “穆棱……” “师父,我没事,”江穆棱用轻不可闻的声音对素荣君,也是对自己说。 “开始吧。” …… 因为被嘱咐了这几天呆在屋子里好好休息,雾虚真人时不时地来查看和送饭师兄的细心照顾,愣是让楉冰在屋里宅了三天,一步都没有踏出去。 除了吃饭睡觉,就是看书修炼,楉冰无聊到头上都要长草了,只想去找她的小伙伴们。 然而她只能趴在床上胡思乱想。 江穆棱来昆仑就是为了寻天门丹,现在东西到手了,人也醒了,他们是不是就要回去了?她要是一直呆在屋子里,岂不是临行告别都做不到? 夏知秋再怎么能睡也该醒了吧,除非他比猪还能睡。既然没有来找她,说明夏知秋也被“关心呵护”了,不然早就跑出来满昆仑乱窜。 估计是他们在里面呆那么久才出来,一出来就睡了好几天,把师父们给吓到了,这才让他们好好补一补。 楉冰烦躁地在床上打了几个滚,踹着打着被子泄愤,事后又整齐地铺好。 她发现,自从来了昆仑,她几年养好的教养都快被消磨殆尽了,也就只能在人前装装,私底下竟然变成了个撒泼打滚的幼稚小孩。 雾虚真人傍晚的时候又来了,这回楉冰终于忍不住问她什么时候能出门了,得到的回答竟然是: “哎?原来你之前就想出门啊,我还以为你没恢复过来呢,恢复好了就可以出门,不用问我的意见啊,哈哈哈。” 楉冰觉得自己之前是想多了,浪费感情。 而且雾虚真人也并没有比她师父靠谱很多,不愧是同门。 能出门了的楉冰晚饭都没吃几口,穿戴好后就先御剑去了桐阳峰找夏知秋,因为从雾虚真人那里知道江穆棱还会再呆几天,所以她要和夏知秋一起去找江穆棱。 “啊?他还没醒?”给她说中了?夏知秋真的比猪还能睡。 “不是,是夏师弟醒来后桐阳真人发现他要突破练气三阶了,所以修炼了一整晚,才又睡了过去。”桐阳峰的弟子是这么解释的。 睡了个觉就不知不觉突破了练气五阶,要是雾虚真人不说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楉冰表示,这种东西,居然是要突破的吗?为什么她从来没感觉到呢? 灵根精纯度的差异在这一刻显露无遗。 夏知秋在自己屋里呼呼大睡,楉冰也不好去打扰别人的美梦,她自己的起床气也可重了,知道吵醒别人睡觉是多么可恶。 她乘着御剑,一个人去找江穆棱,飞到昆仑殿前,犹豫地转了两圈,才鼓起勇气进去。 虽然她知道江穆棱大概住在哪个偏殿,但因为昆仑殿在她心里是个很神圣的地方,是不能随便进去的,所以每次她都是在外面等江穆棱出来。 第一次一个人走进来,她还是有点小紧张,赶紧跑向偏殿。 偏殿怎么还这么多房间啊?穆棱住在哪间呢?楉冰看着这些紧闭的屋门,觉得不好贸然推进去,万一里面有别人她就尴尬了。 窗台也太高了吧,她跳起来也不能看到屋里的全貌,只能在廊道上来回打转,试图偶遇个人帮她指路。 可走了半天,一个人都没路过,整个偏殿像是没有人住一样,太阳下山后,这里更是连灯都没点几盏,就中间的那个屋子亮起了灯。 好歹应该是有人住的,楉冰凑到门前,斟酌了一下言辞,准备敲门问路。 “嘎吱”门从里面打开了。 “咦?楉冰小道友,你怎么在这儿?”开门的男人愣了一下,又含着笑意问她。 她还记得这个人是……“……叶门主,晚辈是来找穆棱兄的,能告诉我他在哪儿吗?” 素荣君捋捋胡子,眯起了眼角边的几丝皱纹,“他就在屋子里,……刚醒,你去找他吧,我就不打扰你们小朋友讲话了。” 刚醒?这个点刚醒?难道江穆棱这几天也和夏知秋一样在突破修为? 这么一想楉冰觉得她这几天有点松懈的修炼和这两个人比起来,她真的是什么正事都没干,完完全全地在补身体啊!太有罪恶感了。 而且…… 楉冰觉得今天的素荣君和她之前见到的不太一样,哪里怪怪的。 怎么说?素荣君虽然脸上的表情比柏舟君那是要丰富许多,总是笑眯眯的和蔼模样,但平时也是完全不显自身的一点情绪,和柏舟君一个是脸上不变你看不出他的心情,一个是脸上变了你还是看不出他的心情。 可是这样自持的素荣君,刚才的情绪波动连楉冰也能感受到。 那是一种置于死地而后生的欣喜若狂,是万事胜意的轻松自在,柳暗花明的人对未来总带着期许,而在素荣君身上,楉冰体会到了这种期许。 楉冰不明所以地进了门,倾身看着素荣君的背影,到底什么事能让蓬莱门主高兴成这样呢? 走进卧房,床上的人好像听到了动静,侧过身来看着楉冰,桌上的那盏油灯并不明亮,但即使这样,楉冰的眼眸中还是印下了这一幕。 少年穿着雪白的中衣,皮肤的白皙比起衣服更甚,墨发如瀑,随意地搭在肩上,乱乱地在头顶翘起了一缕头发。 少年的手指绕着头发丝,缠了一圈又一圈,在侧过身的那一刻,尽数扯断在手里,一团头发握在掌心,软塌塌地垂下,他却好似不知道疼一般,呆呆地愣着。 他的五官依旧俊朗,但一直紧闭着的双眼在毫无防备的打扰下睁开,让楉冰不小心窥见了一滩幽深的泉水,静谧安详,却能生生地把人的魂魄都吸进去。 这么美的眼睛,却看不见,真的好可惜。楉冰此时还没发现什么不对劲,她一直觉得,治疗眼睛这种事,江穆棱肯定是回了蓬莱才会去筹备的,也不会那么急匆匆一回来就服用天门丹。 “穆棱!我来找你啦!”楉冰终于从那双迷死人的眼睛里回了魂,一蹦一跳地扑到江穆棱床边。 “?怎么不说话?”楉冰觉得,怎么她一出门,所有人都变得奇奇怪怪了? “你是哪里不舒服吗?还是肚子饿了?叶门主说你刚醒来,你是不是也和小秋秋一样熬夜突破境界啦?”楉冰好久没跟人聊天,可给她憋坏了,一上来就说个不停,从前怎么没发现自己是个话痨? “没有,我只是……”江穆棱有点生硬地想移开目光,可就是忍不住盯着床边的人看。 我只是,生来眼盲,不懂美丑,见了你,明白美为何物,一时乱了心智,然而谁也未曾告诉我,该怎么阻止这意乱神迷。 第二十四章 “恭喜你,江穆棱。” 江穆棱低叹一声,“我只是,有点累了。” “那你还要睡吗?要睡的话我就……回去?”楉冰暗道自己的运气真不好,一出来,两个小伙伴都要休息。 “没事,睡太久了,头晕。” 江穆棱又低着头,把被子攥紧了,无奈地在心里想着,这小傻子该不会还没发现自己能看见了吧?这么明显也看不出来,该不该告诉他呢? 真的很明显,要是楉冰观察得再仔细一点,就能发现江穆棱准确地拿起了床边的水,利落地扣上了衣领上的扣子,那双眼睛里不是盲人的失神,映着床边人的倒影。 “穆棱你是不是突破筑基啦?总觉得你给人的感觉不太一样了……”难道提升境界可以改变人的气质? “嗯,我是突破了……”不知怎的,江穆棱还不想马上告诉楉冰他能看见了这件事,他还想多见见,这个人平时到底是用什么表情对他的。 “穆棱你杯里没水了,我再给你倒点。” 楉冰抱着杯子跑道桌前,跪在凳子上,拎着比她头还大的茶壶倒水,看得江穆棱胆战心惊,生怕她翻了水壶烫到自己。 “我跟你说,这几天都无聊死啦,一直呆在自己屋里,都不能来找你们玩。”楉冰把水杯给了江穆棱,继续念念叨, 江穆棱不动声色地看着床边的人发着牢骚,表情生动,像一只自由的小鸟,无论何时都会优雅地落地,欢快地歌唱。 就是这个人,为他的生命点上了一抹色彩。 “穆棱啊……”楉冰突然把脸凑过来,离江穆棱还有一寸就鼻尖贴鼻尖了,“你今天怎么把眼睛睁开了呢?看得我好不习惯啊。” 江穆棱差点就本能得闪开,幸好控制住了,不然即使是楉冰也能看出来他眼不瞎了。 “睁不睁开,也没什么区别。”蓬莱的先辈在上,弟子并非有意要撒谎的,请原谅弟子。 楉冰以为伤到了江穆棱痛处,慌成了结巴,“没、没事,我的意思是……你这样好看多了!以后要多睁睁眼睛,比一直闭着生动多了。” “哦?有多好看?比你还好看吗?” 江穆棱看眼前的小少年听见这个问题,先是很可爱地愣住了,然后认真地揉了揉脸,再端详了他一会儿。 “就……就比我差了一点点!”楉冰用右手大拇指比了一个很小的距离,“真的只比我差了一点点!” 楉冰的桃花眼眨啊眨,嘴巴嘟起来说“一点点”的时候,江穆棱的耳尖不自觉地红了,可连他自己都没发现。 “那楉冰一定也是好看的人,谁见了都喜欢。” 楉冰觉得不对,太不对了!明明她是来找人玩的,怎么变成了互相夸奖对方的奇怪仪式? 而且这个和她互相夸奖的对象还是江穆棱!太不对劲了!一般这种事情都是她和夏知秋做的,江穆棱在一旁听着,今天怎么有兴致和她互吹? 难道是得了天门丹,心情特别好? “穆棱,你现在累吗?不累的话,我带你去雾虚峰我的住处吧?我有东西要送给你!” 江穆棱正好也想看看外面的样子,所以答应了,起身要换一件衣服出门。 楉冰就坐在一旁看着,丝毫没有看别人换衣服的罪恶感。 江穆棱被她看得,一身中衣怎么也脱不下去,手指捏着的扣子跟卡住了一样,不知道该不该解。 “楉冰,你……没在看吧?”江穆棱只好用一种委婉的方式劝这个小朋友收回自己的目光,让他好换身衣服。 但这个被提醒的小朋友没有丝毫悔改的意思,换了个姿势继续看,嘴里却说着:“我没看呀,穆棱你快换吧。” “……” 江穆棱脸颊微红,觉得简直就是自作自受,虽然两个男生,被看了也没多大关系,可他从小受到的礼仪就是不得在外人面前衣冠不整,刚才只穿着中衣,头发也散落着,已经算是失礼了,现在难道要他赤裸着上身给楉冰表演当面换衣? 江穆棱没犹豫多久就披上了外袍,算了,热就热吧,总比让自己窘迫失了分寸强。 楉冰还挺遗憾的,她想看看八九岁的少年身体锻炼到了什么程度,以后她也跟着这个路子走,江穆棱这么厉害,学一学应该不会有错的。 两人御剑飞往雾虚峰,天知道江穆棱用了多大的克制力才没让自己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小毛孩一样东张西望,不然被楉冰识破他可就没法解释了,所以只能强忍着好奇,不动如山地目视前方。 但仅仅是眼前的景色,就已经让他极为感动,果然,这鬼斧神工的自然,是他永远也不能凭空想象的。 御剑稍微前一点的楉冰转头,耳边的两条小辫子在飞中飘荡着,江穆棱发现小少年的肩很窄,比起他当年这么大的时候还要窄一些,看上去就有点柔弱。 可江穆棱知道,这幅小巧的身躯里蕴藏着巨大的力量,温柔到让人想哭出来的力量。 “上次夏知秋带你来过的,不过你就走了一次,应该还不记得路,”楉冰踏上了台阶,夜晚的道路有些昏暗,还蒙上了一层白白透明的东西,是烟雾吗? 江穆棱对上次的路线还熟记于心,但也还是一步一步跟在楉冰身后,眼看未来,脚踏实地,这感觉真好。 闻着雾虚峰的药香,江穆棱来到了楉冰的屋子,因为出门的时候很急,所以显得有些凌乱,茶杯还没洗,换下来的衣服也摊在床上,看过的书在桌子上叠了好几层,几张凳子上还放着盆和脸巾。 江穆棱被这间屋子的乱糟糟震住了,就算他没看过其他人的房间,可这在他的标准中,就是一个他受不了的屋子。 没想到楉冰看起来整齐白净的,屋子竟然这样乱!江穆棱都快忍不住帮她收拾一下了。 楉冰一开门也被这样的凌乱惊着了,自己都看不下去,之前真的是太匆忙了。 不过江穆棱又看不见,应该没事吧? 楉冰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江穆棱心中已经被打上“不爱整理”的评价了,牵着江穆棱往屋里带。 绕过那几个摆了盆和脸巾的凳子,楉冰让江穆棱坐下,自己蹑手蹑脚地把房间打扫了一下,明明是自己的屋子,打扫一下还跟做贼似的,楉冰心情复杂。 江穆棱憋着笑,把楉冰偷偷摸摸整理的模样尽收眼底,楉冰收拾的时候还弄掉了一本书,手忙脚乱地接住了,赶紧看向江穆棱这边,见他好像没有听见才又继续搬书,那松口气的样子江穆棱怎么看怎么可爱。 “穆棱等等啊,我就要找到了。”楉冰装作找东西的样子,把房间整理地干干净净,然后从窗台上抬了一个盘子放在桌上。 盘子里盛的全是淡蓝渐变白色的花,花瓣上的水珠还在颤抖,像是吸收了月光的仙花,凡人一碰就会枯萎凋零。 “这是……好香的味道。”江穆棱闻到了第一次见楉冰时的那种香味,原来是这种花,总觉得……嗯,很配楉冰。 “是我之前摘的昙莲,再不把它制作成药汁就要谢啦,听说昙莲的药汁可以明目,等你回了蓬莱服用天门丹后,应该能用上。” 楉冰把花捧在怀里,恋恋不舍地蹭了几下,忍痛把昙莲的花瓣一片片摘下来,放进捣药罐里,拿起捣药杆碾了起来。 昙莲虽然放了几月,还是像刚摘下来时新鲜,花瓣脆生生的,一杆捣下去就碾出很多汁,那种香味浓郁了不少。 把药渣通过细网和药汁分开,楉冰把透明如水的汁液倒进一个小瓶子,用木塞封好,塞进江穆棱手里。 “等穆棱能看见了,你的眼睛可要好好保护呀。”楉冰龇牙笑着,桃花眼弯弯的,玉琢般的鼻尖上蹭了一点药渣,但她好像没注意到。 “……我、我要回去了。”手里的瓶子好像会烧起来一样,江穆棱匆匆放进纳虚袋里,就准备要会昆仑殿。 在这里呆久了,可能对心脏不好,明明他都打通任督,经脉通畅了,可却觉得喘不上气,难道是雾虚峰的空气比较稀薄? 把人送回去,楉冰和江穆棱说好明儿去找夏知秋,就轻轻关上门扉。 他们在崂山地图里呆了太久,原本的酷暑也渐渐消去,虽然没到初秋,可在夜里走着十分凉爽,风飒飒作响,却也不至于把她的头发吹乱,楉冰很喜欢这种感觉。 慢吞吞地走了一会儿还没走出廊道,忽然看见江穆棱的房间里亮起了灯。 楉冰刚开始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转念一想,嗯?穆棱不是看不见吗?为什么要点灯? 难道刚才有其他人进去了他没看到? 楉冰歪头想了一会儿,应该是有人进去了,可能是叶门主吧,身手比她好那么多,所以才没发现。 继续慢悠悠回了雾虚峰,把剩下的昙莲全捣了,不然分好几天干这件事,她怕狠不下心。 捣药杆突然停了下来,楉冰还在回味江穆棱的那双眼睛,如果被这样一双眼看着,谁能不沦陷呢? 捣药杆又开始上下碾药,楉冰想着以后有机会了也要去蓬莱,去找能看见她的江穆棱。 …… “啊!!!!” 楉冰从灵剑上跌下来,摔了一个跟头,老半天不愿意爬起来,江穆棱蹲在一边哄也没有效果。 夏知秋在一旁捧腹大笑,幸灾乐祸“哈哈哈哈!楉冰你消息也太落后了吧?我好几天前就知道穆棱他服了药在运功疗伤,你居然还问他为什么一个人在房间里要点灯?” 夏知秋好不留情的嘲笑让楉冰羞恼极了,尤其是一想到她昨天都干了什么?她居然让江穆棱看到了那么乱的房间,还大言不惭地说自己比他长得好看! 他会不会昨晚点灯就是在照镜子研究这个啊?啊啊啊啊啊,好丢脸! 本来在地上趴够了的楉冰顿时又不想起来了,继续装死,不理旁边的惊慌失措的江穆棱。 江穆棱蹲在一边,把头缩到了膝盖里,指尖轻轻戳了一下楉冰的手臂。 “对不起……我只是不知道怎么跟你说,不是故意的……”江穆棱没怎么跟人道过歉,有些别扭,但还是结结巴巴地说完了。 “……再软一点。”地上一动不动装死的人来了一句。 软? “怎、怎么软一点……?”江穆棱不是很理解这个字。 “来,小秋秋,给我们的穆棱示范一下。” 夏知秋和楉冰混久了,完美接收到了这家伙的意图,把在家里和母亲撒娇的那一套用了出来。 “我错了嘛,可不可以原谅我?下次一定,一定不会再犯了啦!你就不要生气啦。”夏知秋用一种甜腻死人的声音扯着楉冰的衣摆,脸上的表情楚楚可怜。 楉冰被这人激出了一身鸡皮疙瘩,这么拼?也太狠了吧? 夏知秋本来觉得也有些羞耻的,但一想到能让江穆棱做这个哎!值!所以稍微夸张了一点点。 江穆棱瞬间面红耳赤,嘴巴张着发不出声音,脚一滑,轻轻跌坐在了地上。 半晌,楉冰都以为江穆棱用沉默在拒绝了,不过看到了夏知秋那么恶心的一面,也不亏,所以准备爬起来。 然后就听见江穆棱万分困难地从喉咙里卡出来一句。 “原谅、我,好……吗?我、我错了……”声音算不上甜,但是真的很软。 楉冰惊得抬起头,江穆棱你还真学啊?这么听话?! 但眼见坐在地上这人眼神飘忽,脸红到快要爆炸了,配上这幅相貌,杀伤力十足,楉冰的气一下子就消了。 见他这样了还要张嘴说下去,楉冰赶紧摆摆手表示不用了,再说,这人估计可以原地自燃了。 勾勾手指,江穆棱疑惑着凑过来,猝不及防地被楉冰在眼睛上亲了一下。 “恭喜你,江穆棱。” 那种触感像羽毛一样轻盈,虽然是蝴蝶一点那样转瞬即逝,江穆棱的整个心都成了一团乱麻,只知道疯狂跳动。 眼泪没有预兆地留下,江穆棱的话都哽咽在了喉咙,到头来,只能沙哑地说一句: “谢谢。” 第二十五章 出游 “原来崂山地图并不是考验修为,而是作为修士的心性啊。”夏知秋叼着草根,双手枕在脑后,躺在草地上。 又是心性,看来对于修真界的人来说,心性真的很重要。 夏知秋对于自己辛苦修炼整晚才升阶,而外两个家伙睡个觉就给超了过去的现实已经麻木了,无力再抱怨什么。 说实话,他这修炼速度再单灵根中虽然不算惊世骇俗,但也是佼佼者了吧?谁知道这两个人是不是偷吃了什么大补丸,一个比一个猛! 吐掉嘴里的草根,夏知秋噌地坐起来。 “穆棱,你和叶门主还有几天回去啊?” 若是被一些心胸狭隘的小人听去,肯定认为夏知秋在下逐客令,谣传两人关系不好。 但三人心里都清楚,他们是想好好珍惜剩下的这几日,或者去撒娇撒痴地多磨几日时间相处。 “我们已经离开蓬莱太久,师父是门主,他不在,门内很多事物都不能进行,所以,最多三日吧。” 江穆棱的头顶落了只蝴蝶,纯白的翅膀和江穆棱的服饰颜色一样,微微地颤了下羽翅。 楉冰想抓住这只蝴蝶,却在伸手的那刻撞上了江穆棱疑惑的眼睛,白乎乎的小嫩手停下了,蝴蝶也一抖一抖地逃走。 “怎么?”江穆棱歪头,一撮头发不服贴地从束发中掉落出来,在反方向垂下。 “呃……”还是不习惯江穆棱能看见,这人以前闭着眼睛的时候就是一副端方小君子的模样,让人站在他面前就不自觉地挺直脊背。 这会儿再添上一双澄澈到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更加不敢动手动脚。 楉冰表面上是一个温润懂事的小公子,实际上却有几分顽劣的根子,总喜欢用平淡却毒舌的话去刺激别人,在不触碰他人底线的原则下反复作死。 比如说,她来了昆仑后,最喜欢刺激的就是夏知秋,这家伙逗起来特别有意思,腮帮子鼓起来,眼睛瞪得老大,把心里不爽的那点心思表露无遗,但只要用心哄一哄,又像个没心没肺的小孩一样笑起来,傲娇地把之前的事一笔勾销。 她很喜欢做这种事情,只跟关系好的人那么做。 可就算她和江穆棱再怎么要好,也总觉得对这个人下不去手,哦不,下不去嘴。 别说这人总把她当成很小的孩子来宠着,什么事都依着她,估计她说什么,江穆棱也只会应下,根本没有欺负小秋秋的那种成就感。 而且,怎么说呢,总有一种地痞流氓调戏高岭之花的感觉。 最重要的是,江穆棱这个几乎完美的人,她那种嘲讽技能用出来简直是自取其辱! 江穆棱看不懂楉冰脸上的表情,但他能感觉到他的小伙伴明显没有以前放的开了,从前还会主动牵他的手,贴在他身上,现在却看都不愿意看他。 难道,普通朋友都不会牵手,因为他是个小瞎子才有的特别福利吗? 夏知秋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两人,并不知道他们在别扭些什么,但他有种不爽的感觉。 “三天啊……之前七夕得了下山许可,要出去玩吗?”夏知秋这么一提,大家才突然想起来还有这茬。 下山许可限定的是两天,时间刚刚好,现在出发,到了山脚也才正午过一点。 “去吧去吧!这种机会以后可能很少了!”一提起下山,楉冰不知道为什么,满脑子都是糖醋排骨红烧鲫鱼荷叶粉蒸肉,蜜饯薄荷膏和冰镇雪梨汤。 昆仑山上虽然在吃食上亏待不了,也不全是素食,可几乎就没放油盐,嘴里淡得跟白开水一样,刚开始吃还有点新鲜,后来越吃越想念山下的江南美食,尤其是各种点心,楉冰还在喜欢吃甜的年纪,上了山只能靠水果解解馋。 楉冰这边想得口水都快流下来了,江穆棱也对从未见过的俗世红尘很好奇,所以三人回各峰通报了一下,收拾了点东西就下山了。 “就我们三个去,不会有危险吧?”楉冰顺口一问。 不过他们也就在昆仑山下的几个镇子转转,昆仑的地盘,能出什么岔子? “没事的。”江穆棱把两人拉过来,把声音压低,“我感觉到了,有人几个人跟着我们下山,还没刻意隐藏气息,应该是柏舟君派来暗中保护我们的。” 江穆棱已经筑基,所以对周身的灵力感知又强了许多,几乎是一出昆仑的护山阵法就感觉到了身后的人,修为绝对不会低于金丹。 “这样啊,那我们就可以放心玩啦!” 三人加快了御剑的速度,飞往山脚。 为了隐藏身份,三人穿的都是自己的便服,必须贴身佩戴的弟子令牌掩在衣摆下面,也没有直接飞到镇子上,而是在山脚一个隐蔽的地方落了地,把灵剑收到纳虚袋里。 穷人楉冰一边把自己的灵剑存到夏知秋的纳虚袋里,一边想着以后她要是有能力了,一定要给自己寻一个纳虚袋。 楉冰拎出一个小巧的绣花锦囊,里面装着沉甸甸的碎银子,是她离家时父母给的,还加了自己几年来的零用和压岁钱,底气瞬间足了不少。 小富婆楉冰想请小伙伴们去下馆子,来一顿迟来的午饭,可他们在街上走来走去,夏知秋不知道什么眼光,一眼就看到了镇子上最好的那家酒楼,一点犹豫都没有,踩着皮靴就踏了进去,一进去就要了最好的雅间。 楉冰抱着她的小钱袋瑟瑟发抖,因为家风如此,她家从来不提倡什么铺张浪费和穷奢极欲,日子过得也就是普通大户人家一样,并不像其他县令那样奢侈。 这样的酒家,在她的那个县城也有,但她一年顶多去上一次,就是在过年的时候,不用她猜,都知道要花不少银子。 她虽然不是守财奴,但也心疼啊,这一顿估计她小金库的一半都要空了。 楉冰做好了破财的心理准备,谁知那个伙计一看是三个连他腰都没有到的小娃娃,甚至有一个看起来才五岁,竟然到这种酒家来,还一来就要雅间?怕不是来胡闹的。 “去去去,小孩子过家家别到这儿来!我忙得很呐!”伙计没理他们,继续记账。 楉冰很想把自己的钱袋举起来,嚣张地给那个伙计看看她有钱,不是穷光蛋! 但夏知秋比她更嚣张,直接把一个小金锭子拍到了那人记账的本子上,那伙计手一抖,毛笔在本子上戳了一个大墨点。 “谁跟你过家家!你忙?小爷我比你更忙!赶紧的!别让我说第二遍!”夏知秋把金锭子拍桌上后就没拿回来,也没理拿伙计一通的道歉和拍马,撇撇下巴让后面两人跟上。 见多了夏知秋被她欺负闹脾气,口是心非的傲娇模样,楉冰这才想起来,刚见这家伙的时候,他就是走跋扈富贵公子路线的啊! 对不起她完全不记得了,因为她现在脑子里对夏知秋的印象就是一只可爱的炸毛猫咪,谁知道昆仑他吃了什么,前后给她的印象差距那么大! 有个不差钱的请客,看来她的钱袋是用不上了,还是省点给他们挑礼物吧。 比起夏知秋炫富的拽酷和楉冰抱着钱袋的呆萌,江穆棱全程都很淡定,点菜的时候也不参与,因为他完全不知道江南有什么特色菜,直接交给江南人的楉冰和夏知秋,自己坐在一旁喝茶。 楉冰和夏知秋虽然都算是江南人,可爱吃的东西却完全不一样,一个喜欢精致的小炒和甜点,一个喜欢豪华的大鱼大肉,吃个饭也要辩论半天。 “怎么爱吃那些甜的,跟我家的女眷们一样。”终于点完菜,伙计退了下去,夏知秋靠在软椅上发牢骚。 “小秋秋啊,你点的那些到哪儿不能吃?既然是带穆棱逛逛江南,当然要点特色的点心啊。”楉冰非常不要脸地把江穆棱当挡箭牌,夏知秋瞬间没话说了。 “刚刚看镇上摆了很多摊子,晚上是有什么活动吗?”伙计上菜的时候,夏知秋问了一句。 伙计现在可不敢得罪这位有钱的主,赶紧回了话,“是是,今晚有镇上每季一次的庙会,大多数人都会去凑热闹的,今年啊,几家富商出资买了大批烟花,晚上就会在河岸边放呢,几位小公子有空一定要去看看啊!” 楉冰来了兴趣,“穆棱想看烟花吗?” “嗯。”江穆棱老实地点头,手里筷子不停,夹走了盘子里最后一块糖醋排骨。 楉冰最喜欢吃这个了,这盘子里一半都是她解决的,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眼巴巴地看着。 那块糖醋排骨在半空中变了路线,准确地落在了她的碗里。 “认真吃饭。”江穆棱扒了一口饭,筷子上还有糖醋排骨的酱汁,拌着米饭舔了一口,酸酸甜甜的,难怪楉冰那么喜欢。 “嘻嘻,谢谢哈!”楉冰脸一红,但也没矫情,美滋滋地啃了起来。 半桌子的菜对于一般的小孩来说,肯定是要浪费了,可三人是修行之人,又在山上被压抑了很多天,所以倒是没剩下什么,吃得肚皮滚圆,连最克制的江穆棱都感到有点撑。 三人决定去街上走走消消食,刚出雅间还没下楼,就听见了桌子翻倒,瓷器哗啦啦碎掉的声音。 一探头,楼下的大堂里一片狼籍,幸好现在不是饭点了,没什么客人,所以没人受伤,那些盘子酒壶碎了一地,可让人心疼。 “什么意思啊你?是瞧不起我们哥几个吗?我们谈的可不是什么小事,万一给旁人听去了怎么办?必须给我上雅间!”一个贼眉鼠眼的猥琐男子把脚翘在一张桌子上,身后是几个混混模样的男人,围着之前的那个伙计威胁。 “可可可是,二爷您之前佘的帐还没还,那不是个小数目,我们……我们也是要做生意的嘛……”伙计被吓得半条命都快没了,抖如筛糠,话都说不利索。 “那点钱算什么?有我们罩着你,谁都不敢来你这酒楼闹事,怎么?我们护着你,连饭都不给我们吃?” 伙计心里在流泪,除了这帮人,这镇上还有谁会这样欺压人?这简直是流氓发言。 楉冰也对这种歪理叹为观止,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原本她还觉得作为守护一方百姓的仙门弟子,夏知秋会不会有点太盛气凌人了些。 但现在想想,夏知秋既没有侮辱别人,也没有破坏东西,他只是要求得到自己应该有的档次而已,并且钱多有资本,透露着仙门世家的矜贵底气。 这么一看,夏知秋简直高了不止一个档次啊! 楉冰只在话本里看过这种流氓地痞砸场子的场合,现实中是第一次碰见,所以在考虑要不要英雄救……伙计一下。 可她又不能在这里把灵剑掏出来,他们还要在这呆两天呢,这么早暴露还怎么玩? 她和夏知秋都还没学过剑术以外的招式,所以齐齐把目光看向江穆棱。 “穆棱,你能解决吗?”三人躲在二楼走廊的挡板后面窃窃私语。 “嗯……我试试吧。”江穆棱受不了那两人热切的目光,从挡板上露出半个脑袋,楉冰和夏知秋也跟着冒出半个脑袋。 江穆棱操纵者一小股灵力团,往那猥琐男子脸上狠狠拍去。 “靠!谁打我?!你小子活腻了吧?!” 跪坐在地上的伙计表示,他腿都软了,怎么还有力气,绝对不是他! 那被称作二爷的猥琐男跳下桌子,试图找出这个偷袭他的人,然后就被莫名其妙地绊倒了,给大家表演了一个平地摔。 “哪个无耻小人……”二爷的鼻子红肿,大有下一秒就流鼻血的趋势,被旁边的小弟们扶起来,肚子上就又挨了一拳。 “他娘的……”二爷觉得今天见鬼了,虽然这是仙家地盘,但他可不认为哪个仙门修士会这样鬼鬼祟祟磨磨叽叽地收拾人,再说了,那些修士大多眼高于顶,懒得管他们俗世的破事。 他刚这么想,就听见二楼的走廊传来了稀稀疏疏的动静,然后一个小屁孩出现在了没有挡板的楼梯前,“啪唧”一声摔坐在了地上。 “……” “咳……叔叔你们好啊。” 第二十六章 戏精转世 楉冰刚说完那句“叔叔你好”,酒楼内的气氛就变得既诡异又尴尬。 楉冰心里已经把夏知秋暴揍一顿了。 他们本来是江穆棱的灵力团打那二爷一下,就把脑袋缩回去,再偷偷探出去,再打一下。 然后楉冰就跟江穆棱说,接下来打哪里比较好,打哪里比较痛,旁边的夏知秋觉得她说的地方不对,偏要和她较劲,让江穆棱别听她的。 之后他们就在这么一个小挡板后面悄悄推扯起来,本来就是意思一下,谁知道夏知秋那个傻子用力过猛,直接把她推出去了,连夏知秋自己都吓了一跳,估计没想到楉冰那么轻。 现在楉冰暴露无疑,而且尴尬到想死的时候,这两人见死不救就算了,她看到夏知秋还在笑!显然是被楉冰那句不合时宜的礼貌用语戳中了奇怪的笑点。 连江穆棱都嘴角上翘,但出于礼貌,使劲憋着,但也没用,在楉冰眼里,那笑意特别明显,藏都藏不住。 是不是同生共死过的好兄弟了? 楉冰这边还在想着怎么圆下去,那边二爷已经踩着阶梯上楼了。 “哪里来的小鬼,这么可疑,该不会是溜进来偷东西的吧?”二爷看着楉冰,眼珠子一转。 这小孩看着没在这一带见过,说不定是跟着家人从外地来的,身边却没个大人,估计是走散了,看着眉目端正白白净净的。 二爷什么肮脏事都做惯了,现在看到这小孩就一肚子坏水。 嘿,管他是不是小贼,我二爷说是,还有谁敢提个不字?等他把这小孩当贼抓回去,身上值钱点的镯子玉佩留下,把人卖到隔壁大县城的倌院里去。 那大县城里的人会玩啊,青楼逛腻了,那些有钱人还去倌院里尝尝男人的滋味,虽然二爷没去过,可听别人说,这倌院里的小倌啊,长得比女人还好看,还别有一番风味。 这小孩五岁就长得这般相貌,长大后还不是个男狐狸精?肯定卖个好价钱,有些老爷不就爱玩这种小孩吗,嘿嘿。 二爷这么想着,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脸,伸出手要把人抓走。 “哪里来的小贼!在我二爷的地盘也敢偷东西,跟我到官府去!”这一番话就擅自做主,定了是非曲直,连给楉冰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楉冰虽然不知道二爷刚才想了什么,但这股蛮不讲理的劲和语气里的油腻着实恶心到了她,胃里满满的食物在翻滚,差点吐出来。 好啊,比不要脸,我还能输给你? 原本一脸平静顶多就是有点尴尬的楉冰突然往前一跪,痛哭了起来。 “不要啊!不要碰我!你会招来不幸的!”楉冰小脸狰狞,把二爷看愣住了。 “不要碰我……我是个天煞孤星,谁碰到我,都会招来不幸的!”楉冰在哭声中开始讲述她胡编乱造的故事。 “我本是向北几百里一个县城大户人家的儿子,可自从有了我,我们家族就开始迅速败落。” “我的父母相继去世,兄弟姐妹也都接连遇到事故夭折,我们家还招惹了当地的大人物,赔得彻底倾家荡产!” “我的亲戚们不敢收留我,派人把我送到我母亲的娘家。” “可这还没到,负责送我的车夫就在路上因为马匹失控坠崖而亡,我因为下车方便才逃过一劫。” “走了好久才到这,我只想乞一点吃食,然后投湖而死,让我在黄泉路上也做个饱死鬼!” 所有人都被楉冰声泪俱下的演技震住了,那个跪坐在地上的伙计一脸茫然。 这小公子不是刚才和那个很有钱的小公子一起的吗?还点了很多菜在雅间里大吃了一顿,怎么突然就天煞孤星还偷东西了? 要不是他确定自己的记忆没出错,他都要信了,这小孩戏院出来的吧?那的人戏都没这么真! 楉冰说完一大段,顿了一下,打了个饱嗝,鼻腔里一股糖醋排骨的味儿,但在别人眼里,那是哭到抽搐了。 “所以叔叔你不要碰我!你是个好人,绝对不能被我牵连啊!”楉冰富有感情地说完了最后一句台词,抹着眼泪站起来就要走。 “你等等!”虽然楉冰说得太真了,可二爷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一把扯住了楉冰的小手腕。 然后小腿就好像被人狠狠踢了一下,比之前那几下还要重几倍,他吃痛地松开楉冰,脚下重心不稳,往后一倒,滚下了台阶。 楉冰一脸泪痕地看着挡板后面施法用灵力团攻击的江穆棱,转身,决定给这一段戏来个升华。 “叔叔!你没事吧叔叔!完蛋了!我的诅咒又被加深了,现在被人碰一下都会受到这样的伤害,这家酒楼已经被我的诅咒控制了,我又连累的更多的人!” 说着就要下楼梯去看看那个二爷,二爷摔得半条命都快没了,动一动都疼,哪里还敢让她靠近,赶紧喊来那群小弟把他抬走了,离开酒楼时还骂骂咧咧的说晦气,再也不来了。 “二爷您别走啊!我记住您了!等我死了,到了黄泉路上也会记着您!”楉冰朝门外大喊了一句,那群人跑得更快了。 “哈哈哈哈哈!”夏知秋从挡板后面站起来,笑到肚子都疼了,“我去你也太会演了吧?还天煞孤星,碰人就死,话本都不敢那么写!” “你对我想的戏有什么意见吗?要不然你来试试!看你能演出个什么东西!”楉冰还在为这人的见死不救生闷气。 “别!我可演不出来!哈哈哈哈哈!”夏知秋捏捏楉冰的脸,用手帕擦了两下,“你这还是真的眼泪啊?你是怎么办到的,眼泪唰地一下,说流就流!” 夏知秋早就见识过楉冰的演技,感觉时隔几月,还是熟悉的感觉,还是熟悉的哭喊,就是蒙人的水平又上了一层楼。 “真的,你不该去当修士,你要是戏子,就没别人什么事了。”不过戏子身份卑贱,夏知秋也就是说着玩儿的。 “你在那扯的时候,我和穆棱都看傻了!你真该看看他那个表情,错过了真的很可惜!” 楉冰没理夏知秋兴奋地复述,作为一个大师,她应该高冷。 “不好意思啊叔叔,把你这店的名气搞臭了。”楉冰对着伙计道歉,被什么天煞孤星诅咒的店,传出去还要辟谣。 “没事没事儿,那二爷在我们这儿名气更臭,他说的话啊,没人信!还要谢谢你们。”伙计表示了感谢,让其他人去收拾那一片狼籍。 “不过那时候他怎么突然就摔下来了?”回想那个画面,伙计还是浑身起寒毛,他当时都以为是真的有什么诅咒。 “哈哈……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他坏事做多了心虚,自己脚打滑了?凑巧、凑巧……”楉冰含糊着混了过去,和夏知秋江穆棱一起出了酒楼。 江穆棱从刚才开始就沉着脸,一句话都没说,楉冰瞅这脸色,好像是生气了? 咋突然生气了?楉冰挠挠头,难道是嫌她太丢脸了?不像啊……江穆棱可不是这种人,而且她编瞎话的时候他不是还笑得挺欢吗? 没找到原因,楉冰也不好随便搭话,逛了一会儿,江穆棱的脸色慢慢好起来,看来不是生她的气。 楉冰在一家饰品店前停了脚步,进去挑了半天,想以后有机会给她娘送过去。 饰品店里都是女子,随便进来个男的都显得格格不入,夏知秋和江穆棱显得有些窘迫,楉冰则是完全融入其中,显然是来过许多次,看起来非常自然,就是一个想为家中女眷挑个簪子什么的小公子。 反而是两个站在门口面色不好的人,惹得其他人频频注目,哟,两个这么俊的小公子,在这儿干嘛?等女伴? “楉冰你好了没有?怎么那么慢呢?!”夏知秋第七次被人轻声议论,修真之人本来五感就比常人强,全部都听得一清二楚,他都暴躁到要咬人了。 “好啦!这么没耐心,以后陪道侣逛庙会也这么催啊?”楉冰其实早就挑完了,只是在和卖饰品都老板娘讨价还价,利用可爱的外表成功砍价。 “如果要经常来这种地方,我宁愿不找道侣!”夏知秋随口问了句,“挑那么久,看上哪个师姐了要送东西?” 楉冰懒得解释,敷衍地应了。 于是江穆棱又在脑补,楉冰什么时候会把饰品和上次的发穗一起送出去,他想的果然没错! 终于走出了那个恐怖的地方,楉冰感觉身边两人松了一大口气。 报了刚才在酒楼的仇,楉冰哼着小曲儿,步伐都轻快了不少。 顺着人流,他们去了当地有名的一座寺庙,这座寺庙从远处看就是被一团淡淡的金光包裹着的,一看就是个有真神保佑的庙宇,和那些野庙不一样。 普通百姓虽然看不到这金光,可是也知道这庙灵验,所以香火旺盛,人流不绝。 三人也进去凑热闹地买了香烛和香,进去拜了拜,也许是就在仙家地盘下面,附近的百姓大多都信教,这镇子不大,庙倒不小,楉冰张着嘴仰头,觉得这庙顶都比得上昆仑殿了。 “你们觉得,这庙里供奉着的是哪路神仙啊?”楉冰看殿里供奉的神像,那人又是拿剑又是执软鞭的,脸上还被夸张的油彩涂得黑红黑红,完全看不出来长什么样。 “这是在昆仑地盘,应该是昆仑从前飞升的哪位大能吧。”夏知秋虽然出身仙门世家,但也记不全所有飞升的人,因为那已经能追溯到几千年前了。 “暮云君,好像听师父说过这个人。”江穆棱也恭敬地拜了好几下。 “穆棱你怎么知道的?”两个人头顶问号。 “……外面写着啊,而且寺庙的名字就是“暮云寺”,你们说这拜的是谁?”江穆棱叹息,发现这俩完全就是为了凑热闹的,而不是为了什么憧憬崇敬。 “哦哦!暮云君啊!这个我知道,也算是在昆仑修行过的,不过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离开了昆仑山,四处游荡。原来这里也有他的庙啊!” 三人好久没有像个普通人一样在街上遛达了,今儿个又是庙会,摆摊儿的叫卖的,卖艺的吆喝的,全赶在晚上出来了,加上逛街的人,多到可以把人挤到走丢。 事实上,他们真的走丢了,楉冰本来一手牵一个的,现在是两手空空。 不过她不怕,幸好事先说好,走散了在暮云庙前集合,所以她可以等人稍微少一点后慢慢往回走。 河岸边聚集的人很多,都是在等着放烟花,楉冰也想去看看,但她实在是太矮了,硬生生地从桥的这头被挤到桥的那头,终于有了个前排落脚的地。 她擦擦汗,热死了,她可不能留太多汗,本来下山就没带几件常服,都脏了她穿什么。 好像终于要开始了,因为人群比之前更加骚动,楉冰左顾右盼着,想看看烟花是从哪里放出来的。 这一看,看到了对面的人。 这条河并不算窄,可要看清对面的还是很容易的,尤其这人还是这些日子来朝夕相处的伙伴。 江穆棱对她来说已经很高了,可在一群成年人中明显身量不足,他勉强挤进了前面,抬头就瞧见了河对岸抱着石墩子防止掉进河里的楉冰。 在江穆棱出声喊她的时候,天空中盛开了数不清的烟花,那些热闹非凡的声音完全笼盖了江穆棱的叫喊。 或者说,在那一瞬间,除了耳边的轰鸣,世界上所有的声音都消失殆尽,仿佛在上演一出哑剧,身边的人或激动,或惊讶,因为没有声音,他们在这一刻的喜怒哀乐都被放大了无数倍。 但楉冰却没有去观察这些。 在烟花绽放,那灿烂的光在夜空中亮起,照亮所有人的脸时,江穆棱下意识地抬头,呆呆地这一生中第一次见到的景象。 而楉冰也在江穆棱的眼睛里,看到了她这一生中,见过最美的焰火。 第二十七章 纪念剑谱 等一刻钟后,第一轮烟花放完了,楉冰才想起来到对岸去找江穆棱。 江穆棱看到眼前的小不点,衣服皱巴巴的,束发都快被挤散了,几撮头发垂在额前,凌乱得不行,一看就知道在人群中被挤得七荤八素。 “穆棱,怎么就你啊?小秋秋呢?”楉冰还以为这俩应该是在一起的,毕竟身长较高,比起她要好找些。 “他说,你肯定不急着去暮云庙,一定要优哉游哉地逛一圈,把烟花看完了再回去,所以在河边决定能找到你。”江穆棱也惊讶于夏知秋对楉冰的了解。 楉冰觉得很欣慰,但江穆棱有些失落。 明明他们认识的时间也没有相差很多,但他完全不清楚楉冰的习惯性格,连楉冰喜欢吃什么都是今天才知道的。 感觉被夏知秋拉开一大截的江穆棱有点慌,生怕自己这个冷淡的性子和看起来对朋友一窍不通的样子被嫌弃。 烟花表演有好几轮,下一场马上就要开始了,原本在街上逛的人都奔向河边,楉冰和江穆棱找到往人群里钻的夏知秋,就趁着街上人少的时候溜溜。 “噗,我刚才一看到那河,就想到你刚才在酒楼里说要投河自尽,吃饱了上路。”夏知秋好不容易逮着了楉冰一个黑历史,拿这件事说了一路。 “得了,这事儿还能不能过去了!”楉冰本来舔着嘴里的糖人,夏知秋一提这事,牙齿用力一咬,把仙人糖人的头都咬了下来,咔擦咔擦地嚼着。 前面有一队约百人,浩浩荡荡地抬了个大台子迎面而来,台子上放着的是个有好几人身长的大菩萨雕像。 那一队人周围还有几个看起来跟跳大神似的男人,嘴里念的虽然是道经,但总感觉洋溢着一种不太靠谱的感觉,那经念的好像不是在驱邪祟,而是在招魂。 “民间艺术,总和正宗修道有些差入,常有的事。” 三人靠边站着,给那一队人让了道,准备等他们过去了再往前走。 谁知那一队几百人在他们斜前方突然停下了,把肩上那沉重的台子放到了地上,那些跳大神的就开始围着那个圆台转圈舞蹈。 楉冰觉得这一幕有些辣眼睛,问身后那个摊子上卖馄饨的老婆婆这是要干什么。 “几个小娃娃是别的县城过来的吧?每次庙会上,都会有一次这样的祭祀仪式呢,”老婆婆用木勺搅拌着锅里的馄饨,“你们可别先走啊,等祭祀结束,会发东西的。” 楉冰帮着老婆婆把馄饨端去各个桌上,又和老婆婆聊了几句,知道了这祭祀和烟花一样,都是镇上最大的几位富商一起办的,祭祀结束后会发约百个锦囊,里面的东西都不一样,有些可能是一小块银子,有些可能是一张去指定店铺换东西的卷。 “听说去年运气最好的那人,可以在这条街白吃白喝一个月呢!”楉冰数着手指头,把自己听过来的消息一条条报出来。 夏知秋对这种小利小惠完全不感兴趣,如果他想要,这条街都能给他买下来,但被楉冰说要比拼运气的说法说服了。 “我们就比比谁能拿到更好的锦囊!” “谁怕你!” 江穆棱已经适应了他们这种一言不合就用莫名其妙的东西比试的习惯,还被拉着一起参与了比试,只是他心态很佛,另外两个跃跃欲试。 祭祀的时间很长,长到一般到了这个时候,楉冰和夏知秋应该已经昏昏欲睡了,但他俩就怕自己一不留神,锦囊被抢没了,所以一直坚持着。 终于拖到结束,台子上走出一人,站得很高,脸上带着青面獠牙的面具,全身红衣,提着个装满锦囊的篮子,抓了一把就往下扔。 楉冰发现,她其实根本不用去抢,因为那人刚好就站在她的前上方,她一抬头,一个锦囊“啪”的掉在额头上。 幸好里面的东西不是银子之类的,很轻,所以砸脑门上一点也不痛。 身边的人都去抢锦囊了,楉冰也不贪心,得了这一个就没有再去拿,本来就是为了比运气,一个就够了,而且这个扔的那么准,和她绝对有缘! 人流散去,三个小孩又重新聚在一起,坐在馄饨摊上拆锦囊。 一人捏着一个绣着金线的灰色锦囊,都没急着拆开。 夏知秋一点都不紧张,几下就解开了绳结,倒出来一颗小珍珠。 楉冰眼睛都看直了,这家伙今天运气爆棚? “切,那么小一颗,拿去串链子都不好意思。”夏知秋有点不满意,这么小的珍珠,在他们家都是去磨成粉当妆品的。 楉冰又一次咋舌于这位爷的财大气粗,有点紧张,夏知秋那起点那么高,她觉得十有八九是比不过他了。 江穆棱也轻轻解开了绳结,抽出了一张券,上面注明的商家是连楉冰都知道的大商户,专门开服饰店,虽然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奢侈了些,但款式真的好看。 “凭此券到本商户名下任意一间店铺,可换购服饰两套……哇穆棱你运气不错啊!”夏知秋凑过来读了江穆棱券上的字,虽然应该没有他这颗珍珠值钱,但也挺好的了。 但楉冰解释完这商户名下店铺只卖女性衣裙后,连夏知秋也说不出运气好这种话了。 也是,三个小公子,拿女服店铺的券有什么用,而且显然这两人都不想再次进到那充满胭脂水粉味道的地方了,所以江穆棱转手就把券给了楉冰。 “哎?真的给我吗?穆棱你可以留着以后给道侣嘛,反正这上面也没写时间期限。”楉冰收到东西还是挺开心的。 “不了,我留着没用,你拿着吧。”江穆棱见识了楉冰在饰品店的“勇猛”姿态,真心认为只有她才能发挥这券的价值,比如给那位楉冰一直心仪的师姐买东西之类的。 最后轮到楉冰拆锦囊,她一鼓作气地解开,一把拿出里面的东西,也是一张券。 “凭此券可到暮云庙领取纪念剑谱一本……”楉冰看到这个就觉得输了,怎么样都觉得这个剑谱是在暮云庙花点钱就可以买到的纪念品啊,一点都不珍贵! 被夏知秋嘲笑了一番,但楉冰也没把这券丢掉,万一,万一真的是本很名贵剑谱呢?暮云庙哎!香火那么旺,总不会随便拿点东西来糊弄人吧! 结果她执意回了庙去领那本剑谱,那个被她叫住的小道都没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个什么东西,拿着楉冰给的那张券看了半天,才一拍脑袋想起来。 “这剑谱啊!好像仓库里是有那么一本,暮云庙每年参加祭祀都是这张券,这位施主你还是第一位来兑换的呢!” 楉冰僵在暮云庙的仓库门外,接过了小道递来的那本即使拍了好几下还是有灰尘的书,封面上赫然写着四个大字: “纪念剑谱” 楉冰:??? 这原来不是形容纪念品而是这剑谱就叫这名字?这著剑谱的人是有多丧心病狂啊! 楉冰勉强的和那小道说了声谢,拉着看了剑谱名字后笑到走不动的夏知秋出了暮云庙。 “哈哈哈楉冰你这运气,嗯,真好,哈哈哈哈哈!还以为是要花点钱才能买到的纪念品,结果连白送都没人要啊!”夏知秋想仔细看看这剑谱里面是什么样,但觉得这书好脏,就没拿过来看。 楉冰拿着这本剑谱,小脸皱成了苦瓜,她要这种书有什么用呢?还能比昆仑珍藏的剑谱更好吗? 江穆棱本来也想安慰一下楉冰,可这本书实在是太可怜了,江穆棱憋了半天都没出来一句能赞美的话。 三人又热热闹闹地逛了半个时辰,在有些累了的时候才想到:完了,好像还没定晚上住哪。 不出他们所料,因为这个祭祀活动,镇上的客栈全部都客满,一连问了好几家都这样。 难道他们要露宿街头? 问到镇上最大,看起来最贵的那家客栈,才终于问到还剩一间最上等的房间,因为宿费太高了才没什么人定。 对夏知秋来说,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那都不是问题,付了宿费就让掌柜的带上楼。 总算有了个歇脚的地方,虽然只有一间,但三人都精力旺盛了一天,这会儿早就累了,趴在房内的桌上,哪还有力气讲究这些。 楉冰和夏知秋趴在桌上动也不想动,江穆棱端了盆热水过来,把毛巾洗了洗,给他们擦脸。 “楉冰?上床去睡。”给楉冰擦脸的时候江穆棱才发现这小家伙都已经睡着了,回应他的只有哼哼唧唧的几声。 江穆棱只好把人抱到床上去,要给楉冰脱去外袍,总不能灰扑扑一声躺床上吧。 这时候楉冰也反应过来了,抹着眼睛说她自己来,反正穿着有些厚的中衣呢,大家那么累,谁还仔细看她,有床就赶紧睡觉。 江穆棱把夏知秋也哄去床上,本想在房内的软榻上凑合一夜的,被床上两个人拉住不让他走。 “反正床够大。” “只要你别嫌弃我们睡相不好。” 江穆棱也倦了,只好应下,躺在两人中间。 楉冰和夏知秋说他们睡相不好。 江穆棱本来以为他们只是稍微有点不老实,可事实上,他们已经不是不老实的范围了。 江穆棱第三次被身边的动静碰醒,发现自己被两人一个抱头一个抱胳膊,把他这个体温常年较低的人都给热醒了。 这两个人晚上先是不安分地踢被子,然后也许是身体的本能反应,两人隔着一个江穆棱就开始在梦里扭打起来。 说是扭打,其实就是你拍一下我的脸我踢一脚你的屁股的程度,可江穆棱被夹在中间,可就很惨了。 江穆棱叹了口气,悄悄地从两人的怀抱下挣脱,给他们盖上被子,就披着外袍去软榻上躺着了。 还是这两个夜晚战斗力高的兄弟互相伤害吧,他睡眠浅,很容易被吵醒,不适合生存在这俩中间。 楉冰和夏知秋除了睡相不好之外没什么毛病,而且睡眠很深,早上醒来精神抖擞,而江穆棱却有淡淡的黑眼圈。 早上出门的第一件事就是嘱咐掌柜的要是有了空房一定要留两间给他们,再来昨天那样一晚,江穆棱可能会留下心里阴影。 “对不起啊穆棱,我也没想到我睡相会差到把你逼走。”楉冰出了门还在道歉。 夏知秋从小就没和别人睡过几次,一致认为自己睡相还可以,结果江穆棱一描述昨晚他和楉冰的“大战”,也觉得有些羞愧。 “那我们今天别去太累的地方,坐哪儿散散心吧。”楉冰想了想,“对了,昨天御剑来的时候在天上看到,这附近不是有一个很大的湖吗?我们去那里坐船吧!” 另外两人觉得这提议不错,所以向人问了路,就去往那个镇上名叫“东明湖”的地方。 租了条船,船夫在船头划桨,三人坐在船舱里观景,不小的一条船,在这东明湖上,竟然如一片叶子那样渺小。 这东明湖也不只是给访客游船用的,有相当的面积养了鱼苗,还有一大片种了莲花,现在是莲子成熟的季节,很多头上包着花布的姑娘坐在一艘很小的船上,穿梭在密密麻麻的莲叶里摘莲蓬,采莲子。 楉冰让船夫靠近那片莲叶,向那些姐姐买了一大捧剥好的莲子,放一颗在嘴里,甜滋滋的,又在水里浸久了,有些冰凉,现在的气温吃刚刚好。 一边吃着,楉冰和江穆棱听着夏知秋这个仙门世家的子弟将修真界的八卦,讲着讲着,就讲到了修真界一个很重要的比试。 “百门大会?那是什么?” 第二十八章 百门大会 “百门大会,那是什么?”楉冰高高抛起一颗莲子,仰头张嘴,准确地落进嘴里。 “就是修真界最重要的盛会,那些参加门派的小辈们互相比试,一决高下!”夏知秋原本还在讲上次大会有人搞黑幕,暴露后被赶出门派的事情,漱了一口茶水,接着兴致勃勃地开讲。 “二十年举办一次,只有年岁四十以下的修士能够参加,分剑试、丹试、医试等等好多类的比试,可以让修不同道的修士都能参加。” “二十年一次,四十岁以下参加……”楉冰掰着指头算了一会儿,“那有些人才十几,对上快不惑的人,岂不是很不公平?” “嘿嘿,那可不一定,有的人天资出众,十几结金丹的也有,年龄大的不一定就厉害。”夏知秋给楉冰举了好几个在大会中脱颖而出的人,都是正值十几二十的少年。 “下次大会好像是十二年后,穆棱,是不是轮到你们蓬莱当东道主啦?” “嗯,听师父师兄说,要在蓬莱边上重新起一座岛,专门提供给大会。”江穆棱说得理所当然,让楉冰开始怀疑自己的常识,难道在修真界,凭空来一座小岛并不难? 若是有其他修士听了这话,肯定也会觉得是异想天开,可要是知道做这件事的是蓬莱仙门。 哦,那就应该挺正常的,蓬莱和昆仑,就是一群怪胎,或许对他们来说,这事儿还不算什么呢。 十二年后啊,那我也应该十七了……等等! 楉冰突然想起来,她到了十七就可以恢复女儿身了,一个翩翩公子,说变女的就变女的,怕不是要把别人吓死! 这些年还是要低调些,要不然到时所有人都涌过来问她原因,她一张嘴皮子得说死。 “穆棱,敢不敢到时候跟我比剑?虽然你现在很厉害,我比不过你,可谁知道十几年后怎么样呢?”夏知秋托腮,眼睛有神地看着江穆棱。 “说不定哪天我开了任督二脉,或者得了孤本珍藏,天下无敌了呢!” “小秋秋,醒醒!你怎么还说梦话了呢?!”楉冰使劲摇摇夏知秋的肩膀,语气很担心,但眼底都是忍不住的笑意。 “楉冰你小子什么意思?!我就、就不能想想啊!”夏知秋捏着楉冰的肉脸,“好啊,我不跟穆棱比,到时候也要把你打下去!” “略略略,你要是能做到就试试,别输了之后还要穆棱安慰你!” 江穆棱着实无奈,这两人表达友谊的方式就是斗嘴,每天不互顶几句就好像感情变淡了一样,江穆棱也想不到他们怎么有那么多的话可以互呛。 往船外看去,所望之处都是湖水,远远的能看见棱角模糊的山脉,还有岸边排排的人家。 他很喜欢这种水汽的味道,所以身体不自觉地开始吸收灵力,进入修炼,把旁边的楉冰和夏知秋看愣了。 这都能修炼,江穆棱也太会控制情绪了吧?修炼所要求的平心静气,心无外物,他把握的真好。 换这俩下山后满脑子玩的家伙来,估计连入定都做不到。 “这湖里,有法阵。”江穆棱颤了颤睫毛,睁开眼,对二人说道。 “好像是除邪祟稳水位的法阵,应该是昆仑设下的。”江穆棱回忆了一下,作出结论。 “能被仙门庇佑,还真是件好事。”楉冰想了想自家父亲每年都在担忧洪灾虫灾会不会发生,经常想得头疼,她就觉得很羡慕这几个镇子。 仙门虽然不会管偷窃强盗这类俗世衙门该管的事,却会尽力让自己的地盘风调雨顺,让这片土地上的百姓丰衣足食,少了很多忧患。 “其实也不一定,有时候,仙门的庇佑,也可能成为灾祸。”仙门实力不够,惹上祸灾,那些曾受保护的人们也会被牵连。 慢慢到了正午,变得热了起来,东明湖中央的这艘船周围却很凉快,凉风徐徐,船舱里还有果盘糕点,三人仿佛是来度假避暑的。 江穆棱昨晚就没合眼多久,虽然并没有午睡的习惯,却还是抵不住困倦,靠在船舱的竹枕上睡着了。 两人看到,自觉地出了船舱,聊天的声音也变低了许多。 因为之前楉冰对船夫说暂且不需要划船了,就停在湖中央就行,所以船夫坐在船头喝着葫芦里的水。 船夫的年纪不小了,力气还很大,说话时夹着浓浓的方言口音,让两人辨认了很久才明白对方在说什么。 “娃娃,俺们能安心地在这儿过日子,多亏了那昆仑的仙人们!”船夫嗓子粗哑,但语气慈祥,看到这几个小孩就想到了自个儿家的胖孙子,所以收敛了几分在码头上练出来的暴躁脾性。 “听说仙人们呆的地方可和我们这儿不一样,还能长生不老,每十年啊,镇上的小伙子都想去试试那通天梯呢!” 楉冰听了一会儿,觉得自己这些修士在普通老百姓眼里究竟是个什么形象啊?还长生不老,能长出三头六臂呢!都是哪里的谣言。 其实她以前光听街上的说书先生讲,也是那么以为的。 后来来发现啊,修士其实也就是有灵力的普通人罢了,吃喝睡觉,哪样都不能少。 眼见着船夫越说越扯,楉冰和夏知秋都一副不忍直视的样子,听别人这样夸他们昆仑修士,太羞耻了! “好了伯伯!我们……我们回岸边吧!”楉冰听见船舱里有动静,瞧江穆棱醒了,赶紧阻止了船夫伯伯扯到天边的昆仑秘闻。 船夫一撑竹竿,“哈哈哈!好嘞!” 有些粗旷的民歌回荡在湖面上,虽然不及其他江南小调的精细柔美,但在这一望无际的水面上,却别有一番韵味。 楉冰和夏知秋蹿回船舱,把船夫的话跟江穆棱又讲了一遍,“哈哈哈,穆棱啊,你以后也可以装作路人去打听蓬莱,这些人自己臆想的故事啊,绝对超乎你的想象!” 夏知秋真的服气,“就说我们峰的桐阳真人吧,他平时是严肃了点,但也不是脾气不好,就是比较严厉,结果这附近的传说是,桐阳真人一发怒,眼睛会瞪得像铜铃,狂风大作,百鬼哀鸣,燎原大火能从这座山烧到那座山去!” “还有还有!传说涟波真人的容貌雌雄难辨,这点倒是真的,但传闻里的涟波真人是天仙下凡,无论男女都会被他蛊惑,陷入爱慕之中,不能自拔!”楉冰也觉得好笑,“这哪是正道修士啊?还天仙下凡,这形容感觉更像狐狸精!” 两人一唱一和的,搞得江穆棱也有点好奇,他师父在世人眼里究竟是什么样子了,不会也像那两位真人那样偏差很大吧? 楉冰趴在桌上笑够了,一抬下巴,仔细看了看,发现江穆棱的眼型,好像是不太明显的丹凤眼啊,眼尾上挑,神气内敛,而且眼睫毛也很长。 “说起来,穆棱你和涟波真人都是水灵根吧?男性的水灵根可不多见,而且大多外貌偏阴柔,你长大以后……不会也变成涟波真人那个……的调调吧?”楉冰只是光想一想,就觉得惊悚。 被楉冰这么一说,夏知秋也开始观察江穆棱的五官了,虽然只看下半张脸只能看出坚毅,但看看眉毛和眼睛,我去,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啊! 江穆棱没见过这位涟波真人,但在七夕那天听过他的声音,大约知道这位真人到底走的是什么路线,不禁黑了脸。 “……不会的,”江穆棱好像在安慰自己,“应该……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 江穆棱难得露出恐惧的情绪,楉冰心想真有意思,“哎呀没事的穆棱,就算长相是涟波真人的类型,只要性格别像他就行啦。” “他……是什么性格?” “他啊,”楉冰还装模作样地看看旁边有没有人,“……骚包!” “小小年纪哪里听来的词,小心我回去告诉涟波真人!”夏知秋也觉着这个词用得实在是太形象了,一边笑一边“威胁”。 “你告诉他啊,说不定他还会觉得很高兴呢!” 夏知秋想想,这个可能性的确很大。 他们的游船靠了岸,付了银子下船,看看太阳,估摸着快到申时了,可肚子被茶水点心塞得饱饱,没胃口去哪家酒楼吃饭,就在街上随便逛逛。 溜了两条街,在一条大道上被一群人堵住了路全挤在一个临时搭好的台子下面,而且啊,还大多都是男子,只有少数女子在圈子外面徘徊,逗留一会儿就走了。 “诶,那边什么情况啊?”楉冰也见过这样一群汉子围在一处的情景,是在雾虚峰的饭堂,显然这里并不是,那还有什么能促使一群男人聚在一处? 三人都还是小屁孩,显然无法归类于“男人”这个范畴,想来想去都是什么聚众打架之类的话题。 还不等他们问路人,这台子上面走出一老妪,年纪那么大了还穿着艳丽暴露,扑着厚厚的粉。 “老爷公子们久等了,咱们百花楼今年可是出了不少漂亮姑娘,就等着给各位过目呢!看看哪位姑娘才是今晚的花魁!”那老妪的腔调透露着谄媚奉承,底下的男人们瞬间沸腾了,嚷着让老妪快点开始。 百花楼,花魁。 听到这两个词,三人不用问都知道这是个什么玩意儿了。 青楼选魁。 “我去,幸好刚才没挤进去看。”夏知秋有些后怕,要是被他父亲知道他小小年纪就像他大哥一样到这种地方,哪怕只是看看,都会被打断腿,母亲护着他都没用。 江穆棱脸上也浮现一丝潮红,表情也是庆幸万分。 两位男性避之不及,楉冰却好奇得很,她只远远见过青楼,里面啥样都不知道,更别说见里面小娘子的模样了。 但也不能不顾及身边两个小伙伴的想法面子,而且她一个人挤进去肯定会被嘲笑毛都没长齐就来选花魁。 “咳……我们、我们上茶馆喝茶吧!”楉冰指了指旁边的一家茶馆,从二楼窗子看下来,刚好对着那个台子。 “又喝茶?我在船上都喝饱了,不是你说走动走动吗?”夏知秋抱怨两句,看了看茶馆和青楼台子,难得机智了一回。 “你小子,该不会是想看选花魁吧?”夏知秋使劲揉着楉冰的头,满脸都是“原来你是这样的楉冰”。 “反、反正也没事情干!而且,你说你就一点都不好奇吗?我不信!”楉冰把那只揉乱她头发的手抓住,恶狠狠地看着,就差咬上一口了。 “放屁!我才没有……”确实挺好奇的夏知秋底气不足,扯了一把江穆棱,想添添底气,“穆棱,你也说,你不想看对吧!” 谁知江穆棱耳根子都已经红透了,转头没说话。 呦吼,没发现这人还挺有纯情少年的潜质啊! 最后三人还是上了茶馆二楼,楉冰非常不矜持地趴在窗前,另外两个红着脸嘬茶,眼神不知道往哪里看。 那老妪,也就是青楼的老鸨,还挺会热场的,把一场选魁举办得像是什么宴席上的歌舞表演一样。 先让一名去年的花魁,听说是这里的名妓上台奏了一曲古琴,虽然脸上蒙着薄纱,但那曼妙的身姿和含水的双瞳,就让台下的人们起了无数遐思。 楉冰认为啊,这姐姐长得倒是应该不错的,琴技和歌艺也有,就是眼神里那勾引争斗的意味太明显了些,应该是怕选出了新的花魁把她比下去吧。 但她也没办法批评什么,自己不过是走运了些生在了好人家,有了仙缘,不用体会这种为了生存而用尽心思的生活,所以她还是挺同情这些姐姐们的。 她们的绽放只有短短几年,然后就被迫谢幕,等待人老珠黄。 如果不是遇上了雾虚真人,等她过了十七,应该也是像普通女子一样,相夫教子,过完平凡的一生。 第二十九章 堇 去年的花魁下场后,就是今年评选的姑娘们表演的时间,这些女孩们十六七岁的模样,容貌姣好,穿的衣服简直薄得不像话,紧贴着身材曲线,腰身纤细,胸脯却丰满性感,手一动,就能看到如雪般的肌肤。 楉冰紧盯着这些小姐姐的身材,要是她以后变成这样,还怎么舞剑啊?一看就连剑柄都提不动,完全不帅气。 而坐在旁边的两人却认为她着直勾勾的模样,是对这些青楼女子感兴趣。 “这么小就是个色胚,还好昆仑没什么女修……”夏知秋在旁边小声嘀咕,看了几眼就没兴趣了,这种货色,还不如他们家宴会上的舞女呢。 江穆棱看都不敢看那些妓女,就瞧见了楉冰那目不转睛的模样。 楉冰不是有中意的师姐了吗?这样……不太好吧?江穆棱很想提醒这小家伙一句,男人不能三心二意,但想想,这种话说了好像显得他多管闲事了,所以也没讲出口。 五岁的毛孩子楉冰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形象已经开始走向了奇怪的方向,她明明只是用欣赏美的眼睛看小姐姐们的长相身材,就算看上了有什么用?有心无力啊! 不愧是青楼女子,挑逗人的本事是一等一的,那些歌曲和舞蹈,都带着轻佻的勾引味道,那底下的男人呼声不断,还有些轻薄的言语喊出来,让楉冰皱眉,但周围的人都没什么反应,似乎习以为常。 “要不我们来赌赌,哪位小姐姐能当上花魁?”楉冰看小伙伴们无聊的样子,提了个建议。 夏知秋虽然没怎么认真看,但一眼扫过去,还稍微有点印象,沉思片刻,选了一位,“琴弹得还不错。” 完全不是从长相性格方面入手,明明这些才是当花魁的重要原因,挑琴弹得好的,还真有夏知秋风格,因为他们确实对那种风格的歌曲舞蹈不感冒。 楉冰则选了另一位她看好的小姐姐。 “穆棱,你呢?” 全程没看过一眼的江穆棱无措地盯着桌子看,“就……和楉冰你选的一样吧……” “有眼光!”楉冰对和她品味一样的江穆棱很欣赏。 现在那台子上,选魁的姑娘们站成一排,底下的男人在竞价争她们的初夜,谁得的价最高,就是今年的花魁。 那些参加竞选的男人大多是膀大腰圆的富商或权高之人,有种经常在烟柳之地流连的感觉,一副风流浪荡模样。 楉冰觉得,哪个姑娘不会喜欢英俊潇洒的男子,憧憬与自己真心爱慕的人在一起,却要委身于此,身不由己,还要受千夫所指,万夫唾骂。 楉冰又瞅了瞅台子上的小姐姐们,突然被一个身影吸引了目光。 有个小女孩,约莫六七岁,正在台上边上整理那些用过的乐器,她整个人骨瘦嶙峋,面色青白,脸颊两侧凹进去了一块,眼睛因为瘦小显得很大。 楉冰知道,青楼,说俗点就是窑子,会买来不到十岁的小女孩,容貌好的就去学歌曲乐器,将来取悦客人,容貌平庸的就去帮忙打理妓女们的生活起居。 楉冰注意到她的原因是她实在太瘦了,瘦到令人怀疑能不能拿起那些乐器,那双眼睛里却没有一般青楼侍女的怯弱胆小,畏畏缩缩,她很平静,平静到近乎冷漠,可还没有完全麻木。 “小秋秋,”楉冰敲着木窗的框,“光这么赌太无聊了,加点彩头吧?别太不现实的都行。” “行啊,那……我要跟你学吹叶子!” “可以,那我要……” …… 这选魁大会在一名姑娘被竞拍出高价,成为花魁后结束,那些姑娘和恩客都被请入了楼里,是夜才刚刚开始,还有大把时光饮酒奏唱,暖床戏鸳鸯。 堇作为一个最下等的侍女,收拾完乐器后就被推到后院洗衣裳,那些沾染着甜甜的脂粉味道的衣裳堆在一起,还有股酒味,和青楼常有的淡淡腥气,气味混杂,堇闻着想吐。 但没事,她已经习惯了,只要不让她以后去接客,成为被刚才笼子里任人玩弄的金丝雀,她做什么都可以。 挽起袖子,几道以前反抗时留下的伤已经结疤,终于好了,之前洗衣服的时候都要避着伤口,特别麻烦。 从井里提上一小桶水,踉跄地倒进洗衣盆里,井水的温度很低,就算天气还没凉下来,堇洗了几下,手就变得通红。 但堇不在意,在一片冰冷中,她才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心脏的温度,她不想安于现实融入这个地方,她想逃走。 堇在这里两年了,也见过很多女孩,下至五岁上至十一二岁,都是刚开始拒绝,再慢慢接受事实,看起来生活好了些,堇却一直不肯妥协,成为了最下等的侍女。 劝她识相点?别开玩笑了!谁会乖乖听你们的!她可是人啊!不是人贩子和青楼老鸨之间贩卖的商品,也不是供人观赏的玩物,她有自己的意识思想! 总有一天,总有一天她会离开这里! 堇把一盆衣裳晾好,蹲在院子里呆看着夜空,原本浑圆的月亮,有一角被阴影遮挡,堇知道,那是昆仑山。 在他们这几个镇子,对昆仑本就抱以最大的崇敬,但堇从来没见过昆仑修士,也对,昆仑的人怎么可能会来青楼。 那些有着无上机缘的人,就如同这月光一般皎洁,与滚滚红尘斩断,高傲矜贵的…… 堇这么想着,思绪突然被后院小林子里的传来的声音打断,好像是有人从院墙外翻了进来,踩着叶子,听脚步声,还不止一人,堇还听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 是……贼吗?堇想去把护院的人叫来,可方才在地上蹲了太久,双腿全麻,她试图站起来,但腿一软,跌坐在了地上。 她放弃了挣扎,也不费力气扯嗓子把人叫来了,惊动了楼上那些恩客,这儿的老鸨事后说不定还要教训她,要偷这家青楼?偷吧偷吧,随便偷!到时候养不起她了,还能把自己放走。 刚才用来捣衣的棍子被紧握在手里,用来自保。 林子里走出了三个人,虽然看不清脸,但那身型,怎么看都是和她差不多大的孩子,这样的小孩也来偷青楼? 那三人慢慢向她走近,她举起了捣衣棒在空中挥舞了几下,另一手按在满是灰尘泥土的地上,撑着身体往后退。 “你们、你们不要过来!我打人可是很疼的!”那几人离她只有几步距离了,她也看清了三人的面孔,更加吃惊。 这是三个小少年,模样都很清俊,只是风格各有不同。 左边那个,一脸的不耐烦,有种天生的傲气凌人,和她在青楼里看到的那些老爷公子们的傲慢无礼完全不同,而是眉眼间都透露着自尊心,但这种气势被可爱的小狗眼削弱了许多。 右边那个,虽然气息比较收敛,但感觉比左边那位还要难接触,因为这人看起来就一副薄情相,站在那里,冷冰冰地跟雪一样。 倒是中间这个看样子是“头目”的小男孩,可爱得像个瓷娃娃,面露亲近之色,笑得平易近人,是个放在亲戚群里会被一圈女眷轮流抱在怀里揉脸的男娃。 “……你们是谁?!”虽然这三人每一个都和窃贼看上去没有关系,更是和青楼这样的字眼一点不沾边,堇还是不敢放松警惕。 “姐姐别紧张啊,”楉冰凑过来,朝堇无辜地眨眨桃花眼,“我们是来带你走的人。” 堇愣了一下,带她走?可……她的家人不是都已经…… “是师父说让我们来问问你的意见,”楉冰的戏张嘴就来,“我们是四处流浪的杂耍班子,要说有什么不同的,那可能就是我们长得比一般杂耍的人好看。” “这我二师兄,秋,玩火的。”楉冰指指夏知秋。 “这我大师兄,江,耍剑的。”又一指江穆棱。 “而我,冰,目前什么都没学会,混吃等死。” 夏知秋的脸抽了抽,快要发作了,但深呼吸了几下,忍住了。 楉冰想把这个小丫头从青楼带出来已经够让他吃惊了,还要隐藏身份。 按楉冰的说法,呆在青楼打杂和被昆仑的修士带走,无论是谁都会选择后者吧?她可不能给出这么明显的选择。 青楼虽然待遇不好,但也是一个能勉强安身的地方,而杂耍班子却要风尘仆仆四处流浪,还可能吃不饱穿不暖,楉冰要赌的,就是这人无论如何也要离开这里的心,就算前途坎坷,也要挣脱这个囚笼的心。 夏知秋其实很想说,他们的确是昆仑修士,但他妈这丫头也得信啊!昆仑修士夜闯青楼只为一个小丫头,这说出去,肯定会被认为是造谣污蔑昆仑。 “……那,我和你师父非亲非故,为什么是我?”堇确实心动了,但她不能保证,这是不是又是另一个人贩子,另一个牢笼。 “咳……我也不大清楚他老人家怎么想的,可能是男弟子收多了,想收个女弟子?然后又看你骨骼精奇?姐姐你以后一定是个美人儿,你看我师父眼光那么好,随便一挑就在人贩子那挑了我们哥仨最好看的。” 楉冰就觉得这姐姐不会轻易信她,准备得非常充分,还习惯性地撩了一下小姐姐。 “那,你们证明一下。” ?,这怎么证明? “那个,秋吗?你、你是怎么玩火的?”虽然秋一副“别跟我搭话”的样子,但比起另一位,还是他看起来好说话点,堇是这么想的,所以试探着问道。 谁知道这人就炸了。 “@¥#%&!”夏知秋的喉咙里先是发出了一串听不清楚的低吼,似是在骂人,但他母亲从小就教育他不能对女子无礼,所以虽然这只是个脏兮兮的丫头片子,夏知秋还是没骂出口。 “谁要给你、看、玩、火?” 夏知秋咬牙切齿地说完这句话,把楉冰揽到一边压低嗓子:“他妈还给这丫头废话那么多,谁管她,一棒子打晕绑走算了!” “小秋秋,冷静、冷静!马上就好!”楉冰转向堇,“所以小姐姐,你想好了没有啊?” 其实堇对杂耍班子这个说法半信半疑,因为这三人的气质就不太像,而且虽然楉冰演得很像,架不住另外两个拼命拖后腿啊! 但堇还是向楉冰伸出了手,没有其他原因,她只想离开这个地方,就算以后的日子颠沛流离,她也甘之如饴。 …… “我、我叫堇,三色堇的堇。”几人在半夜的小路上走的时候,堇想起还没介绍自己的名字呢。 “姐姐的名字很好听啊,和人一样好看。”楉冰牵着堇的手,把她带到了一辆马车前。 “不是……去见师父吗?”堇踌躇着,无措地把身上皱皱的麻衣拉平,她的头发披着乱糟糟的,觉得自己过于不修边幅,怕师父觉得她太脏乱了。 楉冰踮起脚尖,把堇的头发扎了起来,用昨天买的簪子束起, “骗你的。”堇的耳边听到这样一句话。 楉冰在身上翻了一阵,翻出一个信封,“我只是,想让你帮我一个忙。” “这辆马车会带你离开这里,去几百里外我的家乡,我想请你把这封信给我的家人。” 楉冰又拿出一张手帕,包着细碎银子,“我母亲会为你安排住处和事情做,”楉冰狡黠地弯了一下嘴角,“但如果姐姐你不想被困住自由,也可以拿着这些银子离开。” 堇拿着信和手帕包,还没等她消化完这些话,就被推上了马车。 “姐姐再见!” 马车渐渐在视野里消失,夏知秋才吐出四个字。 “多此一举。” “哎呀,不是很有意思吗?小秋秋现在的表情,不也是在为堇开心嘛。” “我哪有!” “为什么,”江穆棱轻声道,“为什么不带她回昆仑?” “我们也没那个权力啊,带她回昆仑,还是只能打打杂,就不耽误这个姐姐了。” “我还是搞不懂,你干嘛非要帮她?”夏知秋觉得这完全是吃力不讨好的一件事。 对啊,为什么呢?楉冰抬头,发现在青楼的后院,能清楚地看到昆仑山脉。 也许夏知秋会认为她在施舍,但她仅仅是因为,喜欢那个名叫堇的姐姐的倔强吧。 第三十章 丹剑双修 下山许可的两日过去,三人回了昆仑,江穆棱第二日就跟着素荣君回蓬莱去了。 临走前,江穆棱说等有机会,他定会再来。 “说不定是我们去找你呢,穆棱,别忘了那瓶昙莲药液啊!” “嗯,”江穆棱一顿,像是想说什么,“你也要,加油啊,早点把礼物送出去。” “啊?哦……”什么礼物? 楉冰就这样有些一头雾水地把人送走了。 荒废了两日的修炼,楉冰觉得怎么样也得补上,打算吃了午饭就去林子里修炼舞剑。 结果在饭堂里看到了许久不见的蓍蒿真人,就坐在她不远处的桌子上吃饭呢。 蓍蒿真人也看到她了,刚开始还没怎么理,后来一抬头,想起了什么,就挥挥手把楉冰召过来。 楉冰对他这种召唤小狗狗一般的行径不太喜欢,但还是慢吞吞走了过去。 “师父,什么事啊?”没事的话快点放她回去吃饭。 “听我师兄说,你练气五阶了?”蓍蒿真人啃着大白馒头啃得很欢,“很快嘛,吃完去我屋里。” 一听到去蓍蒿真人屋里,楉冰就想到了上次蓍蒿真人泡着澡给她示范运气,虽然说没留下什么阴影,但她也不想再感受一次了。 “练气五阶了,该教教你炼丹了。”蓍蒿真人似乎这才想起来,他只担了个师父的名,正经师父该做的他是几乎都没做,总该教自己的小徒弟点东西。 楉冰应下了,虽然比起炼丹,她更喜欢练剑。不过想想厉害的丹修,如崂山道人一样,能炼出天门丹这样丹药,她还挺想知道自己这师父,究竟厉害到什么程度。 …… 蓍蒿真人的屋子里依旧是挺整洁的,但楉冰已经知道,那是傀儡整理后的样子,原本,应该是惨不忍睹吧? “来来来,我从弟子库房里给你挑了个丹炉,那里全都是什么垃圾货色,也就这个稍微好点。”蓍蒿真人对待丹炉倒是比对待自己认真多了,起码楉冰看见,这丹炉被细心擦拭过,干净地发亮。 “刚上手,不用那么好的丹炉,免得炸坏了,等你控制得好些,我再给你换一个。” 楉冰在丹炉前坐下,这丹炉好像是一种坚硬抗热的岩石打磨成的,炉壁上刻着一些咒,但已经被烧得焦黑,看不太清楚了。 “将双手贴在这两个炉口上,调动木灵力集中在掌心,压聚燃烧。”蓍蒿真人的教导还是那样简洁,却一点都不易懂,前面两个步骤楉冰都知道,最后一个指令让她懵了。 燃烧灵力?怎么烧?难道炼丹的火不是柴火生起来的吗? 蓍蒿真人好像也没指望楉冰光听就能学会,抱来了自己的丹炉,演示了一遍。 楉冰没看清楚,不光是因为蓍蒿真人动作太快,几乎是手腕一转,炉火就起了,还因为蓍蒿真人的丹炉实在太霸气,把楉冰给震了一下。 之前在登仙台,蓍蒿真人是和这丹炉一起掉下来的,但当时太惊讶,注意力不在这东西上面,这次可是仔细看了。 无论是外表还是材质,蓍蒿真人的丹炉都比她这个小破炉好上几百倍,会不会性能也好一点? “别想,我这神农鼎虽然好用,但比较费灵力,就你那练气五阶的那点可怜巴巴的灵力,瞬间给你吸干。”蓍蒿真人随口几句,断消了楉冰刚有点苗头的想法。 没辙,只能让蓍蒿真人再多示范几遍。 抱着的丹炉突然冒出了火,楉冰还是被吓了一跳,差点把手松开。 “别松手,现在,控制灵力,把炉火变小。” 蓍蒿真人没有像一般丹修教导弟子那样,让弟子直接上手炼一些低阶丹药,那样失败率很大,效率也不高。 他先是让楉冰把炉火控制在各种大小,一点细微的差别都不行,楉冰每一次调整,都要用上大半个时辰,有一次没控制住,跳出的火苗差点烧到她的小指头。 蓍蒿真人也没催,在一旁慢慢等,要做丹修,没点耐心怎么行。 “为什么那么多灵根,木灵根是最适合当丹修的呢?”趁着楉冰在满头大汗地玩火,蓍蒿真人嘴上教几句。 “木灵根并没有火灵根的爆发攻击力,也没有土灵根的坚实的防御力,但也有它的强项,那就是控制。” “因为灵力中等而温和,比其他的灵力更好控制,木灵根拥有者心性也较耐心平和,所以适合炼丹这种惊喜而繁琐的修炼。” 等楉冰把炉火调整好了,蓍蒿真人才结束了他这一段难得的对弟子的口头教导,检查了一番。 “可以了,刚才调整的那几个炉火强度,记住了吗?” 楉冰想说她每个都控制了那么久的时间,不想记也记住了吧?但她不能确定蓍蒿真人又要搞什么花样:“大概吧……可能有点偏差?。” “回去自己多练练,一个月后,我要你把这几个炉火强度全部重新控制一遍,半个时辰内必须完成。”蓍蒿真人说完,好像觉得这样有点难了,而且感觉他这个师父又甩了担子,所以又在后面贴心地加了一句,“如果想不起来了可以找我,我再教教。” 楉冰觉得这不是他再教教能解决的问题,她今天上手,三个多时辰才把那些炉火强度轮了个遍,一个月后要缩到半个时辰?是在逗她吗?把她自己给烧了也不行吧! 见楉冰迟迟不应,蓍蒿真人疑惑地转头,“咋啦?这不算很难吧?”蓍蒿真人当年不是这么学的,所以这个“不难”的标准完全不能和正常人的标准相当。 “听说你和蓬莱门主那徒弟关系不错啊?”蓍蒿真人突然转换了话题,楉冰都不知道怎么接。 “那小子,可不是等闲之辈,到时候他一步登天,小心人家看不起你。” “穆棱才不会看不起我呢!”楉冰知道这是蓍蒿真人的激将法,但还是忍不住中招。 “我知道啦!我好好练就行了……”楉冰委屈地抱着丹炉,不想再看到蓍蒿真人那贱贱的表情。 “哎,知道就好,乖徒儿~”蓍蒿真人很满意,满意地想要再给自己徒弟找点小麻烦,让他能多看看楉冰这幅想咬他却不敢的模样。 楉冰回了自己屋,觉得自己这一月愉快练剑的计划,算是报废了。 …… “喂,你这半个月在干嘛?不来找我,我去雾虚峰连你人影都没抓着!” 桐阳真人身为大长老,事务也不比门主少。最近又和柏舟君外出了,所以桐阳峰的一群剑修,都暂时和雾虚峰的剑修们一起练剑。 夏知秋也终于在一群大汉里,找到了一直逮不到人的楉冰。 楉冰这半个月,除了吃饭睡觉,还有日常的和雾虚真人习剑,剩下的时间全用来和丹炉度过了,有时候还会练习过头,比如昨晚,她觉得手感不错,刹不住车,等她反应过来,能睡的时间只剩下不到三个时辰了。 她还正是需要睡眠的年纪,现在有些晕乎乎的,但也舍不得休息,抱着灵剑都能站着入睡了。 “啊?哦……小秋秋啊,我最近……啊呜……”楉冰打了个哈欠,“最近在进行丹修的修行,比较忙……” “你还真的要修两道啊?这样还不得累死!”夏知秋挡在昏昏欲睡的楉冰前面练剑,不让雾虚真人看见楉冰有点划水的动作。 “先这样呗……我不想放弃当剑修,丹修么,现在还有点不知道具体要干什么,再说吧。”楉冰努力睁睁眼,让自己的剑招变得标准些。 “你修了半个月还不知道丹修干什么,那你都在干嘛?” “……烧火。” “啊?” 楉冰感觉这半个月,她烧火,不,控制炉火的技术提高了不少,以至于每次吃饭堂的菜时,都能尝出今天饭堂师父的菜火候有没有恰到好处。 “我感觉,我现在都能去当厨子了,火候绝对控制的比饭堂师父好。” “……你确定是在炼丹么?” 夏知秋看楉冰这么心累,就把收到江穆棱的信的事跟她说了。 “穆棱还真够义气,记得给我们来信啊,我收到飞信的时候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夏知秋把信拿出来,和楉冰一起探脑袋看着。 内容并不多,而且文笔像是个老头子,一板一眼的,字迹只能算得上端正,不过看上去写得很认真。 “穆棱在学书写啊,才那么点时间就写成这样了,真用功。”知道江穆棱在努力适应看得见后的生活,楉冰也替他开心。 开心归开心,练剑结束后还是要坐在丹炉前生火,已经付出了太多,她必须要做到最好才行。 一个月的时间过去,楉冰去找蓍蒿真人检验成果。 “你一直都没来找我请教,是都会了吗?”蓍蒿真人放下手里的丹书,伸了个懒腰,慵懒地靠在桌边。 “还好吧,勉勉强强。”楉冰也没有多言,集中注意力在手中的丹炉中。 半个时辰,不多不少刚刚好,楉冰完成了对炉火的调整,这倒让蓍蒿真人有些惊讶。 并不是她的速度有多快,而是对火焰大小的精准度非常高,就是他要求的那种强度,没有出现“差不多就可以了”这种丹修绝对不能产生的想法。 “师父,怎么样?”楉冰自豪地抬起头,挺起了小胸脯。 “还行吧,马马虎虎。” “那师父有奖励给我吗?”楉冰心里打起了小算盘。 “奖励?你想要什么?”蓍蒿真人想,不愧是小孩子,留个课业都想要奖励。 “我想要个纳虚袋!”楉冰一眼就能看出,虽然她这位师父看起来邋里邋遢的,但其实非常有钱!毕竟她就来了几次这间屋子,就见到了好多书上看到的名贵药材,而且囤货似的堆成一座小山,跟田地里的谷堆一样,似乎并不太在意。 蓍蒿真人还有傀儡呢,还当成保姆用,绝对的财大气粗,跟夏知秋差不多。 果然,财大气粗的蓍蒿真人并没有太在意纳虚袋这种奖励,但是笑眯眯地拒绝了。 “这种程度就想要纳虚袋?徒儿啊,你是不是太天真了?”蓍蒿真人一只手捏住楉冰的两边脸颊,用力一捏,楉冰就变成了小鸡嘴。 蓍蒿真人恶劣地笑了。 “唔……辣、那要怎样才能给我!”楉冰挣扎了两下逃出魔爪,揉着酸痛的腮帮子。 “嗯……怎么也得一刻钟内完成变化吧。”蓍蒿真人就是想逗逗楉冰,漫不经心地随口一说。 “这可是师父你说的。” ? 在这一刻,蓍蒿真人好像看到了楉冰头顶冒出了尖尖的狐狸耳朵,蓬松柔软的狐狸尾巴在身后扫着。 楉冰又坐回了丹炉前,深吸一口气,接着整个人的状态都变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手掌心。 炉火的强度在变化,与之前不同的是,不再是那种稳妥而温吞的改变,而是像神射手的箭一样准确而又迅猛,那一团火焰好像完全成为了那个小家伙手心里的奴仆,虔诚忠实地完成每一项指令。 半刻钟都没过,楉冰就完成了刚才卡点控制完的炉火。 蓍蒿真人紧盯着楉冰眼下有些明显的乌青,第一次觉得,自己对这个小徒弟的不甚关心,让他看漏了些什么。 “师父,纳虚袋!”楉冰龇牙笑着,对自己刚才成功骗过蓍蒿真人的表现感到小雀跃,谁叫这个师父一点也不正经,她偶尔坑一下也没什么吧。 不过熟练了之后想要再减慢速度还挺难,她第一次拖了又拖,才卡在半个时辰。 “都学会给师父下套了,就为了个纳虚袋?”蓍蒿真人嘴里嘲讽的意味很明显,潜台词是“你就这点出息?” 楉冰好像没听懂一样,“没办法师父,徒儿实在太穷了,负担不起。” “德性!”蓍蒿真人起身,走进里卧,“过来拿!” “谢谢师父!”楉冰欢呼着,觉得自己的小聪明耍得还不错,小跑着过去,小辫子都勾了起来。 可她不知道,因为耍了次小聪明,让蓍蒿真人见识到她天赋和潜能的后果,是无穷无尽的。 后来的楉冰要是知道她每天如此繁重的炼丹课业是因此开始的,一定会放弃这纳虚袋。 她真的只想愉快地练剑啊! 第三十一章 昆仑潭 “楉冰师弟,今天怎么那么早啊,是要去昆仑潭挑选法器吗?” 卯时,弟子饭堂里的人还很少,只有昨晚值班巡逻的弟子和打饭师傅稀稀疏疏地坐在里面。 楉冰一进去,就有人认出她来,跟她打招呼。 要说在昆仑,有谁会不知道这位楉冰师弟,会被认为是绝对的孤陋寡闻。 四年前,他以木属性单灵根入门昆仑,一来就拜师蓍蒿真人,成为蓝衣亲传弟子,是这雾虚峰上除了两位长老以外,身份最高的人。 而且传闻,虽然这位楉冰师弟的师父是身为丹修的蓍蒿真人,但雾虚峰的剑修经常看到有个小身影跟着他们一起修行,还不止一次见到雾虚真人对他单独指导,这楉冰师弟,很可能是个丹剑双修! 至于修得怎么样,大家就不是很清楚了,亲传弟子大部分时间不适合他们一起修炼的,而且那蓍蒿真人脾气古怪又无常,没人敢去招惹,所以就算再好奇小师弟的能力,也不得而知。 但楉冰的修为是毋庸置疑的,仅仅入门四年,两月前便从练气期进入了筑基期,打破了昆仑最小年龄的筑基修士的记录,那段时间可是引起了不小的一阵轰动。 毕竟这位小师弟平时低调得很,除了一起练剑,其他时间连人都见不着,也就桐阳峰那位和楉冰一起入门的夏师弟和他接触多些。 今天,是刚到筑基期的昆仑修士挑选自己本命法器的日子,昆仑弟子到了筑基期,就能去昆仑潭挑一件自己的法器,这是昆仑给弟子的特殊福利,也体现了大门大派的深厚底蕴。 “啊,师兄早上好,嘻嘻,”楉冰听到有人和她打招呼,也大方得体得回了话,“是啊,今天要去昆仑潭,师叔让我早点去。” 楉冰无奈地摊摊手,压低声音说:“其实我也搞不懂为什么要早点去,难道还有先去的人拿到的法器会比较好的说法?又不是赶集市挑萝卜!” “噗嗤!”楉冰这个形容实在是太贴切,搭话的师兄忍不住笑了出来,虽然小师弟平时都不露面,但因为他年纪不大,说话却一点都不显幼稚,而且特别有趣,雾虚峰的大多数弟子都和他关系不错。 “等会儿去找小秋秋,那个家伙说不定还会睡过呢,心眼特别大!”楉冰从饭堂师傅那里接过西红柿鸡蛋面,上面撒了葱花,看起来就让人有食欲。 楉冰咽了口口水,和师兄告别,找了个安静的位置吃了起来。 即使是自己爱吃的酸甜口,楉冰也不忘从家里带出来的涵养,细嚼慢咽,日出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洒在她身上,就像幅画一样美。 那个搭话的弟子看着这个美少年,也不禁恍神,再看看自己,唉,难怪昆仑为数不多的女修都很喜欢楉冰师弟呢,这哪是他们这些大老粗比得上的。 虽然长得是标准美少年样,却丝毫不显阴柔,只有蓬勃的朝气,不仅温柔,还知道女修的喜好,要不是他才九岁,那些把楉冰师弟当儿子宠的女修,可能都会想当他的道侣吧。 楉冰吸着面条,在想着今天她会得到什么样的法器,希望能是一柄好剑,蓍蒿真人给的丹炉还能用,但昆仑统一配发的灵剑对现在的她来说已经不够用了。 也许是刚开始修炼时修为涨幅太快,练气五阶后,增长的速度慢了很多。 再加上她一直忙于两边的修炼,只增加技巧而不增加灵力,所以虽然修为涨速如同乌龟爬,但灵力变得更加厚实不虚浮,楉冰还是挺高兴的。 到现在,她还是不知道自己炼丹的水平究竟怎样,蓍蒿真人也从不说,只是让她炼一炉又一炉的丹药,极少的评价就是“嗯,合格了”“不行,你还能炼得更好吧”这种,让她炼的丹药都不是普通丹书上的,应该是蓍蒿真人自己配的,药性怎么样她也没试过。 不过既然她那个脾气古怪的师父肯继续教她,说明她也还不赖吧? 把食具放回到相应位置,楉冰擦擦嘴角,踏上她那把已经过时了的灵剑,甩着衣袖御剑飞起,像一道蓝色的光,飞向桐阳峰。 夏知秋也没楉冰说的那么没心没肺,挑法器这种是还是很重要的,已经坐在常去的亭子里等楉冰了。 跟四年里身长没长很多的楉冰比起来,已经进入发育期的夏知秋拔高了不少,身材也有些变得更加结实,面容褪去了些幼稚,张开了些,安静坐着的时候,还挺像模像样的。 “你好慢!小爷都等累了!”好吧,一说话就全毁了,刚才那气场型帅哥就是个假象。 “我只是没想到,平时练剑老是睡过头的小秋秋今天会起那么早,”楉冰稳稳地落地,“今天选法器就这样准时,跟要出去春游一样兴奋,你是小孩子吗?” “你才小孩子,小爷我几个月前就十二了!”说得好像十二就不是小孩了。 夏知秋是一月前突破的筑基期,赶上了和楉冰一起挑选法器,他还挺开心的,但就是不表现在脸上,摆一副臭脸。 “有时候我真的很怀疑,小秋秋你真的和穆棱同岁吗?反差真的太大了。”楉冰喝着夏知秋沏的茶,把舌头给烫到了,疼到直吐舌。 “我这才是普通十二岁帅哥的标准,谁跟穆棱比,找不自在?”夏知秋完全不在意自己被比下去,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这个亭子我们和穆棱也来过,”楉冰怀念了一下,“好想再见见他,看他有没有变化啊。” “每月一封信,还不知道他有没有变化?我们估计比他师父还了解他!” “也是哈,感觉我们像嘘寒问暖的父母一样哈哈哈哈!” “你才母,我是父!”夏知秋不知道他随口一句话说出了真相,楉冰脸色也无异,只能假装无意间摸了摸喉咙上小小突出的喉结。 不得不说崂山道人的东西还真好,这东西不仅能根据她的身材变化大小,贴合脖上曲线,还能根据年龄改变她的嗓音,虽然是在她原音的基础上变低沉了些,但光听声音,也想不到她的真实性别。 “不跟你斗嘴,时间快到了,走吧。” …… 这次挑选法器的除了楉冰和夏知秋,还有一位选了法器后就要升级拜峰的红衣弟子,不过他们不认识,这位弟子看起来大概二十五六岁,三人站在一起跟父亲带着兄弟俩出门一样。 昆仑潭可以说是昆仑的一个重要宝库,各地收集来的高级法器都存放于此,随便拿出一个都价值不菲,少数法器更是世间孤品,有价无市。 所以在昆仑潭周围近百丈处都设有法阵,必须出示有许可印记的弟子令牌才能进入。 三人进去走了一会儿后,一方面积不算大的潭水就出现在他们面前。 这潭水虽然不大,但走近一看就能发现这潭根本就是深不见底,要是掉下去,估计捞都捞不上来,潭面很平静,可其中散发的灵力波动是一通过法阵就能感受到。 昆仑潭选法器,与其是说他们选法器,不如说是法器选修士。 这潭水深处全都是法器,只要有人触碰潭水,这些有灵气的法器就能感受到修士的气息,那个与修士最契合的法器就会自己跃出水面,与修士结下血契,成为他的本命法器。 楉冰听雾虚峰的师兄说,他们那时候都可紧张了,就怕没法器愿意选他们,那多尴尬,不过这种事情可从来没发生过,每个昆仑弟子最后都能拿到心仪的法器。 楉冰想啊,在这潭底,那些法器会不会像人一样讨论他们这些修士呢?还会八卦说哪个剑哥哥今儿个走了,怂恿这个琴妹妹选俊俏修士。 这些法器都是有灵性的,也有自己的个性,说不定还会在下面辩论起来,真的和集市挑萝卜一样挑主人,所以这么一想还挺有趣。 那个不认识的弟子觉得自己是师兄,不能把师弟推出去第一个试,所以鼓起勇气上了,楉冰和夏知秋蹲在一旁,好奇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手一碰潭水,潭底就升上来了泡泡,咕噜咕噜的冒着,似是在说“请稍等,正在为您匹配法器。” 冒了半刻钟,从水面上看,潭底有东西浮了上来,模模糊糊的,离水面越来越近,最后飞出水面。 楉冰看着那东西,都看呆了。 并不是因为那法器的外形有多么霸气或者奇特,也不是因为它散发出的灵力多么强烈。 是因为,那是一把二胡。 楉冰和夏知秋的表情变得很复杂,昆仑乐修也不少,可别说昆仑了,他们听都没听过修真界的乐修里有人法器是二胡的! 但那弟子还挺高兴,他本来就是想当乐修,只要法器是乐器就行,二胡也没关系,不会可以慢慢学嘛。 可这根本不是会不会拉二胡的问题啊! 楉冰看那弟子拿着二胡拉了两下,还真别说,昆仑潭里的法器确实会选人,架势够,气质也符合,总觉着拉个小板凳就能上街卖艺了。 楉冰开始脑补,要是她拿着这二胡回去,蓍蒿真人肯定会嘲笑她到整个昆仑都知道,她绝对会自己先给它摔坏了。 虽然她并不是眼高于顶的那种人,但这还是该挑一挑的吧? “……小秋秋,第二个你来吧?我想……缓缓。”楉冰难得迟疑了一下,拜托夏知秋给她点时间。 夏知秋也被震撼了一下,但没楉冰那么顾虑,把手放进了水里,潭水又开始吐泡泡。 楉冰想,按照夏知秋的气质,出来的法器觉得既抢眼又强势,在气场上就压其它一筹的那种,如果不是灵剑…… 事实证明,法器选人的时间也是不一样的,夏知秋的法器出来的速度和他测灵根时结果出现的速度一样快,楉冰还没想完,那东西就飞到他们面前,连什么时候出水的都没看清。 那是一把重剑,表面银白,中间一道血红色的凹槽一直延伸到剑柄的位置,在阳光下的反光是金色的,闪到了楉冰的眼睛。 那剑飞到了夏知秋手里,剑长都快比上楉冰的身高了,而且一看就是实心的,特别重。 夏知秋很开心,这种开心是双重的,没选到奇葩法器和法器很酷炫。 楉冰稍稍放心了点,也冷静下来了,她就不信她的气质,真能给她挑一个很奇葩的法器,狼牙棒或者唢呐什么的,和她这个翩翩少年郎搭吗?! 心理暗示了一波,楉冰把手伸进了水里,这潭水一点都不冰,凑近了闻还有一种香味,若不是现在不是好时机,她还想玩会儿水。 潭水吐了半天泡泡,其它一点动静也没有,该不会和她测灵根时一样久吧?有那么纠结吗?楉冰纳闷地想着。 戳破了飘到手边的一个泡泡,楉冰干脆坐下来等,炼了几年丹,她变得比以前有耐心多了,让她坐这儿等一天都行。 不过也不会真让她等一天,两刻钟后,她就看见潭底有东西浮上来了。 终于来了!楉冰眼睛都不眨地看着水面。 虽然终于来了,可……这法器会不会……有点大?楉冰看着越来越近的庞然大物这么想着,这比夏知秋的重剑看起来还大,她能搬得动吗? “哗啦”一声,水里的东西飞出湖面,楉冰才知道,为什么这玩意儿看起来那么大了。 因为这根本就是两件法器啊! 第三十二章 还抢起来了? 楉冰面对着眼前的两件法器,有些不知所措。 昆仑潭你怎么回事儿?不是说好的能给我最契合的法器吗?怎么弄了那么久,最后还要我自己选一个吗? 楉冰很头痛,她可是有选择恐惧症的啊! 面前的这两件法器,是一把剑和一个丹炉。 确实非常符合她目前单剑双修的情况,但从来没听过昆仑潭能带走两件法器的啊。 那把剑是长剑,被青色的光团包裹着,剑身的弧线优雅而清冽,剑柄上雕着玉叶,像一位颇有风度,不可冒犯的尊贵公子。 那丹炉足有剑的两倍大,是一尊三足丹炉,纯黑色的表面镶嵌了一圈深色灵石,和它略显霸气的外表不同,这丹炉在空中飞来飞去的,摆明了要让楉冰选它,像个难管教的浪荡少年。 楉冰苦恼了一阵,右手向长剑伸去。 也不是那丹炉不好,但她这次来就是想换掉她的灵剑,要是让她选,肯定会选剑啊。 结果还没碰到这把漂亮的剑,那丹炉就像赌气一般挡在长剑面前,不让楉冰去选。 长剑理都没理丹炉,绕过它往楉冰手里飞,又被丹炉挡住了,一剑一炉就这么神奇地争抢起来。 楉冰坐在地上不敢相信,这怎么还抢起来了呢? 她感觉自己就像宫里的皇帝,貌美的妃子为了她而宫斗争宠,只为得到她的心……个屁。 这下她可怎么办啊? “两个都带走呗,又没规定只能拿一个法器,反正是它们自己飞出来的,多拿一个你还赚了呢,不吃亏!”夏知秋的说法很强,听起来居然很有道理。 对啊,又不怪她,就算只能留一个,到时候再让师父师叔决定就行,她可阻止不了这俩法器打架。 这么一决定,楉冰右手持剑,左手抱炉,活像从古董店里淘完货出来的客人,好在这俩法器总算安静下来了。 出了昆仑潭,楉冰就赶紧去找雾虚真人问这事儿该怎么办,她可拿不定主意。 “嗯……这倒是从来没听说过,还是头一遭。”雾虚真人看着自己的小师侄,觉得什么神奇的事情都发生在了她身上。 “按理来说,昆仑潭不论怎样都会选出一个与你最契合的法器,出现你这种情况,说明两件法器和你的契合度一摸一样,不分上下,但凡你选了其中一件,另一件都会不服气。” 已经见识过这种“不服气”的楉冰连忙追问:“那怎么办?” “既然它们认了你,就不会再选择其它修士了,所以你也不用选择,都归你了,正好不是丹剑双修。”雾虚真人仔细看了这两件法器,不禁咋舌。 昆仑潭内的法器也是有高低之分的,品阶越高,对修士的要求就越严苛。 这两件法器的品阶可以说是最高的那一类,连雾虚真人都知道它们的名头,几百年了都没人能把它们带走,那么多昆仑的天才都失败了。 这样的两件法器,自然是骄傲而难以驯服的,如今却甘愿共同辅佐一个主人,还是个小女孩,放在以前,他是信都不敢信的。 雾虚真人更加觉得,他当年是什么手气,抱了个天才回来! 但是再天才也不能太声张招摇,毕竟他们还是要隐瞒楉冰女扮男装这件事,被太多人注意可不好,所以即使楉冰在有名也只是在昆仑有名而已,在外面的修真界,只是知道昆仑有个木属性的单灵根弟子,拜了蓍蒿真人为师而已。 “拿了两件法器的事我会和门主还有其他长老说的,让他们把事情瞒下来,别人问,你就说丹炉是蓍蒿那小子给的,长剑是在昆仑潭拿的,知道吗?”雾虚真人这番考虑很周到,楉冰听话地应下了。 拿着两件法器回了自个儿屋子,楉冰就和它们对峙了一会儿,然后把束好的头发挠乱了。 “名字啊……”楉冰知道这种法器都要主人起名字的,不然提起的时候总不能老是说“我的那把剑”“我的那尊丹炉”吧? 可是楉冰是个起名废,半天都想不到什么好听的名字,这时候她就很羡慕夏知秋的果断,当场就定了他那重剑就叫鸱枭剑,不带丁点儿犹豫的。 楉冰不光要想,还要想两个,头都大了,总觉得自己起的名字品味太低,配不上这俩大佬的气质。 抓耳挠腮地想了许久,楉冰的目光突然转到桌上的信纸上,那是这个月要给江穆棱寄的飞信,还没有写完。 楉冰一敲脑袋,她想不出来,可以请江穆棱帮忙啊,他取的名字一定比自己取的好。楉冰对江穆棱总是有种盲目的信任。 楉冰坐下,把那封信写完,在最后一段加上了自己的请求,又唰唰添了两笔,在信纸上画了长剑和丹炉,虽然画的非常之丑,但楉冰面对熟人时脸皮极厚,丝毫不觉得把自己拙劣的画技展现给江穆棱看有什么丢脸的。 施了道简单的咒,把弟子令牌印了上去,留下一道标识,能让蓬莱的人分辨身份,把飞信放进去。 信才刚飞出去,楉冰就觉得已经把这个麻烦解决了,轻松了不少。 因为今天要去挑法器,蓍蒿真人没给楉冰布置炼丹的课业,所以楉冰在床上修炼了几个时辰,看外面天色还亮着,就想去练剑。 她新拿到的这把剑实在太好看了,一看就顺手,用起来肯定爽,不知道和夏知秋的鸱枭剑比起来哪个更厉害。 …… 蓬莱,主岛,门主首徒院内。 今日蓬莱下了雨,院子内的雨声有些大,几点雨丝被斜吹进廊道上,还是进不了屋内。 屋子里点着香炉,味道倒是极淡,主要是让屋子里干燥些,以免有些东西受潮后不好用了。 桌上笔墨纸砚俱全,江穆棱挺直脊背坐在桌前练字,几年的学习,他的字已经变得变得凌厉大气,笔力劲挺,脱离了纯粹的名家模仿,有了自己的风骨。 但他还是坚持不懈地每天练字,过去的经历让他知道如今的一切有多么不易,他想把这份现实感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牢牢刻在骨子里。 突然听见有东西在敲打窗子,江穆棱没有分心,专心写完这一张纸后才向窗外看起,匆匆起身把窗子打开了。 一封信像鸟儿一样飞了进来,周身被淡淡的绿光保护着,没有被雨淋湿一点,在屋内旋转了两圈后,就悠悠地落在江穆棱的手里。 会给他寄信的,只有四年前一起呆过几月的那两个小伙伴,而且刚开始他们总是一起寄,后来觉得两个人一起写内容太多挤不下,就分开给他送信了,所以他也不得不回两封,好在他乐在其中。 看这股灵力,是楉冰的信。江穆棱手指顿了一下,利落地拆开信封。 一贯的家常和小事,却能被写得非常有意思,江穆棱每次都觉得惊讶,楉冰身边怎么每天都能有这么多事情发生,这人还不胜其烦地记下来,大力吐槽。 看到最后一段,江穆棱也略微有些苦恼,他放下信,转身点着架子上的书,抽出基本开始翻看。 朋友的请求,他定是要做到最好的,何况那是会陪伴他一生的法器。 看了几本书后,还是没什么头绪,江穆棱仰头闭了闭眼,习惯性地去探腰间系着的纳虚袋。 等到一个很轻的空瓶被拿在手里,他才记起来,楉冰给他保养眼睛的昙莲药液已经用完了,尽管他用得很珍惜,一点一点地舍不得用。 其实他的眼睛早就适应了光明,和常人一样能长时间使用,可他就是忍不住依赖,就像现在,这个小瓶子握在手里,他就安心。 揉了揉太阳穴,江穆棱觉得自己可能要换个思路。 把空瓶放回纳虚袋,小指碰到了腰上佩的潋光剑,细细摩擦着剑柄,江穆棱心中一动。 站在桌前握着毛笔,江穆棱犹豫了一会儿,看着楉冰信纸上的长剑和丹炉,还是下笔写了自己心中所想。 炉名伶禀,剑名……茐笼。 江穆棱白皙的脸皮有点红,他并没有其他想法,但他不知道自己的朋友能不能接受这个名字,虽然楉冰可能连这个名字出自哪里都不清楚。 色笼茐,光潋滟。 楉冰会在意两人的剑出自同一句词吗?江穆棱觉得,楉冰可能还会很喜欢。 外面的雨好像小了些,蓝色的灵光从屋内飞出,渐渐远去。 …… 不到四日,楉冰就收到了江穆棱的回信,在她刚炼完一炉丹把炉火熄灭的时候,一封信啪地糊在她脸上。 “哦哦!不愧是穆棱,名字取得真好听!”楉冰毫无心里负担地接受了这两个名字,压根没往来由出处和含义这方面想。 因为必须定下名字才能完成血契,楉冰这几天都不敢用这两位大佬,她之前就是想试试这把长剑练练手,丹炉都不肯,楉冰觉得这已经不是灵性了,这也忒有个性了吧? 赶紧下完血契,这俩法器才能完全听自己的话,楉冰都快怀疑究竟她是主人还是一块香馍馍了,要被两件法器争抢。 灵光闪过,长剑剑身上刻印了两个较小的字“茐笼”,丹炉的正中央浮现了两个大字“伶禀”。 楉冰含着刚才戳破的手指头,试探着举起了茐笼剑。 太好了,伶禀鼎没反应! 这下可以耍剑了!楉冰心情极好地哼着歌,扛着剑去校场练习。 那里也有几个师兄在练剑,见楉冰来了,都围上来打招呼。 “这就是楉冰师弟从昆仑潭取回来的剑吗?真好看。”一位师兄俯下身看,赞叹不已,却忍着没有出手碰剑身。 好看归好看,但这剑浑身都散发着一股无形的杀气,好像除了主人的人碰了都会让那人见血,木灵根不是很温顺吗,楉冰师弟怎么取回来这样一把煞气十足的剑? “小师弟,要不要陪师兄过两招?”有几个剑修也是筑基期的,看楉冰取了本命灵剑就想比试比试。 剑修大多好战,只有沉迷剑道,才能做到人剑合一,所以那些有名的剑修都是剑痴。 “好啊!” 虽然才刚入筑基,但楉冰四年来的炼丹生活,让她的灵力既坚厚又耐性十足,所以对上那些早入了筑基期的师兄也不落下风。 只是一场小比试,双方都没有用全力,点到为止,只是切磋一下技巧而已。 大家都感想都是楉冰小师弟真厉害,判断力很强,出手果断,招式技巧都是有的,要不是经验太少,灵力攻击力不强,对上肯定更加吃力。 楉冰表面上谦虚着,心里却慢慢沉了下去。 别人可能还看不大出来,但她自己能不知道吗? 她虽然没有使全力,但也是奔着赢别人去的,刚才有好几下攻击,她自认为能把师兄的剑打掉或者让他重心不稳。 可是并没有这样,让她愣了一下,差点没躲过师兄接下来的招式。 两剑碰撞的时候,她明显能感觉到,对方的修为也许并不比自己高多少,但灵力中的攻击力却比自己高出一大截,那是她拼命努力也弥补不了的先天差距。 那位师兄是金火双灵根,她可是单灵根,就这样攻击力都比不上,难怪说木灵根不出强剑修,真的太难了。 楉冰叹了口气,看来她得想个法子解决这问题,不然别说比过夏知秋江穆棱了,其他跟她差不多修为的剑修都可能击败她。 要是她成为不了优秀的剑修,茐笼剑可就看走眼了,一点都没有这把剑的用武之地啊。 第三十三章 木灵根的正确使用方法 楉冰这几天有些郁闷,因为她发现,木灵根的灵力的确好控制,因为无论怎么爆发,都不会有太大的输出。 她虽然和崂山道人说过“因为喜欢,所以握在手里,就是幸福”这种话,但不到最后一刻她还真不想放弃。 怎么办呢…… 楉冰靠在床上发呆,这种时候她需要来本书冷静一下,而且不是那些越来越难看懂的天书丹方,那会让她更加烦躁。 小时候带来的书她已经翻过无数遍了,这几年她又没下山,昆仑也没有除了修炼以外的书,这几本她都能把剧情背下来了。 楉冰很后悔当年怎么不多带几本上来,或者那唯一一次下山的时候怎么没有先见之明,把镇上有意思的书全搬回来。 嗯? 楉冰点点额头,说到那次下山,她好像是带回来了一本书,那本被当作奖品的《纪念剑谱》。 由于这本书的名字过于雷人,再加上楉冰当时觉得自己幼小的心灵遭到了欺骗,所以拿回昆仑后就放在书架上吃灰,一次也没翻开过。 楉冰在书架上找了找,拿出这本《纪念剑谱》,书的质量还不错,用的是上好的玉面纸,光滑防潮,纸本身的香味就防虫蛀,用白马鬓毛绳扎得紧紧。 楉冰倒是希望里面的内容能配得上这书的好品质,好歹也是一个大庙里发的剑谱。 结果翻开后看到第一句,楉冰就有些后悔自己拿这本书解闷了。 -阁下,恭贺你得到了这本纪念在下功绩的书,记录了我入道几百年的经验,我相信,既然你有如此运气,定能在这本书中受益匪浅。 楉冰认为自己还是小看这位著者的脸皮了,这个纪念,居然还是纪念他的功绩?这得是有多自恋啊? 还什么运气,看一本也许全都是废话的书的运气吗? 深吸一口气,楉冰做好了这是一本垃圾书的心理准备,就当放空大脑看看。 书里接下来的内容废话和正经话七三分,除去那些过于文饰的笔墨,其实读起来还挺有趣的,就是一本名人小传,只不过这小传是本人自己写的。 楉冰侧身躺在床上,一只胳膊撑着脑袋,另一只手翻着书。 -感谢你读完了在下的丰功伟绩,这一定是阁下无趣生活中浓墨重彩的一笔。 呵,确实挺浓墨重彩的,楉冰反嘲一句,掂量着剩下还有半本的书。传记没了吗,那还有这么多页是写了些什么? -如果你读到了这里,就说明,阁下是真的非常无聊又空闲,既然这样,便请阁下一览本人编纂的剑谱吧。 楉冰这才想起来她刚才跑偏了,这不是小传,是剑谱啊! 谁家家谱有一半都是在夸自己的?要真放铺子里卖,定是一本都卖不出去,客人翻几页就扔下走了。 -众所周知,修剑是一门非常有深度的学问,不是随随便便什么凡人都能学好的,怎么也得有在下十分之一的风度才貌才行。 -而修真界中,火、冰、雷灵根被当作剑修的最好苗子,木灵根被当作剑修最下品的人选,因为即使修为高深,木灵根也无法最大限度发挥剑修的实力。 楉冰已经被打击得都深了,现在又看到这种言论,再怎么乐观开朗,也有些怨念。 -我认为,这种定论完全就是狗屁! 嗯?楉冰眼神亮了一下,难道事情还有点转机? -如果能找到正确的修炼方法,木灵根就是剑修中最强的那类角色,只是修真界的修士过于孤陋寡闻,也只有在下这般睿智的人物才能得其奥秘。 楉冰急匆匆地翻了一页,发现著者还在讲废话,方才那副心平气和的样子全无,低声骂了一句。 最后拿三分之一的书页就是剑谱了,那著者也是个话痨,好像生怕别人不能理解他这般与常识相相悖的说法,在每页的谱子上都标明了注解,一本剑谱,三分之二的废话,剩下的跟童生学的四书五经一样又臭又长,简直不伦不类。 但楉冰粗略地看了一遍,发现还是能懂的。 这剑谱并不记录招式,而是灌输一种理论,合理地使用灵力,发挥木灵根的优势,用最小的输出得到最好的战绩。 -别人抡剑上来砍你,你就慌了神,用最大的力量抡回去?暴殄天物!就算你面对的是天王老子,也得冷静下来好好想,那些招式用多少灵力就可以挡回去,你得像个守财奴一样守着你的灵力。 —心平气和地和对手慢慢耗,耗死他!他会越来越累,灵力枯竭,而你还灵力丰足。 —或许木灵根剑修不能速战速决,但打持久战,别人不一定是你的对手。 —控制,对其他修士来说是个难题,但对木灵根来说,便是基础。 —控制你的灵力、气息,控制你的剑,让它为你所用,从本性上来说,木灵根其实才是最容易完成人剑合一的修士,只是从没人试过,也没坚持修炼到那种境界。 楉冰看完几段话,感觉自己进入了新世界的大门。 凝神记着剑谱,页数虽然不多,但一种招式可以举一反三,需要认真想想。 躺在床上空想什么也想不出来,楉冰干脆提了茐笼剑去林子里头,照着剑谱挥着,几招下来,内心便有所感悟。 回想前几日与师兄的那番比试,楉冰没能如愿以偿的那几招,若是能用上这个剑法…… 啊啊啊!可能就赢了啊! 但凭空也得不出个所以然,楉冰打算明日再去寻师兄们实践一下。 若是真的有用,那这本剑谱可就是她的宝贝了!是她身为劣势的木灵根绝地反弹的唯一机会! 这么想,那次她的运气便是极好的,这剑谱对其他人来说可能没用,就是一堆占地的废纸,到她手里也算是变废为宝了。 还好当年的她抱着点希望把书领了,还顺手带了回来,没有因为夏知秋的嘲讽把它扔在客栈里。 楉冰抱着剑谱,仔细地翻看了一遍,想知道哪位修真界大能能够打破常理传统,研究新的方向,写出这东西来。 封面上没有署著者的名字,书中小传的部分也都是用“本人”“在下”这样的第一人称描写,那些记述下的事件,就楉冰这些年所知道的修真界大佬们,没有一位是能对上的。 滚在林子的草地上,被吹来的叶子瘙痒地打了个喷嚏,楉冰这才想起天气还没完全转暖,四月的夜晚还着实挺冷的,她一件单衣躺草地上,可别受了风寒。 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本来就已经摇摇欲坠的束发一下子散开,蓝色发带掉落在地上,长发落在肩头,裹挟着皂角的香味,把她包成一团。 楉冰抬起头,月光洒在她的桃花眼里,眸子像能亮光一样,藏着星星。 下月初二,她便要十岁了。 她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有人护着她,有人关心她,有人愿意陪她,吃喝不愁,虽然累了些,但能做着自己喜欢的事。 楉冰不自觉地哼了一段歌,摸着脖子上的仿喉结,她戴着这个也有一年了,自己的原声是怎样的,她竟有些忘了。 取下捏在手心里,楉冰唱着歌,跳上了树枝。 衣冠不整,披头散发,鞋子还被她甩在了树底下,楉冰现在就像个从那户人家偷跑出来的小姑娘,和平时端方得体的模样完全不同。 她平时也并没有拘束着自己,也是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出生便扮男儿,她便一举一动都是男儿。 只是在这样的夜晚,她第一次感觉,什么都抛弃掉后的她,很自由自在,很想放声高歌一曲,把整座峰的人都引来却也没关系。 实际上她确实那么做了,但这附近只有她和师父师叔三人居住,所以并没有引来什么人,倒是惊动了深林的群鸟,扑腾着十几只一起飞散。 平时的她,现在的她,都是真实的,所以她才从没有怨言,真情实感地爱着她所拥有的一切。 嘴巴尝到了泪水的咸味,不夹杂任何情感,只是觉得在这样的氛围下,她应该流泪。 楉冰想起了崂山道人,她现在的模样看起来应该和崂山道人同岁。 崂山道人被情所扰,为情所困,当年楉冰太小还不懂,这几年也一直清修,对这事仍然一知半解。 她父母感情很好,她和师兄们感情也很好,但这两个东西,怎么看都不是一种,也联系不起来。 算了,长大后应该就懂了,不懂好像也没关系,昆仑那么多光棍,也不多她一个。 楉冰跳下树,就这么拎着鞋子走回了屋,连半个人都没见着。 回了屋她才想起来,她还不能休息,蓍蒿真人布置的那几炉丹药,这几天她太失落了所以一炉都没炼! 好在因为楉冰心情大好,看了剑谱后非常兴奋,精神充沛,随便绑了头发就坐在地上,抱着伶禀鼎炼丹了。 明儿个多睡会儿,起来去找夏知秋试试剑谱…… …… “楉冰你说!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学了什么功法,为什么我用重剑都打不过你的长剑!”夏知秋和楉冰打了半天,有些灵力不支,微微地喘着,而楉冰却好像还有很多灵力一样,源源不断地输出。 几天时间,怎么变难缠了那么多? 夏知秋因为入了筑基期,取了本命法器,现在升级成了橙衣弟子,领了新衣裳,但没穿几天就被磨损的很厉害,看来夏知秋也是下了狠劲在练剑。 “我的剑加入灵力,攻击那么重你也可以打回去,这小胳膊是怎么做到的?”夏知秋捏捏楉冰的手臂,虽然是有些薄薄的肌肉,可手感还是挺软的,他一只手就能握住。 “当当当当!”楉冰把《纪念剑谱》掏出来展示给夏知秋。 “这个……不就是那个暮云庙很傻的奖品吗?你还留着啊?”夏知秋对这东西还有点印象。接了过来。 “小秋秋,建议你不要翻前面的,直接从一百零八页开始看。”楉冰真怕夏知秋一个暴脾气把这书撕了,连忙提醒。 夏知秋垂着小狗眼表示疑惑,但还是从后面开始看,见到那么多注解的时候差点放弃,耐着性子读完,脸色变得很凝重。 “你……除了我,还给别人看过吗?” “没啦,昨天晚上才读完,上手练了两下。”估计塞给别人看也没多少人信吧?这著者前面的言论就能气走绝大多数人。 而且楉冰也没那么心大,她也是有自己小心思的,有一点点自私,这种好东西,她能白白送到别人眼前吗? 夏知秋松口气,赶紧把书塞回楉冰手里让她收起来,“你也真是心宽,这种东西要收好,不能给别人看。” “可我们不是兄弟吗?小秋秋又不是别人。”就是因为要是不跟夏知秋和江穆棱说这件事,她不仅会罪恶感爆棚,还会憋死,所以才带着书来见夏知秋啊。 夏知秋脸红了一下,习惯性傲娇,“说得倒是好听,我也没完全信这书,要是真像书上写的这样,木灵根剑修早就崛起了。” “不论怎样,总会有破解的方法,多打几场,总能发现的,来,再打!” 时光流逝,当年岁过去,带走的不应该只有叹息,还有虚虚实实的回忆,形形色色的人,各种各样的事。 就像在峰底亭子外的草地上,橙衣少年与蓝衣少年的舞剑相交,敞心之谈。 楉冰在生辰那天大清早,就收到了江穆棱的飞信: “楉冰兄,别来无恙。 几年未能有时隙相见,深感歉意,穆棱有幸得楉冰兄为友,实属荣幸。 十岁生辰之际,愿你平安喜乐,万事胜意。” 楉冰晃着信纸,觉得还真是有江穆棱风格的生辰祝福,她师叔都说不出这种一板一眼的话。 信封里还有东西,有些重量,楉冰觉得可能是生辰礼物。 想起往年江穆棱送的生辰礼物,不是书就是辟邪的檀木手串,楉冰已经不抱期待了,纯属想要得到江穆棱的心意。 掏出信封里的东西,楉冰还是小小吃惊了一下的。 那是一根玉制的男子发簪,束发的时候没什么用,只是一种装饰品。 这发簪款式很简单,顶多就是雕了几根翠竹在簪头,但成色很好,摸着也舒服,看着赏心悦目。 穆棱自己挑的,还是问了别人? 楉冰就是惊讶了一下,就美滋滋地用上了,完全不知道江穆棱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挑簪子的。 第三十四章 似是故人来 “楉冰师弟啊,门派最近在招新的弟子入门啦,等这批弟子进来,你就不是咱们昆仑的小师弟了,就算他们比你大,那也得乖乖叫你师兄!” 雾虚峰的剑修们晨练的时候,关系好的几个师兄凑到楉冰旁边,开始闲聊起了这次招收弟子的八卦。 楉冰擦了擦下巴上的汗,因为晨练快要结束了,她也好奇地站在一边听着,毕竟这是她入门后第一次招收弟子,总会有些怀念当年自己那么一点大就被抱上山接受试炼的日子。 因为自己年龄最小,资历最小,所以这十年来他都是当之无愧的小师弟,就算等级高也不能改变什么。 楉冰已经十五岁了,女孩子发育的早,身形曲线和脸部线条也已经长开了,不得不把滚圆的胸脯裹得平坦,藏在厚实的衣服底下,倒也没人发现。 年纪渐长,她的外表在男人堆里越显秀气,所以只能不停锻炼,想把皮肤晒黑晒糙点,结果除了练出些肌肉外,皮肤还是那样嫩滑,每每站在铜镜前,楉冰都觉得自己是标准的小白脸长相。 还好她的气质并不阴柔,所以这样的长相反而成了优势,是个俊逸清秀的美少年。 唯一让楉冰很不满的,就是自己的身高,一百六十八公分的身长在女子中已经算高了,可在男人堆里却属于中等偏下。 尤其是夏知秋这家伙,比她大了三岁,还未过十八生辰,身长就在一百八十公分往上了窜,弄得楉冰都不想站在他旁边,唯恐被嘲笑。 她也的确被嘲笑了,在夏知秋俯视的眼神里。 “你等着!你不也是十五岁之后那三年才开始猛长个子的吗?等我到了十八,绝对比你高!”这是绝对不可能的,她就算是再怎么努力锻炼,男女先天上的差距就让她无缘那种身高。 可是不管能不能有,气势不能输,还是要对夏知秋放放狠话。 要是哪天把她逼急了,炼个改变身形的丹药出来也不是不行,但以后她恢复女儿身了,在一群女修里像根棍子一样杵中间,楉冰可不想有这种地狱般的景象。 楉冰整理了下鬓角的碎发,想象了一下别人叫自己师兄的场景,有点暗爽。 “哎,你是不是负责通天梯的啊?给哥几个透露一下这回有几个姑娘爬上来了吧?”几位橙衣弟子围着一名黄衣的师兄请求。 “唉,你们说能有几个姑娘爬得上通天梯?我也没仔细看,不过,不超过三个吧。” “别说三个了,只要今年有一个小师妹进来就行!”弟子们都想起来上一次被和尚庙弟子笼罩的阴影,“这回负责试炼的长老里,没有蓍蒿真人了吧?” “这回是门主亲自把关,门主多严格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不会比蓍蒿真人简单。” “拜托!小师妹们一定要努力啊!” 楉冰对这幅鬼哭狼嚎求师妹的场景早就见怪不怪了,这次要再没有,估计他们从雾虚峰上跳下来的心都有了。 楉冰又听了一会儿雾虚峰的闲事,左眼皮又开始跳了,从早上起来就这样,难道说有什么好事要发生? 楉冰觉得今日到目前为止,一切如常啊,行程也安排得明明白白,早晨练剑,下午炼丹,晚上吐纳修炼。这是她修改多次后,得出的最合适,效率最高的安排。 这么多年下来,身体也就习惯了丹剑双修的生活,随着年龄增长修为增进的速度也稳定下来,目前她处于筑基后期,还差一步便能踏入金丹期。 这速度可有些猛,算得上是剑修中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但大家都知道,楉冰的师父是丹修,她的主修不是剑,所以也并不算太惊讶。 晨练要解散了,接下来是自由比试切磋的时间,大家都找了想过两招的师兄弟对练,而且是上台子比试,雾虚真人在旁边看着呢。 楉冰早把那本《纪念剑谱》背得滚瓜烂熟,使用起来也得心应手,可为了让这个算得上秘密的事情不被别人察觉,她一直在藏拙。 别人邀请她比试,她会把自己的胜率和输率调整的差不多,给别人一种“啊,这人在木灵根剑修中算厉害的了”的感觉,所以连她师父师兄都没发现这事儿。 今天没人邀她比试,她就和其他人一起站在台子底下看别人切磋。 哇,这招躲过去了!这位师兄反应力还挺快。 这一招,要是不用刺而用砍,能让对方把剑都震掉。 哎咿,这一下,摔得有点惨。 楉冰心里想着,默默地在衣袖里比划招式,若是她上去,这场根本没什么难度。 她又想向雾虚真人讨要基本珍藏剑谱了,理由是“真人,你看我攻击力不强,总要多会偏门的招式保命嘛!” 虽然糊弄人不大好,还是糊弄一直对她很好的雾虚真人,更心虚了,但楉冰总觉着跟着其他师兄们练进度太慢了,还是要给自己开开小灶。 切磋都结束后,楉冰想溜到雾虚真人边上偷偷要剑谱,却发现平日里一直慢吞吞走的雾虚真人一下就没影儿了。 “今天不是要测那批弟子的灵根嘛,真人去坐镇了吧?”路过的师兄看楉冰站在雾虚真人的位置前一脸迷茫,顺口答道。 也是,那今天就先好好炼丹吧。楉冰把茐笼剑收起来,擦了擦剑鞘,原本就不沾一点灰尘的剑鞘在握在手里,如暖玉一般。 炼丹的时候,楉冰无意间又想到了身高的事,长得矮的男子也不是没有,但还是被夏知秋嘲笑,被江穆棱嫌弃怎么办? 想到江穆棱那小子就有点生气,还附带着担心,她这两月送去蓬莱的信,是一封回信也没收到,该不会是在蓬莱出什么事了吧?唉,可也没听师父长老们说起啊。 楉冰皱着细眉,手下的炉火都不太稳定了。 突然一瞬间,楉冰福至心灵,一拍手。 呃……手中丹炉里的火炸开了一小团,飘出了一股浓浓的黑烟,把楉冰熏得够呛,连忙打开窗子散烟。 一瞥铜镜,手上脸上全是黑炭,竟颇有当年蓍蒿真人从天而降时那副焦炭人模样的几分相似。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楉冰无可奈何地察觉到,自己和她那师父,是越来越像了,不仅在脑回路、说话语气上,还表现在行为举止各方面。 赶紧清洗干净,楉冰想继续炼丹,可伶禀鼎好像是被她炸了一次炸怕了,唯恐楉冰把它威风霸气的外表给炸得脏兮兮的,少见地罢了工,楉冰生了几次炉火都起不来。 好吧,反正她现在也没心思认真炼丹。 楉冰仔细构建着刚才脑中一闪而过的想法。 进了金丹期后,修士的身材一般就不会再变化了,维持在那个年纪。 也就是说,只要她现在拼命修炼,尽快进入金丹期,就可以说是在她发育完全前就停止生长了,这样别人就不能说什么,也不会发现她是女儿身的事实。 修真界很少有身体还没发育完就步入金丹的修士,但也说明人家资质好啊。 反正楉冰觉得停在十五六岁的年纪,总比停在五六十岁,垂垂老矣的年纪好得多。 这个计划就那么定了下来,楉冰觉得她还要来几段戏,为整个故事润色一下。 酝酿一番,把台词敲定好背熟悉,楉冰探头看看外面天色,嗯,再怎么慢,登仙台昆仑碑那边的灵根测试也早该结束了。 刚这么想完,楉冰就听见隔壁好像有动静,应该是雾虚真人回来了,听声音还不是一个人。 这个点,长老们有事谈也不会来这里,在昆仑殿谈了就是,很大可能是她的那些师兄们来找雾虚真人请教修炼。 来得好!正愁没几个见证人呢,她这么一演,总得有人传出去吧?不然光演给雾虚真人看,谁知道啊。 楉冰轻轻站在雾虚真人的门前,咳嗽几下清了清嗓子,气沉丹田,敲敲门,“师叔,我是楉冰。” “进来吧。” 楉冰一边推开门,一边用不大但可以让屋内人都能听清楚的声音,有些苦恼地抱怨道: “师叔啊,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我修炼得慢点吗?要是太早进金丹我可就长不了个子了啊,师……叔……你,啊!见过素荣君!”楉冰本来觉得自己这一段演技爆棚,谁听谁信,而且因为和雾虚真人关系好,所以话语间还有点逾越。 所以当她看见屋子里坐了些什么人后,差点给他们跪下来! 确实有两三个弟子模样的修士站在一旁,可看服饰,并不是他们昆仑的人,皆是一身白衣,背着把灵剑,正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楉冰。 楉冰的确是想把这件事传出去,可没想到这一传,还先给别家门派给知道了。 最要命的还是坐在那几个修士前面的两个人,楉冰打死夏知秋都不会想到,蓬莱门主素荣君和江穆棱会这时候来昆仑,还到雾虚峰拜访! 雾虚真人捧着杯茶,尴尬地坐在对面,食指无措地摩擦着杯沿,试图出来打圆场解释,可还没找到合适的措辞。 他本来听到敲门的是楉冰,还挺高兴地看了看江穆棱,心想这俩孩子关系挺不错,他还没找去叫人,她就自己来了。 因为楉冰装男人实在太像,连雾虚真人这个知情人有时候都会忘记真相,还在想啊,男孩子就是要多在一起玩玩嘛。 结果楉冰开门后,雾虚真人那句“楉冰,你瞧瞧,今儿个谁来了?”刚到喉间,就听见楉冰那“如何修炼得慢些”的大言不惭。 这,他究竟该如何回答?他能说,自己从未有过如此不合常理的烦恼吗? 场面寂静了几秒,楉冰发现自己不能指望已经半愣住的雾虚真人帮她说话,冷汗涔涔地下来,头脑风暴了一阵,向素荣君行了个大礼。 “晚辈不知素荣君来此拜访,突然打扰,实在抱歉。” “因晚辈师叔平日待我极好,在下性子顽劣,便有些,嗯……失礼了,口出狂言,还请素荣君不要在意。”楉冰闹了个大红脸,但样子还是做得很好,是素荣君记忆里那个温润少年的模样,如果能消除掉刚才进门那一段记忆的话。 “不必多礼。”素荣君看着少年脖子都红透了,低笑一声,没有在意楉冰刚才的“口出狂言”。 “修炼进程快,天资过人,那是好事,修炼虽然不能操之过急,但也不必刻意放缓,顺其自然便可,修士本就与常人不同,小友也无需在意身长之事。” 素荣君一段话,给了楉冰一个台阶,楉冰赶紧就顺着台阶下了,连道“是”。 “说起来,穆棱和楉冰小友也有十年未见了,我也不好留你们两个在这里,占了你们重聚相谈的时间。” “我和雾虚真人还有事要谈,你们就出去逛逛吧。” 关爱自家徒弟的素荣君本来就是为了让江穆棱能安心去找他的小伙伴才来的,桐阳真人和柏舟君还要谈门派事物,他就找了正要回峰的雾虚真人。 楉冰正巴不得离开这个创下黑历史的地方,抓了坐在位上的江穆棱的手,道了声别,就用可以说是逃窜的方式离开了,装作没听见身后这个被她拉着的人传来的一声轻笑。 笑笑笑,等会儿有你好看的! 楉冰愤愤地想着,却不自觉地把江穆棱的手握得更紧了。 第三十五章 “我……是不是病了?” 楉冰没带江穆棱回自个儿屋子,只想暂时逃得里那个地方远远的,所以跑到了经常独自呆着打坐的那个树林。 “呼……哈,”楉冰平时锻炼得多,这点路并不算什么,只是方才实在是落荒而逃,跑得她直喘气。 微微俯下身,双手撑在膝盖上深呼吸几下,突然在很近的距离听见了一阵快而强有力的心跳,急促地如夏夜的风雨那样磅礴,每一下都重重地落在楉冰的耳边。 就算刚才跑得有些喘,也不至于累成这样吧?楉冰觉得自己的体力和那些师兄比,也不逞多让,心跳哪会像这种要跳出嗓子眼般剧烈。 抬起头,她刚刚头低着的位置,离江穆棱的胸膛不远,可江穆棱和夏知秋一样,这十年不知道补了些什么,一个个都身高腿长的,江穆棱跨一步,她得两步才能跟上。 所以她喘成这样,江穆棱连脸都没红,气息稳定,肯定也不是这人的心跳。 楉冰摸摸胸膛,难道不是跑的,是被刚才那场景给吓到了? 几下调整回气息,楉冰本想好好质问江穆棱不回他们的信,却一声不吭地跑到昆仑来是什么情况。 结果一转身,她看到的就是江穆棱被衣领盖住也能看到凹进去些的劲瘦锁骨,还有与那外表气质有点不相符的宽阔肩膀,从胸肋骨开始往下,变得越来越窄,细细的腰紧收在乳白色的腰带里,是当真的肩宽腰窄。 楉冰沉默地后退了一步,心痛地发现,她居然要仰视江穆棱,这还能不能有点质问的气势啦!本来就对他凶不起来。 转念一想,她换了个思路。 江穆棱在屋里见到楉冰的那一刻,平静的眸子就渐渐亮了起来,这个人,在他眼里是会发光的。 他曾无数次想过,十年后的楉冰会是什么模样,是否还是小时候雪团子一样带着灵气的可爱。他看着房里摞起的一箱信纸,上面的每个字眼都透露着主人的俏皮,写下它们的人定是个像花一样盛情绽放的少年。 江穆棱见到了楉冰,那人还是有点冒失,一样的鬼机灵,平日里脸皮厚的人害羞起来就特别可爱,一如十年未见的小戏精。 原本江穆棱只有满腔的喜悦,却在楉冰耳根子都红了的时候乱了心跳,霎时间忘记了呼吸。 那双桃花眼的底下染了色彩,俊俏的脸庞顿时又多了几分颜色,让那外面的斜阳都比不上,清秀的样貌无端地多出一丝性感,扰人心神。 这略微加快的心跳本还能掩饰,慢慢平息,谁知被小少年的手一拉,修炼时教的心如止水、古井无波就彻底忘了个干干净净,他自己的身体都由不得他了。 连江穆棱自己都不知道,手被牵着的时候,他还笑了一声。 小少年身量还未长成,身形纤细小巧,尽管匀称,可看起来就很瘦弱,手腕子很细,停下来弯腰喘气的时候,感觉轻轻一拉就能把这个人嵌进怀里。 江穆棱知道,楉冰对自己来说是特别的,夏知秋虽然也是至交的好友,却和他一样有时不善表达,他是讷于言辞,夏知秋是羞于表露,书信交流都会出现无话可谈的情况。 可楉冰不一样,这个小家伙对他,对夏知秋总是抱着自己一颗坦诚的真心,不介意暴露缺点,不隐瞒心中所想,总有许多办法挑起话题。 江穆棱曾一封封地看过楉冰写给自己的信,看了一夜,忍不住地开怀大笑,那些修炼的辛苦,独身一人的孤寂,在天边泛白时,随着笑声和黑夜一起卷走了。 他对自己看待朋友的偏心感到愧疚,也苦恼,他是不是变得很奇怪,居然会这么搜肠刮肚、绞尽脑汁地想让自己变得不那么无趣,想让远在昆仑山峰上的那个小少年露出笑容,甚至还去请教了不熟识的师兄弟去挑生辰礼物。 后来他想,这应该是一种夹杂着亲情和友情的感觉,所以才独一无二。 可是再见到楉冰,他身体的反应明确告诉了他,这两个情感,哪种都不像。 我……是不是病了? 江穆棱努力维持着表面上的平静,想解释一下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一直牵着他,被他包在掌心里的手就松开了。 失落感还没离开指尖,那只小手就压在了他的胸膛上,那股力量并不重,却把楉冰整个人都撑了起来,小脸凑到江穆棱跟前,连带着把他的心一块儿提起来了。 楉冰戳戳江穆棱胸口。 “说说,怎么不回我和小秋秋的信,人倒是没提前说一声就跑来了?” 在楉冰的想象中,这段话应该是非常霸气侧漏的,因为她看师兄们吵架的时候都会用力地互敲胸口质问良心,那种箭在弦上下一秒就可能会打起来的感觉她想想都头皮发麻。 可结果是,语气还没硬起来就软下去了,满满的都是与朋友久别重逢的欣喜和知道江穆棱无事的心安。 也狠不下心用力捶他的胸口,改为用手指戳,有些悬殊的身高差距让她像是依在江穆棱怀里闹小性子,好似一对打闹娇嗔的伴侣。 江穆棱的右手抬起来,僵在了半空,半天也不知道该把人推开还是抱上去,但无论怎样都会碰到少年细瘦的腰身。 碰男人的身体有什么紧张的,但江穆棱却死活下不了手,想先移开和楉冰对上的视线,可那双半眯的桃花眼似乎种了蛊,让他深深陷了进去。 好在楉冰并没有让这个局面维持多久,因为她实在板不住这张脸了,噗嗤一声笑出来,伸出手半搂着江穆棱,拍拍他的僵直的肩膀。 “那么紧张干嘛,虽然十年没见,但我们一直都在通信啊,不至于生疏成这幅模样吧?”楉冰记得江穆棱不擅与人身体接触,可十年前他们三个人拉的小手还算少吗?还睡过一张大通铺呢! “没、没有,我只是……太高兴了。”江穆棱干涩地张口,低下头不敢抬起来,就怕和楉冰对视,自己引以为傲的定力就会动摇。 “走吧,说说你来昆仑干嘛,咱们去找小秋秋,他见你来了,肯定会把剑舞到天上去!”虽然过程有些不忍直视,但楉冰还是欢欢喜喜的,毫无原则地打破了一直坚持的计划,翘了晚上的修炼。 江穆棱胡乱应下,还想着像小时候那样,楉冰会来主动地牵他的手,等人都和他拉开好几步的距离了,他才反应过来,匆忙跟上。 也是,他不再是眼盲需要人牵着领路的小瞎子了,他们也早已长大,过了可以大方牵手也不会瞩目的年纪,刚才那个,不过是情急之下的行为罢了。 算了,江穆棱轻呼一口气,看着身边兴高采烈的楉冰,摘下了楉冰脑袋后面落着的一片叶子,应该是冲进树林的时候沾上的。 把树叶攥在手里,放进了纳虚袋,他跟上前面蹦蹦跳跳的少年,像十年前那朝夕相伴的日子一样。 …… “所以,你这几月是跟随素荣君外出打理事务,才没有收到送去蓬莱的信?然后因为正巧经过附近,素荣君说来昆仑叨扰几日,你们便来了?”夏知秋把刚才听到的话简单复述了一遍,江穆棱点头表示赞同。 这也太巧了吧,巧得让楉冰都有点怀疑,素荣君是故意的了。 三人还是聚在桐阳峰下的小亭子里,夏知秋拔出鸱枭给江穆棱比划了两下。 “穆棱,我这剑怎样,不比你的潋光差吧?”随着夏知秋修为的提高,鸱枭剑周围的灵气好像更足了些。 江穆棱端详一番,他的潋光和他师父的溥漠都是长剑,他还没见过几次重剑,果然看起来就不一样。 “是把好剑。”江穆棱中肯地评价道,夏知秋骄傲极了。 “夸剑呢,没夸你啊小秋秋,你连我都打不过呢,鸱枭现在会不会见到茐笼都要有阴影了?”楉冰喝着茶调笑。 三人都还到弱冠的年龄,除了重大节日活动,他们都不能碰酒,所以现在泡了壶上品龙井,以茶代酒喝着。 夏知秋觉得这样忒没情趣,可修真便是要削弱七情六欲,不贪酒肉,所以昆仑所藏的酒本就少,更不会给几个毛孩子拿去喝。 江穆棱无所谓,他现在的心思都在于“他究竟是不是生病了”上面,茶水入口都没味。 楉冰两周前过了十五岁生辰,若按女子算,她已是及笄成年,喝酒也没事,但她可不能把这事儿给捅出去,默默嘬茶。 “说起来,穆棱的潋光和我的茐笼……”楉冰突然来了那么一句,把江穆棱吓得茶杯抖了一下,虽然没掉,但几滴茶水洒在了手背上。 “两把剑看着还挺像啊!” 呼,还好不是说名字的事。 “你们都是长剑,长得像不是很正常的事嘛,我反正觉着看着都差不多。”夏知秋并没有那么细致的观察力,他能瞧出的最大差别,就是剑色不一样。 楉冰毫无形象地翻着白眼,夏知秋这人,外表可爱得很,小狗眼一垂,小虎牙一露,那些用慈爱眼神看着她的女修们立刻母爱泛滥,要不是夏知秋脾气爆得像个永远处于叛逆期的少年,女修们估计也会上去摸摸他的脑袋。 嗯,看夏知秋现在这个身高,她们估计是摸不到了。 “喂,你干嘛摸我头?”夏知秋感受着头顶那只快把他摸秃了的手,不知道这人又在发什么疯。 “多摸摸,你就不会长个儿了,就在这个高度等等我吧!”楉冰语重心长地拍肩。 “去你的!小爷我是要比穆棱还高的!把你的爪子拿开!”夏知秋没好气地拍开楉冰的手,见这人又坚持摸上来,抓着楉冰的手腕子按在了江穆棱的脑袋上。 “你不是要找人等你吗,穆棱就不错,你就努力把他摸矮吧!” 楉冰刚刚还嚣张着,下手没轻没重的,这会儿连个手指头都不敢动,就怕把手底下那连一丝乱发,一根杂毛都没有,梳得一丝不苟的束发给碰乱。 楉冰舔舔唇,试探着看江穆棱的脸色,发现他脸色是有些不好,赶紧收手。 她可是连江穆棱的玩笑都舍不得开,这人生来就是谪仙般的公子,怎么委屈了她都不愿。 虽然的确是很想看长发衣衫凌乱的江穆棱啦……可人家看样子就不喜欢,她欺负人也是有原则的。 “穆棱你放心,我就摸了一下,绝对绝对不会变矮的!”楉冰竖起三根指头跟江穆棱保证。 “……嗯。” ?,为什么她觉着,江穆棱好像不是生气了,是很遗憾呢? 不可能不可能,谁还会送上来给自己摸脑袋的,江穆棱一看就不是这种人! 江穆棱:…… 江穆棱:其实,我挺想被揉脑袋的,你都愿意摸夏知秋,怎么到我这就碰都不碰了? 要不是对自己有一定信心,江穆棱都要觉得是自己发质不好或者头发太油了才导致没有楉冰的抚摸。 江穆棱有一点点吃味,现在他能明显看出,楉冰对他和夏知秋的态度不一样了,一直陪着和十年未见的差别果然很大啊。 虽然和他的性子不符,但如果要他像楉冰和夏知秋那样玩闹,他也是可以做到的,如果楉冰希望的话,礼数规矩什么的,他统统是可以放下的。 江穆棱心里抱怨了一会儿,突然察觉,他为什么要在这里和夏知秋吃味,还想了那么多,就为和夏知秋争谁和楉冰关系更好。 这真的还是在朋友的范围内吗? 江穆棱接过楉冰递来的点心,呆呆地啃着。 他果然是病了。 第三十六章 “我……与您曾有一面之缘。” 楉冰也不晓得,他们三人连酒都没沾,喝了好几壶提神醒脑的上品龙井,夏知秋是如何能趴在桌子上睡成一滩泥的。 “真是服了他了,这都能睡着。”楉冰叫了几声,夏知秋酣睡如猪,半点反应没有。 楉冰这时候才能凑近发现,夏知秋什么时候竟也有了黑眼圈,淡淡地覆在眼下。 看来夏知秋虽然每次都输给她,服气,却没放弃啊,肯定给自己加练了,睡都不够睡,才困成这样。 夏知秋想成为天下第一的剑修,也从来不只是说说而已。 楉冰毫不犹豫地戳了戳夏知秋的脸,虽然这家伙平时脾气不大好,但这平静的睡颜还真是挺可爱的哈。 “来吧穆棱,咱们把这家伙送回去。”楉冰主动抗起了夏知秋的一边胳膊,向江穆棱努努嘴,示意让他帮忙。 “我去……夏知秋真的是猪吧?怎么那么重!穆棱我们一起抗……哎哎哎!”肩上的重量突然消失了,楉冰转头,江穆棱正试着把夏知秋背到身上。 “我来就好,楉冰带路吧。”江穆棱把夏知秋熟睡的脑袋调整好,两个那么高的男人,一个背着另一个,如果不是他们长得都好看,楉冰可能会觉得很怪异。 这十年夏知秋的寝屋换了好几回,早就不是江穆棱记忆中的那个地方了。 楉冰对自己失望了一下,男女之间的体力差距果然不是光靠努力就能弥补的。 反正江穆棱又高力气又大,楉冰干脆悠闲地走在前面带路,两人走了一段,谁都没说话,在这样寂静的夜里,只能听到夏知秋睡觉时略重了些的呼吸声。 其实他们可以御剑,一下子到达目的地,这对他们来说不过是费点灵力的事,却没有一个人提出。 一步步踏上桐阳峰的台阶,想要把相处的时间无限倍延长,就这样一直沉默呆着,也很好。 把夏知秋送回去后,两人又沿着阶梯原路返回,这条道,是他们儿时一同走过的路。 “咳……方才忘了,没能给你……”江穆棱轻轻掏着袖口,好在夜色很沉,看不清他脸上的羞赧。 “我看你……灵剑上还未配剑穗,所以……”江穆棱其实之前就想拿出来,可一直找不到时机插入那两人的相处中,自己也被不知名的情绪填满了大脑,毫无心情送出。 “虽然晚了几日,但穆棱还是想祝楉冰十五生辰后,幸福安康。” 江穆棱的声音本就好听,单听是有些清冷的,但被少年的情绪渲染上几分温柔恳切后,让人听了就不仅情动,若说是在表达情意,也有人相信。 可惜楉冰是个不解风情的。 “好看,不愧是穆棱的品味,我都不敢让小秋秋帮我挑,就信你!”楉冰把剑穗捏在手里把玩了几下,就迫不及待地系在了茐笼剑上,看着越发有气势了。 楉冰并不知道刚才自己的话语和行为是如何挑拨身边人的心弦,她仔细端详一番,“诶?和穆棱的剑穗款式真像,你还真喜欢这种款式啊。” 江穆棱心里咯噔一下,他……他当时选的时候并没有想那么多,就是觉得这个好,衬楉冰。 楉冰都还没察觉出什么,他自己倒是心虚起来,潋光和茐笼看着挺像,再加上款式一样的剑穗,他和楉冰看起来不就……不就像是一对…… 江穆棱越想思绪就飞得越远,连楉冰都看出了一丝不对劲。 “穆棱?江穆棱?!” “在!啊……对不住,我、我有点累了……”被楉冰一吓,江穆棱才回过神,支支吾吾地找了个借口。 “那就赶紧回去休息吧,需要我送你回去吗?” “不用!我……自己可以。”江穆棱踏上潋光,匆忙道别后就御剑飞走了,那有些狼狈的身影让楉冰总觉得自己好像是一个侵犯了良家妇女的登徒子。 白月光下,剑穗上的蓝色流苏和她身上的蓝衣渐渐融合在了一起,愈发耀眼。 …… “听说了吗,这次招收弟子,终于留下了个女修!还是冰属性单灵根!”第二日午饭时,坐在楉冰身边的师兄们又在讨论招收弟子的事。 “你从哪里听过来的,消息那么灵通?”旁边的弟子虽然并不是很信这种不太准确的小道消息,但都凑过来聚精会神地听着。 “这次负责的师兄是我好哥儿们!他告诉我的,那个冰灵根叫瑾,这名字可真好听!” “呃……师兄啊,虽然我不是故意想挑你刺,但那什么……名字好听,也不一定就是小师妹吧?”身边的弟子有些尴尬,眼神不由自主地看往一个方向。 其他弟子随着他的眼神看去,满腔的幸福感瞬间熄灭了大半。 也对,这儿就坐着位活生生的例子呢,瑾这个名字是男子,好像也没那么不可思议了。 楉冰只听到了好像什么堇,觉得这名字好耳熟,想想在哪里听过,就看见其他人用一种悲愤的目光看着她。 “放心吧,我和小秋秋这样的情况可不多见。”只是刚好撞上罢了。 “就是,我那师兄被我磨了好久才告诉我,那个瑾啊,确确实实是个小师妹!才十六七岁呢!”先前那个传消息的弟子拍着胸脯保证。 “不过冰灵根的话……跟我们雾虚峰应该是无缘了,和门主倒是属性一样,门主会不会想亲自培养呢?” 众人脑海里顿时浮现了他们好不容易盼来的小师妹,在跟着柏舟君修炼的过程中,像柏舟君一样变得越来越严肃、不苟言笑,浑身上下都是震慑别人的气场。 不要啊!可爱又甜甜的小师妹不能变成这样! 但换个思路想,冷冷的冰美人……听起来好像也挺带感的。 楉冰听见“十六七岁”这个关键词,终于想起来堇这个名字为何那么耳熟了,十年前被她救出青楼窑子的小姐姐,不就叫这个名字么,算来,她现在也是这个年纪。 楉冰又细细问了是哪个字,发现是“瑾”而不是“堇”,有些失落地坐回去,人家名字是哪个字她还是记得清楚的,看来不是同一个人。 她也不能寄信回家,不知道当年那个小姐姐如今怎么样了,应该也是出落得亭亭玉立了吧?如果还留在她家里,楉冰希望自家父母能给堇找个好的出路。 楉冰吸溜吸溜地吃完面,她的食量和普通男子差不多大,若不是每天锻炼运动得多,她肯定胖成球了。 捏捏自己胳膊上的肉,楉冰觉得自己有必要克制一下食量了。 “楉冰师弟!门主有令,传你去昆仑殿!” 楉冰刚走出饭堂大门,就有位绿衣的雾虚峰师兄御剑而来。 “传我?是出什么事了吗?”虽然感到吃惊,可看绿衣师兄匆匆的模样,应该是急事,楉冰也马上拔出茐笼同那人一起飞去昆仑殿。 “我是在殿外守着,然后被吩咐下来去叫师弟的,发生了什么我也不清楚,就是让我尽量快些。” “哦……?”楉冰摸摸撑到了的肚子,今天是弟子试炼的第三关,而且应该结束了,这个时候让她去昆仑殿干嘛?不是正办着入门仪式嘛。 楉冰满脸疑惑地到了昆仑殿,一个人入殿后,她看到了和她当年入门时一样的场景。 十位长老难得都在,分散着坐在两边,上边坐着正副两名门主。 这次入门的其他弟子好像都散了,只有一位黄衫紫裙的姑娘站在中央,头上斜簪一朵三色堇,往近了看,才看清那只是簪子上的雕花。 根据刚才挺到的消息,这位估计就是此次唯一入门的女修,那位冰属性单灵根,瑾。 楉冰没能顾得上看几眼这位来之不易的女修,先疾步上前,向长老门主行了个礼。 “雾虚峰弟子楉冰,见过门主和长老们。” 行完礼后,楉冰才发觉身边这些长老都有一种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着她,就柏舟君看起来正经些,而且表情也怪怪的。 “嗯……不知,叫弟子来有何事?”怎么一个个光看着她不说话啊? 然后她就听见站在身边的瑾开口了,带着些试探和小心翼翼。 “楉冰公子,您还记着我吗?我……与您曾有一面之缘。” 楉冰闻声转头,吃惊了一下,便从这张清丽的面孔中看到了十年前那个不甘落尘,拼了命往外挣扎的小姐姐。 “堇?” 是堇,她比自己矮一些,约莫着一百六十三公分左右,虽然长开了些,也不像记忆里那般瘦削了,可楉冰还是能认出来。 堇看起来很高兴,身上的拘谨局促也淡了。 “是我!看来您没有忘!” “那个,你与我年岁相当,不必用您来称呼我,还有……你也来昆仑了?” “嗯,听夫人他们说楉冰在这儿,便来试试。”堇看起来也不是那种会当着一群人的面和一位男子相谈甚欢的人,刚刚不过是太激动了,现在平复了些,只是嘴角还有微微的笑意。 楉冰也替堇高兴,但为什么要把她叫来呢?就算他们认识,也可以私下见面啊,长老们也不像是会把她叫到这,就为了看他们重聚聊天的那种人。 一直看着她们互动的柏舟君开了口。 “她听你在雾虚峰,便也想去。” 简单一句话,楉冰就懂了柏舟君的意思,雾虚峰并没有可以教导冰灵根的长老,这样的天赋可就埋没了,所以解铃还须系铃人,让她这个“原因”来劝劝堇。 楉冰觉得,可能还不止这个原因,这些个长老虽然是长辈,可日日都在昆仑清修,也是无聊得很呐。 平日里那些爱和楉冰玩的女修们年龄都大太多,所以看起来也像母子,根本没有八卦的乐趣可言。 这会儿来了个年岁差不多的,而且一来就找了他们昆仑最俊俏的小师弟,明显就是认识啊!这怎么能不当面看看究竟有什么渊源! 那几个爱耍宝的长老,比如匪薇涟波,都开始想童养媳为了自己的小夫君,毅然上昆仑寻爱这种情节了。 但楉冰可不想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调情,呸!叙旧,断了他们那点找乐子的心思。 “雾虚峰虽不错,但终究不适合你,还是跟着能教导好你的长老修行吧,有空时,我会去找你的。” 堇迟疑片刻,点点头,她其实也没想那么多,也不知道灵根不同,教导的方式也不同,她只是想找个熟悉的人在身边,会比较安心。楉冰都那么说了,她也不会太固执让别人为难。 见三言两语就把人哄好了,众长老又是遗憾又是暗叹不已,不愧是昆仑最受女修欢迎的弟子啊,这安慰技巧,真熟练。 “既然如此,瑾便留在昆仑殿,跟我修行。”柏舟君没那么多儿女心思,觉得弟子们都有好归处便好,又吩咐了几句,就让大家都散了。 江穆棱住在十年前来时住的昆仑偏殿,在院子里练剑的时候就看到楉冰御剑而来,却没有找他,而是进了主殿,好像在议事。 别人门派的事情江穆棱不好打扰,站在离主殿门有一段距离的地方,从纳虚袋里取了本书,一边看一边安静地等。 等到里面好像终于散了,各个长老都从里面出来,江穆棱才慢慢走过去,和昆仑的长老们行礼,然后往主殿里看。 结果就看到楉冰和一位女子并肩走出来,谈笑的样子好像认识了很久。 江穆棱看到楉冰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像是害羞了,那女子轻轻笑着,脸颊更红润了。 两个人站在一起,江穆棱就觉得有种他进不去的气场自动包裹了他们。 “啪” 还拿在手里的书掉在地上,书页随风翻动,半天也没人捡起。 第三十七章 瑾 大家散了后,楉冰就和瑾一起慢慢踱步出来,她太久没回家,很想知道这十年来她的家人都过得怎么样了。 细细问了一番,知道自家父母还安康,弟弟也已经长成少年,楉冰无端地生出一丝感慨。 “这样啊……你之后就一直呆在我家里了?”当年一个小女孩,的确到哪里都很难生存,有一个可以安心生活的地方还是很值得珍惜的。 “嗯,夫人真的很温柔体贴,给我安排了侍女的活儿,视我为己出。”瑾想到这个,眼角弯了弯,像是想到了很幸福的事,“夫人还告诉我少爷小时候的糗事了呢。” “哎?我哪里有糗事了?我、我怎么不记得!”啊,她母亲的有时候的恶趣味她是知道的,定是把那点零碎琐事添油加醋了一番。 “公子以前胡诌的那个杂耍团已经很让人记忆深刻了,我到了夫人老爷那好几天才弄清楚是怎么回事。”瑾咯咯地笑了几声,用衣袖掩面。 听着瑾如数家珍般一件件说起,好像听了无数遍,楉冰涨红了脸,挠挠头,怎么记得那么清楚啊。 “不过,我当初就说过,你长大后肯定是个美人,”楉冰把垂在堇脸庞上的一缕碎发收到耳后,低笑道,“现在看来,我眼光真不假。” 和一群汉子和把她当儿子养了的师姐们呆久了,楉冰没觉得这番有什么过界,她也没碰到人,就是理了理头发而已嘛。 可瑾却微微张嘴,匆忙把头低下了,看不清表情。 “对了,你的名字……”楉冰想问问堇的名字怎么和当年不一样了,抬头看见江穆棱一脸呆滞地站在面前不远处,赶紧扑腾起来向他打招呼。 “嘿!穆棱,你怎么来啦!”楉冰跑过去,抬头,狐疑地看着满脸落寞的江穆棱,捡起了地上的书,帮他拍了拍上面的灰尘。 “穆棱?你怎么了,昨晚还没休息好吗?”楉冰把书递过去,江穆棱只是机械般接过,握在手里,忘记收回纳虚袋。 昨晚江穆棱就这样了,难道是生病了? 楉冰踮起脚,用手背去探江穆棱额头上的温度,又抓着他的手腕子量脉搏。 身体很健康啊,那……就是最近心情不好,精神恍惚? 瑾从身后走来,“楉冰公子,如果你还有事,我们下次见面再谈吧。” “没事没事,这人你也见过的,就是杂耍团里那个耍剑的江!他叫江穆棱!”楉冰挥挥手让瑾过来认认人。 瑾辨认了不到一瞬,就把眼前这人的气质和十年前那个她话都不敢搭的人重合在了一起,这人长得着实越发俊美了,可这旁人勿近的气场也忒令人紧张了。 她看了一眼江穆棱,感觉自己承受不住这份压力,赶紧行了礼,问楉冰:“江……公子也是昆仑弟子吗?” “那倒不是,他是蓬莱的修士,来我们昆仑玩的!”刚才还满脸苍白的江穆棱这会儿好多了,红润起来。 楉冰问了句没事吧,江穆棱摇摇头,不知不觉地凑近了楉冰,把少年围在自己的守护范围内。 “瑾她现在也是昆仑的弟子啦,而且被柏舟君收为徒弟,不出几年肯定是一名出色的剑修!”楉冰觉得她周围的人怎么都是剑修,那么有缘?“要是当年能提前知道你有单灵根的天赋,我们也要试着去求求门派,让你早点入门,不会被耽误了。” 瑾倒是不在意这些,在她看来,能自己选择人生已经是很幸运的事了,怎么能再有抱怨。 “对了,刚刚还没问完,你的名字不是三色堇的堇吗?怎么变成瑾瑜的瑾了?” 瑾被柏舟君收为弟子,还有些收徒的事要做,只能把两个少年送到昆仑殿外的大门。 楉冰临走时问了一句,瑾释然一笑,“公子对我有重造之恩,堇无以为报。” “公子本姓为王,我便添个字,改名为瑾。” “或许我此生都无法再见到公子,但我想要留下这段缘分。” 在那个小县城的门户里,瑾在每个月光皎洁的夜里,都能想起那个当时比她还稍矮些的男孩儿。 俊俏可爱,还有一点点的狡黠,却和他的气质一点都不冲突,那样的聪慧善良,向她这个非亲非故的青楼侍女伸出了手。 她在楉冰的家里慢慢长大,到了情窦初开的年龄,听着其她姑娘含羞带怯地讲着她们心悦的男子,瑾也会一边在月光下发呆,一边想着,她对楉冰的那种念念不忘究竟是不是喜欢。 虽说上昆仑是她自己的选择,但也想知道这个让她心心念念十年的少年,他是不是自己心中的良人。 但今日一见,她知道,这个人不是。 她被救了一次,改变了人生命运,她感激感恩,但她并不爱慕。 瑾可以为了这伸手之劳的恩情赴汤蹈火,可她的心很理智,很明白,这不是爱。 有的人,多年未见的时候辗转反侧,深思这份感情,在重逢时便恍然大悟,释然一笑。 有的人,以为自己并未受相思之苦,却在不知不觉中种下情丝,一朝再遇,搅乱的江水倾覆了心舟。 …… 瑾说完后就道别去忙入门的事了,剩下两个人面面相觑。 瑾的一番话,她是想表达感激之情的,却因为说的太深情了,没表达好,还被这两个天生脑洞大的听进耳里,顿时暧昧了许多。 楉冰惊恐地眨着大眼睛,她、她……这是被倾诉爱意了吗?瑾说的那个什么缘分……是她想的那个缘分吗?! 不是她自恋,虽然比起江穆棱还略逊一筹,但她的相貌在男人中也是极好看的,所以……瑾这是对她一见钟情,还再见倾心了? 还为此上了昆仑,就是因为楉冰在这里,还执着地想去雾虚峰,哪怕那并没有适合自己的功法? 楉冰吸了口凉气,她这是……造孽啊! 为了不多生事端被人发现性别,她连那些年纪可以当她娘了的师姐都不敢多撩几句,就怕成为一个四处留情的人。 因为就算这些姑娘再怎么漂亮体贴温柔,再怎么对她好,她是个女子的事实也不会改变,回应不了她们的期待啊!美人儿欣赏欣赏就行了去,她虽然假扮男子多年,可还是很正常的,别说姑娘了,昆仑上的那么多师兄,她也从来没觉得自己有过话本上写的那种小鹿乱撞,少女怀春的心思。 说实话,可能就是因为从小就是混在男孩子堆里长大的,楉冰已经看透了男人,不论表面上怎么样,私底下一定会有不正经的一面。她甚至在几年前还被师兄们拉过去问那些和她关系好的师姐们身材怎么样,手摸着舒不舒服。 夏天热了,雾虚峰的弟子们练剑练着练着还会把上衣脱了,光着膀子练,当然楉冰可不敢,怕暴露,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别人问,她就说自己有皮肤病,不能多晒阳光。 看了这么多年男人的肉体半点感觉都没,楉冰都以为自己可以看破红尘遁入空门了。 不过,楉冰瞧向身边的人,江穆棱与他们自然是不同的。 “呃……穆棱啊,你说,瑾她,是什么意思啊?”两人慢吞吞地挪着,也不知道往哪走,就在山前这一块儿转着。 楉冰觉得她实在无法顿悟,想想她身边的那些人,绝望地发现居然只有江穆棱稍微靠谱些,其他人都能给她什么建议?! 江穆棱藏在衣袖里的手指蜷缩了一下,楉冰竟是听不到他呼吸的声音了,看他,江穆棱还偏偏转过头去不给看,也不回答。 半晌,才长长地叹了口气,“你觉得呢?若你不知,我又如何能晓得?” 这句话里就带着些埋怨了,还有微微的愠意,但楉冰感受到迎面而来的情感居然大半都是委屈。 “哎呀……我们、我们肯定是误会了!瑾她觉得不是那个意思,就是我们想多了!”楉冰不知怎的开始自说自话地解释,说完了还底气不足地肯定自己,“嗯!一、一定是这样的!” “所以,穆棱你别生气。”悄悄勾上江穆棱的手指,轻轻晃了两下,见他没反抗,楉冰就把整只手覆上江穆棱的手掌,松松地牵着他。 “我绝对不会自己先找道侣的,不会为了道侣减少和你们相处的时间,所以穆棱别生气啊。” 谁会因为这种事生气啊!原本因为牵到了楉冰小手而被安抚下来的江穆棱又烦躁起来。 可牵着他的人好像并没有察觉到自己的情绪,还在絮叨着,“我一定会等你和小秋秋都有了道侣,才会去考虑的,我们都还小嘛,这事也不急,只要我一直一直装傻,也没哪个姑娘能把我强了啊?” 江穆棱有些头疼,他想的根本不是这个问题啊。 但他握着纤细又软呼呼的手指,用指腹装作不经意地擦过楉冰的手背,入手的触感像上好的羊脂玉一样,让江穆棱摸着摸着,心里就忍不住叹了一声。 “我没生气,我只是……不想让你辜负了那位姑娘。”江穆棱说完就一阵羞恼,他口是心非的能力真是越来越强了,都不经大脑就可以随口说出。 “我发誓,我真的就把她当姐姐!我们今天可才是第二次见着面呢,世上哪来那么多一见钟情!”楉冰低头踢着鞋底下的碎石,一双雪白的靴子就进入视线。 那靴子虽然很白,可一点脏东西都没染上,这要是给她穿上,不出一个时辰,就能叫人连这靴子原本什么色都分不清。 靴子的主人走得不疾不徐,脚步对这样的身高来说有些小了,看起来还挺别扭,楉冰相信,走起来更别扭。 江穆棱一声不吭地跟着楉冰的速度走,他现在没有刚才那样全身血液都麻木滞涩的感觉了,却觉得那些血都直冲着他的心脏流去,痛得他抽抽。 他的眼瞳异常干涩,江穆棱甚至以为这双来之不易的眼睛出了什么问题,又习惯性去取纳虚袋里昙莲药液的空瓶子。 刚探入纳虚袋,江穆棱就回过神来,堪堪把手抽出,无力地垂在一侧。 “穆棱,从昨晚开始你就很不对劲,”楉冰觉得再不转移话题的话,她自己都会尴尬到圆不下去了。 “有心事就说,要是能办到,兄弟我啊帮你解决了!”楉冰捶着胸口保证。 江穆棱已经快维持不住表面上的风度翩翩了,要是他直接跟楉冰说,让他不要和所有女修,不,不要和除了江穆棱以外的人亲密接触,楉冰定会认为他疯了。 是啊,怎么回事,再遇之后,江穆棱一直清修的,如潭水般平静的心开始肆虐,有时甚至还掺着些狠唳。 楉冰根本没变,还是那样……讨人喜欢,可这份讨人喜欢让江穆棱心生厌恶,他根本不想让别人知道楉冰有多好。 有谁会比他更了解这份善意?那堆满他书桌的信纸,被他珍藏着的水灵石,还有这空了瓶还要存着寻求安全感的药液。 他只要自己知道这个少年有多好就行了,把这个人永远藏起来,藏在他身边,让这份光芒只能照亮自己。 胡乱想了一通,江穆棱才猛然醒过来,自己的清修不要了吗?他怎么能有这种想法,这种见不得人的想法,还是在楉冰跟前。 “嘶”抽气声响起,江穆棱低头,看见牵着自己的手已经被握得通红,一看就很疼,但少年完全没有抽手的意思。 楉冰只是带着点哭嗓,轻轻求饶般说着:“穆棱,你手别握那么紧,轻点儿,我又不会跑,真是的。” 江穆棱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妈的,果然疯了。 江穆棱在心里骂出了平生第一句脏话。 第三十八章 缫织镇(一) “你是说,我们也可以跟着下山吗?”楉冰听江穆棱说了小半天,只听见“下山”二字,其他内容都被兴奋给冲走了。 “你啊……”江穆棱点点楉冰眉心,“历练除祟可是很危险的,别人都紧张害怕,就你那么开心,不怕危险吗?” 江穆棱此次随素荣君出门处理门派事物,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去历练,只有能不依靠师长完成除祟,日后才能独当一面。 江穆棱是修真界的天纵奇才,虽然剑修修为增长慢,他还处于筑基期,未结金丹,可楉冰知道,她和夏知秋一起上也不一定能打败江穆棱。 对剑修来说,历练尤为重要,只有亲身经历过生死一线,感受过更高境界的人,才能掌握手中那把剑,比没有实战过的人高出一大截。 他们下一站要去的就是江穆棱历练的地点——缫织镇,那里近来受邪祟侵扰,还有人失踪了,所以托人向仙门求助。 素荣君和雾虚真人昨日聊天是谈到此事,雾虚真人就拜托他把楉冰也带上,多见见世面,说不定还能帮上些忙,顺便了解一下自己与江穆棱的差距。 这就是件小事,素荣君很爽快地答应了,还说既然要结伴而行,何不把桐阳峰的那位小友也叫上,三个少年感情那么好,少了谁都不行。 楉冰不知道在他们昨天喝茶喝得肚子鼓胀时,就在毫不知情的状况下被安排了,虽然这个安排她非常喜闻乐见。 “穆棱在,我有什么好怕的。”楉冰还是很怀念以前三个人一起修炼探险时光的。 “嗯……不用怕。”江穆棱抑制不住上弯的嘴角,“缫织村不远,午后出发,傍晚就能到了。” 三个男人出门并不需要准备什么东西,何况他们是去除祟的又不是出去游玩的,所以不到半个时辰,他们叫上夏知秋后就出发了。 “对了,这村子离蓬莱那么远,你们也能收到求助吗?”楉冰斜站在灵剑上,有些搞不懂这个地点也太微妙了,就算昆仑没有人来解决,也会有更近的仙门接下这个任务吧? 楉冰说完,就看到两个小伙伴一脸诧异地看着自己。 “你不知道?难道你师父……哦,蓍蒿真人可能真的没跟你讲过。”夏知秋满脸“我服了你们这对师徒,谁都没个样子”。 三人的灵剑靠的很近,楉冰见两人都从自己的纳虚袋里掏出了一块玉牌。 输入灵力,玉牌中就飞出了亮着光的文字,漂浮在玉牌的上空,像写在一张无形的纸上那样端正。 “灵通玉,仙盟制作,是修士们选择任务的中枢玉牌,修真界所有需要修士去解决的任务都会发布在上面,供修士们选择,完成任务后便能获得积分。” “不光有任务,拍卖、物品转让、悬赏通缉都可以在这里看到,所以即使暂时还不能接收任务的修士也会使用灵通玉。”江穆棱划动了一下手指,空中的那些文字就改变了,变成了“任务、转让、悬赏、拍卖”等字样。 “啊……可,我师兄们也出去做过任务,但我从来没见过他们有这个玉牌啊。”楉冰开始反思自己这几年是不是修炼修坏了脑子,这么这种看起来是常识的东西都不知道。 “每个人的灵通玉可都是隐私,没谁会拿出来给别人看的吧!万一被偷就惨了!”夏知秋也是不久前才从桐阳真人那得到灵通玉的,经常时不时地拿出来,看看转让拍卖里面有没有什么一些新玩意儿能让他感兴趣。 两人都大大方方地亮出了自己的灵通玉,没有丝毫遮掩,还相互研究起来。 “穆棱穆棱,告诉我筑基榜上有没有你啊!我看了半天,没有你的名字啊,是不是用假名了?!”夏知秋的屁股都快挪到江穆棱的剑上了。 “这东西,还能用假名?”楉冰觉得自己真的好落后,蓍蒿真人难道就没有想起来这事儿吗?搞得自己每次都提出一些众人皆知的问题,像个乡巴佬。 “当然,不过大部分人都会用真名,毕竟如果自己的积分高的话,是能被整个修真界的人看见的,这可是提升名气的大好办法!”夏知秋用的就是真名,黑色的三个大字飘在空中,让楉冰忍不住想要去抓,看看能不能穿过去。 “不同的境界有不同的榜,但我们也看不见更高境界的榜单,只能看练气期和筑基期的,每个境界积分排名前百的修士都会上榜。”夏知秋调出榜单给楉冰看,的确有很多人一看就知道是真名,但也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假名混在里面。 “有些不喜欢受太多关注的家伙就会用假名啊,筑基榜上最有名的就是这个,”夏知秋从榜单最底下划到顶,“筑基榜第二,麻婆豆腐辣子鸡。” 楉冰听见自己响亮地咽了声口水,看着就饿了,“还能这样取假名?我还以为都是什么大侠什么道人的。” “一般都是这样,但人家爱那么取啊,而且还是第二!”夏知秋蹭到江穆棱那边,“穆棱兄,告诉我你是哪个呗?” “惭愧,之前都在潜心修炼,并未做什么任务,所以我还未上榜。”江穆棱划了一下空气,他用的果然是自己的名字,楉冰也想不出来江穆棱会用什么假名。 “诶?”楉冰想想,有些不对劲,“连穆棱都是第一次做任务,怎么还会有练气榜?练气期的修士打得过邪祟吗?” “谁说任务就一定是除邪祟了,任务也有很多种的好吧,而且灵通玉会按境界划分任务难度,我们是不能选择比自己境界高的任务的。”夏知秋做了半天讲解,口干地拿出水袋喝了一口。 “是吗?我看看啊……练气、筑基的任务……”楉冰伸手划动着江穆棱的灵通玉,江穆棱也任她随便看。 楉冰还真是大开眼界,除了除邪祟这种任务外,炼丹、治疗、送东西这种就不说了,居然还有种地盖房子,召人打群架这种任务,真的会有修士去做吗? “任务完成后,灵通玉会根据完成度给予积分,这种任务的积分虽然很少,但一些小门派也会有人去做,就为了攒积分。”夏知秋一看就不是会为了那么点积分去种地的主,完全不理解这些人的想法。 “那个……我想问啊,这个积分除了能提高点名气之外,还有什么用吗?”楉冰也不理解为什么为了点积分那些自持甚高的修士会那么拼。 “也没什么用,”夏知秋毫不在意地收起了灵通玉,“就是能换点灵币罢了。” “啥?”楉冰呆住,是她想的那个灵币吗?那个作为修真界通用货币的灵币吗? “没错啊,一积分就只能换一百灵币,谁要换啊,还不如留着冲冲榜。”夏知秋完全一副视金钱为粪土的模样,对他来说,还是提高自己的能力名声比较重要。 穷人楉冰再一次受到了来自地主家儿子的暴击,一百灵币,很少吗?都可以买一把低阶灵剑了。 楉冰完全理解那些人为什么要去种田集积分了,非常理解!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还能让修士去种地! “连去种地都有一积分,除邪祟应该更多吧?”楉冰露出小财迷的眼神,还等什么,赚积分啊! “但多人组队会平分积分,”江穆棱一眼就看出了楉冰在想什么,不禁疑惑,昆仑对亲传弟子的待遇这么不好吗?连灵币都没有? 其实昆仑亲传弟子的待遇不比蓬莱差,但也要看师父是谁。 蓍蒿真人不缺这点钱,所以他自然而然地认为,一般人都不缺钱,从来没记起过给自己徒弟来零花钱,导致楉冰现在估计是史上最贫穷的亲传弟子。 “啊?那我们不就是抢了你的积分吗?” “没事,我不在乎这些,重在历练嘛。”江穆棱之前已经把这个任务接下来了,又和夏知秋的灵通玉感应一番,把人拉进了小队。 “缫织镇附近有仙盟分布在俗世的驿站,可以去领任务所用的捆妖绳,我们顺路去买一块灵通玉,再把楉冰加上就行了。”三个小伙伴在一起,少了谁都不行。 傍晚的时候,楉冰就被江穆棱送了一块属于她自己的灵通玉,连声道谢。 她这块灵通玉是翡翠冰色的,摸起来冰冰凉凉,吸收了自己的血液后,就变得温暖起来。 因为他们要在晚上前赶到缫织镇,所以楉冰是一边走一边处理她的灵通玉。 “小秋秋啊,你说我要不要用真名?” 夏知秋回了句“随你便”。 楉冰不是很想用真名,说好了要低调些,用了真名万一别人以为她是个女修怎么办。 嗯,保险起见,还是用假名吧。 但楉冰这个起名废,当初连法器叫什么都要大老远给江穆棱送飞信去问,这会儿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什么可以用上的假名。 总不能连这种事都要去问穆棱吧?夏知秋的话……总觉得他会帮自己取一个“小爷天下第一”这种中二的名字,她品味才没那么低。 楉冰随意刷刷榜单,盯着那个榜单第二的“麻婆豆腐辣子鸡”,分析觉得,这人肯定是蜀中之地的人。 灵光一闪,楉冰认为这位老兄给了她不错的灵感。 然后夏知秋和江穆棱就看见楉冰在空中龙飞凤舞地写下了七个大字。 “糖醋排骨银耳汤” 夏知秋:??? 夏知秋:“你起这种假名,是要和那榜单第二对仗吗?” “嘻嘻,我只是觉得,这种形式好像也不错啊,这种名字,完美地隐藏了我自己,连是男是女都看不出来!”唯一缺点就是每次看到可能都会不自觉地流口水。 夏知秋发觉这说得还真有道理,但档次这么低的名字他是不会取的。 而江穆棱看着这名字半天,发现连一个不认识的人都能让楉冰主动变成同款假名,而他却连送个剑穗都惴惴不安,思索着要不要他也换成假名试试? ……还是算了吧,他师父可是会在榜单上找他的,万一到时问起来,他估计羞死也说不出像“糖醋排骨银耳汤”这样的名字。 “到了。” 这缫织镇很大,镇门口也比他们路过的那些村子要气派许多,用结实美观的石砖高高地围起来,镇上的马路很宽敞,而且不是一下雨就会泥泞不堪的土路,是用青砖铺出来的路。 据说这个镇子每家每户都养殖桑蚕并且制作丝绸出卖,并且凭着丝质良好和代代相传的丝织技术,订量一直很多,所以这一带的人都比较富裕。 尽管刚入镇就能感受到这里的人们生活水平都不错,可走在街上却没有多少人,能供八辆马车并行的道路非常空。 他们越走人就越少,路边的铺子都关了门,摆摊儿的也收了东西,行人纷纷回家,等夜色沉下来,竟是连一个人都没有了。 “哇,真的好诡异,有几个人失踪了不至于大晚上都躲回屋里吧?街上就我们三个人,连盏灯都没有。”夏知秋居然感受到了一丝冷意,阴森森的。 “其实刚才走了这一段路已经能看出很多了。”江穆棱很震惊,继续往他们的目的地走。 “晚上没人出门,最近又有人失踪,说明那些失踪的人是在晚上不见的。” “你们回想刚才那些行人,有发现什么不太寻常的事吗?” 楉冰垂眸回忆,不太寻常的事?是表情、行为、衣着,还是…… 对了! “是年龄!刚才我们看到的那些人中,一个稍微年轻些的人都没有!” 夏知秋也仔细想了下,还真是,不论店铺铺主、摊贩还是行人,无一例外年岁都至少已达不惑,为本来就没什么人的镇子又增了点死气沉沉的意味。 “所以,那些失踪了的定是镇上的年轻人,男女都有。”江穆棱声音很轻,但是掷地有声。 “还有,顺着这条路走,邪祟的气息越来越浓,应该就在前面。” 楉冰看着前面好像没路了,远处是一处占地很大的屋宅,围墙砌得比镇门口还高,肯定是这一带的大户。 “就是这里。” 第三十九章 缫织镇(二) “好大的屋子,而且府邸外墙和大门都很整洁,没有杂草,墙也像刚刷过不久的,应该有人居住。”楉冰在夜里粗粗地看了一眼,“穆棱,你是觉得邪祟藏在这里面吗?” “嗯,前面也只有这一家了,应该是这。”三人躲在一旁的小树丛里观察了好一会儿。 “那我们还等什么,去敲门啊!”夏知秋刚跨出一步,就被揪着衣领扯回来了。 “你就这样进去?灵剑也没卸,昆仑的外袍也没脱,一敲门谁都知道你是来干嘛的了。” “现在还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样,我们在明,它们在暗,还是不要打草惊蛇。” 楉冰和江穆棱的想法差不多,还是要先伪装个身份再去打探,谨慎些为好。 三人把灵剑收进纳虚袋,又扯了套常服在树林里换起来,法器什么的都藏在衣服底下,灵力气息也稍稍内敛。 天色已经有些暗了,楉冰想着也不会有人看她换衣服,就和另外两人挤在一起换。 夏知秋嘟嘟囔囔地抱怨着树林里太暗了什么也看不见,害得他连袖子还是领口都分不清,领扣还扣错了好几个。 江穆棱本来就是常服出门,所以安静地站在一旁。 右手边传来衣料摩擦的声音,黑暗中的身材轮廓看不真切,可也能知道少年的腰肢比起江穆棱自己的来说要纤细太多,又马上被宽大的衣袍遮住。 楉冰好像还重新束了个发,带着皂角香味的头发轻轻甩动了几下,擦过江穆棱的衣袖,他听见自己的呼吸声重了一些。 “啧,好了没啊,换个衣服那么慢!”夏知秋总算把衣服收拾好了,转身就开始催促。 “好了,走吧,小秋秋你走前面。”三人出了树林,向那扇大门靠近,靠近后,看见大门上面挂着个牌匾,仔细看写着两个大字。 “王府” 嘿,还和我的本姓是一样的。楉冰并不害怕,还饶有兴致地想着。 “等会儿要是里面出来个人问我们的身份可怎么办?要不,现在先串通好?”夏知秋怕等下大家口径不一致,露馅可就糟了。 “小秋秋你本色出演就行,剩下的交给我!”楉冰拍拍胸脯信心满满。 夏知秋挑挑眉,既然这小戏精那么说了,他还担心什么。 底气十足地敲了敲大门,不过片刻,门对面就传来一点动静,好像是在开门闸,“嘎吱”一声,沉重的铁木门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缝。 “哪位啊?”来开门的是一位管家模样的婆婆,眼白有些浑浊,和眼瞳混在一起,就算她手上还提了盏灯,夏知秋也琢磨不出来她眼神究竟是往哪儿看。 婆婆的头仰着,好像是看向夏知秋在询问,夏知秋正语塞呢,楉冰上前几步礼貌地作了个揖。 “您好,这位是夏公子,我们两个是他的贴身近侍,我们出远门赶路经过此地,本想找家客栈宿下,可不知为何镇上的客栈都闭门谢客,无奈只好不请自扰,想知道主人家能否让我们暂歇一晚?” 那浑浊不堪的眼珠子好像是动了一下,牵扯着婆婆脸上密密麻麻的皱纹,楉冰第一次见有老婆婆脸上的表情不是慈祥而是阴森的。 “请等一等。”婆婆慢吞吞地丢下一句话,就关了门往屋子里走。 “呼,这婆婆是邪祟还是人啊?怎么那么阴沉?”夏知秋嘀咕了一句。 “不知道,这儿的邪祟气息有些浓,分辨不出是人非人。”江穆棱也难得的皱了皱眉。 “希望能让我们进去,不然就要翻墙了,偷偷摸摸的心虚得很。”要是被发现他们面子还要不要啦? 过了会儿,大门又来了。 “进来吧,跟着老朽。” 三人连忙跟紧了老婆婆,过了前堂,走在长长的廊道上,右手边就是茂密的园林和一个很大的池子。 府邸外面那么黑,里面倒是还算明亮,隔几丈就会摆一个灯笼,所以三人表面上一副见过大世面的波链不惊,可早就用余光好奇地把这屋子打量好久了。 拐了好几个弯,老婆婆把三人带进了一个小院子,有三间厢房,有间厢房明显要大些。 “客人们就宿在这儿吧,还有,夫人说今儿个太晚了,明早再来亲自招呼客人,请随意。” 老婆婆提着灯笼渐渐走远,这院子三间厢房明显是一人一间,可他们又不是来睡觉的,进了那么危险的地方,当然要待在一起。 一溜烟儿地都挤进那间最大的厢房,也不敢碰桌上的茶水点心,三人围坐在一起商量。 “刚才路过的地方,有一处很奇怪,”江穆棱在屋内点了灯,又在门上贴了张符咒,然后才开口说话。 “一路上都有灯笼摆着,让府内的人能看清夜晚的路,只有过了前堂后的第一个院子,连过去的道上都是黑漆漆的一片,院子里更是一点光亮都没有。” “也有可能是没人住?”夏知秋戳戳桌上的瓷杯,觉得这杯子品质还行,这林府应该算这镇上最有钱的主了。 “不会没人住,若是没人住,为何还要在屋内点这样浓的熏香,站这么远也能闻到一些。” “什么熏香?”夏知秋路过那里的时候可是什么都没闻见。 “江穆棱你是小狗鼻子吗?这都能闻到!”楉冰光顾着看四周了,也没注意有什么味道。 江穆棱轻咳一声,“可能……是以前看不见的缘故,好像其他感官都会比常人灵敏些,并没什么稀奇的。” 定下了搜索的目标,三人就提着气出门了,尽量放轻脚步,在暗处朝着那院子奔去。 和他们住的那个比,这院子明显大了不少,一进院门就是被假山松木掩蔽的小道,出了小道后就是一条水上的廊道,水面伸出了好几片荷叶,依偎在一起。 一进这个院子,楉冰就觉得周身的空气都比外边潮湿了些,而且也闻到了江穆棱所说的那种熏香味道,虽然这和她所喜爱的那种淡雅熏香不大一样,可也并不难闻,只是凑近了觉得,这确实有些浓了。 过了水上廊道,就是一排的房屋,他们准备从最左边的这间找起。 因为实在太过黑暗了,他们也不能从这纸窗外边看出里面有什么东西,只好把灵剑握在手里,壮着胆子推了一把门。 这小木门并没有上锁,被夏知秋轻轻一推就开了,里面空无一人,却也不是普通的房间,而是一个织布制衣间,两边挂着织好的步和裁缝好的成衣,中间摆了架织布机,上面还有半匹布尚未织好。 三人轻声进去,关了门,借着月光看了看那些布料和成衣。 “哇,难怪这家人那么有钱,布料织得还真的挺好看,衣服的款式也不错,肯定有很多人来买。”楉冰摸着那布料,感觉这些丝线和她见过的普通丝线不太一样,要更加坚固有韧性,却也十分柔软。 江穆棱略显不安地在屋子内打转,明明只是间织布坊,可他心里却有些惴惴不安,有一口气压在那里,让他无法放松下来。 “嗯?”夏知秋捣鼓着那架织布机,发现了一点疑惑,“为什么这织布机上只有这半匹布,而没有线呢?” 其他两人也围过来,果然,在布的织成口那里连一根丝线都没有,布料上的图案卡了一半,看那半边好像是牡丹花。 “或许,是丝线不够了,所以才织了这半匹?”楉冰也不太清楚这织布的具体操作,所以无法给出个答案。 三人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太久,搜了一炷香,发现这里并无其他有用的东西,把物品都摆回原处后就出了屋子。 接下来的那中间的厢房可是大得很,一看就是卧房之类的房屋。 这里面可能就有人了,虽然也有可能不是人。这林府里面的邪祟气息有些浓郁,三人都有些分不清里面人与邪祟了。 楉冰刚鼓起勇气要开门,一只手臂挡在了她面前。 “等等,你听!”江穆棱让两人听一听周围的声音,表情有些严肃。 楉冰疑惑地听了听,没什么声音啊。 想问问江穆棱听到了些什么,从院子的树丛里就传来了密密麻麻的类似爬行的声音,可这会儿也没有风,那究竟是什么发出来的? 楉冰听这声音,好像很多生物踩在树叶上爬来,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这、这是什么?” “走,我们要被发现了!”江穆棱踏上潋光剑,把还没反应过来的两人拉上就飞走了,不过半息就落在了他们被安排的院子内。 赶紧关上门,把那身沾了熏香气味的衣服换掉,楉冰又在三人脖子上抹了些自带清香的药汁。 片刻,就有人来敲门了,楉冰打开门,是之前领路的老婆婆。 “几位客人那么晚了,怎么还不睡,凑在一起呢?”楉冰看见那老婆婆进门后还动鼻子闻了闻屋里的气味。 还好我早就有准备,楉冰暗暗嗤笑一声,表面上还是一副可亲的模样,“我们少爷这次出门,老爷可是给他派了事儿做的,我们在商量明儿个的行程呢。” 楉冰说完还关心地添了句,“您年纪大了才该早些休息呢,我们年轻人还不碍事的。” 老婆婆板着一张脸,轻哼了声,好像在说楉冰油嘴滑舌,又转向夏知秋问“客人怎么还换了身衣服,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老婆婆可能认定楉冰是个太过圆滑的泥鳅,找不出什么破绽来,就瞅着这个看上去像不大会撒谎的直愣子,盯着夏知秋要让他来回答。 “呵,小爷我自己的衣服,想换就换,你管得着么你!”夏知秋黑着脸,心情不大好的样子。 老婆婆也像是从没接待过这么没礼貌的客人,脸上的皱纹更扭曲了。 楉冰连忙打圆场,“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们少爷爱干净,今天那件赶路的时候弄脏了些,这才换了一身。” “少爷估计是太累了,所以脾气才不太好,请您见谅啊。” 老婆婆没闻见熏香的味道,也就不想在这儿多呆了,都没去问江穆棱问题,抛下句“客人们还是早点休息,不要到院子外边去”后,打着灯笼走了。 确认她走远后,楉冰重重拍了拍夏知秋的背,“行啊小秋秋,还学会打配合,唱红白脸了!” “什么啊,我就是看她烦!帮着邪祟做事,她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夏知秋打了个哈欠,“现在怎么办?” “今天应该不能再搜查了,没办法,明天再说吧。”折腾了半天,江穆棱也有点累了。 楉冰趴在桌子上自言自语,“我觉得我们没弄出什么动静啊,怎么就给发现了呢?” 因为他们感觉正处在邪祟窝里,所以可不敢一人一间房分开休息,所以都挤在一间卧房里。 楉冰怕脱了外袍后被发现异常,借口说要再研究一下她的灵通玉,让那两人上床先睡了,偷偷爬到躺椅上,合衣歇息着。 嗯,这躺椅还挺舒服的,反正那张床也挤不下我,就当给兄弟让床位了。楉冰翻了个身,觉得和睡床上也没多大差别。 睡得迷迷糊糊间,楉冰觉得有人给她盖了件东西,虽然如今的天气已经转暖,可夜里还是有些凉的,楉冰瞬间觉得更舒坦了,抱着盖在身上的那块布睡得很香甜。 楉冰睡得香了,可有人却没睡好。 江穆棱:我兄弟抱着我的衣服睡觉,我居然想着这个画面半晚上都睡不着,怎么办? 第四十章 缫织镇(三) 虽然是在躺椅上凑合了一晚,可楉冰睡得很好,就是睡相太差,醒来的时候半边身子都要滚下去了,悬在半空,再过会儿醒,楉冰可能就是被摔醒的了。 只是手里卷了件外袍,看这尺寸样式,是江穆棱昨晚换上的,难道是怕她大半夜冷着? 不过楉冰还觉得挺稀奇的,她从小就习惯踢被子,喜欢把盖在她身上的东西都踢下去,被窝再温暖也留不住她,统统都被无情地踢开,这会儿居然紧紧抓着。 嗯,应该是味道很好闻的缘故吧。 楉冰跳下躺椅,对着屋内的铜镜整理一番,转身看到床榻上只有夏知秋一个睡得七横八竖的,全然没有江穆棱的影子。 楉冰顿时慌了,冲过去拍了几下夏知秋的脸把他拍醒,摇着他的肩膀问。 “小秋秋!哎呀你别睡了!江穆棱呢?不会被抓走了吧!啊啊啊夏知秋!”夏知秋从睡梦中被拍醒,半睁着眼睛,一手勉强撑着身子,一手捂着脸,一副没理解楉冰究竟说了啥的表情。 “快醒醒!”楉冰又晃了几下夏知秋的肩膀,跑出屋子准备先自己去找江穆棱。 猛地一开门,楉冰看见江穆棱刚好从隔壁厢房出来,甩着手上的水渍。 “老兄,你吓死我了!”楉冰捂着胸口,心有余悸地走过去把外袍递给江穆棱。 “你到这房间来干什么?是又有发现吗?”楉冰往那屋子里探了两下,感觉身边那人突然很紧张。 江穆棱低着头,脸上浮现了一抹飞霞,整理衣服的手变得无措起来,摆哪里都觉得不对劲,心虚地以为楉冰已经发现了些什么,是味道?还是自己的表现太不正常了? 同为男子,楉冰有可能看得出来啊。 实际上,身为女子的楉冰不仅没看出来,还以为江穆棱脸色不好是因为昨晚和夏知秋睡一床,又被夏知秋的睡相搅得没休息好。 “我……我来洗手的,怕吵醒你们。” “吵醒了也没事啊,也该起床了,不然夏知秋要睡到什么时辰都不知道!”楉冰自然地牵着江穆棱的袖子往他们的房间走回去。 江穆棱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只手,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凌晨的那个梦里,就是这双手帮他…… 啊啊啊啊啊啊! 江穆棱狠狠地唾弃了一番自己,恶心!龌龊!算什么正人君子! 就算是梦,正处十八岁,气血方刚的江穆棱还是不能控制地起了反应,以致要慌忙逃到隔壁换一身里衣。 就算江穆棱如何没接触过感情之事,也明白究竟为什么会做这种梦。 谁会和兄弟在梦里这样啊?他对楉冰抱着的竟然是这种心思,就像护了十年的珍宝,最后被自己玷污了一样。 江穆棱心里沮丧极了,头和眼眸都垂下来,被楉冰牵着,就像一只失魂落魄的大狗狗。 修真界虽然不像俗世那样对断袖如此抵触,也有过两名男子双修的事情,可江穆棱想到十年前下山的那一次,那个什么二爷还是三爷明显要把楉冰抓到什么肮脏地方去,楉冰眼底的那股鄙夷味道。 要是自己心里这点心思被发现了,楉冰肯定是要和自己绝交的。江穆棱绝望至极,进门的时候还被小门槛绊了一下。 夏知秋还是那副半睡半醒的样子,外袍还只穿了一***露出淡色的胸膛皮肤,一边打哈欠一边揉着头发。 江穆棱盯着那胸膛半天,觉得自己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还想上前帮夏知秋整好衣服。 这断袖难道还分人的吗? “起来了小秋秋,等下那老婆婆就要来叫我们了。”楉冰干脆上手给夏知秋束头发。 江穆棱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我来吧,楉冰先去洗漱。” 然后楉冰就看到夏知秋半躺在江穆棱怀里,睡眼惺忪地享受着这特殊服务,脑袋还一直蹭着江穆棱的下巴。 嗯,这画面真美。 楉冰不敢碰桌上的点心,从纳虚袋里拿了点自己带的糕点填填肚子,一个甜糕刚下肚,那老婆婆就在外边敲门了。 “客人们先去用早点吧,然后夫人想见见你们。”在阳光的照射下,那婆婆的连也没有昨天晚上那样阴森了,虽然那些皱纹和往下撇的嘴角还是让人看了就不舒服。 “早点就不必了,我们还要赶路,路上再解决就是。”楉冰带着笑脸迎上去,“还是向夫人打个招呼就行了,不便继续打扰。” 婆婆那几条嘴边的皱纹抽了抽,“既然这样,客人跟我来吧。” 三人跟着婆婆,没有进昨晚的那个大院子,而是进了侧院的一间厢房。 明明是大清早,这儿却关着窗子拉上软纱,虽然能看见屋内的摆设,却也太过昏暗,不太像常人会喜欢呆的地方。 “夫人眼睛不太好,不能见光,这儿常年都是拉着帘子的”婆婆打开门,没有进去,而是站在一边,“客人请进去吧,夫人等着各位呢。” 他们进去后,看到一女子里卧有一女子卧坐在榻上,一身灰色的薄衣能描出细瘦胳膊的轮廓,肩膀以下都盖着厚厚的棉被,一张面纱的两边细绳缠绕在后脑勺上,把额头下面到嘴巴上面的脸部全部遮住了。 这夫人什么情况,是身体有疾吗?楉冰都不敢贸然开口,怕惊扰了这位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女子。 都病成这幅模样了,还要见我们?夏知秋用眼神向江穆棱抛出了一个疑问。 而江穆棱没有回答,只是微微皱了下鼻子。 “各位贵客,妾身偶感风寒,只能以这幅衣冠不整的姿态迎接各位,实在抱歉。”夫人的声音有一种魅惑感,宛如划过上好的丝绸的摩擦声。 “无碍,倒是我们打扰了。”楉冰也没指望这俩不会和女子交际的男人说出什么话来,自动担任打听虚实的人,几句话就和那林夫人聊开了,把林夫人逗得不断低笑。 “夫人如此虚弱,让我们来有何事?”楉冰问出了一句重点。 林夫人从床边拿起一叠叠好的衣服,递到楉冰手上,“这是府上的规矩,有贵客来啊,都要送一件我们作坊自己制成的衣服,才能保我们生意兴隆。” 楉冰接过来,看看最上面那件的图案,嘿呦,这不就是昨晚她看过的那件衣服吗? 在楉冰专心欣赏衣物时,林夫人好像是不经意地问了句“我们作坊你应该也见过了吧?” “哈哈,我们这一路过来,镇上的作坊见了不少,府上的倒是还没见着”楉冰没半点露怯,像唠嗑一样特别自然“不过您这作坊手艺那么好,可不能随便让外人看去,偷学了可就不好啦~” 林夫人掩嘴笑着,“公子可真会说话,要是妾身那位去世的夫君也能像你这样招人喜欢就好了。” 说着,林夫人好像触及了伤心事,变得更加憔悴了,“见笑,妾身头又晕了,就不送你们了,让管家婆婆带你们出府吧。” 三人感谢一番,一人抱着件衣服出了府。 “这衣服不会有古怪吧?”夏知秋既不想继续拿着,也不想把这奇怪的东西收回纳虚袋,拎着领子的一角犹豫着要不要丢掉。 “虽然还不能确定林夫人的身份,可从她试探我的话来看,肯定也不是个善茬。”楉冰找了个布袋把大家的衣服都收进去,这也许还是个线索。 “那林夫人,有可能是邪祟。”楉冰去拿江穆棱的衣服时,他开了口。 “进了她的卧房,我就闻见了昨晚那股熏香的味道,虽然并不明显,但比管家婆身上的浓多了,定是经常呆在那院子的人。”江穆棱怕惊动了邪祟,所以没有当场跟小伙伴们讲。 “真的啊?!那我们刚才岂不是在和邪祟聊天?”夏知秋惊呼一声。 “不好意思,是我和邪祟聊得热火朝天,你就站在旁边,嘴皮子都没动几下!”楉冰也有些后怕,毕竟要是邪祟突然攻击,她反应慢点儿,小命都没得了。 “还是去镇上调查一下再行动吧。”江穆棱隐隐觉得,这个任务并没有那么简单。 …… 他们走到街上时,正是大家都开店摆摊儿,买菜出活儿的时候,所以人比他们昨天刚到时可多多了,也难得看见了几位年轻的男女走在街上。 镇上的制衣作坊和布店确实多,还有摆着织布机的店当场织布的,楉冰驻足看了一会儿,便和热情的老板娘攀谈起来。 “姐姐,这镇上哪家成衣店最好呀?”楉冰先是夸了夸老板娘的手艺,然后一步步问问题。 老板娘三四十岁了,最喜欢楉冰这个年纪的小公子,故作生气“怎么,小郎君是看不上妾身店里的衣服么?” “怎么会,姐姐做的在我眼里自然是最好的,只是我这一路过来,没见着之前朋友举荐的那家成衣店。”楉冰把林夫人送的衣服拿给老板娘看。“喏,就是这件,我觉着好才借过来,想买件差不多的回去自个儿穿。” 老板娘一看,再上手一摸,“哎呀,这不是林家娘子亲自做的吗?你这朋友倒是好运,竟能抢到林娘子的成衣。” 楉冰惊奇“姐姐一摸便能知道是那位林娘子亲自做的?” 老板娘被楉冰这幅“姐姐好厉害”的模样可爱到了,笑容越发慈祥“你拿去镇上有制衣织布的作坊,给里面的人摸啊,都是能认出来的。” “林娘子是个苦命人呐,嫁进这林府,没几年她那夫君就去了,守了寡。” “幸好她那手艺不得了,才把林家作坊给撑了起来,自己也把身体搞坏了。” “林家作坊就在东街左侧的第七间铺子,但里面卖的都和这件不一样,你朋友这件的料子和款式,明显就是林娘子亲自做出来的。” “林娘子的衣服料子舒服,轻柔还不容易坏,镇上的人仿了那么多年都仿不出来,自然能认出来这料子。” 楉冰眨眨眼“那姐姐你刚才说得了这衣服是好运……” “当然好运嘞!”老板娘一拍桌子,“林娘子身子坏了后就很少制衣服出来,大家都抢着要,每次有成品还要挑人卖,还有人倒卖给有钱人,赚了不少银子勒。” “挑人?这有什么条件吗?”楉冰急着往下问。 “漂亮的成衣自然是配俊俏的少年姑娘了,别说,那些个小姑娘穿着走上街,啧啧,那叫一个俊啊!”老板娘聊天上瘾了,恨不得抓把瓜子坐下来和楉冰好好聊聊到底有多俊。 可楉冰没这个时间,谢过老板娘后,买了好几件店里的衣服。 “嘿嘿,小郎君你是我见过最俊的,不用穿那林娘子的成衣啊,也好看!”老板娘收了钱,看楉冰抱着衣服走向店外的两人。 啊啦啊啦,那儿还有两位好看的小郎君,今儿个是怎么了,美少年组团来他们镇上买衣服了吗? 不过看着都没有刚才那位亲切,这个长得那么可爱,脾气却看上去不太好,另一个长得最俊,却冷冰冰的样子。 突然,老板娘看见那位“冷冰冰”的小郎君对着身上挂满衣服的那人咧嘴笑了,低眉垂眸,似是融化了的二月冰雪。 老板娘一下子红了脸,这谁顶得住啊! 楉冰顶得住,因为她现在无暇顾及江穆棱的颜值暴击,左右看了看,拉着二人走到一个偏僻的巷子里。 “我知道林府里的邪祟是什么了。“楉冰扯下盖在头顶的一条衣袖,悄声说道。 第四十一章 缫织镇(四) “你已经知道是什么邪祟了?”夏知秋完全没头绪,不知道为什么楉冰去问个普通的妇人就能搞清楚究竟,“那你快说啊!” “小秋秋,你用灵力烧烧看这衣服。”楉冰把从林夫人那得来的衣服塞到夏知秋手上。 夏知秋虽然不知道她要干嘛,但还是照做了,然后就被吓了一跳。 “这衣服什么材质,居然能抵御一些我火灵根的灵力?!” 那件牡丹花纹的衣服在火焰中缓慢烧成焦灰,鲜红的牡丹好像不甘于就此毁灭,挣扎着要浴火重生,可在夏知秋灵力的压制下,最终还是化作了一缕青烟。 “咿,这味道好难闻!”夏知秋捏着鼻子后退了几步,一副想吐但又不能吐的难受模样。 “这并不是普通丝线制成的衣物,估计是那邪祟自产的。”楉冰也皱着眉头,拉着江穆棱离开那股臭味。 “难道邪祟是一只蚕精?”夏知秋不可抑制地想到那位看起来弱不经风的林夫人原形是一只胖乎乎的蚕宝宝,坐在织布机前一边吐丝一边织布。 想想就觉得,没什么杀伤力。 “嗯……虽然蚕的确是不能见太强烈的光,但也不至于把屋子弄到暗成那个样子。”楉冰也想象不出他们和一只蚕宝宝搏斗的场面,“而且,最重要的是熏香味!” “镇上的养蚕人说蚕不喜欢强烈刺鼻的味道,那些养蚕的作坊都建在通风处,林夫人身上的熏香味那么重,断然不会是蚕所化的邪祟。” “既然不是蚕,那会是什么呢?”夏知秋用鞋尖踩了踩衣服灰烬,想在里面找出点线索。 楉冰摊开手“会吐丝的还有什么,你仔细想想呗!” 会吐丝的…… 夏知秋眼睛猛地瞪圆了“不会是……” “蜘蛛。”江穆棱脸色有些凝重,似是在思考如何应对林府的那只蜘蛛精。 “难怪这丝线和蚕茧不太一样。”夏知秋一想过他之前还抱着那件衣服,浑身都不自在。 “而且那些失踪了的年轻男女,应该都是因为穿上了林夫人制成的衣服,就像蜘蛛会把那些黏在它网上的猎物用蛛丝包裹起来,留着下次食用。” “那些买了林夫人衣服的人,全部都是她的储备粮!”楉冰下了这个结论。 “这些丝线和林夫人本身还会有感应,有人接触就会收到消息,昨晚我们应该就是因为碰了林夫人作坊里的布料衣服,才会被发现的。”江穆棱接着补充。 “那还等什么,直接上去砍了她不就行了!”夏知秋早就跃跃欲试了,蜘蛛网什么的他可不怕,统统一把火烧掉不就行了。 “别急,林府的那些下人,除了管家婆应该是知情的,其余人可能都不知道真相。”江穆棱回忆着在林府遇到的那些侍仆,“贸然行动,他们一定会被当成邪祟威胁我们的筹码。” “现在还不确定那些失踪的人是否还活着,还要考虑到保护这些人的安全,可不是拔剑就上能解决的问题。”楉冰也赞同江穆棱的观点。 夏知秋感觉讨厌死了,这两个人每次未免都太冷静了吧?就他一个人咋咋呼呼的,像个横冲直撞不动大脑的二傻子。 楉冰和江穆棱两个人都在思考办法,夏知秋看看这个人,在瞧瞧那个人,顿时觉得自己在三人中的地位好低啊,打架么打不过,也不像这俩那样爱动脑筋。 他的唯一特长,难道就是有点小钱了吗? 夏知秋耷拉着个脑袋,抱着胳膊冥思苦想“要不我们先派个人把林夫人引来,剩下两个去搜院子?” “不太行得通,我们已经告别了,又拿什么理由进去?”江穆棱叹口气,心里觉得那个把邪祟引开的人太危险了。 “等等,我觉得可以。”楉冰转转眼珠子,坚定地点了点头,用手指在巷子的墙上比划着,“我有法子了。” 巷子外面,过路的行人不息,虽然近来有人陆陆续续失踪,可该过的日子还是得过,平静祥和的小镇,完全不像是邪祟藏身之处。 就如同披上了华美的绸衣,人们就不会在意那人的内心是善是恶,是美是丑。 …… “客人怎么又回来了?”婆婆打开府门,见到楉冰那张熟悉的笑眯眯的脸,惊讶的同时还有点烦躁。 活了快一辈子,她见过那么多人,这娃娃虽然还小,看着和善,实际上是个不好相与的,别人看不穿那张笑脸下的想法,但那双桃花眼仿佛能看透你的心。 这婆婆是真的不想再和楉冰有交集,万一让他发现了这府上秘密,她跟夫人可就糟了。 “非常抱歉,不过在下确实有事相问,”楉冰的小臂上挂着林夫人给的衣服,“我们看这衣服的材质款式实在好看,夏公子便派我回来问问,能否提供一个货源,我们愿高价买入。” “夫人精力有限,供不起这样大的订货,恐怕要让客人失望了。”管家婆婆说着就要把府门关上。 “别急啊,”楉冰显得很淡定,不紧不慢地说着,“我们那一带的富贵少爷小姐可多了,年轻气盛的,那时候肯定要来问夏公子这衣服的来源。” “那些人可不像我们好说话,习惯了嚣张跋扈,定会给府上造成困扰。” “但如果府上能提供一个货源,我们也不会催促林夫人制衣,名义上的卖家是我们而不是贵府。” “我们只卖给与公子关系好的那些少爷小姐,绝不会让夫人累着,您说怎么样?” 楉冰的一番话,威胁和示好五五分,话语中还暗示了会根据邪祟的要求找年轻男女下手,若不答应,就会宣传一帮人来这儿打扰,管家婆怕她们的秘密暴露,定会同意她的要求。 果然,管家婆犹豫了一下,进去通报了一声,便带楉冰入府了。 “哎哎哎,穆棱,楉冰他进去了,我们行动吧!”夏知秋扯扯旁边人的衣袖,发现江穆棱还盯着那林府的大门看呢。 “穆棱你看什么呢?楉冰都走了,别浪费时间啊。” 江穆棱收回目光,和夏知秋一起移动到府墙边上,“我觉得让楉冰一人去支开邪祟太危险了。” “我们俩之前也说了让我俩去啊,楉冰那小子不是不同意嘛,还说我们不会聊天,要把计划搞黄。”夏知秋也挺有自知之明的,认为楉冰说的还挺对。 要是让他过去啊,估计只能尴尬到傻笑,更别说江穆棱了,估计就是站那瞪着邪祟,想着什么时候把它砍了吧。 这种活儿,只有楉冰去比较合适。 夏知秋还挺纳闷的,他和楉冰从小被教的东西不是差不多嘛?他还是个修仙世家的公子呢,都没楉冰会来事儿。 两人轻轻地翻过了府墙,躲过了在廊道上走着的侍仆,直奔那个大院而去。 …… 楉冰跟着管家婆,又来到了早上的那间屋子,林夫人还是那副模样坐在榻上,嘴角微微笑着,对楉冰的来访没有一丝不耐烦和敷衍。 “妾身刚还想着公子你们路上还顺利否,就又见着了,听公子说,是想要和我的作坊合作?”林夫人的手边还有一块未绣完的白布,楉冰看出上边绣着的是鸳鸯。 楉冰嗯了一声,问道“夫人手边这布也是要用到成衣上的吗?” “啊啦,这块吗?”林夫人抚摸着白布上那些细致紧密的针脚,“这样的东西还拿不出手去卖,就是自己平时找些乐子罢了。” “哪有,我也见过不少绣鸳鸯的,夫人的是第二好看的。” 林夫人好像是第一次见着有这么夸人“第二好看”的,笑着问了一句“那第一好看是谁绣的啊?” 楉冰骄傲地下巴微抬,“自然是我娘给我爹绣的啦!” 林夫人抚摸那些丝线的手顿住了,被楉冰一眼看到。 楉冰咬了咬下唇,继续说着,“我爹可小气了,我看那鸳鸯绣得好看,去找他讨,他都不给我,说那是他媳妇儿给他绣的,我想要啊,也得先去找个媳妇儿!” 说完,楉冰就和林夫人一起笑起来。 “公子的父母……感情真和睦啊,妾身就不行了……”林夫人说着,还似是无意地摸着自己的小腹。 “夫人独自支撑一府,也令在下敬佩,林老爷在世时,也定是和夫人伉俪情深。”楉冰觉着林夫人悲痛憔悴的反应不似演戏,要是连自己这个戏精都觉得真的话,那这位蜘蛛精夫人很有可能对林老爷是真爱了。 她之前听那老板娘讲林夫人的事就很奇怪,老板娘说林夫人嫁进林府又守了寡,说明这蜘蛛精不仅化了人形,还嫁给了一个人类男子。 楉冰只在话本上听过妖怪化作美女嫁给人类的故事,这种民间故事可是很多,小时候她也听得津津有味。 可到了昆仑才知道,这类事情少得可怜,而且基本不会有善果,所以楉冰刚开始还怀疑是这林夫人自个儿吃掉了她的人类丈夫,但现在看来应该不是。 还有,根据消息,林夫人在很久之前,林老爷都还没去世的时候就开始卖她那手工蛛丝衣了,镇子上的人失踪却是这几月的事。 说明一定有什么事情推动她要动用这些“储备粮”了。 楉冰安慰了一下林夫人,和她谈起了具体的供货计划,虽然都是假的,可楉冰忽悠的比那珍珠还真,林夫人听得连连点头。 “对了夫人,在下还想问问,您这是哪个品种的丝线?”楉冰状似随口问了句。 就算看不见脸,也能知道那面纱下的表情定是在复杂变化,不知道怎么开口。 楉冰在心底咋舌,她这一放松下来就喜欢戏弄人的毛病该改改了,平时逗逗小秋秋和师兄弟也就罢了,刚刚一顺嘴,居然连邪祟都敢调戏,她胆子可真是越来越大了。 楉冰觉得她方才的行为就像在蜘蛛网前放肆挑衅飞舞的小虫子。 林夫人也马上镇定下来,拿出了她一致对外的说词“要是妾身告诉了你,还能算得上是妾身独家定制么?妾身还是要做生意的呀小公子。” 楉冰呵呵了,“说的也是,是我逾越了。” 聊完生意,楉冰生怕那两个小伙伴时间不够用,贯彻了“一拖再拖”的任务精神,聊完生意唠家常,唠完家常谈人生,那个嘴啊,就得吧得吧地没停过,完全不给林夫人结束话题的机会。 楉冰觉得,她估计是第一个知道了对方是作恶的邪祟,还能心平气和地坐在一块儿好好聊天的修士了,要不是不敢随便吃这儿的东西,楉冰还真想来盘点心喝口茶。 “呵呵,和公子聊天真的很开心,不过天色渐晚了,公子不是还要和夏公子他们会和吗?”林夫人笑得脸都僵了,完全没看出来这小少年如此会讲,她憋了好久才见缝穿针说上了那么一句话。 “也是,”楉冰估摸着应该差不多了,就想先抽身而退,再想办法和江穆棱他们一起溜进那院子。“那就先告退了,不日在下再拿着订金来拜访。” 走出房门的时候,楉冰看似轻松的身体才稍微垮下来了些。 面前一个活生生邪祟坐在那里,饶是楉冰也会紧张,不过还好她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 这种逃离了危险地带的安全感并没持续多久,关上房门后才走几步,后面就有木门被撞开的声音。 楉冰转身看见林夫人向她冲来,被吓到呆滞了一瞬。 楉冰被吓到不仅是因为看似病弱的林夫人前进速度飞快,而且脸上的表情满是凶狠狰狞。 还因为林夫人的面纱被掀开了,露出了脸上瞪大了的四对眼睛,最下面那对都已经在脸颊中间了,眼珠子突突出来,看得楉冰毛骨悚然。 那一直被棉被盖着的身躯也裸露了出来,林夫人那双纤细的手臂下面,居然还有三对类似蜘蛛腿的细长肢节,在地上快速爬行而来! 楉冰松下去的心又猛然提上来,差点儿昏过去。 第四十二章 缫织镇(五) 原本楉冰还幻想着山精野怪化作的女子会有多好看,书上描写说的个个是笑靥如花的绝代佳人,只要看那一眼啊,魂儿都会给勾走。 楉冰的魂确实都快不在了,只不过是被吓的,任谁乍一看见这畸形到似人非人的怪物,都会被惊到魂不守舍。 楉冰觉得她之前对林夫人相貌好奇感到深深的后悔和被欺骗感。 错愕过后,楉冰就感觉胃里难受极了,浑身上下都被紧张和恐惧所覆盖,脚底都麻了。 这是她第一次直面邪祟,就算之前给自己设下多少心理准备,在这一刻大脑都化作了一片空白。 不过楉冰也没呆住多久,马上反应过来,压制着颤抖的手指,从纳虚袋里抽出了茐笼剑,要和那冲过来的邪祟搏斗。 没想到那邪祟径直跑过楉冰身边,张牙舞爪地向一个方向奔去,嘴里低吼的早就不是人言,而是类似于牙齿碰撞咀嚼的“嘶嘶”声。 楉冰看着林夫人渐渐远去的影子,方才僵硬了的大脑又重新转动起来。 林夫人为什么突然变回邪祟原身了?难道……难道是江穆棱他们碰到了什么麻烦吗?! 楉冰连害怕都忘记了,跺了跺稍稍发软的脚,咬牙追了上去。 …… 江穆棱和夏知秋溜进那大院后,目标明确地直奔昨晚没能打开的那间房,不带丁点儿犹豫地就推门进去了。 里面并不像他们想象中的如同蜘蛛洞穴那样布满蛛网和灰尘,收拾得干净整洁,就跟普通人家的卧房一样。 只是那原本还不算很浓烈的熏香存在感一下子突出了很多,已经开始由香变臭了,呛得夏知秋咳嗽了好几下,连忙跑出门外,深吸了一大口气再回来,也不敢随便开口说话了。 江穆棱轻掩口鼻,用手指挑开了床上系着的床纱,与屋内略显朴素的摆设相比非常突兀,竟是一床大红色的喜被,若是旁边挂点装饰,看起来就跟屋主人要成亲了一样。 “咳……咳咳!穆棱你过来看!”夏知秋在屋子的另一头唤着江穆棱,他想找出这熏香的来源,寻着寻着,寻到了一个灵位! 灵位是用上好的紫金楠木雕的,上面刻着“吾夫林亦之灵位”,估计就是这林府原先的主人了。 灵位前还摆了一个插香的香炉,里面堆着厚厚的香灰,虽然这满屋子的熏香味已经快把他们的鼻子熏麻了,江穆棱还是发现这香炉便是味道的来源。 但别人的灵位在前,出于尊重,他们也不好对这一看就是上香的炉子下手,恭敬地拜了两下就去别的地方找线索了。 翻遍了整个屋子,所有隐蔽的角落都摸了个遍,夏知秋还毛手毛脚地打翻了梳妆柜上的一盒胭脂,颤巍巍地把碎了一地的瓷盒拼起来,请回桌上去。 都这样了,他们还是一无所获。 “穆棱啊,我觉得,该不会是那位有问题吧……?”夏知秋指了指灵位,又觉得不礼貌,像酒馆里领路的小厮一样把手掌摊开指向灵位。 “……有可能。” “要不,我们找找?”夏知秋双手合十,他虽然平时高傲得很,但死者为大,他总不能动乱了人家的灵位还理直气壮。 把贡品和灵位检查了一番,夏知秋抱起那个香炉想看看有什么线索,然后就觉得身体往下掉落,没有一点征兆。 地板上突然开了个洞,夏知秋毫无防备地就掉了进去,这洞也不深,所以夏知秋还没抽出他的鸱枭剑呢,就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扬起的尘土糊了他一脸,腿也疼得想让他在地上滚几圈。 看看这地,嗯,还是别了,好脏。 虽然夏知秋觉得这满身的灰早就突破了他的洁癖底线,那些灰尘仿佛就是无数只小虫子一样在他身上爬着,但还是强忍着当场换衣清洁的欲望,让江穆棱下洞来看。 “穆棱,这里好像有秘密入口!”夏知秋用灵力在右手食指上燃蹿了一小团火,一瘸一拐地逛了一圈,看清了这底下的路。 “腿没事吧?”在入口小道走着的时候,江穆棱看夏知秋走得有些踉跄,快步上前蹲下,示意让夏知秋上来让他背着。 “不用不用不用!哪里那么娇弱!大糙老爷们的。”夏知秋本来就觉得够糗的了,还要让江穆棱背着,他面子不要了啊?!到时候楉冰又要记下一条留着怼他了。“没断!就疼一下,等会儿就好了,赶紧办事儿吧,还不知道楉冰那家伙能拖多久呢!” 但江穆棱蹲在地上拽都拽不起来,大有你不让我背我就不起来的架势,夏知秋总不能拖着他前进吧。 纠结了一下,夏知秋红着脸趴在了江穆棱背上,“说好了啊,我不疼了你就把我放下!” “嗯。” 江穆棱的肩比夏知秋还要略宽些,人也比夏知秋高,所以背着并没有什么难度,走得很稳,比夏知秋坐在他自家马车上还要稳许多。 “开门了。”小道的最里端是一扇红木门,上门钉满了手臂粗细的铁钉,整齐地钉在门的两边木板上,看着就让人透心凉。 江穆棱推推门,发现没有上锁,便侧身进去,顺便带上了门。 “……哇,这里才是我想象中蜘蛛洞洞样子嘛!”夏知秋在江穆棱背上探出个脑袋,语气里有着莫名的兴奋。 首先,江穆棱就没觉得这里能有下脚的地方,地上墙壁上天花板上都布满了蛛丝,怕这些蛛丝能与本体有联系,他们可不能碰到。 站在门口的这一小块地方,视线一点都不开阔,全部被白色的蛛丝占满了,连里面什么样有什么摆设都看不出来。 “御剑过去。”两人手里一直握着灵剑用来防身,没想到在这么狭窄的地方还要御剑,对习惯了在大场地御剑,一飞就是几百丈远的仙门弟子来说,就格外束手束脚了。 夏知秋腿暂时还不行,但手没残,和江穆棱坐在他的鸱枭剑上就悬浮在低空中飘进了蜘蛛洞里。 比谁御剑快,爆发力强,夏知秋肯定不会比别人差,但要他控制着龟爬的速度慢慢前进,还要细微地改变御剑高度,那难度对他来说可不小。 才刚在蜘蛛洞里拐了几个弯,躲了几张从天花板上垂下来的蜘蛛网,夏知秋额头上的细汗都出来了,但眼见着洞前面一片漆黑,不知道还有多远呢。 又惊险地躲过了一张蛛网,夏知秋脖子抬地酸麻,低头想要扭几下按摩按摩,就看到地上那如同地毯般厚的蛛丝里,露出了一只手,一只人类的手! 夏知秋吓得哆嗦了一下,差点没从自己的灵剑上抖下去。 “穆、穆棱,你快看,这下面是不是有个人啊?”夏知秋从纳虚袋里取出一根胡萝卜,小心翼翼地戳戳那只手的手掌心,没得到一点反应。 “他不会已经……”夏知秋觉得这人的皮肤都已经变成青色了,还隐隐发黑,估计已经一命呜呼了。 叹口气,把胡萝卜塞进那人的手掌心里,也算是有人祭拜了。 “这里的地上,都是人。”江穆棱扫了一眼这里的蛛丝,发现不止是地上,墙上也有好几个类似于那双手附近的鼓包,定是藏了好些人。 “我们先救人吧,说不定还有活着的呢。”夏知秋觉得他们本就是来救人的,万一他们本能活下来,却自己的犹豫不决中耗死了怎么办。 江穆棱也是那么想的,所以让夏知秋先回到他们进来的那扇门,在上面贴了一张护门符,防御力虽然不高,但也能抵上一阵子。 其实更高级的符咒他们也不是没有,仙门弟子外出历练的时候,为了降伏更多更强的邪祟,都会重金购入些强力的符咒随身带着,还有不在少数的修士除邪祟时只是用符咒布个阵,根本不用自己出手。 拜托,虽然他们的确是来降服邪祟替百姓除害的,但他们可也是来历练的,不是来当廉价劳动力的!过于依赖外物怎么可能成长。 所以出发前三人还互搜了纳虚袋,除了些最基础的护身符带了几张,其余的一张不剩,全留在昆仑了。 准备完毕后,夏知秋就从门口用灵力开始燃烧蛛丝,这种丝果然和那几件成衣是同一种蛛丝,夏知秋放火前还担心会火焰会一下子失控把他们也烧到,特意调小了火焰强度。 但要是按这小小火苗烧强力蛛丝到速度,还没烧到一半呢那邪祟就要破门进来了。 夏知秋赶紧加了些火焰,随着蛛丝被燃烧,这密室的地面也裸露出来,夏知秋跟着露出来的道路前进,去寻找有没有生还的人。 江穆棱则是守在门口,准备护身符抵不住了就武力阻挡。 火焰蔓延的范围越来越大,连天花板都烧着了,那些被困在下面的人的身躯也显现出来。 一旦看见谁露了胳膊还是腿,夏知秋就过去把那人身上的火给灭掉,不至于被烧伤。 可惜,这蛛丝似乎还附带腐蚀效果,夏知秋找到的不是已经只剩白骨了的骷髅,就是腐烂到一半的尸体,夏知秋还找到了几缕衣服的碎片,估计还有几个人啊,连白骨都不剩了。 终于看见个看起来还完好的男子趴在地上,夏知秋小跑过去探了探那人的鼻息。 太好了,还有气! 把人安置在稍微安全的地方,扒了那件蛛丝衣,给他披了件普通衣裳。 环顾四周,似乎也就这人还活着了,应该是最迟失踪的人,还没来得及被腐蚀掉。 “撕拉!” 洞门那里传来了一阵尖锐刺耳的摩擦声,就像用长指甲不停地划着木头,而且力气大到仿佛要把门给拍飞。 夏知秋正要出去支援江穆棱,忽然发现他的火焰烧到了洞穴的尽头,竟然是一座像是祭坛的地方,数十步走上去的台阶用黑灰的砖块砌成,有一种异样的肃穆气氛。 夏知秋壮着胆子走上去,发现啥都没有,只在祭坛中间捡到了件喜服,还是男人的喜服。 端详了一会儿,还在喜服的兜里掏了一阵,夏知秋也没掏出什么东西,不明白这衣服凭什么能让那蜘蛛精专门建个祭坛供着。 难道是什么我不知道的神秘阵法?夏知秋揣着那件喜服,抱起昏迷的男子往洞门口走。 那护门符貌似真的支撑不下去了,“砰”地一声,那红木门和上边的铁钉就一起化为了粉末,在这漫天的粉末中,林夫人挥舞着除了手臂外的六条肢节就要往里面爬去,被江穆棱拦下了。 江穆棱虽然也有点惊讶林夫人这与早晨全然不同的形象,但并没有表露出来,持剑的手也很稳,在空中挽了个剑花,便向林夫人刺去。 林夫人的“手臂”虽然多,但也灵活地很,再加上有四对眼睛的视力加持,虽然江穆棱出剑的速度很快,但她也躲掉了大半。 那肢节看起来就粗,更是比那磨刀石还硬,潋光剑一下没能砍断,那残缺的地方有立马生长恢复了。 江穆棱和林夫人僵持不下的时候,楉冰也赶到了,没说半句废话就加入了搏斗。 两人虽没有事先商量过,可默契得像是配合过很多次的搭档,密切的攻击让林夫人渐渐招架不住了。 “那个,我找到了件衣服,穆棱你……”夏知秋扛着男子,手里挽着那件喜服从拐角处出来,林夫人看见那喜服,反抗更加剧烈了。 但这种愤怒带来的攻击毫无章法,非常混乱,让江穆棱一下子找到了时机。 一剑下去,左半边的四条“手臂”全部被砍下,绿色的血液溅了林夫人满身。 第四十三章 丝方尽 那几条被砍断了的手臂“啪唧”甩在了地上,绿色的血液好像也有腐蚀性,滴在地上就“嘶嘶”冒白烟,林夫人的怒吼响彻了整个洞穴,被砍断的断面不停蠕动着,要长出新的肢节,但生长的速度很慢。 林夫人衣摆的下端飞出一条蛛丝,江穆棱以为她是想用蛛丝困住自己,挥剑迎上去。 但那条蛛丝在冲他飞来的时候,半路改变了方向,往洞顶飞去,黏住后,林夫人一收丝,就荡在了半空中,顺着力道朝夏知秋荡去。 夏知秋肩上扛了一个人,手里抱着那件喜服,完全没手空出来拔剑,再说他也没想到他呆在安全区还能把邪祟引来。 眼见着那林夫人的钳牙都到他鼻子前了,夏知秋情急之下攥着那喜服,一拳头砸在了林夫人的四对眼睛上。 似是被攻击到要害,林夫人倒着垂在蛛丝上,却没有了力气挣扎,只有那几条肢节在细微地抽搐。 衣摆倒垂下来,他们看到林夫人的下半身都变成了蜘蛛的躯干,黑白的蜘蛛斑一圈圈纹着,细长的腹部有一块凸起尤其明显。 三人把邪祟围了一圈,持剑警惕着,夏知秋还心有余悸“我去楉冰,你都干了些什么?吓死小爷了!” “我就和她聊聊人生谈谈理想,能把邪祟搞成这个鬼样子?”楉冰翻了个白眼。 “她是因为自己的原因没办法完全化成人形,”江穆棱用剑挑了挑地上的残肢,“但她力量很强,按道理说,不会失控到几步全身都变回原形。” “而且蛛丝衣卖了几年,却最近才开始召回吃人,说明她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情,需要消耗大量的精力,用人的血肉来补回。”江穆棱抽出一条捆妖绳,把林夫人全身绑住,准备到时交给附近仙盟驿站的人就算任务完成了。 楉冰马上联想到了林夫人卧坐在床上的时候,总是不自觉地抚摸她的小腹,还有她那小腹的凸起…… “她怀孕了!”楉冰把这些线索联系在一起,再折算一下那林老爷过世的时间,可以确定这就是那林亦的遗腹子。 “啊?……谁的啊?”夏知秋捡起地上的喜服,“该不会是她还藏了个情人在这儿吧?”哇,林亦坟前冒绿烟啦! “当然是她夫君的!林亦过世才半年多好么?!”楉冰虽然只看过她阿娘怀阿弟时候的肚子,但也觉得这林夫人应该是快生了。 所以,她才变得那么虚弱,才需要用年轻人的血肉才滋补自己的孩子。 楉冰虽然感慨了一下不论是人是妖,当母亲的都很爱自己的儿女,但捆蜘蛛精的时候也没有心慈手软,那仅剩的半边肢体都缠得死死的。 毕竟她吃了那么多人,已经算得上是厉祟了,他们这会儿不杀她,到了仙盟还是会被处决。 三人合力把蜘蛛精往外拖,这动静把林夫人弄醒了。 她的四对眼睛溢着绿色的血,一眼就看到了夏知秋拿着的那件喜服的下摆。 捆妖绳上设了很多禁制,一般的邪祟是挣脱不了的,所以林夫人抵抗扭动了半天,也只能被硬生生拖出洞穴。 突然,林夫人一发力,起身狠狠咬住了那件喜服,强大的下颚力让她一下子就把衣服从夏知秋手里夺了过来。 夏知秋差点原地弹跳一丈高,要知道,刚才就差那么半寸,林夫人就要连着他大腿根上的肉一块儿咬下来了! 江穆棱皱眉,从来没有听说过筑基期接到的任务,邪祟会这样强的,楉冰和夏知秋可能以为是他们能力不够才会频频失误,可江穆棱知道,这绝对不是普通筑基期修士能应对的邪祟。 所谓仙盟,也会出这样的差池。 江穆棱冷哼一声,一想到刚才楉冰和这邪祟一起呆了那么长时间,他的后背就冒出些许冷汗。 他做事从来都有条有理,计划分明,所以才不会慌张,很少有失误。 可现在他明知楉冰非常聪明,一想也给自己留了几条后路,不会被轻易抓住,江穆棱还是手心发凉。 对于这个他放在心尖上的少年,千般叮嘱万般保护,他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担心。 林夫人紧紧咬着那件喜服,剧烈颤抖着,夏知秋唯恐那是蜘蛛精的什么法宝,赶紧抽出剑对这她的脑袋。 “没事的小秋秋,那是件普通的衣服,让她带着吧。”楉冰觉得林夫人应该真的很爱林亦,原来邪祟也会有如此之深的感情和眷恋吗? 楉冰虽然不能让林夫人免除泯灭之罪,但还也并不是心肠梆硬的人,带着自己和夫君成亲的衣服一起消失,也算是成了她的苦苦情痴。 林夫人咬着那喜服,嘴里发着类似与哭声的呜咽,凄切极了,当真有种厉鬼哭号的感觉。 林夫人悲鸣了很久,却流不出半点眼泪,就算她力量再强,外表再像人,也无法抹去她是个邪祟妖怪的事实。 人类伤心难过的时候还能流泪缓解,她却天生无泪,只能把所有的悲哀都堵在身体里,她从来就没有心,却也能体会到那心痛万分,所有希望都付之一炬的感觉。 对了,她还有孩子,她和林亦的孩子!不能让这几个可恶的修士把她抓走,绝对不行! 林夫人用尽全力挣扎,那困妖绳对它们邪祟来说,每动一下都是钻到灵魂深处的疼痛,可她不能怕,就算有一线希望也要保住她的孩子! 那该死的捆妖绳终于被她挣开了,林夫人拖着残躯,右手臂抚摸着小腹,从墙壁爬到洞顶,奋力向外逃走。 “混蛋!仙盟发的捆妖绳怎么那么不结实!连这种邪祟都能给挣开了!”三人赶紧追上,夏知秋忍不住骂了一句。 “因为这根本不是这种普通捆妖绳能困住的邪祟,现在她还只是在虚弱期,要是在全力时期还了得!”江穆棱和楉冰控制着他们的剑追上林夫人搏斗,三人站在鸱枭剑上御剑赶过去。 再次交战,楉冰和江穆棱都少去了与邪祟初次相斗的生涩,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成长着,更是想到这邪祟逃走后会造成怎样的后果,少了心慈手软,下手越来越狠厉。 三人赶上后,楉冰江穆棱和林夫人在院子里酣战起来,夏知秋左瞅瞅右瞅瞅,完全没有他可以加入插手的地方,这俩人配合得也太好了吧? 他还是别贸然行动了,万一帮了倒忙就犯大错了。 那他该干什么?是不是要拿点符咒准备随时制服啊? 夏知秋低头在纳虚袋里找那几张仅有的可怜巴巴的符咒,就看见有一大片黑压压的东西从院子的树丛还有池子里爬了出来,有些顺着池子里的荷叶往上爬,连荷叶的茎都压弯了。 那竟是无数只黑白条纹的蜘蛛,要是全爬到一个人身上,不出几息,连骨头都不会给你啃剩下! 夏知秋马上联想到昨晚把他们逼走到爬行声,估计就是这些蜘蛛了。 夏知秋一边用灵力烧着那些蜘蛛,一边用剑气砍,可这数量实在太多了,消灭了一群还会有无数只源源不断地爬出来,范围还大,夏知秋整个院子地跑,也只能勉强压制。 更要命的是,外面竟然走进来了一小队人,看样子是林府的侍仆。 那些人一个个都面如菜色,吓得话都说不出来,但还是一步一步地走了进来,即将走到蜘蛛遍地的地方。 “回去!别来这里添乱!”夏知秋一剑把要顺着那些人衣摆外上爬的蜘蛛砍灭,压着脾气对那些人大喊。 可那些人既没有回应,也不转身往回走,还向夏知秋伸出手要抢夺他的鸱枭剑,几个高些的汉子把夏知秋团团围住。 夏知秋这才反应过来,林夫人既然能把蛛丝衣卖给外人,必然也会给林府的侍仆也穿上,作为她最后关头的护命符。 那些人明显是被蛛丝衣控制的,满脸都是恐惧绝望,夏知秋当然不能砍上去,不仅要躲避攻击,还要帮那些人驱赶蜘蛛,两件事同时干,夏知秋觉得他快要岔气了。 夏小公子从来没那么憋屈过,被逼烦了,直接放出了比之前大十几倍的火焰,原本还担心把整个林府给烧没了,现在也顾不上那么多。 爬出来的蜘蛛没了,现在让夏知秋伤脑筋的是这些人,来攻击捕捉他的就不说,现在居然还有几个要走进他的火焰里自焚! 夏知秋后悔没带定身符咒了,他哪里知道做个任务他不光要对付邪祟,还要对付人啊! 赶紧用捆妖绳把人给绑一块儿了,反正这绳子只对邪祟有效,哦不,这劣质东西还被挣脱了,完全不可靠,也就只能绑绑普通人了。 用灵剑把人拖到安全的屋子里,在门外贴一张护门符,应该也出不来了。 干了那么多事,夏知秋气都喘不过来,但还是要赶回去看另外两个人战斗得怎么样了,有没有把邪祟击败。 刚穿过院门,夏知秋就看到楉冰一剑刺穿了林夫人的腹部。 绿色的血顺着剑尖滴落,林夫人的四对眼睛都不可置信地往下看,那四条方才还战斗力爆棚的肢节像是必然没了气力,她整个躯体都重重跌在地上,从茐笼剑上拔出。 茐笼剑刺开的那个大口子里,里面的血肉都向外翻出,积满了黑白色的蜘蛛卵,从小腹里面滚落出来。 林夫人疯了一般地扑过去,“孩子……我的孩子!我、我和夫君的孩子!” 可她自己都已经是强弩之末,命不久矣,还如何能保得住她的孩子。 “你们……是你们,这些可恶的修士,杀了我的孩子!狡猾又可耻,拿什么做生意来欺骗!” 楉冰看林夫人对她亮出獠牙,可却无法再站起来,也叹了口气。 “夫人,在下虽然对你说了很多谎言,有一句却是真心话。” “你对林亦,的确是情深意重,若他也爱你,定是很喜欢你绣的鸳鸯。” “但人妖有别,你既然作恶,便要付出代价,在下真心希望,你与林亦公子能来世再见。” 不再阴阳两隔,不再有人妖相别,能够像普通人一样爱着对方。 “你,你懂什么?”林夫人束起的头发已经完全散落,乱糟糟地挡在脸上,用楉冰从未听过的悲凉语调说着。 “我被大夫说有身孕的时候,他高兴极了,满心满眼的都是我和肚子里的孩子,还说一定要是个女孩,像我。” “有一天夜里,雨下的很大,雷鸣闪过的时候,我醒了,发现手里抱着他的小腿,而他整个人,已经被我吃完了。” 楉冰也震惊了一下,想到母蜘蛛怀孕的时候,为了补充营养,会把公蜘蛛吃掉,没想到林亦公子居然是那么死的! “是啊……我杀了他,的确是罪大恶极,他那么好,比所有人都要待我真诚,哈哈哈哈哈哈!我还吃了他!” “什么来世再见,来世的他,怎么可能还是那个会这样对我好的他?!” 本来已经力竭的林夫人突然向楉冰爬去,楉冰下意识地举起了剑。 “唰。” 茐笼剑从眼睛刺穿了头颅,楉冰对上了林夫人的眼睛,那是一种绝望至极的解脱。 林夫人倒在了院子的地上,手里依旧紧紧抱着那件红喜服,就算死了也要带走她倾尽了一生的爱恋。 就像那终于断了的坚韧丝线,再也接不回去了。 第四十四章 榜上第三 楉冰无言地看着林夫人的尸体,虽然完成了任务,却没有觉得多轻松,而是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沉重。 茐笼剑刺进了林夫人右边的眼睛,一条血痕狰狞可怖,但左边的眼睛却死不瞑目。 楉冰轻轻地帮她盖上眼睛,蹲在她身边双手合十,希望林夫人的来世不再那么痛苦。 江穆棱也过来拍拍楉冰的肩,抱起了林夫人的尸体。 把院子的火给灭了,又把那些被关起来的林府侍仆放出来。 稍微解释了一下缘由,这些人的确是不知道林夫人秘密的,一个个要立马收拾包袱走人。 三人在侍仆的带领下去找那个管家婆,发现她在自己住的屋子里上吊自缢了,又引起了一阵惊慌。 将后事处理完毕,三人离开了林府。 …… “那婆婆真有那么忠心?邪祟死了她也跟着死?”夏知秋还是无法理解管家婆为什么要上吊。 “哪里有什么忠心不忠心的,不过是害怕罢了。”害怕自己助纣为虐的事情败露,害怕被世人戳着脊梁骨骂,害怕被人一项一项数着罪名,干脆遁入黄泉,一死了之。 因为不想多留,三人是御剑走的,很快到了仙盟的驿站。 入了驿站,为了保护相应任务的隐私性,都是修士和仙盟负责人单独提交任务的。 这地方有些偏僻,修士并不多,所以三人无需等待便进了相应的屋子。 屋内坐着一老者,身后的柜子上摆放了不少木匣,老者正在一册子上记录些什么,听见有人开门,头都不抬一下。 老者也是修士,因为本身天子不佳被派到驿站处理事物,这种小地方,邪祟少,来往的修士更少,都是些小门派的修士来提交任务,捉的么也是邪祟中的小鱼小虾,有时候还要巴结老者多结算些积分。 老者也是烦得很,谁不想攀上个权势高点人,能稍微提携提携他,结果分到这鸟地方来,搞什么啊! 老者继续在册子上写字,有人敲了敲桌子,“来提交任务,结算积分的。” “灵通玉名称,境界,任务。”老者不耐烦地蹦出来几个词。一看这几个就是第一次出来做任务的修士,废话那么多。 “江穆棱,筑基期,缫织镇除祟。” 江穆棱?这名字有些耳熟啊,好像在哪儿听过……等等,蓬莱那位叶门主的首徒,不也是叫江穆棱吗?而且也是筑基期! 老者赶紧抬头,看江穆棱果然长得如传闻所言那样外貌俊朗,气质清冷,身后跟着的那两位也不是常人之姿。 老者态度一下子变好了,甚至还有些狗腿,“是蓬莱的穆棱公子吗?哎哟,不知道您今天要来,真是失敬失敬!要不您在这儿坐会儿,老夫给您沏杯茶。” “不用,还用要事在身,劳烦您提交一下任务了。”江穆棱从纳虚袋里掏出一个巨大的麻袋,放在地上。 老者看江穆棱这冷冰冰的模样,也不好再恭维什么,蹲下的时候还暗暗疑惑,蓬莱的门主首徒,怎么会到他们这种小地方来做任务。 一解开麻袋口,老者就被露出的蜘蛛精的脸吓到心脏停止了一瞬,把蜘蛛精的尸身整个从麻袋里取出,饶是老者这样见过不少邪祟尸体的人也被那绿色的血液和黑白的蜘蛛卵恶心到了。 这江穆棱竟然如此凶残,邪祟被砍成这幅模样,而且从邪祟身上遗留的力量来看,这可是一只很强的邪祟。 老者从柜子上小心地取下一只匣子,放在蜘蛛精的尸身前打开,里面就出现了一股巨大的吸力,把蜘蛛精的尸身一股脑儿全塞进去了,然后便自动关闭。 这么小的匣子竟然能关住如此大的邪祟,还要考虑到邪祟会在里面反抗攻击,看来这应该是件特制的法宝。 那匣子关闭后,上面就浮现了几个模糊的数字,快速打乱着,也看不清写的是什么。 “正在计算公子们所得积分,还请各位稍等片刻。”在此期间,老者翻看了缫织镇任务的组队记录,“另外两位是……楉冰公子和夏知秋公子吧?” 嗯?这个夏知秋也是耳熟的很,姓夏……莫不是温北夏家的公子?!记得他们的三公子好像正是这个年纪,而且还是拜在昆仑门下! 老者觉得今天他是踩了什么狗屎运,修真界最重两个巨头的修士他居然都碰见了,而且两位的身份还都高得离谱!老天爷,他这是要转运了吗? 不过嘛,这个楉冰……从来没听说过,有名的仙门子弟中都没听过这个名字,而且这样一个像姑娘家的名字,竟是一位俊俏少年郎的。 但楉冰和另外两位大佬同行组队,身份肯定也不一般,说不定啊,也是那蓬莱昆仑的弟子,说不准人家低调呢! 确实很低调的楉冰盯着那滚动的数字,眼珠子都要花了,匣子还没算完。 “呵呵,诸位不必担心,小人在这儿呆了些许年,很少见到这样强大的邪祟,所获积分啊是不会少的……” 老者话音未落,那匣子终于算好了分数,稳稳地漂浮在了半空中。 9000分。 老者被这个积分惊到怀疑匣子坏掉了,这怎么可能?! 楉冰和夏知秋也小小错愕了一下,楉冰记得,那位令她印象深刻的筑基帮第二,“麻婆豆腐辣子鸡”,好像也就三千五百多积分。 组队平分掉,他们刚好每人三千积分。 他们就做了一个任务,快赶上了积分榜排名第二?这速度堪比原地飞升啊! “这……这,莫不是出了什么问题?”老者话吐得结结巴巴的,每个境界任务难度不同,所获积分当然不在同一范围。 这已经完全不是筑基期任务的范围了,都能算是金丹期的上等任务了好吗?! “邪祟没有问题,是你们的任务发错了,这个难度不是属于筑基期的。”一提这个,江穆棱语气都更冷了几分,“希望贵盟今后不要再犯这样的错误。” 老者被江穆棱一瞬间爆发出来的气场压得脸冒虚汗,“谢谢江公子提醒,老夫马上会向上面反应的!” 天呐,这哪是贵人,分明就是一尊煞神,之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变得那么恐怖! 老者觉得,以后还是要慎重接待贵客,他的心脏承受力不怎么好。 但这三位还真是厉害啊,金丹期的上等任务都能完成,不是才筑基么?不愧是蓬莱昆仑的优秀弟子! 三人平分积分后,老者以为他们终于要回去了,然而这口气还没完全松下来。 “我说啊,你们仙盟是不是应该多给点积分当补偿啊?”楉冰骨子里的流氓性质又发作了,尤其是经历了那么惊险的一战,不多坑点东西回去她都觉得委屈了自己。 “还好这任务是被我们接到了,若是其他修士单枪匹马接过去,人可能都回不来了,到时候你们仙盟是不是要为此负责任?” “仙盟在修真界的声望如此高,这件事要是散出去,仙盟的面子过不去吧?” “多给点积分,我们把这件事私了,你们以后多注意些,名誉还在,我们得了精神损失费,也不会再追究,两两得利,怎么样啊?”楉冰伸出两只手的大拇指点了几下,一副财迷的模样。 老者在心中大呼不能以貌取人,这个看起来和善的小公子就是个笑面虎! 但楉冰后面站着的两人都没说话,但站在那儿看着老者,眼神的意思就是“你敢不听楉冰的就试试看!” 最后老者出去了一会儿,带来了仙盟的许可,给每人多批了五百积分,终于把这几位爷给送走了。 “干得好啊楉冰!一下子多赚他个五百积分!”夏知秋看着自己的排名蹭蹭上涨,瞬间到了筑基榜第三,兴奋地面红耳赤。 “唉,要是再多个一百,我们就第二了呢。”楉冰挑挑眉,也高兴地嘴角上扬,不过还是略微遗憾。 对了,仙盟的捆妖绳有品质问题,她怎么把这个忘了!要是再把这个捅出去,他们就能多来几百积分了! 楉冰懊悔不已,但又不能再返回去,只好作罢。 江穆棱看楉冰那表情,分明是在说“失策了,我怎么没多坑一点”,情不自禁地弯起了嘴角,这小家伙,还真是蔫坏蔫坏的。 楉冰还不太熟练地操作着自己的灵通玉,看着自己那“糖醋排骨银耳汤”假名到了榜上第三,楉冰肚子都雀跃地叫了一声。 ……好吧就是她饿了,她取的这名字实在是让她胃冒酸水。 “走吧,我要吃饱了再回昆仑!” …… 而之后取出灵通玉查看筑基榜排名的修士发现,原本很久没变动过的排行榜前五居然有新人换进去,而且换进去的三人都是平分排在第三名。 这三人中的两个名字一些修士都认得,蓬莱门主首徒和温北夏家三公子嘛,一个水灵根一个火灵根,实力的确毋庸置疑。 可这榜上前一天连他们名字都没有,今天就排到了第三,三千多分啊,他们怎么得的? 还有些酸溜溜的人啊,说是仙盟给他们开后门,发放虚假积分,就为了讨好蓬莱昆仑两座大山。 这种言论一出来就被大众的口水淹死了,人家蓬莱昆仑的弟子需要你这点积分吗?而且走后门肯定不会那么明显,一次性发光,这不一看别人就知道有诈么! 不过虽然大家都觉得这积分肯定是正当手段来的,但也没人猜出什么任务能得这样多的积分,不然他们也想去试试啊。 还有令众人无语的就是,原本榜上第二那位“麻婆豆腐辣子鸡”的朋友就已经很雷了,现在又来了个第三的“糖醋排骨银耳汤”,怎么,一个个不好好修炼,合着都搁这儿报菜谱呢? 原本这个排行榜是既庄严又神圣,但如今前五混进了两个奇葩,让这个榜增添了些许不正经的氛围。 每个刷看排行榜的人想见识前几名大佬的尊名是,都会看到这两位的假名,迷惑的同时还会不自觉地咽口水。 现在实力强的人都是这幅德行的吗? …… 楉冰晚上回到昆仑雾虚峰自己屋子的时候,为了早日熟悉灵通玉内的运作,楉冰躺在床榻上翻看着灵通玉里面“转让”和“拍卖”,发现居然有很多东西让她有想要买下的欲望。 不过自己现在虽然积分多了,楉冰早就不算是穷人,但也不能随便乱用,她还是想留着积分冲冲榜的,虽然大家都不知道“糖醋排骨银耳汤”是谁,可是她自己看着爽啊! 不过昆仑的门限禁制比较严,不能经常外出做任务,得找点能在门派内完成的才行。 楉冰翻了一圈,发现求丹药的人还真的挺多,这个她倒可以接,那些丹药她基本都在昆仑的丰富藏书里见过丹方,记得清清楚楚。 不过她从没试着炼过那些丹药,她只炼过蓍蒿真人自己创的丹方,特别难炼! 楉冰觉得,这也许是个赚积分的不错法子,她这些年收集的药材也不少,再说了,没有的药材可以通过灵通玉征集购买啊,修真界那么多修士,难道害怕没有一株并不算非常珍稀的药材? 收购后再炼成丹药卖出赚差价,这样循环,她一定能成为比夏知秋还要有钱的小富婆的! 不过还是要先炼炼这些丹方,看看她现在的炼丹水平在修真界中到底算个什么水准。 第四十五章 我难道是炼丹小天才? 楉冰感觉自己做错了一件事,那就是不该让夏知秋和瑾这两个冤家遇上。 他们明明是来给江穆棱送行的,怎么吵起来了呢? “姑娘家的别靠那么近!我兄弟跟你不熟!知不知道什么叫矜持!”夏知秋护犊子一样把楉冰护在自己身后,一百八十多公分的身材一下子把楉冰遮了个严严实实,用他那双下垂的小狗眼瞪着瑾,虽然并没有什么杀伤力。 “楉冰公子都没介意,你凭什么替他做主?”瑾对待除了楉冰以外的人都有些冷淡,这种冷淡和江穆棱的那种冰冷还是有些区别,瑾是还能上去说两句话,江穆棱是别人根本不敢来搭话。 “谁说他不介意了,楉冰!”夏知秋扯着楉冰的胳膊,想让好兄弟支持自己一下。 可楉冰是真的不太介意啊,虽然这姑娘可能对她有些非分之想,但也不能总躲着啊,说不定就是她自作多情了,人家就是单纯感激而已。 要是真看上了自己,好言拒绝便可,不要让小姐姐难堪嘛。 “楉冰公子,王夫人托我给你带了些东西,上次忘记给你了,”瑾对着楉冰笑得就很温婉,“若你这边事情办完了,可以去找我。” “哦哦,多谢啊!”楉冰推开一直挡着她的夏知秋,从纳虚袋里把在缫织镇店铺里买下的衣服挑了几条合适的给瑾。“你这身量,穿这几条好看,顺手给你买了些。” “谢谢公子!”瑾一瞧居然还有小礼物,觉得楉冰公子当真是像弟弟一样贴心,得意地向夏知秋挑了挑细眉,抱着衣服回去了。 “这谁啊这,一看就来气!”夏知秋对楉冰“见色忘义”的行为非常不满,揪着楉冰的后衣领要讨个交代。 “就小时候下山我们一起从青楼里抱出来的小姐姐,叫瑾。”楉冰想,夏知秋平时虽然不搭理女修,可也不会对女子发这样大的脾气啊,今天是怎么了?难道他俩真的不对头? “哦,那丫头啊,”夏知秋摸摸下巴,似是回想起来了,“啧,长得倒是比以前好看了,性格怎么还是那么不讨喜。” 瑾性格哪里不讨喜了?楉冰默默腹诽,再怎么样也比你这个暴脾气好多了吧。 夏知秋知道楉冰这喜欢拈花惹草的德行,尽管这个家伙很多时候是在无意识地撩妹子,夏知秋也不是爱八卦这些的人,他还是觉得去找江穆棱道别比较重要。 “咦?穆棱你在这里站多久了,怎么不出声啊?”楉冰蹦到一根“长”了靴子的柱子前,一歪头就看到了后面的江穆棱。 “……刚来。” “哦……那边有什么吗?你一直在往那方向看哎?”楉冰张望两下,除了进内殿的廊道,也没别的东西了啊。 “……没有。”其实有,江穆棱在看他的那位假想敌人,瑾,江穆棱除了醋意之外,还有些羡慕。 唉,要是自己是女子就好了,楉冰总是说他长得很好看,若他是女子,楉冰一定会喜欢,这样他就能表白心迹了。 但看看楉冰这个个子和身材,肩膀瘦削地仿佛他用力一折便会断,还有那俊美过了头的面容,江穆棱心中生出一种更加过分的想法。 要是……要是楉冰是个女子就好了,这样他就可以…… 江穆棱猛地抽了自己一巴掌,把面前的楉冰吓得后退了半步。 我的老天爷啊,昆仑是有什么让江穆棱精神恍惚的法术吗?怎么他一来这儿就会变成这幅模样? 江穆棱抽自己的那一巴掌重极了,虽然没流血,但那右半边脸已经微微肿起,而且看样子还会肿得更严重,不休养几天绝对消不下去。 楉冰心疼极了,这张俊脸啊!就这么肿了!感觉就像养了十几年的小猫,养得漂漂亮亮,皮毛柔顺,有一天被野狗咬得毁了容回来。 “你打他了?”夏知秋没看到江穆棱自抽巴掌那一幕,但听声音就听得皮肉发疼。 “怎么可能?!小秋秋你赶紧看看,穆棱他不会是邪祟附身了吧?”楉冰慌忙地在纳虚袋里找着蓍蒿真人给她的治疗外伤的丹药。 “哪个邪祟敢混进昆仑,还附在江穆棱身上,不要命了吧它!”夏知秋那么说着,还是用灵力给江穆棱检查了一下,“没有啊,一切正常。” “正常人会那么抽自己吗?”楉冰倒出颗丹药就要往江穆棱嘴里塞,被一只手挡下了。 “不用,我……”我想用这个疼痛感让自己清醒清醒。 “怎么不用,出去还以为我们欺负你了!”楉冰捏着江穆棱的嘴巴,“不苦的,啊——” 江穆棱乖乖张开嘴,楉冰见他全部咽下了才满意地松手。 江穆棱不停地揉着自己的脸,楉冰想,她刚才没用力啊,有这么疼吗?难道她碰到肿起来的地方了? 江穆棱眨着眼,捂着刚才被楉冰捏过的地方,低头偷偷地傻笑。 ……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楉冰和夏知秋送走了江穆棱后,楉冰就回自己屋子看书了,但满脑子都是江穆棱刚才的样子。 一会儿抽自己一巴掌,一会儿还笑得特别瘆人,肯定有问题! 楉冰不大相信夏知秋说的江穆棱没毛病身体倍儿棒,有些问题还是得尽早解决,要是最后酿成大错,可就挽救不了了。 书也看不下去了,楉冰干脆拿出自己的灵通玉,在“转卖”和“拍卖”这一栏看看有什么东西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看了整整一个下午,楉冰终于在“转卖”这一栏找到了个应该能解她心头大患的东西,而且这个转卖的人估计靠谱。 这一条转卖信息是这样的: “在下是万法仙门弟子,手中有一明真镜,被它照到的人可以看到附身的邪祟或者心生的心魔,上品灵器,保证有效!” 楉冰觉得这东西不错,而且万法仙门也是修真界的大门派了,要说蓬莱昆仑之下的那几家门派,就一定会有万法仙门,所以楉冰还是挺信任这人的。 然后想看看要卖多少积分,她现在也是筑基榜上前几名的人了,积分应该能买个上品灵器吧? 然后楉冰就彻底明白了自己的贫穷,因为这信息下面是这么写的: “按仙盟上品灵器的基础标价,此明真镜售价十万积分,概不还价。” 十万积分,楉冰现有积分的快三十倍,把她了也买不起啊! 楉冰有些沮丧,难怪这条转卖信息都发出来一年了还没人揭走,感情是没人有这个闲钱。 不过继续往后划,居然还有内容。 “若积分不够,可以用十枚三品丹药来换。” 哎,这个倒是可以有,楉冰昨晚还想着倒腾丹药呢,现在就派上用场了。 三品丹药啊……看那些丹方倒不觉得难,虽然看书上说能炼出三品丹药的炼丹师挺少的,都能被许多门派拜为客卿了,但一枚竟然就能抵一万积分? 楉冰想要是把蓍蒿真人给她的丹药全转卖了,她绝对能买得起那面镜子。 不过蓍蒿真人那些丹药的丹方都没有流传于世,也不好定品级,楉冰就打消了这个心思。 不过楉冰没有急着接这个转卖单子,总得先试试看,万一炼不出,她还得付违约金,楉冰可不想吃这个亏。 她先是在自己搜集了十年的药材库里转了一阵,然后在记忆里寻找材料足够、品级合适的丹药。 有了!玄力丹,能让服用者的灵力小幅上涨两刻钟,并且不会反噬。 楉冰选择这种丹药的主要原因就是,这玄力丹的材料好找不贵,她的药材库里有一摞呢,就算她前几次炼失败了,也足够挥霍。 楉冰二话不说,抱出伶禀鼎开始炼丹,鉴于每次她拿到蓍蒿真人布置的丹药课业时,都会至少失败那么一两次,她现在的心脏非常坚强,绝对不会气馁的! 堪堪炼了半个时辰,楉冰就睁开眼睛,看着伶禀鼎上飘着的那枚丹药出神。 嗯?说好的三品丹药呢?你这么简单对得你自己的品级和那白花花的一万积分吗? 楉冰平时炼丹,至少要坐上一个时辰,并且炼丹过程异常艰难曲折,不是丹炉要炸了就是差点把丹药炼成焦炭,像是赌博一样心惊胆战。 就这么努力了,每次顶多得一句“还行”,炼不好了还会额外多得几句嘲讽,搞得楉冰以为她其实炼丹水平就一般般而已。 结果她第一次炼三品丹药,丹炉平静得像是里面根本没啥东西,融丹过程顺利地不可思议,要是说这次的融丹是老鼠在洞穴里自由地跑来跑去,那楉冰以前的融丹就是一只减肥失败的老鼠在刚开始就卡在了洞口。 现在看来,她这水平哪里是一般般,是蓍蒿真人的教学方式不一般吧? 难道说……她在炼丹上也算是天赋异禀? 不行不行,她不能这么想,太不谦逊了!万一就只是这次好运而已呢? 为了证明自己并不是炼丹小天才,楉冰又炼了一炉丹药。 这次,她在一炉中炼出了两枚。 楉冰盯着掌心那三枚成色极好的丹药,沉思了一会儿,开始炼蓍蒿真人布置的丹药课业。 两个时辰后,楉冰精疲力尽地看着伶禀鼎上飘着的黑乎乎一团玩意儿,谁看了都不会觉得这团东西和那三枚丹药会是出自同一位炼丹师之手。 楉冰仰天长啸:“坑徒弟啊!!!” …… 晨曦照进窗子,在桌上的书籍上留恋打转,楉冰闭眼揉了揉太阳穴,觉得一夜不睡还是有些勉强了,她现在浑身酸麻,胳膊都没力气,脑袋涨涨的。 不过终于把玄力丹凑齐了!楉冰把十枚丹药放进一个瓷瓶,细细封好。 再把灵通玉拿出来,将那转卖信息给接了。 然后在任务栏内发布了一个护送任务,这东西这么重要,当然不能在路上被截胡了,楉冰不放心普通修士的水平,还特地把任务发到了金丹期那里,想找一个厉害些的修士运送。 只是代价高了些,居然要五百积分,送个东西而已,敢不敢再坑些?楉冰看到自己蹭地掉到了榜上第五名,心都在滴血。 没事,她现在可以多炼丹赚积分了,只要她勤劳努力,榜单第一都不是什么问题! 她一定会让“糖醋排骨银耳汤”名震整个修真界的! 至于她本人,嗯……就低调低调再低调吧,一切等她扮回女装再说,她可不想当那笼子里的孔雀一样被人观察。 …… 路温迪是万法仙门的一名弟子,双灵根的天赋,在万法仙门也是不错的好苗子了,他自己也是修仙世家出身,各种修炼的资源也不少,如今也已经是金丹期的剑修了。 今日,他的灵通玉突然有反应,查看一番才发现,他一年前的转让信息被人给接了。 那面明真镜他留着并没什么大用,就想着把它转卖掉,自己换了积分还能冲冲榜或者买东西。 但这人留的字样说,是用三品丹药来换。 当然,比起积分,他更想要三品丹药,毕竟这积分好得,好丹药可是有钱也换不来的,一枚三品丹药,若是有人存心提价,提到两万积分,估计也会有人去买。 转卖东西的流程便是先验货,再把东西送出,而对方是什么身份住在何处,大家都不知道,只有接到护送任务的人才会收到消息,并且必须保守秘密。 楉冰也是看这人在转卖信息上提了一句,才知道他是万法仙门的弟子。 所以路温迪收到十枚玄力丹的时候,真的想知道对方究竟是哪位高人,好奇心快要爆炸了。 玄力丹,虽然它的材料在三品丹药中是最好收集并且最便宜的,但它的炼制过程是最困难有挑战的,比一些四品丹药都难,最考验控制力和灵巧度,很多炼丹师都没办法控制,纷纷以炸丹炉失败告终。 而它的药性也是很强的,提升灵力却不会反噬,单是这一点就胜过大多数增强属性的丹药。 看这成色,炼丹师手法娴熟,控制力极强,绝对是一名炼丹大师! 路温迪捡了大便宜,嘴都要笑歪了,笑了半天才想起来要把明真镜给大师送去,赶紧把镜子装好,发送了一个护送任务,一定要最快、最好地把镜子送到大师手里。 路温迪还在护送的东西里多加了一封信,表明了自己的身份,还写了很大篇幅的赞美,想要和炼丹大师处好关系,以后一定对自己的前途有好处,要是大师还想出丹药,我可以收啊,价钱好商量! 楉冰收到信看完后脑袋上挂了满头的黑线。 她这是,收到第一封粉丝信了? 第四十六章 糖醋大师 楉冰第一次收到粉丝信,还是挺高兴的,仔细看了好几遍,这位大哥虽然用语有些夸张和过于崇拜,令她有些脸红,但赞美的心意她还是收下了。 毕竟没人知道她炼丹技术怎么样,这可是第一个肯定的人,当然开心啦。楉冰觉得比收到小姐姐的爱慕信还开心。 然后就把信丢在一边,兴奋地把装在盒子里的明真镜拿了出来。 这镜子倒是挺符合她喜好,没有那么多花里胡哨的装饰,用墨玉镶的边,简简单单的就很好看。 江穆棱也不像是爱摆弄花哨东西的人,应该会喜欢这面镜子吧? 楉冰照了照镜子,只看到了自己的脸和全身,并没有什么异常,但照到附身的邪祟或者心魔,肯定就不是这样了。 把镜子装回盒子里放好,楉冰又写了封信收在旁边,收拾完了才想到,她还要再花积分让人把镜子送到蓬莱! 而且蓬莱离昆仑还远,肯定不止之前的五百积分了,楉冰看看同类任务,居然至少要八百积分! 好的,两天前刚掉到第五名,这下子二十名开外了。 算了算了,谁叫这是给江穆棱买的呢,一定要是最好的才行,不然楉冰自己都不放心。 江穆棱收到楉冰让专人送来的东西还是有些吃惊的,平时楉冰要给他送东西都是附信上一起带来,什么东西要派人护送? 撕开仙盟护送的字条,盒子里面是一面很清晰的镜子,半身大小,墨玉的底盘角落刻着两字,“明真。” 虽然这镜子看上去的确不错,可江穆棱搞不懂楉冰为什么突然给他送镜子,为了让他看自己肿胀的脸好了没? 镜子下面压着一封信,江穆棱打开,低声读着: “穆棱,在灵通玉里看到了这面镜子,觉得好看,很适合你,而且也不贵,就买下送你了。” “这面镜子不仅能让穆棱更加清楚地看到自己的脸是有多俊,不能再打坏,还能照出附身的邪祟或者心魔,特别有用哦!” “希望穆棱能够喜欢。” 江穆棱握着信纸,无奈地笑着。 看来他在昆仑那一巴掌是真的吓到楉冰这个小傻瓜了,现在还打着好看的幌子送他这面镜子,是有多不放心他啊。 把信收到楉冰专属的信箱里,江穆棱看看自己屋内的摆设,想找个地方放这面镜子。 他平时看书写字的桌子后面有个大架子,江穆棱把中间摆着的玉松给搬走,放上了明真镜,摆完后还走远看看有没有摆正,一定要走进来的第一眼就能看到它。 又觉得看不够似的,把信抽出来再读了几遍,指尖停留在信尾的那句“希望穆棱能够喜欢”上。 笨,你送的啊,我都喜欢。 …… 但凡是修真界中比较关注灵通玉榜单和消息的修士都知道,这几月,灵通玉中最受瞩目的便是筑基榜的那位“糖醋排骨银耳汤”,要是有人不知道这道菜,哦不,是不知道这位爷,那些懂行的修士会拉着你激动地说上好半天。 就简称糖醋大师吧。 首先,糖醋大师先是与蓬莱江穆棱和昆仑夏知秋在同一天瞬间同时来到了筑基榜第三,这说明什么?这位爷很有可能和蓬莱昆仑的大佬认识,还组队完成任务了啊! 然后过了几天,他就以光速排到了二十名开外,基于其他人的积分并无太大变动,大家一致认为是糖醋大师太浪,把积分挥霍掉了。 这积分难赚啊,榜单上前几名都不是好惹的家伙,个个都是钉子户,上榜单容易,进前十?难! 大家都觉得这位爷出去之后就再也回不来了,还小小的感叹了一下,有些人明明可以出名成功,但只顾着享乐,到最后是一无所有啊。 可是又过了几月,那些感叹并且觉得糖醋大师不堪大用的人排队打脸,因为这位爷,竟然是个炼丹师! 还不是那种满大街都是,把自己吹得牛逼兮兮好像炼个五品丹药都随手拈来,到最后撑死了才炼个准二品丹药,成功率还不高的三流炼丹师。 据那些和他做过买卖的人提供的说词,再加上糖醋大师自己发出的转卖信息来看,三品丹药不在话下,四品丹药也时常会有,五品丹药偶尔也会炼,而且个个都是高级品,被火焰淬炼得极好,拿出去拍卖可能都不止这个价! 据小道消息说,糖醋大师还能炼六品丹药! 有人抱着试运气的态度,在任务栏里发了个炼六品丹药的任务,提供药材,并且积分丰厚到让人眼红。 可这任务愣是没人接啊,太难了!而且能炼出六品丹药的炼丹师都被各大门派供着呢,谁还在乎你这些积分。 这任务挂在那两个月,眼看就要凉了,突然有天就被接了,大家看这任务看了两月,都生出点感情来了,见被领走,所有人都好奇这人是谁,因为做任务是不会公开领任务人的名称的。 然后就被曝出很有可能是“糖醋排骨银耳汤”接的,因为装丹药的瓷瓶是他一直使用的白玉瓷瓶! 经过这件事,修真界的修士都对这位神秘的炼丹大师多了些向往和憧憬,不少门派的都想私底下找到这位爷,把人请回去当客卿,门派兴旺岂不是指日可待? 就连一些大门派的长老在议事时都会提起这人,想仔细查查糖醋大师的底细,但仙盟本来就保密度强,前段时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变得更加严密谨慎了,探底的人想见缝插个针都不行。 因为这位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发个转卖信息,而又有无数人等着他发,所以,这位爷的丹药是要靠抢的!你手速慢些,连丹药渣子都不剩了还抢个屁! 因此,那些抢到丹药运气好到爆炸的人,都会被其他修士酸溜溜地称作“单身几百年练出来的手速”。 还有些人另辟蹊径,帮别人代抢再高价卖出,甚至有些人打着这糖醋大师的名号卖起了假药,但大部分人还是认准了“糖醋排骨银耳汤”这个名称,坚决做死忠粉。 当然,这件事当事人是不知道的,反正她自己的生意不受影响就行了呗。 其实,关于这位的身份,还有些人说啊,这其实是个女人!因为这人和女人一样喜欢买东西,要不是她是炼丹师,家底迟早给败光! 但是这种无限接近正确答案的说法却被主流所否定,因为啊,真的不会有女修给自己起“糖醋排骨银耳汤”这种奇葩名字的。 楉冰:???好吧,你们开心就好。 大家都不知道“糖醋排骨银耳汤”是谁,可看着楉冰设名称的夏知秋和江穆棱知道啊!为此江穆棱还特地开心,夏知秋还从桐阳峰一路杀到雾虚峰来。 “说!是不是兄弟了!你厉害就厉害吧,干什么瞒着我们!” “呃……嗯,小秋秋,冷静,”楉冰顺着夏知秋的毛捋,“虽然你可能不信,但我真的是最近才知道我这么厉害的……” “哈?你在说什么鬼话?”夏知秋露出一种“你觉得我傻么?”的疑惑神情。 “真的!”楉冰把她探索到自己很厉害的心路过程给夏知秋讲了一遍,虽然这个由她自己来讲真的无比羞耻并且非常迷。 “看!你之前说想要但积分不够买的灵剑上品护理装备,我给你买回来了!”看夏知秋气快消了,楉冰赶紧抱出礼物塞到他手里,果然看到夏知秋气到翘起的最后一根呆毛也落了下来。 呼,真难哄,幸好自己准备充分。 “出去做任务还要申请半天,你这赚积分的法子还真简单。” “对啊,太简单了,我每次都觉得这么一小枚丹药是在就要那么多积分,简直是在坑人家嘛!” “你?觉得坑了人家?”夏知秋感觉自己听到了什么屁话,这个爱好就是坑人的家伙,还会觉得良心不安了? 楉冰是真的觉得那些丹药炼起来真的太简单了,也就上次那个六品丹药费了点功夫,不过也没蓍蒿真人布置的课业难。 她都有些质疑,蓍蒿真人这些年,是把她当成个什么在养啊? 夏知秋听着楉冰这番“良心不安”的自白,觉得有些不大对劲。 “等等,你那些丹药,都定得是多少积分啊?” 楉冰掰着手指头一单一单都给夏知秋说了,然后就被按着脑门骂。 “你这定得也太低了难怪那么多穷光蛋也赶你这买呢!平时脑袋那么灵光怎么这个时候就算不清账了?!给我涨价!” 后来大家发现,“糖醋排骨银耳汤”的丹药涨价了,虽然这才是比较平均的市场价,之前那个的确有些低了。 自然是有悲有喜,悲就不必说了,那些开心的人的理由也很诡异:“糖醋排骨银耳汤”终于有些大炼丹师的样子了!这才是霸气侧漏的糖大师!涨价,就是将名号打响整个修真界的第一步! 那些喜欢“糖醋排骨银耳汤”的修士甚至还有了粉丝名,男粉丝叫作排骨,女粉丝叫作银耳,被其他修士称为修真界的一大邪教,倒不是因为内容怎么样,实在是这个名字太有毒了。 楉冰并不知道这些人私底下臆想了那么多东西,看到买丹药的人没减少就放心了,继续过着表面上是个普通剑修,其实炼丹修剑都很牛逼的低调生活。 江穆棱还没收到楉冰解释的回信,在蓬莱的路上走着,手里握着之前装昙花莲汁液的空瓶以求安心。 “哎?江师兄也买了糖醋大师的丹药吗?”也许是看平时不近人情的江师兄今天的气场没那么冷,而且还有了共同话题,有个外向胆大的师弟就上去套了个近乎。 糖醋大师是什么?总感觉是要把人做成一道菜…… 不过江穆棱还是抓住了重点,“也?”谁还有这个瓶子? “是啊,糖醋大师装丹药可都是用这种特制的白瓷瓶,之前有个师兄抢到了大师的丹药,给我们看那瓶子,炫耀了好几天呢!” 师弟觉得刚才还好说话的江师兄一下子比以前还要冷,赶紧道别走了。 江穆棱委屈地捏着手里的小瓷瓶,特别想见楉冰。 本来以为是自己独有一份的珍藏,结果被一群人抢占了这独一无二,江穆棱……好吧,他也不能怎么样,只能醋意满满地想着,哪天他一定要把所有的瓶子全收过来。 这是他的,只能是他的! 第四十七章 突破金丹 楉冰近来为了不被他人看出身材上的端倪,正在昼夜不停地修炼,好早日到达筑基期,掩饰她这再也不涨了的身高。 就连用来赚积分的丹药也暂时停止不炼了,很多修士都以为糖醋大师退隐不炼丹了,纷纷哀嚎,他们还能上哪儿去找这样一个用积分就能买到上品丹药的地方啊? 所以现在翻着灵通玉里面的任务,就会发现有些人的画风别具一格,都是这样的: “啊啊啊糖醋大师,小生这里有四品丹药的完备材料,只能由您来炼啊!价钱好商量,求翻牌、求炼丹啊!” “任务:寻找糖醋大师,让他重新开业卖丹药。” 还有些人居然把任务挂到了“悬赏”那一栏,眼看着募集人越来越多,悬赏积分也越积越多,都快有挤进悬赏榜前十的趋势了。 楉冰还是听了夏知秋讲这件事才知道的,原本她还不信,觉得这些人再怎么样也不会丧心病狂到这地步吧? 结果拿出灵通玉一看,好家伙,排行榜上一群杀手间谍,就她一个炼丹师混在里面,显得极其突兀,因为太久没出现炼丹而被悬赏,她这被悬赏的理由可能是前无古人了。 刷刷悬赏榜前十,全是追杀多年都没被逮住的凶神恶煞,大家还真给她面子。 也就是在这时候,楉冰才真正认识到“糖醋排骨银耳汤”已经火了。 “你最近很忙?”楉冰可是亲口说过炼这些丹药太简单这种话的,所以夏知秋压根不信那些人说糖醋大师已经炼不出丹药了。 “不忙,懒行了吧?反正积分也够,给别人留一条活路吧!”楉冰可不敢把她的小秘密给讲出来。 她现在都是筑基榜第一了,没有了上升空间,动力都少了。 说实话,一般像楉冰这种实力了炼丹师,修为一般都在元婴期,根本不会在筑基榜上和其他修士争,毕竟他们一颗丹药换出去就有可能是上万积分,在元婴榜上可能需要争一争,筑基榜简直是小意思。 筑基期修士炼出二品丹药都算很厉害了,像楉冰这种情况的可以算得上绝无仅有,这也是“糖醋排骨银耳汤”成名的一个很大原因。 但绝大部分人都默认“糖醋排骨银耳汤”这个人和炼丹的是两个人,不过有些人就是一人持好几个灵通玉,随时切换假身份,这又不是什么稀奇事,只要丹药是真的,管他身份假不假呢。 然后就有人因此散布谣言,说这糖醋排骨就是一些门派为了给弟子造势,找人帮忙炼的丹,这个人就是个欺世盗名的骗子! 这些人基本上都是被抢了风头和生意的炼丹师,自己脑补了一出阴谋诡计。 糖醋大师的死忠粉不服了,谁家造势不用真名用菜名啊?哪个人能认出来你是谁!人家就算造势也是有那个背景,你们还是把自己的手艺练好吧!就是羡慕嫉妒恨,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 大家都觉得闹成这样了,当事人肯定会出面控制一下事态走势,再怎么说也会关注一下。 可我们的“糖醋大师”楉冰,两耳不闻窗外事,闭门修炼,终于在八卦满天风的背景下,离金丹期就差那临门一脚了。 …… 抱着蓍蒿真人的布置的丹药课业,楉冰走向她隔壁的屋子,走路的时候一直在叹气。 明明感觉马上就能突破了,可怎么样都好像差了一点,好几天了都这样,她是不是修炼的时候忘记了些什么? 把丹药交给蓍蒿真人,被判定为合格后,楉冰忍不住在离开前问了一句,“师父啊,你当年是怎么突破金丹的?” “金丹?几百年前的事了谁还记得起来,”蓍蒿真人随口回答了一句,“你干嘛问这个,你不是因为修炼太快了而发愁,怕到了金丹期就再也长不高了么?” 没想到连她这个有些缺心眼的师父都晓得了这件事!楉冰默默捂脸,看来整个昆仑都可能知道了,虽然这就是她的目的,但真的……好难为情啊! “我就是随便问问,看我还能在筑基期卡多久。”楉冰的胡诌也是随口就来。 “放心,只要你不去吃什么丹药,保准你稳稳地卡上一阵子!”蓍蒿真人笑骂,“就算你修炼慢点也没用,一个小姑娘,难道还真能长得跟男子一样高?还不如早点提升境界,真是一点也不上进!” 蓍蒿真人像是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楉冰觉得由蓍蒿真人来教训她不上进真的很奇怪,这人可是整个昆仑最不管她的人了。 “万事皆有可能嘛!”楉冰拌了几句嘴,就一溜烟儿地跑回去了。 刚才蓍蒿真人的话给了她非常好的灵感,她不是炼丹师么,别人想吃点提升实力的丹药那么难,她可是轻而易举。 不过吃这一次解决一下燃眉之急就够了,还得挑个好点的丹方,不能留下什么后遗症。 昆仑并不提倡靠丹药提升实力,因为药吃多了,灵力就会变得虚浮不凝实,还会损耗服用人本身的资质,到了一定境界后,吞再多药也没用,这一辈子就搁这儿了。 楉冰搜索了一下记忆中的丹方,昆仑应该是为了杜绝弟子私自炼这类丹药吃,楉冰找了很久,也只找到了一张勉强可以的丹方。 昆仑不愧是修真界最顶尖的门派,对弟子的培养都必须是脚踏实地,不走那偏门的捷径,靠吃丹药撑起修为的路子,日后定难堪大用。 楉冰对自家门派的高端逼格叹为观止,但她现在真的很急,只好自降逼格拖昆仑的后腿了。 这丹方看上去也没什么副作用,反正她就用这一次,以后修炼快不快她都佛了,人生在世,自个儿开心最重要嘛。 为什么说这丹方勉强可以呢?并不是因为丹方本身的问题,而是楉冰少了几味药材,还要自己凑凑。 不过也不算什么大事,楉冰拿出灵通玉,让“糖醋排骨银耳汤”久违地上场了,她在“转卖”那一栏里一连发了三条转卖消息,用玄力丹换取药材。 那些丹方里,如今最受楉冰宠爱的就是她第一次炼的玄力丹,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成本低,利润高,难度什么的,在楉冰眼里没区别。 三条转卖消息一发出去就瞬间被抢没了,就连楉冰都怀疑了一下她是不是没有发布成功。 “啊啊啊糖醋大师终于又来卖丹药了,这次发了三条!我终于抢到了一次!” “可恶!你们这些人是连晚饭都不吃了,整日就守着灵通玉吗?抢得那么快!” “在下只来晚了几息时间,就连糖醋大师信息的影子都没见着,唉!” “各位都看见糖醋大师这次的转卖信息了吗?居然不是用积分,而是用药材换了!” “难道是缺丹方里面的药材了?” “已经有小道消息流传糖醋大师缺的那三种药材了,哪位高人能看出大师这究竟是要炼什么丹药?” “才疏学浅,真是羞愧,在下连这三种药材都不认识。” “啊!最新消息,太白阁的许长老知道后说,这是六品丹药聚灵丹的其中三味药材!” “太白阁,就是那个全部都是炼丹师的门派吗?居然连他们都被惊动了,看来他们也在找糖醋大师啊。” “六品丹药聚灵丹!可以帮助修士突破境界,连对元婴修士都有一定作用!” “啊啊啊糖醋大师第二次炼六品丹药!是要卖出去吗?!” “肯定是要卖的,大师的真实修为绝对到了大乘期,这类丹药派不上。” “这几天我不睡觉也要抢到这聚灵丹!” “休想!我发动我的师弟们一起守着,聚灵丹一定是我们的!” “糖醋排骨银耳汤”时隔几月再次出现,让各路修士跟打了鸡血一样兴奋,但再怎么兴奋也影响不到楉冰。 昆仑因为好东西很多,经常给弟子发法宝丹药什么的,所以昆仑弟子世面见得也多,虽然也会在闲余饭后偶尔聊一聊这糖醋大师,也会凑热闹去抢丹药,但比起其他修士的狂热,他们淡定得很符合昆仑的高冷气质。 楉冰再回雾虚峰自己的屋子里一缩,别人讨论到天上去她也管不着。 夏知秋来雾虚峰的时候还偷偷问过她怎么回事,被楉冰一句“接了个单子”搪塞过去。 呼,忽悠人对她来说很容易,但骗自己的小伙伴她可是会良心不安的。 幸好那些接了转卖信息的人都很老实,而且怎么一个个都好像在讨好她?收到药材的时候,楉冰不出意外地又获得了几封粉丝信。 粉丝信这种东西吧,你看几封可以,看多了真的会吐,因为里面的内容千篇一律,遇上些文化水平不高的,想把句子读通顺都费劲。 楉冰前几封还会认真看看,后面干脆一股脑儿全扔在专门的箱子里了。 她也不敢拿去丢,被人发现可就是修真界惨案了。 楉冰又把丹方认真读一遍,看看与记忆中是否有差别,然后就开始炼聚灵丹了。 炼完后楉冰也不急着吃,直接上床睡觉休息,想等着把身体状态调整到最好,就开始突破金丹。 …… 修士们在灵通玉里面等了一天又一天,始终没等来“糖醋排骨银耳汤”的转卖信息,大家一致认为,这是糖醋大师的私人交易,不放到明面上卖的。 死忠粉们纷纷捶胸顿足,我们也想和糖醋大师进行私人交易,大师看看我们吧! 然后大家就发现,筑基榜第一的糖醋大师不见了! 基于之前也有过这样的情况,是糖醋大师积分用太多掉底下去了,所以这次大家很熟练地往下翻,一个个去找。 找了好几遍,没找着人,大家伙愣了,总不能一下子把积分花到百名开外去吧? 机灵一点的人反应过来,去金丹榜找,一下子在金丹榜第二十一名上找到了人。 原来是境界提升了啊,难怪在筑基榜找不到。 大家并未对“糖醋排骨银耳汤”境界提升了有什么看法,也没有把这件事和那枚聚灵丹联系在一起。 六品丹药哎!用来突破金丹未免太奢侈了些,再有钱都不会那么干,除非人傻钱多。 楉冰:……说我钱多我很高兴,人傻就算了吧。 楉冰开开心心地踏入了金丹期,在离她十六岁生辰还差三个月的时候。 从此停止生长,卡在了一百六十八公分,成为如今昆仑山上修炼最快的弟子和最矮的男修。 并且出现了修真界怎么也想不到的场景,楉冰突破了境界后,所有人都在惋惜叹气,还有人来安慰她说不要在意。 对外人来讲肯定难以理解,修为上涨不是喜事吗? 别的门派有这么年轻的弟子突破金丹,早就红旗招展锣鼓喧天,把整个修真界宣告个遍,生怕有谁不知道他们出了一位优秀弟子。 但楉冰突破金丹,连个声响都没放出去,所有人都闭口不谈。 因为昆仑的人都知道,楉冰师弟他非常在意自己的身长,为了长高还想抑制自己的修炼速度,没想到还是突破了金丹,他一定会非常自卑难过。 要是还传到门派外边去,那些修士专门拿这件事堵他的心,岂不是太惨了?! 惨到夏知秋都特地跑来安慰她,发誓保证说不会嘲笑她矮,要是别人敢说她,夏知秋第一个上去把那人揍了! 楉冰心想,兄弟,太仗义了! 但我真的很想笑啊去,怎么办,憋不住了。 外人都传昆仑弟子如何出众如何自持,但在楉冰看来,她的这些师兄弟未免也太可爱些了吧? 她真的是越来越喜欢昆仑了。 :。: 第四十八章 昆仑选拔 楉冰突破金丹在昆仑是件大事,虽然大家怕楉冰伤心明面上不谈,也不会跟外人去说,但总归还是让人欢喜的事情。 长老们和门主还专门为此事凑到一起商量了个小会,并且让雾虚真人一定要把蓍蒿真人拎过来。 “楉冰的修炼速度也确实快,十六岁不到结金丹,我可从未见过。”桐阳真人中肯地评价了一番,语气里是满满的欣赏。“那蓬莱江穆棱,多修炼了三年,也是前几月才到金丹期,我昆仑弟子和他比起来也不差!” “雾虚啊,让你那师侄别太放在心上,”一名天生含笑,气质优雅的男长老很认真地在安慰人,“昆仑最矮的男修怎么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修真界一定还能找到更矮的!” 众人对这位瑾瑜真人的安慰方式非常无语,虽然知道他每次说的话都是好意,但让人听了怕不是更受打击,简直是个天然黑。 “修为只是一方面,雾虚,楉冰的剑修得怎么样了?”副门主蓼莪君也想知道,楉冰当初说想修剑的话到底有没有坚持下来。 “楉冰现在仍然每天练剑,虽不特别出众,但也算小有所成,”雾虚真人回想楉冰在与其他弟子们比试中的表现,“是我见过最优秀的木灵根剑修了。” 大家听了还挺欣慰,尽管他们更想让楉冰当炼丹师,但人家孩子愿意丹剑双修啊,还一直坚持了十年,会用剑也好,在外边还能自保。 “蓍蒿,楉冰的炼丹术修得如何了?”柏舟君咳了一声,把坐在最边上,快要瘫木椅上睡着了的蓍蒿真人叫醒。 “啊、啊?哦……”蓍蒿真人非常不雅地打了个哈欠,“就那样吧,跟我比起来差远了。” 说着还往身上披着的大氅里缩了缩,娘的,这昆仑殿也太大了,那么冷,快冻死老子了。 雾虚真人看他这不得体的怂样,翻了翻白眼,给蓍蒿真人倒了杯热茶,让他捂着取暖。 “什么叫就那样?能炼几品丹药,成功率有多大,这些你总该知道吧?” “不好意思,我还真不知道,”蓍蒿只想着什么时候能结束这又臭又长的会,他好回去暖暖身子,“我都没让那小子炼这些丹药,能炼几品你自己去问他吧!” “你这师父怎么当的?!有你这样把人要过去当亲传弟子还什么都不管的师父吗?!” “徒弟是我的,怎么教是我的事,轮得到你来管教我?”任别人气得半死不活,蓍蒿还是那副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样子,懒洋洋的腔调一听就欠揍。 眼看就要吵起来了,虽然和蓍蒿真人吵架,很有可能是对方单方面气到爆炸,但其他长老还是连忙劝住,蓍蒿被雾虚瞪了一眼,哼哼唧唧地转过头去闭嘴。 “好了,能让蓍蒿教了那么多年的弟子,资质也不会差。”而且能忍受这家伙臭脾气的弟子,可真的是强。 “还有一年百门大会就要开始了,我昆仑过段时日便要挑选去参加各类比试的弟子,回去都和峰上的弟子说说,想去百门大会的,近来就多多修炼吧。”柏舟君沉声道,把话题拉了回来。 百门大会可是修真界最重要的大会,只有在百门大会上脱颖而出,才是真正地名动天下,所在的门派也会收到推崇。 而门派的盛衰兴落,也能从中看出。 以往的百门大会,各类比试大多都由蓬莱昆仑占了前几名,这次自然也不能落了下风。 若是自己峰上的弟子得了好名次,他们这些做师父的脸上也有光。 各峰长老都匆匆回去给弟子加练了,这每项比试每个门派的名额只有两个,为了这两个名额,每次各峰都抢破了头, 雾虚和蓍蒿则是慢吞吞地走在后面。 “冷的话就赶紧回去,你的神农鼎呢?”雾虚真人转身就看到蓍蒿真人把自己裹成了个熊,还一直跟着他。 “冷死了不想拿出来,”蓍蒿真人笑嘻嘻地蹭着雾虚真人“师兄把我带回去不就行了么?” “懒得你!”雾虚真人甩甩袖子,把灵剑召出来,悬浮在低空中“愣着干嘛,还不快上来!” 来啦来啦!还是师兄你对我最好!” 雾虚真人抬头望天,无奈地想着,这小子就会仗着自己宠他,得寸进尺。 没办法,谁叫雾虚真人大了他百来岁,当初蓍蒿入门的时候才七岁,简直就是雾虚养儿子一样养大的,就算现在长得比他还高,雾虚还是改不了这凡事都帮蓍蒿的习惯。 帮蓍蒿真人拉好身上的大氅,雾虚真人御剑回雾虚峰,“你要让楉冰参加炼丹比试吗?” “随便吧,她想参加那就去呗,但要是去了没拿到第一,就别回雾虚峰了,老子嫌丢人!”蓍蒿真人把脸藏在雾虚真人的腿后面,躲避迎面而来的寒风。 “何必如此严苛,楉冰才不过十六。”雾虚真人话里的意思就是,你十六岁的时候也没那个能耐得百门大会的第一啊,还这样要求一个小姑娘。 “那不一样,我那时候不是没遇上像我这么好的师父么!”蓍蒿真人声音提高了些表示抗议,“我徒弟哎!除了我,谁都不许赢!” “好好好!”雾虚真人也知道,这是蓍蒿表达喜爱的一种方式,虽然没什么人能察觉出这种另类的喜爱。 能被蓍蒿这样看重,楉冰资质应该挺高的,这次的炼丹比试,昆仑能不能赢过太白阁呢? 虽说几乎所有比试都会被蓬莱昆仑拔得头筹,但也一项比试的结果是毫无悬念的,那就是炼丹。 太白阁里所有的修士都是炼丹师,他们内部的功法传承远比其他门派底蕴深厚,还有一些绝不外传的炼丹技巧,专精于此术,是这个领域的绝对王者。 雾虚真人没想过让楉冰去剑试,他教了那么多年,楉冰什么水平她还不知道吗?虽然剑术的确不错,但攻击性却弱了些,依雾虚真人看,昆仑选拔楉冰想要被选上都悬。 算了算了,师侄喜欢就行,反正两边都没耽误。 “百门大会吗?我当然要参加啦!”楉冰一听到这百门大会,就想起了十年前她和两个小伙伴在东明湖的小舟上,约定好了要一起参加剑试。 “看来你对自己的炼丹水平还挺有信心啊,蓍蒿应该有好好教你吧?”雾虚真人看楉冰那么自信,觉得这次炼丹比试,他们昆仑估计是有望了。 “啊?师叔,我没说我要参加炼丹比试啊。”楉冰眨巴眼睛,“我自然要参加剑试啦!” “可你这……”雾虚真人很想说你这水平,去参加剑试很可能受打击啊,但想是那么想的,却也不能说出来,木灵根修个剑也不容易,他得鼓励鼓励,不能让楉冰受挫。 楉冰一听就知道雾虚真人表达的意思,暗暗想我居然真的瞒过了大家这么多年,是我演技太高明了还是大家心思太淳朴了呢? “没事啦,我就去试试,说不准儿就突然超常发挥被选上了呢?” 雾虚真人满脸都是“孩子别做梦了,醒醒!”,差点把楉冰逗笑了。 “那炼丹呢?你准备参加吗?”雾虚真人觉得要是剑试楉冰选不上,好歹还有一个可以安慰自己。 “嗯……那就两个都参加吧,麻烦师叔了。”其实楉冰本来是不想参加炼丹比试的,“糖醋排骨银耳汤”现在的名气程度大得超乎她想象,要是被认出来,她这篓子可就捅大了。 但她的正牌师父可是蓍蒿真人啊,她要是只参加剑试不参加丹试,那不就是打她师父的脸么? 虽然这师父平时都不管楉冰,还经常坑她,但其实待她挺好的,楉冰的心也不是石头长的,自然能分辨出来谁是真心对她好。 只要把水平降低些,也不要在百门大会上出风头就行了,正常情况下谁会把她一个十几岁的修士和炼丹大师联想在一起呢? 雾虚真人之前已经把峰内的弟子问了个遍,想参加选拔的人都记下了才到楉冰住处来问,所以借了笔,把名单补充完毕,就用飞信交去了昆仑殿。 两人又交流了一下修炼上的心得体会,雾虚真人突然想到“这次还真是辛苦你了,因为蓍蒿那家伙说,你不参加也行,但参加了就必须得第一才能回雾虚峰,要不然就不认你这个徒弟了。” 雾虚真人呵呵笑了一阵“之前忘了跟你说这件事了,不过既然蓍蒿都这样评价你,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楉冰:…… 楉冰:不是啊雾虚真人,这种事你怎么能忘了呢?!你到底是不是故意的?让我得第一,几乎就是让我在百门大会上跳脱马甲舞啊!我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 楉冰从此记住,不要被雾虚真人靠谱的表象所欺骗了,一定要牢牢谨记,他和蓍蒿真人师出同门! 楉冰陷入了被扒马甲和被逐出师门两大选择中,痛苦万分,就没有第三个选项了吗?! 别以为蓍蒿真人不会真把她赶出师门,按他那个古怪的脾气,是真有可能啊!说不定被赶之前还要听一通嘲讽再走人。 完蛋了。 …… 楉冰就那么战战兢兢地熬到了昆仑选拔那天,紧张到早饭都多吃了几个饼,把自己撑个半死。 选拔分了剑试、丹试、医试、体试、音试、符试六类,一天两类,一共比三天。 第一项是音试,音修们都拿着自己的法器,也就是乐器抽签上去比试,分了两个场地一起比。 音修们的乐器种类真多啊,楉冰见到了好几个不认识的乐器,似是外藩传来的,她还见到了之前一起去昆仑潭的那位老兄,也抱着他的二胡上去抽签了。 比试的台子是被层层台阶围绕着,设置在最底下的,台阶上坐着很多弟子,参加其他选拔和没参加任何选拔的,都跑过来凑热闹,看得津津有味,几个人围坐在一起讨论谁胜出的几率大。 平时楉冰肯定会上去八卦一下,并且自己也试着分析一波,做一个快乐的吃瓜群众。 可下午那第二场比试就是丹试,她真的快乐不起来啊! “哦,找到你了,”夏知秋一层层台阶走过来,看见了缩在角落里抓头发的楉冰“你干嘛呢,被台上那个吹箫的难听到了?不至于吧,虽然吹得确实一般,穆棱不是音修都比他吹得好听多了。” 楉冰颓废地往旁边挪一挪,给夏知秋让出了些地方坐,“才不是呢,我是担心下午的丹试。” “你担心啥啊,糖醋大师?”夏知秋知道楉冰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件事,特地看周围没人才放低声音说的。 “别提这个名字,一点都不符合我的审美。”楉冰听到糖醋大师这个名号流传出来的时候都被这群人简单粗暴的取名方式震惊了,叫排骨大师都比这个好听! “行,你不是六品丹药都能炼么,还怕我们昆仑的内部选拔?”夏知秋看着台上的比赛,那里正斗得酣畅,他情不自禁地叫了声好。 “就是怕被人认出来啊,我才不想走到哪都被一群人盯着看,做什么都有人在背后议论。” 夏知秋觉得楉冰说的对,他也是走哪都有人说他是温北夏家三公子,烦得要命。 他以前还会把这当作炫耀的资本,自从遇到了楉冰,身上世家公子的毛病倒是改了不少。 “这样吧,我在桐阳峰的一个师兄和我关系不错,他也要参加丹试,不然我帮你问问大家的水平如何?你也好有个底。”夏知秋看楉冰愁成这幅模样,本来还算能看的脸比老大爷还皱,就随口提了个建议。 “真的吗?!小秋秋你太棒了!”雾虚峰全是剑修,就她一个人炼丹,对大家炼丹的普遍水平不清楚,导致她现在都还没决定要炼什么丹药。 看着夏知秋去找人的身影,楉冰莫名地从心底生出一种悲壮感。 堵上日后的安生日子。她绝对要阻止“糖醋排骨银耳汤”的真实身份在这次百门大会中被发现! :。: 第四十九章 昆仑丹试 楉冰乖乖地坐在台阶上,擦了擦冒冷汗的手,等夏知秋回来。 也许是终于有点底了,楉冰那种紧张到胃不舒服的感觉也缓解了不少,能看得下台上的比赛了。 台上的女修轻拂手中的古琴,就有一股强大的灵力波动从那绷紧的细线中飞出,一连好几下,不仅抵消了对方的攻击,还成功地把对手震下了台,顺便打爆了比试台的一个角。 楉冰认识这位来自瑾瑜峰的女修,关系还挺不错,可她没想到平时那么温柔的姑娘,上台打架那么猛,至少这位女修是楉冰目前为止看来音修里面最强的一位。 果然是男人扎堆的昆仑,连女修打起架来也不比男修弱,楉冰这个女修还经常和一群剑修比剑比得不亦乐乎,全然没有一点女儿家的矜持和温柔。 音修是除了剑修以外人数最多的,分了场地比也要花上很久时间,所以等决出两名胜者时,已经是过了中午,快要未时了。 负责布置场地的弟子赶紧把台上的杂物都收走,把被破坏的地方修补好,下午的第二场比试是丹试,动作要是慢些就来不及了。 楉冰一瞧,哎呦怎么看着看着就结束了?快开始了夏知秋还不回来,该不是找不到人吧? 楉冰一慌就喜欢用修剪整齐的指甲去扣衣袖,这会儿都快扣出个洞了,才看到夏知秋远远地从对面走过来。 楉冰松了口气,再见不着夏知秋,她眼泪都要急出来了。 “怎么样?!”夏知秋之前说他的那位师兄是火木双灵根,也是非常适合修炼丹术的灵根,所以找他来问应该能看出他们这种修为炼丹的普遍水平才是。 “嗯……他知道我和你关系好,所以不肯说要炼什么丹。”夏知秋也是有些抱歉,“我只能问出他要炼的是三品丹药,其他的就不知了。” 楉冰心里有点数了,“这样就可以了,谢谢你啊小秋秋!” 台上已经开始召集丹试的丹修过去了,楉冰向夏知秋摆摆手,跑上了台。 比起音试要分场地选裁判,还要抽签一场一场比,丹试的场地就简单多了,药材和丹炉都是他们自备的,台子上就放了数十个垫子给丹修炼丹时坐着,除此之外空无一物。 也没什么规则,楉冰听了半天,可以浓缩成一句话:限时一个时辰,好好炼丹,不要搞小动作,谁炼出来的丹药品级高,就可以赢得选拔。 别的人听到一个时辰,脸色有些凝重,担心时间不够,炼不出成品来。 楉冰听到一个时辰,哎?那么长时间的么,半个时辰不应该就够了吗?那我炼完干什么,趴台上睡觉? 三品丹药而已,楉冰第一次炼都用不着半个时辰,现在提纯融丹的速度和娴熟度都上升了,真要全力炼起来,一个时辰楉冰能给你炼好几炉。 算了,还是别太早炼完,过于显眼。 楉冰甩甩手,即将开始她的炼丹表演。 丹修虽然在修真界很受人追捧,但其实没几个人会有耐心去看他们炼丹,因为除了药材提纯和最后融丹比较有看头,其他过程是又长又无聊。 大家都喜欢看刺激有意思的比试,谁爱看你坐在个丹炉前一动不动啊,尽管所有丹修都知道,他们看上去是一动不动,但其实比打架还累,非常消耗精神力和灵力。 那些坐在台阶上看音试的人走了大半,剩下的都是些不急着去修炼的闲人和一些师兄弟在上面比试的人。 楉冰看到不仅夏知秋稳稳当当坐在那里,还有几个关系比较好的师兄弟也来了,顿时有些感动,向他们挥手打招呼。 昆仑的长老们坐在长老席位上,见楉冰也上去丹试,不禁把目光看向空无一人的蓍蒿真人的位子上。 “雾虚啊,楉冰来丹试,蓍蒿这做师父的怎么都不来?”虽然平时这些试炼和大会,也见不着蓍蒿的人影,但好歹要来给自家弟子撑撑场面吧。 “蓍蒿那小子,说又不是他来丹试,过来也就是干瞪眼,没意思。”雾虚眼神一直跟着楉冰走,想知道他的这位师侄的炼丹水平究竟怎样。 虽然楉冰从来没在昆仑门内的比试中露过面,也没在人前炼过丹药,可大家都知道她是蓍蒿真人的亲传弟子。 蓍蒿真人嘛,性格就不提了,但炼丹水平确实是高超,普天之下能与之相比的,可能也就太白阁那几个老不死的了。 所以大家不仅把楉冰视为劲敌,还有些好奇,想看看这位名震修真界的蓍蒿真人,教出来的弟子到底学到了其几分能力? 楉冰把药材一件件从纳虚袋里拿出来,围观的人就一个个认。 “融灵草、复魂芝、清心叶……”那些药材被一一认出,坐在台阶上的老练丹修思索了一会儿,便认出了楉冰要炼的丹药。 “养灵丹!” 哎呀,不愧是多炼了几百年丹药的丹修,这么快就看出来了。楉冰戳戳清心叶,没错,她就是要炼养灵丹! 养灵丹,有滋补灵力,增强元神力量的功效,很多受了伤元神侵损的人都会去求这么一枚养灵丹。 养灵丹属三品丹药,在三品丹药中也是极难炼的了,这里的不过都是处于筑基金丹的弟子,能炼出三品丹药的很少。 但炼丹也是讲成功率的,尤其是在这种比试中,可没重来第二遍的机会和时间,大家都在猜测楉冰能不能炼成。 若是炼成,这比试就没什么悬念了。 丹试开始,所有丹修都抱着自己的丹炉开始提纯,就楉冰,装作整理药材顺序,先不慌不忙地把周围人的药材全看了个遍。 滞灵丹、轻魂丹……呦,这位师兄很有想法嘛,居然在丹试上炼幻情丹,这种丹药一吃,服用者就会爱上看见的第一人,虽然也就维持个把时辰吧。 楉冰扫视一圈,那些师兄炼的丹药最多也就是三品中等的水平,应该比不过她这三品上等丹药。 既能赢,又不会强得太离谱,楉冰暗自抹了把汗,觉得她这次赌对了。 这养灵丹她也没用“糖醋排骨银耳汤”这个身份炼过,大家应该认不出来。 身份的事情解决了,楉冰放松心情,开始了她的表演。 围观的人看着看着,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台上的丹修一个个都在快速地提纯药材,以免后面融丹的时间不够,就算不是手忙脚乱,也是抓紧一切时间在炼药。 但仔细看看,这中间有一位清流,这动作慢的啊,和旁边那些人不像是在干同一件事情,慢条斯理的,比舞蹈表演还要细致。 虽然这动作的确赏心悦目,但大哥你是来丹试的,不是来表演艺术的,能不能有点紧迫感? 来帮楉冰加油的师兄弟一个个都无语至极,觉得这厮太能装逼了,炼个丹药还搞那么多花头。 可他们马上又发现,楉冰动作看上去虽慢,可进度没比别人差了多少,周围人结束提纯,她也提纯好了,别人开始融丹,她也清点药材进入最后阶段了。 怎么回事?难道是他们太过于浅薄,那些看似无用的舞姿其实是什么秘传的炼丹技巧? 席上的长老们也评价不出什么来,他们也算是看过无数丹试了,第一次见到楉冰这种炼丹时慢吞吞的人,就好像在故意拖延时间一样。 但怎么可能是在拖延时间呢,这可是选拔的丹试,自然是越快炼完越能表现自己的实力,谁会对自己的实力遮遮掩掩的。 楉冰:好巧,我就是。 因为她实在想不出什么动作可以耍了,只好和别人一样进入了融丹阶段,但区别是,别人那炉火里是真的有东西,楉冰就是把药材藏在伶禀鼎的盖子里,把炉火放在那干烧。 楉冰也没就在那愣着烧火,开始在心里默默地背剑谱,明天就是剑试了,那个对演技要求比较大,毕竟对手是真的人,又有一群长老在上边看着,他们多精啊,万一露出点马脚可就被发现自己的真正实力了。 楉冰可要好好想想,如何“侥幸”通过选拔又不会显得太弱。 还剩下三刻钟的时候,台上的数十个丹炉都有些隐隐的药香飘了出来,当然,还有几个炸了丹炉,全是药渣子的焦味。 楉冰算算时间差不多了,才开始正式炼她的丹药,这事她熟,今天手感还好,特别得心应手,融丹过程一气呵成,木灵根还能促进药材的融合,所以楉冰炼完丹,还有快一刻钟的时间。 也有几个人这时候成丹了,所以楉冰并不打眼,默默地把丹药交给评判的青衣弟子,坐在旁边等着结果宣布。 其实这丹炼得怎么样,大家自己心里都有点数,赢就是赢,输了也不打紧,一半多的人还能争取下次机会,他们年龄还符合,这次来就当吸取经验了。 最后是楉冰和那位桐阳峰的火木双灵根被选拔上,楉冰听青衣弟子宣布的时候,才知道人家叫郑崖。 大家都说要给楉冰庆祝庆祝,还有人说等楉冰赢了百门大会,他们雾虚峰可就面上增光了。 “不用庆祝啦,明天我还要参加剑试,等会儿要去练练剑。”楉冰婉拒了大家的好意,结果师兄弟们都用不可思议的眼光看着她。 “你还要参加剑试?” “别了吧楉冰师弟,赢了丹试就行了,虽然知道你非常上进,但也不用做到这份上的。” “你的水平怎么样我们还不清楚吗?在雾虚峰你都当不了最强的,去参加剑试不是找揍么?” “那些参加选拔的人一个个都跟拼了命一样,可不会管你实力怎么样,当时候你受了伤毁了容,可就没女修喜欢你了!” 虽然这些家伙嘴巴说出来的话不那么好听,但楉冰知道师兄弟是在关心他。 如果他们以后晓得他们对一个女修这样子讲话,估计魂都能吓飞。 “好啦,我有数的!我可是很厉害的哦。”楉冰垫起脚想让自己看上去高大靠谱一些,可惜没什么用。 雾虚峰的弟子们一个个都摇头叹息,他们的楉冰师弟,是对自己有多大的自信啊? 记住手机版网址: 第五十章 昆仑剑试 第二天,剑试。 因为被扒马甲的风险暂时过去了,楉冰大早上的心情还是很舒畅的,踏在葱茏剑上御剑时,轻快到不自觉地哼着快乐的小曲儿。 而楉冰的师兄弟们就没她这么轻松了,除去几个也参加了选拔的,剩下能来的都一脸凝重地坐在了台阶上,没人还都带了点疗伤的药过来,几个人凑一凑都能开店了。 他们似乎认定了楉冰会被打得很惨,要不是比试前才会抽签决定对手,他们说不定会把楉冰的对手拉过去谈谈心,希望那人手下留情。 抽签的时候,楉冰自个儿倒不紧张,身后坐着的那堆人都抱团屏住呼吸了,一个个都在祈祷着运气好些,能抽到个好对付点的对手。 楉冰怕转过身去看他们,她就会忍不住笑出声来,只好默默在心里道歉,在签筒中抽了一根签。 由于剑试的人更多,约有三十来人了,所以他们分了甲乙丙丁四个场地,又分了比试顺序。 楉冰的签底写着“甲四”,说明她是甲场地第四对比试的。 周围这么多人,她也不知道对手是谁,只能保有自己别和夏知秋对上,不然两个人中必须淘汰一个,哪个她都接受不了。 幸好,他俩运气不错,没对到一起,夏知秋是“丁一”,第一场就要上去比试。 “小秋秋,你打得过金丹期的师兄么?”楉冰比起她自己,还是更担心处在筑基期的夏知秋,这一群剑修里就有好几个进入了金丹期,要是夏知秋比不赢,他们就不能一起去百门大会了。 “剑修最看重的又不是修为,放心吧!”夏知秋因为马上要上台比试,显得有些兴奋,一直擦着他的鸱枭剑。 那边在召集第一场比试的弟子了,夏知秋翻身跳上台,痞痞地对楉冰笑着,“小爷我可不会栽在这里,你给我好好看着吧!” 楉冰坐在了离丁场地比较近的台阶上,看着夏知秋的对手,她觉得自己是什么乌鸦嘴,三十来人,金丹期不过十个,第一场就让夏知秋遇上了。 “丁一,夏知秋,对,薛文,比试开始!” 裁判的弟子没说什么废话就宣布比试开始,那位薛文看上去三十多岁,看灵力波动,应该也是进入金丹期不久。 楉冰稍稍放了心,夏知秋和她比剑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事了,夏知秋什么水平能耐她一清二楚,对付个金丹期初期应该还是可以的。 那薛文也不愧是比夏知秋多修炼几年,气质也是沉稳得很,生的是一副聪明人的样子,习惯双手负在身后。 人也的确有些小聪明,楉冰在他们过招的时候发现,薛文这个人是金水双灵根,虽然是金丹期修士,但在攻击力这方面天生就要差些,几招下来就看出夏知秋的攻击力要略呈一筹。 所以他改变了战斗方式,不用强攻,而是智取,收敛了力道,假装承受不住的样子,慢慢地让夏知秋把他退到场地边缘。 然后突然身形一闪,用最大的力量速度向夏知秋砍去。 虽然夏知秋可以挡下这招,但脚步一旦后退,就会跌下场地,那么就是薛文赢了,真的算不错的计策,对一些盲目相信自己力量的人来说尤其有用。 可惜啊,楉冰弯着嘴角摇头。 要是前几年,这法子估计还能把单纯的夏知秋骗到,并且连怎么输的都不明白,像个地主家的傻儿子。 但这几年,夏知秋和楉冰交手,楉冰精成什么样啊,总是想点花招来逗耿直的夏知秋,坑得夏知秋每次都觉得他们不是在比剑,而是在玩心计。 就这段数的小计谋,楉冰好几年前都不玩儿了,因为没用了啊,夏知秋被骗了那么多次,早就学机灵了,一见到类似的招数就条件反射地起鸡皮疙瘩。 所以薛文向夏知秋砍去的时候,夏知秋一伏身,用剑柄扫了一下薛文的小腿肚,薛文立刻往前扑去。 不过这薛文经验的确丰富,竟然立刻往空无一人的前方猛地挥了一下剑,靠着剑气压回了台上,滚了两圈后就马上爬了起来,一点都没慌张,连头发都没乱。 夏知秋也没指望着那么小儿科的一下就能结束,大家好歹也是昆仑的弟子吧,这样就输了比试,也不要去那百门大会上丢人了。 楉冰觉得这比昨日的音试有意思多了,拉着身边的师兄弟就开始讨论这些人的剑法。 昆仑剑试,自然不是像宴席那样台上的人表演自己的,台下的人聊自己的,而是坐在台阶上的观众有些都站起来,恨不得自己跑上去打,那些来为同门加油的弟子更是应援声喊得震天响。 楉冰听着听着,觉得这些大老爷们儿想的加油声还都挺有特色啊,听起来就带感。 然后又皱皱眉头,啧,小秋秋的师兄弟呢,怎么没人给他也喊喊这应援?别人都有,我兄弟怎么能没有呢,这不气势上就矮人一截么? 楉冰眼珠子一转,为了给自家兄弟排面,也顾不上什么丢人不丢人了,直接就混进了一群大汉里喊着,她没提前准备,所以就是光加油,一个人的声音抵得上十个人。 “啊!夏知秋加油啊!你最棒最帅了!” “夏知秋你刚才那招干得漂亮!把对手打下去!” 楉冰这边刚喊完“干得漂亮”,夏知秋就身形一偏,擦着薛文的剑尖过去,差点儿就受伤了。 然后赶紧后退数十步与薛文拉开距离,没管着还在比试呢,就转过身去,用眼神质问楉冰:“你这是在干嘛呢,学小姑娘给心上人鼓劲?疯了!” 楉冰无辜地耸耸肩,好吧,她还没觉得害臊呢,夏知秋先嫌她丢人了。 在夏知秋的眼神威胁下,原本已经喊上瘾了的楉冰最好撇撇嘴坐下,当一个安静如鸡的哑巴观众。 楉冰看着夏知秋似乎重重松了口气,才回到战斗中继续比试。 楉冰觉得她这两个小伙伴的配置有点迷,明明她是一个没皮没脸热爱胡说八道的小骗子戏精,怎么找了江穆棱和夏知秋这样死要面子不禁逗的人做朋友呢? 这朋友一当就当了十年,难道真如大家所说,朋友之间是互补的? 楉冰想了想,要是她在江穆棱剑试的时候在后面加油,江穆棱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唔,估计是害羞到要命,却还是板着一张一本正经的脸和人比试,耳朵根都红了却也不会阻止楉冰,任由她怎么喜欢就怎么喊。 扑哧,楉冰想到江穆棱窘迫至极还要装淡定的样子就想去捏他的耳朵,看看有多热才能红成那样。 楉冰这时候还没发觉,她的两个小伙伴虽然都对她很好,但夏知秋有克制,而江穆棱却只有放纵。 台上的人已经僵持两刻钟了,楉冰看得出薛文的灵力运转有些跟不上了,最终在夏知秋持续而猛烈的攻势下力竭认输。 楉冰在台下啪啪啪地鼓掌,毕竟夏知秋也是越境界胜了对方,就算赢了,灵力也有些枯竭,楉冰赶紧给他塞了几颗恢复灵力的丹药,好在第二轮比试前找回最佳状态。 后面两场都有楉冰的师兄弟上场,有输有赢,总体来说战况还不错,但令雾虚峰全体弟子担惊受怕的第四场马上就要开始了。 楉冰见那些送自己上场的师兄弟,仿佛看到了送儿子上战场服军役的老母亲,被雷得半死。 结果看到自己的对手,筑基期剑修,楉冰都不用表演“常常发挥”,技巧用得灵活些就赢了,师兄弟们想象的那些惨况完全没发生。 这剑试一共四轮,楉冰觉着今儿个老天都要帮自己,一连三场抽到的都是筑基期修士,顺利地宛如划水,这水划的,楉冰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可她一没出千二没在比试中做手脚,旁人只能说上一句狗屎运,他们羡慕不来的。 夏知秋就没楉冰那么好运了,楉冰怀疑她今天是把夏知秋的运气都吸走了,要不然这人怎么能回回抽到金丹期修士,要不是有楉冰的丹药支援,夏知秋可能连剑都快举不起来了。 旁边楉冰的师兄弟都傻了,从互相的眼神中看到的是“卧槽居然还能这样?”“这样都行?” 眼见着要进入最后一轮了,楉冰看着剩下的四人,有她和夏知秋,还有一位仲信峰的金丹期剑修,和一名雾虚峰的筑基期剑修。 楉冰知道已经有一些对她“划水”行为感到不满的弟子了,他们辛辛苦苦认真比试,连前几轮都没过,楉冰这木灵根剑修却靠着运气划进了最后一轮。 要是楉冰遇上这种情况,她也气。 她都能听到一些面带幽怨的弟子一边轻声抱怨说楉冰去炼丹就好了,跑剑试这凑什么热闹?都在希望楉冰最后一轮能遇上个厉害点的被淘汰掉。 盯着签筒里的四个签,楉冰觉得在她后背的视线越来越热切,让她非常不自在,想赶紧结束了好回去休息,当下随便抽了一根。 签底写着“甲”,被一旁的青衣弟子高声报出。 楉冰没走开,看着第二个上来抽签的夏知秋也是随意地抽了根签,底下写着“乙”。 还好还好,没对上,只要她们都赢了这场比试,就都能去百门大会找江穆棱啦! 楉冰看着她和夏知秋手里的签,乐呵呵地笑着,完全没管剩下两个人抽到了什么签。 直到周围发出一阵抽气声,楉冰的师兄弟一个个都哭丧着脸的模样,她才想起来去关注她的对手。 果然,能让周围人有这种反应的,她的对手也只有仲信峰的赵复年了。 在昆仑,有一部分弟子和仲信峰不对头,倒不是仲信峰的人有什么不好,人倒都是好人,只是……都有些偏执。 掌管仲信峰的仲信真人,楉冰也见过不少次,那嘴巴可真是毒啊,但凡昆仑弟子修炼有一点做错的地方,他全都会指出来。 指出来就指出来吧,严师出高徒嘛,大家也都老老实实认了。 关键是仲信真人长得一副刻薄相,说出来的话也都不大好听,上来就先把人臭骂一通再说。 仲信真人对昆仑那倒是尽心尽力,没什么可摘指的地方,只是教弟子的时候,经常跟弟子说万事以昆仑为大,万事以昆仑着想。 把仲信峰的一群弟子全教成了跟他一样的死板家伙,处处揪其他峰弟子犯的错,有些根本不是什么大事,偏偏被他们搅得闹翻了天。 他们尤其讨厌像夏知秋这样修仙世家的公子,觉得他们就是靠着家里的资源欺压别的修士,脾气还不好。 夏知秋被他们烦的啊,次次都找楉冰来抱怨:“我他妈能欺压谁?小爷自己家的东西我不能用,难道送给你用?这些人是脑子有病吧!一个个的仇富吧?!” 刚才说楉冰没资格代替昆仑参加百门大会的人中,绝大部分都是仲信峰的弟子,楉冰要是遇上了他们的人,他们绝对会拼尽全力把楉冰给淘汰掉。 而这位赵复年则是参加剑试的人中,修为最高的一个,已经步入金丹期好几年了。 而且,他是楉冰上一代入门的弟子,也是那一代中唯一的单灵根,是金灵根剑修! 所有人都觉得这场比试的结果已定,楉冰爽对上赵复年,绝对不可能靠运气赢的! 楉冰其实也被那些小声哔哔她没资格被选拔上的人整烦了,她现在需要的就是这样一个对手,用来向世人展露,她的锋芒! 记住手机版网址: 第五十一章 “你是我兄弟,小爷不挺你,挺谁?” 夏知秋抽到了那位筑基期的雾虚峰剑修,在心中大呼一声他终于时来运转,不用越境界与人比试了。 虽然能战到最后一轮的剑修肯定不是什么善茬,但有楉冰和江穆棱变态么?他们三个在一起练剑,每次他都是被虐的那个,还是花式被虐,简直要被气死。 那个什么赵复年?能是楉冰的对手吗,也就是现在他们不知道楉冰的厉害,能在后面叫嚣,真是膈应人。 夏知秋虽然明白楉冰为了隐藏《纪念剑谱》的事一直在隐瞒实力,也为了不让那些狂热粉丝追到昆仑来求丹而不公开“糖醋排骨银耳汤”这个身份,但还是觉得不值。 他夏知秋的兄弟,是他们这些人能随意贬低的么?夏知秋听着旁边那些奚落的声音就窝了一肚子火,什么话都不说,就开始了他第四轮的比试。 那位和夏知秋对雾虚峰剑修看了他这模样就有些发怵,怎么刚才还好好的,现在就那么暴躁?世家公子的脾气可真是阴晴不定。 周围人看乙场的比试就这么开始了,啥狠话都没放,没有一点最终轮比赛的气氛,看得完全没有那种剑拔弩张的感觉,没意思。 而且昆仑见过夏知秋和楉冰的人都说他俩关系好,怎么楉冰马上就要被赵复年打了,夏知秋一点反应也没有呢? 反而是夏知秋前几场比试完,楉冰又是递茶又是鼓励的,比桐阳峰的弟子还上心。 有些人不知道怎么的就觉得楉冰是夏知秋的跟班,为了讨好温北夏家才接近夏知秋,和他做朋友。 那么楉冰能进入最后一轮,会不会是之前比试的对手被收买防水了呢?那丹试,也会有不公吗? 一时间,那几个自持公正的仲信峰弟子看楉冰的眼神都变得鄙夷起来,什么单灵根嘛,世家的狗腿子! 楉冰如果知道这些人的想法,她会觉得,这些人纯属无聊才会脑洞那么大,可能需要揍一顿才会好。 楉冰站在甲场地上,觉得咱们别废话了赶紧开始吧,早点打完早点回去,这些人的眼神也能变得正常些。 可惜,她的对手赵复年,孩子人挺好的,天赋也好,怎么被他那个师父教成了这脑子有坑的模样呢? 楉冰站在场地边缘,葱茏剑都拔出来了,都要冲出去和人过招了,结果赵复年居然在比试中伸出手势让楉冰停下来? “楉冰师弟,你有如此天赋,应当自己耐心苦练才是,不该依附于他人的力量。”赵复年模样长得十分周正,浓眉大眼的,这话说出来自带正气,很像是在质问罪人,尽管楉冰都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他了。 “啊?!”楉冰刚才都要冲出去了,强行停下,心中本就不爽,还听了这么一段莫名其妙的话。 我哪里不苦炼了?除了吃饭睡觉,偶尔找夏知秋玩,我其他时候都在修炼啊,十年金丹你从哪里看出来我不苦炼了? 连唯一一次服用的帮助突破的丹药都是我自己炼的,完完全全的自力更生好吗,我依附谁了? 楉冰正处在情绪化的年纪,就算知道赵复年说的都是狗屁话,还是有些委屈。 这种委屈在赵复年身后的的仲信峰弟子喊着口号支援的时候更上一层楼。 虽然楉冰的师兄弟也有喊,但总归是有些心虚怕打脸,远没有对面来得猛烈。 楉冰觉得心中翻涌上一阵狂躁,她觉得这样的情绪很不正常,很不像平时的她。 平时的她,如果遇上这种被人误解的情况,肯定是先猛夸一顿对方是多么聪明睿智明察秋毫,真是举世少有的天才啊! 再在对方得意自满的时候,一个一个地掏出证据,掏出一个,对方就狡辩圆理,再掏,对方就再圆,圆到最后那人自己圆不下去了,被逼进了死胡同。 楉冰还喜欢在这种情况中找乐子,把夏知秋看得暗暗立誓,绝对不能招惹楉冰,这人是和善好交往,但如果有人惹了她,一定没什么好下场,还被楉冰当成消遣时间的乐子来看。 楉冰烦躁到头痛,眼神都不对了,从招人的桃花眼变成了充满戾气的眼睛。 赵复年还在逼逼叨逼逼叨,楉冰真的听不下这仲信峰全体弟子的共同废话了,举起剑,脚一蹬地,向赵复年砍去。 赵复年看人攻击而来,用他的灵剑挡了几招,一步都没后退,一闪到场地的另一边去。 楉冰发觉现在自己很不冷静,刚才那一剑明明是可以把赵复年逼退几步的,却被轻而易举地挡下了。 灵根相克是一方面,但这绝对不是她苦练那么多年的实力。 必须马上平复下来,想想《纪念剑谱》上写的内容,赶紧结束了比试。 可楉冰越逼自己,脑袋里越是一片混沌,什么都想不起来,倒是被忿恨、暴躁、怒火中烧这些不知何来的情绪占满了,闷得楉冰喘不过气来。 偏生赵复年那厮还教导上瘾了,像念经一样,在楉冰听来简直是魔音入耳,这人不是修剑厉害,是逼逼叨厉害啊,一招都没出,楉冰已经快受不了了。 “看,你心中是否有愧,才会使你的眼角如此通红,没关系,流下悔恨的泪水,从头再来!”赵复年看楉冰双目通红,似是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羞耻,他欣慰地点点头,孺子可教啊! 流你妈的泪水!楉冰头痛欲裂,在心底骂了句脏话,连葱茏剑都握不稳了,还要向赵复年刺去。 “我不会手软,就替你师父代为教导你吧!”赵复年面对有些失控的楉冰,迎了上去。 楉冰只觉得脑袋就要疼裂开,全身都无力,连平时百分之一的实力都用不出来,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杀! 可她连赵复年的攻击都预判不了,每次都是在最后关头才堪堪躲开,还如何反击? 赵复年确实很厉害,楉冰靠本能反应挡了几下后,手腕抖了一下,葱茏剑掉落在地,楉冰愣住,在赵复年踢走葱茏前快速捡起,手背却被狠狠地踢了一下,差点又把剑弄掉。 楉冰抑制住浑身的颤抖,与赵复年拉开了距离。 手背火辣辣地疼,还好是用左手捡的剑,要不然楉冰怕是一击都出不了了。 她不想输,她想和夏知秋江穆棱一起去百门大会,想成为世人眼中配得上当他们朋友的剑修! 可她现在太奇怪了,她有预感,在这样下去,她真的会输掉比试的。 可这是她一个人的比试,又有谁能来救她呢? “楉冰!!!” 听到有人叫她名字,楉冰已经分不清是脑袋里的回声还是真的有人在叫她,迟钝地转过头。 原来是夏知秋啊,赵复年原来讲了那么久,夏知秋都比试完了。 他在那里喊些什么呢?楉冰敲了敲脑袋,想分辨清夏知秋的声音。 “楉冰!把那家伙给我干下去!”夏知秋扯着有些嘶哑的嗓子,一个人的声音比对面一群人的还要大,从会场嘈杂的环境中尤其突出,“他妈的要让他留下那悔恨的泪水!” “你对上我不是拽得很吗?!怎么这时候就这幅死样!该死的快给小爷站起来!” “你要是输了我就跟你绝交!” 台阶上围观的人都震惊了,谁想到夏知秋自己比试完,那些桐阳峰的弟子还没围上去祝贺,他看到甲场地的情况就冲了过去,在离台还有一步的距离开始嘶喊起来。 虽然他喊得十分热血,可这内容让人不明白是在鼓励楉冰还是在刺激楉冰,全是在骂人。 而且连雾虚峰的师兄弟都觉得楉冰输定了,所以都觉得很尴尬,默默地没有再喊加油,而是聚在一起准备给楉冰疗伤。 所有人都觉得胜负已定,只有夏知秋站在楉冰这边,接受所有人的审视,甚至是嘲笑。 “你听到没有,这时候夏知秋还命令他的小跟班站起来不许输呢。” “估计是看不惯自己手底下的人被别人打败,这纨绔子弟就是任性哈!” “说不定等会儿就命令复年师兄认输了呢,哈哈哈哈!” “这两个人还真是一丘之貉。” 夏知秋当然能听到这些人说话的声音,理都没理,翻了个白眼继续喊,一定要让楉冰听见,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哈哈……”楉冰懵了一下,忽然抱着剑低声笑了,而且越笑越大声,“哈哈哈哈哈哈!” 赵复年被楉冰笑得觉着奇怪,“你笑什么?这是很严肃的剑试,有什么好笑的?” “没事没事!真的没事!”楉冰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夏知秋之前还嫌丢人,不让楉冰给他喊加油,这会儿自己喊得比谁都响。 真的是,太可爱了! 畅快地笑了一阵,楉冰觉得头居然不那么疼了,力气也渐渐回来了,随手挽了个剑花,气势完全不一样了。 抬头,见赵复年还是一脸狐疑,楉冰眯眯眼,抱歉地点点头。 “不好意思,刚才笑是因为,我发现自己刚才居然睡着了在梦游着跟你比试!”楉冰还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哈欠,仿佛真的才刚刚睡醒。 “还真是感谢你踢了我一脚,才让我醒过来啊!”楉冰摸摸红肿的左手背,抬起手,在手背上亲了一口,还不忘用闪闪的桃花眼给赵复年送去一个眨眼。 夏知秋看到楉冰这还有力气搔首弄姿,明白楉冰是缓过来了,虽然不清楚刚才怎么回事,但缓过来了就好。 夏知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坐在台阶上按摩沙哑的喉咙,谢过那些要带他去休息的师兄弟,以一种非常大佬的两腿分开的坐姿靠在后面的台阶上,他要看楉冰比完这场比试。 楉冰说完骚话,看赵复年半天没反应过来她说了些什么,叹息一口。 这孩子说是挺会说,理解能力有点差啊。 算了。 楉冰转动手腕,手持葱茏剑刺了上去,敏捷性比之前好了不知多少。 面对楉冰密集的攻击,赵复年还算能应对过来,觉得肯定就是招式快了些,一个木灵根,面对相克的灵根,攻击力能有多少? 结果挡的第一下,赵复年就因为没有用心把剑握紧,差点弹飞出去,连忙把左手也加握上,才没有出丑。 接下来无论是他防御还是出击,都好像能被楉冰看穿似的,那些剑法被化解,防御得也很吃力。 楉冰的每一次出剑,都不是随意去刺,像是能看穿他的灵剑上那里的力量最薄弱,让他无法招架。 赵复年被楉冰逼得连退十几步,看得其他昆仑弟子都傻了。 怎么回事?楉冰这是打了鸡血么,刚才还蔫成那样,现在就和赵复年打得不相上下,而且隐隐是楉冰压制赵复年! 众人纷纷看向夏知秋,觉得这人刚才喊的难道是什么强力咒语,能让人原地复活,灵力暴增? 赵复年勉强接下了楉冰所有的攻势,虽然没有受伤,可手掌已经被震麻,灵力也在抵御的过程中消耗了大半。 但看楉冰那悠哉悠哉的样子,显然灵力充沛,游刃有余,他是如何突然变得那么厉害的? 难道……是丹药? 对!楉冰是丹修,他师父蓍蒿真人又是闻名天下的炼丹师,说不准就给他备了什么丹药,能让他实力剧涨! 赵复年张口就要数落,并且暂停这场比试。 “劝你别把你想说的那些讲出来,不然可能会被打。”楉冰看赵复年神色一会儿惊疑一会儿恍然大悟,又用那种鄙视的目光看着她,马上就懂了这家伙的想法,在和赵复年抵剑僵持的时候,在他耳边轻轻落下了这句话。 “你当长老们眼神是瞎的么?我要是做了什么小动作他们一眼就会看出来。”楉冰微退半步,借力又刺上去。 “还是说,你觉得你比大乘期的长老都厉害?”楉冰露出她那副让人看了牙痒痒的笑脸,“复、年、师、兄?” 赵复年这会儿终于有余力反击,在他刺出剑挥出灵力波动的时候,楉冰跳起来,脚尖轻点他的剑身,在空中翻了个跟头,从赵复年的身后出剑。 冰凉的葱茏剑刺穿了赵复年的黄衣弟子服饰,贴着皮肉擦过去,把赵复年牢牢地钉在了台上,要是想挣脱,肯定得先把这衣服全扯烂了。 一瞬间,葱茏剑又附上了赵复年的后颈,“认不认输?” 其实就算赵复年还想打,也没灵力了,那葱茏剑的威压太过于可怕,让他没多想就赶紧认输了。 “甲场,楉冰对赵复年,楉冰胜!” 楉冰把剑收回去,没有理那赵复年叫她的哔哔,也没有理裁判的宣布,直接往夏知秋的方向跑去,扑在了他身上。 “小秋秋,你叫我别喊,自己怎么喊得那么起劲啊?”楉冰其实把头埋在自己胳膊里的时候偷偷哭了,却还是带着哭腔硬撑着调戏夏知秋。 “废话,你是我兄弟,小爷不挺你,挺谁?”夏知秋虽然在大庭广众下拥抱有些脸红,但还是抱住了楉冰的肩膀,非常有力。 楉冰吸着鼻涕,嘻嘻地笑着。 她就知道,夏知秋和江穆棱是无可替代的。 记住手机版网址: 第五十二章 莫非,楉冰喜欢那夏知秋? 楉冰和夏知秋两个大男人也不会在这么多人面前抱很久,说了两句话就松开了,楉冰低着头,生怕别人看见她刚才掉了眼泪豆子。 大家似乎没反应过来这反转,脑壳都暂停运行了 什么情况刚刚?一个木灵根,打赢了一个修为比他高的金灵根? 这样的事在昆仑前所未见,所有人都觉得不对劲,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可是连长老都没说什么,说明楉冰没做小动作,那一个在雾虚峰都不算最厉害的剑修,是怎么打赢他们昆仑这一代算最强了的赵复年的? 难道是来自朋友的鼓励?所有人都见到是夏知秋给楉冰呐喊助威后,楉冰一个平地而起就突然变强了。 长老们都看得出,楉冰的灵力并没有暴涨,而是慌忙的楉冰冷静了下来,将原本紊乱的灵力波动一下子变得平和,往它们该去的地方运转了。 控制。 昆仑长老们那是何等眼力,一下子发现了其中的精妙。 原来木灵根对灵力的控制能做到如此程度,要是像楉冰那样灵活使用,木灵根剑修绝对能崛起。 “雾虚啊,楉冰的剑法一直是这样的?你教的?”其他长老也好奇,楉冰是从哪里学来的这等本事。 “这……楉冰在雾虚峰比试的时候从未展现过这样的本事,我也没有教过。”雾虚真人有些晃神,楉冰居然真的赢了? 场地旁,楉冰的左手红肿得厉害,吃了治疗的丹药,一时半会儿也消不下去,只能回去后用冷水冲洗,缓解疼痛。 看楉冰疼得呲牙咧嘴的模样,夏知秋二话不说就持剑站起来,要往仲信峰方向走去。 “哎哎哎!你去干嘛啊?”楉冰用右手扯住夏知秋的衣袖。 “干嘛?小爷去打他!”夏知秋要把自己的衣袖夺过来,没夺成。 “他都输了,被我打成那样,你就别去打他了,”楉冰像在安抚一直暴躁的狼犬,“他们仲信峰的人不都那样么,追求公正公平正义,他又不知道我剑法多厉害,当然以为我作弊啦。” “屁!还追求公平正义呢,你刚才那么不对劲,明显就是身体有恙,他还要跟你打,我不信他看不出来!”夏知秋越说越大声,把周围人的注意力都引了过来,“趁人之危,算什么正人君子,他就是个屁!” 楉冰怎么会不知道这些,但比试就是比试,你站在那里,就不能自己不舒服就不比了,赵复年的做法没什么可以拿出来特别责骂的。 他们要是在这时候闹起来,等会儿的符试还怎么比啊?扰了比试,他们统统都要挨罚。 楉冰还想和夏知秋溜去亭子两个人庆祝呢,可不能被长老们罚住。 他们也不准备看待会儿的符试,要顶着一群师兄弟不可置信的眼光中回去,楉冰就被叫住了。 “楉冰师弟,长老们叫你。”那名方才裁判的青衣弟子温和地向楉冰点头致意。 楉冰也礼貌回应,她大概知道那些长老们把她叫去是为了什么。 哼,原本呢,她还没想到这“突然变强”的理由,但还真是多谢夏知秋了,她现在有个不错的想法。 楉冰跟夏知秋挥挥手,“你先去吧,我和长老们谈完就来,你去弄点吃的,一定要有酸甜口知道吗?” “知道了知道了,赶紧去吧你!”夏知秋看楉冰被叫走了,完全不担心,楉冰这小子精着呢,谁骗不过去?就是夏知秋觉得后背有些凉凉的。 难道是着凉了?可能,这才二月,昆仑又较其他地方寒冷,还是要多穿点衣服。 …… 场地周围分四边台阶,其中一边是专门作为长老席位的,空荡荡的就坐了九人和一张空椅子,特别显眼,楉冰找都不用找。 那些负责的弟子还在收拾比试场地,楉冰就从旁边走上了长老席位。 “楉冰啊,先恭喜你和知秋都赢得了选拔,你们两人都是昆仑的优秀弟子,日后还需努力,争取在百门大会上能拔得头筹!”一名胖乎乎的老人慈祥地对楉冰笑着。 这是刘伶真人,是一名符修,但本命法器确是一只酒葫芦,在平时,里面装的是酒,而在和人对抗时,里面就会变成特制的墨水。 由于刘伶真人是个嗜酒如命的人,走几步就要把酒葫芦摘下来喝上两口才舒坦,所以他的脸颊常年是通红通红的,像是醉了,可刘伶真人的眼神却十分清明。 楉冰一一行礼,轮到仲信真人的时候,他虽然脸很臭,但也并不是在对楉冰发脾气,而且看起来也很好奇。 “小楉冰~刚才你那剑法,是谁教你的啊?”听到这蚀骨的声音,就知道是涟波真人在问话,楉冰抬头,猝不及防地被抛了个媚眼,差点被迷了神。 楉冰在心底嘟囔了一句妖孽,不去看这位男妖精。 “弟子也不知。”楉冰看上去老老实实回答了。 “你用出的剑法,自己怎会不知?”长老们都不信。 “弟子身为木灵根,虽然也练了十年剑,略有小成,但终究无法抵抗其他灵根,在雾虚峰与师兄们比试时,也是靠着几分侥幸才赢了一些。” “仲信峰的赵复年师兄确实很强,我本不是他对手,节节退败,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楉冰看那肿信真人的脸色好看了些,才继续说道。 “但却在知秋师兄的鼓舞下,像是突然开了窍,脑内一片清透,手中的剑法也无师自通。” “我也不知为何会这样,等脑中那清透的感觉过去,弟子就赢了。” 这番解释略有些牵强,什么受人鼓励突然变强,现在连话本都不那么写了,所以长老们都将信将疑。 但楉冰前半段确实被压制得很彻底,看那白净的手,现在还肿着呢,半点不像是装出来的。 而这比试的转折,也刚好是在夏知秋替楉冰呐喊之后。 所以长老们再怎么疑惑,好像也只能相信楉冰的说法了,有些感到失望。 “那按你这么说,你只有在紧要关头,受人鼓励才能展现方才的剑法?”仲信真人追问道,要是楉冰的实力是这一次碰巧爆发的,那怎么代表昆仑出去参加大会?这选拔人选,还是赵复年更合适。 “弟子认为并非这样,清透的感觉消散,但仍有余韵,回去后,弟子会专心研究,将其掌握,不会让昆仑在百门大会上蒙尘。”楉冰低着头,嘴角不耐烦地一抽。 这仲信真人也忒烦了些,难道赢了的比试,他还想反悔吗? “若各位不放心,待百门大会开始前,可以让赵复年师兄再与我比试一番,弟子若败,就把这名额交给赵师兄,绝不反悔!”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逼人家就显得太刻薄了些,仲信真人也没有再问。 雾虚真人又问了句要不要留下来看符试,反正蓍蒿不在,他这木椅空着也是空着,还不如给楉冰坐了,这儿的视野还宽阔些。 “不用啦,小……知秋师兄还等着我,我还要去赴约,就不打扰各位长老观看比试了。”楉冰那句“小秋秋”差点脱口而出,小心脏都吓得慢了一拍,连忙闭嘴,怕自己再说漏嘴,赶紧脚底抹油跑路。 楉冰渐渐走远,桐阳真人不苟言笑的脸上也出现了一丝笑意,看向雾虚真人,“楉冰和知秋,关系真好啊。” 雾虚真人也笑笑赞同,但转过头的时候,眼底却有了一些担忧。 楉冰和夏知秋,关系是好,可是太好了,雾虚真人才会担心。 楉冰这个年纪,在俗世都该谈婚论嫁了,会不会也有些姑娘家的心思? 那夏知秋和她走得那么近,除了修炼都形影不离的,在别人眼里,那就是一对好朋友,在一张铺子上睡的好朋友,常常混在一起有什么的? 可雾虚真人知道,楉冰是女孩儿啊! 楉冰该不会,喜欢那夏知秋吧? 雾虚以前还没注意到,今天发生这种事,楉冰都快输了,却因为夏知秋几句话就爆发,怎么想都不是普通朋友的关系啊! 雾虚真人越想越觉得有可能,越想越真,慢慢发起愁来,像个老父亲考虑女儿婚嫁之事一样。 幸好,还有一年楉冰就不必这样穿着了,到那时再看看,若她真的喜欢夏知秋,我这个做师叔的怎么着也得帮她,至少也要让那夏知秋也喜欢上我师侄才行。 雾虚满脑子都是我师侄那么优秀那么好看,夏知秋那小子怎么可能会不喜欢,楉冰恢复了女儿身,定是比现在还要明媚动人,整个修真界都要抢着追! 雾虚真人这边的打算已经想到与温北夏家议亲了,丝毫不知道,楉冰和夏知秋之间,的确是感天动地但正正经经的兄弟情。 而另一边,在蓬莱,江穆棱对楉冰,那才是有着不是兄弟情的非分之想。 …… “呦,小秋秋,准备的够充分啊!不仅拿了大氅,连暖炉都带着了!” 因为要比试不能穿太多,楉冰这单薄的穿着一路上不知打了多少个喷嚏,这下见亭子里什么都给她备齐了,忍不住夸了夏知秋这难得的细致体贴,直接钻进了那大氅里。 把脸冲着暖炉烤,楉冰全身都暖烘烘的,舒服到躺着这亭子里睡觉都行。 “要不是小爷看你今天受了伤,才不会帮你拿这些,冻死你算了!”夏知秋就是典型的嘴硬心软,说是不想管楉冰,但带来的小菜好多都是楉冰让他准备的酸甜口,楉冰看着就直咽口水。 两人吃着菜,温着茶,坐在亭子里吃饭,也别有一番趣味。 “你比试的时候到底怎么了?把我吓了一跳。”夏知秋还是对楉冰在台上的突然发作念念不忘。 “不知道,可能,我紧张了?”楉冰夹了满筷子的糖醋鱼,也在思索那最后一场比试。 “你,紧张?”夏知秋甩甩筷子,“你对上穆棱都不紧张,还会怕和赵复年比?你要是紧张我把这盘子给吃下去!” “嗯,那我倒真要考虑这个可能性了,也许真的紧张了。” “喂!” “哈哈哈不逗你了,现在想不出来,以后肯定能找到原因的,”楉冰戳着盘子里的鱼肉,“大不了以后再这样,你和江穆棱在我旁边把我叫醒就行了。” 两人边吃边聊,一顿午饭吃到了傍晚。 “小秋秋,看,是雪!” 两人抬头,果然有白茫茫的东西从天空中飘落,融在了亭子旁的地上。 楉冰生在江南,极少看到雪,虽然昆仑每年都下,她还是觉得很稀奇,仿佛这冰凉凉的雪花是世上最难得一见的美景。 两人都不舍得离开大氅,就缩在一起看雪。 “日后穆棱要是冬天来昆仑,也叫他一起看,三个人更有意思!” “嗯。” 记住手机版网址: 第五十三章 被调戏了? 昆仑选拔结束后,楉冰可谓是名气大噪,不仅是因为她打败了昆仑这一代的剑修第一人赵复年,还是昆仑历史上第一位同时被两个比试选拔上的修士。 寻常修士修炼一门都无法学精,楉冰却能兼顾两修,还样样精通,到底给不给其他修士一条活路啦? 尤其是楉冰打败赵复年的那一场,看的人简直莫名其妙,虽然大家都在质疑楉冰前后力量的反差,但最让人在意的,还是那套神秘的剑法。 所以这段日子,来雾虚峰拜访的人可不少,各个都想把楉冰拦住,好好讨论一下那剑法究竟从何而来。 楉冰的住处一般弟子是不会告诉外人的,因为她住得离雾虚峰的两位长老很近,怕有人打扰了长老的清净。 特别是蓍蒿真人,在昆仑的传闻中,要是惹蓍蒿真人生气,那人就很可能成为他炼制丹药的药引子了。 可那些人就是不死心啊,逮着个雾虚峰的弟子就问楉冰住哪儿,雾虚峰的师兄弟把楉冰说的理由转告了他们也不信,就是要和楉冰当面对质。 不说就一直跟着,被整烦了,那些师兄弟就会受不了告诉他们怎么走。 可兴致满满地到了才发现,窗门都锁着,里面连个人影都没有,看门口台阶上的灰尘,这里好几日没人回来住过了。 到了这地步还是有人不肯就那么回去,被偶尔出来散步的蓍蒿真人碰见了。 蓍蒿:我屋子旁边啥时候来了那么多人? 蓍蒿:“你们谁啊?来找谁的?来干嘛的?” 那些人不敢回答,直接一问三不知,被蓍蒿真人统统绑起来挂在了林子里的树上,还嫌吵,把嘴也封了起来。 最后这些人的师兄弟来认领他们的时候,这些人在林子里冻得快昏过去,哭着喊着要回自己峰,再也不来这可怕的地方了! 蓍蒿:谁让你们不回答我问题,私闯昆仑长老住处,这违禁了,有没有看过昆仑戒训?! 众人:您看看您自己平时干的事,您居然还问我们昆仑戒训,您自己有遵守过吗? 但蓍蒿真人是长老,众人只能敢怒不敢言。 而这一系列事情的源头,早就已经下了山,和夏知秋一起接任务去了。 …… “幸好选拔之前我们就申请要下山接任务,不然这会儿可能被堵死在雾虚峰啰!” 楉冰和夏知秋坐在路边的馄饨摊上,叫了两碗馄饨,想在到达任务地点前把肚子先填饱。 馄饨端了上来,这里的馄饨和楉冰在家乡吃过的不一样,家里的那种皮薄肉少,但胜在鲜美和口感。而这里的皮厚肉多,胜在满足。 楉冰觉得还挺新奇好吃的,就是她不会吃辣,让老板让放些辣子,她嘴巴还是有些麻,可一碗太少,又叫了碗。 “你是猪吗?那么能吃。”任务当前,夏知秋可没心情吃东西,吃完后就放下碗筷,和楉冰轻声聊起来。 他们赶了两天路,如今所在的小镇位于蜀中眉山地带,这里四面环山,雾气较浓,水流充沛,住在这里的很多百姓一辈子都过不了那蜀道,世世代代都在这定居。 不过就这镇子来看,这蜀中倒也是个人间仙境。 发任务的是眉山苏氏,也是修真界名震一方的修仙世家,与那眉山派同为一体,荣辱相关,在蜀界,他们是最有话语权的人。 “眉山派也算是名望很高的仙门了,连他们都解决不了的事,我们真的能完成吗?”夏知秋怎么想都觉得不对,这任务是金丹榜上的,若不是楉冰一定要接,他也不会跟着来。 “试试嘛,要是完成不了,我去赔积分!小秋秋你就当出来玩呗。”楉冰舔舔嘴唇,付了银子,向路人问了道,继续往苏家赶去。 其实楉冰原本也没打算接的,谁叫她现在炼蓍蒿真人布置的丹药都要自己备药材了呢,其它的她都凑齐了,就这清梦花太难寻了,她在“转卖”栏里高价要买,可大家虽然都想讨好糖醋大师,没有的东西就是没有啊。 这个任务,奖励不是积分,就是清梦花,楉冰才接下来试试的。 听说这任务已经被接了好几次,那几批修士无法解决,又重新挂了上去,被称作“最坎坷曲折的任务”。 这样的任务,内容中却只有一句“治病”,要接下后来苏家当面谈才行。 楉冰想,希望她能尽力解决吧。 初春的街道上人还不少,蜀中地带的人生性热情开放,卖菜的大娘们高声吆喝,路边的茶摊子不停穿来叫好声,似是有人在说书,走了几步就觉得热闹非凡。 这儿的姑娘也比他们江南女子要大胆许多,女子在路上遇见相貌俊俏的男子,往往会掷花表达情意,有时不仅可以掷花,瓜果香囊,汗巾帕子都可以。 楉冰下山的次数屈指可数,而他们那儿的女子都内敛矜持,哪里会像蜀中这儿的姑娘,一个个都不带害臊的,掷花还要拉上闺蜜女伴一起,嘻嘻笑笑地来,欢欢喜喜地走。 关键是,街上走的人还习以为常,停下来看的人也是好奇长得怎样俊美的公子,才能引来那么一大捧花。 夏知秋怀里的就几朵罢了,因为他无时不刻都摆着他那张臭脸,再怎么好看那些姑娘都不敢上去,冲他来的花朵香囊,最后都到了楉冰手上。 夏知秋非常嫌弃地用两根手指拣起楉冰肩上的手帕,似是讨厌那胭脂水粉略微呛鼻的味道。 “直接扔了就行,干嘛还带着!”夏知秋把手帕抛到楉冰怀里,又在自己的衣摆上抹了抹手。 “姑娘们的一片心意,就这么大庭广众丢了,岂不太伤人心?”楉冰全都偷偷藏进了纳虚袋里,“我看过了,这些花里居然还有几味药材,其实还挺好闻的。” “好闻什么啊,一会儿再有人来,我帮你拒绝了!”夏知秋觉得他兄弟就是太心软,再这样下去,他们什么时候能到苏家啊? 走过一条街,前面又有人挡住了去路,这姑娘还挺高,楉冰都需要微微抬头看。 夏知秋不耐烦地抬眼,脱口而出一句:“赶路,别烦!” “我找的又不是你,是这位姑娘。”拦路的居然不是女子,而是个男的! 并且语气轻佻冒犯,颇有一种登徒子的前途。 夏知秋:男的???还找姑娘???我们这没有啊。 楉冰:!!! 面前这男子长相没有他语气那么油腻,十分端正,细看瞳色偏浅,额前两撮小卷毛,五官不完全和中原人一样,应该是有外藩血统。 男子合上长扇,用扇柄指向楉冰:“这位姑娘长得如此倾国倾城,却偏偏要扮作男子,可是埋没了这般长相啊!” 楉冰虽然心里有点慌,但还是作出用看大傻子的目光看着男子,对他所说的表示疑惑。 男子却是被她的眼神看得骨头一酥,正欲继续攀谈,被夏知秋呵住了。 “你说谁是男的?!这我兄弟!给小爷滚一边去!”夏知秋知道楉冰最讨厌被人说矮和长相女气,赶紧把这糟心的家伙赶走。 “呦,小兄弟可别装了,苏某一生没什么特长,就这一双会认小娘子的眼睛,还从没认错过!”这家伙说着浪荡的话,还挺骄傲的。 楉冰觉得,不愧是能拿出来吹的,确实厉害,她身边那么多人都没发现,只叫他一眼就认出来了。 但对不起,我还不能被发现。 男子还想请楉冰到酒楼去坐坐,忽然楉冰就笑了,这美人一笑,他魂儿都要被勾走了。 结果就听到小娘子顶着那张勾人的脸,嘴里冒出的声音却是不折不扣的低沉男声,完全没有姑娘家怎么装都无法掩藏的娇俏。 男子被吓得直退三步,浅色眼瞳一直在上下打量着楉冰,想从她的身体上看出任意一点男子特征。 喉结。 娘哦,真的是个男的! 男子惨叫一声,想到自己刚才调戏了个男子就恶心要命,慌忙逃走了。 “这人搞什么?走吧!”夏知秋本来就够烦了,现在还碰上了个脑子不太好的。 楉冰跟上,“他刚才说,苏某?不会就是我们要去的苏家的人吧?” “苏家跟我们家也有来往,没听过还有那么奇怪的一个人啊,”夏知秋回想了一下那人的衣着,“穿的倒是挺不错,可能就是同姓吧。” 突然来了个小插曲,两人也没在意,穿过几条街,人慢慢变少了,一条道直直向前,两旁都是高高的围墙。 走了一炷香时间,两人看到了一扇大门,估计那里就是苏家的大门了。 上前与守在门口的护卫表明来意,楉冰暗暗咋舌,不愧是和眉山派一体的家族,连门口的护卫都是金丹期修士,一般人到这里,想闹都闹不起来。 过了一会儿,就有管家模样的男子快步出来,将两人引入府里。 楉冰很好奇那些世家里面长得什么样子,里面的少爷会不会都像夏知秋那样的脾气,眼神瞄着,嘴上还和管家聊天。 “两位从昆仑而来,路途遥远,想必很辛苦吧?昆仑的弟子,那可不一般。”管家看似无害地笑着,可从他身上的灵力波动看,至少也是位元婴期的修士了。 “您抬举了,今天来到这里,发现贵派的气场风度也不比昆仑差,甚至啊,在下还更喜欢这儿。”楉冰客套几句,走进了一个院子。 “那二位是治疗师吗?” “不,在下是丹修,应该也是能治病的。” 又走了几步,来到一间屋子前,管家把门打开后,请两人进去。 “苏辞少爷自从得了这个怪病,脾气就变得很差,两位请用词小心些,少爷要是生气了,谁都不让近身,那就不好治病了。” 屋子里还有一扇门,应该是通往内卧那位苏辞少爷所在的地方,却用锁锁上了。 “里面的气味可能有些难闻,二位还是戴上面纱遮一遮吧。”管家拿出两块面纱,递给了楉冰和夏知秋。 楉冰一踏进内卧,闻那味儿不过几息,胃里就翻涌起来。 这已经不是有些难闻的范围了,这种皮肉腐烂发臭的酸味和药味混在一起,特别令人作呕。 楉冰方才还吃了两碗小馄饨,现在特别饱,反胃的感觉非常强烈,要是再往里面几步,她能当场吐出来。 夏知秋的脸色也不好,但胃里空些,反应没那么大,就让楉冰在门口呆着,自己去那床榻上看看这位苏辞少爷。 拉开床纱,夏知秋本来还逞强忍着恶心劲儿一下子冲了上来,都快堵到脑子了。 床上躺着的,除了还能看出人形,其他没有一点像是个人。 脓黄的血水从全身包裹着的白色纱布中渗出,裸露在外的肌肤没有一块好皮,全是外翻的皮肉,还有着仿佛烧过的焦黑。 楉冰站在七八丈外就看到了这幅情景,终于忍无可忍,跑到屋外吐了个彻彻底底。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任务没有详细内容了。 谁会随随便便跟外人说修仙世家的少爷变成这样了,这不是找不自在么! 记住手机版网址: 第五十四章 苏絮 楉冰站在屋外,确定自己连胃里的酸水都没得吐了,才红着眼睛直起身子,进屋向管家道歉。 管家也没在意,“每个第一次来的人几乎都吐了,我应该先问问你们吃过饭没再带你们来的。” 吐完后楉冰就不怕了,她五岁的时候就在崂山地图里手抱头骨了,这点还真不算什么。 刚才是被味道和视觉双重攻击震到了,不是她的真实水平。 重新步入内卧,楉冰站在床榻前,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位苏辞少爷。 床上躺着的人的面容已经分辨不清了,嘴角淌着涎水,流到枕头上垫着的白布上。 除了皮肉带上了些焦黑,楉冰看到苏辞少爷的脸上还长了一些类似于红疹的点点,整张脸肿得像个猪头,只能从那两条细缝中找到翻起的白眼。 凑近的时候,更够味儿,楉冰感觉自己的鼻子快被熏坏了。 真奇怪,上次在缫织镇,她是被香坏的,这次她是被臭坏的,她的鼻子是得罪谁了么? 夏知秋站在床边,扭头盯着架子上的花瓶,想借此分散注意力,把吐意忍下去。 楉冰发现,除了脸和手脚,苏辞的全身都被白色纱布包着,里面裹着的应该是药膏。 楉冰想摸一下苏辞的脸,好进一步确认这是什么病,结果还没碰上就被躲开了。 原本像是睡着了的苏辞突然从床上蹦起来,满脸惊恐不安地看着两人,也不管身上的纱布有没有被扯掉,拼命地往墙角缩,还对着他们破口大骂起来。 好吧,其实楉冰没有听懂那“呜呜呜”类似兽语的吼叫是什么意思,只是觉得那语气应该是在骂人。 管家说不要激怒苏辞,可她连句话都还没说啊,这是怎么了? “苏辞少爷,你不要害怕,我们是来帮你治疗的,能否让我摸一下你的脸?”楉冰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温和些,用哄小孩儿的方式哄着苏辞。 苏辞在楉冰的轻声安抚下渐渐回复到安静的状态,只是还是缩在床角不肯出来,也不让楉冰碰,一碰就咬人。 苏辞嘴唇上的肉都要掉下来了,露出里面的牙龈和牙齿,楉冰差点被咬到,只好收回手,保持一定距离观察。 “啧啧,这生的什么病啊,我看他连自己都不认得了,就剩下点保护自身的本能。”夏知秋看到苏辞的脚趾上光秃秃的,那些脚趾甲已经全部脱落了,夏知秋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保持距离实在不利于观察病情,见苏辞又隐隐有发作的趋势,二人决定先离开。 “怎么样,你看出这是什么病了么?”夏知秋对治疗是一窍不通,他现在只想摘了面纱,到通风的地方把身上的味儿散一散。 楉冰轻轻摇头,去问站在屋外的管家:“我们之前的那些修士,有诊断出这是什么病吗?” 管家一边锁门,一边叹气:“说实话,二位之前的那些人,都是金丹元婴期的治疗师,可却没一个知道这怪病的,唉。” 那么多精通治疗的人都没诊出,莫非……这不是病? 任务期限有一月时间,可以住在苏家,好更近距离地治疗苏辞。 管家带着楉冰夏知秋去他们休息的院子,感叹着:“少爷的状况不好,大家心里都明白他时日可能不长了。” “他都不让人碰,那那些纱布是谁帮他换的?”楉冰觉得那些纱布虽然脏,但还挺新,应该是不久前换的。 “府里有个跟少爷一起长大的通房丫头,苏辞少爷谁都不认,就认她!都是她帮少爷换的。” “其实苏辞少爷一年前还好好的,正常得很,人也清醒,我们是一天天看着他变成这幅模样的。” “我们家主就这一个嫡子,少爷要是去了,这家业该交给谁呢?” 楉冰知道这种别人的家事她不该插嘴,沉默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问道:“您在这儿的人脉应该很广,那我想问一句,您认不认识什么会奇门怪术的人士,比如……外藩人的一些巫术?” 可管家听到“外藩”二字,仿佛脚底被烫了一下地跳起来,赶紧转身让楉冰嘘声。 “这位公子,在苏家,可千万别提什么外藩人,要是被家主听到了,铁定会生气把你们赶出去!” 楉冰虽然有疑,但看管家那样慌张,只好不谈此事,在心底默默地把这件事先记下了。 …… 第二天,原本想先去看苏辞有没有平静下来,若实在不行,楉冰打算给他来点迷魂香,把人弄晕了再摸摸他体内的灵力流动。 可刚出门就遇上了管家。 “二位请留步,我们家主想见见你们。” 见我们?楉冰看向夏知秋,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夏知秋之前说他们家和苏家有来往,那就是认识了?这些修仙世家之间的人脉关系还真够远的。 这去苏家主院子的路也很远,楉冰正寻思着要不干脆御剑过去得了,就看到一人从偏僻的小院里走了出来。 楉冰记得那人,觉得古怪,便问管家:“苏家主除了嫡子,还有别的儿子吗?” 连普通男子都能三妻四妾,楉冰可不信男修真的会一生只有一个道侣。 “呃……”管家显得有些为难,“要说有没有吧,那还真有一个,不过那是个不学无术的败家子,整日都往花街酒楼里跑,府上的人啊都瞧不起他!” “这样啊……”楉冰看着那人离开的背影,追问了句,“那他叫什么名字?” “哦,叫苏絮。” 到了苏家主的住处,苏家主对着夏知秋“世侄世侄”地叫,甭提多亲热了,楉冰看到夏知秋受不了这个,却还必须忍着好言应对的时候,在旁边乐了半天才上去帮忙解围。 “这位也是昆仑弟子?果然昆仑的人都是才貌双全啊!”苏家家主苏毕天对着楉冰态度也十分热情,让楉冰总觉得他要攀附自己一样,根本和她想象中世家家主完全不同。 “令郎的病情我们看过了,目前还没有眉目,但一定会尽心尽力。”楉冰心里只想着刚才看到的那人,可苏毕天这边也有情报需要搜集,顿时觉得很难办。 那个人她必须亲自去问,那苏毕天这里只能相信夏知秋了。 和夏知秋附耳说了几句话,楉冰就以去街上药铺选买药材的理由先离开了,并且委婉地拒绝了管家的带路。 “我是第一次来蜀地,想多一个人逛逛,不会走丢的,您放心吧。”楉冰想着,她要去的地方可不是管家能跟去的。 顺着记忆,楉冰来到了昨天“被调戏”的那条街上,沿着路边慢慢走,看着两边的房屋。 这条街上没什么可以寻欢作乐的场所,都是一些店铺,只有一家酒楼看起来有些档次。 楉冰站在门外犹豫了会儿,便被里面的伙计请了进去,端茶倒水,手脚特别麻利,让楉冰想拒绝都不好意思。 “这位客官,您是要吃饭还是喝茶啊?我们酒楼的大厨是这儿片手艺最好的,要不,今天早上刚进的一批金尖茶?红花郎也很正宗!” 蜀地人方言口音不重,语速还贼快,楉冰要是再不打断,这伙计能把菜名全报一遍。 “我找人。” “找人?”伙计热情不减,“这时候的客人不多,全在雅间呢,您是找哪位啊?” “我找……苏絮。”楉冰想着赌一把,说出了这个刚听来的名字。 “苏絮公子啊,他现在不在这儿。”楉冰一听就觉得有戏,“现在不在”,说明这里是苏絮常来的酒楼没错了。 “苏絮公子在我们酒楼有专门的雅间给他留着,他每天都上我们这儿喝酒,要不,公子您先上去等他?” 楉冰觉得这样也好,叫了壶金尖茶就让伙计带路上楼。 坐在雅间的窗边,楉冰喝着茶,发现在这个位置,刚好能看到昨天他们被拦住的那个地方。 绝对没错了,那个流氓就是苏絮。 楉冰想到那流氓的眼神还不错,就赶紧检查了一下自己今天的束胸有没有束好,假喉结有没有戴好。 喝了会儿茶,楉冰听见有上楼的声音,一抬头,雅间的门就开了,楉冰对着门外有些诧异的人微微点头。 “你好,苏絮,我们昨天见过,我叫楉冰。”楉冰耳濡目染,把她师父的做派学了六分,在别人定的雅间里舒坦地坐着喝茶,淡定的像是人家大爷。 苏絮一点儿也不想回想昨天的事,那真真把他给打击到了,现在还没缓过来。 拉过离楉冰最远的椅子坐下,苏絮试探地问:“你……真男的啊?”楉冰听起来,不像个男名啊。 “你想试试吗?”楉冰知道这是个怂的,肯定不会把她怎么样。 “不不不!那……你找我什么事?”苏絮觉得自己的天都要塌了,他一生见过最漂亮的人居然是个男的,还有比这更惨的事情吗?! “你是苏家庶子?” 苏絮的眼里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什么庶子……他们根本没把我当成苏家的人!” “可你这身行头不错,还有钱天天坐酒楼逛花街?”楉冰不信。 “我自己赚的钱,我凭什么不能用啊?!”苏絮火气也上来了,“他们见那苏辞快不行了,不让我走,生活上又不管我,我要是乖乖呆在府里,早就被饿死了!” “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楉冰给苏絮也倒了杯茶,让他消消火气,“可你整日玩乐,上哪儿赚钱?” “要你管!不杀人犯法就行!”苏絮咕咚咕咚喝着茶,想着等下就把楉冰请走。 “既然你父亲是苏毕天,那你这长相肯定是你母亲传给你的,我猜猜,她是外藩人吧?”楉冰看着苏絮的小卷毛,很想伸出手去摸一把。 “刺啦”一声,椅子被推翻,苏絮猛然站起来,压制着怒气,“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给我离开这里!” 楉冰还是慢悠悠地倒茶,现在这幅气死人的模样,和蓍蒿真人有八分像。 “你急什么,我又没有瞧不起外藩人,虽然世人都认为外藩人的血统低人一等,但我一个修士在意这些做甚?” 苏絮的怒意着才消了一点,“你也是修士?那找我干嘛!” “我是来为苏辞治病的,你说我找你干嘛?” 苏絮瞪大眼睛,话语里带了些嘲讽,“你觉得是我做的?” “有可能,但只是猜测。”楉冰很诚实地回答了。 “你知道苏辞是什么病吗?十几个治疗师都治不好,你觉得我有那个能耐?”苏絮冷笑着,果然,苏辞病了,所有人就都怀疑到他头上去,夷女之子、庶出之子,当真就如此卑贱? “不知道,但我这次来,就是想问你一个问题,”楉冰很认真地看着苏絮,“你的母亲来自外藩,那,她会下蛊吗?” 第五十五章 给外室凑几桌麻将! 蛊,是一种用特殊方法,长年累月精心培养而成的昆虫,一般以两只为一对,一为子蛊,一为母蛊,母蛊损,子蛊亡。 楉冰只在昆仑一些偏门的书上看过一些关于蛊的记载,可并不详尽,也不知道蛊的具体种类。 昨天她要是能给苏辞把一下灵脉,估计就能确定是不是蛊了。 可苏辞不让她碰,楉冰只好到苏絮这里找找线索。 苏絮听到蛊,一副迷茫的模样,“我不清楚啊,我母亲在我六岁的时候就过世了,她也没跟我说起过什么蛊。” 猜错了?楉冰观察着苏絮的神色,觉得他应该不是在说谎,那苏辞的病真的和蛊无关? 楉冰郁闷地喝着茶,以为找到了突破口,没想到是个死胡同。 “怎么了?”虽然楉冰是个男人,但苏絮就是见不得美人满面愁容,下意识地问道。 “没什么,就是觉得怀疑你了感到很抱歉。”既然猜错了,那随便质疑人家是不大好,楉冰认真地给苏絮赔了个罪,就要回苏家继续治疗苏辞的病。 “哎,别走啊!”苏絮刚才还想把楉冰请走,这会儿得了赔罪,调戏美人的劲儿又上来了,“虽然你不是小娘子,但来都来了,要不,我们喝两杯?” 啧啧啧,这脸,这腰身,这手!仔细看比昨儿还要美,给男人真是可惜了! 但苏絮很明白自己对男人没兴趣,就算不是漂亮的小娘子,找个漂亮的男人当朋友好像也不错。 楉冰本来是想拒绝的,因为虽然苏絮对她已经没了兴趣,但这人眼力那么好,喝两杯说不准就看出些破绽,太危险了。 可她对这蜀地,对苏家一点都不了解,若是有人谋害的苏辞,她半点头绪都没有,怎么治疗? 她需要一个人给她讲讲苏家内部的事情。 “喝两杯可以,但我不喝酒,只喝茶。”楉冰重新坐回椅子,仪态优雅,当真是翩翩君子。 “可以可以!我让伙计上点菜,我们边吃边聊啊!”苏絮的五官是那种有点邪气的帅,一挑眉就感觉他整个人在放电。 楉冰觉得他是那种走进花街,姑娘们左拥右抱都毫无违和感的男人,明明有这幅长相,不去花街也能勾到很多小姑娘,却偏要做那轻浮的登徒子。 菜端了上来,苏絮吃得很爽快,楉冰却有些难以下咽。 蜀地的菜品,若没有特意说明,就连炒白菜都是一盘红油油的辣子,对楉冰这种吃不了辣的人来说极其不友好。 抬眼望去,桌上的菜红得都快烧起来了,楉冰踌躇半天,对那盘看上去没那么辣眼睛的麻婆豆腐伸出了筷子。 然后喝了一壶茶还觉得舌头疼,决定只吃水果点心,再也不下筷了。 “有那么辣吗?我觉得还行啊,”苏絮嚼着一块辣子鸡,“这里也有些江南来的修士,没见过像你这么怕辣的。” “我口味就是酸甜,吃不了辣。”饭不是关键,情报才是,楉冰就一人一句跟苏絮聊着,果然套到了很多话。 原来苏毕天此人好色成性,四处留情,苏絮在十岁的时候才被接入苏家,明面上只有他这一个庶子,实际上苏毕天养的外室都可以凑好几桌麻将了! 光苏絮知道的私生子就有好几个,眉山派的里面就被塞了几个儿女,天赋差有什么关系,他们爹是苏家家主啊! “苏毕天没让你也去眉山派?”楉冰想着,既然能把苏絮接到家里,那至少对苏絮母亲还是有些感情的,至于连“外藩”二字都听不得吗? “我不想去!别以为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苏絮咽下一口饭,“去了眉山派我不就得一辈子给苏辞打下手了吗?他想的美!” 这登徒子还挺有意思,看上去不学无术,心里门儿倒清。 “那……苏毕天对你母亲感情如何?”楉冰小心地问了一句。 “他?”苏絮已经不是冷笑,是不屑了,“一个到处发情的老种马,不光是那些女人,连子女他都当作自己的所有物任意支配。” “你觉得,他会对一个玩腻了的女人有感情?” 楉冰无言,就算对这些一窍不通,她也不喜欢这种滥情又大男子主义的人。 又想起了苏毕天对自己笑的那么殷切,突然就懂了什么。 这老东西不会是女人玩腻了,觉得试试好看的男人也不错?! 赶紧把事情解决了回昆仑!楉冰已经无法直视苏毕天了。 又交谈了几句,楉冰告别,匆匆回了苏家,还顺路买了点药材。 夏知秋已经在苏辞屋外等楉冰了,双手叉腰,就算冻得鼻子红了也不肯进屋去,想在外面多呼吸几口清新的空气。 “你去哪儿了?好慢。”夏知秋接过楉冰递来的药材,“这是什么?” “迷魂香的材料,把人给弄晕了再说!不然不好诊断。”楉冰也不好说自己去吃东西了,夏知秋听到又得炸。 两人站在屋外,楉冰配成一支迷魂香,点燃了伸进屋内。 “我照你说的问了苏家主问题,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苏辞是在十八岁后犯的这病,已经快一年了,看遍名医也无法找到病根。” “楉冰你那个蛊的猜测,也有人提过,给苏辞全身查了一遍也没发现,那人就被赶出苏家了。”夏知秋还挺靠谱,楉冰想知道的他都问清楚了。 “我先给他把把灵脉再说。”迷魂香的药效应该开始了,楉冰和夏知秋含了解药进去。 拉开床纱,苏辞的纱布可能是那个通房丫头每天都来换,今天见到的还挺干净,即使露出来的肌肤依旧惨不忍睹。 确认人被迷昏,楉冰搭上了他的手腕,触感既粘腻又恶心,楉冰忍着不去想这些,专心探查灵力。 两人在屋内呆到迷魂香药效快过了才离开,夏知秋追上一言不发走在前面的楉冰:“你查出什么了吗?” “奇怪……真的不是蛊。”昆仑的书上描述,蛊不仅吸人血肉,还会吞食灵力。 修士的灵力都聚集在丹田,若被下了蛊,灵脉中就会出现两个灵力聚集的地方,另一个就是蛊虫! 可看苏辞的灵脉,除了非常微弱外没有异常,可以确定他没被下蛊。 楉冰敲敲脑袋,也是,要真有那么容易,苏辞早就被治好了,只能换个思路走啰! 楉冰想到苏絮说的苏毕天养的那些外室,决定从这里下手。 毕竟如果不知道病因,就应该找来源,苏辞死了,受益的肯定是这些可能得到苏家家产的私生子们。 但这种情报可不好找啊…… 这种事情,既不能在灵通玉里发“我需要苏毕天养的外室和私生子的消息”,绝对会被记仇! 又不能兴师动众地去调查,大家怕得罪苏家,铁定不会说。 楉冰苦恼了一会儿,想到街边坐着的那些乞丐小孩,心中有了想法。 …… 两天后。 “你让乞丐去打听消息,居然还都打听到了?”夏知秋看着桌上一份长长的名单,一边惊叹楉冰的另类思路,一边想着苏毕天果然是个老种马。 这么多的外室和私生子,他是怎么做到的? “养外室肯定每月都要送银钱到外面的院子,苏家的管家每月出府常去的有哪几家,再打听那些人家里有谁,孩子几岁,就很容易了。”楉冰看着眼前这份写满的名单,一时半会儿还真看不完。 两人凑在灯下开始研究起来。 “算上苏辞和苏絮,子女居然有三十多人,他以为自己是皇帝吗?”夏知秋家里没这档子事,所以今天也算是大开眼界。 而楉冰关注的是他们的年龄,“最大的已经快三十了,而最小的才五岁?” “说明这几年他生不动了呗!快两百岁的老头了还那么贪色!”夏知秋果然是夏知秋,关注的重点和楉冰一点都不一样。 虽然楉冰认为他说得很对,但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继续在名单上找着线索。 “你看,苏絮今年十九岁,刚好是在苏辞前面一个出生的!”楉冰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苏絮前面的兄弟姐妹都没事,偏偏是排在他后面的苏辞出了事……”楉冰沉思一会儿。 “小秋秋,苏絮前面的那位大兄弟今年几岁?”楉冰渐渐有些眉目了。 夏知秋看了看,“二十一了。” “那苏辞排在苏辞后面的今年几岁?” “十七。” 楉冰合眼,看来这件事的关键,还是在苏絮身上。 “苏辞十八发病,前面的兄弟姐妹无事,年纪小的有没到年龄,这一切都是在苏絮出生后才发生的,未免也太过碰巧了!” 楉冰微微睁眼,对着夏知秋说,“苏絮有问题。” “我居然看走眼了,小秋秋,咱们好好查他一番!” …… “喂喂喂,我不是都说了我不知道什么蛊吗?你们这样就没意思了啊!” 苏絮今早来到酒楼,听到伙计说十几天前来找他的公子今儿个又来了,还挺兴奋,哼着小曲儿去雅间找楉冰,想两人聊聊风月。 结果踏进房间,身后的门被一脚踢上,后颈冷不防地架上一把冰凉凉的剑,吓得他动都不敢动,维持着那个尴尬的拥抱姿势。 “小秋秋,回来!”楉冰觉得他们不应该一上来就把关系搞得那么僵,先谈谈,谈不拢再用武力威胁嘛。 “别把小爷当条狗一样来叫!”夏知秋不满地喊了一声,慢慢放下剑,走到楉冰身边。” 感觉后面的利器终于没了,苏絮才敢把气喘一喘,汗流了满背。 “都说了苏辞的病不是我干的,你们还找我干嘛?”苏絮坐下来倒茶的时候,握茶壶的手都还在发抖。 “不是你做的,却可能与你有关。” 苏絮抬眼,楉冰咧嘴甜笑了一下,把一盘满满的五香糕推给他。 “放心,我们不是来问罪的,就是谈谈,”楉冰做了个请的手势,“你们这儿的五香糕挺好吃的,甜而不腻。” “我又不喜欢甜的。”苏絮这么说着,还是犹豫着捏了一块放进嘴里,“所以,你们这几天去查我了?查到了什么?” “你母亲是外藩人,生了你之后没有来蜀地,你们母子一直住在外藩,你母亲去世后,你便四处流浪,十岁才被接回来。”楉冰整理了一下收集到的线索,娓娓道来。 “你和苏辞关系不好,嗯,是很差,他仗着身份欺你辱你,你也没办法还手,苏辞一生怪病,所有人都怀疑你。” “你要说的就是这些?不用打听,整个苏家都知道这点破事!”苏絮一脚架在了桌子上,翘着二郎腿,看楉冰究竟还能说什么。 “嗯,当然,苏家庶子沉迷酒肉流连花巷这种事,所有人也都知道,大家虽然怀疑你,但都觉得你没那个本事。” “那你们还……” “没出息的庶子没那本事,那金丹期的近四品炼丹师总该有了吧?”楉冰两只手撑着小脸蛋,人畜无害地笑着。 “你说呢?金丹榜第七,麻婆豆腐辣子鸡。” 我一点也不厉害 我一点也不厉害八一中文 第五十六章 旗鼓相当 楉冰查苏絮,原本只是查他的身世经历,因为苏絮没有加入眉山派,所以楉冰压根就没有往修士这方面想。 后来,因为江穆棱的十八生辰快到了,两人就想去仙盟驿站的铺子里挑点东西送到蓬莱,这是十年的传统了。 三人中,夏知秋是另外两人公认的最幼稚,但其实他是最年长的那个,比江穆棱还大了快五个月,楉冰总觉得这人就一点都不成熟稳重。 就在他们快到驿站的时候,看到苏絮走在前头,左拐右拐,最终拐进了驿站的大门。 若不是修士,去仙盟驿站做甚? 没错,楉冰也没想到,她当了数年的戏精,忽悠过多少人,居然也会有被人套路的一天。 苏絮只说他没拜入眉山派,但没说他不是修士啊!楉冰在收集消息的同时,这家伙也在忽悠她,把她往私生子相斗这一块上引。 要不是楉冰把那名单看出了洞,察觉了其中的不对劲,还真就要给带偏了! 楉冰引以为耻,发誓要把苏絮的全部底细给查出来。 苏絮这名字在灵通玉榜上没有见过,但他要是化了假名呢? 根据他在苏家被冷落却还能吃好穿好,游戏花丛看,他的积分收入挺多。 却从没见他离开这镇子出去做任务,倒是有时会在酒楼里闭门不出一个下午,平时总是打开欣赏街上走过美人的窗户也紧紧关着。 平均三天去一次驿站,有时会蒙面去炼丹师专门用的药材铺子,走后一问便知道他买了哪些,是炼什么丹药用的。 灵通玉榜单上化假名的总共也没几个,找炼丹师和看“转卖”栏,就能知道那些丹药出自谁之手了。 “麻婆豆腐辣子鸡”,楉冰当初还调侃说这人该不会是蜀地的,还喜欢吃辣吧? 没想到真是,楉冰恨自己大意了,没能早点发现。 苏絮也没否认,“你居然能发现?我藏了快十年都没人看出,你来了几天?” “他们没看出,是在他们的观念里,你低人一等,”楉冰算了算时间,感觉快到了,“我看得出,是因为我从来不小瞧任何一人,哪怕是个流氓。” 这话听得苏絮一愣,然后又变回没有表情的样子。 “好吧,就算我是炼丹师,你又怎么证明是我害了苏辞呢?”苏絮又和楉冰打起了太极,看样子是绝不可能自己承认的。 “所以说,别急啊,马上就能证明你是不是了。”楉冰看着苏絮的眼神从疑惑,慢慢变得无神呆滞,垂着头,就像一具听话的傀儡。 “呼,吓死了,还以为真言丹掺的量不够多呢!早知道就再加些了。”楉冰拉回那个装着五香糕的盘子,从最里面拿出一块,心满意足地嚼了起来。 “就应该掺他喜欢的食物里他才会多吃,你掺你自己喜欢的点心里有什么用?还好他尝了一块!”夏知秋可不敢动桌上的茶水点心,因为里面全都被楉冰加了料。 “反正目的达成就行啦!”楉冰倚苏絮的木椅上,玩着他额前的两撮小卷毛,凑到他的耳边。 “说,苏辞的病,和你有没有关系?”真奇怪,是屋里太热了么?苏絮的耳朵怎么会这样红? “没……有……”低沉的声音没有了语音语调,就像是毫无自主意识的人一样,只会诚实回答听到的所有问题。 没有? 楉冰和夏知秋对视一眼,依旧不死心,接着问。 “那……你知道苏絮的病是什么吗?” “不……知……” “你知道是谁干的吗?” “不……知……” “你母亲会蛊术吗?” “不……知……” 这一问三不知,楉冰很想敲敲苏絮的脑壳,逼问他到底知道些什么! 一个藏了十年的炼丹师,总该有些城府,不至于对自家的事一点都不了解吧? 楉冰已经有些绝望了,随口又问了一句,“那你父亲不让人在家里提外藩二字,你总该知道为什么吧?” 苏絮低头沉吟几息,微微张嘴,楉冰以为他还要说“不知”。 “去他妈的那个老匹夫,老子管他怎么样呢!最好得个花柳病去死吧!” 楉冰和夏知秋被这突如其来的脏话骂到静止,直到木椅上坐着的那人从窗户逃了出去,两人才反应过来,提剑追上。 “真言丹的实效那么短?我就说应该让他多吃点的吧!”夏知秋的模样真像个持剑追杀的杀手。 虽然楉冰现在也很想把剑架在苏絮的脖子上,顺便挖个地洞把羞愧的自己埋进去。 “什么实效短,他根本没吃!这家伙刚才在耍我们呢!”楉冰刚才扫了两眼木椅下面,看到了嚼碎的五香糕渣和茶水。 苏絮知道里面有东西,假装吃了让他们放松警惕,然后“发作”让楉冰说出丹药的名字,趁人不备逃走。 楉冰都快被自己蠢哭了,知道这人有点狡猾,她还满口破绽,也没用绳子把苏絮直接给绑了。 是她在昆仑山上呆了太多年,见惯了老实淳朴的师兄弟,就忘了还有一种人叫痞子吗? 太丢人了! 虽然楉冰因为自己的大意而羞得面红耳赤了,但她一点也不慌。 苏絮,根本逃不走。 两人追了一会儿后便停下了。 “跟丢了。”夏知秋看看两边的街道,苏絮的人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没事,有二手准备。”楉冰之前那种恼怒的情绪已经压下,逐渐升起的是一种有了对手的快感。 这种快感搅得她全身热血沸腾,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跟我玩?来啊,我还有很多后招呢,就怕你玩不过,那就没意思了。 “他绝不会到苏家的。”虽然在苏絮的院子里也有准备,但楉冰的直觉告诉自己,他不想到苏家。 “小秋秋,你去苏絮在花街的屋子里,我回酒楼。”两人分别,向自己的目的地跑去。 楉冰走回酒楼,站在他们刚才跳出的窗下,思量了一会儿,趁街上的行人不注意,几个闪身落到了窗台上。 小心地避开她设在窗台上的符咒陷阱,楉冰一进屋就看到地上趴着的一团人影,顿时乐得不行。 “哎,苏絮,你也挺厉害的,都在逃跑了还要走酒楼大门走进来,”楉冰走到人影前,与那人对视,“还好我在窗台和门这里都设了符咒陷阱,不然你就跑了。” “你也挺厉害的,”苏絮见挣扎没用,干脆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着,“那么了解我,如果你是女子,我定要娶你为妻。” “都这样了还要嘴上耍流氓呢?”楉冰弹了弹苏絮的脑门儿,“叫你演戏忽悠我们!” “承让承让,你都下药了,我还不能骗人?” 说实话,这两个人半斤八两。 这几个符咒是楉冰从昆仑的符修那要的,绝对质量有保证,不会像上次那捆妖绳一样了。 所以楉冰有充分的时间,和苏絮好好谈谈。 “我不说你能拿我怎么办?” “真言丹我这还有,你想要吗?” “……” 苏絮没办法,强制塞药吃,楉冰可能真的干得出来。 “其实吧,可能真的是蛊的原因。”楉冰看苏絮那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觉得这次说的应该是真话了,但也不敢放松警惕。 “苏絮身上没有蛊。” “我知道!但我也没说是他中了蛊啊。”苏絮给了楉冰一个眼神,好像在说“你那么聪明你自己想啊”。 楉冰立马联想到了苏家那一堆的私生子,年龄大的没事,而苏絮过后,十八岁的苏辞开始患病,难道…… 看楉冰的表情,苏絮就知道她猜到了,“没错,中了蛊的,其实是那老种马,苏毕天。” 楉冰万万没想到绕了一圈,还是绕到了“蛊”这个问题上,而且还是平安无事的苏毕天身中蛊虫。 听着苏絮的描述,楉冰渐渐明白的这个故事的缘由。 当年,苏毕天到外藩处理邪祟,用花言巧语把苏絮的母亲迷了心窍,还没嫁给他就怀上的苏絮。 苏絮母亲所在的部落,女子一生都不能离开,不然就会被神灵诅咒。 所以她选择了留下,苏毕天说一定会来娶她,给母子一个名份。 但苏絮母亲也是个狠的,怕苏毕天回去后违背了誓言,和别的女人成家生子,就给苏毕天下了一绝子蛊。 日后苏毕天所生的孩子若是不服用解药,就会在年满十八后全身开始腐烂发臭,整个人失去理智,慢慢死去。 这种蛊还会延续到苏毕天的子子孙孙,永远不得好死。 孤独终老。 这便是那个外藩女人对苏毕天下的诅咒! 楉冰听完都觉得太狠了,这是得有多恨苏毕天啊。 不对,也可能是太爱了,才无法忍受爱人的身边有其他人的陪伴。 只是苏絮的母亲所爱的,不是那个能实现他一生一世一佳人诺言的良人,导致了接下来所有的悲剧。 楉冰觉得,虽然苏毕天是个可恶的渣男,但他的那些儿女们还算无辜,不能就这么让他们死了。 “那你有解药吗?” “你觉得,既然我有可能被苏毕天找回去,那我母亲会把解药给我吗?”苏絮在符咒陷阱里伸了个懒腰,用特别贱的语气反问。 也是哦。楉冰有点烦躁,都知道是什么蛊了,居然没有解药? 她还不能用自己的灵通玉发任务问,不然这家伙就知道自己是“糖醋排骨银耳汤”了,得回去后让夏知秋去问。 那现在这个人该怎么办? “既然问完了,能不能放了我啊?我保证不会轻举妄动的!”苏絮开始在符咒陷阱中扭动起来,并对楉冰一直眼神放电。 “不行,”楉冰又掏出几张符咒贴在了苏絮脑门上,“你的保证没信用,放了你,要是你刚才少说点什么,我再想找可就找不到了。” “唉,那么聪明干嘛呢?美人就是让人欣赏的嘛,你这样都不可爱了。”苏絮在楉冰贴符咒的时候微微抬头,亲了一下她的手腕。 可惜楉冰是个不解风情的,只顾着贴符咒,完全没感觉自己被占了便宜。 贴完符咒,楉冰又拿了点吃的给苏絮充饥,不至于被饿到。 “就这样吧,”楉冰看看外面的天色,是有些暗了,跳出窗前还关上了窗门,“明天再见。” “再见~” …… 绝子蛊虽然是外藩的术法,但一些喜欢四处游历的人也略有耳闻,夏知秋发出“询问”栏后,不久就收到了解答。 “解绝子蛊,需以母蛊为引,辅以雄黄、龙葵……等药材,才能配出解药。”夏知秋念着收到的解答,有些不解,“原来还有母蛊吗?” 母蛊! 楉冰立马想到,若是苏毕天中了子蛊,那母蛊会在哪里? 怎么想都是在苏絮母亲身体里吧! 可苏絮母亲已经过世十多年了,还怎么……! 该死的,果然还有事情没说! 楉冰想到她离开前,苏絮露出的那个诡秘的笑容,暗道不好。 赶去酒楼,人已经不见了,只剩下了满地的血迹和一些衣服的碎片。 楉冰蹲下,捡起一缕沾着血的碎布,血迹还没有完全干透。 到底是因为什么,才会让你不惜重伤也要离开? 我一点也不厉害 我一点也不厉害八一中文 第五十七章 金钱绿萼梅 楉冰捻了捻碎布上的血,指腹上蹭到了一些,血迹还很新,这样看来,苏絮还没走多久。 幸好没有撤掉苏絮院子和花街的符咒陷阱,如果他去了那里被困住,一定没有力气再挣脱。 楉冰这么想着,在酒楼的雅间内徘徊,发现给苏絮充饥的食物和茶水、五香糕混在一起,散落一地,像是有人匆匆离开时被撞到的。 这么急,去哪儿? 楉冰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和夏知秋一找,果然,花街和苏絮自己的院子完全没有半点他来过的痕迹。 “料到我会在这里布陷阱,所以避开不来么……” 楉冰有时候觉得,苏絮和自己的思考方式很像,才能经常猜到对方的想法,有时候太像了便会变得难缠,动脑子也是很累的好吗? 若他们现在不是站在对立面,苏絮和她应该会成为知己,一起忽悠别人还很来劲的那种。 夜晚,两人站在苏絮的小破院里,有点不知所措了。 夏知秋晚饭没吃,这会儿啃个苹果填填肚子,“要是你那盘五香糕没放真言丹的话,我就能捡起来吃了,好饿。” 五香糕? 楉冰想起那盘被打翻了的点心,散落在地上,特别浪费。 可是,好像还有什么不太对……那盘点心,原本有那么少吗?! 楉冰一个抖机灵,连忙顺着这条线往下想。 苏絮拿走了一些五香糕……五香糕里有真言丹…… 他想给谁吃真言丹?在这个家中,谁那里有让他想知道的秘密? 末了,楉冰才沉声道。 “……走,去找苏毕天!” …… 苏家主院,苏毕天回到这里的时候一片漆黑,那些平日里侍仆们会点起来的灯都熄着,那么大的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 倒是自己住的厢房里有几盏暖灯亮起,才能勉强看清夜里的事物。 苏毕天也没多想,觉着肯定是被自己赎回后安置在府上的哪个青楼花魁做的小心思,爬上他的床在等他呢! 一想到美人在塌,苏毕天身上的邪火就噌噌往下窜,这几天昆仑的两个小毛孩在这,也不好出去找他的那些外室,他可要好好感受一下软玉在怀的滋味儿。 不知是哪个姑娘?青竹,还是夕雾? 苏毕天那么想着,嘿嘿笑了两声,轻轻推开门,连道貌岸然都不装了,进去就开始脱外袍。 一边脱还一边找人,外边没有,那就是在床上了?苏毕天想,够直接,对他的胃口! 就是这屋子里的味道怪怪的,怎么有股淡淡的血味儿? “老爷我可是饿了好几天呢,美人儿,把我喂喂饱吧!”苏毕天说着淫言秽语,向内卧的床靠近。 结果拉开床纱,看到的不是美人,而是满身血痕的苏絮! “你……!”苏毕天衣服都脱了,结果看到的是他儿子,气得要骂人。 然后就被苏絮猝不及防地塞了一嘴的丹药,死死地按在床上,扇了好几个巴掌,牙齿都嗑掉了一颗,血水顺着嘴角流出,沾在发肿的脸上。 苏毕天好歹也是元婴期的修士,竟然在这个所有人都知道不成器的儿子面前这幅德行,恼羞成怒,想着直接下狠手把这个没用的儿子杀了算了! 可灵力才运转了一瞬,苏毕天就感觉浑身发软像滩泥一样,一点力气都没有,手臂爬都爬不起来,彻底瘫在了床上。 “你……你给我吃了什么!”脸上的肌肉也松弛下来,咬字不是很清楚,但还能说话。 “没什么,软骨丹而已,一用灵力,能让你在床上躺三天三夜,”苏絮拨开额前的卷毛,靠在床栏上,似笑非笑地看着苏毕天。 看得苏毕天心里冒出了寒气,仿佛自己是一只待宰的畜生,生死都不能预料。 “你想干什么?!” “你不是很喜欢在那些在床榻上的事吗?我帮你好好躺着,你还要谢我呢!”苏絮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摊开,里面装了几块五香糕。 “你不是饿了吗?来,美人我亲自喂你。”苏絮拿了块五香糕就要往苏毕天嘴里送。 苏毕天当然不肯吃,紧闭着嘴,可用不上力气,苏絮用大拇指一撬就掰开了,粗暴地把那包五香糕一块块全塞到苏毕天嘴里。 然后掐着他血缘上父亲的脖子,强迫苏毕天全部咽下去。 苏毕天被噎得直翻白眼,差点直接暴毙,不停地咳嗽,点心渣子喷了满床。 苏絮厌恶地往后退了一步,把床边放香炉的架子都给踢倒,见真言丹的药效应该发作了,深吸一口气。 “当年,你有爱过我母亲吗?” 是的,苏絮拼了命也要从符咒陷阱中出来,没有逃走,拿了五香糕回到这个危险的苏家,就是想问问苏毕天,他爱那个女人吗? 女人给他取名叫苏絮,是因为第一次见到苏毕天的时候,是在柳林中漫天的柳絮下。 苏毕天替她摘下了发间的柳絮,说,倒是感谢这些不听话的东西,苏某才有幸认识你。 那个女人怀着苏絮等着,后来牵着孩子一起等,边外寒冷,女人常常把飘落的雪花看成柳絮,情不自禁地露出微笑。 可她等到的是死亡,是死前还相信着苏毕天的鬼话连篇。 苏絮觉得,她真的很傻,一生的情意恋慕,终是付错了人。 苏絮紧紧地握着脖子上的玉坠,那是母亲留给他唯一的遗物。 他拽下玉坠,垂在苏毕天的面前。 “说!让她好好听着,死了心,以后的生生世世再也不要和你有交集!”闭眼,苏絮的眼角落下一滴泪,滑过颤抖的喉结。 苏毕天张口,话还没说出,就有人闯进了厢房。 苏絮回头,“你来得太早了,楉冰。” “难道还要你把苏毕天弄死了才来吗?”楉冰持剑对峙。 “说什么呢,我怎么会把他弄死?”苏絮取下腰间佩的小匕首,灵活地在手上转了几下,然后猛地刺向苏毕天两腿之间,“我会让他,生不如死。” 虽然没有扎中,可楉冰这个女孩子都看得两腿一紧,要是苏毕天清醒着,可能胆都吓破,屁滚尿流了。 “可惜,没听到我想要的答案,要不,你们也听听这老种马的真心话?”苏絮的侧脸映在月光下,那一道血痕显得他那外域的长相更加妖魅。 “没兴趣,还有,”楉冰伸出手,“请把蛊虫给我。” “我不是都说我没有吗?” “我不信你,若你真的无用,苏毕天怎么会把你丢下十年后才再接回来。”楉冰一走近,苏絮马上把匕首贴上了苏毕天的胸膛。 “你再过来,我就一刀扎下去了~”匕尖在苏毕天赤裸的胸膛上打转,稍一用力就会冒出血珠。 楉冰只好退回去。 “确实,你猜得没错,这老种马的确是发现了点不对劲才想起我母亲来,可是他来的时候,我母亲都入土多少年了?”苏絮轻嗤,露出了一个近乎癫狂的笑容。 “你以为他有多在乎苏辞吗?他就是不想自己被一个女人害得断子绝孙的事被人知道!” “他还想逼问出我母亲的尸身埋在哪里,好派人挖尸,刨出蛊虫,你说,这人该不该一刀阉了,再也祸害不了人?” 楉冰听了也有些诧异,但还是悄悄给身后的夏知秋做了个手势。 “别想耍什么花招,你们谁走一步,苏毕天就死定了!”握着匕首的掌心更紧了,匕尖已经浅浅刺进了皮肉。 “哎呀呀,思维方式太像了果然很难办,那么警惕。”楉冰抱着剑,有点调皮地歪头,“可我们本来也没想动啊。” “什么?” 苏絮原本以为楉冰要从身上掏出什么暗器,可楉冰还没动作,他的下巴便遭受了猛烈的一击,被打倒在地。 原来是刚才那个被他踢倒的香炉,那竟然是点了香后伪装成香炉的丹炉! 见苏絮倒地,夏知秋飞跑过去把他用符咒定住,为了防止他再挣脱,一口气贴了三张。 “你、你不是剑修吗?怎么会有丹炉?!”因为楉冰从头到尾都只佩这一把剑,所以苏絮就默认楉冰是剑修。 那真言丹是六品丹药,楉冰怎么可能炼得出来,定是向昆仑的那些长老师父讨要的。 六品丹药随便给,昆仑还真是阔气。 楉冰抱着向她飞去的伶禀鼎,擦了擦上面的灰尘,像表扬好孩子一样抚摸着它。 “丹剑双修,没听过吧?”楉冰插着腰,有点小骄傲。 “我也没听过把上品丹炉伪装成香炉的,亏你想得出来!”夏知秋冲楉冰比了个服气的大拇指。 伶禀炉是他们早上和苏絮摊牌前偷偷潜进来换掉的,就是防着苏絮万一逃走后拿苏毕天当威胁。 嗯?为什么不放在苏辞房里? 苏辞都那模样了,苏絮如果不拿出解药,也活不了多少天,没办法用来威胁,更别说苏毕天这个心狠手辣的知道了,会把两个儿子一起干掉。 楉冰和夏知秋把苏絮搬到椅子上坐下,两人盯着他,生怕他再搞小动作。 但苏絮的表情已经是破罐子破摔,任由处置了,“再怎么样,我也不会告诉你们母亲尸身在哪儿的!” “哦,我们也没想让你说这个啊。”楉冰眨眨眼,对苏絮晃了晃手中的玉坠,“这个,是你母亲的遗物吧?” “是又怎样?你还给我!”苏絮表情发狠,脸上青筋暴起。 “你刚才问苏毕天,有没有爱过你母亲?你明明知道答案,为什么要问?” “老子就是想问,你管得着么?!” “不是你想问,是你母亲想问吧?”楉冰挑着玉坠的细绳,看着玉坠上的花纹,竟是一朵金钱绿萼梅,当真好看。 “我之前一直有个疑问,你母亲那样爱苏毕天,真舍得让他断子绝孙、孤独终老?” “她只是想要个结果而已,一生已是这样累了,何必再纠缠。” 楉冰在耳边摇了摇玉坠,更加肯定自己的想法。 “你让苏毕天对着玉坠回答,是用十来人的命在赌,答对生,答错死。” “我想,蛊虫就在这空心玉坠里面吧?” 苏絮咬牙,拧眉看着楉冰拿出一个小罐,在金钱绿萼梅玉坠一个不起眼的地方用刻刀开了个小洞。 然后小洞口就出现了两条触须,接着,一条紫黑色的百足虫爬了出来,身上布满了红斑点,非常恶心。 百足虫爬进了小罐,楉冰把罐口封好,收进纳虚袋。 “多谢你的药引。”楉冰把玉坠和扣下来的玉石用手帕包好,“我开的洞不大,你去找玉雕师帮忙,应该还能补上的。” “呵呵……”苏絮仰头,那一刻,他好像终于是没了办法,重重地泄了气,倒在木椅上。 十几年的隐忍,他日日都想着亲眼见到那些慢慢死亡,那些讥讽嘲笑全都变成垂死挣扎,然后重归无声。 没了,他什么都没了…… 被一个比他小上好几岁的少年,全部摧毁,半点幻想都不剩。 第五十八章 药王大会 苏絮以为,自己铁定完蛋了,蛊虫被夺,又中了符咒,把玉坠还给他有什么用,命都没了还怎么补玉坠。 等苏毕天一清醒,这样锱铢必较的人,不杀苏辞,留着给人看笑话吗? 苏絮都做好惨死的心理准备了,最好能痛痛快快地给他来一下,而不是一点一点折磨他。 但楉冰收起蛊虫后,给苏絮塞了枚丹药,打了个响指,就和夏知秋一起把他套进麻袋里扛走了。 苏絮:??? 在麻袋的泥土气味里,他觉得自己被堂而皇之地抬出了苏家,还听到了这样一段对话。 “昆仑的两位公子,这么晚了还要出门啊?” “哈哈,对啊对啊,麻烦大哥你给我们留个门啊。”楉冰的声音听起来非常自然,就像平常出门一样。 苏絮想动一动引起大门护卫的注意,但被符咒定着,还因为那枚丹药的缘故,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哟,公子你这麻袋里装了什么,怎么这么大啊?” 苏絮想,快打开!快打开检查!让我趁机溜走啊! “没什么,就是你们苏辞少爷换下来的纱布,想研究一下,但又不能在府上随便打开,只好出去弄了。” 那护卫好像也大概知道他们少爷得的是什么怪病,这下也不想看麻袋里的东西了,赶紧放楉冰离开。 苏絮含泪在心里呐喊:惯犯,这一定是惯犯!不然不会那么熟练! …… 就在苏辞快在麻袋里被憋死的时候,终于被拖了出来,这好像是一间客栈,他坐在房间内的床上。 “这儿呢,是离苏家有三十多里的客栈,过三个时辰你就能动了,到时候,就逃吧,能不能躲过苏毕天,就听天由命了。” 楉冰想着今晚她就能把解药给配出来,苏絮就没办法捣乱了。 她没义务参与到苏家的家事,可苏絮实在罪不致死,既然拿到了解药,她还是把苏絮放了吧。 把装着玉坠的帕子放进苏絮怀里,楉冰退后两步,苏絮以为她要走了。 “……苏絮,你还要报仇吗?” 苏絮虽然说不了话,但那眼神摆明了就是在说“当然!” “……我没有权利去阻止你的选择,但我想说几句话。” 苏絮以为楉冰是要劝他别去复仇,说什么报仇不是解决仇恨的唯一方式,这种话苏絮是一点也不想听。 “报仇,太不划算了。”楉冰郑重其事地来了一句。 ?,什么不划算? “你想想啊,你费劲心思地去杀苏毕天,然后呢,你又要被苏家和眉山派的人一起追杀,这躲来躲去,你的一辈子就那么过去了。” “哇呜,你的一生都给了苏毕天,想想还有点……小浪漫?” 苏絮的表情扭曲起来,可能是被膈应到了,看起来想吐。 “所以说,解药也就那么点,不能给苏毕天擦屁股擦到他有心无力的时候,以后再有这样的事,更是他自作自受。” “你除了姓苏,真的和苏毕天一点关系都没有。” 楉冰笑起来,像贼兮兮的小狐狸。 “你看不起他,但你看得起自己。” 楉冰和夏知秋走了,苏絮还沉浸在刚才的那个笑容里无法自拔。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劝人都不会劝,说的话一点都不好听。 但他还偏偏就听进去了,纠结着,思索着,然后无奈地释然一笑。 …… “哎楉冰,我觉得,你和苏絮好像啊。”夏知秋在路上琢磨半天,才憋出来那么一句。 楉冰惊恐:“就思考方式像点,哪有很像啊!” “就那种,给人的那种感觉很像!”夏知秋抿嘴找着形容词,“那种一看就很会骗人的感觉!” “我!”楉冰想着,她虽然是经常忽悠别人,但不能找点好听的词么?“我那叫善意的谎言!” 好吧,不管善意不善意,反正楉冰确实词编得很溜,加上那一副正经模样,想让人不信都难。 “……你是说,你们从苏絮身上找到蛊虫了?”苏毕天躺在床上,身边一位美妾在侍候着,把药用勺子舀到苏毕天嘴里。 苏毕天现在还起不了床,声音都很虚弱:“那……苏絮人呢?” “我们一路追去五十多里,拿了蛊虫后一不留神,被他溜了,但急着治病,才没有继续追。” “哎,你们怎么能不把人抓来呢?!”苏毕天急了,这下可好,找都找不到了。 “苏家主,我记得我们的任务只是治病,并没有抓人这一项吧?”夏知秋难得机灵了一回,没好气地把苏毕天呛了回去。 “啊……是我唐突了。”苏毕天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赶紧讨好两位昆仑的修士,“只要能治好小儿,我一定重谢。” “不必,按约定的来,给我们清梦花就行了。”楉冰起身,和夏知秋一起持剑离开。 那解药配方果然有用,滴一滴在清水中给苏辞服下后,不过几日就有近三分之一的皮肤长了回来。 楉冰把解药交给苏毕天,得到清梦花后出了苏家。 “难得出来一趟,小秋秋,不然我们玩几日再回去吧?”不知道在雾虚峰守着自己的那些人还在不在,应该都被师父赶走了。 “也行,去哪儿?”当初他们的外出申请有一个半月,现在还有半月多的剩余,夏知秋也不想那么早回去。 “嗯……哎?小秋秋,你觉得眉山派怎么样?”楉冰还没去过别人宗门呢,对此非常好奇,是不是每个宗门都和昆仑差不多? “啊?……这人家能让我们进去吗?我们一不是有事拜访,二里面没认识的人,难道说是进去游玩参观么。”夏知秋觉得,用这个理由人家可能会在心里骂他们有病。 “也是啊……算了,先走着。”楉冰拿了清梦花,心情很好,走路都带风。 眉山派他们没去过,但苏毕天为了套近乎,专门提过眉山派的位置,让两人以后可以同门派师长一起来。 所以楉冰抱着试试的心态,来到了眉山派的护门阵法前,发现聚集了很多人,个个等着通过入门呢。 两人对视一眼,共同往人群最后走去。 “这位公子,我想问问,眉山派今天怎么那么多人来访啊?”楉冰一凑近被搭话的人就知道,这是个炼丹师,闻着满身的草药味。 楉冰还疑惑地闻了闻自己的袖子,她的身上也没这种味儿啊,这人难道几天没换衣裳了吗? “你们,不知道眉山派的药王大会吗?”那人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一样。 楉冰也从来没听过药王大会这样难听的名字,皱着眉头:“劳烦公子告知。” “好说好说,”那人侃侃而谈起来,“药王大会么,其实就是个拍卖会,只是里面拍卖的都是些稀有的药材丹药,参加者也只能用丹药来交换,所以啊,来的人都是炼丹师!” 这楉冰倒是有点感兴趣,“那这药王大会需要什么请帖吗?” “那倒不必,只是要用积分去买位置,坐的地方越好,需要的积分越多,”炼丹师一向是富得流油的代表人物,所以这些积分完全不算什么,“但你若是想去保密性高的包厢,听说一人要两万积分呢!” 楉冰道谢后,拉着夏知秋一起去排队了。 “你有想买的药材?”夏知秋对这些一点兴趣都没有。 “现在没有,说不定等会儿就有啦!”楉冰从来没参加过拍卖会,想想还有点小激动。 夏知秋小时候跟着他父亲去过多少拍卖会,早就见怪不怪了,但楉冰没去过,他就老老实实排队,陪着兄弟进去。 “几位?需要多少积分的位置?”护门阵法前的眉山派简直像是酒楼里的伙计,一上来就问客官您要什么菜? “两位,包厢。”楉冰把灵通玉拿出来,因为当面转让积分并不会显示名字,所以她也不怕假名被发现。 “呃,你确定?我们的包厢是两万积分一位。”因为楉冰和夏知秋没穿昆仑弟子服饰,又不眼熟,那眉山派弟子自然而然把他们当成凑热闹还要装大款的路过修士了。 每年去包厢的就那么几人,这两个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虽然楉冰和夏知秋的确是路过凑热闹,但他们不是装大款,是真大款。 “我知道,能让我们进去了吗?”楉冰毫无压力地扣了四万积分,和夏知秋在那眉山派弟子羡妒的眼光中慢悠悠晃进去了。 被人领进包厢,楉冰发现这儿的视野果然很好,拍卖台和下面坐着的几百个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这前面有阵法,我们能看到外面,而外面的人看不见里面。” 观望窗的旁边挂了个木牌,上面刻着“七”。 “小秋秋,看上什么就说,我给你买!” 夏知秋虽然积分不多,但他钱多背景硬啊,楉冰在灵通玉上换不到的药材,全是夏知秋托家里的关系送来的,所以楉冰总是想买点东西回送给他。 “算了吧,我又不是炼丹师,不需要。”夏知秋这几天没睡好,这会儿已经累得躺软椅上了,说是要闭目养神。 两人算是最后一批进来的参加者,所以没等多久,外面就传来了声响。 “欢迎各位来到我们眉山派的药王大会,想必各位已经很了解我们的规则了,并且迫不及待!那我们废话不多说,开始吧!”一位矮小的黑衣男子走上了台,楉冰在感慨第一次见到比她还矮的男人之余,决定在药王大会还没开始前就提出差评。 就不能照顾一下拍卖新手吗,什么规则都不讲,她万一出丑了怎么办? “首先,我们的第一件拍品,就是这龙晶水灵草,是炼制龙晶丹的重要材料,并且啊,有夯实灵力的功效。” “起拍价,两枚二品丹药。” 这第一件拍品出来,感觉大家都不是很热情,没几个人竞价,一片寂静,和楉冰想象中那种争相出价抢一件拍品的画面完全不一样。 楉冰差点以为,这拍卖会要凉了。 “小秋秋,怎么没人出价啊?不至于二品丹药都没有吧?”楉冰喝了一口秀芽茶,问了一下拍卖经验者夏知秋。 “正常,没人会在第一件拍品时把家底掏光,而且拍卖会嘛,肯定是越后面的东西越珍贵,有些人还是专门冲最后那几件来的,前面这些小儿科,没兴趣。”夏知秋是老生常谈了,虽然他以前去拍卖会才几岁,可其中的弯弯绕绕他明白得很。 “哦……”点点头,楉冰明白了,继续看拍卖。 但接连上了十几件拍品,楉冰一个感兴趣的都没有,全是些连三四品丹药的药材,哄小孩呢?在昆仑随便找找都能弄来。 她已经逐渐从好奇的兴奋状态,迅速觉得无聊了。 但这还没过一半,说不定还有好东西,楉冰只好强打着精神。 就看看那些人抢药材吧,画面比药材本身要有意思的多。 “接下来的拍品是丹药,虽然它只是四品上等的白玉丹,但它的炼制者,可谓是非常有来头。” 楉冰眼睛一亮,终于给她等到件有点意思的拍品了。 我一点也不厉害 我一点也不厉害八一中文 第五十九章 假冒 在修真界的丹修可谓是一把抓一把,什么样的人都自称炼丹师,可真正有实力的,是少之又少。 丹药分一到九品,每一品中又分上等、中等和下等,按照楉冰目前的水平,炼个六品上等的丹药成功率还行,但七品下等就很难炼了。 由此可见,每一品丹药之间的难度差距有多大,而炼丹师的地位也因此天差地别。 楉冰从小跟着蓍蒿真人修炼,起点太高,导致了她虽然很尊重每个炼丹师,但眼高于顶,一般的丹药她都看不上! 在她的想法中,“有来头的炼丹师”,怎么着也得跟她师父齐名才行吧? 拍卖台上,矮小的男拍卖师为了制造悬念吸引大家的注意力和好奇心,在用一种很夸张的语气描述这位炼丹师。 “他,初次在世人面前出现,便惊艳四座。” “他,是神秘无比的炼丹师,却名动天下!” “他,是我们又爱又恨的人,终欲罢不能!” 楉冰听这人“他他他”了半天,还是没讲明白是谁,这人以前说书的吧,介绍个人还拖沓得那么长。 但不得不说,楉冰的确被这中二又霸气侧漏的一大串前缀给吸引住了,这人谁啊?能比他师父还厉害? 拍卖师又满面春风地夸了一大通,终于不卖关子,进入了正题:“他就是灵通玉金丹榜第一,糖醋排骨银耳汤,我们的糖醋大师!” “……” 楉冰:???什么东西? 楉冰一脸“卧槽我是听错了吗刚才是叫到我了吗?”的表情,嘴巴扭得跟吃了苦瓜一样。 夏知秋在一旁鼓掌傻乐:“哈哈,楉冰,他们在拍卖你炼的丹药哎,你好出名啊!” 兄弟,这不是出不出名的问题,先不说我自己都不知道炼过这丹药,原来我在其他人的眼里都是这幅形象的吗?一个隐忍霸道,默默守着顶峰,强到孤独的炼丹师? 这谁听的下去啊?也太他妈羞耻了吧?连她自己听了半天也没认出来! 更令楉冰不忍直视的是,在场的居然还有很多是她的粉丝,前面拍卖师不要钱一样批发形容词的时候,就有人在小声讨论说是糖醋大师了。 这下偶像得到了肯定,那些人开心的啊,比夸了自己笑得还欢,底下一群人在高呼“糖醋大师!”“我是排骨!”“我是银耳!” 你妈的我还是牛小排呢,这是什么大型邪教组织会面现场?你们就不能取个正常点的称号? 楉冰有种被强行端上邪教教主位子上的感觉,后颈凉飕飕的,胃也有些许疼痛。 以前都是听师兄弟们偶尔说说,还觉得能当饭后趣事谈谈,用来消遣时间。 可现在,楉冰自闭了,后悔来了这个拍卖会,后悔刚才没直接走人了。 “楉冰,好多人抢着买你炼的丹药呢,难怪你积分那么多,炼丹师还真是受人追捧啊。”夏知秋见那些人抢得不亦乐乎,自己都有些手痒痒,想着要不要也搅合一下,帮兄弟的丹药抬抬价? “什么啊,我根本就没炼过这白玉丹,”楉冰虽然炼了很多丹药,但记性还是有的,这绝对不是出自她的手笔。 夏知秋也明白了,拍卖会的噱头,提一些出名的炼丹师,能拍出更好的价格,这是惯用手段了。 丹药炼出来,如果不是那些有研究的行家,一般是看不出区别的,所以大部分人都不会发现是假的。 可惜,眉山派倒霉,刚好撞见了本人。 “被迫宣传”的楉冰因为实在羞愤,决定亲自出马调整一下现在这即将打起来的场面。 她的粉丝因为一个冒牌丹药马上要群殴,楉冰一个正主前去相劝,这是楉冰自己都没想过的一个迷之场景。 可它,就是那么发生了。 会场里的人正抢得不亦乐乎,好像谁出价高,谁才是糖醋大师的死忠粉丝。 拍卖师表面上很镇静,心里早就乐开了花,这下他们眉山派可赚翻了!这糖醋大师的名头果然好用! “等等,我有疑问!” 突然,一阵蕴含着灵力的声音盖过了那些争抢的人,拍卖师马上抬头,因为这是包厢贵客才能使用的灵器的功效。 果然,十个包厢中,有一个包厢上的令牌亮了起来。 “七号包厢的贵客,请问你有什么疑问吗?这糖醋大师炼的丹药,可不会有差错。”拍卖师的话看似恭敬,但其实是在让那些狂热粉丝们去压制这位贵客。 楉冰就纳闷了,我不是包厢的贵客吗?提个疑问还要被拍卖师明里暗里地怼,这眉山派怎么回事,果然和苏毕天那一家同根同源。 见下面已经有人对七号包厢的人不满了,楉冰脾气也上来了:“糖醋大师技艺高超,是天下少有的炼丹师,但,若是这枚白玉丹不是她炼的呢?”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骚动了起来,纷纷议论,其中分为了三个阵营。 一是觉得眉山派这种名门,怎么也不会拿假货来糊弄人吧?支持眉山派! 二是认为,好像的确没有小道消息说糖醋大师炼了白玉丹,支持七号包厢! 三是一群墙头草,你们谁能拿出证据就听谁的。 拍卖师愣了一下,但似乎也有点提前准备:“不瞒各位,我们的门主与那糖醋大师有些私交,这白玉丹是以他个人名义赠与门主的。” 眉山派的门主苏景平是一个喜欢四处交友的人,天下的奇人异士多少都和他有些交情,在修真界若是想找隐居的大能,去拜访眉山苏景平,十有八九能帮你找到。 所以拍卖师此话一出,大部分人都信了,苏景平和糖醋大师认识,也不是稀奇事。 夏知秋一看,打假没能成功,就想着楉冰应该会再去争论一番,直到让拍卖师无话可说,承认买假药为止。 但事实是,楉冰从来不按夏知秋想的套路出牌。 “哈哈,既然苏门主和糖醋大师相识,那这丹药一定是真的了。”楉冰的声音既羡慕又钦佩,好像真的相信了一般。 拍卖师得意地仰头,果然这些炼丹师个个炼丹炼得脑袋都不太好使,人傻钱多。 楉冰笑了一声,继续演:“说实话,在下是非常仰慕糖醋大师,一直都很想成为像他那样伟大的炼丹师!” 夏知秋听楉冰一本正经地夸她自己,憋笑憋得脸涨红,他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楉冰也是觉得,既然刚才脸已经丢光了,还要脸做甚!她一定要把自己亏掉的都坑回来! “这虽然是四品上等的丹药,但我所求不是其功效,而是它所拥有的糖醋大师的精神,那才是它最大的价值!” “所以,我出价,两枚四品上等丹药!” 相同等级的丹药,用两枚去换一枚,放在平时,大家肯定都认为这是个傻子。 但全场的人都被楉冰刚才那一番“精神价值”的话给忽悠住了,不仅不觉得傻,还认为说得挺对。 那些死忠粉更是觉得找到了知音,看看,这思想觉悟是多么高尚,这是多么崇拜偶像啊!我们自愧不如。 还有几个甚至开始加价,要把这种理念贯彻到底。 拍卖师被这大场面震撼了,他干这行也有年头了,手上不知流转了多少拍品,也见过有高于拍品价值成交的,很正常。 可这么多大傻子硬是要抬高拍卖价格给炼丹师造势,还真是第一次见。 但有钱赚,何乐而不为?拍卖师喜滋滋地叫价,连敲锤子的声音都觉得无比悦耳。 最终,楉冰以一枚五品下等丹药和两枚四品上等丹药,成功地拍得了这枚白玉丹。 有些人还意犹未尽,要不是实在负担不起这价格,他们肯定还是要争上一番的! 楉冰看着这价格,真是不满意,这些人真的是炼丹师吗?怎么那么穷。 “你拍下那个冒牌的丹药干嘛?”夏知秋虽然不知道楉冰要做什么,但看这跃跃欲试的小表情,他觉得楉冰又要坑人了。 拍品都是当场交换,包厢外来了人,拿着玉瓶和楉冰进行了交易,互相都鉴定了一番,楉冰就拿着白玉丹回包厢了。 “装得还挺细致,装丹药的都是我惯用的白玉瓶,我都觉得是真的了。”楉冰把丹药倒出来,观察了一下,又闻了闻。 “东西还行,偏要打着我的幌子骗人。”楉冰冷哼一声,把丹药收好,接着看拍卖会。 “你……接下来的行动呢?”不可能就这么结束了,这是夏知秋的经验之谈。 “再等等,马上。” 这枚出自“糖醋大师”之手的白玉丹成功引起了拍卖会的一个小高潮,大家的兴致都被挑了起来,成交的价格让主办方眉山派非常满意。 真是太感谢七号包厢的贵客了,一些人都悄悄觉得,那是眉山派自己派出来的托了。 然而,这种喜悦就像是贪吃的小孩吃了过多的零嘴一样,这会儿是快乐的,而接下来就是拉肚子一般的蛋疼。 过了半个时辰,拍卖会还有几件重头戏没上来,在场所有人的灵通玉都震动了一下。 虽然灵通玉不能在旁人面前拿出,但一些买了高级位置的人相隔都比较远,所以就拿出灵通玉查看。 这一查看可不得了,随着一声“糖醋大师发转卖消息啦!”的惊呼,所有人都飞速掏出了灵通玉,这时候还管什么隐私和拍卖会,凑热闹最重要! 虽然依旧很快就被接走,但还是有一些手速快的人看到了这转卖消息的内容: “因友人相托,想求金乌丹、培元丹、白玉丹的丹方,愿以每张丹方一枚五品下等丹药相换。” 这些人看到内容后,马上在底下传开了,原本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光是在感叹糖醋大师最近还真是高产啊。 后来仔细一想。 哎?糖醋大师都没有白玉丹的丹方,是怎么炼的丹,还放到拍卖会上拍卖? 一时间,所有人看拍卖师的眼神都不对了,充斥着鄙夷和被欺骗了的愤怒。 尤其是那些刚才抢白玉丹抢得上头的那些人,有种满腔热血喂了狗的感觉,为他们的偶像糖醋大师愤愤不平。 幸好他们没抢到那白玉丹,不然真的是血亏啊! 想到这,大家都用很同情的目光看向七号包厢的贵客,听这人的声音,年纪还不大,单纯地喜欢糖醋大师,结果遭到了欺骗。 这还能忍吗? 热火朝天的会场突然寂静下来,这件刚推出来的拍品无人问津,气氛有点冷。 拍卖师因为认真干活,没拿出灵通玉查看,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还在暖场。 “这四品中等丹药元阳丹,因为材料稀少很难凑齐炼制,而它的炼制者也非常有名,是……” 拍卖师还没讲完,就听见一声冰冷的质问传遍了会场。 “是谁?又是糖醋大师吗?原来眉山派的药王大会,都是些弄虚作假的狗屁玩意儿!” 我一点也不厉害 我一点也不厉害八一中文 第六十章 仗势的感觉,爽! 拍卖师愣了一下,抬头,发现虽然和之前的声音不同,但说话的人还是七号包厢里的贵客。 之前买白玉丹的那个,声音温润有磁性,让人听着就舒心,像是在玉盘中滚动的珍珠。 而现在这个,声音从里到外都透露着不好惹的气势,能叫人怕到骨子里去,是一团随时会爆炸的火焰。 拍卖师还懵着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多年的拍卖经验让他很快镇定下来。 “七号包厢的贵客,您这是什么意思?我眉山派虽不比昆仑蓬莱,但也算是仙门大派了,拿出来的东西又怎会有假?” 嗯?我说错什么了吗,为什么大家的眼神都怪怪的?拍卖师突然觉得喉间一冷,身边的气场有些令人惴惴不安。 “哈哈哈哈!好一个眉山派!你们不会有假,那就是糖醋大师在骗人啰?”夏知秋反问的语气中完全是被冒犯了的不悦和暗怒,楉冰在旁边给他比大拇指。 果然,这种话还是夏知秋来说比较有感觉,楉冰自己虽然演技好,但这种与生俱来的气质一时半会儿可模仿不来。 也许是实在看不下去了,藏在台后的几个眉山派弟子跑了出来,先把拍卖师带了下去。 控场的人没有了,底下更乱了,从小声议论变成了大喊的骂声。 “喂!眉山派居然卖假的丹药,太过分了吧!” “老子刚才也买了药材,该不会也是假的吧?” “门主呢?负责人呢?快给我们一个交代啊!” 这拍卖会应该是进行不下去了,底下的炼丹师们一个比一个愤怒,大会结束后不到半天,眉山派药王大会卖假药的事情可能就会穿遍整个修真界。 要是那样,眉山派的名誉就完了! 过了半晌,才有一位黑衣女子出来稳定局面,有人认出,那是眉山派的长老,青玄真人。 “各位,出了这件事,是我们主办方的纰漏,这件拍品的负责人我们已经严加惩戒了。” 这种话一听就是推卸责任,把锅甩给个人而不是整个门派,虽然很不公平,但的确是这种情况下最利于大局的解决办法。 可惜,拍卖师之前就说白玉丹是糖醋大师赠与门主苏景平的,要是没有上头授意,他敢那么说? “我们保证,其他拍品都是没有问题的,为向各位表示诚意,会给在场的所有客人都发补偿,还望大家对这件事情保密。” 哦,封口费嘛,大家都懂。 虽然还是有些人不服气,但大局已经稳了下来,尽管以后眉山派的药王大会,应该没那么多人参加了。 拍卖会被迫停止后,就有人来拜访楉冰他们所在的七号包厢。 楉冰开门,是方才在台上安抚炼丹师们的青玄真人,身后还跟了几个侍女。 楉冰先行了个礼,偷偷笑到,终于来了,这样的好机会,不趁机坑一笔她就不是楉冰了。 “两位公子,很抱歉,因为我们的失误,让你们拍得了不实的丹药,你们的丹药现在如数奉还,包厢的积分也会归回。” 青玄真人的声音很冷淡,眼神都没看向他们,楉冰都觉得不是青玄真人来道歉,是楉冰和夏知秋求着她来的。 “这是一枚五品中等丹药,算是眉山派给两位的补偿。”青玄真人手一挥,后面的侍女就端着一个白瓷瓶走上前。 楉冰没接,玩味地挑眉:“这种丹药,家师都不屑去炼,我要来有何用?不要!” 青玄真人微微皱眉,没想到这公子看上去斯文,说起话来那么难缠:“那……我们再赔你几万几分,可以吗?” 楉冰揽过夏知秋的肩头,轻嘲道:“我身边这位,是温北夏家的三公子,你觉得,我们会少你那点积分?” 青玄真人惊愕不已,温北夏家是修仙世家中的顶尖大族,比蜀中苏家的势力还强,这可不是个好招惹的主啊。 而且……他们的三公子夏知秋,不是被昆仑收为弟子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感受到惊疑的目光,两人取下腰间的弟子令牌,举起示出。 “昆仑夏知秋。” “昆仑楉冰,因外出任务前来此地,本想见识一下眉山派的底蕴气度,今天这情况,还真是没想到啊……”楉冰见青玄真人的脸色垮了下来,不禁暗爽。 昆仑弟子的身份太好用了!原来这个后台那么硬的吗?这青玄真人的态度转变也太快了。 楉冰感慨,果然出了门派,才知道那里有多好,明明在昆仑修炼的时候,师兄弟们都给她一种憨憨的感觉,在外的形象就那么高大上。 难得有机会仗昆仑的势,楉冰自然要过足了瘾,笑容灿烂到夏知秋都一阵恶寒。 青玄真人暗道失算,原本以为就是哪个人傻钱多的炼丹师,结果居然还是昆仑的弟子。 旁边那个楉冰没怎么听过先不提,这夏知秋可是火灵根,灵通玉筑基榜上第三,昆仑也对其很重视,还是夏家三公子。 这怎么能随便打发?万一他告知宗门师长,与昆仑对上,眉山派可落不着好下场。 “失礼,没想到是昆仑的两位弟子,若你们事先通知一声,我们自会准备最好的席位。”青玄真人柔声道,不绷着脸的模样比原先好看多了。 “既然我们提出的补偿您不满意,那您想要什么呢?”呦,还用上您了?不敢当不敢当。 楉冰早就想好了,积分丹药她都看不上,那只有一样东西了。 “我要你们最后的那件拍品!”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放在最后的肯定是好东西,应该能稍微值钱点吧? 听到这个要求,青玄真人一副焦急又为难的模样,这也太狮子大张口了! “这……最后一件拍品实在是……珍贵,不能轻易给您,您看……” “也行,”楉冰很好说话的样子,“只是回了宗门,我定要和我师父聊聊,这眉山派是怎样地有意思,让他老人家有机会也来看看。” 可真是个小祖宗! 青玄真人虽然想和昆仑的人来往,可不是这种来往啊! 斟酌半晌,她叹口气,让人把东西送来。 “希望两位收下东西后,为此事保密,多谢。”这句“多谢”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可见青玄真人有多不情愿。 坐着喝了会儿茶,侍女把东西拿来了,是一个红棕色的木盒,上面纹着金色的凤羽,散发着强烈的灵力波动,仿佛是一阵阵凤鸣。 “这凤鸣梧桐叶是七品上等丹药凤鸣丹最重要的材料,如今世上仅剩三片,这一片的价值,能买下一个中等仙门。” 青玄真人轻轻打开木盒,在软丝绒的中央,偎着一片金色的叶子,就像那凤凰展翅是落下的羽毛。 楉冰接过,也暗暗赞叹其中的玄秘的力量,若不是她没有丹方,实力也还不够,真想立刻上手把它炼出来。 “咳……真是一件宝贝,真人放心,我们定会遵守诺言的。”楉冰舔舔唇,把木盒盖上,收进了纳虚袋。 青玄真人的心犹如在滴血,她是这次药王大会的负责长老,把这东西送了人肯定会被责骂。 但她能怎么办?得罪昆仑吗?她还不想让眉山派衰败呢! 尽管心痛得要命,但青玄真人还要强颜欢笑:“二位要是不急着回去,在眉山派留几日可好?” “不了不了,做完任务逛逛而已,师门叫严格,就不叨唠了。”楉冰想,拿了东西就赶紧走啊,留在人家的地盘干什么。 不是她怂,她是怕多生事端。 青玄真人还想说什么,夏知秋直接起身走了出去,楉冰赶紧跟上:“不好意思啊,真的非常急,急得不行了!告辞。” ……骗谁啊?!刚才要东西还那么慢条斯理,这会儿就没时间了? 昆仑的弟子,难道个个都是这幅强盗模样? 楉冰:对不起,只有我是小强盗,谁叫你招惹我了呢:) …… 两人出了眉山派,已经是深夜了,但两个修士在夜里走着也不怕,好歹也是仙门地盘,应该挺安全的。 楉冰走着走着,就很想念江穆棱,以前做什么重要的事情都是他们三人一起,她还真想念有个人和她心照不宣,默契十足的日子。 虽然夏知秋也很靠谱啦,但楉冰总有种带着自家傻儿子出门的感觉。 “明年这个时候,我们应该就已经去蓬莱找穆棱了吧?”楉冰想着能和江穆棱见面,都觉得能开心得笑出来。 如今已是四月初,百门大会通常是四月开始,维持三月,刚好把楉冰的十七岁生辰包含在内。 楉冰也觉得不急着换回女装,其实若是可以,一直以男人身份活下去也不错,反正除了每天要束胸之外,也没什么不方便的。 而且啊,楉冰还加了点自己的小私心,她怕两个小伙伴知道自己是女儿身后,就不愿意经常跟她玩,一直呆在一块儿了。 夏知秋这个人啊,特别不喜欢和姑娘相处,总是离女子远远的,据他自己描述,是觉得女子都太麻烦了,干脆别接触最好。 江穆棱……看着也不像是能和女子聊得来的人,估计知道楉冰是女儿身后,他们就不再会有什么话题了,见面就是干瞪眼。 楉冰光是想想就伤心,还掺着点委屈,这一刻她真想自己真的是个男子,就不会有这些烦心事了。 “你不开心?”夏知秋虽然粗神经了些,但兄弟的情绪还是能感受到的,“是觉得眉山派的赔礼不够?那我们再回去要!” “不不不,够了够了!”楉冰想,他们要是再回去讨,估计就会成为眉山派的禁止访客了。 夏知秋觉得,楉冰这人看上去鬼点子那么多,从来没烦心事,居然也会有刚才那样愁眉不展的表情。 既然有不开心的事,那就不能憋着啊!多伤身,他得开导开导楉冰。 夏知秋四处张望了一下,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楉冰楉冰,要不,我们去喝点酒?”夏知秋指着一家点着灯的酒楼,期待地问。 他们之前去酒楼就是光吃菜,江穆棱和楉冰都不喝酒,夏知秋一个人喝也没意思,喝酒嘛,就是要有人陪着才够劲儿啊! 这下得了空,夏知秋想着借酒消愁,让楉冰把心事说出来就好受多了,他还能帮着解决解决。 虽然在这件事上,他可能帮不上忙。 楉冰不喝酒,是在昆仑养成了习惯,出任务的时候怕影响执行才不喝的,本来下意识的就想拒绝。 可看着夏知秋期盼的眼神,又想着他们还有好几天可以消磨,醉了也能休息,她心一软,就答应了。 夏知秋兴致勃勃地拉着楉冰进去了,要了五坛剑南春就上了楼,先给楉冰倒了一杯。 “放心,这酒不烈,喝了不会有事的!”夏知秋拍着胸脯保证。 楉冰试探地喝了一口,嗯,除了味道冲了些,其实还好,没她想象中那么醉人。 口感也挺醇厚的,楉冰咂咂嘴,又倒了一杯,乐呵呵地和夏知秋聊着天。 看着楉冰丝毫没事的模样,夏知秋怀疑这酒掺了水,不然怎么可能一点都没醉,脸都不红一下? 夏知秋看着被楉冰喝完的三坛酒罐子,咽口口水。 没想到,楉冰喝酒这样有天赋?夏知秋怕楉冰还没说真心话呢,自己就醉倒了。 正想让伙计再端五坛上来,夏知秋就听见旁边“哐当”一声,楉冰一头扎进了花生米盘子里,和面前的酒坛子拜了天地。 第六十一章 醉酒 夏知秋被楉冰这突如其来的磕头大礼吓到手一抖,筷子全掉到了地上,清脆地响了几声,滚落到楉冰脚边。 静止观望了几息,夏知秋盯着楉冰埋在花生米盘子里的脑袋,迟疑地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楉冰的束发。 “楉冰?楉冰!”夏知秋又扯了扯楉冰的垂在桌前的衣袖,这样了都不醒。 夏知秋对楉冰的酒量也是无语,这人真是太极端了些,三坛之内完全没事,一旦喝过了就倒,一点醉酒的余地都没有。 “真醉倒了?”夏知秋凑近了些,想让楉冰的脑袋离开花生米堆,把她给带到客栈去休息。 没想到还没把人家扶起来,下巴就遭受了重重一拳,把夏知秋打翻在地,差点咬伤舌头,捂着下巴缩在地上忍疼。 “我……我没醉!”楉冰一拳举起朝天,一手撑着桌角,吃力地抬起头,一摇就晃下来一小盘花生米,还有几粒粘在脸上,怎么摇头晃脑都掉不下来。 “你没醉就没醉,干嘛打人啊!”夏知秋轻轻点了一下下巴,痛得直嘶声,甚至还逼出了几滴控制不住的眼泪。 “我打的不是人!” 夏知秋捂着脸瞪眼,他不是人?! “我打的是小秋秋,小秋秋……又不是别人,他不会真的生气的……”楉冰把手直伸那空坛子,仰头倒了几下都没喝到几滴,顿时不满起来。 “我、我还要喝!好酒!”楉冰学着夏知秋的模样,一拍桌子,大呵:“伙计,再来十坛!” “好嘞!客官您稍等!” 夏知秋爬回木椅上,继续揉着下巴,看楉冰坚持不懈地想把头套进酒坛子里,脸却不红一丝。 他可算是看明白了,这人真醉了,在发酒疯呢,平时腹黑端方的人发起酒疯来,还挺可爱的。 就是人傻了点,还随便打人,等楉冰醒来,一定要把她身上的治疗丹药全抢过来! 十坛酒抬上来了,楉冰迫不及待地开了一坛,陶醉地闻了闻,坐在窗边架着腿,仰头就倒嘴里喝了,咕咚咕咚特别过瘾。 不用倒酒杯里一点点喝,一坛酒没得特别快,楉冰擦擦嘴巴,随手一抛,酒坛就碎了一地。 夏知秋怕靠近又被打一拳,坐在椅子上不敢动,忽然楉冰看向了他,被吓得连忙挡脸保护自己。 “欲买桂花共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两指间开了条小缝,楉冰的脸上满是不合年纪的颓唐,看得夏知秋竟然有些心疼。 “小秋秋,你出生的时候,应该是桂花开得最盛的时候,可过了最香最美的季节,它就要谢了。” “世人只记得它曾经绽放满园,一年复一年,从不落下。” “可年年的桂树都是会变的,它们不一样了,每一朵花每一片叶子,都不是从前了。” “我们与那一朵花的相遇,一生只有一次,不会再来。” “小秋秋,你和穆棱都是我的一生一次,日后不会再有的人。” “你们都是特别好的人,我很喜欢。” “所以……所以不要讨厌我,不要远离我,不要避开我。”那最后一声极轻极轻,像是怕被拒绝,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好吗?” 楉冰低着头打了个酒嗝,探出手去找酒坛子,想接着喝,接着说。 手指尖还没碰到冰冷的酒坛,就被人提走了,楉冰伸手去抓,结果扑了个空。 “你走路上闷着脸,是在担心这事儿?”夏知秋提高酒坛子,楉冰在底下跳起来都抓不到,活像一只执着着去抓芦苇的短腿猫。 “人就那么点大,想得那么多。”夏知秋表情很少那么柔和,难得地揉了揉楉冰的毛脑袋,可能是觉得楉冰醉了也记不住,所以也不别扭着讲话了。 “就算你是女的,你也是我夏知秋的好兄弟,”夏知秋认真地保证了一句,“哦,还算上江穆棱。” 小个子楉冰听了这句,不再踮着脚尖抢酒坛了,头向前一倒,靠在夏知秋的胸口睡着了。 夏知秋扛起楉冰,吐槽了一句这小子也太轻了吧,吃了饭都到哪儿去了,而且也没点肌肉,挥起剑来倒是发了狠。 把人带回客栈,夏知秋也累个半死,把楉冰往床上一扔,他也懒得洗漱,直接回自己屋里趴着睡了。 这就导致楉冰早上醒来的时候,虽然并没有想象中的头昏脑胀,也不疼,却因为睡觉的姿势不好而脖子酸麻。 而且三坛酒后的记忆,楉冰也一丁点儿没留。 直起身子,放空脑袋懵了会儿,楉冰觉得,应该是自己喝醉了,夏知秋把她扛了回来? 她也不用检查衣服有没有被换过,她现在还是满身酒味呢,就夏知秋那小少爷脾气,能想到帮她盖被子已经很不错了。 扭了扭脖子,楉冰觉得以后还是少喝些酒,不然醉了后完全没了意识记忆,这种不受自己支配的事情真没安全感。 按着脑门站起来,楉冰简单地换衣洗漱了一番,精神更加清醒了些,出门去吃早点。 夏知秋那个赖床脾气,肯定要等午饭了才爬起来,楉冰也不知道他是哪间房,就自己上街溜达了。 仙门地界,越是靠近眉山派,那些卖法器宝物的铺子就越多,还有很多灵饰挂在铺子前。 昆仑的上品法器那么多,楉冰早就看腻了,对这种普通铺子卖的东西是更没兴趣,径直走了过去,看也不看一眼。 还是对灵饰什么的有点意思,昆仑都是大老爷们儿,挂个剑穗都算稍微有品味的了,一点都不注重自己的外在形象,让楉冰频频叹气。 还是要给他们买些,一个个长得都还行,不要求打扮得很俊很吸睛,至少也得收拾收拾自己啊! 走进一间卖灵饰的大铺子,楉冰挑了好些不错的剑穗玉佩,男式发簪也来几根,大有不把钱当回事儿使劲砸的壕气,把铺子的掌柜乐得合不拢嘴,一直在旁边推荐。 眼神一瞄,楉冰看到了铺子另外半边的女修饰品,想到了在昆仑殿修炼的瑾。 看瑾的样子好像也不太在意这些,可小姑娘就是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才好,当昆仑的女修更是要好好宠,不能让别的仙门小瞧了去。 那掌柜的眼力见儿不错,楉冰刚一瞟过去,他就连忙接上话:“公子是否还要买些灵饰送给哪位姑娘?” 楉冰嗯了一声,就被掌柜的带去挑女修灵饰了:“公子,我们铺子的灵饰都是当下最流行的款式,女修们最近都喜欢这样的,您看看!” 楉冰背着手看了几眼,就把柜子上卖得最好的那几件饰品给挑了出来,让掌柜的包上。 掌柜的暗自咋舌,这公子的眼光好生毒辣,老夫都还没说的,就挑中了最好的几件,看来也是个常在花丛中混的少爷啊,看着可真不像那种人。 不过心里是这么想的,掌柜的手上的动作倒不含糊,麻利地装好递给楉冰,笑着将她送出门。 楉冰虽然一直以男儿身活着,但有些东西是根深蒂固进骨子里的,想改也改不掉,那就是女人逛街买东西的天性。 走了一个时辰便把那几条街都逛了个遍,仍然意犹未尽,自己没买什么,给宗门的人带了一大堆。 回客栈的时候,夏小少爷已经等在楼下喝茶了。 “去哪儿啦?大早上就不见人影。”夏知秋睡了一觉,还是觉得下巴隐隐作痛,可见楉冰昨晚的那一拳有多狠。 “你还没醒,出去逛了圈。”楉冰在一旁坐下,“你一直捂着下巴做什么?” “你还有脸问!昨天是你一拳打过来的,小爷还没找你算账呢!”夏知秋一把夺过楉冰手里的茶壶,不让她喝茶了。 “呃……有吗?” “你不记得了?!不会是想赖账吧?”夏知秋伸手讨要治疗丹药,楉冰也忙找给他。 “我……昨天又说什么吗?”楉冰也是略囧,原以为直接倒下睡着了,没想到还有一段自己都不知道的发酒疯。 希望别说漏了嘴,把扮男装这件事讲了。 不过看夏知秋神色正常,肯定没说,这人心里就藏不了事,要是她真说了,夏知秋这会儿早就来质问她了。 “没说什么,想不起来了!”夏知秋这个口是心非的,一点也不想把昨晚自己说的那些煽情话讲出来,干脆全部略过,省得楉冰追问。 楉冰放了心,和夏知秋讲起一路上听到的趣闻。 “你还想去哪儿吗?”夏知秋问道,却见楉冰少见地犹豫了一下。 她像是下定了决心,“我想……回家看看。” …… 御剑从蜀中前往江南小县,也不过两日时间,他们到的时候,江南正处雨季,毛毛雨下个不停。 他们走在县外村子的小路上,戴着斗笠,和所有雨中的赶路人一样,融进了这片雾蒙蒙的水乡。 十年的时间,有些地方变了,但大致还是楉冰回忆里的模样,只是那些从前觉着很宽的路,很高的树,现在看来却小了,矮了。 夏知秋没怎么来过这种小地方,很是好奇这种乡村生活的,跟着楉冰转了一路,慢悠悠地走在耕地的老黄牛后面,看着牛尾巴悠闲地扫来扫去。 “和我想象的农村还是有点区别,挺漂亮的。”夏知秋弹了弹头上的斗笠,看着这儿特有的船只从河上渡过。 “小秋秋,你不是总说我的名字像姑娘吗?”楉冰和夏知秋站在桥上,看着雨点在河面荡起阵阵涟漪。 “其实是有来历的哦。” 楉冰讲完自己名字的来源,就听到夏知秋轻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楉冰想这内容也没什么好笑的啊。 “就是,觉得大家的父母都挺像的,我妈也说,因为我出生的时候正是深秋,家门外的树一片橙红,所以才取名知秋。”小虎牙一露,夏知秋整个人都在发光。 他平时都拧巴着一张脸,但他笑起来的时候很好看,不比江穆棱差。 楉冰感慨,当初拽得不行的小屁孩,如今也长成大帅哥了,变化也太大了。 又觉得很不解,她一个那么爱笑的人,怎么小伙伴一个比一个没表情,这样也能做成朋友,真奇妙。 “你不是说想回家看看吗?怎么停这儿了?” 楉冰抬起斗笠,“我这不正在看吗?” “啊?”夏知秋往她视线看去,一个女子打着伞,牵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少年,刚踏上这座桥。 那女子看起来像是侍女,而那小少年的面容与楉冰有六分相似,夏知秋一下子就明白了。 两人说笑着从他们面前路过,夏知秋还听见了几句谈话。 “丽姨,今天先生夸我了。” “二少爷真厉害,回去老爷夫人肯定很高兴。” 他们渐行渐远,夏知秋探到楉冰身边,“你……不回去和他们说说话么?” “……不了,若是那样,执念会更深吧。” “我既入道,亦不思量。” 第六十二章 纯真无邪江穆棱 距百门大会还有一年时间,若是年纪轻轻能在这大会上取得好名次,就能扬名修真界,为师门添光,这是几乎所有年轻一代修士的愿望。 昆仑弟子自然也不例外,他们既然在最顶尖的仙门修炼,就要承受相应的压力,必不能辱其使命。 所以原本就很勤奋的那些参会弟子,个个都选择了闭关修炼,好几个月见不着人影。 就连夏知秋也自愿去闭关冲刺金丹了,他一个筑基期剑修,虽然实力不俗,但要在百门大会中取得好成绩,还是难了些。 楉冰少了个小伙伴,其他昆仑弟子也因为之前擅闯雾虚峰楉冰的住处被蓍蒿真人“教导”了一番,遇见楉冰都绕得远远的,不敢上去搭话。 楉冰这么健谈又开朗绅士的一个万人迷,现在居然沦落到没有人搭理,被敬而远之。 夏知秋还闭了关,想吐槽都没人听,把楉冰憋屈的啊,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其实很招人嫌了。 还好江穆棱一如既往地很贴心,还在信里安慰她不要在意。 也许是长大熟悉后放开了许多,楉冰觉得他们现在的通信都不是她自己一个人在讲些乱七八糟的事了,江穆棱也能写上好几张纸相谈,是楉冰最近的解压来源。 而且无论楉冰说什么,江穆棱都会信,就算是开玩笑他也特别信,还会很认真地评价和提出方法解决。 比如有一次,楉冰就写:穆棱,我觉得最近我的小腹有一点点鼓起来,你说,我是不是怀孕了?” 其实楉冰知道,那是她练出来的一层薄薄腹肌,摸着手感特别好。 但她就是想打趣一番江穆棱,想让他为自己慌张忙乱,楉冰觉得,自己肯定会收到这样一封回信: “楉冰别闹,男子并不会怀孕,是否是吃坏了东西?还是得了什么疾病?我对这方面并不精通,楉冰还是要去寻你师父或门派长老询问,保证自己身体健康。” 楉冰想完都觉得,啧啧啧,她实在太了解江穆棱了,这她都已经想到了,不愧是江穆棱最好的兄弟! 可实际上,楉冰看了回信后,觉得江穆棱字里行间是挺慌的,但……不是她想的那种慌张? 字迹比之前的要潦草一点,可能是下笔的时候手在抖?信纸上还滴了两滴墨点,几个字还写错了: “楉冰?是……谁的?呃,穆棱并无他意,嗯……男子、男子也是能孕子的么?啊,请别在意,没有因此觉得楉冰奇怪,我……如果可以,我的……不,没有没有!” 楉冰:??? 楉冰:刚说完了解穆棱就那么快打脸了,为什么他的回信我不仅没理解意思,连句子都读不懂? 看看这封信,楉冰都能想象出江穆棱写信时的茫然无措和万分惊恐,最绝的是,她竟然从“谁的”这两个字中感觉到了杀气。 所幸后面那一串语无伦次把这种杀气冲淡了不少,楉冰看着忍不住笑出了声。 原来江穆棱那么……纯真无邪的吗? 就算迟钝如楉冰也知道,肯定只有女子才能生孕,江穆棱居然还信了,信的一塌糊涂。 有些过意不去,楉冰赶紧一封飞信寄了过去,说自己是在开玩笑,叫他千万千万别信。 最糟的结果就是惹江穆棱生气了,但看他的回信,竟然有些……惋惜? 江穆棱,你这思想很危险啊?! 楉冰发现,他有时候竟然连江穆棱都看不透了,她这个兄弟真是失职得不行,以后一定要找机会好好修补一下感情。 而在昆仑这种拼命修炼的氛围中,楉冰的悠闲非常打眼了,不仅没加练,和平时一样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丝毫没被周围人带动,淡定得仿佛是一个假的参会选手。 有次楉冰早上晨练来迟了,大家以为她终于进行了废寝忘食的修炼中,感动得不行,结果一问。 哦,睡过了。 雾虚峰的师兄弟们汗颜,你能不能有点紧迫感啊!你是代表昆仑出战的!要是名次太差我们昆仑可是抬不起头来的! 大家的反应太过强烈,以至于门派长老都知道了这件事,商量一番后,决定由仲信真人告知:在出发去百门大会前,楉冰要和仲信峰的赵复年,对,就是之前被楉冰淘汰了的那个古板话痨,要和他打一场,敲定大会剑试的人选。 赵复年以前是公认的昆仑年轻一代的剑修第一人,这个决议似乎没毛病,大家也都赞同,毕竟代表着昆仑的脸面啊。 赵复年知道自己还有希望后,也加入了闭关大军,誓要一雪前耻。 众人看楉冰终于也过上了艰苦的修炼生活,每天都挂着两个黑眼圈来晨炼,满意地点点头。 楉冰:……你们就是见不得人吃好睡好吧?一群拉人下水的修炼狂人! 楉冰没法子,只能每晚都偷偷看山下带来的书,全是些恩怨情仇,爱恨交加,楉冰又不常去俗世,被里面的故事深深吸引,看得津津有味。 结果把黑眼圈养得更深了,就有师兄赶着上门送补品:“楉冰师弟加油!没炼死就往死里炼!” 瞧瞧这说的是人话吗?一般不是怕修炼过头累倒吗?楉冰觉得自己已经不是昆仑最受宠的小师弟了。 楉冰这么一忙,修真界的丹药爱好者都喜闻乐见,因为糖醋大师最近特别高产,而且全部都是五品以上的丹药,大家都希望这种势头能一直继续下去。 炼丹师大多恃才傲物,能炼五品以上丹药的丹修,大多都有归属的门派,不会随意转卖丹药,剩下的也几乎都是归隐的高人,所以市面上上品丹药非常稀少。 现在“糖醋排骨银耳汤”的粉丝群体日益壮大,甚至还有了口号: “糖醋排骨银耳汤,你是我们的曙光!” 楉冰第一次听到这句口号是在饭堂吃午饭,一口就把汤全喷对面师兄的脸上了。 这些人,不知道真的很雷人吗? 有个雾虚峰的师兄是个修真界的万事通,见楉冰感兴趣(楉冰:我不是我没有!),就把自己知道的口号全跟楉冰讲了。 楉冰这才知道,药王大会的拍卖师给她的介绍词并不是空穴来风,而是早就有前兆的啊! 楉冰微笑,只是笑中带着丝丝苦涩。 …… 就这样到了新年除夕,以往都是所有弟子聚在前山登仙台祭祀咏唱,祈祷平安,然后各自回去,在各峰的饭堂享用年夜饭。 但今年可能是看大家把自己逼得太紧了些,柏舟君一句话下来,让所有昆仑弟子都到前山来吃年夜饭,过除夕。 楉冰惊讶得很:“我们门派所有弟子加在一起,也得快有千人了吧?,挤得下吗?” 一位师兄告诉她:“这也算是昆仑的传统了,百门大会的那年,昆仑弟子都是一起过年的。” 楉冰觉得人多好啊,那才有过年的感觉,这年求的不就是团圆二字么? 那些闭关的弟子也被师兄弟们拖了出来,谁都不能逃了这顿年夜饭。 “楉冰,你要参加抽签活动吗?”几个师兄练剑的时候凑过来,“枫师兄负责报名,你想参加我就一起帮你报了!” “什么抽签啊?是除夕会上的活动?” “你不知道?就是把写着名字的签放进屏蔽灵力的筒中让人去抽,抽到了可能会有大礼呢!” 楉冰听到“大礼”,挑了下眉,能让昆仑弟子都说是大礼,那肯定是好东西! “我参加!” “好!我等会儿就帮你交上去!” 几个师兄低声笑了下,不约而同地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 他们没说错啊,确实是大礼,但也可能,是另一种形式的“大礼”呢。 大家的清修那么无聊,总要找点乐子嘛,而且楉冰也老是忽悠他们,坑这一次,不过分吧? 楉冰呼出一口白雾,觉得要赶紧练剑把身子暖起来,不然太冷了。 …… 除夕当晚,前山摆了几百张桌子,一张坐两人应该够了,楉冰拉着夏知秋坐下,拿起果盘上的橘子就开始剥。 抬头,那些悬浮在空中的照明灵器把半个夜晚都照亮了,让楉冰有种坐在大太阳底下的错觉,暗叹昆仑的大手笔。 天气很冷,楉冰手缩大氅,脚烤暖炉,只有脸在冷风中瑟瑟发抖,被夏知秋套了一个棉帽遮住了半张脸,彻底地让旁人认不出这是昆仑第一俊俏的男修,像一个上了年纪取暖的老大爷。 不过端上来的菜很暖和,楉冰喝了一口鱼汤,暖意就传到了手指尖,是楉冰最喜欢的一道菜,在喝完自己的那份后,又觉得冷了下来。 男子火气本就比女子旺,夏知秋还是火灵根,不怎么怕冷,看楉冰被冻得缩成一只小鸡,不动声色地把汤分了半碗给她。 楉冰感激落泪,什么叫好兄弟?这就叫好兄弟! 上了几道菜后,匪薇真人从长老席中走出,走到了所有桌子前的一个大台子上。 “辛苦了一年,今晚就让我们放下修炼,好好放松一回吧!”匪薇真人拿上来了两只大签筒,放在台上。 楉冰一看就知道这是要进行抽签活动,筷子也不动了,就盯着那签筒看。 但这签筒里的签也太少了吧?一个里面只有几十来支签,另一个更少,不到十支。 奇怪,这种能拿到好东西的活动,不应该就这么点人参加啊。 楉冰此时终于察觉到了点不对劲:“小秋秋,你有参加那个抽签活动吗?” “没啊,我才不参加呢。”夏知秋嘴里嚼着一只大虾,也盯着台上看。 “为、为啥啊?”楉冰既想听又不想听,异常矛盾。 “因为……” 第六十三章 昆仑师徒情 楉冰听完夏知秋的解释,脑瓜子都疼了,什么抽签大会,她现在只想老老实实吃个年夜饭! 她就说那些师兄怎么那么热情,好像怕她不参加一样,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两个签筒,那个签多些的放的是名字签,而那个放了十支签的,是运缘签,也被昆仑弟子成为“生死签”。 首先,负责的长老会抽 《我一点也不厉害》第六十三章 昆仑师徒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四章 她可能要讹你! 除夕夜过后,该玩的玩了,该闹的也闹了,大家都是自制力很强的修士,收收心,又重新回到了高强度的修炼中。 但也有人无法修炼,比如楉冰。 “……师父,你不是说这次没问题吗?为什么我还是很想吐?”楉冰抱着一个木桶,小脸拧巴得不成样子,不时打着嗝,即使已经吐了好几回,还是有恶心劲阵阵泛上来。 “吐得好啊!”蓍蒿真人一巴掌拍下去,又有一波酸水涌上喉咙,“这是我新配的催吐丹,看来效果不错。” “为什么师父你要配这种丹方,有什么用吗?!”楉冰崩溃,她师父就不能为她这个试丹的人想想吗? “有时候毒药入口还没起效,能直接吐出来嘛,还能研究研究是什么毒药。”蓍蒿真人捂着口鼻走远了,看来也很不想看到木桶里的那堆东西。 楉冰本来就憋不住,一想到在呕吐物里寻找毒药的画面,顿时干呕了几下,成功把她师父给吓走了。 “没事没事,多喝点热水暖暖胃,不伤身的。”蓍蒿真人可能也有点心虚,留下这么一句话就走了,少了惯有的嫌弃。 楉冰怕喝了热水又全吐出来,就干着嘴唇在床上躺着,两行辛酸泪都要流出来了。 幸好再过一月他们就要去蓬莱了,好几月都不在昆仑,她师父想做妖也做不到她头上去。 百门大会虽是四月初开始,但大多数人都会提早一月就到达会场,不仅熟悉一下蓬莱,也能打听出很多参会修士的情报。 而楉冰他们三人决定去百门大会前先一起去附近出个任务再去昆仑,反正有江穆棱这个当地人带路,怎么也丢不了。 而楉冰和赵复年的比试本来就安排在除夕后几天的,大家都知道楉冰变成了蓍蒿真人的试丹童子,最近状态不佳,都劝她推迟几天再比。 楉冰:算了赶紧比,过几天我不知道还要吞什么丹药呢,趁我还能动把胜负定了! 看楉冰脸色铁青地上台,赵复年可能想表现得君子一些,便开口:“这比试是我趁人之危了,不然还是过几日吧?” “不用,快点!”楉冰虽然力气精神都在,但就是忍不住想吐,吐这台上了可不好清理。 赵复年真的是非常话痨,比试的时候还念经一样在楉冰耳边讲着自己的闭关心得,是如何有所感悟的。 楉冰一个字也没听进去,然后,在两剑对上时震了一下,终于忍不住回头,撑在剑柄上一吐千里。 “……”旁边围观的弟子惊了,离楉冰近的那几个还抽了抽嘴角,往后退了几大步。 “……?!”赵复年也惊了,把孩子吓的啊,剑都掉了,脸色也变得苍白。 楉冰吐完好受了些,刚想说声抱歉,就听见赵复年不可置信地问:“在下虽不是什么大能或绝世天才,但所作心得也不至于烂到令人作呕吧?” 楉冰噎了一下,只好闭嘴,快速用武力解决了这场比试。 事后有人问她的那些身形是怎么来的,楉冰也找到了理由:为蓍蒿真人试丹久了后,以毒攻毒,让身体得到了淬炼。 那些师兄弟听了也不敢试,蓍蒿真人的丹药虽然好,但试验期的谁敢吃?哪天毒发身亡了都不知道。 所以这件事,就成了昆仑弟子们心照不宣的一个秘密。 后来楉冰发现,在昆仑秘闻中,添了一条叫作“炼丹师与他的天才试毒弟子”,也是觉得对昆仑的印象彻底改变。 外界到底为什么会把昆仑的修士都传成高岭之花?这个高岭该不会就是指昆仑山很高吧? 反正她是没看出昆仑有哪个弟子特别高冷特别有逼格的,都是一群被压抑太久了的逗比少年! …… 百门大会自然不是只有参会弟子前去,一些资质尚浅但天赋异禀的弟子也会被带去见见世面,说不定下次大会就轮到他们了。 昆仑这次带去见世面的弟子都是一年前招来的,一共三个,有瑾和另外两个双灵根弟子。 “我们要比门派那些参会弟子早几日出发,瑾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做任务?”楉冰坐在瑾屋前的石凳上问。 昆仑没有山下的那些小零嘴,到了冬天,连水果也只有柑橘之类的,楉冰是个贪甜的,最近又受到蓍蒿真人的折磨,胃口特别差,知道瑾用柑橘做了些蜜饯,就腆着脸过来要一些。 瑾也抱出一个擦得干干净净的小罐子,让楉冰随便吃。 听了楉冰的话,瑾有些迟疑,在她的印象里,昆仑弟子是不能随意出山的:“我不是参赛弟子,能和楉冰你们一起走吗?” “嗯,历练嘛,我和长老他们说一声,只要能保证安全就行了。”昆仑的规矩也并不是死板的,禁止随意下山,是为了防止俗事扰乱清修,也为了保障弟子安全,但他们这种情况应该是能被允许的。 因为瑾来昆仑有部分原因是自己,楉冰总想着关照一下她,瑾也不是在哪个峰上修炼,而是最冷清的昆仑殿,没有师兄弟能陪着聊天说话,怪可怜的。 瑾自己倒没觉得无聊,她很喜欢一个独处的时光,但楉冰总是来看她,她也是欣喜的。 就像……母亲看到孝顺的儿子经常回家看她一样的感觉? 楉冰并不知道,她以为瑾喜欢她,而瑾竟然把她当儿子看! 就长相来说,夏知秋其实更可爱些,但…… “喂!你们就这么定了?我一个大活人坐这儿都不跟我商量一下?!”这脾气是真的不敢恭维。 “小秋秋你不同意?好歹也是有过一点交情啊。”夏知秋一直站角落里不说话,楉冰还真忘记他了。 “当然不同意了!这家伙是女的啊!”夏知秋扭过头要去抓蜜饯,那小罐子就被瑾一把抱走了。 “怎么,你瞧不起姑娘吗?你娘亲不也是女子,若没有女子,你还能站在这儿说话?”瑾对除了楉冰以外的人说话,都有点冷冷的。 夏知秋近些年脾气也收敛了点,但不知为什么,遇上瑾就爆,楉冰要是不在,他们俩能吵上一天。 楉冰也没见过夏知秋和什么姑娘吵过架,好吧,他就没怎么跟姑娘说过话。 楉冰也劝夏知秋:“小秋秋,我们就是带个人,瑾她御剑学得不错,自保能力也有,若你是担心拖累,我带着她。” 夏知秋瞪了她一眼,楉冰竟从那眼神中看出了一丝……恨铁不成钢的情绪? “我不是那个意思!来,你过来!”夏知秋瞥了一下瑾,把楉冰揽到一个小角落。 “我知道你对她没那什么的意思,但她要是缠上你就糟了!”夏知秋说这话的时候很别扭,但还是认认真真地跟楉冰讲了。 楉冰刚开始还没明白“缠上”是什么意思,后来才反应过来:“这些都谁给你说的啊?” “我母亲啊!她在我来昆仑前就说了,不要和女修不清不楚,万一人家搞你,你一百个嘴巴都说不清!”夏知秋本来就不喜欢和女子打交道,听母亲那么一说,对女修更是避而远之。 楉冰一听就懂了,夏知秋家大业大,怎么可能没点糟心事,这种可能见多了,会提醒一下男性小辈。 但楉冰还是想感叹,夏夫人您是把这种事讲得多么险恶,夏知秋才会变成这种不近女色的模样?您就不怕他注孤生? 这已经不是怕被缠上,是恐女了吧? “瑾她不是这种人,我有分寸的。”楉冰的情商也不是摆设,能看得出瑾是真心待她好,不是为了什么私利。 就算真的讹上楉冰,也没啥好处。 要财么,楉冰对外形象是很穷的,经常要靠夏知秋接济,瑾的师父是昆仑门主柏舟君,怎么说混得都比她好。 色就更别说了,楉冰一个女的,也就脸能看看,其他真的给不了! 夏知秋见好兄弟不听他劝,一副见色忘义、重色轻友的模样,不爽地盯着瑾,觉得这丫头到底哪里好了,能让楉冰那么惦记。 然后倒了半罐子的蜜饯包在帕子里,气呼呼地走了。 “没事的瑾,小秋秋他不反驳,就是同意了。”楉冰努力挽救着夏知秋的形象,可惜没用。 瑾虽然觉得不好伤害他们男子之间的感情,但还是忍不住抱怨:“你们……为什么会当朋友?我总觉得夏公子会欺负楉冰。” 不不不,小秋秋虽然看起来凶,但对一般人和朋友真的只是表面上凶,要说欺负,楉冰觉得自己欺负夏知秋比较多,不过大家都没看到罢了。 瑾和夏知秋虽然不喜欢对方,但根本原因都是为了楉冰好,这点还是让她很感动的。 而且莫名觉得这两个人有点般配,要是能好好相处做朋友就好了。 “楉冰,我把你送的剑穗戴上了,真好看!”瑾小心地拿出自己的佩剑展示,楉冰瞧着,对自己的品味还是有点小小骄傲。 路过的柏舟君和蓼莪君虽没进小院,但耳力极好的他们听了这句也不禁微微一笑。 “你瞧,他们关系可真好,年岁也差不多,楉冰啊定是喜欢你那徒弟呢。”蓼莪君平时温婉大方,但总会有点小女儿心思,优雅地站在院外偷听。 柏舟君自然在旁边等她,摸索了一会儿自己的剑,板着脸把灵剑上的剑穗解了下来,递给蓼莪君,让她收着。 “噗,我又不是剑修,你给我,我也用不到啊。”蓼莪君被逗笑了,坏心眼地不接。 柏舟君牵过她的手,塞进蓼莪君掌心:“你羡慕了,所以收着。” 蓼莪君眨着眼看着柏舟君,终于找到了难得的一点窘迫,觉得她的道侣真是太可爱了。 可爱,这是和柏舟君完全不符合的一个形容词,放在一起都格格不入,偏偏蓼莪君就觉得怎么看怎么相配。 把柏舟君要收回去的手牵住,男人是冰灵根,出剑的时候周围都是冰冷的,人也像昆仑的冬天一样让人发寒。 但二月的天里,柏舟君的手很暖,跟他的心一样炙热。 我一点也不厉害 我一点也不厉害八一中文 第六十五章 道侣为男 夏知秋回去后越想越气,他们三兄弟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出去做一次任务,带个女人算怎么回事? 而且楉冰平时那么会看人脸色,这方面就是个傻的,没看出穆棱对她这个小弟那么保护,让他接受一个女的在楉冰身边,怎么可能?! 可以说,夏知秋虽然思考的方向与江穆棱一点不着边,并且可以说是完全相反,但比楉冰有眼力见儿多了,至少结论差不多:江穆棱不会喜欢这个瑾。 还是要先跟穆棱说说这件事,不然到时候领过去可能会被吓到。 匆匆写了封飞信送走,夏知秋想起刚才因为赌气带回来的一小包蜜饯,打开帕子尝了口。 “嗯?还行嘛。”夏知秋不爱吃甜的,但这种甜味非常清爽,橘子的清香冲淡了腻味,让人不自觉地一直吃下去。 夏知秋没想到这个瑾还是有真本事的,难怪楉冰这个贪嘴的会往她那跑。 又吃了几口,把剩下的蜜饯收好,这种东西他又不怎么吃,还是给楉冰带着吧。 …… 蓬莱岛。 因为再过一月,那些百门大会的参会者就要陆陆续续来了,蓬莱作为大会的举办门派,近来显得格外忙碌。 修为高些的弟子都被派去修建大会的台子和地点了,就留小师弟们继续修炼。 蓬莱在主岛旁新起了一座小岛,与主岛相连,能提供参会修士们的日常起居,经常被蓬莱弟子们提起,说是比他们这些弟子住的地方还好。 像江穆棱这种等级的弟子自然不用去干活,但他还是时常去小岛上转转,看到哪里需要帮忙就去搭把手。 大家都感叹,穆棱师兄虽然看起来不近人情,但还是很会替宗门分忧的,多么乐于助人啊! 他们不知道的是,江穆棱经常来小岛转悠的原因是,楉冰快来蓬莱了他静不下心修炼,赶紧来散散心。 走着走着,嗯?这屋子建的不好看,这树的位置也不对,这道建起来不好走,楉冰来了可怎么住? 江穆棱刚开始试图用眼神暗示那些弟子们他不满意,但大家都忙着干活,旁边虽然冷了点,可也没人能理解这其中的深意。 无他法,江穆棱只能自己上了,把那些不完美的地方统统改了遍,弟子们看着屋子,总觉得和图纸上不大一样,但确实好看,也就算了。 这天,江穆棱照例来监工,但他一来大家就察觉气氛不大对劲,一个个都不敢上去招惹江穆棱,眼观鼻鼻观心,假装忙着干活。 但那么一大个人形冰块在这移动,怎么可能真看不见? 大家平时可希望有人能来帮忙了,人手不够,他们也挺累的。 但这会儿只希望有人能把这尊神给请走,真的没必要让穆棱师兄来帮忙! “白颜师妹,你去问问穆棱师兄他怎么了吧?我们真的受不了了!”大家悄悄地聚在一起,去找了江穆棱的直系师妹白颜。 白颜是前几年收进来的弟子,也拜在蓬莱门主素荣君门下,人有点呆萌呆萌的,大家都很喜欢他。 大家都没和江穆棱打过什么交道,只能去求助白颜。 白颜正专心种小花呢,一抬头,见那么多师兄师姐都看着她,有些为难:“这是穆棱师兄的私事,我去问不太好吧……” “不用问太细,能让我们想法子把他送走就行!穆棱师兄在这,我们都没办法干活。”师兄们双手合十拜托,“你也不想被长老们训吧?” 白颜想了想,下了决心,握紧小拳头,“那我去了……” “加油!你可以的!” 虽然都是素荣君的弟子,但白颜也没和江穆棱说过几句话,不过对剑法有疑问去找他的话,江穆棱还是会帮她说明的。 但今天的江穆棱有点凶,白颜只好隔了一丈才敢搭话:“那个,江师兄……今天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江穆棱轰地一声把树苗砸进小坑里,瞥了白颜一眼,连她这种心大的人都有点发毛。 白颜刚想说一句打扰了我这就走,谁知江穆棱竟有一瞬的失神:“师父……会愿意我以男子为道侣吗?” 白颜:???我听到了什么?男子?道侣?!你是认真的吗?! 白颜以为自己听错了,因为这种话可以不是能随便讲出来的,而且说这话的还是江穆棱江师兄! 白颜小心翼翼地瞄了瞄江穆棱,他好像没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些什么,继续一声不吭地种树。 白颜怂了,白颜撤退。 “白颜师妹,江师兄怎么说?”她一会去大家伙儿就凑上来。 “呃……没什么,嗯,他、他就是莫名的心情不好,明天应该就不会了……”白颜觉得,不论自己有没有听错,都不能把这事传出去。 这事,太劲爆了,谁会信啊! …… 二月十四,楉冰和夏知秋带着瑾出发了,目的地是距蓬莱几十里的一座大城。 因为瑾才是练气期,御剑飞不快也飞不远,所以全程都是站在楉冰剑上的。 “不好意思啊楉冰,麻烦你了。”瑾觉得还没做任务呢就开始脱后腿了,很过意不去。 “知道给人添麻烦还跟过来,这不招人嫌么,哼!”夏知秋抢在楉冰前边开口,说的话又毒又不留情面,是打定主意了要给瑾难堪。 “我欠的是楉冰的人情,关你何事?”瑾有点生气,但也理智得很,没和夏知秋吵起来。 楉冰见气氛不大对,赶紧出来打圆场:“我觉得瑾你才修炼几年,有这个水平很不错了,小秋秋当年御剑说不定也没你好,我可是见他摔过好几次呢!” “我知道,反正他也打不过楉冰,我跟着楉冰就行。”瑾也不看夏知秋,摆明了是不想找气受。 夏知秋很想反驳两句,但,他反驳不了啊!他是真的打不过楉冰啊! 就在这种僵硬又尴尬的氛围中,几人来到了那座城门外。 楉冰抬头看了看城门上的匾额,“郯城,这城门可真大,我从没来过这么大的地方呢!” 出入城的人很多,挑着菜篮的,背着行囊的,坐着马车的,什么人都有,排着队接受城门士兵的检查。 这种人来往最多的地方,路却很干净,青石板虽然不新,但也并不破旧,城门外的石雕也被擦得锃亮。 两列士兵站成两排守着城门,检查来往的百姓很严谨认真。 能看得出这里是一个既繁华又秩序井然的城市。 “说好了在城门口集合一起进去,穆棱还没来吗?”不过他们来得早了些,还没到约定的时间,“那我们等等吧。” “不用。”声音从后面传来,楉冰往后看去,鼻子差点撞上了一串红色的东西。 “冰糖葫芦!哪儿买的?”楉冰看到这又大又圆的海棠果和亮晶晶的糖衣就忍不住流口水,然后才反应过来拿着冰糖葫芦的是江穆棱。 “来早了,看有人卖,给。”江穆棱对楉冰的馋样习以为常,递了过去。 而且很微妙的是,江穆棱就买了一串,全给楉冰了,自己也没有。 “就一串啊……穆棱你要吃吗?”楉冰虽然馋,但她是一个舍得和别人分享的。 “不吃,太甜。” “哦……那小秋秋和瑾呢?”对象一转,就转到围观好一会儿的两人身上。 瑾和夏知秋虽然不对头,但在这一刻仿佛福至心灵,预感到了需要避免的灾祸,异口同声地回答:“不吃!” 然后对视一眼,哼得一声扭头。 楉冰奇怪,这冰糖葫芦看起来多好吃啊,大家怎么都不要呢?这样看起来她就像个贪甜的小孩啊。 虽然四人中她的确是最小的那个,瑾都比她大上一岁。 “进城吧。”江穆棱满意地看了看那两人,带着楉冰去排队了,夏知秋也跟上。 瑾走在后面,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她是个女孩,心思比男子敏感细腻,她看夏知秋和楉冰呆一起,就有种自家孩子要被带坏的感觉。 但江穆棱和楉冰呆在一起,她就有种养了很多年的孩子被人拐了的奇妙感受。 江穆棱对她也有种莫名的敌意,这种敌意比之前更明显了,瑾也不明白哪里得罪了这位第一剑修。 看着他们三人走在一起,瑾就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异。 把夏知秋去掉,嗯,顺眼多了。 瑾也不知道为什么看两个大男人走在一起会觉得很养眼,也许是真的长得太好看了吧。 三男一女,个个都有着不俗长相,几乎是一进城就被街上的人盯着看,若不是其中两男一女都不太好搭话的样子,早就有人来拦路了。 走在中间那位小公子倒是一副好脾气的模样,可只要一有人看他,旁边那三个人就会猛地看向你,一直盯着,把人盯到吓走才罢休。 楉冰:我长得有那么磕碜吗,怎么那些人看都不敢看我? 江穆棱、夏知秋、瑾:楉冰太傻了,要好好护着才行,不能给人占了便宜。 四人走了一会儿,上了一间茶馆,撑开窗户,看到了对街的一座较高的楼。 楼外挂了很多不同色彩的软纱,风一吹就在轻轻飘动,即将拂到路人的脖子上。 衣着暴露的娇媚女子们站在楼外,对着男客娇笑揽客,现在正值傍晚,是客人最多的时候,门庭若市。 楼里暧昧的光和香烟,给人一种如梦似幻的感觉。 很显然,这是座青楼。 “这就是我们要做任务的地方。” 我一点也不厉害 我一点也不厉害八一中文 第六十六章 女扮男扮女装 “这是城里最大的青楼乐坊,俗世的官员富商经常来此作乐,甚至文人墨客也会来喝酒,”楉冰看着灵通玉上的任务内容,“而最近城里有不少人失踪,据消息,人们见到他们的最后一面就是在这座青楼。” “邪祟是青楼里的人?”瑾回想起小时候的那段日子,脸色有些苍白,那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不能确定,也许是常客,或者就在这附近走动的那些路人。”楉冰抿了一小口茶,不动声色地看着那青楼。 “既然里面有人失踪,还有那么多客人?”江穆棱见那些来往的客人神色如常,没半点恐惧慌张。 “失踪的并非富商高官,而是他们的随从,且并未确定他们是在青楼内不见的,所以这消息没有很多人知晓。”可修真之人至此,便能感受到妖气,那些失踪的人定与这儿有关联。 “知道了知道了,又要伪装身份探查对吧?”夏知秋不爽地把鸱枭剑收起来,“走吧!” “停!”楉冰伸手拦住夏知秋,“小秋秋,你真的理解那是什么地方吗?你这模样进去,谁都看得出来你不是客人了。” 夏知秋这满身煞气,一看就是要去砸场子的,和那群满脑子都是花花肠子的色鬼一点都不像。 不爱逛青楼乐坊的世家纨绔,夏知秋也算是一朵奇葩了。 反正楉冰是不敢把夏知秋放进去打草惊蛇的,也无法想象他被一群妓女围绕,左拥右抱的画面,可能小姐姐们还没接近呢就全被打跑了。 “那我……”江穆棱才刚开口,被楉冰看了一眼后就闭嘴了。 江穆棱很有自知之明,夏知秋都不行,他一个断袖进去,肯定也会被认出来。 楉冰纳闷,他们为什么偏偏接了这个任务,四个人里面,两个不近女色,瑾是女子不能进青楼,就楉冰自己勉强能进去。 “那我去吧,你们在外面接应。”楉冰认命,这种打前锋的事果然要她来做,果然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啊。 但一想到要去逛青楼了,居然还有点小兴奋?楉冰舔舔唇角,跃跃欲试。 “不行!”其他三人一口否决,“不能让你一个人去!” ?,那你们想怎么样哦? 夏知秋和瑾纯粹是怕楉冰一个人遇到危险不好应付,江穆棱则是泡进了醋缸子里,浑身散发着酸气。 一个瑾他都醋得不行,还放楉冰去青楼撩小姐姐们?江穆棱怕是疯了才会同意! 场面陷入了一种谁去都不合适的僵局,楉冰疑惑,既然如此他们为什么要接这个任务? “那你们说怎么办?”楉冰觉得夏知秋和瑾不让她去还挺正常,江穆棱那么冷静的一个人为什么也在阻止? 气氛沉寂了片刻,瑾咬着下唇,犹豫着说:“其实……我有一个办法,就是有点……” “什么办法?先说来听听!” 夏知秋靠在椅子上闭眼嘲笑,“反正肯定不是什么好主意,要不然早就说了。” “小秋秋你都没在想,有资格说人家么?”楉冰向瑾鼓励地点点头,“说吧,一定是很不错的想法!” 结果听完瑾的法子后,楉冰只希望能把前话收回。 什么叫让她扮女装一起假装被卖去青楼?所以是让她女扮男扮女装吗?这关系简直混乱! 虽然这的确是个很好的办法,但也太容易暴露自己实际性别了,楉冰怕到时候束手束脚地影响任务进度。 楉冰还在纠结呢,那边三个不知何时已经达成了共识。 夏知秋难得赞同了瑾一次:“你这想法不错啊丫头,我之前就觉得楉冰要是女子绝对好看,往衣服里垫点东西谁都不会发现。” 江穆棱没说话,可亮晶晶的眼神已经出卖了他很期待女装楉冰的这个事实,只是不好开口赞成罢了。 抛开那些乱七八糟的顾虑,这办法既保证了一定安全又不容易暴露,是目前最好的选择了。 但楉冰还是想挣扎一下,凭什么就是她扮女装,这不是还有俩人吗? ……好吧,这俩太高太壮了,身高身材什么的,确实是她比较像女子。 虽然她本来就是女的。 眼见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楉冰也不好再说什么,被兴奋的三人拉到街上店铺里买女子服饰,眼神已经死了。 楉冰不仅满头黑线还有一脑袋问号,瑾你这个小姐姐不是可能喜欢我吗,为什么给我挑女子衣服的时候那么兴致勃勃还如此熟练? 现在是流行给喜欢的男子买小裙子了吗? 瑾就算了,毕竟姑娘可能爱好逛街,买什么东西都开心,就是喜欢花钱的那种快感,楉冰也是懂的。 但小秋秋和穆棱,你们不是讨厌去这种店么,为什么也挑得那么认真?十几年前那种对未知女子领域的恐惧都去哪儿了?被狗吃了嘛! 夏知秋挑东西属于简单粗暴型的,看上了什么就拿,完全不在意价格,这种愿意给女子花钱的男人其实很受欢迎的。 但楉冰现在是他兄弟,所以楉冰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是什么心情,而且看了看夏知秋挑的东西,觉得这是再有钱也解决不了的男女间审美的鸿沟。 江穆棱则是深思熟虑型的,能对着满墙的裙子盯上半天,最后一件也没看上,转个身继续发呆。 最后拿的还莫名符合楉冰的品味,也是让她很惊讶了。 铺子的掌柜看到如此长相不俗的三男一女进来挑女装和首饰胭脂,而且好像还不是给那位唯一的女子挑的,很是好奇,就问了问是要卖给谁,他可以提提建议。 别追问,掌柜的你就当自己什么都没看到,我怕回答了吓死你! 楉冰无视了憋笑的那几人,彻底破罐子破摔,想着既然要扮女子,就按着她的喜好扮,好好地做个正常的小姑娘。 若是按夏知秋挑的那些穿,长什么样都拯救不了,楉冰还是很在意自己形象的。 不过穆棱拿的珠钗还挺好看,收着吧。 原本就是为了任务买点装备,这三个人竟然能从傍晚逛到店铺关门,楉冰也是服气。 客栈老板看三人兴奋一人绝望的模样,差点以为他们要在自己客栈里干什么不好的事情,看在夏知秋那一锭金子的份儿上才开了几件屋子。 “来来来,楉冰你赶紧换上试试看!”好啊夏知秋,亏我把你当好朋友,这种时候你就那么会起哄吗?! “计划是明天吧……现在换什么?” “咳……看看、合不合身。”好啊江穆棱,你看上去那么正人君子,什么时候也跟这些家伙学坏了?亏我那么信任你! 被夏知秋塞进屏风后面,楉冰只好小心翼翼地换了手上的衣服,也没把束胸解开,而是在胸前垫了布条,是真的闷得很难受。 而且楉冰没怎么穿过女子衣服,比昆仑弟子服饰难穿多了,哪边是领子哪边是袖口都分不清,差点用头把衣服撕破。 让楉冰哭笑不得的是,江穆棱挑的裙子大小还刚好,楉冰自己都不了解她的身材尺寸,江穆棱光看着就能摸得那么准确,真厉害,不愧是穆棱! 光穿个衣服楉冰就手忙脚乱,慌到脸都热红了,完全不敢想后面还有好多步骤等着她。 楉冰为了撩小姐姐,女子发式她是会束的,可手臂被这长袖死死箍着,根本抬不到头上,胸口也被勒得很紧,楉冰憋红脸尝试半天,最后放弃了。 “……瑾,”楉冰从屏风后面伸出一只手,朝外面挥了挥,“过来帮我一下!” 瑾深呼吸一口地过去了,在进入屏风后发出来一声短促的尖叫,把外面两个男的整疑惑了。 叫什么,难道不好看?不可能啊! “说不定楉冰不会穿,**着让那丫头帮忙呢!”夏知秋觉得也只有这个可能性了,楉冰那小子虽然买女人东西眼光好,毕竟是个男的啊。 听夏知秋那么一说,江穆棱喉结滚动了一下,靠近了屏风一点,想知道里面在干什么。 结果这一靠近,就听到里面居然有瑾和楉冰的笑声,听着还特别开心,特别享受。 哼! “穆棱你怎么了?脸这么黑了?”夏知秋吃着桌上的水果,递了一个给江穆棱。 “没有。” 嗯,不仅脸黑了,还有一种奇妙的氛围。夏知秋不知道这氛围是什么,但下意识地很想离开。 “那个什么秋,把芙蓉粉拿来!”瑾从屏风后面探出一个小脑袋,要夏知秋搭把手。 夏知秋拱拱鼻子,还是帮忙找了,“这个?” “不是,这是蔷薇膏。” 夏知秋又拿起一个小盒子,“那是这个?” “不对!那是荔枝露!” 夏知秋一点也看不出这些东西有什么区别,听着名字甚至还有点想吃,胭脂水粉怎么一个个起的食物名? 瑾最后掐断了让夏知秋帮忙的念头,自个儿跑出来找了,还抱了几个首饰进去。 又折腾一阵,连夏知秋都发觉身旁的人越来越紧张,喝茶的频率看得他尿急,打趣了句:“穆棱你怎么跟要揭新娘子盖头的新郎官一摸一样?” 江穆棱觉得,要是夏知秋说的是事实,那么他此生无憾了,真的。 “楉冰妹妹,你也太好看了吧?哪家的小郎君能把你娶了去啊?”瑾轻轻跳出屏风,牵着一只芊芊素手走了出来。 “瑾,莫要再调笑我了。”瑾从一进去就在笑,楉冰也不知道自己的打扮有何笑点,任瑾摆弄,这会儿已经有些招架不住了。 屏风后面,随着那只玉手出来的,是一双乳白色的透空锦丝靴,靴尖上绣着青蓝色的平头小花。 然后是江穆棱挑的那条靛蓝的广绣流仙裙的裙边露了出来,他看到这条裙子的时候,满脑子都是楉冰穿着昆仑弟子服饰的模样。 薄肩细颈,江穆棱偷偷观察过很多遍,他知道楉冰的身材大致是怎样的曲线,那是一种很美好,很想让江穆棱拥抱的美妙弧度。 可这种弧度这样展现在江穆棱眼前,还是让他呼吸一滞,心跳漏拍。 他期盼着下一个瞬间能发生什么,却在看到楉冰正脸面容的那一刻,忘记了自己身处何地。 届笑春桃兮,云堆翠髻;唇绽樱颗兮,榴齿含香。 世上美丽的皮囊千篇一律,唯有楉冰是江穆棱心动的模样。 我一点也不厉害 我一点也不厉害八一中文 第六十七章 极乐坊 屏风后面没有镜子,所以楉冰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被打扮成了什么样子,希望不要特别像女子,太容易露馅儿了。 这衣服不好穿,走路也不方便,楉冰还没出屏风呢,就因为步伐迈得太大绊了一跤,幸好被瑾抚着才没有出糗。 但脸上的妆容也太多了吧?虽然这妆不浓,但楉冰还是觉得自己脸上眼皮上被一层厚厚的东西覆盖,别扭极了。 那层妆像是油脂,让她的皮肤都无法呼吸,又觉得哪里都痒,想摸摸都被瑾制止了。 “可别动,这化得很好,楉冰你这一擦,定是要把妆给弄花了。”瑾十分欣赏自己的成果,甚至心生一种恶趣味。 太好看了,要是我又个妹妹,还真想每天给她打扮,超级有成就感的好吗? 好吧,看瑾难得那么有兴致,楉冰只好乖乖听话,连嘴唇都不敢添,生怕把瑾涂的口脂给全吞进肚里了。 小步走出屏风,就有两道视线落到了自己身上,其中一道尤其强烈,看得楉冰这样脸皮厚的人都有些不自在。 好吧,从夏知秋和江穆棱的表情里,楉冰能看出自己被扮得多像女子了。 穆棱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是我自己想长成这副模样的吗?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变得又英气又高大啊! 楉冰没能看懂江穆棱那深邃眼睛里藏不住的情意,还以为是自己娘到女装毫无违和感,让他不适应了。 “……咳,你们别愣着,评、评价一句……”楉冰顶着屋内所有人的眼神,快要招架不住了,只好先开口打破局面。 “还能怎么评价,就是很漂亮啊!”瑾幸福地把楉冰头发上的珠钗摆弄好,拨了下上面的小串珠子,“难道你们有别的意见?” “我对楉冰肯定是没意见,确实不错,”夏知秋不爽瑾那么亲近楉冰的样子,开始挑刺,“但你化了妆也没什么用吧?这红不红紫不紫的,说不定还化难看了!” “我!你个男子懂什么?!”瑾虽然平时也不施粉黛,但在楉冰家里那么多年,还是和王夫人还有那些侍女学了点,已经是施展毕生所学了。 两人又开始斗嘴,楉冰好奇到底成了什么样子,慢慢挪到镜子前研究。 嗯,这脸是她的,妆容其实还好,就是衬得她肤色白皙,更柔美了些,楉冰也不怎么吃惊,这是她意料之中的事。 瑾居然还给她修了眉,本来不打理就纤美的眉毛,现在完完全全显得她这张脸就是个女子。 如果那个算命先生没有来,那她如今应该是这个样子吧? 楉冰倒也没有遗憾失落,比起这些,好奇和紧张占比更多。 都做到这地步了,就老老实实把任务完成,别被发现就成。 瑾和夏知秋还在讨论“男子到底懂不懂女子妆容”这一千古难题,一点也没有要停的意思。 楉冰只能转向从刚才开始前就一直盯着她看的江穆棱。 哥,别看了,再看下去我都怀疑你发现我是女子了。 “哈哈……之前还以为会不好看,现在觉得真像女子呢……”油嘴滑舌如楉冰,在这种情况下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很好看。”江穆棱干巴巴地夸赞了一句,顿时口干舌燥,一小团火焰在胸膛里烧啊,要把压抑多年的欲望情意吞噬理智,彻底占据上风。 他想低头,别再看身边这个把他当作朋友兄弟的人,因为他知道,再看下去,他指不定会干出什么事来。 可他的确是被楉冰迷了心窍,只叫那一眼,冷静的江穆棱就连话都不会讲了,心跳快得像是一开口就会跳出来。 好容易硬是强迫自己别开眼神,楉冰还不放过他。 明白自己接下来要被“卖”到青楼,楉冰想自己肯定要装得像女子一点,这可是她的演技盲区,得多练练。 楉冰清清嗓子,笑盈盈地给江穆棱倒了杯茶,捧着送到他嘴边,故意捏着声音:“公子要喝茶么~” 感觉到江穆棱接茶杯的手都在抖,楉冰满意地点点头,觉得肯定是自己的演技再次震撼了江穆棱。 穆棱这人就没和女子挨那么近过,看,一定是我扮得太像了,他才这样。 江穆棱看到送到眼前的素白小手,眼睛都颤抖地闭上了,心里念的清静经就没断过,可还是在碰到那双手的时候卡住,再也背不下去。 要喝什么茶,要我的命吧! 刚好那边也吵得差不多了,反正谁也不让睡呗,看了对方的脸就生气,干脆闷声不说话了。 “结束了?那,我们来计划一下吧。”楉冰觉得大概效果也看过了就行,也不护着这妆,喝了好几杯茶,樱红的口脂全蹭杯沿上了。 今天太晚了,所以明天正午再开始实行,几人关在屋子里讨论了很久,终于敲定了一个考虑周全的流程。 “那就这样,我和瑾明天进去,有情况了会通知。”这个通知自然是飞信,虽然楉冰还挺想看看这两人进青楼那手足无措的样子,但任务可不能儿戏,毕竟是关乎普通百姓生命的事情。 几人把这间房留给了楉冰,又去开了几间宿下,补足精神准备任务。 楉冰坐在桌前对着镜子比划半天,感觉现在虽然是个连自己都想勾搭的漂亮姐姐,但还是原来的装扮更自在些。 要不以后就别扮回女子了,一直那样好像也不错?反正楉冰自己也没想着找道侣什么的…… 楉冰小心地把头上的珠钗解下来,脸上的妆更是闷到她汗都出来了。 刚想喝口茶,楉冰发现之前她喝的那个杯子怎么不见了?就是粘了樱红口脂的那个。 摆弄了一会儿也没找到,楉冰觉得没谁会拿走她喝过的被子吧?又没什么用。 应该是自己随手一放,不知道放哪儿了吧。 楉冰伸个懒腰,洗把脸缩进被窝里睡了,就没多想这事。 而一墙之隔,江穆棱咬着杯沿,忍不住亲了一口,自己嘴唇上也沾上了一抹樱红,就像他刚才亲的是楉冰一样。 江穆棱长叹一声,羞愧地捂住脸。 他终于,从断袖成为变态了。 …… “哎呦,雀爷来啦!”这大中午的,极乐坊里没几个客人,老鸨见着一大腹便便的男子跨进门,堆着笑脸迎上去。 随手招了几个姑娘在旁边给这位爷侍候着,老鸨看着雀爷后面几个扛着大麻袋的男子,“雀爷今日来,可是有新货了?” “嘿嘿,何止啊!”雀爷让人把麻袋放下,笑得猥琐,“这次的货是上上等,爷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可人儿的小仙女,两个都美极了!” 雀爷做这生意也有年头了,见过的丫头可不少,能让他说出这话,可见这次的“货”有多好。 老鸨微微皱眉:“不会是把哪家高官的女儿拐来了吧?” 雀爷摆摆手:“不可能!穿的也不是什么好料子,脸也面生的很,准不是这带的人!谁家高官女儿连个仆从都不带就出远门,还跑去郊外玩儿的?老婆子你就放心吧!” 老鸨听了也宽了心,让那几个男子把麻袋里的人扛出来。 那两个姑娘像是被药迷晕了,不醒人事地靠在一块儿,手脚也被捆住,看起来就是柔柔弱弱的两个女子。 但连老鸨也惊讶于她们的容貌,其中一个已是难得见着的绝色,但另一个却还要美上几分,愣是把朴素的衣服衬得容光焕发。 两个看上去都是少女,应该还没婚嫁,要是还会点才艺,那今年的花魁也就没什么悬念了。 “说真的,要不是雀爷我照顾你们极乐坊,还真想把这小仙女自个儿收了。”雀爷肥腻的手在楉冰滑嫩的脸上揉了一把,似是不舍。 楉冰咬着后槽牙,很想把这个叫雀爷的手指头给咬下来,但她忍! “还真是谢谢雀爷了,价钱啊,随您定!”老鸨算了算,这两个小仙女能给她赚多少钱啊,这人傻钱多的纨绔数都数不过来,一定能狠狠捞一笔! 老鸨接着侍候雀爷,楉冰和瑾被抬到了另一间房。 可能是想等她们醒来再收拾,她们被放到床上后就没了动静,“咔”地一声,门从外面被锁上了。 两人同时睁开眼睛,因为嘴没被堵上,所以可以抵着额头低声交流。 “瑾,等下醒来,就装作很怕的样子,其他交给我,明白吗?”楉冰知道瑾可能对青楼这类地方有些阴影,但为了帮助完成任务,她还是来了,所以楉冰要尽力护着她。 瑾其实原本还真的情绪有点低沉,但看到楉冰那么关心她,那些阴霾就全被心中的小太阳驱散了。 “知道啦。”瑾眯眼笑着,“他们可真是不懂怜香惜玉,对你这样的美人下手都那么重。” “瑾……”楉冰当男人当久了,一听到别人称呼自己为“小仙女”“美人”就起鸡皮疙瘩,太油腻肉麻了! 坐起身子,这里就是个普通的卧房,那些珠帘和轻纱挂起来,明显是烟花之地接客的地方。 反正也不会有人马上过来,两人还聊起了天,探讨了一下怎么装柔弱女子。 听到开锁声,楉冰立刻身体紧绷,把瑾护在身后,“来了,装好。” “醒了?”老鸨看着一脸惊慌的楉冰,咯咯笑起来,“这张脸啊,真是太棒了,身为女子都会羡慕。” “你们是谁?这里是哪儿?!”楉冰护着瑾,用细声轻呼,尽力演着可怜的女子,“为什么要抓我和妹妹?!” “这些你不用知道,你只需要记住,从今天起,你们就是我极乐坊的姑娘了,”老鸨见惯了这样的场面,早就麻木了,“如果想活着,就别打算逃走,好好侍候客人,说不定有一天能替自己赎身呢。” 我一点也不厉害 我一点也不厉害八一中文 第六十八章 乐坊女子当自强 极乐坊的傍晚是客人最多的时候,作为这郯城最大的乐坊,流连此处的都非富即贵,哪位都不好惹,要是让他们发怒了,莫说生意会搅成什么样,就连这楼也能给你拆掉。 极乐坊出名的姑娘就那么几个,难免会被抢来抢去,能在其中周旋,那么多年也没闹出什么事,这里的老鸨怎么可能没点手段。 “翠儿, 《我一点也不厉害》第六十八章 乐坊女子当自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九章 楉冰疑惑不已:“姐姐既然看到了有人在坊里不见,为什么萧潇姐说这件事与极乐坊无关呢?” 红鸾见这两个小姑娘好像不大相信她,笑吟吟地道:“那是妈妈为了生意才不让说的,而且那些失踪的人也没在这儿找到,妾身要是传出去,不是给自己找麻烦么!” 红鸾竖起青葱手指贴在唇前,“可千万别跟旁 《我一点也不厉害》第六十九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章 一盘好菜 楉冰今天在极乐坊的感受就是,她仿佛是一盘菜,还是色香味俱全,令人垂涎三尺的那种……大菜。 怎么说? 首先,挑选一只楉冰,控制饮食三天,使其肥瘦相宜,肉质……咳,是身材玲珑有致,匀称纤美。 然后,她衣服差点被几个姑娘扒了,好容易才劝住,让她自己一个人沐浴,又逼她把那好 《我一点也不厉害》第七十章 一盘好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一章 乐坊女和客人的合伙 苏絮?怎么是你?!”在楉冰的印象里,苏毕天肯定会派人去抓苏絮,他要躲在偏僻些的城市才行,还敢来靠近蓬莱的郯城?这里可是因为要开百门大会,来了很多修士啊! “怎么不能是我了,美人,几月不见,你变性了?”苏絮舒坦地坐下调笑。 “来参加百门大会,顺便接个任务。”楉冰和苏絮也算不上有仇,见了面不至于喊打喊杀,坐下来叙叙旧还是能做到的。 “你也参加?什么任务居然能让你扮女装混进乐坊?”苏絮瞅瞅楉冰,纵使他在花街逛了好几年,也没见过这样的绝色。 要不是他刚好路过郯城想进极乐坊看看,就错过这番美景了,他看到楉冰走出来的时候,差点以为自己认错了人。 “你就别掺合了,你付的那些钱……我会还你的!你就呆在房里吧,”楉冰说了一段,觉得好像漏了点什么,“也?你,参加百门大会了?” 苏絮乐了,自己沏了杯茶:“才反应过来啊,真在这乐坊呆傻啰。” 百门大会除了仙门参加,还有一些很少的名额发放给散修,也就是没有归属门派的修士,但楉冰没想到苏絮拿到了这个名额,果真实力不一般。 “你不是被苏毕天追杀么?不怕眉山派找上门来?” “百门大会禁止私人争斗,等到了蓬莱,他们能奈我何?大不了比试结束就溜走,真当我没办法躲他们么?”苏絮解开了母亲的心结后心情一直很好,也有炼丹师的收入,离开苏家后还活得更自在了。 “好吧,那你呆这儿休息吧,可别真想让我侍候你!”楉冰套了身外袍,趴在门上听外边有没有声音。 “我不用你还钱,你带上我做任务行不?”苏絮是水木双灵根,是个攻击力渣,还挺想知道那些剑修平时是怎么做任务的,“要是你被发现了,我还能替你做做挡箭牌,说带我去茅房也行啊。” 楉冰其实很怕带上一个拖油瓶增加难度的,但苏絮也很机灵,楉冰还记得他和自己在苏家斗智斗勇的那天,所以说不定还能帮上些忙。 “跟着吧。” 但今晚可真是不巧,客人格外多,有些还被乐坊女子挽着在二楼闲逛,出去可能就被发现了。 可之前已经浪费了很多时间,要抓紧时间完成任务了,楉冰咬咬牙,狠下心来,掏出一小瓶丹药。 “吃,起作用了再走。”药瓶里也就大概两三枚丹药,楉冰吞了一枚后,又递给苏絮。 苏絮查看一番,闻了闻,顿时惊讶道:“隐迹丹?这可是七品下等丹药啊!你怎么有这种好东西?” 苏絮又改口,“也对,你是昆仑弟子,看起来身份还不低,一定是师长给你的,唉,大门派的待遇就是好啊……” 楉冰低着头看似不想搭理苏絮,实际上她的心在滴血。 这隐迹丹能藏匿身形半个时辰,确实好用,可材料难寻,炼制困难,她琢磨了好几个月才炼制出两枚,今晚就全给用了。 服下丹药后几息时间,两人身形就在房里消失了,门微微开了一条小缝,放轻脚步声出去。 避开姑娘客人,楉冰觉得还是先去老鸨的房间看看。 可这锁该怎么办?要是强行破坏可能就打草惊蛇了。 “我来我来,这个我擅长!”虽然互相看不见,但用灵力感应就知道苏絮就在楉冰旁边。 “你还会撬锁?” “可别小看我在市井混了十年,可能我打架菜鸡,但这种事你们还得靠我!”苏絮的语气又拽又贱,可楉冰不知为何从他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天呐,难得连我自己都觉得我是个欠揍的家伙吗?! 苏絮确实有点本事,没花多少时间就开了锁,两人见四下无人,赶紧溜了进去,苏絮还用了点手段把锁给把上了。 老鸨的房间比姑娘们的要奢华些,而且是楉冰房间的三倍大,东西却不多,显得房里很空。 楉冰翻箱倒柜,除了银票金锭和衣服胭脂外就没找到什么了,只能再整齐地给人家收好再放回去。 苏絮就悠闲多了,听脚步声就知道他是在房里踱步,从房这头慢悠悠地走到那头,仿佛是来散步的。 “楉冰,这里有个门。”苏絮在床边的墙上拉开一袭帘子,露出了一个隐蔽的小门。 楉冰凑过来:“这门的方向,好像是通往翠儿的屋子啊。” 不过也说得通,翠儿既然是贴身服侍老鸨的,两间屋子相连比较方便走动和收拾。 老鸨屋里没东西,那去翠儿那看看吧。 走进小门,楉冰觉得周围瞬间狭窄拥挤了许多。 这屋和姑娘们的差不多大,零零碎碎的东西很多,床边的胭脂香粉摆了一叠,床上也放着几条裙子,桌上头钗珠链吊坠混乱地堆在一起。 楉冰从这些首饰里辨认出了几个她之前试戴过的,现在全部缠着,估计要半天才能解开。 原来坊里姑娘们的衣服饰品都是翠儿发的么?这贴身侍女要干的事情还真多。 屋里有些暗,楉冰点了盏小灯在桌上,小心不踩到地上凌乱放着的绣鞋。 可谁知这时候有人回来了,开了房门,正巧和楉冰对上眼。 是翠儿。 楉冰下意识地就僵直了身体,把手里刚碰到的绣鞋放开,双手举起,快速想理由准备解释,当下有些慌乱。 可翠儿跟没看到她一样,径直往床那边走去。 楉冰这才想起隐迹丹的药效还有大概一刻半钟,翠儿看不到他俩。 庆幸地在心里呼口气,幸好吃了隐迹丹,不然就糟了,被当成乐坊女和客人合伙作案偷盗还好,邪祟逃了她得呕血。 翠儿在床上翻找着东西,楉冰悄咪咪地凑在旁边看她找,这情景如同民间传说的鬼故事一样,楉冰就是那只闯进别人屋子还大方偷窥人家的小鬼。 楉冰听见翠儿嘴里好像在呢喃些什么,又挪近了点,屏住呼吸。 “还差一点,还差一点就能离开这里了……” 翠儿想离开极乐坊?她长相不赖又是贴身侍女,楉冰还以为她和护院一样是在这领银子做工的,难道也有卖身契在老鸨哪儿? 翠儿从床上找到了一本……和红鸾那次带来的一样难以言喻的书,起身出了门。 楉冰觉得她有些古怪,便一起跟着出了门。 西边的走廊不住乐坊姑娘,所以没什么人经过,翠儿把那本书摊开放在尽头,又匆匆离开。 楉冰强忍着不适上前,端详着这本书,从中感受到了一丝妖力。 正准备取剑破坏,从不远处传来了一阵飘渺虚无的声音。 “极乐对苦,安养从用,无量寿者逐人名国。” 记住手机版网址: 第七十二章 曼陀罗 “极乐对苦,安养从用,无量寿者逐人名国。” 那声音好像是从身后传来的,往后一扭头,就看到一个随从模样的男子晃晃悠悠地朝这边走来,双目无神,似乎被夺了神志。 翠儿就像是一位引路人,牵着那随从的手,嘴角上扬的弧度非常诡异。 楉冰这才瞧见,翠儿的脸上多了一层血红色的花纹,从脸颊一路纹到了后颈,看那纹路像是曼陀罗花。 原本被称为四大佛花之一的曼陀罗花,在这种情况下看来竟妖气十足。 翠儿那双眼里也不再是人类的瞳孔,那泛着金光的红,如同恶鬼的诅咒一般,要带这个人走向地狱。 看他们的方向,是要走进那本书里去! 怎么办,就这么几步路了,要暴露阻拦吗? 在还有一丈远的时候,楉冰只好先把那随从往后绊倒,争取点时间再说。 谁知一个扫堂腿过去,那随从不过是倒下时稍微撞了下头,居然醒过来了! 咳……这幻术那么容易醒的吗?亏我刚才还如临大敌,挤出好几个法子准备用。 翠儿也没料到马上就要得手的时候,这人居然摔倒醒了过来,连忙想再施法继续行动,脸上的花纹却渐渐褪去,眼瞳也恢复了正常。 “嘶……翠儿姑娘,你不是要带我去茅房么,这里是哪儿啊?”那随从对自己刚才即将经历什么完全不知情,还揉揉后脑勺,傻乎乎地对这个他以为很柔弱的翠儿姑娘憨笑。 翠儿反应也很快,慌了一下就把人从地上扶起来:“哎呀瞧翠儿这笨脑子,最近事儿太多,糊涂到路都走错了,林大哥这边走,翠儿带您过去!” 两人渐渐走远,楉冰才放松刚才紧闭的呼吸。 呼,那翠儿还真敏锐,随从被绊倒后她马上凶狠地把四周瞪了个遍。 就算知道印迹丹不会有差错,可楉冰还是有种站在别人鼻尖前被严厉打量的感觉,连心都要给她看透了。 楉冰还想趁药效在,多翻几眼那本奇怪的书,可一转眼,那原本放在廊道最里边儿的书本就不见了。 房间也被翠儿上了锁,没办法查啰。 回到自己屋里,楉冰还在反复品味那句咒语:极乐对苦,安养从用,无量寿者逐人名国。 昆仑各方面的藏书挺多,涉猎百家,不乏奇术异技,要不是不能带出藏书阁,楉冰这个书呆子可能会把她的书柜填满。 要是她没记错,这句话出自《天台弥陀经义记》,可是佛教的经典文书,怎么会被一邪祟拿来用做咒语? 是不是她小看了这次任务,或许没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乐坊、佛、邪祟……这些事物究竟有什么关联,那本书又是何用? 楉冰干想了半天,没得出个结论,倒是把自己整头痛了,皱着眉揉了好几下太阳穴。 刚好瑾轻声进来,见楉冰不太舒服,便在手上抹了些清凉的桂花油,帮她按摩起来。 “谢谢啊瑾,我刚才有些烦……”楉冰享受着,觉得瑾这手法绝对是得了她老家婆婆的真传,她母亲王夫人有时候头疼都是婆婆帮她按的。 “没事,楼下的表演没我什么事了,上来看看,”瑾一边按一边看屋子,“那个酥香排骨呢?是被你藏床底下还是藏衣柜里了?” 酥香排骨?苏絮? 楉冰一拍桌子起身,把瑾吓了一跳。 对哦!就说好像落下了什么东西,我貌似把人丢在翠儿房间了! 哇,这可如何是好?又不能出房门,隐迹丹也没了,苏絮现在绝对露了身形,躲在翠儿房里慌死了。 就算他撬锁再厉害,他人在房里,锁在外头,他也开不了啊! 万一翠儿回去了,就苏絮那个自保能力,等着送人头吧! “瑾,你会撬锁吗?” “……楉冰觉着我像是会的人吗?”瑾没搞懂楉冰的脑回路,还处在懵逼状态。 还没等楉冰和瑾解释,就有人推门进来了。 楉冰还想着让瑾藏起来,然后自己缩进被窝里蠕动几下假装有人,可看到苏絮拎着一坛酒,关上门后倚在门上,笑得……像个流氓。 “哎呀哎呀,都说世间男子薄情,我看啊,还是这乐坊花魁最是寡义,我可是你的恩客啊,就这么把我丢在妖怪房间里?” 苏絮捂着胸口,非常浮夸做作地抖了两下:“嘤嘤嘤,我好怕怕啊!” 楉冰和瑾两个钢铁直女,看见一个大男人嘤嘤嘤,当场石化,恨不得戳瞎自己的双眼。 大哥,我原本对你还有点愧疚的,请你别再挑战我对你好感值的下限了好吗? 楉冰原本以为苏絮轻浮放荡的性格是为了迷惑苏家人的,现在才真正了解到,他不是装的,这货天生就比别人恶心一点。 楉冰稍微有点抵抗力,但瑾可受不了,直接要出去喊护院把这个怪人打出去了。 “别去,瑾,他就是那个酥香排骨,我们……认识。”楉冰觉得和这家伙认识,还真有点难以启齿。 “是啊美人,我和楉冰可是老交情了~”苏絮眼睛一亮,这儿还有个漂亮姑娘,这回肯定不是男的了,于是满嘴的骚话在蠢蠢欲动。 “劝你别用言语轻薄我师妹,她可是冰灵根,剑很冷的。”楉冰晓得瑾对陌生人没什么好脸色,就想提醒一下在作死边缘试探的苏絮。 苏絮顿时觉得索然无味,什么嘛,要不就是男的,要不就不好惹,昆仑的美人可真不好伺候。 “你怎么出来的?门被锁上了吧?” “嘿,后来那老鸨进屋补妆,我趁她不注意溜出来的,要是等你来救我,骨头都成灰了。”苏絮在桌边坐下,倒了杯酒解渴。 “那这酒……” “哦,厨房顺的,不过一个乐坊,好酒倒是不少,真好,真好啊……”苏絮咂咂嘴,满足地回味着,把顺坛酒说得跟路边摘朵花一样随便。 不愧是市井长大的,还真把泼皮的手艺全学了个遍。 “唉……赶紧喝完,你……你就睡床上吧,我和瑾打地铺。”楉冰心累,忙活了一个晚上,结果什么成果都没有,进度太慢了。 “这就睡了?这么好的晚上,不玩点什么有意思的吗?”苏絮看起来很失望,他以前逛乐坊,里面的小姐姐可是会陪玩到大早上的。 差距真大。 “玩什么啊……累死了,床都让给你了就赶紧休息吧!”楉冰几天没睡好,现在是真困了。 铺好两人地铺,刚掀开被子,就听见背后苏絮来了句。 “唉,可惜,还想着楉榴姑娘陪本公子玩尽兴了,就把那翠儿屋子里找到的这东西给你呢。” 第七十三章 器灵 翠儿屋里找到的东西? 楉冰倏地从被窝里爬起来,仰头看着苏絮手里的物品。 那是一条金色的挂坠,被苏絮随意挑起,垂在眼前假装端详,黑色的曼陀罗花纹镶嵌在内部,与翠儿脸上浮现的纹身一摸一样。 可惜这块看上去价值不菲的坠子却像是碎裂得只剩下半块,断痕粗糙不平,似乎被人摔碎过。 “这是哪儿找到的?”楉冰站起来便要去拿,被苏絮一个转身躲开。 “哎哎,这可是我辛辛苦苦找到的,先不提你把我丢在邪祟屋子里,你这么轻松就想拿走,楉榴姑娘未免霸道了些吧?”苏絮手腕一转,那坠子就从手上消失了,能看到的只有藏不住的窃喜。 瑾还想和他交涉一番,但楉冰知道这无赖秉性,肯定会绕来绕去拖时间,最后还不是浪费口水,所以就示意让瑾不必多言。 低头深呼吸两口,楉冰一直在脑海里催眠自己:这是任务,是重要线索,把他当成江穆棱,当成可爱体贴的穆棱! 然后才抬头露出一个堪称完美的微笑:“那苏公子,你怎样才能玩尽兴呢?” 楉冰对苏絮的表情一直都是不爽、嘲讽以及皮笑肉不笑,所以乍一看这小鸟依人的态度,苏絮还是忍不住荡漾了一下。 “嘿嘿,不为难楉榴姑娘,抱……咳,陪公子我喝完这坛酒就成!”原本苏絮还想说抱几下的,被旁边那个叫瑾的小姑娘扔了一记眼刀,真的好冷! “行!”楉冰估摸了一下这坛子,喝完应该不会有大碍的,闻着也没加啥料,便痛快答应了。 也许在苏絮的印象里,与花魁喝酒是一件很文雅风流的韵事,在清冷的月光下对饮小酌,奏乐赏景,谈尽人生,实在是人生一大乐事。 但实际上,苏絮基本上是在对面看着楉冰一碗接一碗地把那那坛酒咕咚咕咚完了,既没了浪漫的情怀,更没聊上两句。 苏絮两根手指捏着小酒杯,与楉冰仿佛兄弟结拜用的白瓷大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因为楉冰嫌他喝得又慢又娘唧唧,干脆换了个碗,争取快点把酒喝完,就能拿到坠子了。 这幅纤弱女子差点端酒坛子仰头喝的场景给苏絮留下了一定阴影,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想再去花街乐坊了。 “嗝。” 不受控制地轻打了个酒嗝,楉冰用衣袖擦擦嘴,神志清明,朝苏絮招手:“坠子拿来!” 苏絮看看酒坛,果然空了,一点都没有敷衍,差点给楉冰趴下叫哥。 这酒闻着就知道度数高,谁敢这样灌水一般喝,喝完绝对上头,直接昏迷睡上一宿。 这哥们儿怎么喝完一点都没事?苏絮可是喝两杯就微醺了,以为楉冰喝不完才想这法子的。 现在苏絮信了,楉冰是真·汉子。 “给给给,早知道你酒量那么好,我应该让你跳个舞哼个曲啥的,太没意思了!”苏絮把坠子甩给楉冰,哼哼唧唧地表达不快。 楉冰莞尔,一把接住,开始研究坠子。 这挂坠的后面还刻着经文,正是翠儿念的那句“极乐对苦,安养从用,无量寿者逐人名国”的前面两句。 但不知为何,这坠子竟然不带一丝妖气,反而因为金黑的颜色,显得浩然正气,难怪在翠儿房间感应妖气找不到呢。 “你从哪里翻到这挂坠的?”楉冰继续摆弄,问着旁边郁闷咬苹果的苏絮。 “哦,那丫头房间角落里放了一堆书,我从里面找到的啊。” 楉冰回想起那种不可描述的书册,拧起秀眉:“你看那些干什么?” “好奇啊!这不是每个男子都有的冲动和本性嘛,”苏絮邪笑,“你没兴趣的话,说明你……不太行?” “说什么呢!昆仑可是清修,楉冰才、才不像你这样呢!”瑾不喜欢这种轻浮的人,她宁愿和夏知秋拌嘴也不想让楉冰被苏絮带坏了。 “瑾,没事,他就这样,你先睡吧,我给你守着。”楉冰算着,现在应该快子时了,宿下的客人几乎都休息了,离开的客人也要走光了。 花魁只接待贵客,明天应该无事,瑾还要表演,还是早点睡,楉冰看她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 哄瑾睡着,楉冰打算今晚就守着,以免苏絮这个登徒子对瑾动手动脚。 顺便给外面的小伙伴写了封飞信从门缝里送出去,告知任务进度。 苏絮终于趴床上呼呼大睡了,楉冰也准备靠在桌子上闭目养神一会儿,刚闭上眼,就有一个身影在脑海里唤着。 “施主……帮帮贫僧……” 那是沙哑又粗砺的低沉男声,尽管是在求救,可依旧保持着沉稳矜持的风度,一听就不是寻常人等。 楉冰睁开眼,因为夜里大家都灭了灯,怕就她们这一屋亮着太显眼,楉冰之前就留盏小灯。 环顾四周,没有半个人影,但楉冰相信那不是幻觉。 “贫僧、贫僧在你手里……” 楉冰低头,摊开手心里的那半块挂坠,不可思议地轻呼:“器灵?” 器灵,往往是上品法器用灵力萃养多年以后才能生出的有一定自主意识的灵体,会比没有器灵的法器更有威力。 楉冰的葱茏和伶禀自然也是有器灵的,但这样两件宝贝的品级好不能与主人交流,顶多偶尔心意相通。 这挂坠都碎成两半了还能与人交谈,这器灵是有多强啊?起码也在这世上存活好几千年了吧? “呃,老人家您好您好,您显灵叫我是有什么事吗?”楉冰怕吵到那两人,特地挪到了房间角落里蹲着。 “修行者,你们,是来除那妖孽的吗?”器灵的声音回荡在脑海,楉冰赶紧点了好几下头。 “是的,您是知道些什么吗?”楉冰现在还摸不清那邪祟是什么,要是能从器灵这得到些线索,就能少绕很多弯子了。 “贫僧当然知道,就连贫僧的那半个身体,也是被它夺去的!”器灵的声音忿恨又无奈,这一刻像个绝望枯朽的老者。 楉冰隐隐猜到了一些,可没想到世上有邪祟竟能把佛教灵器的器灵折磨到如此下场,佛教法器不都是有金光护体,邪祟连近身都难的吗? “施主你可知道,这地方从前不是烟花之地,而是一座寺庙,名为,极乐寺。” “而贫僧正是极乐寺主持的本命法器。” 记住手机版网址: 第七十四章 锢妖 “贫僧名为探虚。” “探虚爷爷您好,您说,这儿从前不是乐坊,而是座寺庙?”楉冰想,这前后差距有些大啊。 虽然看不见表情,楉冰也能感受到这位器灵的唏嘘:“是啊,多少年了,我想想看啊……好像是五百年前的事了。” 呃,五百年?那变成这样好像也挺正常的啊,人世间变化的因素有很多种,战乱天灾都有可能改变一方百姓,沧海桑田的扭转,可能不会过百年。 “施主可是觉得五百年太长?但我们极乐寺是有真佛保佑,传承超过千年!是多少佛门子弟前来朝拜的圣地。”探虚的语气里有骄傲自豪,但后来却满满变得哀伤起来。 “谁又能想到,最后竟会被一道天劫害得彻底没落呢?” 楉冰纳闷,天劫这种东西,怎么会害到寺庙呢? “具体的贫僧也不太清楚,总之到头来,世上就仅有我曾是极乐寺的法器了,”探虚的声音有些落寞,“贫僧在废墟中呆了几百年,十来年前,这里突然建起了这座楼。” “说来也是讽刺,极乐坊,极乐寺,呵呵,同样的名讳,前世今生却完全不同啊。” 楉冰也觉得太凑巧了,但还是要问:“那与房里的邪祟有什么关系呢?” 探虚长叹一声,好像对自己的无能感到失望:“邪祟生长靠吸收血气或者修炼妖气,若能吞噬修行者的力量也会实力大增。” “原本这邪祟还不足以威胁到贫僧,可这烟花之地,它能得到的人类邪念与欲望比其他地方多得多,不过十几年时间,就与贫僧不相上下。” “它慢慢侵蚀贫僧的道行,附在本体上,我们相互制衡,渐渐融为一体,有时候连贫僧都开始怀疑自己究竟是谁。” 那不是很糟糕吗?可看探虚现在的样子,好像没事了? “不久前,贫僧拼死保持清醒,请一位施主将本体摔碎,与那妖孽一起共赴黄泉!” “可到后来,我们分为两块,贫僧被丢到角落,那妖孽却迷惑了帮忙的那位施主。” “贫僧如今只有一半本体,力量完全无法使用,只能拜托施主收了那妖孽,贫僧也死而无憾了!” 嗯,要是这么讲的话就能连起来了,翠儿摔碎了挂坠,然后却被邪祟迷惑,那些失踪的人应该是被翠儿带走的。 “探虚爷爷可知道那邪祟是什么吗?”因为没有仔细看那本书,楉冰就算脑子里有一堆只是也没办法判断。 “是锢妖,不太好对付,施主小心。” 锢妖,能将人类吸进书册中禁锢起来,因为这些书册的每张纸每滴墨都是由邪祟血肉构成,所以会吸收人类精气。 这种方法仿佛人们饲养家畜,不会立刻死亡,而是一点点失去活力,拖上好几个月才会枯竭,跟凌迟之刑同样痛苦。 不过也说明那些被抓的人应该还活着,要尽快行动了。 “谢谢探虚爷爷,我们一定会帮您夺回身体的!”楉冰开始苦恼应该怎么动手,毕竟那么多人在锢妖手上呢。 那另一半挂坠怎么想都是在翠儿本人身上,既然翠儿是被迷惑的,那就不能伤到她,还要趁她和锢妖没防备时制敌,太难了。 最难的是还不能直接一剑砍个稀巴烂,因为那是探虚的本体啊,楉冰还得还给人家的,要先把锢妖逼出挂坠。 楉冰翻了翻身上带的符咒,没有一款是能这种类型的,她倒是能炼让人元神暂时分离的丹药,可挂坠有嘴巴吗?能吞丹药吗? 楉冰想到天都亮了,最后决定,还是靠演技吧。 首先她要找一位小伙伴把翠儿房间那几册吞了人的书搬出来,贴上抵妖符,能断了与锢妖的妖力联系,这些困在书里的人就暂时安全了。 该找谁呢……这个人既要长得有蛊惑性,演技骗术也要一流,聪明能见机行事就最好了。 嗯?身边好像就有一位啊。 楉冰把目光缓缓移向裹在被窝里睡得正香的苏絮,露出了一个“得来全不费功夫”的笑容。 …… “让我去偷东西?我不去!要是被撞上,她还不吃了我啊?”苏絮醒来的时候还有点起床气,语气有点阴沉,但对着楉冰莫名不敢发啤气,只能对着自己哄,像一只脾气爆但怂的小野狗。 “嗯嗯,你可以不用去啊,”楉冰帮苏絮顺了两下头发,“可昨晚我看你睡觉的时候嘴巴张那么大!一时手痒就给你喂了点东西。” 这当然是骗人的,可楉冰说得很真,苏絮脑袋还迷糊着,愣了两下就信了。 “小骗子你谋杀啊!” “谋杀还算不上,以后脸上起疹长脓可别来找我,不关我的事。”楉冰知道自恋如苏絮,最在意的就是他那张游戏花丛勾引小姐姐的脸,这下他铁定会答应。 果然,苏絮惊慌地摸了两下脸,确认它们是否还和之前一样俊美,最后不情不愿地点点头。 这边算是没问题了,楉冰又写了封飞信,让江穆棱和夏知秋趁乐坊的人都还没醒的时候潜进来。 苏絮以一种“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悲壮气势出门去偷书,“要是我死了,楉冰你记得一定要让漂亮姐姐给我上香。” 楉冰没理,这人就装吧,嘴上哭爹喊娘,实际上稳如泰山,楉冰就没看出他慌了,要真害怕还能开玩笑? 苏絮没走多久就有人敲门,听敲门暗号是穆棱他们,楉冰赶紧开了门让进来。 两人都是第一次进类似女性的闺房,特别不自在,全程低着头走路,生怕看见什么不该看的。 “放心,屋里没东西,就我和瑾两个,”楉冰看着好笑,“瑾还没醒,你们小声些。” 确认那些女性私人物品真的都收好了,两人也放开了些,没那么拘谨了。 “楉冰,昨晚那酥香排骨呢?被你塞床底下了还是衣柜里?”夏知秋看着地铺上瑾的睡颜,嗤笑了一声,往床底下看有没有人。 嗯?这话怎么那么耳熟?小秋秋你和瑾是约好了吗! 不对,他们怎么知道酥香排骨的?我不是昨天才…… “你们昨天来了?!”楉冰一想到昨晚她那不走心的歌声笑容,以及尬吹上天了的自我介绍,整个人都不好了。 “对啊,你知道吗,昨天江穆棱差点就唔唔唔!”夏知秋还没说完,便被有些羞恼的江穆棱捂住了嘴。 差点什么? 楉冰绕到江穆棱跟前,踮起脚尖,撇头盯着江穆棱:“穆棱昨天也给我掷桃木牌了?” “……” “掷了多少?” “……” 实不相瞒,带着的现钱全投进去了,两袖空空、人财两失形容的正是现在的江穆棱。 第七十五章 兆头 江穆棱可说不出自己第一次来乐坊就为了捧花魁把自己变成了个穷光蛋,即使捧的是自己兄弟。 楉冰看他表情大概也猜出这家伙肯定大放血,一想到昨晚那桃木牌有好多是江穆棱的钱,楉冰这个对外人抠门的铁公鸡都心疼死了。 “我又没有一定要当花魁,你花那么多钱干什么?”就算有钱也不能这么花啊。 “就是,要不是小爷拦着,穆棱都要借我的钱去买那啥牌子了!”夏知秋也不解,“我们不就做个戏吗,这么认真干嘛?” “……”幸亏小伙伴们都非常正直纯洁,压根没往江穆棱要当花魁恩客这个地方想,否则他是真的无地自容了。 “楉冰你真厉害,把女人都比下去了!”虽然夏知秋不太懂乐坊里的这些事情,但还是觉得很牛逼,“你还没说呢,你把人藏哪儿了?” 夏知秋的嗓门实在太大,压都压不住,原本快醒了的瑾被他这么吵得睁开眼,嘟囔了一句烦人精。 “哦,他是苏絮,我现在把他支去干活儿了。”楉冰一手一个走到屏风后面,不去看瑾起床时的洗漱。 “苏絮?”江穆棱没听过这个名字。 “之前做任务的时候认识的,炼丹师,实力还行,”夏知秋简单介绍两句,似是想起来苏絮那德行,眼睛逐渐睁大,“你是说,你让那丫头和个流氓同屋睡了一晚?” “合衣睡的,我没闭眼,守了一夜呢!”楉冰想不通夏知秋怎么会在意这个。 夏知秋撇着嘴:“那也不能让个丫头和男的睡一屋啊,这不毁人清誉么!” 楉冰想自己也是女的,小时候不也经常和你们俩睡一屋,上次做任务也这么干啊,姑娘都没介意,你个男的介意什么? “我也是男子,这几天不也和瑾天天呆一起。”但楉冰自身是女子所以问心无愧,其他姑娘可不能效仿。 江穆棱抽了抽嘴角,夏知秋理直气壮地双标:“你和那流氓能一样吗?” 呦,那么相信我? 夏知秋瞄一眼江穆棱,凑在楉冰耳边轻声道:“那丫头瘦巴巴的,按我多年看你撩拨姑娘的经验来看,你肯定没兴趣!” “……”楉冰抿嘴,重重地拍了一下夏知秋的肩膀,“小秋秋,这话千万别当着瑾的面说。” “这不事实吗?为什么不能说?” “反正别说就行了!”当着姑娘的面说人家身材差,夏知秋莫不是注孤身吧? 不过没想到夏知秋还会怕瑾清誉被毁,看来他们的关系没有想象中那么差嘛。 “丫头你好了没有!洗个脸那么慢,你的脸是比盆还大吧?!” “夏知秋!” 好吧,没想错,他们的关系就是非常恶劣。 这时候,门口响起了急促的拍门声,还不敢拍太重被别人听见,楉冰估计是苏絮回来了。 给他开了门,苏絮贴在门上转了两圈转进来,如释重负地吁气,仿佛是来偷情的。 “回来啦。”接过那一沓书册,楉冰很满意苏絮的表现。 “好歹那邪祟也是附在一个姑娘家身上,你居然让我趁人家睡着时闯入闺房,”苏絮立马从害怕状态调整至油腻模式,“哎呀,好羞羞~” 呕,楉冰真不知道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怎么能如此自然地卖弄风骚,并且骚而不娘。 “别得了便宜还卖乖,我不觉得你闯入的闺房很少。”楉冰数了数书册,一共八本,跟之前失踪的人数量一致。 “辛苦。” “把解药给我就行!”苏絮接住楉冰扔过来的小药瓶,嗅了嗅,“这不是凝神丹吗?解药呢?” “没给你下药,那凝神丹就当报酬了。”楉冰忙着给书册贴符咒,头也没抬。 苏絮心里简直是万马奔腾,现在丹药那么不值钱了吗?一枚四品中等丹药也能随随便便送人,他可不认为自己做的事值得上四品中等丹药。 这凝神丹他也勉强能炼,只是成功率极低,要天时地利人和以及瞎猫碰上死耗子才能出一枚,算是难炼的丹药了。 苏絮自诩算不上修真界年轻一代中的炼丹第一人,也算其中的佼佼者了,虽然是自学成才,他付出的努力可不比有门派的修士少。 楉冰是丹剑双修他知道,但明显以剑修为主,连丹炉都只是用来砸他下巴的时候拿出来一次,肯定不是楉冰炼的丹。 唉,大门派就是好啊,什么高级丹药随便送人,连苏絮这个不太在意身外之物的人都有些眼热。 屋内三个男人两个乐坊女,略显得拥挤,要是有人这时候进来准能将这些人一网打尽。 这边做任务的四人开始商量什么除祟了,苏絮觉得左右也没他事了,还是早点走为妙,不然等会儿又要坑他干事。 “楉冰,你要参加丹试吗?”走之前,苏絮问了楉冰一句。 “当然,怎么了?” 苏絮仰头,笑得意气风发,那一刻,他褪去了浪荡风流、迷茫荒谬,像一颗打磨完毕,要绽放光彩的宝石。 “我会得前三的,你小心点哦~”丢下这句话就走了。 苏絮的本意是想耍个帅的,可惜没成功,因为楉冰没和他对接到思维。 你会得前三,哦,那你加油,我要是不得第一会被逐出师门的啊! 其他三个人也没理解苏絮的一番狠话,因为有两个知情者和一个无条件支持楉冰的瑾。 “他什么意思?” “不知道,继续商量除祟吧。” 四人围在桌边,和器灵探虚又聊了一阵子。 “探虚爷爷,怎么才能把锢妖从你本体里逼出来啊?”楉冰还想从探虚这儿得到点信息。 “这……要是有法子,贫僧至于沦落到这地步吗?按理说,要那妖孽自愿离开才行,不然啊,只能击碎那半块坠子,那妖孽也会灰飞烟灭的。”探虚也是很无奈啊。 “果然啊。”楉冰其实想到办法了,只是…… “穆棱和小秋秋,你们想不想来演一场刺激又高难度的戏啊?” …… 渐入夜晚,极乐坊有了撑场面的花魁,又是满客的一天,琴艺高超的琴女在台后弹奏,花魁楉榴在台前唱着小曲儿,再抿一口美酒,这日子,简直是人间仙境啊! 楉冰也对扯两嗓子就能赚到那么多钱感到吃惊,她父亲勤勤恳恳处理事物一年,所得俸禄可能都没这些人一晚上花出的多。 有些人品级和她父亲差不多,却能这样大手大脚,不知搜刮了多少百姓财产。 但这不过是人间常态罢了,她无法干预,她能做的,不过是尽她所能,除魔降祟。 “楉冰,江公子他们开始行动了。” 记住手机版网址: 第七十六章 强盗 翠儿,快去把珍藏的那几坛好酒给陈公子拿过来满上!”老鸨和平时一样招待着客人,吩咐翠儿去窖里拿酒。 翠儿早就在陈公子色咪咪的眼神下支撑不住了,听到这句如获重赦,赶紧应下离开。 走到后院挑酒坛的时候,翠儿不禁遗憾,昨晚差几步就成功了,怎么在那节骨眼摔倒了呢? 这样什么时候才能凑齐十人离开这里,好想念李郎啊…… 因为苏絮偷走书册后还十分周到地拿出自己的珍藏补上,所以翠儿这时候还没发现,那些书册早就被调包了。 酒窖和全院隔了不短的距离,而且黑得不行,翠儿拎着两坛酒走着,突然寒光一闪,一把冰冷的匕首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酒坛坠地破碎,渣子四溅,清澈透亮的上好酒水流了满地,全喂了那地上的泥土花草和白净的绣鞋,让人看了直呼暴殄天物。 不过这时候可没人顾得上这些,翠儿两只手腕被扣在身后,锋利的触觉让她动弹不得。 “告诉小爷,你们极乐坊的金子银子都放在哪儿,不然小爷要了你的命!”威胁的话说得那么溜,肯定是个强盗惯犯!护院是怎么回事,连个门都守不住。 要是普通姑娘可能就吓得腿都软了直接回答用来保命,不过翠儿可是身附邪祟的人,慌了一阵就想起来可以求助那位大仙。 可藏在衣领下的挂坠突然被人扯走了,失去邪祟的妖力,翠儿的力气都减了好几分,手腕疼得要命,恐惧感也慢慢加深。 “这东西,不错,收了。”是另一个很好听的男声,不过他是不是结巴,为什么就那么几个字一句话他能说得如此生硬?就像念台词一样。 “还给我!”翠儿故意喊得很大声,可这里全院还是有一段距离,那儿琴声乐声嬉闹声又正热火朝天着,没一个人听到这小小后院发生了什么。 “切,一个破得稀巴烂的坠子有什么好收下的,你想留,小爷偏要砸了它!” 说完,脖子上的匕首收了回去,可双手还是被禁锢着,在黑暗中,翠儿看到那人把旁边男子手上的坠子抢了过来,狠狠地要往地上砸。 “不要!!!” 噗地一声,一股青烟从坠子中冒出,从巴掌大小变为和成年男子差不多高,并逐渐凝为实体。 而锢妖离开坠子的时候,翠儿眼前一黑没了意识,向后倒去,被后面那人揪着后衣领挪到了旁边。 “无知稚子,连你妖爷爷呆的地方也敢摔,为你的狂妄付出代价吧!”那股青烟的顶部化出了头形,一张血盆大口朝几人扑来。 “穆棱!” 一把雪白的长剑穿林而来,快到没有半点声息,在锢妖周身飞舞,组成一个剑阵法。 细丝般的灵力漂浮在锢妖身上,化成了一张网,看似柔软脆弱,实则坚韧牢固,潋光剑一闪,剑尖直指锢妖的眉心。 电光火石间,看似悬殊的力量就飞速转变,就连锢妖都没想到事态竟然是这么发展的。 原本要摔在地上彻底粉碎的坠子,被夏知秋手腕一番,灵活地变了个弧度,高高向上s抛起,又被一把接住。 “这么笨,这样骗就出来了,楉冰还让我记什么备用方案,根本用不着啊!”夏知秋站在剑阵法前面朝锢妖龇牙。 但它也不算很笨,马上就明白了这几个是修士假扮成盗贼来骗他现出原形的! “可恶的修士,竟然骗我!”前面这两人实力看上去也不过是金丹,按理来说,它拼一拼还是能逃走的。 但它今天撞上的不知道是哪路大神,之前气息捂得严严实实一点都没漏出来,让它以为这就是俩普通人。 但现在的威压却闷得它心生恐惧,它知道,如果眼前这两人想,它现在早就死得不成样了。 “呸!要不是你缩在个坠子里装神弄鬼,小爷一剑就把你挑了,还用费这事儿!”夏知秋把街上随便买的垃圾匕首扔到一边,手里抛着那半块坠子。 江穆棱变个手势,那剑阵法就缓缓缩小,最后缩成了个小珠子,被江穆棱收进纳虚袋了。 “搞定!去找楉冰他们吧!” …… “你们小心点!好几个人在我手上,我一会儿就把他们都杀了!”被困在个小珠子里,锢妖还是没放弃地挣扎。 “你试试看,有本事你就杀啊。”楉冰还是很相信昆仑符修长老的,这个小妖解不了那符咒。 锢妖试了几下,发现和书册无法联系上了,气恼得要命。 “现在实相点,就把人都放出来,不然把你交到仙盟,那些人都有办法破你这锢术,到时候想补罪都没机会了!”楉冰觉得自己现在着实像个恶人嘴脸,不过对付这种邪祟,就是要这样才能让它服软。 锢妖被震了下,还是不肯放人,楉冰手上没东西,就算知道方法也没办法解,决定还是交给仙盟的人来做吧,这些人现在很安全,他们就别帮倒忙了。 “这女的怎么办?不能让她晕在院子里,我就给拖回来了。”夏知秋指了指床上的翠儿。 拖……小秋秋你到底是多不想碰女人,不求你抱回来,扛一下也行啊! “等她醒了,你们两个盗贼藏起来,我问问究竟怎么回事。” “下次别给我这样的身份,亏你想的出来。”夏知秋对盗贼这个身份很不满意。 “我看你挺适合的啊,邪祟都给你骗得一愣一愣的,说明你在这方面还挺有天分嘛。” “哼,穆棱给了台词都说不好,还好这玩意儿傻。”夏知秋想起江穆棱那结巴的一段话就想笑。 “抱歉,下次我还是别说话了,让我出手就行。”江穆棱叹口气,他不像另外两个小伙伴那么跳脱,让他装得凶神恶煞,确实太难了。 “嘘!翠儿要醒了!”楉冰见床上有轻微动静,赶紧把两人塞到屏风后面,自己则坐在床边假装照顾。 翠儿睁开双眼,睫毛一颤一颤的,看上去甚是可怜:“这儿……是哪?” “我见你晕倒在后院,便把你扶回我屋了。”楉冰给她递了杯水,“你感觉怎么样?” “……头疼。” “你怎么会晕到在那里?” “我、我也记不太清楚了……好像从几个月前开始,我的意识就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是吗?” “好像,好像在梦里,我和极乐佛做了个约定。” 记住手机版网址: 第七十七章 前世一面 “和极乐佛做了个约定?”傻姑娘呦,你这哪是和佛做约定,你是把自己卖给邪祟了。 “嗯……”翠儿看向门外,低头犹豫着该不该说出来。 “翠儿,你想说便说吧,我不逼你,也不会跟别人讲的。”楉冰稍微鼓励了一下翠儿,她就下定了决心。 “其实,当年我来到极乐坊并没有签卖身契,只是个打杂的小侍女,是妈妈觉得我干事麻利才把我接到她身边。” “这几年我也尽心尽力,可妈妈却因为我姿色不错,想让我去接客!”翠儿浑身颤抖起来,“我为良家女子,虽在乐坊维持生计,但也是清清白白的,怎能受这样侮辱。” “我本来已经要离开乐坊回老家,妈妈却骗我签下了卖身契,说再留我几月,便要去接客了。”说到这里,翠儿声泪俱下。 “那些客人都是豺狼虎豹,我不被生吞活吃了才怪,便每日在屋里祈求佛祖显灵,助我逃离这是非之地。” “也许梦吧,有天,我真听见了佛祖的声音,让我摔碎一块坠子,后来,后来……” “后来怎么了?”楉冰追问下去。 “他问我想不想离开这里,只要帮他一个忙,就能用神通助我离开。” “当时我是太无助了,一时鬼迷心窍,就应了句,之后发生了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看来这就是锢妖迷惑翠儿的手段啊,翠儿倒是无辜,和当年的瑾有点像,可怜,要不帮她一把? “你再休息会儿,放心,我一个字也不说出去。”楉冰照顾翠儿又睡下,把几人招出来。 “既然抓到邪祟就不要久留,帮探虚拼好本体,今晚就走。” 楉冰把两块坠子贴着裂痕拼在一起,便有丝丝细微的灵力感应粘合,自行复原,虽然速度比较慢,但再过百年时间应该就能修复了,这点时间对器灵来说不算什么。 那曼陀罗的花瓣重合在一起,挂坠后面的佛咒也终于变回完整的一句。 也许是感觉力量正在慢慢增加,探虚的声音没那么虚弱了,坠子上也显出了器灵元神,是一位身披袈裟,面容憔悴但慈祥,只有拳头大小的古稀老人。 探虚的长须颤巍巍的,眼睛与眉毛几乎贴合在一起,楉冰看了许久才在中间见着一条小缝。 “贫僧多谢各位施主帮忙,日后若能派上用场,贫僧定来相助。” 楉冰小心地把坠子托在手心:“那要把你放在哪儿呢?” “若是能放在真佛保佑的寺里供奉,贫僧的道行能恢复得快些。” “蓬莱附近有座紫荆庙,我师父与那的主持相识,应该可以把探虚前辈留在那里。”江穆棱一句话,大家最后的问题也解决了。 探虚抬起一条眉毛,努力张开眼睛,看了看楉冰,又瞧了瞧江穆棱。 “二位施主给贫僧的感觉,有些似曾相识啊。” “啊?”楉冰疑惑地指指自己和江穆棱,“是我们两个吗?” “是的,贫僧之前只能感受灵力,现在才见着各位施主相貌,贫僧敢说,我们一定见过。” 楉冰完全没印象,“是不是您把我们和别人弄混了?” “嘿,贫僧样子老,记性可不差,贫僧说的见过,也许是前世呢,”探虚拜了句阿弥陀佛,又觉得有些惭愧,“可见过的人贫僧一定能认出来,二位施主的模样熟悉,却记不起来是谁,看来真是在这地方呆太久了啊。” 楉冰虽然因为算命先生的话而女扮男装,实际上却真不相信什么前世今生,听了这番话有些摸不着头脑。 难道自己和江穆棱上辈子也认识? …… 一行人把锢妖和书册送到仙盟驿站,领了积分后就准备前往蓬莱参加百门大会。 楉冰和瑾自然能直接开溜,而翠儿和瑾当年的情狂不一样,有父母弟兄在老家,跑了的话极乐坊会上她家讨人的,所以便让夏知秋帮人家先赎了出来。 乐坊的姑娘们都在羡慕翠儿找到了个俊俏的公子依仗,虽然脾气差,但有钱就行啊! 翠儿完全没见过这个来赎她的公子,就是声音有点耳熟。 本来被赎身了她还害怕呢,结果那公子把她接出来后就撕了那卖身契,让她爱去哪去哪,别跟着他。 翠儿自由的愿望实现了,但还是觉得奇怪,怎么跟楉榴说了烦恼后就事事顺心了呢? 看来楉榴才是她的转运佛,改天一定要回极乐坊看看她。 第二天,郯城里就传出消息,极乐坊的花魁和最漂亮的琴女神不知鬼不觉地逃走啦! …… 把探虚送到紫荆庙安顿好,四人才御剑飞往蓬莱岛。 当了十来天女子的楉冰终于摆脱了一堆零零散散的首饰、要坐着化上一个时辰的妆容和一用力就会撕开的薄纱,自在得不行。 现在正是三月初一,再过一月百门大会就正式开始了,各仙门都赶往蓬莱,半途中遇到了不少御器的修士同路。 “哇,可真热闹,我还是第一次遇见那么多人在天上飞呢,究竟有多少仙门啊?”一行人又超过一个站在扇柄上飞的散修,楉冰不禁感慨。 说是百门大会,肯定是不止一百个的,因为大会的名字是很多年前传下来的,那个时候各大仙门都还没衍生附属门派,也是有底蕴深厚的门派才有资格参加。 “现在什么门派都想来掺一脚,如果有实力强的弟子当然好,不过大多都是来凑个热闹的。”夏知秋倒是无感,他可是有点饿了,想快点到达去吃晚饭。 入昆仑前,会穿过一层云海,一步登天。 而连接蓬莱与俗世的,是一望无际的海洋,他们踏着海浪翻涌而成的阶梯,一步步走上蓬莱岛,仿佛进入了世外桃源。 每个进入蓬莱的参赛者都要先登记姓名,用弟子令牌核实身份,再由弟子领入蓬莱。 排队的人不多,楉冰他们就加到后面慢慢等候,掏点路上买的小零嘴,边吃边聊。 江穆棱是蓬莱弟子自然不需要登记,但也跟着他们一起排队,让巡逻的弟子不由得多瞅了几眼,想看看与江师兄同行的会是什么人。 轮到他们登记,三人掏出弟子令牌展示给那名蓬莱弟子看。 “昆仑夏知秋。” “昆仑瑾。” “昆仑楉冰,受邀而来,请多关照。” 第七十九章 记录册 三人正在老老实实地登记,但能感觉到周围人虽然有些收着情绪,但还是用看珍惜动物的眼神围观他们。 “昆仑的队伍不是前几天就进去了吗,这三个人是脱队了?” “笨!没听见那第一个人说自己叫什么吗?!夏知秋!夏家三公子,肯定去接任务除魔降祟了。” “剩下的两个怎么连名字都没听过,是参会者吗?” “一看就不是吧,那少年那么矮,才十三四岁的样子,肯定是来观摩比试学习的。” 兄弟,你们在背后讨论我们可以,但声音真的太大了,能别这么激动,控制一下自己可以吗? 楉冰不明白为什么每次那些在旁边议论的人都觉得没人听得见他们说话,真的很明显好吗? 而且请别再说身高这件事了,长得矮真是抱歉啊!我都快十七了。 三人登记完,谢绝了弟子的领路,由江穆棱亲自带了进去,一群人在后头恨不得跟在后头一起走。 “那是江穆棱吧?蓬莱门主首徒的那个!” “居然由江穆棱亲自带路,看来蓬莱很看重夏知秋啊,实力不容小觑。” “这次大会,要多多注意夏知秋了……” 夏知秋还不知道,就因为江穆棱领了个路,吃瓜的各仙门修士就把他归为了重点注意对象。 明明他身边还有两个变态,为什么夏知秋总是最引人注目的那个? 回答:因为夏知秋看起来最拽啊。 …… 这座专门为百门大会所建的小岛与蓬莱主岛一桥相连,分布着很多大大小小的院子,并根据仙门关系分成了好几个区,不至于出门散个步就遇上世仇的仙门弟子。 虽然百门大会严明禁止私斗,可要老是发生纠纷,强如蓬莱也招架不住多方吵架,劝架不是个简单的活,能少一事就少一事。 楉冰觉得这样的安排合理又省事,而且这地方院子的风格很合她意,既不奢侈也有一定品味,这负责修建的弟子和她爱好挺像啊。 “前面就是昆仑参会者所住的院子,你们来了就去和师长大声招呼吧。”和楉冰住在两个岛,江穆棱也有些遗憾,“这个点,负责的弟子应该把晚饭送到各院了,现在过去刚好能赶上。” 但若是把人接到自己院子住,楉冰又会受他人议论,楉冰目前想不显眼,江穆棱就要好好配合。 看着三人进去,江穆棱感觉自己又开始失落起来了。 不够,根本不够,这点相处时间,和他十几年来的远方等待相比,实在太少了,好比杯水车薪,根本浇不了江穆棱心中的火。 “穆棱,明天见!” 抬头,楉冰扒在院门上,傻兮兮地冲江穆棱笑着,俏皮地摆摆手,嘶溜一下关门进去了,像一只狡黠的兔子。 江穆棱呆站在人家门派院子的门口,好一会儿才扑哧笑出声来。 是啊,这次分别了之后,他们还可以“明天再见”,不再是隔了几月几年的思念。 这种有盼头的相见,是十几年都求不来的奢望。 江穆棱小声地在心里说。 “楉冰,明天见。” …… 这几天,大部分的仙门都到达了蓬莱,开始打探各家参会弟子的消息了。 虽然大会开始时也能知道有谁参加,不过早点知道就能提前做好对手的分析,胜率会高一些。 所以除了一些特别出名的弟子几乎毋庸置疑,各门都在保护自家出会弟子和搜寻其他门派弟子的消息,搞得跟暗探一样。 一些消息灵通的散修,因为没有门派一身轻,也不惧怕别人来报复,把搜集到的弟子信息制成一本本书来卖,特别抢手。 大家都不满他这样公开自己的信息,可又怕不买会落后于他人,最后只有那些散修赚了个盆满钵满。 楉冰几人也处于好奇买了一本,发现这本书还挺实在,一点也不糊弄人,完全得得起它那不菲的价格。 不仅收录在内的修士众多,有些连门派名字楉冰都没听过,还记录了其参加的比试,所属境界、法器、能力,甚至还分析了胜算和大概名次,还记了些八卦。 “我看看啊……他们预测剑试是穆棱第一,小秋秋第四,这个第二的罗一鑫和第三的隆韬是谁?”楉冰念出两个名字。 “这罗一鑫是散修,他师父可是世上数一数二的铸剑师,罗艽,好多年前就归隐了,”江穆棱也听过此人,“之前有人觉得铸剑师的徒弟就只会铸剑磨器,剑法低微,后来那罗一鑫以一人之力胜过八名同境界剑修,大家才认可了他的实力。” “铸剑师作为创造者,才是最懂剑的人,那些人眼光真是狭隘。”楉冰又翻了翻书,看那个第三名的简介,“隆韬,龙虎门门主二弟子,擅长快剑和复杂的剑法,年轻一代的佼佼者。” 这个龙虎门楉冰知道,算得上是一流门派,可因为形式做事过于蛮不讲理,所以人际关系十分尴尬。 江穆棱对这个龙虎门印象也很深刻,倒不是因为实力怎样,只是当初安排院子的时候,龙虎门冤家太多,让一干弟子苦恼了很久,最后给他们单独划了一个区出来住。 “龙虎门……虽然隆韬在金丹榜上的排名挺高,可最好不要太相信他的实力。”江穆棱对每个人的评价都很客观尊敬,第一次听他说这种话,可见这位隆韬给他留下的印象有多么不好。” 夏知秋这个憨批还在翻书,翻完了还吼:“楉冰没你哎!” 当然没我啦,昆仑消息别人也难打听到,我名字又没上金丹榜,我怀疑都没人知道楉冰这个人是谁。 不过也挺好,被人记下来放在书里卖,简直是公开处刑,扒得一点隐私都没有,楉冰还是宁愿当个小透明。 最可怕的是,写这些书的人想象力还很丰富,一些东西他们不知道的地发挥脑洞乱编,编得连当事人看得一脸懵。 “蓬莱门主首徒江穆棱与其同师师妹白颜关系亲近,郎才女貌,十分相配,日后其门派可能会安排其成为道侣……”瑾念出这一段后,周围的气氛都变了。 江穆棱只想把卖这本书的修士拉出来比一场,这东西是能乱写的吗? 要是同门弟子或者陌生人说说,他都不会在意,身正不怕影子斜。 但楉冰在这儿呢,要是、要是误会了怎么办…… “白颜……”楉冰思考着,江穆棱正要解释。 “白颜这名字真好听,能介绍给我认识认识吗?”楉冰兴奋地问。 第八十章 足够 穆棱你怎么了?不就想认识一下你师妹么,至于不理人嘛?”楉冰围着闷声不响的江穆棱转圈圈,想看着他的眼睛说话。 可江穆棱已经被楉冰这个小傻子气到自闭了,干脆闭着眼睛拒绝回答楉冰的一切问题。 天知道他刚才还期待了一下楉冰会质问自己怎么有了这种关系的师妹都不讲,哪怕是来自兄弟的关系江穆棱也认了,好歹是在意他的吧? 这人、这人怎么能迟钝成这样?!这种时候还想认识白颜,还想着认识新的姑娘撩拨,还想着让江穆棱多喝一缸醋。 也就江穆棱喜欢楉冰,才会这样委屈懊恼,气到浑身颤抖,甚至有一点点鼻尖发酸。 我喜欢你啊,所以不想你在我面前对别人感兴趣,就算是随口提起也不行。 我喜欢你啊,所以才会在意、生气、愤怒,仗着一个“喜欢”就能占有我所有的情绪。 我喜欢你啊,所以能不能好好看看你的周围,看看我。 “穆棱?”楉冰是真不知道他兄弟在气什么,难道是觉得她太轻浮,所以暂时不想和自己说话? 至于那八卦,肯定不是真的,江穆棱这小子有事还能瞒过她?这个师妹江穆棱都没提起过,十成十是随便乱编的。 楉冰单纯好奇一下,江穆棱怎么就不理她了呢? 楉冰像是一只蹦蹦跳跳的小鸟,在江穆棱周围晃着,想让他睁眼看看自己,保证能哄他笑出来。 而且瑾和夏知秋这两个,平时都说有事尽管讲,为朋友两肋插刀上山下海! 可到了关键时刻,居然没个人帮她哄江穆棱,就站在旁边假装观赏风景,甚至还说风凉话。 “我觉得楉冰就是自作自受,好端端的就想认识姑娘,看,把穆棱惹生气了吧?” “就是就是。” 喂,你们还记得自己与对方互为冤家的关系吗?平时意见那么不合,这下倒一致了。 楉冰看透了这两个人,就是不敢招惹江穆棱,胆小鬼! 身为胆小鬼的两人一点也不觉得羞愧,为了彻底避免楉冰把他们拉来解决这个难题,夏知秋和瑾逛着逛着人就不见了,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江穆棱对蓬莱的路不能更熟悉了,即使闭着眼睛也走得脚下生风,楉冰在旁边跟着快步走才能跟上。 然后,一双手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握住了他的,轻轻拉住。 江穆棱心底一颤,睁开眼睛,小少年的脸离他很近很近,漂亮的小辫就在眼前,身形简直好看得不像话。 “若穆棱真的不高兴了,我随你处置。”少年的音色纯粹清爽,江穆棱却觉得勾人心魄,被这个小狐狸吃得死死的。 楉冰这人,明明什么都不懂,说出来的话倒常常让人心烦意乱,这种话,是能随便乱说的吗? 江穆棱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划过白色的衣裳,“……以后这话,不要对别人说。” “你理我了,是不生气的意思吗?”楉冰的尾音总是一颤一颤地,像只放飞自我的兔子,一下子窜到了江穆棱的心窝,“那穆棱现在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真的?” “嗯!我答应了,一定会做到的,穆棱又不会害我,所以我做什么都行。”楉冰这个小笨蛋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诱人的事情,怕江穆棱听不明白,还重复了好几遍。 江穆棱再怎么正人君子,在喜欢的人面前也会忍不住心生邪念,一瞬间闪过了无数想象,红了耳根。 当然,这些他肯定是不敢说出来的,也就能在心里想想罢了。 注视着楉冰的眼睛,江穆棱只觉得大脑空白,觉得说什么都不对,讲什么都不满意,踌躇半天,最后说。 “那……你多牵会儿我吧。” “嗯?”楉冰挑眉,举起两人相握的指尖,“这就可以了?那么简单?” “……嗯,这样就行了,”江穆棱低下头躲闪着目光,“足够了。” 记住手机版网址: 第八十一章 撞见 白颜,蓬莱门主的二弟子,水属性单灵根,天真烂漫,可爱善良,蓬莱门上下不论师兄还是师妹,都把她当成一个小宝贝护着,生怕她听见什么,看见什么,污了耳朵眼睛。 但在一次不经意间,白颜知道了她直系师兄江穆棱可能喜欢男人,从此便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整个世界都颠覆了。 江穆棱是何许人也,清心寡欲冷冷冰冰,看起来不论男女他都没兴趣,简直是个木头。 但就这样一位谪仙般的公子,竟然喜欢男人,让白颜现在看谁都觉得他是断袖。 另外她还有那么一丢丢的好奇,虽说江师兄很强,但到底是上面那个还是…… 这份好奇心驱使着白颜总是忍不住跟在江穆棱后头寻找真相,使白颜看到那惊世一幕后想原地消失。 这天,白颜刚送完一队仙门去往住所,就听见好几个修士在一旁卖他们的记录册。 白颜随手拿起一本翻了翻,刚好翻到胡说八道她和江穆棱关系的那页,写得详细至极,这么好的文采拿来编这些东西实在可惜。 “您看,这里写错了,可以改一改吗?”白颜并不觉得尴尬害羞什么的,因为这完全虚构不属实,她的内心坦坦荡荡,自然不会在意这些。 那修士撇了一眼书,瞄了一会儿白颜,“小姑娘,这都是可靠消息,你要是不买书呢,就不要当着这儿影响我生意!” 说着就要把白颜推开,白颜心想你连这内容里的女主角都不认识,谁信你这“可靠消息”啊?! “您这儿真的写错了,这是不存在的事!” “你又不是他俩,说不准这两师兄妹就暗生情愫了呢,只不过别人不知道而已,这种情况不是常有的吗。” 白颜很想说她江穆棱师兄喜欢男人,对包括她在内的女性一点兴趣都没有,可连她也知道这种话不能随便乱说,只能憋红着小脸看着那散修背着书离去。 “江师兄才不喜欢我呢……”白颜喃喃一句,突然想知道,既然江穆棱知道自己喜欢男子,那便一定是有心慕之人吧? 会是谁呢? 蓬莱的师兄弟中虽也不乏风度翩翩之辈,但看江穆棱态度,怎么看也不是那些人。 可江师兄十几年来都没出过蓬莱几次,还会有什么人能让这尊石佛动了心呢? 白颜这边刚想完没什么人能让江穆棱喜欢上,就看到了让她想立刻逃走的一幕。 在一条有点偏僻的小道上,一个身材稍小的男子牵着另一个男子,最主要的是,那个乖顺得像大狗狗一样的被牵的男子,就是蓬莱以冰冷无情出名的江穆棱。 白颜从来就没有在江穆棱脸上看到过这种表情,远远地看去就能瞧出放纵和依恋,盯着前面走着的那人,眼神温柔得跟变了个人似的。 看着看着,白颜竟忘记了躲起来,就这样站在大道上看他们走近,被那个子稍小的少年一眼给瞧见了。 少年没有丝毫惊慌或者害臊,甚至热情地对白颜挥了挥手,另一只手还死死握着江穆棱,一点也没有放开的打算。 倒是江穆棱皱了皱眉,停顿了一下,对少年说了两句话。 然后,然后他俩就走过来了。 白颜特别想说你们可以当作没看见我的,真的不需要特地过来讲话,看江师兄的脸色已经快要杀人灭口了啊! “在下昆仑楉冰,请问你是白颜师妹吗?”少年的桃花眼真的很勾人,眨眨眼都像是在放光。 白颜答了声是,心想江师兄原来喜欢这款的,倒是让她有些出乎意料。 她从前也听过些断袖之事,还以为那些男子都是娇弱妩媚如女子的,可这位楉冰除了确实不高,看起来仪表堂堂,和江师兄站在一起……还挺配。 “穆棱,你刚才不是说还有事要忙吗?你且先去,我和这位小师妹聊会儿再去找你。” 记住手机版网址: 第八十二章 “争风吃醋” 白颜并不知道她和这位唤作楉冰的少年有什么好聊的,还要特意让江穆棱先离开。 江穆棱无奈地望着楉冰的眼睛,又冷冽地看着白颜,让白颜觉得自己就跟那猫眼注视下的小耗子一样,全身都僵硬起来。 江穆棱好不容易才走一步回头三步地离开了,白颜才开始思考楉冰究竟找她干嘛。 楉冰……还是昆仑弟子?这名字好像没听过啊,要是以江穆棱的地位来说,怎么也应该找个小有名气的修士当作道侣吧? 白颜骨子里就有一种小女孩的浪漫,并不觉得这种身份的差异有什么不妥,反而还觉得特别感人。 可她也明白,江穆棱是蓬莱的希望,他身上承担的东西不能让他随心所欲,长老们也不会同意这位年轻弟子的领头人做出这样的行为。 ……等等!要是说到与江师兄门当户对,那不就是白颜她自己吗?! 不仅门派里的弟子会偷偷讨论,长老们会开开玩笑,连其他修士也在那里乱传消息,恨不得弄得天下人皆知,甚至让白颜有一种赶鸭子上架的心情。 明明她一周能和江穆棱见上面的次数也不比别人多多少好吗?而且江穆棱又那么严厉冷漠,总是挑她剑法里的细节错误,让她回去练上个几千遍,白颜可是一点都不想多见江穆棱! 但她现在也大概明白了,这位楉冰公子,估计是吃了醋,过来单挑她这个假想情敌的。 这可怎么解释得清楚啊…… “白颜仙子,久闻大名,当真是清丽无双。”楉冰看看白颜,真心实意地赞叹了几句,这小姑娘乖得啊,她都想拐回去当师妹了。 可落到白颜现在风声鹤唳,一听这话就觉得是争风吃醋前的讽刺了,当下就握着楉冰的手,信誓旦旦地保证。 “楉冰公子,跟你比起来我又算什么,若是要选,大家肯定是会要你的!所以,真的不必妄自菲薄!” 身后传来一阵轻轻的怒咳,别人听不出来,白颜这些在江穆棱手底下练剑好些年的蓬莱弟子怎么可能不知道。 江穆棱不满意的时候就会这样咳嗽,说明他不高兴,非常不高兴! 妈呀,冷面魔王还躲在后头看着! 白颜赶紧把楉冰的手松开,像是扔掉了一块烫手山芋。 楉冰有些不解,妹子我就夸夸你,这么慌张做什么? 但还好楉冰记得她来找白颜是干什么的,瞄了一眼后面小树林里藏着的那人,偷笑一声,拉着白颜走到了大道上。 这大道上既没遮挡物又没什么人,谁往上面一站都惹眼,却也是秘密聊天的最佳地点。 “白颜仙子,穆棱是我兄弟,我就是想问问,你觉得他这人怎么样?” 楉冰的动机也很单纯,她看这妹子真挺不错的,江穆棱那木头肯定问不出什么了,她只能从女方这问问。 要是小姑娘真有那么点意思,她就帮忙撮合撮合,当然,穆棱要真不喜欢,那就算了。 白颜一听“兄弟”,就想,这难道是断袖之间什么有情趣的称呼吗?不懂你们断袖。 “江师兄天资甚高,处事明白,除了有点……不善交际外,都挺好的。”白颜觉得在江师兄道侣面前肯定要夸啊。 楉冰知道是小师妹给江穆棱面子,什么不善交际,根本是直接把那些想交际的都吓走。 “那穆棱他又和哪位仙子走得稍微近一些吗?” 白颜又明白了,这是查岗啊! “江师兄喜欢男子,自然不会与女子走得太近。”言下之意就是江穆棱喜欢你,女子他根本没性趣。 白颜能这么随意把江穆棱的性取向说出口的原因是,她以为这俩已经是一对了,因为江穆棱的眼神实在是太明显了,不带一点遮掩好吗? 可她高估了江穆棱,也高估了楉冰。 “什么?!穆棱他???”楉冰不可置信,震惊了一会儿又继续问,“那他喜欢哪位小师弟?!” 记住手机版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