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农家女》 001 生病 山青水秀的赵家村是个杂姓混居的村子，但之所以称为赵家村，自然是因为村里赵姓人家最多，差不多占据村里一半的人家。 赵树新是赵家村一户普通农民，他家祖祖辈辈都在村里生活，他也和父辈一样一直在村里生活，活到四十岁上下，去过最远的地方也不过是县城。 赵树新打算去县城的大医院看病，他身体不舒服在镇上的卫生院查不出来，医生建议他去县里看病。他一直舍不得花钱去县城，这次是拖到撑不住才往县城跑，他活了半辈子，去县城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 赵树新为省钱拒绝家人的陪伴，一个人在医院挂号交费候诊，完成所有检查等待结果的时候，医生却问他家属有没有一起来。他脑子“轰”地一声响，瞬间明白肯定是病得严重医生才要问家属，他的心紧张到极点，怕医生给他宣判死刑。 “医生，没有。”赵树新忐忑不安地用粗糙的大手摸着身上七成新的衣服，这套衣服还是他结婚那年置办。 医生看一眼赵树新，衣服倒干净整齐，可惜款式过时，脚上的鞋更是最便宜的解放牌胶鞋，双手粗糙变形，指甲缝里填满污垢，这样的病人多半是体力劳动者，还家庭条件不好。 医生扶了扶眼镜，没有家属在一边陪伴，检查结果不太乐观，他得组织好语言再开口，得避免刺激到病人。 “赵树新，你的检查结果已经出来，你这病不好治，你要想治好去大医院再看一看。”医生不是推脱，而是有自知之明，像赵树新这样的病，他确实无能为力，他们医院硬件设施也不够。 “医生，我是什么病？”赵树新接过病历本和诊断书并没有看上面的内容。他就小学三年级的文化，勉强认识几百个字，哪里看得懂诊断书上写什么。 “你这病比较麻烦，血吸虫还有肝腹水，得尽早治。”医生皱着眉头回答，见惯生死的他也不愿意见到不好治的病人。 “医生，治好要多少钱？要去哪里的大医院？”对赵树新来说，县城的医院就已经是大医院，镇上的卫生院他都舍不得花钱去，哪里还敢想更大的医院。 “你这病去市里只怕作用不大，家里有钱最好去省城治，要花多少钱我也说不好，反正不便宜，至少得准备大几千。”医生眼里流露出一丝同情，第一件事就是问钱，这样的病人不用问，肯定家里条件不好。 “医生，您能不能先帮我开点药，开点止疼片就行。”赵树新听到要大几千，脸都吓白了。他辛苦种一年的地也只能赚几百块钱，家里哪里能有几千块钱。 “止疼片不能随便开，给你开对症的药先吃着，尽早去大医院治疗！” “医生，你这有药为什么还要让我去大医院？”赵树新不想去省城治病，光是路费他都舍不得。 “你这病情复杂，我只能暂时控制，想要治好还是得去大医院。”医生不想承认技不如人，可为病人好，有些话还是得说清楚。 “医生，你多给我开点药，我现在没空去省城。”赵树新说农忙家里离不开人，医生理解地点头，开好药之后再次交待他一定要早点去省城看病。 “谢谢医生，我知道。”赵树新低头和医生道谢。 赵树新从医院出来，提着一袋药往汽车站赶。破旧的中巴车上人挤人，物挤物，更有人带着鸡鸭上车，整个车厢里充满各种异味，开窗作用也不大，空气依然难闻。 车上已经没有落脚的地方，司机还想多上几个客人，售票员拼命把人往里推，赵树新差一点被挤倒。 “师傅，车门都关不上，你别再上客，上不来的人坐下一班！”性子直的乘客直接喊出来，不是每个人都和赵树新一样老实好说话。 “挤一挤，麻烦大家挤一挤，都是坐车的人，大家互相帮下忙。”售票员开始和大家说好话。 赵树新被售票员又往里推了一把，这次他及时抓住座位后背上的扶手才避免摔倒。 打着补丁的中巴车在比车还烂的石子路上行驶，一路颠簸着前进，隔个几十米遇到坑坑洼洼，一车的人都能体会到忽上忽下的震动感。 赵树新在车上差点吐出来，他是被售票员一阵怒吼才吓得不敢吐，吐一次还要罚款，他可舍不得钱。他下车后第一件事是蹲下来休息。他吐了一会只吐出几口浊气，摸着胸口不再气闷才慢慢往家里走，一路上都在想怎么和家里人说生病的事。 赵树新进门的时候家里没有其他人在，他把药和病历本等资料放回屋，决定生病的事先瞒着孩子。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医生怎么说？”钱满枝回家见到大门开着就知道家里男人回来了。 赵树新放下手里正在补的渔网：“医生说想治好，最好去省城，我问了，去省城光医药费就要几千块钱，还有路费吃喝的钱，家里哪拿得出这么多钱，就在县里治一下算了。” “几千块！什么病要这么多钱？”钱满枝手里的毛巾从手里滑落脸盆。 “医生说血吸虫和肝腹水。” “这病是怎么染上？”钱满枝也听不懂这些词。 “不知道，医生倒是说了一大堆，我也没听懂。”赵树新努力回忆医生说的话，却说不出个所以然。 钱满枝擦完脸，带着一丝犹豫问：“家里还有粮食，要不全卖了，我们去省城看看。” “看什么看！乐乐还要上学，她马上要参加中考，她上学不要钱？再说家里那点粮食有什么用，全卖了也不够看病的钱，何必糟蹋钱。”赵树新早就决定不去省城看病。 “钱不够我们再借一点，我回娘家想想办法，总不能不治病。”钱满枝眼里全是担忧。 “我在县城治也一样，何必去大医院浪费钱，大城市什么都贵，县城的粉就要比镇上贵，省城的东西肯定更贵。你赶紧去做饭，我都饿半天。”赵树新不想讨论去省城治病的话题。 钱满枝还想再劝，可听到他肚子饿，决定先做饭，看病的事晚一点再商量。她把饭菜做好，在饭桌上又提治病的事，她还是希望赵树新去省城大医院看看。 002 借钱 钱满枝一气之下跑回娘家，找娘家人帮忙劝赵树新治病。 “爹，大哥，你们帮我劝劝他。”钱满枝当着自家人的面是有什么说什么，也不用思前想后再说话。 钱父把手里的烟抽完才叹气道：“医生都说了这病不好治，女婿不愿意去省城治也是为你好，去省城治病万一没治好，可就人财两空，你自己想好先。” “满枝，爹说得对，县里的医生也有开药，你就让妹夫先吃着，实在不行再去省城。”钱富贵是坚定跟着钱父走。 “娘，你也是这个意思？”钱满枝一心以为娘家人会支持她，谁知道父兄都觉得赵树新做得对。 “满枝，你才四十岁还算年轻，乐乐也还在上学，家里用钱的地方多，树新的病就算治好，这欠下的债你们拿什么还？治不好你更麻烦，人没有还背一身的债，你要替乐乐多想想。”钱母也反对去省城治病，那是有钱人才去的地方。 “娘！” “你叫娘也没用，你回来是不是想借钱，我告诉你，这事没门。你要借钱给乐乐上学，家里能想办法帮你凑一凑，其他的事你就别想。”钱母犀利直接的语言让钱满枝不满，可老人家也是一片好心，怕赵树新的病是个无底洞。 “满枝，你别怪娘，娘是心疼你和乐乐，你看看你现在过得是什么日子？家有点好东西都被妹夫他妈拿掂记着给孙子，你就算不为自己想，也要替乐乐争一争。”王兰及时地递上毛巾让钱满枝擦眼泪。她只要小姑子不借钱，也愿意做一个好大嫂，其他的事情都好商量。 “我有什么办法，还不是怪你们，谁让你们把我嫁到赵家。”钱满枝只会哭，哭她没儿子在赵家受尽欺负。 钱父不自地转过脸，这件事是他理亏，当年这桩婚事是他看好赵树新，谁知道赵家会重男轻女到不讲理的地步。偏偏赵母是长辈，她开口找儿子要点东西，谁也不能说不对，哪怕都知道这东西是拿回去给孙子用。 钱母却不乐意听这话：“乐乐都多大，你还回娘家怪我们？我把你嫁到赵家有什么错？赵村新对你不好？你自己没本事立起来，你和公婆都分家，还要受欺负，怪谁？” “我有什么办法，他们都是长辈。”钱满枝也是一肚子委屈。 “他们都是长辈又怎么样？你自己没本事，你走出去别说是我闺女，我没你这么蠢的女儿。”钱母比钱满枝更生气，她在村里不说一霸，可也不会随便让人欺负去，偏偏生出个女儿却是个软弱无能的性子。 “好了，你少说两句！满枝你也先回去。女婿要去省城治病，你应该先找赵家人商量，亲家一直说你们没有儿子，以后要靠侄子，这些年从你手里拿走不少东西。你现在就去靠一靠侄子，看他们怎么说。”钱父对亲家也不满，却不像钱母提到这个就只会生气骂人。 “爹！”钱满枝觉得亲爹赶人赶得太直接。 “满枝，我送你回去，妹夫找不到你又该着急了。”钱富贵怕钱满枝再哭下去，父母改主意，他迫不急待地起身推自行车。 “大哥！” “满枝，你别急，回去先和妹夫商量，这病也不是急症，你和妹夫俩口子有话好好说，别吵架。”王兰在钱满枝耳边说着好话。 钱满枝回娘家主要是为借钱，钱借不到娘家人还不愿意她留下来，她也不是没脸没皮非要赖着不走。她心里还担忧赵村新，让她留下来过夜她还不愿意。 钱富贵骑着二八大杠走在高低不平的乡间小路，钱满枝被震得差点摔下车。 “大哥，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回去。”她觉得坐车后座不如自己走回去。 “什么？”风太大钱富贵听不清楚钱满枝说什么。 钱满枝扯一把钱富贵的衣服，用力有点过猛，正在骑行中的钱富贵身子一歪，连人带车都被惯性带偏。 钱富贵人高马大得及时刹车，单脚支地把车稳住后才吼她：“你干什么？” “大哥，我自己走回去。”钱满枝重复道。 “你走回去？”钱富贵送钱满枝回家是怕她想不开，万一半路跑去跳水…… “我坐单车屁股痛，走回去还舒服一点。”钱满枝一边说一边还摸摸屁股。 “那你自己注意点。”钱富贵想着剩下半截路都有住户人家，钱满枝的情绪也没有不对，他也就偷懒调头回家。 钱满枝路上还在担心赵树新会为她的离家出走着急，等她回家才发现他一样地干活吃饭，并没有半分焦急。 “你怎么才回来，赶紧去做饭。”赵树新只当不知道钱满枝回娘家的事。 钱满枝不高兴地走进厨房，摔摔打打开始做饭。赵树新听到厨房的动静，摇摇头拿出药准备服用，他不打算理会钱满枝，不理她过一会就好，倒是理她越发容易没完没了。 钱满枝把饭做完也没等到赵树新问她话，她翻个白眼默默开始冷战。 赵乐乐周末放学回家就察觉到家里气氛不对，父母互相不说话，有什么事都喊她传话。 “乐乐，去喊你爸吃饭。”钱满枝从厨房端菜上桌，经过赵乐乐身边时催她去屋里叫人。 “爸，吃饭啦！”坐在屋檐下写作业的赵乐乐冲着屋里大喊一声，又继续埋头写作业。她这道大题写到最后一步，想写完再去吃饭。 赵树新从屋里走出来：“乐乐，吃完再写。” “爸，我写完这一题就来。”赵乐乐舍不得暂停，写完手上这张卷子，书包里还有七八张卷要写，她得抓紧时间。 “乐乐，你最近考试成绩怎么样？”赵树新在饭桌上关心起她的学习情况。 赵乐乐咬着下唇道：“爸，老师劝我考高中，她说我以后有机会可以上大学。” “上什么大学，家里的情况你又不是没看到，你上高三又要多三年，哪来钱供你？你要读中专，听说很多学校都有补贴，剩下的钱家里也能想办法凑一凑。”钱满枝不等赵树新开口先出声反对。 “乐乐，你考中考念个师范或者卫校都不错，毕业以后当护士或者老师，以后也好嫁人。”赵树新的话没有那么激烈，但话里话外也是赞同钱满枝的意见。 “爸，小明哥为什么能读高中，他成绩还不如我。”赵乐乐提到大伯家的堂哥是不服气不甘心。 “你拿什么和他比，他是男孩子，你爷爷奶奶还指望着他给赵家涨脸，你呢？”钱满枝讽刺地看着赵树新，希望他能开口反对，可惜失望了。 003 红烧肉 星期天下午赵乐乐背着书包和未来一周交到食堂的大米和一大瓶咸菜回学校，未来一周大部分时间都靠这两样度日，咸菜吃完她才舍得花钱在食堂打一份土豆丝和大白菜之类的便宜菜。 学校的寄宿条件并不好，不是常见的八人间宿舍，而是用老旧教室改造成的大间寝室，一间屋子放着多床双层架子床，上上下下加起来能睡几十个人。 赵乐乐把粮食交到食堂才回寝室，宿舍里人多手杂，她是不敢把东西放在宿舍，除非她能一直守在宿舍里。她刚开始住宿舍的时候傻乎乎不了解情况，从家里带过来的咸菜放桌上都有人偷吃。她问一圈也没有人承认，虽然是家家户户都有的不值钱咸菜，可对她来说少一些代表着多在食堂买一份菜，对手头钱不多的她来说也是种损失。 从那之后她什么东西都不会放在外面，连衣物都是锁在箱子里。 “赵乐乐，你怎么才来？”赵乐乐上铺的姚桂华低头问。几十人一间的宿舍，除开同班女生，还有其他班级的女同学，姚桂华和赵乐乐就不同班，不过俩人关系还不错。 “我家远。”赵乐乐随口答话，不过姚桂华并不是真想知道原因，她只是打招呼等赵乐乐一起去食堂。 “快点，晚一点食堂都没好菜。”姚桂华家庭条件好一点，不像赵乐乐光吃咸菜。 赵乐乐和姚桂华一起进食堂，俩人排队打完米饭找到一个靠窗位置坐下，姚桂华碗时还有一份芹菜香干肉丝。 “食堂的菜越来越不好吃，肉丝也越来越少。”姚桂华边吃边抱怨，说是肉丝却找不出几根，白沾个肉菜的名。 赵乐乐吃着咸菜，选择闭上嘴安静的吃饭，她觉得姚桂华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姚桂华习惯赵乐乐沉默的性格，她并不需要回答，只是想找人听她吐槽。 赵乐乐虽然羡慕姚桂华伙食好，可学校大部分同学都是像她一样从家里带咸菜下饭，她也没有什么不满足或者自卑，大家都是一样的人，谁也别笑话谁，姚桂华这样的毕竟是少数。 “赵乐乐，你快看，那个是不是你哥哥。”姚桂华指着打菜窗口的一个男生问。 赵乐乐眯着眼睛仔细看了三秒钟：“那是我堂哥。” “堂哥也是哥哥，他在哪个班？你看他买的可是红烧肉，他可真舍得，也不知道分你一点。”姚桂华家里条件不错，可到她手里的钱也不多，让她买红烧肉这样的硬菜也是舍不得。这道菜可以放假回家再让家里做着吃，在学校买这种贵菜太不划算，她宁愿把这钱拿来买零食。 “都说他只是堂哥，他吃肉为什么要分我，又不是亲哥。”赵乐乐不想关注赵小明的一举一动。 “喂，开学的时候你爸送你上学，给你两块钱零花钱，给你堂哥也是两块钱。他拿钱的时候可是说把你当亲妹妹照顾，怎么吃肉的时候就不记得你。”姚桂华替好友打抱不平。 “食堂这么多人，他没看到我也很正常，我吃完了，你走不走？”赵乐乐当然知道原因，可她无意告诉外人俩人不和的真相，更不想在学校里和赵小明面对面碰上。 姚桂华见赵乐乐起身，吃得差不多的她也跟着站起来，俩人一起离开食堂。从食堂到宿舍这段路，姚桂华还在愤愤不平，似乎受委屈的是她。 “好了，我要去教室自习，你要不要去？”赵乐乐打断姚桂华的念叨。 “不去，我的成绩不如你，读书也没用，我只想顺利拿到毕业证。”姚桂华的成绩不好不坏，家里已经替她安排好未来，她的心思早就不在学习上。 赵乐乐在去教室的路上遇到赵小明，兄妹俩迎面撞上，俩人互看一眼各自扭头走开，俩人都不想在学校里和对方说话，更不想让同学知道俩人不和，只有装作不认识没看到。 赵乐乐抱着书本走进教室，大家都在静悄悄地看书做题。她放下书本看着墙上的励志标语——知识改变命运，也拿出卷子开始疯狂刷题。 赵乐乐在进行紧张的复习，最后一段时间连学渣都在老师的敲打下认真起来，她更是不敢放松。每天学习到熄灯时间后还舍不得放弃，要偷偷跑到厕所背书。早上也是第一个起床，只为利用晨练前的那点时间。 班主任看在眼里喜在心里，还在课堂上举例表扬，号召班上同学大家向她学习。老师的话让赵乐乐在班级的人缘变差，最后一个多月，大部分同学的命运都是回家继续种田，认真地装个样子给老师看就行，何必傻乎乎的真拼命。 班主任不想让班级上的学渣影响到好学生学习，把几个成绩好有希望的学生组成学习小组，单独给他们开小灶。 赵乐乐心里过意不去，觉得老师这样做对其他同学不公平，可她更知道这样做对她的好处。她把老师发下来的试卷借给班上有心学习的同学，让他们抄一份，能学到多少就要看他们本事。 她拿到试卷后也问过姚桂兰，对方却直接拒绝：“我不要，我们班老师发的试卷都多得做不完，我只想少做几份，每天写得手都痛，老师还说不够。” “老师也是为我们好。”赵乐乐也不喜欢堆成山的试卷，但是她不能昧着良心说老师不好。 “我知道，可是我以后也不能再上学，我做再多的试卷也没用。”姚桂兰的话里有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伤感，她并不喜欢家里帮她做出的安排，可家人的劝告都有道理，她也就同意毕业后去学手艺。 赵乐乐想安慰她，可想到自家的情况还不如姚桂兰家，她的未来还不知道在哪，她也没有心思去劝其人。 “好了，你别管我，你还是努力看书，你要是能上大学，以后我也能和人家吹牛，我的好朋友是大学生。”姚桂兰见赵乐乐情绪低落反倒转头安慰她。 “我爸妈让我考中专。”赵乐乐和好朋友吐露心声。 “什么？你们班主任不是一直劝你读高中，考大学，你回家没有和父母说？”姚桂兰惊奇的问。 “说了，我家条件不好，所以……”赵乐乐后面的话没有继续说下去，一切尽在不言中。 004 催债 赵树新劝赵乐乐读中专并不是重男轻女，他是担心身体坚持不了多少年，才会希望女儿读中专早点毕业参加工作。 赵乐乐上班后有工资，钱满枝的后半辈子也有依靠，他心里还是明白关键时候侄子多半是靠不住。 他一日三餐按时吃药，病情却没有好转，身体似乎越来越差，下地干活都使不上劲。 “满枝，我先休息下。”赵树新扶着腰说道。 钱满枝看他不舒服的样子，一颗心也纠着：“我去找爹娘，你这病不能这样拖着，我们不借钱，求大哥把这些年陆陆续续借的一千多块钱还回来。” “一千多块钱？你哪来的数？”赵树新坐在田埂上问。 “我每一笔都记在乐乐的作业本上，怎么没有一千多块钱。大哥家不是一天两天找我们借钱，这都十来年累积下来的数，一千多块钱很多吗？”钱满枝提到这事也是一肚子的意见。 赵树新的大哥赵树理装得倒是兄弟情深，可孙燕时不时跑家里拿东西，每年总能找到合适的理由借钱。她要敢说没钱，公婆跟着就逼上门问她卖粮食的钱去哪里，是不是都拿回娘家补贴娘家兄弟。 “你都说十多年，大哥要能还钱早就还了，你觉得他有钱还？”赵树新也不是真包子，只是父母跟着大哥住，又偏帮大哥，他只能在钱财上受些委屈。 钱满枝也知道公婆和赵树理的性格，可现在情况却不同，她总要试一试才甘心。 “你是他亲兄弟，你生病难道他不管？又不找他借钱，让他把最近两年借的钱先还上就行。”钱满枝想到赵树理说她生不出儿子，她的气就更大。 赵树新摇头：“大哥家条件也不好，他们家孩子多，老大才毕业，老二正在上高中，老三也马上进初中，他们负担重，也是没办法才四处借钱。” 钱满枝听不得赵树新这说法，大伯哥家里不容易，他们家更不容易，这些年她因为没有生儿子，受到婆婆和妯娌多少欺负。 “反正你的病要紧，我晚上就去找大哥。”钱满枝不是和赵树新商量，而是单方面做决定。 赵树新想再劝说，她却转身去锄另一头的地，摆明态度不想再和赵树新说话。 钱满枝在地里一直忙到太阳落山才回家做饭，赵树新比她回去的更晚。 夫妻俩连煤油灯都舍不得点，借着月光在院子里吃饭，简单的二菜一汤，全是素菜，不见一点荤腥。 一碗酸菜汤，一个凉拌黄瓜，再加一碗水煮豆角，饭还是红薯饭，红薯比大米更多。红薯吃多容易胃酸胀气，更尴尬的是一天到晚排气多，不过家家户户条件都差不多，倒也没人嘲笑。 “我去大哥家，你去不去。”钱满枝出门前问道。 “我不去，你去。”赵树新话里还有一丝不高兴。 “那你洗碗。”钱满枝走之前交待道。 赵树理家离得并不远，两家直线距离不超过五十米，钱满枝踩着月光过去，手里还拿着几个鸡蛋准备送给公婆。 钱满枝进门时，赵理树一家正在屋里聊天，桌上点着一根蜡烛。 “爹，娘，大哥，大嫂。”钱满枝一一打招呼。 “天都黑了，你过来干吗？”赵母接过她手里的鸡蛋直接问。 “娘，我有点事和你们商量。”钱满枝自己找把椅子坐下来慢慢说。 “什么事不能明天说，非要现在说？”赵母把鸡蛋放回睡觉的屋里又回来坐下。 “娘，树新他前些天去医院看病，医生说他的病在县城治不好，得去省城大医院去做检查。”钱满枝说到这停下来注意看公婆的表情。 昏暗的灯光下，正在抽烟的赵父眉头都没皱一下，赵母倒是抬头看她：“什么病？” “血吸虫和肝腹水。” “都没听过这个病，能不能治好？”赵母第一反应是医院骗钱。 “娘，医生又不是私人收钱，他骗人有什么用。”钱满枝哭笑不得的解释。 “他不骗人为什么要你们去省城治病，县城里治不好，去省城就能治好？你要去你去，我不管，这事别和我们商量，反正我没钱。”赵母不等钱满枝开口就先打消她的想法。 钱满枝惊讶的叫道：“娘，树新是您儿子，您怎么能这样说。” “我说什么，我和你爹都是老家伙，我们一把老骨头，你不会真是打算找我们借钱吧？”赵母用怀疑的眼神盯着钱满枝。 “娘，我不找你借钱，但是大哥这些年找我们借的钱，能不能先还我们。医生说去省城要多准备一点钱，家里钱不够。”钱满枝气婆婆话说得太直接，可她搭上话提还钱的事，也就没空再计较，倒是转头对上赵树理夫妻。 “去省城要多少钱？”赵母略带好奇的问。 “满枝，你这消息也太突然，家里的情况你也看到，要有钱还你们哪还用四处借债。”孙燕为难的摊手。 “娘，医生说至少要大几千，这还不算去省城的路费和生活费。”钱满枝回答完婆婆的问题，又转头对孙燕说：“大嫂，麻烦你帮忙想想办法，你总不能看着树新的病不管。” “我能想什么办法，家里还有两个孩子上学，爹娘还跟着我们住，我们负担重。你才一个女儿，你就别为难我，有什么办法我早就答应你。”孙燕又开始哭穷。 “大嫂，我说话要讲良心，爹娘跟着你们住，我们每年可没少给钱给粮，更别提这些年爹娘帮你们干多少活。”钱满枝还记恨当年婆婆不帮她带孩子的事。 “我讲良心也没用，家里真拿不出钱。” “娘！”钱满枝把求救的目光投向赵母。 赵母摆摆手：“你别喊，我也没办法，你说树新的病很严重，要去省城治？我看这些天他身体也没有什么问题，还能下地干活，你不是哄人吧？” “娘，你不信自己去问你儿子。”钱满枝觉得婆婆偏心得过分，好像大哥才是她亲儿子。。 “天都黑了，我要问也是明天再问。你也别再说，早点回去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赵母替大儿子把钱满枝打发回去。 005 中医 “你爹娘可真没把你放心上，我说生病，他们还要说明天再看，根本不关心你。我找大嫂要钱，他们还是只帮大哥一家。我不管，你明天自己看着办。”钱满枝躺床上还不甘心，一直念叨公婆偏心。 “爹娘又不是今天才这样，他们都一把年纪，你就别和他们计较。”赵树新快被吵醒，还不得不劝解。 “你又是这一套，这话你已经说多少年？他们年纪大，我就要一直忍让？你看他们身体有多好，等他们不在人世，我能不能活着还是个事，我就不能过几天舒心日子。别的事我都能让，这次的事你不让，你不想活可以，你得替乐乐想一想，她还没成年。”钱满枝说完不再开口，眼泪无声无息滴落在枕头上。 夫妻俩一夜无话，第二天起床后俩人精神都不太好，这是俩人都没睡好。 赵母一大早过来，看到赵树新一脸憔悴的模样，还真被吓到。她在村里天天都能见到小儿子，乍一见他这张脸，下意识是以为他装神弄鬼。 “老二，你弄什么鬼？昨天你还好好的，一晚上你就变这样，你生病就生病，也不用装可怜。”赵母不客气的指责。 “娘，我只是没睡好。”赵树新已经习惯这样的待遇。 赵母哂笑道：“你没睡好摆出一张死人脸给谁看？我又不欠你的，满枝跑去你大哥家，说你要去省城看病，还催你大哥还钱，这是你的意思？” 钱满枝盯着赵树新，担心他关键时候又靠不住。 赵树新在亲妈和媳妇双重压迫下，张嘴想说点什么又觉得没必要。他颓然叹气点头：“娘，满枝也是为我好，她是逼不得已才去求大哥还钱。” “哼，她那是求的态度？你不知道你大哥家什么情况，你这病在县城治一治就算了，还跑去省城治病，你以为你是什么金贵人，咱们农村谁家会跑去省城治病？大前年村长他爹得了肝癌，村长家不比你有钱，他家老头子也只在县里开点药回来养着，谁家钱多得没地方花，往医院那地方送。”赵母劈头盖脸把赵树新说得不知方向，一时间都没找到合适的话反驳。 钱满枝一直盯着婆婆，赵树新对这个家很重要性，她马上反驳道：“娘，村长他爹得病的时候都七十八，树新今年才多大，你不能这么比。” “我也不想比，反正你们想要去省城治病是你们自己的事，别找我帮忙，你大哥那边也没钱还，你侄子马上要参加高考，这关键时候你就别添乱。”赵母天天盼着孙子考上大学，大孙子成绩不好，她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小孙子身上。 “娘！你太偏心！”钱满枝气愤的直叫唤。 “我是偏心，你今天才知道？你没给树新生个儿子，你还好意思怪我偏心？树新没儿子，以后摔盆还得靠小军小明哥俩，我老了也要靠你大哥，我不偏心他，难怪偏心你们？”赵母理直气壮的话让钱满枝居然一时间找不到话反驳。 赵树新摇头把亲娘和媳妇隔开，让老娘先回大哥家，再继续说下去婆媳俩人又得吵架，夹在中间为难的还是他。 “树新，你别什么都听满枝说，娘不是不疼你，是去省城太花钱，十里八乡谁敢去省城治病，城里医生尽是些骗人的玩意。你这病我去帮你打听老中医，吃几幅中药就能好的事，别去省城浪费钱。满枝就是个傻娘们，她是被城里人骗了。” 赵母语重心长地说着掏心窝子的话，赵树新心里多少还是有感动。他也不想去省城治病，这点倒是和赵母想法一样，吃中药也是不错的选择。他小时候看病都是吃中药，很多神奇的病老中医都能治好，可惜现在医生不好找，得四处去打听好医生。 “娘，我知道。你和大哥说，钱的事让他不用急，他什么时候手里有钱再还也不迟，我不看病，家里也就不着急用钱。”赵树新站在院门口保证。 赵母用力拍打大腿：“你放心，我马上和你大哥说，免得他在家着急上火。你赶紧进屋，我不用你送。” 赵树新目送赵母离开，六十多岁的人小跑起来并不比年轻人慢多少。钱满枝盯着婆婆离开的背影是满心不舒服，更让她不舒服的是赵村新的一番话。 “赵树新，你这病还治不治？” “治，我什么时候说不治。” “治？你拿什么治？你和娘说的都是什么。”钱满枝说着说着开始哽咽起来。 赵树新理亏地摸摸鼻子：“你别生气，娘说去找老中医，我的病肯定会好起来。” 钱满枝看着赵树新自信的样子，生气地不行，偏偏赵树新拿老中医有多好来堵她。她心里也盼着赵树新，在没有吃中药之前，城里的医生她相信，老中医她也想信，要是能省钱吃中药就治好病，她也是巴不得。 钱满枝带着这点期盼，争执几句后也就不了了之。 赵母偏心归偏心，办事的速度还不慢，她很快打听到哪里有厉害的老中医。 母子俩要一起去看病，钱满枝也要跟着一起去。 赵母听她说去，马上露出不乐意的表情：“我和树新去就行，你去能干什么？” “我想听医生说什么。”钱满枝担心不去，他们有什么事情会瞒着。 “你要听什么不会等树新回来？多去一个人，还要多浪费一个人的车费钱，你在地里的活都干完？”赵母提到车费，赵树新也不赞同钱满枝跟着去。 钱满枝心里不痛快，男人和婆婆都反对她去，她只能看着婆婆和男人一起去看病。 钱满枝背着锄头下地遇到孙燕，对方还好心安慰她不用担心，有婆婆出马什么事情都能解决。 “大嫂，那是我男人，你当然不会担心。”钱满枝听得烦燥，忍不住刺了妯娌一句。 孙燕好心过来劝人却被讽刺，她也不是泥捏的，当即冷哼一声，回到自家自留地继续干活。 006 鸡蛋 叶子上的露水还没收干，赵树新和赵母吃过早饭就出门。钱满枝中午一直等着他们回家吃饭，结果一直等到下午两点多才等到母子俩回来。 “怎么才回来？吃没吃？”钱满枝关心的问。 赵树新端起桌上的大茶杯，一口气喝完才开口：“没吃，外面的东西贵，哪有钱在外面吃。” “饭菜都冷了，我去热一热。妈，您想吃什么？我给您煎个鸡蛋吧！”钱满枝也没冷落慢一步进门的婆婆。 “你都安排好还问我想吃什么，鸡蛋就鸡蛋吧，我不要煎的，你给我蒸。”赵母挑着毛病。 “好。”钱满枝不在口舌上和婆婆计较，她要计较那天天都有生不完的闲气。 钱满枝麻利的拿出三个鸡蛋打进碗里搅拌，上锅蒸之前还滴了几滴香油。她把蒸好的鸡蛋送到赵母手里，才回厨房热菜。 赵母吃着嫩滑香甜的水蒸蛋，赵树新饿着肚子坐在边上看。 赵母没有分赵树新几口的意思，反倒怪钱满枝不心疼男人，看着男人挨饿也不知道多蒸一碗鸡蛋。 钱满枝在厨房听不太清楚，可赵母嘴一直没停，等她端饭菜进门正好听得清清楚楚。 “吃饭啦！”钱满枝把菜碗用力地放在桌上，碗和桌面接触的那一瞬间发出重重的响声。 “要死，你不会轻一点！”赵母肩膀吓得一抖。 赵树新看着婆媳间的气氛不对，赶紧把钱满枝往门外推：“你去忙，我自己来盛饭。” 钱满枝看一眼喋喋不休的赵母，又看看拉偏架的赵树新，眼不见心不烦的离开，她怕再呆下去她会和婆婆吵起来。 “妈，你能不能少说两句。”赵树新小声的哀求。 “你什么意思？我说两句都不行？我难得在你这吃一次饭，你还要嫌弃我话多？”赵母不高兴的放下碗。 “妈，我不是这个意思。家里的鸡蛋还要换钱，是我平时舍不得吃，满枝才没给我做，你别什么都怪到她头上。” “好啊，原来你是嫌弃我吃你家几个鸡蛋？行啊，赵树新你现在是长本事？老娘吃你几个鸡蛋你还有意见，你也不想想当年我是怎么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养大，现在老了还要被你嫌弃。”赵母又开始讲过去的故事。 赵树新听得一个头两个大，肚子饿得咕咕响的他马上低头认错：“妈，我错了！我不是嫌弃你吃鸡蛋，是我不会说话，但是我真得没有怪您的意思，都怪行了吧！求您赶紧吃饭！” “哼，当然都怪你，在家里把媳妇惯得无法无天，连乐乐都跟着学到她妈一身的毛病，难怪你生不出儿子。”赵母张嘴就不肯饶人。 赵树新前面都还忍气听着，到最后一句才变脸大喊：“妈！” 赵母抬头用疑惑的眼神盯着他，不明白他喊什么。 “吃饭！您要不想吃就先回。”赵树新不想听到他生不出儿子的话，特别是刚从医生那看病回来。 赵母总算是明白赵树新是在不高兴，她看出他脸色不太好，总算理智一回，开始闭嘴安静吃饭。 赵树新看赵母不说话，他也端起碗开始吃饭。没有人在耳朵边念叨，他脑子也不痛，耳朵更不会嗡嗡响。 赵母吃完这餐错过饭点的午餐，也不管赵树新还在吃，直接甩手回家。 赵树新也没在意，赵母再生气，过几天还是会找上门，她可舍不得家里任何一点好东西。哪怕是割二两肉，她也要分一半去才心里舒服。他打算过两天有空就去称一点肉回来。 钱满枝坐在隔壁邻居家拉家常，不过眼睛一直盯着自家大门，看到赵母离开她马上起身回家。 赵树新在厨房里收拾碗筷，她进门后接过他手里的活，问道：“你今天去看老中医，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一大堆，我也没听懂，点了几幅药，让我回家先吃着，吃完再去找他。”赵树新如实交待。 “多少钱一副药？” “十包药一百多。” 钱满枝对比县城医生开的药，算下来倒是差不多的价格，只是不知道药效如何。 “我去给你煎药。”钱满枝盼着赵树新早点喝到药。 赵树新天天喝着比黄连还苦的中药，留下的后遗症是味口越来越差，吃饭都没有意思，嘴里尝不出五味来。 钱满枝见他吃饭越吃越少，便想尽办法换着花样做菜。赵树新看着色相味俱全的饭菜，心情倒是好很多，可嘴里发苦的他还是不想吃饭，白花花的米饭蒸出来也只能吃大半碗，以前可以是满满一碗都不成问题。 钱满枝见他还是吃得不多，便想办法说要用油炸点肉丸子之类的菜，这些东西可是过年才做一回的好菜。 “你别把家里榨的那点油都浪费完，我少吃点也没事。”赵树新舍不得用油炸食物，炸一回家里炒菜能用好久。 “怎么没事，你吃得少干活都没力气。”钱满枝想到双抢就发愁，她担心赵树新的身体撑不住双抢的高强度劳动。 赵树新也不敢逞强说一定行，他最近的身体确实差很多。 “还有两副药，我喝完再去看医生。” “你去县城看还是去找老中医？”钱满枝觉得这俩处都不好，吃这么久的药没有什么效果，她心里还是觉得应该去省城看病。 赵树新咬咬牙：“去县城看。” “嗯，你问问县里的医生，要是不行我们还是想办法去一趟省城。”钱满枝又开劝赵树新。 赵树新摇头：“去省城花费太高，在县里治不好，去省城效果也不一定多好。反正我不去，能活一天是一天，得过且过吧！” “你这是什么话，难道你要丢下我们孤儿寡母受欺负！”钱满枝不喜欢听这种认命的话。 “我只是说说，还没到那一步，又没说我马上会死。”赵树新也反应过来刚才的话不吉利。 赵树新要去县城看病，传进赵母耳朵里，她知道就等于赵家人都知道。于是夫妻俩又被叫到赵树理家，赵母要联合家里人教育他们夫妻俩。 “你们是不是钱多得没地方花？去县城看病多贵你心里没点数，你吃中药还不行？”赵母对自己找的老中医很有自信。 “妈，我没有说不吃中药，我只是先去县城看看医生怎么说。”赵树新不想和赵母吵架。 “你吃中药还去县城浪费钱？明天直接去找老中医把脉，我和你一起去。”赵母开口就堵死赵树新的退路。 007 要钱 赵母不准赵树新去县城医院，怕他第二天偷偷去，早晨天刚麻麻亮，她就跑过来敲门。 赵树新没想过阳奉阴违，一大早被吵醒，带着一肚子的起床气开门。 “妈，你们吃过早饭再去吧！”钱满枝认命的起来做饭，赵树新可以发火，她只能默默承受。 “吃什么，等你做好天都大亮，我们早点去才能排在前面。你以为医生就等着你一个病人。”赵母跟着大儿子一家吃住，农闲的时候经常是只吃两餐，她都已经习惯。 “妈，你们带着路上吃。”钱满枝拿出煮好的水煮蛋。 赵母点点头：“再摘几条嫩黄瓜带着，路上也没地方喝水。” 赵树新：“我去摘。” 赵母撇撇嘴没说什么，眼里却全是对钱满枝的不满，一点小事还要男人帮忙。 母子俩带着干粮赶班车，坐车的时间也不算短，并不比县城近多少，也就赵母觉得更近更方便。 赵树新以为他们到得算早，进门后却发现还有人更早，已经有三个人排在他前面。大约半个多小时过去才轮到他，幸好医生一眼就认出他。 “你这病也没有好转，药还得吃，我给你换副药，先吃完再看效果！”医生讲了很多听不懂的东西，赵树新只听懂一句阴阳调和。 赵母更听不懂医生的话，她只从医生的脸色中看出结果不如人意。她拉着医生想多问几句，医生帮忙打杂的家里人却拦着赵母，说时间有限，后面还有很多病人等着，不让她多问。 赵母心有不满却不敢对医生不客气，她也只在骂赵树新时才中气十足，平时哪怕在村里和人吵架气势都不够强。 母子俩又带着一大包药回家，这次要比上次时间要要早，赶在吃饭的点回到家，钱满枝刚把饭菜准备好。 “怎么样？”钱满枝着急地提问。 “医生说还是老样子，让我再吃几副药看情况。”赵树新略带沮丧的回答。老中医最后的话有道理，他也知道中医见效慢，这病又不是小病，花的时间要久一点也正常，可他还是忍不住希望马上好。 “妈，你吃完饭再回去吧！”钱满枝留婆婆在家吃饭。 赵母看一眼饭桌上的菜，摇头道：“我回去吃，你们自己吃吧！”她嫌弃钱满枝的菜做得不好吃，没有荤腥也就算了，连油水都不足。 钱满枝露出苦笑，她一个人在家吃得简单，红薯饭配咸菜，一小碗凉拌莴笋，婆婆看不上也正常。 “我去再炒一个菜。”钱满枝担心赵树新也不喜欢吃咸菜。 赵树新叫住她：“算了，我没胃口，不用麻烦。” 赵树新的精神越来越差，整个人面黄肌瘦，精神也差上许多，时不时的咳嗽。钱满枝看着都替他难受，咳嗽得多了，晚上都睡不好。天气热起来，马上要开始双抢，她担心赵树新的身体没法支撑双枪时的高强度劳动。 钱满枝既要负责家里的事，又要操心地里的活。一根蜡烛两头烧，赵树新还没先倒下去，她倒先累得开始生病。原以为只是普通小感冒，她舍不得花钱买药，等病情加重再买药吃又迟迟不见好，赤脚医生建议她去镇上医院看。 钱满枝舍不得钱，强撑着身体熬了几天才去镇医院看病。 医生检查后说是病毒性感冒，告诉她要想好得快，最好是打吊针。 钱满枝不懂医生说的专业名词，她心疼吊水的钱，可想到家里还有一堆事等着，也就咬牙交钱吊水。她拿出一堆毛票数，递出去时还带着不舍。 钱满枝生病，赵树新的身体也不好，赵乐乐又马上要参加中考，她回家夫妻俩还得瞒着俩人生病的事。 钱满枝的感冒刚好，嘴里又开始长水泡，都是着急上火才一夜之间长出来。 赵树新天天坚持喝药，钱满枝隐隐觉得没有效果，可赵母说好，赵树新是千信万信。赵母说前几年有谁也是喝老中医的药治好病，有现成的例子在前，赵树新当然更愿意相信老中医。 钱满枝不死心地劝他：“乐乐这周要准备考试不能回家，你去给她送生活费，顺便去医院再看看！” 赵树新摇头：“不去，我现在喝中药也不错，等我把药喝完再说。” 赵树新要去学校给赵乐乐送粮食和生活费，赵树理知道后托他也给赵小明带东西。 钱满枝对此很不满：“哼，你妈总说大哥家负担重，说他没有钱还债。你看看你侄子在学校吃什么，大嫂还准备这么多水煮蛋，乐乐过生日我才舍得煮两个鸡蛋，平时想吃都得看看鸡生蛋多不多。” “小明马上要高考，他需要补充营养，大哥才舍得给送鸡蛋。”赵树新替兄弟解释。 “你侄子吃龙肝凤爪我都没意见，问题是大哥什么时候能还钱。”钱满枝最大的不满是不还钱。 赵树新苦笑着不说话，只要提到钱，钱满枝总是要生气。 赵树新背着粮食和咸菜去学校，他怕给赵乐乐丢脸，还换上一身比较新的衣服才出门。他到达时正是上课时间，保安让他先等着，下课后才能进去。 赵乐乐坐在教室里听到赵树新的声音，高兴的冲出来喊“爸”。她一点都不在乎同学打量的目光，倒是赵树新有些不自在。 “乐乐，我把粮食已经交到食堂，这是咸菜和钱。你考试前一定要抓紧时间学习。”赵树新只说了两句，空间休息才十分钟，他还要给赵小明送东西，说多也来不及。 “爸，你等着，我去喊小明哥。”赵乐乐往赵小明的教室跑。 赵小明正在教室里看书，被冲进教室的赵乐乐打断，顿时不高兴质问：“你有什么事找我？” “我爸在外面等你。”赵乐乐也不高兴，她也不想喊赵小明，俩人从小关系就不好。 赵小明臭着脸跟在她后面走：“在哪？” 赵树新见到侄子，高兴地把鸡蛋和咸菜交给他，东西送到他算是顺利完成任务，可以早点回家休息。 “叔，我爸没有给钱？”赵小明接过鸡蛋和咸菜问道。 “没有。” “叔，我没钱买文具，你有没有钱？” 008 掐架 赵树新把手伸进衣服内层口袋，一阵摸索掏出一堆皱巴巴的票子，大部分都是毛票，最大面值也不过十元。 他把手指伸进嘴里沾上唾液，一张张数着，数完之后才问：“你要多少钱？” 赵小明一直盯着赵树新数钱的动作，他看一眼四周，发现周围并没有认识的同学才说：“我要八块钱，五块钱买文具，还有三块钱买卷子。” 赵树新听到八块钱既然有点不舍，又有点放心。他身上的钱还要留出车费，要多了他还担心钱不够，其实八块钱对他来也不是小数，要是平时他还真不一定会给，也就是遇到高考，他不好拒绝。 “这里有十块钱，剩下的钱你自己拿着买点吃的补身体。”赵树新抽出面值最大的那张纸币递过去。 “叔叔，我还要上课，我先走了。”赵小明把钱拿到迫不急待的离开。 “爸！”赵乐乐看着这一幕生气地跺脚。 赵树新看着女儿，从手里抽出一张两元纸币带着一丝不舍递给她：“喏，这是给你的钱，你拿着自己看着花，记得好好考试。” “爸，我……”赵乐乐还想说什么，但上课铃开始响起来，她不得不往教室飞奔。 “好好学习，我先走了！”赵树新对着赵乐乐离开的背影喊。 赵乐乐听到却没回答，她进教室迟到肯定要受处罚。老师可不会管她成绩好坏，破坏课堂纪录的人都要接受处罚，没有人可以破例。她拿出百米冲刺的速度，赶在最后一秒冲进教室，刚坐下铃声就停了，老师也走进教室站上讲台。 赵乐乐集中精神上完上午最后一节课，中午休息时间才有空看家里给她送过来的东西。 赵树新说是咸菜就真的只有咸菜，她可没有赵小明的待遇，连手上的两块钱都是靠赵小明蹭到手。 赵乐乐才不管赵小明是不是真买文具，她是气不过堂哥又借机要钱，可惜她人弱言轻，说出来的话也没人听，只能看着他借机找自己家要钱。 赵小明要钱确实是买文具，这次他没说谎，可关键是他手里还有钱，不过那些钱是他攒好久才攒下来的私房钱，他舍不得拿不出来用。赵树新也是来得不巧，他当然要找这个当叔叔的要钱，也是私心想用私房钱买份小礼物，在毕业前送给喜欢的女同学。 这件事他没和任何人说，他平时生活费也不算多，他又好面子，在学校里吃饭还时不时要打份好菜，他可不像赵乐乐天天咸菜配饭，这让他存钱更不易。他还真不是故意找赵树新要钱，只是谁让他送东西到学校，刚好撞枪口上，不找他找谁。 赵小明在备战高考前夕还有时间想喜欢的女同学，也不知道对他寄予厚望的家里人知道后会有什么想法。赵小明的成绩在班级还算不错，可惜这个成绩在全市全省就不够看，他最大的希望也就是拼一把，看能不能考一个二本，至于一本之类的好学校，他还是不要抱幻想。 农村的孩子没有各种资料，学习环境也不比上城里，想要考上最好的学校，至少也得十年一遇的天才。学校老师的水平就比不上城里老师，又怎么指望学生考试考出高分。 幸好学校老师和赵家人对赵小明的要求都只是普通大学，并没有人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也没有人给他很大的压力，赵母甚至早就说一年不行还可以复读的话。 赵家所有人都对赵小明寄予厚望，连不喜欢他的钱满枝母女都希望他能考上大学。他考得越好才越有出息，他真要留在大城市工作，以后赵树理一家也没理由上门借钱。 高考要等到七月初，赵乐乐参加的中考要早半个月，她没有空关心赵小明在学校的生活，考前每天都陷入题海中，睡觉时间都不够。 赵乐乐一直做到考试前一天才放下书本和试卷。 三天的时间一晃而过，她和同学们一起进出考场，老师一直守在考场外面，当然农村孩子也没有哪个家长跑到学校陪考。 农村孩子参加高考都很少有家长陪考，更别说是中考，大部分的家长都抱着无所谓的态度。家里孩子能考上高中就继续上学，考不上趁早回家种地，还能省下一笔学费开支。 赵乐乐走出考场就回到学校开始收拾行李回家，她还急着回家帮父母干活。 赵乐乐背着笨重的行李走在校园里，教学楼里还有其他年级的同学传来阵阵读书声，整个学校也就参加中考的学生放假最早。 赵乐乐走在半道被赵小明拦住。 “小明哥，你怎么在这，不用上课？”赵乐乐把行李暂时放在花坛水泥台。 赵小明盯着她问：“你身上还没有多的钱，借一点给我。” 赵乐乐被赵小明理直气壮借钱的态度气到，从小到大都是这样，说是借可从来没见他还过。他难道以为这还是在村里，当着长辈的面她不能拒绝也无法反抗。 “我没钱，我还要赶车，先走了。”赵乐乐提起行李想跑。 “你站住！”赵小明拉住行李不让她走，还小声骂道：“臭丫头，你别想跑！” 赵乐乐奋力向前冲，她倔强地歪头朝一边看。她怕看一眼赵小明，忍不住冲动起来会动手打人。 “你把钱给我，我就放你走。”赵小明说得很小声，怕引起其他人注意。 “没钱，你不信可以搜身。”赵乐乐这是赌赵小明不敢，在学校里他还怕老师。 “你！”赵小明挥舞着拳头威胁。 赵小明对着空气挥舞拳头，这是在学校，又是高考前夕。他怕赵乐乐发疯找学校老师告状，只能暂时放她一马。 赵乐乐等了几十秒也没等到赵小明的拳头，她盯着他那张凶狠的脸，想看他还要做什么。 “哼，你赶紧滚回家，等回家我再收拾你。”赵小明留下一句狠话才离开。 赵乐乐拍拍胸口，心有余悸地看着赵小明远去的背影。她幼稚地挥舞拳头作出要打他的样子，等以后能打赢一定要狠狠报这些年被欺负的仇。 009 挨打 赵乐乐回到家，钱满枝问了几句考试的事，赵树新在边上听着。她说考的还行，分数还要等一阵才出来，夫妻俩也就不再多说。村里这么多年连个中专生都没有，虽然闺女的成绩还行，他们也不敢有多余想法，跳出农门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赵乐乐乐得轻松，她也不想天天被人问成绩，在结果出来之前她心里也没底。村里其他人都不知道她考试的事，大家都只当她初中毕业以后就回家种地待嫁，倒是少一部分压力。 赵乐乐要下地干活，钱满枝却不同意，只让她留在家里做家务。 “你一个小姑娘，天天太阳底下晒，晒黑就不好看，地里的活我和你爸能干。”钱满枝坐在屋檐下剥黄豆。 “爸的身体又不好，他还在喝中药，我做完家里的活再去地里。”赵乐乐也坐在小板凳上，母女俩一起剥新鲜黄豆，剥完准备炒着吃。 提到赵树新身体，钱满枝也不再说反对的话，现在地里的活不多还能忙过来，等双抢开始她再心疼闺女，也得让赵乐乐下田干活。 赵树新的身体一直没有好转，最近一段时间吃不好睡不好，眼看着身体渐渐消瘦，钱满枝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没有好办法。 赵树新自己却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他认为没胃口是因为天天吃中药败坏胃口，等病好再停药，他的饭量跟着就能恢复。 赵树新对中药很相信，家里的西药吃完他一直抗拒去县城医院。家里人谁劝都没用，赵乐乐回家后也劝过，一样被他骂。 赵乐乐心里觉得不得劲，却又没有什么好办法，她还不知道赵树新实际的病情，只以为他是犯胃病喝药，这是夫妻俩统一的说法。 这话也就能哄赵乐乐，她一直在学校读书，在村里出现的少，连个可以说话聊天的小姐妹都没有，也就不知道外面的传言。 赵树新和父母说过病情，赵树理一家也知道，他的病早就不是秘密，在村里早就传开，也就赵乐乐会傻傻相信是胃病。 赵乐乐劝不听父母，又觉得胃病不是多严重的病，喝中药慢一点养生治病也可以。她这样想也没错，错就错在赵树新隐瞒真正的病情。 夏天的天亮得特别早，还不到六点东方就已经大亮，太阳也是早早露出头。 初夏的清晨还带着一丝清凉，赵乐乐一身长衣长裤在厨房煮早饭。她急着煮好饭去田里帮忙干活，父母睁开眼就下地干活，独留她在家里做饭洗衣打扫卫生。 她把饭菜做好才去地里喊父母回来吃饭，回家的路上遇到不少村民，有不少人挤眉弄眼地和钱满枝夸她能干漂亮。 钱满枝谦虚地回话，推脱掉想拉她聊天的人，这些人的目的可不单纯，都是冲着赵乐乐来。 钱满枝忍到回家才开口：“乐乐，你以后还是少去地里。” “妈，为什么？”赵乐乐一边端菜一边问。 “你也是大姑娘，村里不少闲人都盯着你想给你做媒，你要不想早早嫁人，就少去外面走动。”钱满枝从没想过让闺女早早嫁人，她就这么一个闺女，肯定要好好挑选。 “我还没18岁。”赵乐乐大声抗议。 钱满枝端起粥喝一口才道：“你以为18岁还小，村里又不是没有18岁不到就结婚的姑娘。你今年16岁，相看一年，再用一年准备婚事，正好18岁到年龄出嫁。” 赵树新坐在饭桌默默吃饭，顺便听着母女聊天。 赵乐乐最后还是没有去成地里，钱满枝在家里找出一堆的活让她忙。 赵乐乐天天被关在家里做家务，她还要帮赵树新熬中药，每天闻着中药味，她的胃口都跟着大减。 赵树新喝下去的药有多苦她都不敢想，只能盼着父亲的病赶紧好。 赵树新病成了一家人最关心的事，偏偏这个话题还不能随便提，他生病后心情一直不好，不爱在家里听到关于他生病的话。 钱满枝也不敢多提这事，关键是和赵乐乐说也解决不了问题，她只能把所有问题独自扛。 赵乐乐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她知道急也没用，只能默默管好家里的事，让父母少操一点心。 有她在家干活，钱满枝确实省心很多，她至少每天可以和赵树新一起下地干活，收工的时候也是俩人一起。 夫妻俩同进同出，她不用担心赵树新一个人在地里干活会累到，更不用暗自担心他会晕倒之类。 钱满枝的担心并不是多余，是有回赵树新在地里没干活说头晕，吓得她赶紧扶着他去树边休息，等缓过来又逼着他回家休息才没事。 赵树新觉得钱满枝是小提大做，他自觉身体没事，那天头晕肯定是因为没吃早饭才会有点不舒服，平时他可一点事都没有。 “爸，奶奶说小明哥今天回家。”赵乐乐咬着筷子说。她回家早把学校里发生的事给忘记，没想过赵小明回家她可能会倒霉的事。 “你等会去一趟你大伯家，你小明哥今天回来，你送点鸡蛋过去给他补补身体。”赵树新对侄子还是很关心。 钱满枝和赵乐乐都对赵树新的做法不满，不年不节也不过生日，又要送鸡蛋。天热之后，家里的鸡每天下的蛋越来越少，自己家都嫌少，还要送人。 “爸，小明哥都考完还补什么，留着给你补身体吧！”赵乐乐不顾钱满枝使眼色，反对的话直接说出口。 “你别小气，那是你堂哥，你奶奶都特意过来说，要什么都不送，她肯定有意见。”赵树新耐心的对妻女解释。 “爸，凭什么！”赵乐乐气不顺意难平。 赵树新也不是脾气多好的人，他更不容赵乐乐挑战他的家长权威：“行了，让你拿就拿！” 赵乐乐低头不停地翻白眼，不让她说话，她就用行动表达她的抗拒，虽然最后她还是要把乖乖把鸡蛋送过去。 钱满枝用力在赵乐乐胳膊上掐一把，逼她赶紧认错道歉，不要和父母顶嘴。 赵乐乐被掐得泪花在眼睛里打转，她抬头努力不让眼泪落下来：“爸，我错了。” 010 告状 赵小明回到家面对家人的关心和询问，第一件事是告状，说赵乐乐在学校时不肯把钱给他。 “什么？她反了天？”赵母听完孙子的话，对孙女的不满到极点。 赵树理不像亲娘一样不讲道理，他还记得没有少小儿子的钱，怎么就要冲堂妹要钱：“你找乐乐要钱干吗？” “我还想买一份试卷，这是同学家里从省城弄到的试卷，我给钱抄一份。我身上的钱还要吃饭，不敢乱动才找她要，她都要回家还不肯把多余的钱给我，我要是考不好都怪她。” 赵母听到孙子考试都受到影响，哪里还忍得住，她气冲冲地要去找赵乐乐麻烦。 “妈，你慢一点。”赵树理没拦住只能跟在后面。 孙燕扯住赵树理的衣服：“你让妈去，乐乐也太不懂事，小明考不好她别想好过。” “这怎么能怪乐乐，小明的考试和她有什么关系？” “爸，那张卷子是省城名师出的题，这次考试就有考到相同的题，班上好多同学都有抄，只有我没有抄到，这一道题的分也多。”赵小明愤愤不平的继续告状。 “你听听，你还替你侄女说好话，你看看她把你儿子害成什么样。我不管，我也要找她。”孙燕跑着赶上赵母的步伐。 婆媳俩听到赵小明高考不顺利，哪里还能忍得住。她们把赵小明当成全家的希望，更盼着他成为全村第一个大学生。 赵小明看着亲妈和奶奶远去的背影在心里偷笑，他要让赵乐乐受个大教训，看她还敢不敢不听他的话。 赵树理心里有也有些不是滋味，一会怪赵乐乐不懂事，一会又怪赵小明不争气，还怪自己没多给钱，几种情绪转来换去，最后还是冲赵小明摆脸色。 赵父拦住他：“你干什么，小明有什么错，你没看孩子都一脸不高兴，你还要怪他，有你这样当爹？” 赵树理转头果然看到赵小明脸上写着不高兴。 “爷爷，我累了，我要回屋休息。”赵小明看也不看赵树理，直接躲进自己睡觉的屋子。 “爸，你不要太惯着他，他又不是三岁小孩。”赵树理不满老人什么都向着孩子，这不是爱他们，是害他们。 “我去下棋。”赵父扔下这句话也背着双手出门。 赵树理看着空荡荡的堂屋，他叹息一声背起锄头打算去地里干活，他总不好让老大一个人在地里不停地干活。 赵小军在地里忙着锄草，赵乐乐也在家里干活。家里的菜地种出来的菜吃不完，她要在这些菜老掉之前摘下来晒干菜或者泡酸菜。 赵母冲进屋时她正从热水里捞焯过的豆角，这些豆角焯水后再晒干就是干豆角。 “赵乐乐，你干的好事！”赵母一脚踢倒装豆角的盆，热水溅了赵乐乐一身。 赵乐乐往后连退三步，盆里的水虽然不是开水，可是刚从锅里盛出来的开水，没有八十度也差不了多少。她低头看着身上的红印，委屈的质问：“奶奶，你干什么？为什么要踢东西！” “你个小娼妇，还好意思问？你知不知道，你小明哥被你害惨了，他要是考不好，都是你的错。”赵母指着赵乐乐的鼻子骂。 赵乐乐身上的衣服被打湿紧贴在皮肤上，被热水溅到的皮肤更是感觉到灼热感。她顾不得说话，直接冲到水井边用冰凉的冷水冲洗灼痛的皮肤。 “赵乐乐，我和你说话，你还往跑！”赵乐乐的行动在赵母眼中又是错。 “乐乐，你怎么能这样和你奶奶说话，你也太不尊敬长辈。”孙燕成功挑起赵母更大的怒火。 “臭丫头，你爸妈在哪？让他们出来说话！”赵母决定不和孙女一般见识，她要让赵树新出来收拾赵乐乐。 赵乐乐把手泡在水里才觉得舒服，她看一眼孙燕，又看着赵母道：“我爸妈在地里干活。大娘，我没有不尊敬奶奶。” 孙燕夸张的叫道：“唉哟，你没有？难道我还冤枉你不成，你没有怎么不回话，还怪你奶奶踢翻你的盆，不就是一个盆。” 赵乐乐指着地上打翻的盆，又指着身上留下来的红肿委屈道：“大娘，盆里装的是开水。” 赵乐乐没说假话，盆里刚开始确实是开水，不过放一会里面的水温已经降下来，要不她肯定会烫得更严重。 “还开水？你这孩子还说谎，你都没烫伤，哪来的开水。”孙燕理直气壮的指出问题。 赵母听到开水本有点心虚，听完孙燕的话也连连点头，都没汤伤还好意思说开水，这是当她老眼昏花好欺骗。 “你这丫头该打，你去把爸妈喊回来，我不和你说。”赵母不和赵乐乐一个孩子争，她找赵树新回来，让他当爹的出手收拾孩子。 赵乐乐倔犟地不出声也不出去喊人，她蹲在水井边不说话。 “妈，我去喊。”孙燕可没耐心一直等，赵乐乐不去她亲自去，反正她是不容许赵乐乐逃过这一劫。 “快去快回！” 孙燕去得快回来得更快，她和赵母汇报完，赵树新夫妻才进门。 “老二，你们夫妻看看！”孙燕指着地上打翻的盆和散落在地的豆角说。 钱满枝已经听孙燕说过事情经过，可她不喜欢妯娌在她家指手划脚，也不相信赵乐乐会影响到赵小明的考试，带着几分明知故问道：“大嫂，怎么啦？” “你问妈。”孙燕决定把发言权交给赵母。 “妈，乐乐哪里惹你生气。”赵树新开口就给赵乐乐定性。 “爸，我什么都没做，是奶奶把盆踢倒才把豆角撒一地。”赵乐乐可不愿意背黑锅。 “老二，你听听，你这闺女长本事，我说她两句她还敢顶嘴。你是怎么管教孩子，她在学校里还不听小明的话，让她把身上不用的钱给小明都不肯，小明这回高考要是没考上好学校，都怪她。” “妈，小明没考好怎么能怪乐乐。”钱满枝听完婆婆的话第一个不乐意。 “妈，我会批评她，你先回去。”赵树新只想把赵母哄回家。 011 晕倒 赵母可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哄好的人，她逼着赵树新当场教训赵乐乐，还说不能打轻，要打疼她才会记错教训。 钱满枝脸瞬间变得苍白，她把赵乐乐往外推，给她使眼色让她躲出去。 “妈，我不走，我又没错。”赵乐乐坚持自己没错。 “你看，她还说没错。”赵母见赵乐乐死不悔改更生气。 “小明哥也没说要钱是买试卷，那天我身上除掉车费也只剩几毛钱。奶奶，你不信可以问我爸，他不给钱我哪有钱。”赵乐乐坚持不认错。 赵母不相信的转头盯着赵树新，用眼神逼他给出回答。 赵树新左右为难地道：“妈，乐乐没说错，家里买化肥都没钱，哪还有多余的钱给她。” 赵母怀疑的目光在父女头顶来回移动，她暂时只能相信赵树新的话，但就算相信她还是生气。 “你身上没钱，为什么回家也不说？你回家都半个月，这么长时间，你要把这事告诉家里，你大伯早就去学校送钱，你小明哥又怎么会考不好。”赵母还是要怪赵乐乐影响到孙子的高考成绩。 “妈，这怎么也能怪乐乐。”钱满枝替闺女说话。 赵母不和钱满枝讲道理，孙燕还要火上浇油，婆媳俩越说越大声，逼得赵母使出杀手锏。 “赵树新，你管不管你媳妇孩子？你是不是要气死老娘？”赵母逼着赵树新出面。 “好，我……”赵树新左右为难中。 赵母逼着赵树新教训妻女，不教训她就要动手打人，孙燕怕她动手时摔倒，还小心地扶着。 赵母推开碍事的孙燕，又一把抓住赵树新，逼碰他动手。 赵树新当然不同意动手打人，让他骂几句可以，大男人却对妻女动手却是不同意，那也太不男人。 赵母才不管什么是男人，赵树新不同意她就哭闹，双手抓住他的衣服不停的摇晃。 赵树新被晃得头晕眼花，他开口求饶，希望赵母松手不要再摇，说他头晕。 “你别想骗我！”赵母当然不相信他的话，以为他是想借机逃避。 赵树新脑子里嗡嗡嗡响，他听到赵母拒绝后感觉双眼一黑，然后什么都不知道的往下倒。 幸好赵母的手还抓着他，要不然他肯定会摔倒在地，饶是如此，赵母也吓得手软，是钱满枝跑过来接住赵树新的身体。 赵母被赵树新倒下去的动作吓住：“树新，你醒醒！” “树新，树新！”钱满枝把赵树新抱在怀里大声呼唤。 “爸！”赵乐乐也冲上前帮忙。 母女俩把赵树新围在中间，倒是孙燕和赵母被排斥在外，赵乐乐更是用怨恨的目光盯着她们俩。 赵母不自在的扭过头，还不忘替自己开脱：“孙燕，你快去帮忙，都怪你不提醒我。” 孙燕被赵母责怪也不敢出声辩解，她也被现在的情况吓住，心慌慌的她只想赶紧离开，偏偏赵母不放手。 “妈，我腿软。”孙燕打死不上前帮忙。 赵母给她一个白眼：“没用的东西，你走开。” 赵母把只会哭喊的钱满枝推开，趴在赵树新身边用力掐人中，边掐边在耳边喊他。 钱满枝被赵母推开后倒是反应过来，她安排赵乐乐去叫人帮忙，想要送赵树新去医院。 孙燕站在边上帮上不记，想走又不敢走，急得团团转。 赵树理跑进屋就看到孙燕傻站在一边，赵母和钱满枝一左一右的半抱着赵树新。 “妈，怎么样？”赵树理听赵树新在家晕倒，立马就跑过来，后面的话也不听到。 赵乐乐和赵父晚一步到，爷孙俩一边走一边说。 “你还愣着干什么，去把小明他们都喊过来帮忙。”赵树理环顾一圈才发现人太少，要去医院还得多喊几个壮劳力。 赵母不放弃地继续掐人中，赵树理看一眼，转身去找板车，准备把人往医院送。 钱满枝脑子一片浑乱，只能手足无措地把事情都交给赵树理安排。 “树理，你别走，树新好像醒啦！”赵母紧张的喊住大儿子。 赵树理猛的转过身，赵树新确实在赵母怀里悠悠转醒，能清楚看到他的手和眼皮都在动。 “妈，我来。”赵树理替换赵母的位置。 赵村新悠悠睁开眼，看着眼前的人，有点摸不清头脑，他是疼醒的。 “大哥，你怎么在这？”赵树新努力回忆，隐约记得眼前一黑，再后面的事他就不知道。他是被一阵阵疼痛弄醒，费力睁开眼是想看清楚是谁把他弄痛。 赵树理把他扶起来：“醒了就好，妈担心得不行，她也不是故意，你身体这么差，怎么也不说一声。” 赵树新半靠在赵树理身上，大约一分钟之后才开口：“大哥，我……” “好了，你没事就好，我扶你回床上休息，你不怪妈就好。”赵树理不想再提孩子们之间的纠纷。 “树新，我们去医院检查一下吧！”钱满枝被赵树新的突然昏迷吓到，坚持要送他去医院。 “去什么去，我看都是被你们气得晕倒。”赵母在儿子醒过来后又恢复趾高气扬的态度。 “妈！”赵树理欲言又止。 赵母盯着赵树新，钱满枝等着他做主，这个时候连赵小明都被孙燕叫过来，一屋子里的都等着他开口说话。 “妈，我……” 赵树新刚开口，钱满枝就哭着拦住他：“妈，求求你，送树新去医院吧！他吃了这么久的中药也没有好，去看看西医怎么说，不行再回来吃中药也不迟。” 赵母板着脸道：“他是我儿子，我还能害他不成？你懂什么，医院的医生只会开刀治病，你们去县城的医院不也没有看好，现在送去医院还不是浪费钱。” “妈，大哥，求你把树新送去医院，钱的事我回娘家想办法，不找你们借。”钱满枝说完又是一阵哭。 赵乐乐在边上也跟着哭，她知道家里没有钱，卖粮的钱也不够父亲看病。 除了母女俩，屋里其他人听到钱满枝回娘家借钱都露出轻松的神色。 赵父更是直接开口：“老大，你和小军、小明把老二送去医院，满枝一起去，乐乐就留在家里看家。” 老爷子发话是一锤定音，赵乐乐尽管不乐意留在家里，也不敢挑战赵父的权威。 012 杀鸡 炙热的阳光把马路上的沥青一点点烤融化，一脚踩上去鞋底沾到的沥青拉成长丝，每走一步都能听到丝丝响。 赵树新躺在板车上并不舒服，一路上经过得多是颠簸不平的土路，钱满枝把头顶的草帽让给他也不顶用。 钱满枝和赵树理也不好受，一个个衣服都汗湿透，出门走得急，也没有带水壶，每个人都是口干舌燥。 等一行人走到镇上医院时，一个个都累得直吐气，这样的天气在烈日下活动，没有中暑也是他们运气好。 “满枝，你去买一点冰棍分给大家。”赵树新不舒服还掂记着这些小细节。 “小军，你帮我去。”钱满枝嘴里答应得好，心里又不放心离开，她把钱递给沉默寡言的大侄子赵小军，让他跑腿。 赵小军买冰棍的时间，赵树新已经被医生接诊，镇上医院的病人并不多，很多重要的检查也没法做，但是医生基本的素质还是有。 医生听完钱满枝的诉说，劈头盖脸的把她一顿批评，怪她不该任由病人任性，更不能只喝中药，这是害病人。 赵树理看钱满枝苍白的脸，不得不帮忙提问：“医生，您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有病就好好看病，别喝乱七八糟的中药。”医生不客气的斥责。 钱满枝的脸又白上一分，她颤抖着问：“医生，那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先把乱七八糟的药停掉，我这里也治不好，你们尽早送大医院，先去县城吧！”医生半是无奈半是同情道。 “医生，你不能开药吗？”赵树理听到要去县城第一反应是嫌麻烦。 “我可以开点药，不过想靠这个药治好病难，很多药我这里也没有，还是去大医院吧！”医生也不想把病人往外推，可能力和药物都不够，他也要对病人负责。 钱满枝又开始哭泣，赵树新一直听着医生的话，他脸上倒是没有多少伤心难过的表情，还能安慰她不要哭。 赵小军买冰棍早就回来，他站在门口看气氛不对，不敢进来也不敢开口说话，还是赵树新看到才主动把他喊进屋。 “大家先吃根冰棍休息下，我们先回家，不去县城，在镇上开点药就行。”赵树新挨医生一顿臭骂，也不敢再提喝中药的事，但让他去县城花钱治病，他还是坚持不去，说来说去也是心疼钱。 钱满枝也没办法，他都发火了，一行人只能开完药又往回走。 赵树新在医院里吊完一瓶水，又休息一段时间，身体恢复得差不多才准备回家。他想要自己走回去，赵树理却把他按在板车上，让他安稳的坐着，多拉他一个人并不是多费力的事。 钱满枝忧心忡忡地跟在板车后面，不时地和赵树新聊两句，担心他身体又不舒服。 赵乐乐在家一直心神不宁的等待，直到赵树新回到家，她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爸，妈！”赵乐乐紧张地盯着父母，想知道去医院检查的结果。 “乐乐，帮你妈做饭。”赵树新要留大哥一家吃饭，亲兄弟帮忙是应该的事，但他也不能一点表示都没有。 钱满枝这次倒不反对请赵树理一家吃饭，今天多亏他帮忙，她只是愁家里没有好菜，这个点也买不到菜。 钱满枝把厨柜里的腊肉找出来切下三寸厚一块，还有为农忙准备的小鱼干也收拾出满满一碗。她估计着有两碗荤菜席面也不算太难看，也就过年过节饭桌上才有肉有鱼，平时饭桌上能摆上一样都难。 “乐乐，你去抓只鸡杀来吃。”赵树新在堂屋里喊。 钱满枝听到要杀鸡，脸一下子拉长，她辛苦养的鸡还指望过年过节卖个好价钱，让她杀来吃真舍不得。 “妈，我爸让我杀鸡。”赵乐乐看着钱满枝难看的脸色，再听赵树新又在催，知道家里经济情况不好的她也舍不得杀鸡。 “你去抓吧！”钱满枝还是作出妥协。 赵乐乐满院子的抓鸡，谷子撒出去少说也有半斤，却一只鸡都没抓到。最后还是赵小军帮她抓到一只公鸡，赵小明只会看热闹嘲笑她无能。 钱满枝也不愁没有好菜，有鱼有肉还有新鲜土鸡，再加上菜园里种的各种蔬菜，饭菜上桌时是满满一桌。 一家三口再加上赵树理一家五口和两位老人，家里平时吃饭用的四方桌肯定不够用。 赵树新把平时不常用的大圆桌摆出来，又搬出几条长板凳，这才刚好坐下两家共十口人。 饭桌上是过年才有的好菜，可惜赵树新生病不能喝酒，赵树理和赵父也不好多喝。 虽然兄弟俩早早分家，可在赵父赵母眼里就是一家人，俩老也不讲客气，直接冲着好菜下手，还不忘给最喜欢的孙子夹个大鸡腿。 赵乐乐看到肉啊鱼之类的好菜也馋嘴，不过当着客人的面很克制的装出优雅的吃相。她好面子的结果就是一餐饭吃完，她并没有吃到多少荤菜，吃来吃去还是吃素多。 一桌子菜看起来很丰盛，可吃的人也多，又没有外人在场，也没有谁讲客气。别说只杀了一只鸡，再杀一只鸡都不够吃，吃到最后赵小芳直接用鸡汤拌饭，硬是比平时多吃一碗，撑得肚子圆滚滚还舍不得放碗。 钱满枝准备的菜全都吃完，连平时常吃的拍黄瓜都没有剩，要是还有菜她估计也能吃完。 一家三口吃饭还是很讲究，和平时比起来并没有多吃。赵树理一家就不同，一家人都是吃到撑，连赵父赵母都比平时吃得多，也不怕吃多晚上睡不着。 赵树新没有说谢谢，但是请赵树理吃饭就是表达这个意思。兄弟之间不用太客气，但是他也不能白使唤人，什么表示都没有下次谁愿意帮忙。 这也是钱满枝心里不舒服也还是没有反对杀鸡招待赵树理一家的最大原因。 赵树新晕倒的事吓住她，万一再有这样的事发生，她还得去找赵树理一家帮忙，这个时候当然不能得罪人。 013 借牛 赵树新晕倒对钱满枝的打击很大，一年一度的双抢她也不敢让他下地干活。 田里的活只能母女俩自己动手，忙不过来的时候钱满枝自然要喊娘家人帮忙。 钱家也要忙双抢，但是钱满枝回家求助，钱父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不能出钱他已经够亏心，能出上力心里也好受点。 钱家全家出动过来帮忙，赵乐乐就不用去田里干活。她在家要负责一大家子的饭菜，还得照顾赵树新，割回来的谷子晒在场上也要她负责翻看，更得防着鸡鸭和麻雀等鸟类偷吃，她在家也不轻松。 她每天光是烧水煮茶就煮两大锅，还有解凉的绿豆汤每天下午也备好，太阳最高的时候她要送到地里给大家喝。 农忙季家家户户都在地里忙，连几岁的孩子都没有空闲，他们在地里边玩边帮大人跑腿帮小忙。 赵乐乐把绿豆汤送到地里，很多小孩远远望着流口水，却没有一个人围上前。 钱满枝喝完绿豆汤又下去继续割稻，连停歇都没有又弯腰干活，钱家其他人喊她休息一会都不听。 钱母在地里只负责打下手也累得扶着腰道：“赵家的人在干什么？我们都赶过来帮忙，他们还干看着？” “你小点声，这不是在家里。”钱父立即喝止，还顺便观察四周有没有人听到。 “怕什么，我当着赵家人的面也敢说。”钱母早就对赵家人不满，连带着对赵树新这个女婿也不是多不喜欢。 “乐乐，你先回去吧！”钱父开口把外孙女打发走。 赵乐乐还想留下来帮钱满枝干活，被赶走还有些不高兴，不过外公发话她也不敢反抗。 钱父等赵乐乐走远才教育老妻：“你以后说赵家人坏人前别当着乐乐说，她姓赵。” “哼，我说了又怎么样，她还敢有意见。”钱母不服气。 “她嘴上不说心里也会不舒服，你又何必！” “我就要说，不用你管。”钱母怼起自家人来一样不客气，甚至更不讲道理。 “行，我不管，我去干活。”钱父气得直瞪眼。 钱母“哼”一声也跟着下地干活，生气也得继续干活。他们帮赵家干完活还得回自己家继续，自家的稻子还没有开始收。 钱满枝抢时间干活也不光是天气不等人，他们还要抢时间借牛犁地。 赵树新没有养牛，他每年都是去赵树理家借牛，说是借也不完全对，这头牛是赵父从小养到大，当初就说好兄弟俩共用。 赵树新把这话当真，每次去借牛都不客气，毕竟当初买小牛的钱他也有出一半。 每次他去牵牛，孙燕都偷偷翻白眼，还私下和家里孩子说赵树新占便宜。她的话和三个孩子都说，可惜赵小军不爱听也从不附和，赵小明是随口赞同却不放在心上，只有赵小芳懂她的心。 孙燕嫌赵树新每次都在自家用牛的时候上门，一点都不会看眼色，要用也该排队等她家用完才对。 这次兄弟俩同一天开始割稻，赵树理家的地多人少，又是赵树新家先割完。一步快，步步快，钱满枝去找公婆牵牛，孙燕忍不住暗暗讽刺两句。 孙燕对赵树新不好说的话，对妯娌却没有太多顾忌，俩人一直就没有合过，俩人吵起来她也不怕公婆怪罪。 “大嫂，我犁完地就把牛还回来，你稻还没割完，急什么。”钱满枝对孙燕阴阳怪气的话很不满，可看在公婆的份上还好好解释。 “你说得简单，我是不急，可是你把牛借去，爸也要跟着一起过去帮你犁地，我这又少一个人割稻，要是遇上下雨，你赔我！”孙燕气得是少一个壮劳力干活。 “大嫂，爸要跟着过去我有什么办法，你要有意见和爸提，这牛也不是你一家所有，我们家也有出钱。”钱满枝说完转头就走。 孙燕叉着腰气得直喘气，她要敢和公公提，哪里还有用暗自生气。她在赵树理面前都不敢多提，就怕惹他生气骂人。 赵母在厨房里听到俩个儿媳妇交锋，她却没有出面劝阻的意思。她也不是巴不得俩人闹，只是俩人好得像亲姐妹她也心里不舒服，面和心不和她才觉得正常。 赵父带着牛帮赵树新犁田，钱满枝特意买回好酒好菜招待，连做饭都不用赵乐乐，直接请钱母负责下厨。 赵乐乐只是不用站灶台炒菜，她还是要留在厨房帮钱母打下手。钱母边做饭边教她做大菜，这些菜一年到头也难吃到，她很有兴趣的跟着学习。 赵父对小儿子准备的饭菜很满意，有肉有鱼有酒，还有他最喜欢的下酒小菜，花生米和咸鸭蛋。 如果再有人陪着他喝两杯，那就更完美，可惜钱家父子都不喝酒，赵树新生病后也不能喝，他只能遗憾的独自举杯。 钱家一共在赵家帮忙三天，每天早出晚归的干活，总算把田里该割的稻割完，该种下的秧苗也种下去。 钱满枝可以松口气，但是农忙却没有结束，她还回娘家帮忙。 赵家这边还没忙完，她却先跑回娘家帮忙干活，孙燕又是一肚子意见。 这次却没人支持她，连赵母都责怪她：“你娘家不过来帮忙，你还好意思说？她娘家全都过来帮忙，她回去帮娘家干活不是应该的吗？” 赵母心疼儿子和孙子天天在太阳底下晒得像黑公，孙燕娘家要是也能帮忙，孙子也能在地里少晒一点太阳，特别是小孙子。 赵小明一直上学，干过的农活还不如赵乐乐多，也就是今年高考完，暑假没有作业家里人才让他跟着下地干活。 赵母在高考结果出来之前也不敢开口说不让孙子干活，万一没考上他还是回家种田的命，和村里其他没读书的小伙子没有区别。 孙燕提到这事也委屈：“妈，我娘家不是不帮忙，他们是没有空过来，家里的地都忙不完，哪有空过来帮忙。” “行了，你年年都这样说，反正你连儿子和男人你都不心疼，我有什么办法。”赵母不满地撇嘴离开。 014 孙燕一肚子委屈却没法说出口，连懂事的赵小芳都羡慕赵乐乐外公外婆对她好，会给她做好吃的零食，舅舅舅妈也喜欢，她的舅妈们见到她却只会翻白眼。 孙燕也想有个好娘家，可她娘家不找她回去帮忙就不错，等娘家来帮忙，她再投胎到好人家还差不多。 孙燕不仅没有娘家帮忙，地里忙一天后回家吃饭还得请赵树新到家吃，她才是憋一肚子气没处发。 赵树新独自在家，赵母一日三餐都喊他一起吃，孙燕有意见也不敢提。 这要是钱满枝母女在家，赵母才不会多事喊过来吃饭，可对儿子待遇还是不同，哪怕赵树新在她哪里是不讨喜，在她眼里也比不值钱的孙女和儿媳妇强。 赵母特意为赵树新准备的好菜，可惜她忘记自从生病后，他就不能吃带辣椒的菜。这番好意算是对着瞎子抛媚眼——白费功夫。 赵树新不感谢，孙燕也生气，晚上睡觉还和赵树理嘀咕赵母偏心眼。 赵树理白天劳累一天，躺床上只想好好睡觉，对孙燕说得话根本没听进去，他是条件反射般的嗯啊应付。 钱满枝回娘家呆了三天，这三天里赵树新一直没有开火，都是在赵树理家一起吃饭。 钱满枝回家知道后，把娘家带回来的菜籽油给赵母装上小半壶。 赵母收到油满意地点点头，她就知道喊赵树新过来吃饭不会吃亏，也就老大家的眼皮子浅，对这事一肚子意见。 这半壶油差不多有两斤重，赵母收下并没有拿进厨房，反倒是锁进自己屋里。 孙燕怎么能不气，她又占不好处，这油最后肯定是给小姑子准备，她当然不甘心。 赵母才不管儿媳妇高兴不高兴，她又没有吃闲饭，她的东西想给谁是自由，等她动不得那一天，再听儿媳妇的话也不迟。 农忙之后还要交公粮，往年家里的公粮有赵树新负责交，钱满枝操心不多，但是今年她却必须操心起来。 村里交公粮历来都是男人的活，钱满枝说她去交公粮，传来传去都快传成西洋景，一时间是引得村里人议论纷纷。 炎炎夏日，男人们去交公粮都要累得去掉半条命。钱满枝一个女人去交公粮，其中的辛苦可想而知。 往年是两家合伙一起去交公粮，也就不存在谁家用牛拉车的分歧。 今年钱满枝拉公粮去交，不等她开口孙燕就跳出来说分开交。赵树理这次倒没反对，他不是像孙燕想得是他吃亏，而是大伯和弟媳妇一起出门容易招闲话。 钱满枝翻着白眼告诉孙燕：“大嫂，我正好过来也是说这事，今年俩家就分开交公粮。我自己慢慢交，不会拖你们家后腿。” 孙燕看着钱满枝离开的背影没有一点不好意思，赵树新生病关自家什么事，凭什么要帮忙。 赵乐乐要帮忙，钱满枝也不同意，还是赵树新开口才劝她意。 钱满枝是眼里含着泪答应赵乐乐帮忙，谁让赵树新的话戳到她心窝子。 赵树新反问她：“我身体不好，说不好哪天就先走一步，你不让乐乐帮忙，家里的重体力活你以后都打算一个人扛着？你能扛一天，你能扛一个月，还能扛一辈子？我这个男人不行，只能苦着你们母女俩，谁让你们只有这个命。” 钱满枝被赵树新悲观的语气感染，她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能点头答应赵乐乐和她一起去交公粮。 钱满枝把家里的板车找出来拉粮食，她力气不如男人大，每车就少拉一点。 年年交公粮都是用牛拉车，今天两家分开交粮，钱满枝想用牛也得先问孙燕同不同意。 赵父看她辛苦倒想让她用牛，他在饭桌上才提一嘴，孙燕就站出来反对。 要换成平时孙燕也没有这么大胆子和公公唱对台戏，可这次她却是壮着胆子站出来。 谁让前不久她娘家侄子有出息，在镇上谋了份公职，在粮站当搬运工。 虽然只是一份小小的搬运工，可天天在粮站干活，和单位上的人肯定熟悉，自家亲戚去交公粮多少有便利。她就是仗着这一点才出言反对。 赵父不想看儿媳妇的脸色，可这事却要赵树理才好开口，孙燕的娘家侄子，那也要喊他一声姑父。他开口，孙燕也没有理由再闹下去。 赵树理却装聋做哑地默默吃饭，他选择两不相帮。 赵父却觉得他不开口就是和孙燕一条心。他老了还要靠大儿子吃饭，百年以后更等着他摔盆。 赵树理不说话，他也只好改口说两家轮流用牛，一家各用一天，这样算公平公正，至于谁家先用就抓阄决定。 钱满枝是准备自己拉着板车去粮站，赵母喊她去抓阄，她还惊奇一下。 “你去吧！”钱满枝是知道赵母和孙燕都不待见自己，她更怕婆婆因为不喜欢她弄鬼，索性让赵树新这个亲儿子去还好一点。 赵树新从医院回来后就一直养着，医生不让他太劳累，他每天闲在家里都快闲出毛病。钱满枝有事交待他办，哪怕只是走一圈，他也很高兴的答应。 钱满枝是认真执行医生的话，不让他下地干活，哪怕是轻体力活都不让他动手。他天天在家也只剩下吃了睡，睡了吃两件事。 她以为这样能让赵树新的病情好得快，却不知道赵树新都快郁闷死，偏偏他还不能说不行。他只要提出干活，钱满枝就是一脸快哭出的表情，他只能退一步。 赵树新出面抓阄也没有了运气，牛先归赵树理家用，孙燕对结果还算满意，她也就不偷偷在心里骂赵父。 钱满枝本来就打算自己拉着板车去，她没有失望更不会生气，只是可怜赵乐乐要跟着受苦。 赵树新哪怕有些重男轻女，赵乐乐也是夫妻俩的独生女，这么多年不说是宠着长大，待遇确实是村里女孩子间少有。 让他看着如花似玉的闺女去干重体力活，他也不忍心看，可想到身体间隔次数越来越来的阵痛，他是闭着眼睛狠心让赵乐乐一起去送粮。 015 分数 钱满枝带着赵乐乐早出晚归，花四天时间才忙完。母女天天在烈日下晒的结果就是不仅变黑，更是晒到脱皮。 赵乐乐脖子后面都是大块的红肿，抹上药效果也不大，还是继续脱皮中。钱满枝天天太阳底下晒习惯，她的情况要好一点。 赵乐乐年纪小皮肤嫩，脱皮的地方一时半会不会好，钱满枝都严禁她出门再被太阳晒。 “妈，我想去学校，考试成绩这两天快出来。”赵乐乐不想被关在家里，她还掂记着中考结果。 “成绩出来也不会跑，你急什么？你小明哥也要去学校，你可以让他帮你打听。”赵树新是从赵母嘴里知道这事，赵小明想知道考试成绩哪天出来，他是隔几天就去一趟学校问成绩。 赵乐乐低头一脚踢开脚底的石子，不高兴地道：“我不问他。” “为什么？”赵树新希望赵乐乐和堂哥打好关系。她没有亲兄弟，连个姐妹都没有，还不好好和堂兄弟打好关系，以后嫁人谁给她撑腰。 “不为什么，我就是不想。”赵乐乐回答的有些冲。 “行了，她不愿意就算了。”钱满枝是不相信赵乐乐能考出什么名堂。 赵乐乐虽然不高兴钱满枝不相信她，可也为赵树新不再逼问而松口气。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她就是不喜欢赵小明，平时连叫他一声哥都是不情不愿。 赵乐乐不喜欢大伯家两个堂哥，赵小明更不喜欢她。他暑假里天天盼着出成绩，算着差不多出成绩才天天跑一趟学校。 村里其他人看到却笑他不知天高地厚，想读大学吃公家粮，也不看看家里先人埋得好不好，有没有那个命。 赵小明当然不知道村里人当面夸他，背后却是各种阴暗思想，只等着他落榜后嘲笑他。他不知道考试结果如何，但是心里早就下决定，今年要是没有考好，他还要复读，一定要考出小山村。 他高考结束之后也没有放松学习，在考试结果出来之前每天都有看书刷题，他其实对高考成绩心里也没底，只是面对家人期盼的眼光，选择信心十足的说行。 赵乐乐不知道赵小明是装出来的自信，以为他是估分结果不错，心里还酸溜溜嫉妒好几天。她的成绩预估还行，但是光分数好没用，还得看成绩在全市的排名。 她还在等待，赵小明却是在学校等到结果。 学校老师其实早就通知过日期，他只是想早一点知道结果才天天跑学校，好在功夫没有白费。 学校老师天天见他，拿到结果后也没有耽误，马上把分数报给他。这个分数肯定不算好，不过对赵小明来说也是不错的结果，至少过了专科线，他可以不用再复读。 “老师，我不可能这么少吧？才四百多分？”赵小明对这个分数不接受。他一直幻想着能考上大学，风光的拿着录取通知书回村显摆，他要好好出口恶气。 这些年家里供他们三兄妹读书，不知道多少人劝父母说读几年算了，读再多书还是回家种田，完全是浪费钱。 赵家能在村里特立独行送孩子上学，都是因为赵母的一点想念。她祖上也是书香门第，如果不是逃难避祸，她根本不会嫁给赵父。 赵母和娘家人失散，她这么多年还记着娘家曾经的风光，心里还是盼着有一天能找到失散的娘家人。 她怕真有那一天，她这支的子孙不读书，会比兄弟姐妹的后人差，这才宁愿穷一点也要送孙辈上学。 赵小明从小听着赵母讲的故事长大，他从小就立志要考个好大学，争取让赵母长脸高兴。 现在这个成绩只能上最后一个志愿，那是他胡乱凑数填的省内一所专科学校。 “老师，我想复读。”赵小明满脑子都是想着更好的学校，他根本不想去那个不知道在哪个角落里的专科学校上学。 “赵小明，你先回家和父母商量后再决定。”老师把复读的风险一条条告诉他，让他不要冲动做决定。 老师也是一片好心，学校每年都有不少复读生，他还见过越考越差的学生。那成绩是王二小过年，一年不如一年。 赵小明没有考上想复读他肯定欢迎，可上专科线还想复读，万一明年连专科线都没上，又怎么办？ 赵小明心情复杂的回家，录取通知书还要等一等才能收到，他要回家商量复读的事情。 孙燕第一个反对复读：“小明，第三志愿也是大学，你为什么不去，还能分配工作，这么好的事为什么还要复读，万一明年没考中怎么办？” 赵小明被孙燕的乌鸦嘴气到：“妈，你就不能说一点好话。” “我只是实话实说，你不能光想着好事，你多读一年家里又要多花多少钱，你以为家里钱多？”孙燕是不懂本科和专科的区别，对她来说只要是大学就好，更何况还包分配工作。 当年如果赵母拦着，她早就劝赵小明考个中专早点出来工作，何必多读三年书，浪费家里的钱。 “妈，我是你亲生儿子。”赵小明痛苦的很，他没想到平时疼爱他的亲妈会第一个反对。 孙燕翻着白眼道：“废话，反正我不同意。” 赵树新和赵父都不说话，家里的俩个大男人决定把这件事交给女人决定。 赵母一时之间也无法判断哪个选择更有利，她当然希望孙子读本科，最好还能读名校，可她也知道现实的困难。 村里这么多年没有一个大学生，就知道考大学有多难，赵小明今年能上大专，可明年的成绩还是未知数。哪怕不像孙燕说得那样差，可复读一年还是考个大专也是无用功。 没人敢保证赵小明复读一年一定能考上本科，哪怕他自己都不能保证。 学校老师也提醒过他，往届毕业生参加高考录取分数线比应届生要高，这一点赵小明还没和家里人提，他也有小聪明。 赵母叹口气，半是劝自己半是劝赵小明：“这事先放一边，等收到录取通知书再说。” 016 复读 赵小明很不甘心，可家里长辈没有一个明确支持他复读，他有再多的不情愿也只能收起来。 在通知书收到之前，他每天还要和大家一起下地劳动，赵母是怕他想不开，不放心他一个人在家里。 赵小明在烈日下痛苦的劳作，他看谁都不顺眼，特别是刚拿到中考成绩的赵乐乐。 赵乐乐的分数还不错，排名也算靠前，老师告诉她可以安心在家里等着录取通知书。 赵乐乐回家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父母，钱满枝只高兴一会就问她报的哪些学校，这些学校要不要学费。 “不知道。”赵乐乐选择学校时并没有太多主意，都是听老师的劝告填的志愿，又哪里知道这些细节。 赵树新劝钱满枝不要着急，闺女考得好就该奖励，钱的事可以再想办法。 “你说得简单，你这天天吃药都是钱，花钱如流水，上哪想办法。”钱满枝提到钱就开始心情焦虑，她恨不得能得一笔横财。 “唉！我当初说不去省城，你还不听劝，要我说这些药吃着也没用，一点都不见好，我开点止疼片就算了。”赵树新现阶段对中西药都失去信心，他吃药吃到舌头发苦发麻，已经到看到药都反胃的程度。 “你不吃药难道在家等死，医生也说会有奇迹。”钱满枝知道赵树新的病不好治，可这心里总还是盼着奇迹发生。 “医生的话你也信，他们当然捡好听的话说，难道他们还说我这病不能治，早点回家等死。”赵树新对自己的身体有数，他已经不相信医生的话。 “爸，你到底是什么病，你不是说只是胃病，为什么总吃药也不好？”赵乐乐早就怀疑不是胃病，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问。 赵树新不耐烦的挥手：“大人说话，小孩子别问那么多！” 赵乐乐还是没有打听到结果，她只能暗中期盼赵树新的病早点好起来。 一个星期之后，学校老师找到赵乐乐家，为她升学的事而来。 学校派了两名老师，她的班主任和一名负责招生的老师，老师们希望她能放弃中专，继续在本校读高中，等三年后再参加高考。 “赵乐乐爸爸，你家乐乐成绩好，你不应该放弃。赵小明同学是您侄子吧？他今年考上大学，您应该知道，难道您不想孩子更有出息？考上大学之后可以选择的工作更多，毕业后有机会留在省城，说不定还能留在京城，您想想看……” 学校的老师都有一张巧嘴，也知道关键在家长，要劝必须从家长下手。招生老师的话都没有错，可惜他不太了解赵家的情况，举例没举对，更不该提外面的大城市。 赵树新的思想比较传统，他是希望赵乐乐读点书，有份安稳的工作，然后嫁人生子就行。赵乐乐真要留在省城他反倒担心，外面的大城市有什么好，一年到头都难回家，这生个孩子和没生有什么区别。 “老师，你们说得都对，你让我再考虑几天。”赵树新不好意思直接拒绝老师，干脆用上拖字诀。 他要留两位老师在家吃饭，老师却说还有其他学生家里要去拜访，只能约定下次再吃饭。 老师们不肯留下吃饭，赵树新送老师走的时候，把自家种的葡萄送给老师不少，让他们路上拿着吃。 两位老师进院子就看到葡萄藤上挂满的果实，他们看着赵树新站在葡萄架下摘，这次倒没有客套的阻拦。 赵树新把老师送走，关上院门才垮下脸：“乐乐，你别听老师说得好听，读大学当然好，可是你能保证一定考上？我们还是等中专通知书，好好上个中专，早点出来工作，还能多赚几年工资。” “爸，小明哥都考上。”赵乐乐的言下之间是堂哥的中考成绩还不如她，他能考上大学，她三年后也一样能。 “你别听你们老师的话，你小明哥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他真要考上你奶奶早就通知全村的人吃流水席，哪还会藏着不说。我等会过去问问什么情况。”赵树新知道老师不会骗人，但是他更不相信侄子考上大学，低调可不是赵母的行事风格。 “行了，你赶紧去问。”钱满枝对赵树新把侄子看得比自家闺女重要很不满，她可不觉得赵家俩个侄子能有多好。 赵树新也不介意钱满枝生气，反正她就是这样的性格，三天两次就为一点小事上火。他只要装看不见，等她气消自然没事，可他要是回话才糟…… 赵树新戴着一顶破旧的草帽来到赵树理家，这栋房子还是赵树理结婚那年建的屋子，二十多年过去已经破旧得不行。 “大哥！”赵树新进门就见到赵树新在削竹子。 “你来啦！”赵树理头也不抬的打招呼。 “爹和娘呢？”赵树新没在屋里看到人。 “他们去山上采草药，你有事？” “没事，我是想问问小明高考的事，听说成绩已经出来。”赵树新开门见山的问。 “嗯，考上了，还没收到录取通知书。”赵树理把篾刀把竹子劈成细细得一小片。 “真考上？怎么不告诉我。”赵树新大受打击，他这个亲叔叔都不知道，这也太伤人心，他比外人还不如。 “他想复读。”赵树理说到这里，终于停下手中的活。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废弃作业本裁成的小纸片，拿出烟丝卷好后用口水粘湿纸。一根自制香烟诞生自此诞生，他再划燃火柴把香烟点燃。 “为什么？”赵树新后退一步才问，生病后他的生活习惯都改变很多。 “他说这次没考好，只能上什么大专，我也没听懂，反正他的意思不如大学好，他一定要读大学。”赵树理心里也矛盾着，正好赵树新过来，拉着他聊一聊，也好听听他的意见。 “娘怎么说？”赵树新也不懂这些东西，他哪里能给出什么建议。 “不知道，娘说等收到通知书再说。”赵树理也猜不透赵母的想法。 017 通知书 赵小明每天混沌着过，下地也是做个样子，干十分钟能休息半小时，一天下来偏偏还累得腰酸背痛。他的身体并不瘦弱，干活却是个花架子，还不如年近七十的赵父，连赵小芳都可以嘲笑他干活不行。 赵小明干活比不过其他人，心里的火不好发出来，却可以冲着赵小芳去。兄妹俩你来我往的对骂，一个比一个幼稚，赵小明也不嫌弃丢人。 大人们都忙着干活，没人搭理兄妹俩，等到赵父休息间隙，兄妹俩不约而同闭嘴。 赵父点一根自制卷烟，只当不知道兄妹俩的口舌之争。 现在地里的活其实已经不多，但是他喜欢把全家都喊出来一起干活。赵小明是被逼着出门，他干活的样子让赵父意识到不对。这个孙子太不像农村人，干什么都不行，还不如赵小芳能干，难怪会被她嘲笑。 赵父能看到的事，其他人也能发现，都觉得他还是读书进城好，要留在村里连种地都不会，只有饿肚子的份。 赵小明也不管家里人是什么想法，收工回到家就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等饭熟赵小芳喊他吃饭才起来。 赵小明天天在家阴沉着脸，家里长辈不说，赵小芳不敢说，赵小军却是不乐意天天看他脸色。他是长子嫡孙，从小也是受尽宠爱长大，读书他是不行，赵父却依旧看中他。 小伙子身板好，一米八的大个头，站出来就能震住一群人，这要村里的作用可不小，这是赵小明暂时读多少书都比不上的地方，除非他以后能成城里干部。 赵小明未来会怎么样谁都不知道，哪怕他已经收到一份录取通知书。 “奶奶，我不想去上学。”赵小明对录取通知书上的几个大字很不满意，这不是他想去的学校。 “你不想也得去，这学校有什么不好。”赵母在衡量之后做出决定，家里钱的不多，不可能再供赵小明多读一年高三。 “奶奶，我想读本科，这只是专科。”赵小明已经和家人解释过无数次，可家里人对两者的区别还是一知半解。 “你想读也没用，谁让你自己没本事，你要考上我还能不让你去，要怪就怪你自己分数不够。”赵母的话也带着几分刻薄，哪怕是最喜欢的孙子，她说话也是毫不留情。 孙燕不忍心看小儿子失望的样子，赶紧出声打圆场：“小明，听你奶奶的话好好去上学，你可是村里头一份，多少人都羡慕你。” “二哥，妈说得对，你什么时候去城里上学，我想去城里玩。”赵小芳长这么大，去得最远的地方也只是镇上，她特别想去城里看看。 “行了，这事就这么定下，你要不想上学也可以，回家跟着我种地。”赵父忍不住敲敲烟袋，他看不得男孩子哭哭啼啼的样子。 赵小明听到回家种地，下意识地接抖一下，这个暑假种地可把他累坏了，他这辈子都不想再种地。 事情已经有决定，那剩下的事就是要为赵小明去上学而准备。这所专科学校座落在本省本市，从县城出发也要一个多小时。 赵家全家都开始行动，为赵小明准备上学的行李，明明离开学时间还有一段距离。行李其实很容易准备，难的是上学的钱，哪怕学校学费并不贵，可学杂费加上生活费也是不小的开支，特别是对农村家庭来说更是很大一笔负担。 赵树理也只能出面去亲戚朋友家借，第一个被他盯上的目标当然是赵树新。 这几天他因为小儿子收到录取通知书而高兴，还不知道赵乐乐也同样收到一份录取通知书。 赵树理登门的时候，赵树新也正在发愁。 赵乐乐收到的是减免学校的师范类院校，可不要学费生活费也是一笔大开支，这又不比在镇上读中学，可以背着粮食去学校。 赵乐乐要去学校上学，家里的被子都得准备新的，那些旧棉被实在拿不出手。上面尽是老鼠咬的洞不说，颜色发黄沉旧，在家里用还没人知道，背去学校却是给孩子丢脸。 赵树新已经让钱满枝去想办法借几斤棉花，借不到就得花钱去买，他们家里去年的旧棉花全都卖钱换钱。除了准备一套新行李，还得替赵乐乐做两身新衣服。 不是她以前的旧衣服不能穿进城，而是她今年又长高不少，旧衣服都不能穿，必须得做几身新衣服。 赵树理进门直接开口借钱，这些年他都习惯这样的作风，兄弟俩有什么事不能直接说。他以为赵树新会问他要多少钱，然后想办法帮忙凑出来，毕竟这是侄子读书的大事，他这个当叔叔的不出大力，谁出力。 赵树新确实想出力，可他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大哥，小明的事我也没办法帮忙，乐乐今年也要去城里上学，她和小明的学校挨在一起，兄妹俩都考到市里去，只是一个是大学，一个是中专。我手里也没钱，你去找其他人借借看，让大嫂回娘家去借，外甥有出息，舅家总不能当摆设。”赵树新好心出主意。 “老二，你没钱借就算了，不用你来替我出意。”赵树理不太高兴，他本来还指望赵树新当兄弟的能拿他一把，他承担大部分，自己再想办法凑一凑剩下的部分。 谁知道今年赵树新会不留情面的直接拒绝，他一时之间上哪去借钱，指望孙燕娘家，那可是只进不出的主，比他还小气。 赵树新拒绝借钱，钱满枝是最高兴的一个。她手里的钱越来越少，赵乐乐的生活费都只能紧巴巴先凑出来一个月的份。赵树新要是敢不顾家里经济条件，答应借钱给赵树理，她就要带着赵乐乐回娘家。 钱满枝是高兴了，连赵乐乐也跟着松口气，她也不喜欢家里把钱借给大伯一家。明明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的事，偏偏赵树新不会拒绝赵树理，总是一次次答应他的要求。 这次赵树新直接拒绝，母女俩只差没有放鞭炮庆祝。她们嘴上当然没说，但脸上的高兴的表情却是瞒不过赵树新，他只能无奈苦笑。 018 逼迫 赵树新不肯借钱，赵树理气得头也不回离开，他要回去告状。 赵母听完赵树理的诉苦，二话不说冲进赵树新家里，她要问他为什么不借钱，亲侄子上学这么大的事，都不帮忙。 “妈，乐乐也要上学，我又在吃药，你让我上哪弄钱？”赵树新对亲娘也很无奈，侄子再亲也不过亲闺女，他再重男轻女也不会傻到这地步。 赵母可不是个讲道理的人，她不管三七二十一，只逼着他拿钱，反正不能让赵小明空手去学校报道。 “妈！”赵树新为难地喊一声。 “哟，亲家母，你也过来替乐乐庆祝。”钱母的声音突然传出来。她还不是一个人过来，钱父也跟着一起进屋。 “妈，你怎么来啦！”钱满枝惊喜的打招呼。 钱母指着闺女骂：“你这个没用的东西，乐乐考学这么大的事，你也不知道回去说一声。” 钱父跟着点头：“你娘特意给乐乐送东西，这是她去找裁缝做得一套全新的床单被套，让乐乐带去学校用。” “爹，娘，谢谢你们，乐乐，快去给你外公外婆倒茶。”赵树新暂时把赵母放一边，招待岳父母。 赵母正被钱母拉着手说话，她脸上还有一丝不自在，不知道刚才的话有没有被钱家二老听去。她再不讲道理，也知道这事有些不讲究，要是让钱家人知道，又是一番口舌。 “亲家母，你们从哪知道的消息。”赵母打探道。 “哦，乐乐学校里的张老师她娘家嫂子的妹子嫁到我们村，我听到消息就拉着老头子过来，还是亲家你有福气，听说你小孙子也考中大学。这可是天大的好事，亲家，你要请我吃酒，哪一天摆酒？”钱母其实没听全，可她从最后两句也能猜出来赵母上门是为什么。 赵树新是晚辈有些话不能说，她可不怕赵母，几句话就把话题转移开。 赵母想顺着钱母的话吹嘘显摆小孙子有多厉害，话到嘴边才警醒她过来是为钱，没要到钱谁说话都不好使，她可不会给钱母面子。 赵树新脸色难看的盯着赵母，当着岳父母的面被打脸，他心里只有气愤，他难道不要面子。 赵母才不管他要不要面子，反正不给钱她不走。 “亲家，不管你是要钱还是借钱，那都是你们母子之间的事，我可都管不着，我只想知道乐乐的学费有没有准备好。”钱母不理会赵母那些诉苦的话，她只关心重要问题。 赵树新听到这话，苦着脸面向赵母，希望她听到这话能退一步。 “你看我干吗？我可没有钱，小明上学的钱还没有着落。”赵母和赵树新不在一个频道，倒是平白让钱母看热闹。 “妈，我……”赵树新无力诉说。 “亲家，你看看，乐乐上学的钱还没着落，你要借钱也不该找树新，你看看看他都瘦成皮包骨，你就忍心逼他？”钱满枝指着赵树新说。 赵母天天见赵树新，这会顺着钱母的手指看过去，才发现小儿子确实瘦下来很多，不说弱不经风，身上也见不到几两肉。 赵树新摇头苦笑，他是瘦很多，却是因为生病的原因。 钱满枝暗自感激老娘来得及时，有他们出面，她也不怕婆婆撒泼。 赵母倒是想撒泼，可想想钱母也不是省油的灯，她暂时打消这个念头，决定等钱母走之后再来，她就不信钱母还能不走。 赵乐乐几乎是用佩服的眼神望着钱母，因为赵母居然被她说走了，这可是了不得的战绩。 “外婆，你真厉害！”赵乐乐是发自衷心的说。 “我厉害的地方还多着，你以后学着点，可千万别学你妈。”钱母对闺女是一千个一万人看不上眼，过日子越过越回去，还不如年轻的时候爽利。 “嗯，我知道！”赵乐乐点头。 钱父拉着赵树新说话，钱母把女儿和外孙女拉进屋，教母女俩如何对付赵母。 “你这次是来得巧，我能帮你一次两次，还能帮你一辈子？你长长心，好好学一点，你不立起来，难道想乐乐跟着你学，以后你就看着她吃亏。”钱母也是恨铁不成钢。 钱母和钱父说完正事，留下吃完饭才往家里赶。临走之前钱母又塞给赵乐乐20块钱，说是给她的考试奖励。 赵乐乐捏着钱表示一定会好好学生，天天向上。 赵母没能借到钱，回家之后还和赵父嘀咕，又猜测赵树新会不会改变主意。 赵父让她不要异想天开，又不是三岁孩子做游戏玩过家家，老二家里也困难，这事还是要从别处想办法。 “我有什么办法可想，除了找老二还能找谁。他现在也是翅膀硬了，今天家里吃饭也不喊我们过去。”赵母还掂记着吃点好菜。她可是看着钱满枝去割肉，都是上好的肥膘。 “你把老二逼得太狠，今天又有亲家，他还把你请过去吃饭，是嫌家里饭菜不能完，请你过去和亲家吵架？”赵父遇事更冷静，也就能看清问题本质。 “哼，我是他亲娘，难不成还比不上钱家那老太婆。”赵母对钱骊的意见也不小。 “好，你什么都比她好，这行吧？”赵父不想和女人争长短。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老太婆这个时候还要掂记这些有的没的，倒把孙子学费的事抛在脑后。 “让孙燕回娘家借，小明考上大学，以后他们家也能沾光，不找他们找谁。他们要是敢不借，小明以后当干部，他们也别求上门。”赵父的眼光比赵母好，转眼就是一个主意。 赵树理没想到兜兜转转，事情又回到原点，这钱还是要他想办法去借。 孙燕比赵树理更了解娘家人是什么德性，要能借到钱她早就登门开口，哪还能等到今天。 “行了，你不管，我去找大舅兄开口，他要不借也有不借的说法。娘说得对，小明去城里上学，他们这些个当舅舅的不能一点表示都没有。”赵村理想想那些年帮岳家白干活，现在心里都还觉得亏。 019 传染病 孙燕怎么想都没用，她的意见根本不重要，这个家里说到底还是赵树理说了算。 赵树理打算找舅兄借钱，他让赵小军骑自行车去舅家报喜，说赵小明考上大学，家里要办流水席。 村里人也不懂本科和专科的区别，只知道赵小明收到录取通知书，马上就要去城里读书，一个个都等着吃喜酒。 赵母不顾的赵小明的反对，对谁都是说孙子考上大学。这话并没有什么大毛病，不过到底还是有不同，赵小明就怕有知道实情的人出来打脸，幸好一直没有人站出来反驳。 赵乐乐倒是听老师说过这其中的区别，可她疯了才会指出来。 赵母天天拉着村里一群老姐妹显摆，有看不顺眼的人故意当面问她：“你家大儿子要摆酒，小儿子那里摆不摆？你家大孙女也考得不错，听说以后也能吃国家粮，毕业就包分配工作。” 赵母撇撇嘴：“她那学校怎么能和小明比，再说她一个女孩子，学得再好也是便宜别人家，摆酒那不是浪费钱。” “哟，这可说不好，又不要你当奶奶的出钱，你小儿子愿意出钱，你还能拦着？再说你小儿子就这一个闺女，他难道还要把乐乐往外嫁？我看可以招郎上门，这样也不算便宜外人。” “招什么招，树新没儿子不要紧，他有两个侄子，小军和小明以后还能不管他。”赵母可看不上上门女婿。 “唉呀，你家小明有本事，以后就是城里人，怎么会不管他叔叔，他小时候树新对他多好。”有和赵母不对付的人，就有和赵母关系好的站出来帮她说话。 “我家小明是好孩子，树新以后也不用担心没儿子。”赵母尽管才和小儿子为钱闹得不愉快，当着外人的面还是要夸赞他。 赵母显摆完还不忘提醒大家到正日子去家里吃流水席，这可是最重要的事。 赵家在紧张有序地准备流水席，赵母可没闲着，有很多事只有她和赵父能解决，比如请一些老亲过来喝酒。 赵小军从舅家回来，舅家那边倒是高兴外甥有出息，还说一定要给外甥送份好礼。 赵树理对礼物不感兴趣，他更关心借钱的事：“你和你舅舅们说过借钱的事没有？” 赵树理自己不想开口，就打发赵小军先上门探路，行与不行他都不丢面子。 赵小军摇头：“我说了，大舅他们没说话，只说那天一定来喝喜酒。” 赵树理对大儿子的回答不满意，这样子一点都不像他，传个话都不行，还是要老子亲自出面。 赵树理要办流水席，赵树新一家也要上门去帮忙，还把家里桌椅和碗筷一起带过去。 孙燕见到钱满枝母女上门干活还是很高兴，可见到赵树新带着东西上门，她这心里就有点不舒服。 “老二，你来可以，这些碗筷你还是拿回去。”孙燕嫌弃的指着赵树新手里的碗筷说。 “为什么？”赵树新不明白哪里不对。 “哟，老二，你还问我为什么，你自己心里就没点数。”孙燕不顾公婆的脸色直接挑破问题。 “我心里有什么数？大嫂，你是什么意思？”赵树新一片好心带着妻女帮忙，可被孙燕这样质问，他心里头是直冒火。 “哼，你非要问，我就给你说明白。村里好多人都给我提醒过，说你那病怕是有传染，让你那天吃东西注意点，你说你家的碗筷我怎么敢借用来，你还是拿回去好。”孙燕像个小喇叭把村里人背后的议论都摆到台面上。 “大嫂，你，你……”赵树新气得话都说不出来。 钱满枝扶着他道：“大嫂，你太过分了，树新这病医生都说人与人之间不会传染。” 赵乐乐也站到赵树新身边解释道：“大伯娘，我爸平时吃饭单独用的碗筷都没有带过来。” 孙燕听完一家三口的解释知道闹出误会，可她依旧摇头：“你们说得再好听也没用，我相信你说不会传染，村里人可不会信。老二，你明天最好不要过来坐席，要吃什么我让小明给你送过去。” “你说的是什么鬼话，我儿子进这个家门还用不着你做主，你说说，是谁不让老二吃酒席？”赵母气冲冲地质问，只差没有冲上去扇孙燕耳光。 “妈，村里人都这么说，你不能偏心小儿子，你要替小明想想，万一他染上病怎么办？”孙燕可不怕赵母凶，她才不信婆婆就不担心。 “哼，医生都说不会传染，你比医生还厉害。”赵母对赵小明的关心不比孙燕少。她早就打听问这病，不光问过老中医，她还悄悄跑去镇医院问过那里的医生护士，都说人和人之间不会传染。 “妈，医生说不会传染，可万一呢？村里人也不想和老二坐一桌吃饭，我们总不能绑着大伙坐下。明天可是大喜的日子，要是村里人闹起来也不好看，只能先委屈老二，等明天过后我再给他赔不是。”孙燕也是能屈能伸的人。 赵母听孙燕这样说，也不敢打包票村里人不忌讳老二的病，她也隐约听到村里人背后的嘀咕。 “老二，你大嫂说得也不是全无道理，你那天要不就晚一点来。村里人不明事理，他们害怕，自家人不怕，你和我们一桌吃饭。”赵母的安排也算是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位。 主家最后吃饭也是吃流水席的规矩，赵树新是亲叔叔，和赵树理一家最后吃也没问题。 赵树新却听不进去赵母后面的话，他听到赵母第一句，说孙燕的话也有道理，他就火冒三丈。 “娘，你说得对，我有病就不该出门乱跑，我现在就回去。大嫂，你放心，我明天不会出来惹人讨厌。”赵树新说完转身就离开。 钱满枝看一眼公婆，再看一眼孙燕，她也追着赵村新的脚步离开。 赵乐乐看一眼屋里众人，也转身往自己家跑，一边跑还一边大声喊着：“爸，妈！” 屋里众人你看我，我看你，谁都没想到赵树新会气跑，屋里瞬间变得寂静无声。 020 流水席 第二天的流水席，赵树新真的没有出现，不仅他，连钱满枝母女也没有现身。 村里有好事者问孙燕，被她打个哈哈晃过去。有人看不懂眼色，还想追问，被旁边的人踩一脚才闭嘴。 村里人不是不好奇，可孙燕明显不想说，她们总不好在赵家八卦，要说也得离开赵家再说。 孙燕是巴不得赵树新不来，哪怕被赵母骂上一两句，她也觉得划算。 赵母心里头不痛快，偏偏当着客人的面，她还得摆出笑脸，不能让人知道她不高兴。 整个赵家只赵小明是最高兴的人，他确实对专科不满意，可今天这个喜庆的日子，听不同的人夸奖他，他心里也飘起来。 不仅村里人夸他，连特意请过来坐上席的老师们也在夸他，说他聪明，可惜生在小山村，要是生在城里肯定能考更好。 学校老师都这样说，什么都不懂的村民当然要附和。这样吹捧的话听多了，赵小明也以为他要生在城里，一定能考去京城最好的大学。 他很乐意听大家夸他的话，如果这些人再少喝一点酒，说话再斯文一点，不要两杯酒下肚就开始骂脏话会更好。 赵小明听着村里人粗俗的语言，赶紧走到老师那一桌，让他们不要在意。 在乡镇中学教书的老师大多数家里都有亲戚留在农村，对这样的场面也不至于大惊小怪，一个个都让他不用在意。 赵小明和老师正在聊天，突然传来一阵鞭炮声让大家不得不暂停聊天。 “小明，小明！”鞭炮声刚停下，就有人扯着喉咙喊。 赵小明听出来这是小舅的声音，他收起嘴角的笑：“老师，我舅舅们来了，我先过去看看。” “你去忙吧，不用管我们。”老师都是通情达理之人。 “赵小明，赵小明！”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大声。 “来啦！”赵小明一边应声一边往外走。 院子门口孙燕和娘家兄弟说话，赵树理正在给舅兄们敬烟，赵小军和赵小芳打完招呼又去帮忙。 厨房里还有一堆的活等着人，兄妹俩身主人家可没有时间闲聊，他们总不能看着帮厨的人忙得一身汗，他们两手插口袋看热闹。他们不是赵小明，今天他是当仁不让的主角，只要负责露脸招待客人。 “小明，你怎么才来，是不是考上大学要吃国家粮，就看不起你几个舅舅？”孙大舅拍着赵小明的肩膀说。 “大舅，我没有。” “大哥，小明刚才在陪客，他是你外甥，是晚辈，你这话让他怎么接。你们先去坐下喝酒。”赵树理拉着舅兄们坐上席。 孙大舅听到有好酒还能端着，他那几个弟弟却不耐烦，三言二语就被赵树理哄上桌。 一桌子好酒好菜专供孙家人，连老人带孩子，孙家来了十几口人，一桌子坐着还有些挤，孩子们只能站着吃。 孙大舅本来还想教育赵小明几句，端起酒杯这件事也就被他忘到脑后。 村里其他人吃饱喝足之后陆续散开，只有赵家亲近一点的才留下来等着吃晚上那一餐。 孙大舅一家子当然也留下来，赵小明送走学校老师后，就被他们拉到面前，一个个对着他指指点点。 孙燕也陪着娘家人说话，她心里还记着刚才孙大舅在门口刁难赵小明的话。喜庆的日子当着外人她不好说什么，这会屋里只剩下自己人，她就开始找娘家人兄嫂诉苦。 “燕子，你说什么？”孙母七十多岁的年纪，耳朵从去年开始就不好使，孙燕说的话她一句没听见。 “娘，没什么，我和大哥聊天。”孙燕不想让老人知道兄妹间的矛盾，用几句好话把亲娘哄过去。 “燕子，你别说那些有的没的，我当舅舅的还不能说外甥几句？他还没进城当干部，真要当干部，是不是打算以后都不登我家的门？我可不怕得罪有本事的外甥。”孙大舅几杯酒下肚，开始吹牛说大话。 赵小明厌烦的扭过头，他不想和酒鬼坐一起说话，想走又走不拖，孙母拉着他的手在拉家常。 赵树理心里也气大舅子说话办事不讲究场合，但他面上却不显，咳嗽两声才道：“大哥，你们当舅舅的要打要骂外甥我都不拦着，那外甥求你们帮助，你们是不是也要出点力。” “帮什么忙？”孙五舅警惕地盯着赵树理，怕他说出不合理的请求。 赵树理给大大小小五个舅子都敬过烟，自己也掏出一根烟点燃：“嘿嘿，也不是什么大事，一点小忙。小明上学的费用还差一点，想请你们几个舅舅帮忙凑一点，等他毕业后再还。” 赵小明低头盯着地面，各种目光停留在他脸上，他感受到莫大的羞辱。他一个大学生，借点学费还要低三下四的求人，连亲舅舅都是迟迟不说话，一个个都看不起人。 “燕子，妹夫，外甥上学我们肯定支持，我也想借钱给你们，可是家里都快揭不开锅，哪里还有钱借给你们。”孙二舅第一个开口。他说得也是实话，兄弟几个他条件最差，家里孩子多，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他说没钱还真是没钱。 赵树理的目标本来也不在他，他轻轻摇头没说话，他等着孙大舅他们表态。 孙五舅被孙二舅抢个先，他第二个开口：“妹夫，外甥上学是好事，我这当舅舅的没本事，也别说借不借的话。我这里有五块钱，算我送给小明的礼物，再多的钱我也拿不出，看大哥他们有没有办法。”孙五舅精明过头，用五块钱打发人，顺带还把大家的目光转移到孙大舅身上。 孙大舅酒喝得有点多，他大手一挥：“妹夫，你找我借钱，那是借错人。我是要钱没有，要命就有一条，你别找我，反正我没有钱。” 孙大舅开口之后，只剩下孙三舅和孙四舅这对双胞胎兄弟没表态。兄弟俩对视一眼，一起摇头道：“妹夫，我们也没钱，小明上大学是大好事，我们就一人一张大团结，这钱就当今天喝酒的礼金，你想再多也没有，就这十块钱也是借来的。” 赵小明阴沉着脸，他站在屋里听一堆废话，忍气吞声让他们批评，总共才筹到25元，这是把他当叫花子打发。 021 新棉被 屋里的气氛突然变得尴尬，赵家人都对结果不满意，孙家人也不愿意掏钱帮忙。 孙燕站中间是左右为难，她内心肯定是希望娘家人帮忙，可面上又不能得罪娘家人，特别是在哥嫂有所表示之后。 如今农村家家户户条件都不好，别看只是五块十块，可想想城里一个工人的工资也才四五十块钱，农村又没有工资，十块钱也不算少。 屋里也没外人，孙大舅也不等孙燕打圆场：“不说话？妹夫这是嫌少？小明，你呢？” 赵小明冷不防被点名问到，愣了一秒才开口：“大舅，我不知道，这事要问我爸。” 尽管心中有诸多不满意，赵小明还是忍下这口气，他不能留下一个顶撞长辈的名声，特别是在刚考上大学的关键时候更不能。 赵树理对上孙大舅：“大哥，你们是当舅舅的，给多给少都是你们的一番心意，论理没有我们嫌弃的道理，只是……” 赵树理以一敌五，和舅兄们你来我往的争论，争论的重点是赵小明进城工作后，大家也不要什么事都找他帮忙，他可没有那个能力。 几个人为几年后还没发生的事争论的面红耳赤，也不知道是不是都喝多酒。 孙燕眼看大家越说越上火，劝不住众人的她跑出去把赵母请来压阵。 赵母听了几句，伸手揪着赵树理的耳朵把他往外拉。她一边拉一边还和孙大舅他们客套。 孙大舅非要争个输赢，赵小明是他们外甥，进城以后舅舅们沾点光又有什么，赵树理居然还敢不同意。 赵母把他拉走也没让他停嘴，孙家其他人还有理智在，有人马上拦住他，不让他再追出去说。 赵小明鄙视地看一眼孙大舅，他还没有当上干部，这些人就想沾便宜，他工作后一定要家里这些亲戚远一点。 赵树理没有从孙家借到钱，好在摆流水席还收到一点人情红包，算下来也不是小数。 赵小明去学校的路费和第一个月的生活费勉强够用，饶是如此赵树理也给孙燕摆了几天脸色看，嫌弃她娘家兄弟没用。 赵小明对这个结果最不满意，他巴不得带去学校的钱越多越好。 从家里到省城星城的路费就要三块五，他去到学校还要买很多生活日用品，不多带点钱他心里没底。 赵家其他人也不懂上学要带多少钱，还是赵母搞一言堂，让赵小明多带点。 她的意思是穷家富路，多带点钱防备不时之须，等到学校再让赵小明写信回来一个月要花多少钱，后面差钱家里人再想办法给邮过去。 赵小明可有可无的点头，反正到学校后没有钱，他肯定第一时间写信回家。 “妈，我那床被子太旧了，我不要带去学校。”赵小明早就嫌弃那床破旧发黄的棉被，一直想找机会换掉。 “那把你现在用的那床带走，那床才用没多久，还算新。”孙燕可舍不得做一床新棉被。 “妈！那床棉被我都睡了三年，哪里还算新？”赵小明对此很不满意。 “三年还不算新，你看看我和你爸睡得那床棉被，比你的年纪还大，还是我和你爸结婚那年我带来的嫁妆。”孙燕一直引以为豪，当年结婚能带着新棉被当陪嫁，引得多少人羡慕嫉妒，至于有没有人恨她就不知道。 “奶奶！”赵小明找赵母求助。 赵母既舍不得钱，又舍不得孙子失望。一番天人交战后，还是舍不是赵小明失望的想法占上风，她答应给他弄一床新棉被带去学校。 孙燕不高兴道：“娘，家里没有棉花，要弹棉被还要去棉花。等今年新棉花下来再弹棉被，小明这几个月先将就下。” 赵小明更不高兴，他为什么要将就，他才不想背一床破棉被去学校，他不想再被同学嘲笑。 “行了，棉被我来想办法解决，不用你管。”赵母看不上孙燕的小家子气和愚蠢。 赵小明听到奶奶答应才算放心，这个家里最疼他的果然还是奶奶。 赵母说是她负责想办法，她又能有什么办法，还不是去找赵树新解决。 钱家人早就回家，赵树新也在为赵乐乐准备行李，她念书的学校也在星城。 赵母早就打听到钱满枝在村里问棉花，都知道她要给赵乐乐做新棉被。 她进门后也不讲虚假客套，直接开口：“小明要去星城上学，你们明天没去家里吃流水席，也没给他送东西，就送一床新棉被当表示吧！” “娘，你说什么？”赵树新不确定的提出疑问。钱满枝和赵乐乐也用疑惑的盯着赵母，居然不是为前天的事上门。 赵母把刚才的话重复一次，这下子眼光都集中在赵树新身上。 赵树新听到赵母让他准备棉被，又开始来火。 昨天的流水席他没去吃，也不让妻女去，结果所有人都把他们一家忘记，他事先准备好的红包也只能浪费。 他还想着只要有人再喊一次，他就顺着台阶下，或者有人给他们送饭菜，他也会把红包送出去。谁知道连亲爹娘都无视他们一家，都恨不得远离他们，好像他们身上带着可怕的病菌。 赵母进门就怪他不去送礼，明明是孙燕先赶他走，最后还成他的错，还让他给赵小明准备新棉被。 “娘，我没有钱，你别找我。”赵树新气冲冲的回答。 “哼，你别骗我，你没钱？满枝在村里四处和人家换棉花，你能给乐乐准备新棉被，给小明再多准备一床又是多大的事。”赵母点穿事实。 “乐乐是我女儿，小明只是侄子，这事你该找大哥，别找我。”赵树新觉得他是白对两个侄子好，那天不帮他说话，后来也没上门看他。他也不是傻子，两个侄子也是相信孙燕的话，怕他的病传染才不多接触。 赵母被赵树新的话气到，要不是孙燕太小气，她也不愿意上门。 自从生病之后，小儿子的脾气一天比一天大，看在他身体不好的份上，大家没有多计较，结果就是惯得他脾气越来越怪。 022 抢 赵母和赵树新母子俩又是闹到不欢而散，俩人为一床棉被争论到各不退步，赵母气到搁下狠话才离开。 赵树新气得开始咳嗽，钱满枝担心地看着他，这个时候她可顾不上考虑赵母的心情，反正惹她生气的是亲儿子。 赵树新咳了好几分钟才停下来，他用手捂着嘴，咳到后面感觉喉咙里咳出好大一口浓痰。 赵树新摊开手心，绿色的痰里带着血丝，看清的那一瞬间，他脸色大变。 钱满枝站在他身边同样也看清，他想收回手藏起来都来及。 “你怎么样？”钱满枝忧心的问。 赵乐乐也被吓得大喊：“爸，你没事吧！” 赵树新被血丝吓住，根本就没有听到妻女的话，脑子里充斥着他将死的信息。 “树新，树新！”钱满枝大声在他耳边喊叫。 赵树新的感受到鼓膜都被震动，他神不守舍的问：“我是不是要死啦？” 钱满枝摇头：“不是，你只是一点小舒服，你别胡说。” “真的？” “嗯，你不会死，我们去医院。” “好。”赵树新想到第一次看的医生，心里还是抱着很大的希望。 赵乐乐已经被吓呆，六神无主的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钱满枝却顾不上安慰她，而是催着赵树新先去医院。 夫妻俩把家里为数不多的存款都带上，临出门时交代赵乐乐看家。 赵乐乐也想跟着去，可想到来回县城的车费，老实的她默默放弃这个想法。 赵树新被这口痰吓住，路上一直是神不守舍的样子。如果不是钱满枝跟着，他身上的钱被人全偷走都不会发现。 夫妻俩到医院进行完一系列检查，医生摇头告诉他们痰里的血丝影响并不大，但是肝腹水的问题却越来越严重，他的病必须抓紧时间治疗。 赵树新以为马上就要死，听到医生给他判死缓，知道不用马上死，他的心情又恢复正常。 夫妻俩无视医生好心劝告，拒绝去省城治病。赵树新的病已经很长时间，钱满枝半是被洗脑，半是无奈接受现实，不打算再去省城治病。 夫妻俩拿着县医院开的药回到家里，赵乐乐看到他们回家才放松心情。 赵树新去医院的事对谁都没说，赵母也就不知道她走之后发生的一切，她还一门心思的想办法要把赵乐乐的那床新棉被抢到手。 赵母嘴上说抢，实际上也没别的办法，她直接带着赵小明跑到弹棉花的工匠家里。工匠也是村里人，自然也认识赵母。 赵母找上门说这床被子是给赵小明准备的，他还真没有怀疑的相信了。 赵母让他等棉被完工后直接送到家里，没过脑子的工匠也点头答应。这要是别人说的话，他还要怀疑，可赵母和赵树新都在一个村里住，大家又都知道赵小明要去上大学的事，这新棉被不是给他准备还能给谁。 赵树新想要自己用也不会挑这个时候，等下半年的新棉花上市，再做棉被又能便宜不少钱。 赵母办好这件事后，得意的回到家，还让赵小明不要往外说。 “奶奶，叔叔不会说什么吧？”赵小明心里还是有点发虚，他怕赵树新找上门。 “怕什么，我是他老娘，他还能拿我怎么样。”赵母是有恃无恐。 赵树新和钱满枝自然不知道这事，一直等到快开学，迟迟不见弹棉花的工匠把棉被送上门，钱满枝上门催问才知道此事。 “你这人怎么这样，你怎么能把东西随便给别人，那是我订做的棉被，棉花也是我给你，现在没东西你让我怎么办？我家乐乐还等着用，我要不过来问，是不是就一直不知道。”钱满枝生气的指责，她庆幸事先并没有付工钱。 工匠被无端指责心里也不舒服，当即反驳道：“这不能怪我，是你婆婆说东西给她就行，说是替赵小明弹的新棉被，我想着你们都是一家人，大家都住在村里，她也不能骗人。你别找我麻烦，我还要找你要钱，你婆婆收下东西还没给工钱，说是找你们要。” 钱满枝棉被没拿到，还被催工钱，她当然不肯干这种赔本买卖。她跑回家找赵树新，让他去找婆婆把棉被要回来。 学校马上要开学，家里又没有棉花，她想再给乐乐准备一床新棉被都来不及，必须把拿走的棉被要回来。 赵树新以为赵母之前留下的狠话只是说说，他没想赵母当真会用抢的手段。他没有钱满枝那样生气，但心里也不太高兴。他现在身体不好，家里的存款又不多，确实没有办法再像以前一样帮侄子买这买那。 夫妻俩一起找到赵母，希望她把那床棉被还给他们。 赵母已经拿到手的东西，怎么可能再还回去，她是那种好话的人吗？ “娘，求求您！”钱满枝向婆婆低头说好话。 “你求我也没用，小明已经提前去学校，棉被已经被他带上火车，你们要有本事就去追回来。”赵母气定神闲地说道。 赵树新和钱满枝对视一眼，都不肯相信，赵母却让他们自己在屋里找，找出来算他们本事。 赵乐乐慢一步过来，她可不像父母还抹不开脸面，她直接冲进屋里查找，不管是人还是棉被，能找出来一样都好。 赵树新站着没拦她，钱满枝喊两声没喊住，也就停下来看着赵母。 赵母冷笑着任他们打量，反正东西和人都不在家，她怕什么。 赵乐乐失望地从屋里出来，她摇头告诉父母什么都没找到。 赵树新和钱满枝对视一眼，这下子麻烦了。 “娘，你怎么能这么做，乐乐也要去上学，你让她怎么办？”钱满枝开始哭诉。 赵母叉着腰骂人：“呸，那是你的事，我管她怎么办。你们不是本事大，不给你们点厉害看看，你们当老娘好欺负。” 赵树新的脸色一会白一会红，等赵母说完，他才板着脸道：“娘，这是最后一次。你不讲理我也没办法，棉匠的工钱你去给，我没拿到东西，也没有钱给。” “我们走！”最后的话是他是对着钱满枝和赵乐乐说。 023 报到 钱满枝回到家才发愁，家里没有新被子，家里的旧棉被拿出去都不好见人，带到省城肯定要给闺女丢人。 赵树新也没办法，只有两天时间，临时想买也不到合适的棉被。 赵乐乐被赵小明截胡，心情当然不好，可看着父母发愁的样子，她还得安慰他们。 “爸，妈，我可以带旧被子去学校。”赵乐乐也不是不在乎同学嘲笑，而是家里条件不好，她早已经接受现实。 钱满枝叹气道：“我再缝一屋被罩，棉被藏里面，什么样子别人也看不到。” 赵乐乐想说不用，想想初中的寄宿经历，猜测省城的同学只会更不好处，也就同意钱满枝的做法。 赵乐乐去学校那天，赵树新和钱满村一直把她送上直达星城的汽车。夫妻俩在开车之前还千叮嘱万嘱咐，让她注意安全，到学校后一定要马上写信回来，不要让家里担心。 赵乐乐都点头应下，等汽车发动开起来，她才挥手道别。 赵乐乐坐了五个多小时的汽车才到星城，她还需要再转一次公交才能到学校。 她带的行李太多，又是第一次进城，完全摸不着东西南北的她，只能拖着行李找警察叔叔问路。 车站里人来人往，还有人好心地给她指路，她却吓得后退一步，出门前钱满枝就警告她不要随便和陌生人说话。 赵乐乐拖着笨重的行李，四处寻找警察的身影，最终在车站角落里找到标志，顺着标志才找到附近的派出所。 她壮着胆子推开门问路，里面的工作人员态度很好，很热心地指路，告诉她应该怎样坐车去学校。 “对不起，请问哪是南，哪是北，我有点分不清，能不能说左右。”赵乐乐听到向南拐，再向北走就开始犯迷糊。 工作人员每天遇到的人和事多，像赵乐乐这样的情况也常见，了解情况后从善如流的换成左右来给她指路。 赵乐乐听明白之后，谢过对方后才拖着行李去找公交车站。 九月虽然已经立秋，可太阳每天还是高高挂在空中，秋老虎的威力一点都不比炎炎夏日差。 赵乐乐拖着行李走到公交站台时，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水打湿，额头上布满汗滴。公交站台等车的人并不多，上班时间工人都在工厂劳动，农民又不会闲着往城里跑。 赵乐乐运气不错，刚在站台站稳，开往学校的那趟公交车就进站。 她费尽力气和心思才从后门挤上车，哪怕她买了一张货票，还是得到售票员一个大大的白眼。 公交车在城里慢慢转悠，差不多一个小时之后才把她带到目的地，而这个时候时间都已经到四点多。 她早上七点就出门，结果花了一天的时间才到学校，再晚一点只怕学校接待处的老师都下班。 赵乐乐顾不上打量观察学校环境，她拿着录取通知书急着先办各种手续。 学校的老师很热情，帮她办完手续还告诉她怎样去宿舍。 赵乐乐担心的就是晚上睡觉问题，得到老师指点之后，心里有底的她才边走边观察新环境。 学校占地面积并不大，教学楼也不算多，学生宿舍更不多，女生和男生各占一栋。 赵乐乐看着眼前四层楼高的宿舍楼，这就是她以后要生活三年的地方。 红色的砖墙直接裸露在外，走上楼才发现宿舍楼里面也是简单的可怕，比镇上中学的条件并不会好太多。 赵乐乐分配的是八人间宿舍，应该说宿舍楼所有人住的都是八人间，除非有些宿舍没有满员，才会少一两个人的情况。 赵乐乐找到分配的宿舍，屋里四张双层架子床，已经有六张床都有主人，还好她不是最后一个到达。 她站在门口不说话，屋里的人看一眼，也没有人主动和她打招呼。 赵乐乐也不是外向的性子，她找到自己的那张床，把行李拖进屋，默默收拾行李。 她从小干惯家务和农活，收拾床铺对她来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比她先来的同学还没收拾好，她这边就已经全部弄好。 宿舍里其他人看一眼，对她干活的水平刮目相看，却没有人夸她一句好，反倒有人隐晦的露出鄙视的意思。 赵乐乐坐一天的车，没有吃饭也没有喝水，又累又饿又渴的她也没有精神注意室友，她只想去食堂吃饭。 这个点食堂已经开饭，她准备吃完饭再去买一点生活日用品。她带的行李再多也没有这些东西，毕竟光是庸衣物和被子就已经让她费尽力气。 食堂的饭菜可能考虑到天南地北的同学，菜式的花样比镇上中学多，价格当然也比镇上中学要稍贵一些。 赵乐乐摸摸口袋，幸好学校有补贴，要不她都不敢在食堂吃饭，只能每餐买两个馒头回去干啃。 赵乐乐面对种类繁多的饭菜，一时间挑花眼，不知道该如何选择。 不说各种各样的菜，光是主食就有好多种，米饭，馒头，面条，米粉，更有凉皮、凉粉之类的小吃，这些其实都是主食。 赵乐乐什么都想尝试下，摸摸口袋后却挑了最便宜的饭菜尝鲜。时间还长着，三年的时间够她慢慢把食堂的饭菜吃个遍。 赵乐乐把饭菜吃进嘴里才发现味道做得也比镇上学校的食堂好，要是再便宜一点就更好。 饭后赵乐乐去买日用品，学校里就有这种带服务性质的商店。这种商店卖的东西不多，却全都是学生们需要的品种。 赵乐乐想买的东西全都有，她也不用再跑第二个地方买。她出门时带的钱并不算少，买东西时也就比平时大方一些。 商店里的便宜洗发膏她没买，选择了更好用的蜂花洗花水，这是服务站的阿姨热心推荐，说她枯黄的头发用这个好，多洗几次就能变得柔亮黑顺。 赵乐乐被说动心，看着价格也不算贵，狠狠心也就买下来。她买完之后才后悔，这东西和洗发膏又有什么区别，头发再好看又有什么用，她还不是一个黄毛丫头。 024 补贴 赵乐乐第二天才有时间写信，星城的一切都让她感到新鲜，学校里也有很多县城没有的东西，光是学校里的图书馆就让她大呼过瘾。 她在家里上学的时候想找一本课外书，除了作文书，连参考资料都不多，可是图书馆里却什么书都有，关键是还不要钱。 赵乐乐迫不急待的办好证件去借书，这是她喜欢呆的地方。 有了图书馆这个避风港，她在宿舍受到排挤也不在意，反正她每天只是回去睡觉，大部分休息时间都呆在图书馆，和室友关系不好也没影响她的心情。 一间宿舍八个人，三个同学来自农村，剩下的五名同学都是城里人，小县城也是城里人，人家只认户口本。 赵乐乐并不觉得出身农村有多丢脸，可室友们却嫌弃她家庭条件差，不愿意和她做朋友。 几个城里的室友吃点好东西也要躲着她们三个，赵乐乐不知道另两位室友是什么心情。她有次不小心撞见后，室友吃东西再客套的喊她一起吃，她都会礼貌的拒绝。 赵乐乐想不通，她也没有占室友便宜，她偶尔也会买零食请宿舍所有人一起吃。她自己是舍不得买零食，为还室友人情特意买零食请大家吃，结果还是没讨好。 赵乐乐也不是钱多，在那之后她尽量减少在宿舍的时间，和室友们也只维持表面的客套。 赵乐乐到学校后才发现学校的学费并不贵，每个月也确实有补贴，只是想全靠补贴完成学业也难。她们学校太小，又不是什么出名的大学校，各种奖学金和补贴都少，反倒各大著名高校的奖学金和补贴多，家贫的学生也不用担心学费问题。 赵乐乐写信告诉家里这些信息，她是不想让家里再借钱给大伯家。 赵小明的学校她也打听过，虽然赵小明只是大专班，但是那所学校在省内还是小有名气，其他专业也大都是本科。 赵小明只要好好学习，在学校里根本不用为学费发愁，哪怕拿不到各种奖学金，光是学校的补贴，他吃饭也不成问题。学费交不上也可以想办法申请助学金，用不着四处求人借钱。 赵树新收到赵乐乐的信，先是不相信，然后才在钱满枝的催促下拿着信去问赵树理。 赵树理和赵母看完信，都不相信这事，母子俩还一起批评赵树新，说赵乐乐和赵小明又不是一个学校，她说得话又不一定是真。 赵树新也不强求他们信，只是告诉他们，以后不要再上门借钱。 赵母听到这话可不高兴，上次棉被的工钱还是她付，她最近哪有上门借过钱。 赵树新也不争辩，转而说起自己看病吃药的事，暗示大家他手头真的没钱。 “你这病又治不好，我看你中药也别喝。”赵母不负责的给出建议。 赵树新没好气地摇头：“我早就没喝中药，最近都在吃西药。” 赵母讪笑道：“你怎么没说，是医生说的吗？” “不是，娘，你以后还是别信那个医生。”赵树新语带不满的提醒。 “为什么不能信，你不信是你的事，我偏要信。”赵母容不得旁人诋毁老中医，她觉得对方医术好，是传说中的“神医。” 赵树新还要说，钱满枝扯住他不让他继续说下去。 赵树理和赵母不相信赵乐乐信里的话也正常，赵小明写信回家把学校夸得很好，说城里什么都好，唯一不好就是东西卖得贵，什么都比家里贵。 赵母曾经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她觉得星城的东西卖得贵才是正常，因此赵小明说学校发的补贴不够用，她马上催赵树理寄钱。 赵小明嘴巴会说话，不像赵乐乐总是和赵母对着干，她的话没人相信也正常。 兄妹俩从小关系也不是多好，连赵树新都怀疑她是不是故意报复，更别提赵母会这样想。 赵母心里还记着上次打架和争棉被的事，她直接把赵乐乐的提醒当成耳边风。 赵树新打过预防针也不会再多事，他的身体越来越差，没有那么多的精力管闲事。 钱满枝回到自己家才开始批评赵树新，怪他不该把信给赵母看。 赵母本来就不太喜欢孙女，让她看到这样的信，只会更不会喜欢孙女，过年过节连压岁钱都舍不得给，眼里只有两个孙子。 钱满枝的抱怨是天天都有，赵树新都懒得听，反正天天都是那一套，他不用听也差不多能猜出来。 赵树新愁的是秋收，他的精力是大不如前。夜里睡觉都是咳个不停，想要睡个安稳觉都成难事，这样的情况怎么能完成秋收。 田里的稻谷在割，山上的茶籽要捡，地里的花生也要收，每一件事都需要人手。 钱满枝也愁：“我们请人吧！” 她不是不想喊娘家人过来帮忙，而是娘家俩个侄子跟着舅家亲戚南下打工。娘家那头缺少两个壮劳力，自己都忙不过来，又哪有空来帮她干活。 赵树新摇头给钱满枝算账，请人要多少工钱，秋天收获又能赚多少钱。他算完之后才发现，请人根本不划算，特别是稻谷不值钱，收粮的人都压价。 “不卖谷，我们卖米，碾完之后直接卖米，糠还能用来喂鸡和猪。”钱满枝在家里养了两头大肥猪和几十只鸡，正愁没有东西喂它们。 “谁去卖？我现在挑不起重担子，你去？”赵树新用怀疑的目光望着钱满枝。他生病之前，家里的重活都是他负责，钱满枝只负责其他农活，还真没有挑过重担子。 钱满枝也不服气，她也是天天下地干活的，重一点的担子挑不起，挑一百多斤却完全不是问题，怎么就不能挑米去卖。 “行，你想去就去，看你能不能把米卖掉。要是能卖掉，我们秋收就请人帮忙，卖不掉还是我们俩慢慢干活。秋天的雨水不多，只要老天爷给脸，多割两天也不要紧的大事。”赵树新决定让钱满枝试一试厉害，知道厉害后她就不会再喊着要挑米去卖。 025 卖米 钱满枝赶集的那天挑着一担米往镇上去，路上不时能遇到挑着各种农产品的乡亲，也有人和她一样挑着米。 她第一次卖米，箩筐里也不敢装多，别人的箩筐堆尖到把扁担都压弯，她的箩筐才刚刚堆平。 从家里到镇上有好几里路，哪怕是早上出门，头顶的太阳也晒得人热汗涔涔。 钱满枝走一段还得停下来休息换肩才敢继续挑走，这样走走停停，等她到集上，已经找不到好位置。 她挑着担子找来找去也只找到一个偏僻的落脚点，头顶还没有东西遮阴，只能顶着大太阳晒。 集上卖东西的很多，第一季的早稻才收割没多久，市场上很多卖新米的人，再不卖等着晚稻上市更不好卖。 钱满枝打听一下价格，一斤米还不到两毛钱，收米的人还要挑三捡四，最好的质量也卖不到两毛，倒是晚稻上市后有可能卖到两毛。 集上卖东西的人多，买东西的人也多，赶过来收米的米贩子也不少，可他们却只看，并不急着收米，连价格都不问。 钱满枝第一次出来卖米，也不懂这其中的窍门，急急忙忙挑上去问价。 米贩子把手插进米里，抓一把起来仔细观察，看完之后把米扔进箩筐，懒洋洋的喊价：“一毛五，卖不卖。” 钱满枝震惊地问：“一毛五？这价太低了，能不能多加点。” 外面市场上大米零售价都卖到两毛一，她出来之前都是打听过，一毛五她宁愿挑回去也不会卖。 “爱卖不卖。”收米的小贩嘴里含着根草，不太高兴地回答。 钱满枝挑着担子失望地回到角落，不能卖给米贩子，有人愿意零散的买回家也行。 镇上也有些人家里没有种田，需要买米吃，虽然这样的人并不多，但总有个希望。钱满枝也希望遇到这样的顾客。 钱满枝听着其他卖东西的人吆喝，她也鼓起勇气来吆喝。 “卖米，卖米啦！”钱满枝第一声很小，小到周围人听到都没有反应。 “你要大声喊。”边上卖菜的大姐指点她。 “哦，谢谢您！”钱满枝点谢过对方的好意。 钱满枝看着身边人吆喝的很自然，也就豁出去不要脸地大声喊：“卖米啦！” 她突然这么大声一吆喝，还真吸引到几个人的目光，但也仅限于此，大家看一眼又移开目光，连走上前看一眼的意思都没有。 钱满枝刚上来的勇气又开始消散，她叫卖的声音弱下来，渐渐的消失在嘈杂的环境中。 太阳渐渐升高，集市上的人也越来越少，热闹而拥挤的人流消失在时间的洪流中。 大家早早买好东西都回家避暑，钱满枝也找到一处可以遮荫的地方。她站在大树底下，看着满满一担米发愁，半上午过去一斤米都没卖出去。 收米的小贩还没有走，但是他们收米的热情并不高，对卖米的人都是一个样，打压价格。 钱满枝生气价格太低，可卖不出去的情况下不得不再挑着担子问其他收米的小贩。 “一毛五分七，你卖不卖？”这一家收米的价格高一点，可还是没达到钱满枝心里预期价格，她摇头挑着担子准备离开。 小贩看她走还在后面喊：“大姐，你挑走也没用，你走遍这市场问一问，看谁出的价格能有我高，你这米再好也没用，现在就是这个价。” 钱满枝不信邪地真一家家问，结果却是让她失望，确实是价格都差不多，没有一家能高过这个价，最多也就是持平。 钱满枝舍不得卖，她擦掉额头上的汗，一咬牙决定挑回去算了，这个价格太吃亏。 小贩看到她挑着担子往回走，有人劝她赶紧卖，等晚稻上市说不定这个价格都没有。 钱满枝摇头不说话，反正她要挑回去，任这些小贩说什么，她都不受影响。 赵树新等到中午才等到她回家，看到她挑着满满一担米回家，结果是什么也不用再问。 “收米的价格给得太低，最高也才一毛五分七。”钱满枝主动解释，她也不想在这么热的天气里挑来挑去白跑一趟，可这价格确实亏太多。 赵树新摇头：“现在价格是不好，新米出来后价格都不会太高。你问价问得太早，那些米贩子都精明的很，他们就是想压价，你要能沉住气慢慢谈，说不定能谈个好价钱，不过也不会好到哪去，卖到一毛七也到顶。” 钱满枝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不用一毛七，一毛六我都愿意卖，有些人卖的米还不如我们家的干净，也能给一毛五分五。我们家的米一点石头沙子都没有，我要一毛六也不过分。” “话不是这么说，收米的商贩收回去也是转手卖，有些是卖给粮店，有些是卖给工厂之类的地方，遇上买粮食加工米粉的工厂，里面有点沙子石头也没关系，当然愿意收更便宜的大米。”赵树新卖米的经验多，比钱满枝知道多一点这中间的门道。 钱满枝挺不服气：“那我们把米选得这么干净不是白费功夫，下次碾米沙子石头什么也不挑选出来。” “卖不出去还要自己吃，你是不是傻。”赵树新懒得理这个蠢婆娘。 “我傻，你聪明，行吧！”钱满枝白忙一上午，又累又热的她回家受气，心里有火的她说话也不是很客气。 “是我说话错，你赶紧去做饭，做完饭我们一起去邮局拿包裹，乐乐给家里寄东西回来。”赵树新告诉钱满枝一个意外的好消息。 “乐乐寄得什么东西？她还是个学生，哪有钱买东西？”钱满枝第一反应不是高兴，而是担忧赵乐乐在学校学坏。 “你拿到包裹不就知道，现在着急也没用。”赵树新不知道是心大还是不在乎，反正接受事实比起钱满枝要快很多。 钱满枝顾不上和赵树新斗嘴，她火烧火燎的进厨房做饭。这个时候她也顾上不厨房有多热，吃完饭赶紧去把包裹拿回来才是正经大事。 026 邮局 赵树新和钱满枝抢着去邮局去包裹，俩人都不愿意退一步，结果变成夫妻俩一起去邮局。 镇上的邮局位置还有些偏，不熟悉路况又不办业务的人想要找到还不容易。 赵树新和钱满枝也是能过问路才找到地方。钱满枝把单子递给窗口的工作人员，对方一句不耐烦地“等着”就把他们打发。 钱满枝也不敢多问，赵树新倒是问了一句，却没有人理他，工作人员直接把他当空气忽略。 几分钟之后，工作人员才从终于从屋子里找出一个四四方方的小包裹，至于里面装得什么就要等打开才知道。 “回去再看。”赵树新阻止钱满枝拆包裹的动作。 夫妻俩领完包裹，什么东西都没买，直接回到家里，俩人都想知道赵乐乐寄回来些什么。 钱满枝用大剪刀减开外面的胶袋子，里面包着厚厚一层气泡垫，还要再拆一次。 气泡垫放家里说不定哪天就有用，钱满枝舍不得剪坏，拆包装地动作都变得小心仔细。 赵树新催她快一点：“这些破烂捡着有什么用？” “你不懂，不要你管。”钱满枝拆完才发现还裹着一层旧报纸。 这次赵树新不等她，抢过来三两下撒开，发现里面装的是两套衣服，除了衣服还有一封信。 赵乐乐平时写信怕超重，写得都不算长，这次寄东西一起寄信，不怕超重信写得就有些啰嗦。 学校里的大小事都写在信上，当然说得都是好事，出门的人一惯原则都是报喜不报忧，赵乐乐也无师自通学会这一点。 她的信里说这两套衣服是她用奖金购买，这笔奖金是参加学校的征文活动获得。 她第一次赚钱，这笔钱她拿到就跑去商场挑了两身保暖内衣寄回来。 赵树新和钱满枝夫妻俩的秋衣秋裤都烂到一层又一层补丁，她一直希望他们能换上新衣服。 钱满枝摸着柔软的布料，念叨赵乐乐乱花钱，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你去包衣服收起来，别把这事说出去，妈知道又得怪乐乐。”赵树新看完信吩咐道。 “她又要怪乐乐什么？”钱满枝不懂婆婆的心理，论了解还是赵树新这个当儿子的更了解赵母。 “乐乐只给我们买东西，都没有给爷爷奶奶准备，妈知道不是骂你就是骂她，你自己看着办。”赵树新点醒钱满枝，让她自己选择。 “我不说，行了吧！”钱满枝在显摆和挨骂之间做出明智的选择。 赵乐乐不知道家里发生的一切，钱满枝和赵树新也没有写信，让她给赵父赵母再买一套保暖内衣。 夫妻俩都知道赵乐乐手里钱不多，生活费也都是节约着用，每个月的开支都比赵小明少，他们是不好意思让闺女尽孝心。 赵小明在学校每个月要花多少钱也不是秘密，孙燕在村里说过这事，也有人问过钱满枝，赵乐乐在学校一个月多少生活费。 钱满枝知道村里人爱看热闹，对这些不情好意的问题，她都是一推三不知，说家里的钱归赵树新管，每次寄钱也都是他负责，她什么都不知道。 不管村里人相不相信，赵乐乐在学校的开支都比赵小明要小，她也就没有打工赚钱的想法和意识。 学校的学费几乎全免，生活费还有补贴，需要花钱的地方并不多，她也能把更多精力用在学习上。 赵乐乐每天维持着四点一线的生活，教室、食堂、图书馆，宿舍如果不是要睡觉，她都可以不去。 宿舍里一共8个人，结果还分成三个小团体，她游离在任何一个小团体之外。 赵乐乐不想和宿舍的同学比吃比喝比穿，她没有资本和时间比这些，更不想当某个家境好的同学的跟班。 宿舍同学对她这种孤寂的表现很不满，却又拿她没办法，最多只能使用冷暴力。 赵乐乐进校后表现不错，成绩也不错，老师们都很喜欢她这种学生，连宿管阿姨都对她多有照顾。 宿舍其他几个人也只敢暗中表示不满，让她们动手打人，却是给她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 大家能考进学校也都是聪明人，动手打人的性质有多坏，后果也多严重都知道，轻则记过，重则开除，没有人会犯前途尽毁的错误。 赵乐乐并没有察觉到室友有意无间的排挤，更别提冷暴力，她每天看书学习的时间都不够，又怎么舍得浪费时间闲聊。 赵乐乐除了能大量阅读各种课外书籍，还见识到很多以前没有见过的东西，比如各种乐器。 她第一次在音乐教室见到各种乐器，才知道以前学校的音乐课有多少简陋。 学校里像她这样出身农村的土包子不少，而城里的学生们有不少挑选熟悉的乐器直接演奏，有熟悉的同学更是组织起乐队。这也是她第一次听到课本以外的歌曲，原来唱歌还有不同的唱法。 赵乐乐打开新世界大门，她暗下决定，一定要好好学习，争取毕业的时候能留在星城工作，以后再把父母从老家接出来。 在好下定决心要好好学习之时，赵树新的病情进一步变得严重起来。 这件事说起来也是意外，他要好好在家里休养也不会有事，偏偏赵母喊他去干活，他想着是小忙，也就没的拒绝，结果却引出大事。 赵树新也是倒霉，他为保养身体，自己家里的秋收都决定请人收，却避不开赵母。 赵母喊他帮忙去把猪圈的顶翻新，猪圈的房顶是几年前用茅草和牛毛毡盖成。 几年时间过去，顶已经腐烂，要换新顶必须壮男人上去，下面还得有人帮忙递东西打下手。 赵树新不方便爬到屋顶干活，赵母就喊他去打下手传递工具和材料，谁知道干到一半会遇上一场雷阵雨。 这场雨只下几分钟，赵树新全身的衣服都被淋湿，他刚躲进屋里擦干雨水，还没来得及换衣，雨又停了。 赵父和赵树理让他干完活再回去换衣服。他看着天边的彩虹，想着只有最后的收尾工作，顺势答应下来。 027 感冒 赵树新忙完才回家换衣服，结果当天晚上就开始发烧感冒。他睡到半夜发现身体不舒服，怕吵醒熟睡中的钱满枝，撑到东方泛白才起床。 钱满枝摸完他的额头，赶紧出门买退烧药，又给他准备姜糖茶，她不知道姜糖茶并不起作用。 赵树新吃完退烧药，喝下小半碗粥，躺在床上休息。半天时间过去，他发现身体越来越难受，浑身开始发冷。 钱满枝发现他一直没有退烧，吓得把他喊醒去医院检查，她刻都不敢耽误。 赵树新精神萎靡地跟着她去医院，全程任由她摆布，到医院后更是直呼冷。 医生开单做检查，拿到结果后马上批评钱满枝，说她应该早一点送病人到医院。 赵树新的发烧本来就比较严重，他又还有别的病，身体抵抗力差，稍有不慎就会把一场小感冒变成大毛病。 “医生，他在没事吧？”钱满枝被医生吓住。 医生摇头：“有没有事现在也不知道，先留下来观察24小时，等退烧后再说。” 钱满枝听到要留院观察，心跳得砰砰响，她真得怕赵树新身体出问题。 “你放心，我没事。”赵树新还有精神安慰她。 夫妻俩留置在观察室，赵树新需要吊药水。 “你饿不饿，要不要吃东西？”钱满枝担忧的问。 “我不想吃，你要饿去买东西吃吧。”赵树新盯着手里的针管，希望能早点滴完药。 钱满枝也不饿，她现在哪有心思吃饭，她只盼赵树新能马上退烧。 一瓶药水打完，赵树新的烧还没有退下去，他整个人无精打采的坐在长椅上。 护士中间来看过，还测过一次体温，结果还是没有退烧，只能继续观察。 医生开的药打完也没有退烧，护士也只能安慰他们先等一等，说不定明天早上就能好。 夜幕笼罩下，医院也渐渐安静，镇上的医院很少有住院的病人。真正有大病的人都不会到镇上医院看病，赵树新和钱满枝可以单独霸占一间病房，俩人各睡一张病床都还有空床位。 赵树新因为发烧一晚上都难受着，钱满枝也跟着没有睡好。 早晨五点护士起来再量体温，赵树新的烧退下去一点点，但是还在发烧中。 钱满枝怕赵树新烧坏脑子，不停的催护士快点用药，问医生几点上班。 医院有值班的医生，可病人没有出问题，护士也不敢吵醒值班医生睡觉，毕竟他们是每天都要上班25小时的人群。 镇医院没有什么病人还好一点，值班医生也就是把医院当成家。换成忙碌的三甲医院，病人络绎不绝，医生不仅要把医院当成家，每天24小时是真得忙不停，别说睡觉，连吃饭都要抢时间。 镇医院的医生一天工作25小时是玩笑话，大医院的医生工作25小时就是事实，连续24小时工作之后并不一定能回家休息。 比如现在替赵树新看病的医生，他正准备回家睡觉，又被拖到门诊替赵树新检查。 赵树新在镇医院留置24小时，烧一直退不下去，医生也没遇到他这样的病情，他又有其他病情。于是医生让他到县城治疗，这才有现在一幕。 县医院的医生也不是什么病例都遇到过，但总比镇上的医生强，他们治不好还可能往上一级医院推。 赵树新在县城也没有治好，一个普通的感冒用药后还不见好，医生们束手无策之余，也只好推荐他去星城治病。 “医生，就一个感冒让我去星城治？”赵树新不愿意去，不说医药费，光是路费他都无法接受。 “医生，没有别的办法吗？”钱满枝苦求医生指点。 医生摇头，他们也不想把病人往外推，谁又愿意承认技不如人。 “我们回家，一个感冒，我就不信还能要我命。”赵树新充满不服输的斗志。 医生见多识广，赵树新说要走，并没有人劝，都是抱着去留自由的态度。 钱满枝走三步一回头，希望赵树新能求医生想办法治疗，但铁心要走的他早已经走出医院大门。 赵树新走得并不快，钱满枝冲上前很快赶上他的步伐。夫妻俩回到家，赵树新吃完药躺床上休息。 这药还是镇医院开的退烧药和消炎药，县医院的医生没有提出不同治疗方案，他就继续吃。 钱满枝不停地用湿毛巾帮他擦身体降温，方法虽然笨一点，效果也不知道如何，心理作用却很好，夫妻俩都觉得体温有降下来。 赵树新敢从医院回家也是因为只是低烧，要是找个高烧，他再舍不得钱也要听医生的话。 他这次发烧生病，拖了大半个月才好。这期间钱满枝又要照顾他，又要忙秋收，哪怕是请人她也忙不过来。 赵家却没有人给她帮忙，赵母知道赵树新发烧感冒，都不愿意上门看一眼。 孙燕知道后还在村里说怪话，说明知道身体不好，还要去帮忙，弄出病来怪谁。 赵树新天天不出门，钱满枝又盯着秋收，夫妻俩是秋收结束后才听到这些传言。 赵树新大病一场，感冒好之后身体也虚弱到一定程度，他听到这话心里对是百般不是滋味，却不好出面和孙燕计较。 钱满枝说要去找孙燕算账，都被他叫回来。 “算了，以后你少和她来往。”赵树新不想也不敢过分得罪亲大哥，以后他们家靠赵树理帮忙的地方还多着。 钱满枝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可她还是生气，所以受尽委屈的她悄悄写信，把这一切都告诉赵乐乐。 赵乐乐收到信忍不住担心家里的一切，特别是赵树新的病。她写信给家里，让他一定要好好休息，还告诉他们，她在学校一切都好。 赵乐乐在学校确实过得不错，虽然学得专业并不是她喜欢的，却不耽误她拿奖学金。 她提前把这个好消息写信告诉家里，是希望父母能少劳累一点，家里的地可以少种一点。她毕业上班拿工资后，家里会慢慢好起来，不用急在这一时。 028 过年 赵树新收到信并没有感动，他只把赵乐乐的话当成孩子话，离她毕业还有两年，家里还能坐吃山空等着她上班拿工资，这不是胡闹。 这封信拆开读完就被扔进角落，赵树新的病是越来越严重，他心里也有数，这病肯定是治不好，他的身体也拖不了多久。 钱满枝提到他的病就流泪，她连迷信都信过，烧香拜佛也没少求，各路神仙都求到，结果还是老样子 钱满枝甚至怀疑是不是她心不诚，她甚至想求大年初一的头香。 也就是现在烧香拜佛的人还不太多，乡下人都是临时烧香抱佛脚，等过些年她想烧头香只能是梦里想一想。 钱满枝要抢头香的做法没有支持，赵乐乐寒假回家听到这个消息第一个反对，她从不信各种宗教。 无神论的赵乐乐不让钱满枝烧头香，天寒地冻的天气里跑十几里地去烧香，还要半夜就出发，路上遇到各种危险怎么办？ 钱满枝铁心想去，赵乐乐反对无效，赵树新的态度比较模糊，他其实也不支持，可钱满枝三言两语又把他说得动心，他也想继续活下去…… 赵乐乐整个假期都在为说服钱满枝而努力，已经入魔的钱满枝却不听劝，她只能白费口舌。 赵乐乐放弃劝说之后，事情却出现转机，临近过年前几天，天空开始飘起雪花。 一夜之间，地上就堆积起白白一层，白天的雪也没有停，一连三天天空都飘着鹅毛般的大雪。 这样的天气别说出远门，在家里走动都各种不方便，院子里的雪冻住，走几步都很容易摔跤。 钱满枝望着窗外的雪也忧心，她担心不能出门，也担忧年夜饭，这天气地里的蔬菜都被大雪埋住，挖出来也没用，叶子肯定都冻坏。 这场雪并没有停，持续下了一个星期，大年三十的晚上还在下。 钱满枝想出门是真的不可能，雪深到小腿处，走一步都很困难。这个天气出门也没用，庙里的师傅为安全也早早封闭大门，不接待香客。 钱满枝失望的准备饭菜，没有新鲜的绿叶蔬菜，饭桌上除了一盘肉和鱼，剩下都是干菜和咸菜。 饭桌上没有什么菜，赵乐乐却并没有饭菜不好而生气，她反而有种窃喜。因为大雪天气，钱满枝不能出门，她也不用担心她出门安全问题，晚上也能睡个安稳觉。 赵树新望着桌上的饭菜却直叹气，往年都是一大家子热热闹闹过年，今年却只有他们一家三口冷冷清清。 赵母在临近过年前就通知他，说今年分开吃年夜饭，赵树新是铁青脸答应。他知道是那边嫌弃他的病会传染，哪怕他再解释也没用，连亲爹娘都嫌弃他，更别说其他人。 村里人知道后对他的态度也变得很奇怪，他出门主动和他说话的人都减少。他好心给村里孩子给点零食，孩子家长看到后第一反应是抱着孩子后退，然后和他说不用。 孩子不懂事，见到吃的想要，大人不让他接，孩子还要哭闹。大人可不懂惯着孩子，马上巴掌拍上屁股，还要闹就继续打，打到孩子不敢接他的零嘴为止。 赵树新是一片好心，那个几岁的小娃娃还是本家的晚辈。他看着小娃娃挨打也不舒服，叹气离开后，他也懒得同门找村里人聊天。 赵乐乐在外面上学不知道这些事，钱满枝在村里却是什么都知道，她是又气又急，却没有办法说服所有人。 钱满枝也只好和村里人减少来往，年夜饭自家一家三口她心里其实是悄悄松口气。她一点都不想过去看孙燕脸色，家里鱼肉都有，她又不是不会做饭。 赵乐乐不知道这其中的经，吃饭时还奇怪的问为什么今年不和爷爷奶奶一起过年。 赵树新没回答，钱满枝让她多吃少说话，大年初一也不用过去拜年。 赵乐乐也不敢多问，暗中猜测两家是不是闹翻。她倒没有什么感觉，心里还有点小开心，开学时不用和赵小明一起去学校。 她放假从学校回家时，因为比赵小明早到家，还被赵母批评。 赵母批评她不和赵小明一起回家，在学校也不去找赵小明，兄妹俩同在星城，结果几个月都不见一面，一点兄妹之情都没有。 赵乐乐睁大眼任赵母批评，等她批评完才问：“奶奶，小明哥比我大，又是男孩子，应该是他去学校找我才对吧！” “他学习忙，哪有时间找你。”赵母不由分说的帮孙子辩解。 “奶奶，我也学习忙。”赵乐乐用同样的理由反驳回去。 祖孙俩的谈话不算太愉快，赵母最后用强硬的态度逼赵乐乐开学时要和赵小明一起走，让她帮赵小明拿东西。 赵乐乐用沉默来应对，反正她的拒绝赵母也听不懂。 赵树新不让妻女出门拜年，但是钱家却是一定要去。他们一直等到雪化才出门，路上都是泥泞。赵乐乐穿着雨鞋衣服上还是沾上泥水。 钱家人的态度和赵家人完全相反，哪怕是王兰这个舅妈都对赵乐乐很热情。 她身上沾到泥，王兰马上找出刷子帮她刷衣服，刷完又贴心送上暖和的棉鞋给她换。 赵树新板着的脸也露出笑意，岳父一家的态度还是和以前一样，并没有因为他这个病就嫌弃他。 赵树新在钱家享受到座上宾的待遇，和赵家被冷落嫌弃大不同。外面的天气依旧寒冷，他的心却被钱家人暖得热呼呼，连以前最讨厌的舅兄也没有那么讨厌。 钱富贵再不讨喜，也愿意在吃饭时陪他喝酒，虽然他不能喝，只是意思性的沾下酒杯，可剩下的酒却被钱富贵喝完。 赵树新觉得钱富贵不嫌弃他，知道钱母喜欢赵乐乐，还逼着赵乐乐在外婆家多住几天。 赵乐乐也喜欢住外婆家，外婆家没有小孩子，家里的零嘴都归她不说，还有俩个表哥从南方托人带回来的稀罕零食。 赵乐乐在外婆家住了一个星期才回家，走的时候还带着大包小包。 029 出气筒 村里人见到赵乐乐手里的大包小包提回家，笑着问她又从外婆家带回什么好东西，以后赚大钱会不会孝顺外婆，还故意问她，外婆和奶奶谁更好？ 赵乐乐没有顺着话答，反问道：“难道我现在不孝顺？外婆给不给东西，我都要孝顺，外婆和奶奶一样好。” 问话的中老年妇女见赵乐乐没有掉进坑里，撇一撇嘴不相信地嘲笑：“你奶奶那个小气劲，哪里好，她对你又不好，你还帮她说话。” 赵乐乐不想听这些挑拨的话，她加快脚步只当没听到这话，好不好她也不会和外人说。 赵乐乐也是运气不好，还没走回家就遇上赵母，祖孙俩在田梗上迎面撞上。 赵母抓住处大包小包问她是什么，打开看到里面只是装着花生、瓜子和红薯干，撇嘴说要分一半。 赵乐乐心里不太愿意，又没找到合适的理由拒绝，最后还是扣扣索索拿出小部分分给赵母。 赵母给她一个白眼：“看你这小气劲，我以后还能指望你孝顺。” 赵乐乐还没想好怎么回答，赵母拿着东西已经走远。她看一眼周围没有其他人围观，也就熄掉追上去解释的心。 赵乐乐带着剩下的东西回家，钱满枝看到袋子被打开过，问她少的东西给谁。 “奶奶拿走。”赵乐乐不满地撇嘴。 钱满枝看到批评她：“你做怪样子给谁看，你奶奶不拿等会你要送过去。你是大姑娘，要懂道理懂事，又不是三岁孩子。” 赵乐乐心里还不服气，但赵树新脸色不好看，她也不敢再出言反驳。 钱满枝见她不说话，才悄悄松口气。 赵树新身体不好心情也不好，赵母这两天又开始作妖。 这事说来还和赵乐乐有关系，她写信回来说学校有补贴，赵树新拿着信去找赵母。 当时赵母还说不相信赵乐乐信用写的事，现在又上门说赵乐乐上学花钱不多，那他手里的钱就该拿出来支持赵小明上学。 钱满枝当然不同意，赵树新也不愿意，可他又不愿意站出反驳赵母。 夫妻俩这两天为这事还闹得不太愉快，刚才赵母还上门像催债一样催钱。 赵乐乐不知前情，说得话又惹得赵树新不高兴，钱满枝不让她继续说是不想她成出气筒。 赵乐乐心里不高兴，找个理由说出门找同学玩。 钱满枝让她早去早回，赵树新还想拦着，说大姑娘不该成天往外跑，不成体统。 赵乐乐听到这些话更不高兴，跑得更快，徒留赵树新坐家里生气。 赵乐乐出门后才发现没地方去，她把认识的人翻一翻，决定去看看以前的好朋友姚桂华。 赵乐乐知道姚桂华家在哪里，不过这是第一次去她家，遇上大过年她不好意思空手上门，用存很久的私房钱买两包红糖才上门拜年。 姚桂华不在家，初八过后她就去裁缝铺里上班，跟着师傅学习帮忙打下手。 姚桂华妈妈收下赵乐乐两包红糖后还是很热情，还要留她在家吃饭，说姚桂华晚上会回家吃饭。 “谢谢阿姨，我不吃饭，我去店里找她。”赵乐乐并不喜欢在陌生人家里吃饭。 她拿着姚桂华妈妈给的地址，成功找到镇上唯一一家裁缝铺，一家藏在民房里的小店。 姚桂华是店铺主人的外甥女，店老板同时也就是裁缝师傅，这样才让她得到这个机会学习。 刚过完年店里也没有什么生意，她正闲得无聊，赵乐乐上门找她说话，她是求之不得。 自家小店也没有什么太多规矩，姚师傅对姚桂华也算疼爱，见到有同学找她，特意让她先休息半天。 姚桂华也不客气，拉着赵乐乐坐在店里烤火。说是店其实也只是在大门外挂个招牌，屋里摆上两个货架放布料，摆上一台缝纫机就能打开门做生意。 姚桂华在这当学徒就和自己家一样自由，她拉赵乐乐坐下后，还端来瓜子和茶，俩人坐下慢慢聊。 她没想到赵乐乐会来找她，不停地拉着她问省城的事，她也想去大城市看热闹。 赵乐乐去省城几个月就没有出门逛街，每天都是在学校学习，星期天休息也是守在图书馆，对于外面还是一问三不知。 姚桂华小声抱怨，问她是不是读书读傻，到城里都不知道出去玩，以后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留在星城，当然要抓住机会玩一圈。 赵乐乐摇摇头：“出去要花钱，我在图书馆还能多看几本书，再说外面也没有什么好玩。” 赵乐乐是真心不觉得外面有什么好玩，她唯一的爱好就是看书，特别是身边没有朋友的时候，有书为伴也不会觉得孤独。 姚桂华恨铁不成钢的叹气：“你真是浪费，要是我在外面读书，肯定要先玩个够，学习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唉，可惜我只能听我妈的话呆在家里。” “你以后也可以去。”赵乐乐安慰道。 “谁知道，我妈都在给我安排相亲，结婚后哪里还有机会往外面跑。”姚桂兰可不觉得以后能有机会去星城。 赵乐乐小声地问：“你真打算结婚？” 姚桂华边嗑瓜子边聊天：“不结婚能干吗？大家都是这样，我不结婚怎么办？总不能成老姑婆让人嘲笑吧！” “我就觉得你还小。”赵乐乐代入自己幻想一下，完全没办法接受现在就结婚生子的事实。 “也不算小，我妈说早点相亲挑选的机会还大一点，等年纪大不好挑选，匆忙之间挑个不好的人嫁，那才麻烦大。”姚桂华不觉得早早结婚有什么坏处，她只盼望媒婆能介绍条件好一点年青人。 她一定要挑个家庭条件好一点的对象，等她嫁过去也不要需要吃太多苦，最好不用她下田种地，能嫁到镇上最好，这也是她过来学徒的目的之一。 赵乐乐看着好友脸上的笑容，想不通的她也只能把剩下的话收回去。 俩人聊了一个多小时，又互相交换地址，约定以后经常写信，赵乐乐才告辞。 030 排挤 赵乐乐回到家发现气氛已经恢复正常，她也没敢问，见钱满枝在做饭，默默伸手帮她干活。 赵树新看上去心情也不错，还主动让赵乐乐提前收拾行李，把家里能带的红薯干之类的零食带去学校慢慢吃。 “我不带，带去学校没地方放，也不能吃独食。”赵乐乐不想让家里知道她和同学关系不好。 “那你就和同学分享，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你可以和同学一起吃。”赵树新倒不小气，自家种的农产品卖也卖不出去，能送人也不错。 “我不要，没地方放。”赵乐乐还是拒绝，她并不想和任何同学分享。 一个学期下来，赵乐乐在学校没有交到一个知心朋友，和同学都是点头之交，连课间休息一起上厕所的同学都找不到。 赵树新非要她带一些走，还说她和同学相处不要计较太多，不能太小气，也不要太不合群。 赵乐乐心里不痛快，却还得低眉顺眼地任由赵树新念叨，实际上她却是左耳进，右耳出。 赵树新说够才挥手让她收拾东西，还有两天她就要去学校上学，行李还准备。 赵乐乐的行李也简单，几件衣服和几本书，寒假她也没有放松学习。她的基础本来就比城市同学差，还不努力只会更落后。 第三天早晨，赵乐乐提着行李，拿着钱开始返校之旅。她这次带的现金有点多，把整个学期要用的钱全都带上，也省得后面再让家里去邮局汇款，麻烦不说还要费钱。 这也是钱满枝的意思，她让赵乐乐把钱带走，家里的存款余额不够用，赵树新就算想给赵母钱也要有钱给才行。 赵乐乐不知道这其中的古怪，一开始还担心钱太多会掉，或者遇上小偷，她还不敢带。 钱满枝给她在内裤上缝了一层夹层装钱，她才敢带着很多现金坐车去星城。 赵树新依旧把她送上车才回头，赵乐乐透过车窗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脑子里想到却是朱自清的散文，可怜天下父母心！ 赵乐乐经过一番辛苦的汽车行程，赶在天黑之前到达学校。宿舍大部分人都已经赶到学校，安静的校园也恢复往日的热闹，走到哪都能遇到人。 赵乐乐收拾好行李，准备去食堂打饭，为坐车她从早上开始就没敢吃东西，连水都很少喝。 “赵乐乐，你没有从家里带特产过来吗？”下铺的塑料姐妹吴菲好奇的打听。 “没有，我家穷，家里没特产。”赵乐乐假笑着回答。 她穿的衣服质量差，一个学期下来，换来换去还是同样的那几套。宿舍几个人也算是看出来她家庭条件不好，几个城里的同学背后没少笑话她穷。 赵乐乐并不觉得穷是丢脸的事，但是同学嘲笑她让不喜，所以回答吴菲的问题也是敷衍的态度。 “什么？你家连特产都没有？你家是农村的，再穷自己家种的水果，比如桔子，总有吧？”吴菲大声惊呼道。 她大呼小叫把宿舍其他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大家也都乐得看赵乐乐笑话，一个个都附和着催问她。 赵乐乐似笑非笑地盯着大家：“我家穷得连饭都吃不上，哪还有桔子。” “赵乐乐，你可真小气。王秋菊也是农村来的，她都可以背好多东西到学校，你就什么都不带，你要向她学习，看看你们之间做人的差距。”宿舍的老大刘静怡斜眼鄙视道。 赵乐乐翻个白眼，不卑不亢地顶回去：“她是她，我是我。” 刘静怡用一个学期的时间在宿舍树立起绝对的权威，乍听到赵乐乐这个平时没有存在感的人居然敢出言反抗，心里马上冒怒火，恨不得一巴掌扇到她脸上。 刘静怡是这样想，也是这样做，不过宿舍其他人拦住她，赵乐乐又睡上铺，这个高度让她不方便扇人。 刘静怡扇不到人就直接指着赵乐乐的鼻子骂，这次没人再帮她说话。宿舍里其他人拦着不让刘静怡打人，是怕把老师引来，但是骂赵乐乐几句，老师又听不到，被骂也是她活该。 赵乐乐听着污言秽语，她去告状肯定找不到人帮忙作证，骂回去又没意思。总不能狗咬她一口，她反咬回去。为耳根清净，她带上东西去图书馆，那是个好地方。 刘静怡见赵乐乐跑了，以为是她把人骂跑，倒是得意洋洋地暂停骂人。欠骂欠收拾的赵乐乐都不在，她骂人也没意思，要骂肯定要当着面骂，她从不背后骂人。 赵乐乐和同学相处不好，但是老师却一致喜欢她。有的老师从平时的生活中观察到她家庭条件差，周末还会喊她去家里改善伙食。 当然老师还会照顾到她的自尊心，总是会找个好的理由和借口，比如帮老师去刻试卷，或者帮老师整理资料，抄写文稿之类。 赵乐乐知道这是老师的一片好意，她完全无法拒绝慈祥的老师，只暗下决定以后一定要好好报答老师。 学校的课程并不紧张，老师劝她利用业余时间参加自考，最好毕业时能同时拿到专科或者本科毕业证书。 赵乐乐谢过老师的好意，然后开始找课本和资料学习，一年两次的考试机会，她想要在毕业前拿到一纸毕业证并不容易。 赵乐乐每天的计划排得满满，和室友处不来也并不影响她学习，甚至还有利于她学习。 大家关系不好，也不会有人休息时间拉着她往外跑，周末去公园溜冰，平时下课打个台球或者上游戏厅，总之都是些浪费钱又浪费时间的事。 宿舍里几个城市姑娘还好，这些活动她们参加也是娱乐，但是农村姑娘却看花眼，整天都想着去外面玩，心思完全不在学习上。 赵乐乐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这些事她还是在期中考试成绩公布之后才知道，还是老师上课隐隐点名批评才知道室友们的活动。 赵乐乐的成绩排在前三，让她再次吸引宿舍其他人注视的目光，不过这次是有人想求她借上课笔记。 031 再次晕倒 赵乐乐对前来借笔记的同学是来者不拒，但是笔记只有一本，你们自己商量着办。 她还提出要求，借可以，但是不能影响她自己的复习。 班上一群人把笔记拿到手才发现，一本笔记根本不够用，这么多人抢，争来争去的结果是谁也不服气，最后还要找到赵乐乐评理。 赵乐乐摊开手为难的解释：“大家都是同学，我也不知道借给谁好，你们自己想办法，或者可以猜拳。” 几个女生对视一眼，这个办法她们早就想过，可大家意见不统一，只能不了了之。 “算了，我们再想想。”几个女生准备和大家再商量。实在不行就用笨办法，找个同学念笔记，其他人慢慢听写。 一群人商量之后，同意用这个笨办法，却又为念笔记的人选头痛，都不想站出来牺牲自己为大家服务。有人脑瓜子灵活，又求到赵乐乐面前，她写的笔记她来练最好，也不会出现念别字的问题。 赵乐乐摊摊手，把图书馆借出来书拿出来，示意她还有书要看，并没有时间义务帮忙。 “赵乐乐，你也太小气，只是让你读笔记都不答应。”有同学不太高兴的喊。 “呵呵，你不小气，那你来读。”赵乐乐幽默的讽刺。 这话让找她的同学都脸色一僵，他们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只能抽签决定谁来读笔记。 赵乐乐等大家散开才拿起书本去图书馆，她又不欠谁的，才不会什么都答应。 这要是被赵树新知道，又要批评她和同学不友善相处，可她就是不乐意帮忙，这是她的倔强。 赵树新在家里并不知道学校的一切，他的身体已经差到连春耕都不能坚持。 钱满枝看着他一天比一天消瘦，也不忍心让他下田干活，家里的农活全都请人干。赵树新再心疼钱也只能同意，春耕要是耽误一年的收成都要受影响。 赵树新不能下地，家里的重担全都压在钱满枝身上，偏偏这样的情况下赵母还对她各种不满，还要找她吵架，当面骂她。 赵母也是借题发挥，开学前没能从赵树新手里挖一笔钱走，赵母心里一直不舒服，不能对儿子发火，儿媳妇就是最好的替罪羊。 钱满枝心里多少有点数，可知道也没用，赵母骂人的时候可不会客气。 赵树新不知道婆媳俩的战争，遇上身体好一点，还有闲情在村里转悠找人闲聊。 赵母知道后，在村里找到他，把他也臭骂一顿，说他钱多没地方花，有钱请人干活，不知道支援侄子上学。 “妈，我家地没人种才请人。”赵树新尝试着讲道理。 “你不会喊你大哥帮忙，还要请人。” “大哥给我帮忙？等他忙完再来帮我，黄花菜都凉了。”赵树新不是没有请过赵树理，可他当时态度是模离两可。 春耕这样的大事，没有得到准话，当然要另外想办法。赵树新觉得他够委屈，偏偏赵母还不停的耳边吼，他站起来想要反驳，突然间只觉眼前一黑…… 赵母说得正起劲时，眼睁睁地看着赵树新站起来，然后慢慢倒下，吓得她跑上前扶人，因为身高不够，反倒是被赵树新一起带倒。 “快来人帮忙，求求大家啦！救命啊！”赵母已经吓得六神无主。 村里围观的几个老头老太太也帮着赵母喊人，他们一把年纪可没有力气上前，只能指望村里的年轻人上前帮忙。 一群老头老太太的喊叫声很快把村里的青壮年叫出来，大家听到救命声，行动还是很给力，都怕出事的是自家人。 赵母一边哭一边诉说刚才发生的事，她说得不清不楚，倒是边上看热闹的老人，几句话就把事情解释清楚。 等大家听明白之后，都用不理解的眼神盯着赵母，赵树新身体不好的事，全村人都知道。村里三岁孩子都被家长教育不要去惹赵树新，万一他倒下，可赔不起。 谁也没想，村里没人招惹，赵母这个亲妈会不管不顾的闹事。赵树新真要有什么意外，赵母算不算逼死亲儿子。 村里人腹诽归腹诽，手上的动作却不慢，不用赵母多说，就有人主动组织安排送赵树新去医院。 当然也没忘记通知钱满枝，赵母下意识地被大家无视掉。她只会哭闹，站在边上都是帮倒忙，遇事还是钱满枝才能当家做主。 钱满枝跟着大家一起去医院，在等待医生做检查的时间，她一边给大家倒谢，一边追问事情经过。 赵母的事大家不好直说，只得暗示她问当事人，不管是赵树新还是赵母都可以，母子俩之间不应该成仇人。 钱满枝也没为难帮忙的人，她把这笔账记在赵母头上，等赵树新醒过来再问也不迟。 医生一番检查之后，赵树新送进病房后才转醒。医生把钱满枝叫到办公室，让她有心里准备。 赵树新的病情不容乐观，这不是他第一晕倒，以后晕迷的情况会再次发生，弄不好会经常发生，他的身体拖不了太久。 钱满枝扶着桌子颤抖地问：“医生，你的意思是他会死？” 医生压低声音道：“我只是说他的病情在恶化，至于能活多久要看治疗，也要看他配不配合我们工作，更要有一个良好的心态。这些话家属知道就行，不要告诉病人，我们需要家属的配合才能尽量延长病人的生命。” 钱满枝却不听医生的套话，她满脑子都是赵树新会死的信息，她咬紧牙关想去找赵母拼命，可残存的理智提醒她不能走去。 赵树新在病房里醒过来，他看一眼双眼通红的钱满枝，心底叹一口气。 “你为什么又浪费钱把我送进医院？” “不来医院怎么行，难道让我看着你死。”钱满枝又想哭。 赵树新沉默不语，他怕死也想活，可家里的钱却经不起医院的消耗，还是回家比较好。 “我要出院。”赵树新再次开口。 钱满枝不说话。 “你去找医生，你不找我就自己去，反正我不打针吃药。”赵树新态度明确的反对治疗。 一番争执之后，钱满枝不得不去找医生。 032 请假 赵树新从医院拖回家，他甚至拒绝医生再开药，用绝食做威胁。 医生拿这样的病人也没办法，只能劝家属，钱满枝却没法当家做主，一切还是赵树新说了算。 赵树新说到做到，回到家才开始进食。 赵母在赵树新进医院期间一直没露面，等他回到家才出现。她还当着外人的面先发制人，怪赵树新气性大，亲娘说两句就受不了，也不想想是谁一把屎一泡尿把他养大。 赵树新任由赵母说什么，他敷衍的点头，只想让她说完早点走。 钱满枝不想婆婆上门，她上门又没好话，说几句母子俩又得吵起来，吃亏的还是赵树新。 屋里还有村里人，倒是有人打岔说起其他话题，比如连绵不断的阴雨天。 赵母只为解释那天的事，她说完之后见屋里众人都不太欢迎，她也甩手离开。 赵树新精神是一日不如一日，钱满枝也暂时也没精神和赵母多计较。村里的老人已经在劝她，赶紧把赵乐乐从星城叫回来，让她见赵树新最后一面。 每次听到这种自以为是的好心话，钱满枝都会发火。她听不得这种诅咒，明明赵树新还很年轻。 钱满枝不同意通知赵乐乐，还在信里瞒着她，告诉她家里一切都好。 赵乐乐每个月都能收到家里的信，从没怀疑过家里出什么变化，毕竟她离开家的时候，赵树新身体看上去还不错。 赵母也犯嘀咕，她和赵父私下里还说赵树新是不是故意装病。 “行了，他又不是孩子，你管那么多干嘛！”赵父一向不喜欢管闲事，哪怕是亲儿子也不爱多管。 “你这糟老头，我不管谁管，小明还没毕业，小军又要结婚，这哪件事不花钱。老大不争气，老二那边能补一点是一点，他要真病得严重，哪还有有钱补老大，这一年多就少补贴很多……” 赵母絮絮叨叨地算经济账，可惜赵父早就进入梦乡，她算是白费功夫。 赵母打得一手好算盘，可赵树新生病却是事实。他的身体已经差到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家里的地步，出门走动两步都要消耗掉很大体力。 钱满枝让他没事就躺床上休息，家里的事不用他操心，他只用负责养病。 赵树新到这个地步比谁都明白自身的情况，他拒绝再吃药，不论西药还是中药都不吃。 他每天的饮食也变得简单起来，一碗白粥能填饱肚子就行。钱满枝把再香的饭菜端给他，他也只能尝一筷子，剩下的根本吃不下。 钱满枝笑着劝他多吃点，背过身却偷偷哭，她再嘴硬也知道这情况不好。 “你写信让乐乐请假回家。”钱满枝擦干眼泪提议。 赵树新摇头：“我还没死，叫回来干嘛！” 屋里一阵沉默，夫妻俩都不说话，最后还是赵母的来到打破沉默。 赵母最近来的次数多，她也看出赵树新身体不对劲，但是她除了上门次数增多，却一直不曾为那天的事道歉。 母子俩还有一个心结在，俩人见面说话都透着一股怪异。赵母是有心和好又不愿意低头，赵树新是被刺伤心，还有一点寒心的感觉，也不愿意给赵母送上台阶。 母子俩就这样不好不坏的僵持着，钱满枝也劝过，但是赵树新却不听。 “你什么时候让乐乐回来。”赵母不满地质问钱满枝。 “树新不同意乐乐回来。”钱满枝不喜欢赵母的语气，但是想想俩人立场一致，还是好言好语回答问题。 “你是不是傻，树新不同意你就不管，你不会私下写信让乐乐回来。她爸都病成这样，她还上什么学，女孩子上再多学也是便宜别人家。你赶紧写信去学校，再不去别迟了，万一……，你是不是后悔一辈子！” 钱满枝还不敢做主，赵母怒视她：“你把人叫回来，有什么事我担着。” 有赵母这句话，钱满枝才点头答应写信给赵乐乐。她写了一封很短的信，只有百来个字，封好之后用寄的挂号信。 这比电报要慢一些，但是比平信快很多，不用等上三四天才寄到星城。 赵乐乐是第二天下午收到挂号信，她拆信的时候还奇怪，家里为什么突然寄挂号信，也不怕浪费钱。 她拆开信读完之后，不敢相信地又看了一次，然后拿着信去找老师请假。 学校老师了解完情况，二话不说同意她请假，那封信是最好的证据，老师遇上这样的事也不敢耽误学生。 赵乐乐请完假想马上回家，可当天星城已经没有回家的长途汽车，她只能等第二天的早班车。 赵乐乐在宿舍里收拾行李，顺便把请假的事和室友们说一声，她每周还要排值日，要走有个交待更好。 室友们知道她要请假回家，都有几分好奇，却没有一个人主动询问。 赵乐乐平时在宿舍太独，遇上事也找不到朋友倾诉，她只能躺在床上，一个人慢慢消化。 第二天清晨，天空刚刚泛起鱼白色，她就悄悄的打开门准备出发。 宿管阿姨拦住她，等她拿出请假条才放她离开，这个时间整栋楼都还在安静的梦乡里。 赵乐乐背着行李到公交站，最早一班公交车赶到汽车站。进站买票之后又是最早一张回家的长途汽车，饶是如此她也下午才赶到家。 赵乐乐坐长途汽车只能坐到县城，从县城到家还需要再转一次班车，下班车后还要再走一段距离，才算是真正到家。 她背着行李回到家，太阳都西沉，天色渐渐暗下来。 村里人见到她回家，不少人背后指指点点，偶尔有几个打招呼的人，都是催她赶紧回家，还有人说风凉话，质问她为什么才回家。 赵乐乐本就心情不好，还要被不相关的逼问，冲动之下她选择直接把这些不怀好意思看热闹的人都怼回去。 看热闹的三姑六婆是看热闹不怕事大，赵乐乐不回应还好，敢直接和她们对上，一个个马上兴奋地想和她说个清楚明白。 赵乐乐急着回家，哪有空理一个个反驳她们，她不得不败退，留下一群人遗憾地对她指指点点。 033 逝 赵树新见到赵乐乐回到家第一反应是生气，他质问钱满枝为什么把她叫回家。 赵乐乐看着父母争吵，她左右摇摆不知道该劝谁。 其实说是吵大部分都是赵树新在说话，钱满枝不停地在解释，争吵很快就结束。 赵乐乐已经回家，赵树新也不能把她再送回学校，只吩咐她在家也不要落下功课，一定要好好学习。 赵乐乐懵头懵脑地点头，她收到信就回家，到家后还是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赵乐乐回家的消息瞒不过，赵母知道后也主动上门，催钱满枝早做打算，该准备的东西要开始提前准备，别事到临头出乱子。 赵乐乐不懂要准备什么，赵母翻个白眼才告诉说要准备好赵树新的身后事。 “奶奶，我爸还活着！”赵乐乐生气地想赶人。 赵母被她往外推，钱满枝只知道哭，祖孙俩人推搡间倒是把在屋里休息的赵树新惊醒。 “乐乐，你在干吗？”赵树新惊疑中带着生气地发问。 “爸！”赵乐乐不肯解释。 赵母是谎话张口就来：“乐乐找我有事，说要送我走，我不让她送。” 她说完也不管赵树新信不信，把赵乐乐一起带走，留下哭哭啼啼的钱满枝独自面对赵树新的质疑。 赵乐乐不知道他们说些什么，她回到家已经风平浪静。 赵母的话难听归难听，也够冷血无情，但她的提醒又确实有及时。 钱满枝一边哭一边把这些事托付给赵母办，她负责出钱就好。 这些事都是背着赵树新去办，连带着赵乐乐也不知情，钱满枝交给她的任务是每天照顾好赵树新。 赵乐乐接下这个任务，每天守在家里不敢出门。 钱满枝在赵乐乐归家后轻松很多，她不用一个人忙得团团转。家里的事情都可以扔给赵乐乐，她专门负责忙活田间地头的事。 赵树新呆在家里休息，吃又吃不下，睡也睡不着，脾气难道不太好，赵乐乐挨了不少骂。 她是既委屈又难过，偏偏都是不好对外人诉说，心情压抑的她只能把多余的精力投入到书本中，带回家的书都被她翻毛边。 钱满枝负责晚上照顾赵树新，她倒是知道赵乐乐心里苦，可她也没精力安慰人。 母女俩就这样一天过得比一天压抑，一直到有一天赵树新吐血那一天。 中午一家三口正在吃饭，吃着吃着赵树新就不舒服，捂着胸口直接就说不舒服。 钱满枝初听也没重视，最近赵树新总喜欢喊不舒服，她都习惯他时不时的喊疼，只当这次又和以前一样。 赵树新却很不舒服，他的手想从胸口移到嘴边，一边简单的动作却无力完成，嘴里突然涌起一股甘甜，一口血就像箭一样射出来。 赵乐乐吓得碗都掉地上，钱满枝在赵树新倒下去之前扶住他，一边扶一边还大喊：“乐乐，你赶紧去喊你爷爷奶奶。” 赵乐乐呆呆地转身离开，她脑子里一片空白…… 赵乐乐几乎是擅抖着把话说完，赵母嫌弃她说得不清不楚，一个白眼推开她，自己跑着来。 赵父也没全听明白，但他知道没大事赵乐乐不会哭着跑过，他迅速地把赵树理和赵小军一起叫上去帮忙。 一行人赶到时，赵树新已经陷入晕迷中，赵母和钱满枝正争执。 婆媳俩为送不送赵树新去医院而吵，一个坚持要送医院抢救，一个坚持不能送医院，不能让赵树新死在外面。 婆媳俩各不让步，反倒是躺在床上的赵树新没人管，赵父赶过来大喝一声才让她们暂停。 赵父把手伸到鼻子下面探气息，感觉到一丝微弱的气息，才吩咐赵树理去请人帮忙。 “老头子，你要干什么？这样子还送去医院干什么，万一死在外面怎么办？”赵母拦在床前，坚决不同意把赵树新送去医院。 赵树理听到赵母的话，迈出去的脚步又收回来，他拿眼睛看赵父。 钱满枝见赵父在犹豫，马上哭求：“爸，树新还没活着！” 赵乐乐呆呆傻傻站在一旁，盯着床上的赵树新。 赵树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但是争吵中，赵乐乐却看到他的手指动了动，眼皮也在翻动。 “妈，我爸动了。” 赵乐乐的呼喊声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一起，大家都用期待的眼神盯着赵树新，希望他能马上醒来。 赵树新缓缓睁开眼，围成一堆的几个人都激动起来，一个个抢着要上前说话，最后还是赵母和钱满枝抢到最有利位置。 婆媳俩人都想第一个开口，但是赵树新睁开眼根本没机会开口。 他的双眼突然睁大，张开的嘴也紧紧闭上，身体颤抖几下，一切又重归平静。 赵母年纪大，见识多，她第一个反应过来。她伸出手摸了摸赵树新的身体，又用手去探鼻息。 “树新，我的儿啊，你怎么走啦！”赵母的眼泪哗得一下子落下来。 钱满枝呆愣在边上，她盯着赵树新的身体不敢相信，明明刚才他的手还在动，为什么短短几分钟就不一样。 赵乐乐听到赵母的哭声，心慌地想要挤上前，赵小军却抓住她不让她上前。 赵父阴沉着脸，大声吩咐：“老大，你去找人来帮忙。老太婆，你别顾着哭，赶紧办正事。老大家的，你也别犯傻，还有很多事等着你出面。” 钱满枝没有反应，还是赵母推一把才呆呆地点头。她脑子里一片空白，看一眼四周，然后抱住赵乐乐开始痛哭。 赵树新就这样躺在床上，赵母看钱满枝不顶事，也顾不得再哭，她站起来开始找寿衣等用品。 赵父守在屋里没动，赵小军看情况不对，已经自发地去帮忙。 赵乐乐被钱满枝抱得太紧，她很不舒服的挪动身体，她还没有接受赵树新离开的事实。 钱满枝放声大哭也影响到赵乐乐，她的眼泪也跟着掉下来，只是她哭得小声一点。 母女俩抱在一起哭的场面很打动人心，上门来帮忙的人都要感叹一句“可怜！”。 034 返校 赵树新要办身后事，钱满枝晕晕沉沉只会哭，家里的事情是一问三不知。赵母当仁不让的接过管事权利，家里的钱和物都被她一手抓在手里。 钱满枝在灵堂前守着棺材哭，很多事还要赵乐乐分心照顾，同样伤心的她很快擦干眼泪开始学习各种为人处事。 三天的时间过去，赵乐乐已经哭不出来，她也没有时间哭。 在出殡之后赵母又开始闹幺蛾子，赵小军这个当侄子的出头把赵树新送上山，她下山就开始要钱满枝把家里的钱财拿出来分他一份。 钱满枝伤心归伤心，又不是真傻。家里的钱本来就不多，赵乐乐上学需要用钱的地方还多着，怎么可能答应把家里的钱分给侄子。 赵母见钱满枝不同意就开始哭诉，说赵树新睡的那套棺材还是她为自己准备好的，结果这一点小要求都不满足，可怜她老太婆白发人送黑发人。 钱满枝同意按市价付钱，却不肯分家产，她也学赵母来一哭二闹三上吊那套，说赵树新刚死，公婆就欺负她们孤儿寡母。 赵乐乐上学有补贴，需要花钱的地方并不多，但是赵母并不知道这个事实。她这么多年都被赵小明哄骗，以为上学需要很多钱。 赵母听钱满枝哭诉，心里已经打起不让赵乐乐上学的主意。家里都出这样大的事，还上什么学，好好找一个家庭条件好的男人嫁才是正事。 “哼，你说是为乐乐，谁知道你为谁，万一你守不住，这家里的东西不是便宜外人。乐乐要上学，我这当奶奶的也可以管，你赶紧把家里的东西交出来。”赵母开始从其他地方指责钱满枝。 钱满枝无端受这种指责，当然不乐间，她哭得更伤心，还拉着赵乐乐的手哭。 赵乐乐站在中间是左右为难，她是第一次遇上这样大事，也不知道该何去何从，只能茫然的望着身边的亲人。 围观的都是她的亲人，但是却没有一个人能给她建议，连一向宠爱她的外公外婆都不愿意开口，他们也要以钱满枝的意见为主。 钱满枝和赵母对上是互不相让，她甚至指责赵母害死亲儿子，都是她不同意送去医院，才耽误治疗。 这话可算是捅了马蜂窝，赵母直接动手撕打起来，钱家人一直防着这招，钱母马上出面拦着她。 孙燕上前要给赵母帮忙，王兰也不甘示弱地上前抓住她，场面一时混乱极了。 女人们扭打在一起，男人们还在谈判，只有赵乐乐看着眼前的闹剧无所适从。 赵乐乐想让大家停下来，但人微言轻的她再喊也是白费功夫。当她急得哭出来后，周围的人总算把打成一团的赵母她们分开，赵父黑着脸和钱父讲道理。 钱父要为钱满枝出头，又担心钱满枝态度不定，父女俩还没来得及商量去留问题。 钱满枝年纪还不算大，四十都不到的年纪，让她守着赵乐乐为赵树新守寡，这也要她同意才行。 钱父心里没底，干脆用赵乐乐的名义来争取权益。赵树新就这么一个闺女，亏了谁都不亏她才对。 赵父和钱父你来我往，最后商量赵树新留下的屋子以后归赵小军。当然钱满枝也可以住到老，赵乐乐没嫁人之前也可以住，赵家要得是这块地基。 钱父做主答应下来，赵母也不再强求马上分家财。 钱满枝等赵母和其他人离开，才抱着钱母哭，说要守着赵乐乐不改嫁。 钱母恨铁不成钢地骂：“你刚才怎么不说这话，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赵乐乐听到钱满枝说不改嫁，眼睛一亮，瞬间精神百倍。 “好啦，你少说两句。”钱父不想当着赵乐乐的面说这些话。 钱满枝把娘家人送走之后，拉着赵乐乐一起回忆赵树新，说着说着又哭起来。 赵乐乐的眼泪已经流干，她心里还是伤心难受，但是却不想再继续哭，她还要考虑以后的生活。 “妈，爸不在了，我要去上学，家里的地怎么办？”赵乐乐实在不放心钱满枝一个人在家。 “你放心，你爸生病这段时间也是我一个人种地。”钱满枝已经计划好，忙不过来就花钱请人。 “奶奶不会再闹吧！”赵乐乐突然发现她要操心很多事。 按钱满枝对赵母的了解，她肯定会时不时闹出点动静。不过这话她不打算对赵乐乐说，大人之间的恩怨没必要让孩子掺一脚。 “行了，你明天去学校，好好上你的学，这些事你别管。”钱满枝再糊涂也知道上学的重要性。赵乐乐请假回家有一个多星期，再不回去学习肯定跟不上进度。 赵乐乐也着急回学校，她只找老师请了一个星期的假。现在都已经超出几天，也不知道学校老师会有什么反应。 第二天，赵乐乐独自踏上返校的路，以前每次去学校都是赵树新送她到车站，她走着走着就伤心得想哭。 赵乐乐抬头望天，把快要落下的眼泪逼回去，她不能哭，这个家以后要靠她撑着。 离暑假还有一个多月时间，赵乐乐出门前还特意请求左右邻居帮忙多照看钱满枝。 邻居们都认为赵乐乐毕业后会有出息，一个个倒是好言好语答应她的请求，还让她不用担心家里。 赵乐乐回到学校第一件事是找老师销假，顺便说明请假超期的原因。 学校老师知道她迟迟未归校的原因后，同情地拍拍她的肩，让她不要太难过，家里有什么困难也可以提出来，学习上有困难也可以找老师求助。 赵乐乐谢过老师的好意，安慰的话她听到太多，暂时不想听到接触到同情的目光，她点头谢过老师的好意再回宿舍。 宿舍其他同学并不知道她请假回家的原因，一个个还挤眉弄眼地嘲讽她回一趟家没长胖反倒还变瘦，也不知道是不是回家做“坏事”。 赵乐乐没听懂放里的内涵，却敏感的察觉到话中不怀好意，心情不好的她盯着宿舍众人不说话，可怕的眼神成功让说闲话的同学闭嘴。 035 劝说 赵乐乐回校后的第一个多月忙着补落下的功课，倒是没有时间东想西想。她担心钱满枝独自在家会心情压抑，写信的频率都高起来，从一周一封信变成三天一封信。 钱满枝独自在家心情确实不好，但却是因为别的事情才心情不好。赵树新的五七才过，娘家人就上门劝她考虑改嫁的事，还说她年纪不算大，早一点找个合适的对象，说不定还能再生个孩子。 钱满枝自问对赵树新的感情达不到生死相随的程度，但也没有想过他刚走就改嫁，更没考虑过再生孩子的事，这辈子有赵乐乐就够了。 钱母翻个白眼，给王兰一个眼神，让她多多劝解钱满枝。这次不行，下次再劝，总不能真留在赵家替赵树新守一辈子。 钱满枝摇头不说话，用沉默来抗拒钱母的提议。 钱母逼钱满枝再嫁，赵母也在打赵乐乐主意，她还是嫌弃女孩子上学浪费钱。 赵母背着钱满枝悄悄替赵乐乐物色合适的相亲对象，她要早点把赵乐乐嫁出去，最好还能收一笔彩礼。 赵母已经有计划，她也有信心，农村像赵乐乐这样读书多的女孩子少，想要嫁个好人家甚至嫁进城都不难。 赵乐乐还不知道家里发生的变化，她正在收拾行李准备回家。 钱满枝也在盼着赵乐乐回家，钱母一次次上门劝说还是让她心态有所变化。每天在家一个人吃饭，她都觉得太冷清，家里连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 赵乐乐回到家高兴没多久，就听到钱满枝的诉苦。她听完之后不太高兴的提议：“妈，你要觉得无聊，我给你买台收音机，等我攒够钱再给您买台电视机。” 钱满枝见过村里的收音机，但是电视机却没见过，但是想到家里的存款，她还是摇头拒绝。 “你别浪费钱，你爸生病把家里的钱用得差不多，哪有钱乱买东西。你真买回来，我也用不成，你奶奶肯定要争。” 赵乐乐一时间真没想过这个事，她提议买电视机也是为堵钱满枝的口，不让她胡思乱想。 钱满枝剩下的话不好意思再提，但是农忙季节母女俩忙不过来时，钱母又上门重提旧事。 钱满枝开口赵乐乐还能反对，同样的话从钱母嘴里说出来，赵乐乐却不太好反驳。 钱母说得一些事也是事实，家里没有青壮年男人，很多体力活就没人干，钱满枝再能干体力也比不上男人。 最重要的一点，家里没有男人，周围的二流子都喜欢围着钱满枝转，小偷踩点时也更喜欢这种弱势家庭。 赵乐乐承认这些话都有道理，可她还是没办法接受钱满枝改嫁一事。 “我不同意。”赵乐乐干脆不讲道理直接反对。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你等两年也要嫁人生子，难道让你妈一辈子就孤孤单单一个人过？”钱母耐心地讲道理。 钱满枝左看右看，最后还是没下定决心。 钱母该说的都说完，她决定等赵乐乐去学校再来说这事，实在不行就瞒着她把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她再反对也无效。 暑假里赵乐乐每天都呆在家里陪钱满枝，哪都没有去。 赵母在暑假里倒是时不时上门，她的态度相当和善可亲，好到钱满枝都不敢相信。 赵乐乐倒以为是赵树新去世的原因，赵母才会对她们母女更关心，毕竟家里缺少壮劳力之后，已经没有可图之处。 一年一度的农忙，赵树理都没有主动问过，只有赵父和赵母抽空帮忙，倒是让村里人夸赞他们对钱满枝有多好。 赵乐乐也乐得赵母多上门，这样她也不用多担心钱满枝找不到人说话。她一个在家万一发生什么事，也能找人求救。 赵乐乐在暑假见到大变样的赵小明，如果不是在村里遇上，她换个地点绝对不敢认。 在星城上学才一年时间，赵小明已经完全变成城里人打扮。 兄妹俩遇上的时候，赵乐乐正在田里干活回家，一身泥巴的她明显被赵小明嫌弃了。 “赵乐乐，你都已经进城，为什么还要种地，你看看你那个穷酸样。你这样在学校没有人嘲笑吗？” 赵乐乐穿着一身黑色旧衣服，鞋子也是张开口的破胶鞋，头顶戴着破草帽，手上衣服上沾一身泥巴。她要不开口说话，完全就是村姑的打扮，还是村里最土气的姑娘。 村里和她年纪差不多的姑娘也知道爱漂亮要打扮，没有条件也会想办法在细节上花心思，比如扎头发用的头绳要漂亮，身上的衣服和鞋也稍稍好一点，草帽也要换崭新的，这样看上去也顺眼一点。 “要你管，我受不受嘲笑都与你不相关，你有空管我，不如多操心你的成绩。”赵乐乐随口胡掐却准确击中赵小明的痛点。 他在学校里成绩确实不好，从开学时的一般水平已经降落到倒数第几名，这个成绩他一直瞒着家里。 赵小明提到成绩就不开心，被赵乐乐提到就更不开心，他翻个白眼横扫一眼，略带不满地离开。 赵乐乐也背着锄头回家，她还要赶回家做饭，可不像赵小明天天在家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赵小明回到家就找赵母告状，他要控诉赵乐乐不讲礼貌，最好能让她挨餐骂。 赵小明以前每次告状都得到赵母支持，这次却被劝解，还让他当哥哥的不要和妹妹计较。屋里其他人没有什么反应，赵小芳却不高兴地嘟起嘴。 今天赵母还为赵小明的事骂她，嫌她没有帮他把衣服洗干活，没有把书桌帮他擦干净，结果赵乐乐骂人却不用挨骂，她不服气。 两个月暑假结束，赵乐乐又要回到学校上学。 开学前，她已经和钱满枝深深地交谈过。暂时不改嫁，一切都等她毕业后再说，母女俩暂时达成一致意见。 赵母知道赵乐乐要去上学，也把自己腌泡蜜制的各种泡菜拿出来，让她带去学校和同学们分享。 赵乐乐难得收到赵母的礼物，她这种太阳打西边出来的行为，把母女俩都震惊到。 036 改嫁 赵乐乐前脚才回到学校，后脚钱母就上门劝钱满枝多为自己打算。钱母这次做好长久作战的打算，她带着衣物直接留宿。 钱满枝日复一日地被洗脑，熄灭的小心思又春风复燃。“知女莫若母”，钱母从她软化的态度中也明白过来，转而用强硬的态度命令她回娘家。 钱满枝要送亲妈回去，顺便要回娘家住几天，正大光明走亲戚的事，连赵母都没理由拦，她只是不太高兴地摆几个脸色给钱母看。 两个加起来一百多数的老太婆，差别没当场吵起来。在围观邻居地劝说下，俩人不满地对视一眼，才扭头分开。 钱满枝和钱母回到娘家，钱母趁热打铁地安排相亲活动，这是怕她答应后又反悔。 钱满枝确实还在犹豫中，等见到钱母安排的人后，她心里倒是有几分满意，之前的想法也变过来，对改嫁也不再排斥。 钱满枝跟着钱母见了几个人，挑了条件最好的一个发展认识，她决定在娘家多住几天。家里没有多少农活，地点种的菜耽误几天也不影响大事，反正又不能换到钱。 钱满枝瞒着赵家行事，赵母那边放出去很久的消息也有回复，镇上有户有钱人家想替自家不争气的儿子求娶赵乐乐。 赵母替赵乐乐找对象的事就没在村里露口风，她找得都是镇上甚至城里人，她可舍不得把赵乐乐嫁给农村人，那样可是白浪费她这么多年读书的钱。 镇上这户想要娶赵乐乐的人家是个外来户，才搬到镇上没多久，但是人家手里有钱，唯一不好就是儿子不太争气。初中都没能混毕业，虽然现在跟着家里长辈做生意赚点小钱，可还是被人看不起。 这家的父母就想替儿子娶个有文化的儿媳妇改造自家基因，最好以后能生出个聪明会读书的孙子。 赵母要替赵乐乐安排相亲的消息传出去后，这家人打听过情况后，对赵乐乐颇为满意，主动托人找到赵母，希望安排两家的孩子见面。 赵母倒想马上安排见面，但是赵乐乐还在学校上学，她只得和对方推拖，说最好等暑假再见面，春节前后就差不多。 男方略考虑便同意春节前安排见面，要是能相亲成功正好趁春节的机会把赵乐乐介绍给家里亲戚。 赵母点头答应之后，男方还怕赵母不上心或者改主意，又托中间人送了好大一堆礼物上门。 赵母坐在家里拆礼物，看到各种补品笑得像朵花，连牙齿上的韭菜渣露出来都不知道。除了补品还有几块上好布料，赵母拿起布料往身上比划，给家里谁做衣服都好，放着送人也行，总之都是好东西。 赵母满意之后，决定先去找钱满枝去探口风，这件事她要同意最好，要不同意当然是瞒着她另想办法解决。反正她是赵乐乐的亲奶奶，还能害孩子不成。 钱满枝在娘家住得舒心，舒心到都不想回那个冰冷的家，要不是顾及到娘家哥嫂，她真愿意长住娘家。 钱满枝不能长住娘家，但是找个老实可靠的男人再嫁却可以。 钱母给她介绍的男人是个木匠，有手艺的人在村里家庭条件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男人的婆娘也是得病早逝，俩孩子比赵乐乐还大，她嫁过去只用照顾男人就好，儿女都在外打工，完全不用她操心。 钱满枝在娘家通过几天的接触，发现谭木匠人还不错，上门第一件事就是主动帮忙干活，话不算多，但总能找到合适时间说话。她看着还算满意，又担心对方条件是不是太好，会嫌弃她年老色衰。 钱母不知道钱满枝的担心，还一个劲夸谭木匠人好，甚至开始暗暗计划婚事。 谭木匠也没有不好意思，他一个大男人又是二婚，钱满枝也是二婚，都不是小年青，有话当然直接说出来好。 谭木匠提议早点办婚事，都是二婚也不用摆酒，请几个亲近一点的自家人吃饭，就算是通知大家，以后就是一家人。 钱满枝对于不办婚礼不摆酒没意见，却不同意马上领证结婚，她还没和赵乐乐说这事。 钱母大手一挥：“乐乐是你女儿，不是你妈！你妈我同意就行，你听她的意见不听我的？” 钱满枝为难地点头：“妈，乐乐一点消息都不知道。” “怕什么，等她回家自然就知道。你们先打证，等乐乐回家，我来和她说。”钱母很有当家做主的气势。 钱满枝和谭木匠的婚事就在钱母大手一挥中成功决定，只等挑个好日子钱满枝再从娘家嫁一回。 赵家这边还不知道任何消息，钱母却是一点都不担心，这是新社会，又不是旧社会婆家还敢拦着家守寡的儿媳妇再嫁。 钱满枝却不知道该如何和婆家开口提这事，钱母给她一个白眼，表示就是通知赵家一声的事，有什么为难。 钱母不仅说得轻松，她做得也轻松，真正是一句话通知赵母。 赵母亲耳听到这个消息还是不敢确定，她重复一次才确定钱满枝确实要再嫁，甚至连目标都已经找好，钱家母女只是来通知她一声。 赵父拦住要发作的赵母，严肃地点头：“满枝，你要改嫁可以，我们也没理由拦你，只是你什么都不能带走，乐乐的婚事以后你也不能插手。” “为什么？我是她妈。”钱满枝对钱财的处置没意思，反正家里也没有多少存款，再说她手里的现金真要带走，谁又能知道。 “哼，你还知道你是她妈，你决定改嫁的时候就没想过乐乐还没成年？你都嫁给别的男人，我可不放心把乐乐交给你。她可是大姑娘，你想嫁人还得负担乐乐的学费，以后放假她可以和我们吃住，但是你得交生活费，我们老俩口可没本事帮你养女儿。” 钱满枝不同意这苛刻的条件，她想把赵乐乐也一起带走，她这么一个孩子，不可能放手。 赵母一惯重男轻女偏心眼，她怎么可能答应把赵乐乐留在赵家。 037 质疑 赵母可不得钱满枝讲道理，她直接威胁不把赵乐乐留下，她就天天上门闹，让钱满枝改嫁也过不安宁。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钱满枝怕赵母真上门闹个鸡犬不宁，谭木匠家离得并不远，都是一个镇的人，赵母还真能天天跑上门闹。 钱满枝把求助的目光投向钱母，母女俩对视一眼，心有灵犀地同意赵母的要求。 赵乐乐留在赵家，但是赵家不能拦着她和钱满枝见面，也不能拦着她去钱家。 赵母只要留下人就行，其他的细节倒不在意，反正她早已经打算把赵乐乐嫁出去，这些事到时候她想管也没办法。 钱满枝答应赵母提出的条件，面上却还是一脸难过的样子，临走的时候还带着不舍，还表示家里的钥匙她要替赵乐乐留一套。 赵母只想赶紧把钱满枝送走，对她提出的小要求全都满足下来，把人送走转头她就换把锁。 钱满枝把衣物收好打包，总共装了两麻袋不到，这还包括和赵树新结婚时穿的那身衣服。 钱满枝收拾东西时还带着一丝不舍，钱母却催在边上不停的催她。 赵母撇撇嘴没说话，钱母真让人讨厌，也就是钱满枝改嫁合她心意，不然她一定要给钱母好看。 钱满枝回到娘家后才发现她已经无法回头。 钱母让她不要胡思乱想，在家先住几天，再挑个好日子搬去谭木匠家。 谭木匠知道钱满枝搬回家，还特意送东西到钱家，顺便帮钱家干活。 谭木匠把日子定在秋高气爽的天气里，他用一辆自行车把钱满枝接回家。 钱家对谭木匠的表现很满意，虽然没有大摆宴席，但是该有的程度没少，彩礼也很合心意。 钱满枝和谭木匠成婚后才发现日子比以前要舒心很多。谭木匠的父母已经过世，她上不用孝顺公婆，下不用管继子女，每天只用负责家务。 谭木匠除了种地，有手艺的他还会出去打零工，手里有几个活钱也没亏待过钱满枝。他对钱满枝说不上掏心掏肺的好，赚的钱还是会老实上交，家里的开支都让她管。 钱满枝对新生活很满意，唯一的遗憾是赵乐乐不能带在身边，她连写信都不敢告诉赵乐乐事实。 赵乐乐在学校却已经收到赵母告状的信，信里把钱满枝改嫁一事说得很不堪，让她愤怒之余并不相信。 赵乐乐不相信还是打算写信回家问个明白，她担心钱满枝被赵母欺负。 钱满枝一直盼着赵乐乐的信，她改嫁后一直坚持隔三岔五去赵家村那边查收信件。 赵母倒有心不让拦着不让钱满枝和赵乐乐通信，可赵家村的村长却不会听她的话。 村长嘴里虚应着，转头收到赵乐乐的信就悄悄给藏起来，只等钱满枝上门取信。 钱满枝到收到询问的信，知道赵母捅破真相，她松口气之余觉得开口更容易。 钱满枝写了一封情深意长的信，解释她的为难和不得已，并让她不要相信赵母的诋毁之言。 赵乐乐收到钱满枝的回信恨不得马上回家并质问她为什么？她有十万个为什么想问？ 赵乐乐在学校没有假期，每周也只有一天休息，想回家只能等寒假。她不能马上请假回家，于是一封质疑为什么的信寄回家，她还特意寄的挂号信，只为早一天收到回信。 赵乐乐这封信是寄到谭木匠村里，钱满枝很快收到信，她读完信就开始抹泪。 谭木匠回家看到她泛红的眼眶，问她：“怎么啦？” 钱满枝把赵乐乐的信递给他：“我应该等同意再结婚。” 谭木匠看完信才不以为然：“她小孩子懂什么，我家那俩人我也没问过，老子结婚还要他们同意，笑话！” “乐乐还小，我担心影响她学习。”钱满枝觉得继子女都是成年人，和乐乐根本不能比，只是这话不好当着谭木匠说。 “你回信好好解释一下，再让岳母写信帮你说好话，我看她会理解。”谭木匠觉得钱满枝太惯孩子，还好赵乐乐不用跟着他们一起生活。 “嗯，我明天就回家娘帮忙。” 钱母看完信也和谭木匠差不多想法：“你怕什么，乐乐再生气难道还能不认你这亲娘，你别担心她，你自己的事要赶紧放心上。” “娘，我有什么事？” “你说什么事？我让你再生一个。” 钱满枝摇头：“这种事又不是说有就能有，我着急努力也没用。” “你啊，你，几十岁的人还要我操心，你让我说什么好。”钱母指着钱满枝骂。 钱满枝不爱听这些话，她已经取到经，借口要去镇上寄信，直接躲开钱母的念叨。 当赵乐乐是寒冷的深秋收到信，她收到信一直等到晚上回宿舍才敢拆开信。这些天她在学校等得很焦急，只能用学习转移注意力。 同学不知道原因，一个个都称她怪胎，每天学习到半夜都不会累。她不仅学习本专业的知识，还跑去蹭其他专业的课程，以致于班主任都提醒她要爱惜身体，学习上的事要一步步来，更不能太贪心，小心贪多不烂。 赵乐乐知道老师是一片好意，可她又确实不想闲着，只要闲下来脑子里就会想起钱满枝改嫁的事情。 她收到信躲在背窝里读完，很多理由和苦衷都对，可她还是任性地不想听。 赵乐乐觉得她以后就是个没有家的孩子，和孤儿差不多。世界这么大，她却没有一个家。 赵乐乐思考整整一个星期才回信，她不得不接受现实。她的回信写得很空气，实际上心里却是憋着一口气。 钱满枝一眼盼着赵乐乐的回信。当她又寄出一封信，才收到赵乐乐迟到的回信。 赵乐乐在信里提出要求，她以后不想跟着任何人生活，想一个人守着家。 钱满枝拿着信发愁，赵母都已经安排赵小军住进去。这房子她肯定不会同意让出来，赵乐乐的要求有点强人所难。 谭木匠不喜欢她为赵家的事发愁，赵乐乐提出的要求就该赵家自己解决，她跟着在中间瞎操心什么。 钱满枝摇头不语，赵乐乐的事就是她的事，她怎么可能不操心。 038 怀孕 钱满枝操心得太多，谭木匠就不太高兴，俩人之间还起了小摩擦。 夫妻俩赌气开始冷战，谁也不愿意先低头。谭木匠才不管冷战，钱满枝只要继续每天洗衣服做饭，他就很满意。 钱满枝赌气最后是苦了自己，一肚子火没处发，直到她发现身体不对劲。 她心中有所猜测，却又不敢肯定，决定先悄悄去医院做检查。 在镇医院等待一个上午，钱满枝终于拿到检查结果，她确实是怀孕。她拿着检查结果，有点开心又有些担心…… 谭木匠收工回到家，钱满枝第一时间把检查结果拿给他，然后仔细观察他的反应。 谭木匠看完结果，不太确定地问：“你有了？” “嗯。”钱满枝没从谭木匠脸上看出什么表情，心里有点不安，也有点不高兴。这个时候他看到好消息，难道不是应该高兴，还是他说要孩子只是哄她玩。 “有了就注意身体，好好把孩子生下来。”谭木匠心里确实没有太多感触。前面的儿女都能马上结婚的年纪，他马上要升级到祖父辈，再添一个孩子那也是为安钱满枝的心。 反正家里也不差一碗饭，她想生就再生一个，又不要他带孩子，她愿意就生。 “你不高兴？”钱满枝直接问出来。 “没有，我只是累了。”谭木匠看在肚子里的孩子份上还是多解释一句。 钱满枝还想分辨两句，谭木匠又提醒她不要再管赵家的事，赵乐乐的事也少管，还有一年就毕业参加工作的人，她还能管一辈子。 夫妻俩的冷战因为钱满枝怀孕而结束，谭木匠嘴上不说什么，实际上还是有不同，最大变化是交给钱满枝的钱变多了。 钱满枝默默收下钱，什么都没说，夫妻俩很有默契的避开敏感话题。 谭木匠劝她不管赵乐乐，她不可能完全丢开手，但也确实没有精力管太多，因为怀孕后她孕吐太严重，几乎是吃什么吐什么。 谭木匠发现后着急地把钱母请到家里，求她帮忙照顾钱满枝。 钱母的到来让钱满枝好过一点，她不用负责家务，一日三餐等着钱母端到手边，还都是她喜欢吃的饭菜。她的孕吐都减轻不少，吃下的东西至少能消化一半，不会吃什么吐什么。 钱母闲着没事也给她开解，让她不用担心乐乐那边，这些事该赵家烦恼，她到时在边上帮忙摇旗呐喊就好。 赵乐乐知道钱满枝怀孕的消息后，尽管诸多不满，寒假放假时还是没忘记挑选合适的礼物送给那个未出生的婴儿。 她考完最后一门就飞一般地拿着行李直奔汽车站，她要赶最后一班车。 赵乐乐拿着钱满枝寄给她的钥匙开门，才发现她打不开家里的大门。 她把行李放在屋檐下，拿着钥匙去找赵母质问为什么打不开门。钱满枝已经过她，房子的钥匙归赵母看管，还让她小心换锁。 赵母见到她，脸上堆出笑容：“乐乐，你什么时候到家？为什么不和小明哥一起回来？你也不写信说一声，早知道应该让你小军哥去接你。” 赵乐乐避而不答：“奶奶，我家的门怎么打不开。” “哦，我换把锁，我去给你拿钥匙，还有你小军哥也住那边。”赵母随口解释道。 “为什么让他住我家？”赵乐乐尖叫着质问。 赵母把钥匙递到她手上，翻着白眼：“你这孩子会不会说话！什么叫你家，你妈的事你不知道，那房子说好归你小军哥，你能暂时住里面就不错，你还想要怎么样。” “不行，我还没嫁出去，这房子就谁都别想占。” “哼，你还要不要钥匙，你还要不要下学期的学费？”赵母抓住赵乐乐的弱点攻击。 “我不要钥匙也不要学费，我家的房子不让其他人住。”在赵乐乐心里，除了一家三口之外，其他人都是外人。 “哼，你小军哥已经住进去，你难道还想赶他出来？”赵母不客气地质问。 祖孙俩吵来吵去，赵乐乐再生气也不是赵母的对手，她走的时候是哭着跑出去。 赵乐乐争不赢只能忍下这口气，暂时委屈自己和堂哥同住，当然她是坚决不去和赵母她们一起吃饭。 赵乐乐坚持要在自己家开火做饭，赵母也懒得搭理，反正她不会管柴米油盐这些东西，有本事随便弄。 赵乐乐看着空荡荡的家，粮仓里空得连老鼠都不光顾，面上还强装镇定，心里其实也在发慌。她决定先去外婆家住几天，她其实更想见钱满枝，只是不愿意主动去谭家找人。 钱母看到赵乐乐的身影，二话不说把她先拉进家里，知道她还没有吃饭，一边骂赵母一边帮她做蛋炒饭。 赵乐乐捧着饭碗开始吃饭时，钱母已经弄清楚事情的经过。她指着赵乐乐的脑门骂：“你是不是读书读傻？你和她争什么，她是长辈，你是晚辈，你难道还能争赢。你都已经进城，还和她争那破房子有什么用。” 赵乐乐心里不舒服，房子再破旧也是她的家，她不想把家让给别人。 “我寒暑假还要回家住。”赵乐乐闷闷不乐地回答。 “以后放假回外婆家，你也别怪你妈。她也是逼不得已，她要不改嫁，留在家里还得经常受你奶奶和大娘欺负。她也是个苦命人，都怪你那死鬼老爸，谁让他是个短命鬼！”钱母提及赵树新还是没有多少好话。 赵乐乐不出声，等钱母说够了，她才解释：“我没有怪她，我只是觉得太快了。” “不快怎么办，你妈一个住，晚上都有二流子敢摸上门，她是怕不过才想赶紧嫁出去。”钱母这话倒不是骗人。 钱满枝还不到四十的年纪，不说有多少姿色，至少在一些没有老婆的光棍眼中还是有很大吸引力。这些闲汉整天就是偷鸡摸狗，半夜摸黑吓人属于顺手牵羊的行为，能偷到人最好，不能偷到人也没什么损失。 钱母把这些事细细掰开分析给赵乐乐听，让她知道钱满枝有多不容易，又劝她母女俩没有隔夜仇，亲妈走到哪都是亲妈。 赵乐乐低头默默听着，等吃完碗里的饭才问：“我妈住哪？我想去看她。” 039 祭祀 钱母就等着赵乐乐这句话，她大腿一拍高兴地说：“好，好孩子，我们现在就去见你妈。” 母女俩见面之后，钱满枝激动地拉着赵乐乐的手哭，哭得钱母也跟着抹泪，赵乐乐再大的不满也消失在眼泪攻势中。 哭完之后祖孙三代说正事，钱满枝让赵乐乐以后不要回赵家，房子又不会跑，以后她要有本事什么时候都可以要回来。 赵乐乐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反正没有反驳这话，但是钱满枝留她住下来时，她摇头坚持要跟钱母回家。 钱母也劝钱满枝：“乐乐跟我回去你还有什么担心，住你这我才不放心。你放心，你大嫂那人聪明着，乐乐以后可是城里人，她只有巴结的份，不会有半点对乐乐不好。” 钱满枝将近半年没有见到女儿，好不容易赵乐乐回家，她当然想多相处一些时间，可钱母的话也有道理，她只能红着眼眶把祖孙俩送走。 赵乐乐回到外婆家还有些不开心，理智上她知道钱满枝做得都对，可是情感上还是接受无能。 钱母看她每天闷闷不乐的样子，干脆拉着她在家做麦牙糖。 赵乐乐过年过节才有机会吃麦牙糖，但那都是外面买的麦牙糖，她第一次知道钱母还会做糖。 “你小看你外婆吧！我不光会麦牙糖，还会做糍粑，还有很多好吃的东西，我们先做糖，这个经放，过几天再做其他的东西。”钱母打算过个热闹年，今年是赵乐乐第一次在家里过年，总要比往年隆重点。 钱母也是手里有钱才敢动手做这做那，钱满枝在赵乐乐回家后，偷偷给她塞过生活费。 钱满枝刚给完，谭木匠又骑着自行车上门，当着赵乐乐和王兰的面，又给她一笔钱，等于她是收了两回钱。 王兰不知道钱母两头收钱，不过她心里也有一本账。 她算计着赵乐乐在家能帮忙干活，又交过生活费，以后还会进城工作。她心里是很愿意巴结亲近，可惜家里的俩个孩子都大了，只能等下一代再沾光。 钱母说要在家做麦芽糖，王兰主动去村里找人换小麦，钱家年年都只种水稻，家里没有小麦。 钱母说要做麦芽糖就不是一点点，王兰直接换回十来斤小麦，她也是想着家里越过越好，过年多做一点也不怕吃不完。 钱母先把小麦泡一个晚上，再沥干静置，每天撒水四五次等小麦发芽。 冬天气温低小麦发芽慢，钱母还特意把小麦放置在火边，赵乐乐看着就很稀奇。 “其实夏天温度高才更好做麦芽糖，天气越热小麦芽长得越快。”钱母一边说一边把罩小麦的纱布放下来。 “外婆，要等多久？”赵乐乐觉得很神奇，她从来不知道小麦也可以变成糖。 “嗯，不知道，等小麦芽长到差不多这么长就行。”钱母用手指比划了一个长度。 赵乐乐估计差不多得长到三四厘米长才够，她每次撒水都要盯着看几分钟，就盼着小麦芽快点长出来。 夏天小麦芽想长到三厘米可能也就一晚上的事，但是冬天一直长了三天才达到钱母满意的程度。 这期间一直都是赵乐乐负责浇水，她每次揭开纱布都要仔细研究半天，想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 钱母偏偏不告诉她，还让她耐心点，说想要吃到好东西，就得有耐心，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赵乐乐天天盼，好不容易盼到下一步工序，钱母却让她把这些麦芽先磨成浆。 赵乐乐磨到手酸才磨成糊，等她接下来要怎么办时，钱母已经把事先泡好的糯米蒸熟。 “把打好的糊和糯米搅拌好，再等着它们发酵。”钱母一边搅一边教赵乐乐诀窍。 冬天天气冷，钱母采取各种保暖措施也还是没能短短几小时完成发酵，赵乐乐睡觉前还遗憾地检查过一次。 第二天起床后，她来不及吃早餐，就要去检查糯米发酵情况，结果钱母告诉她还是差一点。 “要什么时候才好？”赵乐乐等不及想亲手做出糖。 “不要时不时揭开看，下午再说。”钱母很有经验的判断。 “好吧！” 下午吃过午饭，赵乐乐坐在火边看书，等她把书看完才追问钱母有没有好。 “你去看看吧！”钱母摇头，到底还是个孩子。 赵乐乐揭开盖也不知道发酵好没有，她又没有经验凭肉眼观察到结果，于是求助地喊钱母过去看一眼。 钱母看一眼，又用勺子压了压，凑近闻了闻味道，感觉差不多才点头。 “好了，你把汁水过虑完再熬煮就是麦芽糖。”钱母一句话说得很简单，但是光熬煮就不容易，火大很容易烧糊。 赵乐乐光是过虑就耗尽耐心，把汁液放里锅里煮更麻烦，柴火灶一会火大一会火小，她都不知道如何控制火候，最后还是钱母帮忙才完成所有工作。 十斤小麦差不多蒸了五十斤糯米才够用，最后煮出来的糖份量当然也不轻。祖孙俩足足忙了一个星期才忙完，赵乐乐把糖吃进嘴都觉得比买的糖更甜。 钱母看着金黄色的糖也很满意，没有煮糊也没有浪费，过年可能都吃不完，应该很长一段时间不用去供销社买糖。 钱母做完糖又教赵乐乐准备过年招待客人需要的其他零食。 从炒瓜子花生到炸各种丸子，赵乐乐每天都没有闲下来，等她反映过来寒假都过去一半，春节也近在眼前。 大过年的赵乐乐再多不开心的事也得放下，更别说家家户户都洋溢着喜悦的气氛，每个人脸上带着的笑也成功感染到她。 她也盼着年三十的团圆饭，只是看着钱父祭祀祖先，她心里也闪过一丝阴云。赵树新的祭祀不知道赵小军会不会管，她倒是有心操办这事，却是寄居在钱家。 赵乐乐只盼着大堂哥好歹住在自家的房子里，他于情于理都应该会安排祭祀活动。 赵乐乐这些情绪旁人却不知，等祭祀完，钱母第一个招呼她坐下吃饭。 040 酸柑 赵乐乐可以留在钱家过年，但是她不能整个春节都不在赵家露面。 外人可不会有兴趣知道她不在赵家过年内幕，只会指责她不孝，爷爷奶奶不亲，反倒是住在外婆家。 钱母虽然看不惯赵母，可为赵乐乐名声好，也替她整理好礼物，让她带着回赵家拜年。 欢乐的春节大家走亲戚都是成群结队的出门，赵乐乐却独单单一个人走在乡间小路，偶尔遇到一两个脸熟的人，还得露出虚假的笑容客套地打招呼。 大过年的这些人也不安好心，看到她都问她为什么要去外婆家过年，是不是孙燕对她不好。 赵乐乐不喜欢大伯一家，但她还是能分清是非，这事和大伯母又没关系。她也不好说个中原因，只推说她想和钱满枝住一起，才会留在外婆家过年。 赵乐乐一路上应付了很多这种闲人才见到赵母。 赵母见到她还不太高兴地翻白眼，总算是记着大过年的好日子，没有对她说不客气的话。 赵母接过赵乐乐手上简陋的水果罐头和焦片糖，撇撇嘴挑刺：“你妈就让你送这点东西过来？她是不是现在日子过得很不好？” 赵乐乐不想听到有关钱满枝不好的话，她低眉顺眼地低下头任赵母说，出门之前钱母就交待过她少说多听。 赵母一个人说话也没意思，赵乐乐上门拜年，她也不能把人往外赶，至少得留她吃顿饭才能让她走。 孙燕在边上听着都觉得赵母嘴巴毒，她撇眼看过去，发现赵母一时间还没有停嘴的意思，不得打断提醒她时间不早。 “那你赶紧去做饭，问我干嘛！”赵母被打断话头，不太高兴的回答。 “那做什么菜？”孙燕决定问清楚，免得做好菜又挨骂，虽然她也是舍不得才会明知故问。 “还用问？昨天的剩菜热一热就好。”赵母不觉得赵乐乐应该吃好菜，她眼里赵乐乐比自家人还不如，有饭吃就该偷笑。 “妈，你不是说过几天还有事找乐乐。”孙燕小声的提醒赵母，她帮赵乐乐安排相亲的事。 赵母拍拍脑门，她把这事给忘记，现在倒是不太好把赵乐乐得罪死，得好好哄着才对。 赵母终于回归正常，开始拉着赵乐乐说赵树新，总之重点是联络祖孙感情。 赵乐乐不为所动的任赵母表演，最后还是在赵母的眼泪攻势下答应去学校前再回家吃饭。 赵母听赵乐乐答应下来，满意地点头，难得客气大方地把家里的瓜子花生端出来让她吃。 钱家的瓜子花生可以让赵乐乐随便吃，她不太感兴趣地摇头，表示不想吃。 孙燕正好从厨房出来，看到这一幕马上接话：“妈，乐乐不喜欢吃就别拿出来，你去给她拿几个酸柑，那个好。” 赵乐乐听到名字嘴里就流口水，想想酸倒牙的滋味，她头摇得更厉害。 赵母不管赵乐乐如何拒绝，硬是塞了好多个酸柑到她里，还热情地催她吃。 赵乐乐迫于热情剥开一个，她皱着眉头咬一口，还是记忆中酸倒牙的味道，闭上眼睛都不想吃。 一个柑子她慢慢吃到开饭也没吃完，最后悄悄地扔进火堆，除了想生儿子的孕妇，谁爱吃这个东西。 赵乐乐吃饭时才发现饭桌上真是剩菜，她就不说没有多少肉菜，可总不能连叶子菜都舍不得炒一盘，菜园子里大把绿油油的蔬菜，又不要钱也舍不得炒。 赵乐乐看着饭桌的饭菜，不挑食的她也觉得不好吃，每样菜都咸到齁，她夹一筷子就不想再尝第二次。她看着其他人吃得很高兴，默默把碗里的白米饭吃完。 孙燕见她放下碗，热情地问她有没有吃饱，要不要再吃一点。 赵母这次倒没说话，这两年家里缺得是钱，粮食堆满仓。这其中还有赵树新留下的存粮，赵乐乐多吃点也不过一碗米。 赵乐乐尴尬的谢过孙燕，把手从她手里抽出来，她被过分的热情吓坏。她还有自知之明，以前大伯母可不喜欢她，现在对她这么客气，总感觉不怀好意。 赵母翻白眼：“行了，你吃完没事就早点回去。” 赵乐乐本来还想去看看自己家的房子，听到赵母赶人的话，她生气地也不想开口，这才是她熟悉的感觉，对她太好才让人害怕。 赵乐乐回到钱家，一直等着她回来的钱母问她见面情况。她细细汇报完，钱母让她不用担心害怕，孙燕想讨好她才正常。 “你以后可是城里人，她犯不着得罪你。”钱母语气里都是自豪，要是赵乐乐姓钱就更完美。 “那我过几天还要去吃饭吗？” “去，怕什么，有人送你去汽车站也好，我本来还准备喊你舅舅送你去。”钱母也不敢肯定钱富贵有时间，赵家愿意派人送赵乐乐最好。 几天的时间一晃而过，赵乐乐又要去学校上学。 这天下着大暴雨，赵乐乐都不想出门，赵小军已经依约来接她。 兄妹俩打着伞披着蓑衣，脚上套着雨靴，一脚深一脚浅的踩着泥水到赵家。 赵母把她领进屋，找出一件水红色的新外套让她换上。 赵乐乐不明所以地摇头说不换，赵母说这件衣服是特意买来送她，她才疑惑地点头答应试一试衣服合不合身。 赵乐乐换上新外套也没用镜子，只能听赵母一个劲地说好。她不喜欢水红色，想要脱下来，赵母却不让她脱，说过年就该穿点喜庆的颜色。 赵乐乐不想为一件衣服争执，低眉顺眼地穿着新衣服，她打算出门就换上自己的旧衣服。 孙燕负责做饭，赵母拉着赵乐乐聊天，还没聊几句，又有客人上门拜访。 赵乐乐没当回事，过年这几天家里有客人上门再正常不过。 当赵母把上门的男青年安排在她身边坐下，还主动介绍给她认识的时候，她才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她强忍着不适虚应对方，听对方炫耀他那些哥们和游戏，还有一些她不知道的东西。 她想站起来质问为什么，可是赵母的铁手却紧紧按住她大腿，不让她站起来。 041 摊牌 赵乐乐在忍，她准备等客人走之后再质问赵母，她不想被出卖。 赵母和孙燕陪着上门的母子俩聊天，句句话都要拉着赵乐乐一起，哪怕她不开口，孙燕也能说些她的事，比如她小时候的事。 赵乐乐心里有不祥的预感，又不明白孙燕和赵母打什么主意，只能静观奇变，反正她吃完饭就去学校。 这一对母子聊天时不时的瞄一眼赵乐乐，俩人还时不时地点头，年轻的男孩子还冲赵乐乐露出羞涩的笑容。 赵乐乐板着脸冷眼旁观，她还没想明白这一切。 饭桌上的饭菜很丰盛，赵乐乐只当她是托这对母子的福，难得被当成正经的客人对待。 赵乐乐不喜欢男孩子时不时打量她的眼神，她用最快的速度吃完饭，站起来说要去学校。 赵母拉住她：“你急什么，你小明哥也要去学校，你明天和他一起去，你小军哥也不用送两趟。” 赵乐乐没想到还有一出，早知道她就不过来吃饭，直接去学校更好。 赵小明也在孙燕的眼神暗示下，站出来劝解：“明天和我一起走，我还能帮你拿行李，你也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赵小明的话说得硬梆梆，但也有些道理，每次她一个人坐车，中途连厕所都不敢去，就怕行李被人拿走，或者等上完厕所发现车已经开跑。 赵乐乐不喜欢赵小明，但是最近一两年，两人见面少，矛盾减少之后，这个尽学城里人打扮的堂哥看起来也没有外表那么讨厌。 当然她才不会承认都是因为刚才赵小明帮她怼了斜眼看人的母子俩，她才觉得以前面目可憎的赵小明也有可爱傻气的一面。 孙燕看出赵乐乐态度软化，马上拉着她的手坐下。 饭后赵母安排赵乐乐陪客，说正好他们四个年轻人，可以一起玩扑克牌或者其他游戏。 赵乐乐只会学习，让她玩游戏，哪怕是最简单的扑克牌，她也不会玩。 她刚开口拒绝，孙燕就劝她不赌博不玩钱，只是年轻人坐一起消磨时间。 孙燕说完，其他人也跟着点头，赵小军更是把牌都准备好，过年不用做事又没有娱乐活动，他也很无聊。 “我不会打，让小芳玩。”赵乐乐可是知道堂妹都比她会玩，只有她在村里人眼里就是读书读多的傻姑娘。 赵小芳听到堂姐提到她名字，马上跃跃欲试地站起来想参加游戏。 “不行，不要她玩，她小孩子懂什么。”赵小明不客气地拒绝，兄妹俩也是从小就不和。 “哼，不玩就不玩，以后你的衣服不要喊我洗。”赵小芳也是有脾气的人。 赵乐乐眼看着兄妹俩要吵起来，赶紧站起来打圆场。她坐上场，又拉着赵小芳的手让她帮忙当参谋，她一个新手什么都不懂，要求人教。 赵小芳对赵乐乐的请求还蛮得意，她坐下之前还看一眼赵小明，用眼神示意他，赵乐乐读书厉害也没用，玩牌还得求她教。 四个年轻人玩起来倒很快熟悉，赵乐乐却依旧看李方不顺眼。 李方一边玩牌一边还要分心和赵乐乐说话，手上的牌再好也赢不了。 他努力搭话，赵乐乐还把他推开，让赵小芳和他说话。 赵小芳年纪小可心眼不少，她偷偷听孙燕嘀咕过，也猜到李方的来意。小小年纪的她努力帮李方制造机会，赵乐乐想要什么牌，李方马上就能打出来喂招。 赵乐乐不乐意这样作假，本来就是游戏好玩，这样作弊还有什么意思，她把牌扔给赵小芳，自己借口上厕所起身。 她站起身后就再也没有坐回去，赵小芳又沉迷于游戏，姐妹俩都愿意换位置。赵母和孙燕也不好做得太明显，只好拉着赵乐乐陪李母聊天。 赵乐乐宁可陪聊也不愿意玩扑克牌，她讨厌这种游戏，哪怕是桥牌也不喜欢打。 李母拉着赵乐乐的手仔细端详，说她有一双好手，以后肯定是个享福的命。 赵乐乐把手抽出来，露出不解而又尴尬的笑容。 孙燕给李母使眼色，俩人交换一个眼神，再一起看着赵乐乐笑。 赵乐乐被这神秘的笑容吓到。 李家母子吃过晚饭再走，临走之前还邀请赵乐乐上门玩。 赵乐乐一直没弄懂俩家是什么亲戚，她露出客气而礼貌的微笑，表示有机会一定去。 孙燕把母子俩送出很远一段距离，然后回家就和赵母凑一起小声嘀咕。 晚上赵母把赵母赶去和大孙子睡，她拉着赵乐乐睡一张床。 赵乐乐不太想和一身老人斑的赵母睡，她房间弥漫着沉重的老人气息，可惜赵母不容她拒绝。 赵乐乐不情不愿和赵母同睡一床，她以为赵母会拉着她谈心或者说点什么事，结果直到关灯都没有什么事发生。 赵乐乐闭上眼睛装睡，她想等赵母睡着之后再睡。 赵母上床不到十分钟，就传来呼呼的鼾声，吵到赵乐乐迟迟不能入睡。 赵乐乐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当她醒来时才发现天已经大亮。 赵乐乐慌慌张张的揭开被子起床，她发现昨晚没有任何异常，所以她是白担心许久。 赵母喊她洗漱完赶紧吃饭，吃完饭趁早去学校。 饭桌上赵母才对她说：“那个李方家里是开饭馆的，他们家里有钱，他妈想给他找个聪明的儿媳妇。昨天上咱们家拜年，那是打听到你的名声才特意找上门，你觉得怎么样？” 赵乐乐以为自己逃过一截，谁知道不过是迟来的宣判。 她咽下嘴里的食物，翻着白眼道：“我还在上学，他爱谁都行，只要别找我。” “你在上学有什么关系，人家又没说不让你上学，可以先订婚，等你毕业再结婚。”赵母连结婚都早早打算好。 “我不结婚。” “你不结婚想怎么样，我都已经答应李家。结婚这种大事由不得你，你爸当年的婚事还是我做主，你乖乖听话，要不然小心我不给学费。”赵母自以为能掐住赵乐乐的脖子。 赵乐乐嗤笑道：“您什么时候给我学费？” 042 订婚 赵母老脸一红：“你又没找我要，你妈肯定给过你钱，我才没拿出来。” “嗯，您说得对，我妈会给钱，所以您不用担心我没钱上学，我不花您一分钱，我结不结婚也不劳您老操心。”赵乐乐特别客气的讽刺。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告诉你，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赵母露出真实意思。 “凭什么？”赵乐乐火了。 赵母脸色不善地宣布主权：“就凭我是你奶。” “我要去上学。”赵乐乐说完就转身往外走。 “拦住她。”赵母指挥赵小军抓住赵乐乐，让赵小芳去帮忙关门。 赵小军有一点犹豫，赵小芳倒是像只兔子一样跳出来，用最快的速度跑到门口想要关上大门。 赵乐乐的速度也不慢，她跑到门口和赵小芳撞一起，门还没关死，她用身体撞门，想趁机跑出去。 赵母指着赵小军的骂：“你个没用的东西，你不把她抓住，你还想不想娶媳妇。” 赵小军听到这话手不迟疑，一把抓住赵乐乐，把她往回拉。 赵小明看着屋里的变化，不太明白怎么突然之间就闹到这地步。 “奶奶，乐乐还要去学校，你先让她和我去上学，结婚的事等她毕业后再谈。”赵小明经过一番挣扎，还是站出来替赵乐乐说话。 “小明，这事你别管，她想上学可以，先订婚。”赵母还是坚持这个意见。 赵乐乐恨恨地盯着赵母，她不同意订婚，也不开口求饶。 赵母吩咐赵小军把赵乐乐关进柴房，又催赵小明先去学校。 “奶奶，你还是让乐乐去学校，万一二婶知道就麻烦，再说学校也不让学生结婚。”赵小明进城后虽然学到城里人一些做派，但是也有好的变化。 “你别管，这事我会处理。”赵母独断专制惯了。 赵小明坐在车上还安慰自己他已经尽力，赵乐乐最多被吓一吓，赵母不会真把她怎么样。 赵母确实不会把赵乐乐真处置掉，她只会逼她订婚，不订婚就别想有自由，别想去学校。 三天之后，饿得心里发慌的赵乐乐终于点头答应订婚，赵母高兴之余也没把她放出来。 “我什么时候可以出去？”赵乐乐连奶奶也不想叫。 “别急，你先吃饭，等订完婚你就可以去学校。”赵母并不怕赵乐乐订婚后跑路，这事可要请大家做见证，她能跑到哪去。 赵乐乐的如意算盘落空，吃饭时都带着一股恨意，把食物当成赵母咬牙切齿的嚼。 赵母是风风火火的性子，说要订婚马上就把事情安排好，只等第二天李家上门。 李家接到赵母的通知，一家人高兴地表示会准时到。 第二天上午，赵乐乐在赵小芳的看管之下换上一身新衣服，上衣还是喜庆的大红色，她这辈子都没穿过的鲜艳颜色。 “乐乐姐，这衣服真好看。”赵小芳羡慕地抚摸新衣服。 “你喜欢？等会我脱下来送你。”赵乐乐讨厌这身衣服，讨厌这个刺眼的颜色。 “真的？奶奶会不会骂我。”赵小芳既想要衣服，又不想挨骂。 “你怕挨骂那就算了，我不送。”赵乐乐可不会好心到什么都管。 “别，我不怕，你还是送我吧！”赵小芳在新衣服和挨骂之间果断做出选择。 姐妹俩一起出现在堂屋时，李方母子已经到了，这次李父也出现在赵家。 一家三口见到赵乐乐都满意地点头，这姑娘看着就没村气，像个城里人。这样的好姑娘难找，他们家算是占大便宜。 赵乐乐的订婚仪式不算简单，李家有钱，赵母又有心让更多人知道，所以只是自家人吃餐便饭，村里人还是转眼间就传开。 村里人对这事看法不一，有说赵母做得好，也有说赵母卖孙女。不管哪种看法，就没有一个人觉得赵乐乐可怜，都说她找到一个好婆家，还是读书好。 村里和赵乐乐差不多的姑娘甚至都嫉妒她，大家差不多条件，谁不想嫁到有钱人家。 李母把金戒指套在赵乐乐手上那一刻，年轻姑娘更是眼红到极点，一个个恨不得抢过来把戒指套在自己手上。 赵乐乐把大一号的戒指委屈地带手上，脸上没有一点笑容。她是没找到合适的机会逃跑，要是找到机会才不会老实任他们摆布。 李方坐在赵乐乐身边傻笑。 李家一家三口吃过饭提出要回家，顺便很热情的邀请赵母和赵乐乐去家里做客。 赵乐乐说要回学校，她已经错过报名时间，又没有请假，还不知道学校老师会怎么处理。 “今天都已经下午，现在坐车也不方便，和我们到镇上住一晚，明天从镇上走还能近一点。”李母有一张利嘴。她是做出生意练出来，上门的顾客都能说动，不要说本就有意的赵母。 赵乐乐半强迫着被逼出门，赵母喊上赵小军一起，有他这个年轻壮汉在，她想逃跑的举动也有可笑。 李母到家后把左邻右舍都叫上门，她把赵乐乐叫出来介绍给大家。 一群中年妇女围着赵乐乐转圈，把她当成动物园的猴子看，看到她脸颊通红还不愿意放过。 赵母坐在边上看热闹，无视赵乐乐求助的眼神，和李母说说笑笑很开心。 赵乐乐有苦难言，她的钱都被赵母搜身搜走，她身上要有钱，又怎么会如此老实听话，早就把这群看热闹的人赶走。 天黑之后，赵母和赵乐乐睡一张床上，才把钱还给她，还告诫她一定要老实。 “你明天天乖乖听话，要是敢闹事，我就找去学校，把你订婚的事告诉你们老师。我听说有这种事，学校会开除，你也不想被开除吧！”赵母的威胁让赵乐乐感到害怕。 学校会不会开除她不知道，但是她最不想赵母去学校闹，不管什么结果都对她没好处。 赵母跑去学校闹过之后，哪怕学校不开除她，这样不光彩的事，老师肯定也要批评，甚至处分她。这要留记在档案上，以后一辈子洗不掉的污点。 043 寿宴 赵乐乐拿手钱躺在床上思考明天，她决定到学校后就写信回家，让钱满枝帮忙解决掉这桩婚事，她才不要结婚嫁人。 赵乐乐想到解决办法才安心睡去，赵母在她睡着之后也松口气。她就说小女孩胆子小，吓一吓就好，也就老头子不放心还要她盯着。 赵乐乐在离开家之前，一直都在赵母的监视之下。 学校已经正式开学，赵乐乐错过报名时间，再办各种手续就得求助于班主任。 班主任见到她不等她解释，先把她一顿批评。 赵乐乐不好说真实原因，假借家里有事耽误。她这话老师也没法分辨真假，凭着她在老师眼中一惯良好的形象，老师是下意识的相信她，也没有写信找家长求证。 赵乐乐暗道侥幸，还好她在老师眼中一直是个乖宝宝，老师都觉得好学生不会撒谎，要不然真写信去问肯定露馅。 赵乐乐要写信回去告状，她打算写给钱母，这件事暂时还得瞒着钱满枝，等她生完孩子再告诉她不迟。 钱母收到信气炸，她比赵乐乐想得更多，这事不能闹大。不仅不能让赵母去学校闹，在村里也不能闹大，闹大赵乐乐还怎么嫁人，谁家娶媳妇之前不打听名声，赵母这一招真毒。 钱母悄悄找到赵母，逼她取消俩个孩子之间的婚事。 赵母已经收下李家的好处，她当然不同意取消婚事，还拿赵乐乐收的戒指说事。 钱母把赵乐乐寄回家的戒指甩给赵母，让她好好验真假，说必须退婚。 钱母不愿意把事情闹大，可也怕自己吃亏，上门前特意把两边的村长请过来做证，也不用担心赵母污蔑她。 “你退戒指也没用，婚事都订下，哪有说退就退的道理。亲家，你的目标也是想让乐乐嫁得好，你说说我挑的李方哪里不好。”赵母把李方的具体情况介绍给大家，好让所有人她真不是害赵乐乐，而是为她好。 李方的条件确实不错，特别是他家最近又做成一桩生意，更是准备在县城买房。 钱母嘴硬不说话，赵家村和钱家村两边的村长都点头说好。大家都是有女儿的人，赵乐乐能找个这样的对象真不能说差，城里人也不一定有李家有钱。 钱母本来是带着人上门算账，赵母送她出门时却已经成功被她洗脑，心里也觉得李方条件不差，配赵乐乐也合适。 钱母还答应赵母，回家后就马上写信给赵乐乐帮忙说服她。 “妈，乐乐要是不同意怎么办？”钱富贵把村长送到家才问。 “这事包在我身上，你要劝不听还有你妹。李家这孩子不错，反正乐乐总是要嫁人。” “妈，他们的话真能信？那李家真有更有钱的亲戚在城里？”钱富贵还是不敢相信赵母的话。 “李家有没有更有钱的亲戚我不知道，但是李家肯定有钱。他们现在做生意买下的院子原主以前喊价可不低，有钱还愿意对乐乐好，她早点嫁出去也好，别以为我不知道王兰的小算盘。”钱母决定点醒自己的蠢儿子。 “妈，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回家问问王兰，她是不是想把乐乐嫁给娘家侄子，她也不看看她娘家什么条件，还敢肖想我们乐乐。呸，王家那小伙子哪里能配得上乐乐。” “妈，其实也没有那么差。”钱富贵忍不住为王兰的侄子说好话。 “就算不差也不能嫁，两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还不好找，嫁谁也不能嫁去王家。”钱母强烈反对，钱富贵马上倒戈，他也不想为外人和自家老娘对上。 钱母说到做到，马上写信告诉赵乐乐，还说她要真不想嫁也不怕，等毕业后在省城找份工作，以后只要不回老家，不管是李家还是赵家都拿她没办法。 赵乐乐收到信哭笑不得，她只能安慰自己这事还不急，等她回去再想办法，暂时还是先用心学习。 赵乐乐想法很美好很天真，等她假期再次回到老家，赵母直接跑到钱家堵她。 “哟，亲家，什么风把你给吹过来。”钱母对赵母还是老样子。 赵母翻翻白眼：“我可不是你亲家，你女儿现在嫁到别人家，你喊亲家别喊错人。” “不喊就不喊，你来干嘛？”钱母把一盆脏水对着赵母脚边泼。 “我接乐乐回去住两天。” “马上七月半，她必须得回去。”赵母看钱母眼色不好，马上补充一句。 “行，我知道，明天就让她回。”钱母想起来当地七月半的风俗，也点头同意赵乐乐回。 赵母怕赵乐乐不愿意回去，想马上拉着她一起走：“她在哪？现在和我一起走不行吗？” 钱母翻着白脸道：“你急什么，乐乐在厨房做饭，今天她外公生日，明天回也不耽误事。” 赵母轻轻拍嘴，故作不好意思道：“唉哟，您也不早说这事，原来是亲家公过寿，那就让她明天回。” 钱母等赵母走远才站在门口“呸”一声，她看赵母可不顺眼，这老妖婆越来越会做妖。 赵乐乐确实是厨房做饭，钱父也确实是今天生日，不过只是自家人聚在一起吃餐饭。 钱满枝大着肚子也和谭木匠回家，赵乐乐不想和他呆一间屋里，才说要去厨房帮忙。 王兰一个人在厨房忙着，赵乐乐能帮忙她当然是求之不得。 赵乐乐在厨房暂时也只能打下手，王兰可不敢让她动锅铲。今天的菜都是大菜，她要是做差味道，钱父肯定会骂人。 赵乐乐没有掌勺的机会也不失望，她看着王兰的动作跟着慢慢学。 等王兰把所有菜做完，她才说能不能让她也尝试做一道菜。 “你要做什么菜？”王兰不知道赵乐乐要折腾什么，厨房里的食材都用完。 “舅妈，我帮外公做个寿桃。”赵乐乐说这是她在学校学到的花样，城里人过生日就兴弄这些东西。 “你会做寿桃？行，那你来试试。”王兰猜测公公应该会喜欢城里的稀奇花样，她也想看看城里过生日吃什么，当即点头把灶台让出来。 44 菜刀 赵乐乐把早就准备好的桃子剥皮去核，对半切开上锅蒸。 桃子是她在后院摘下来的几个，这是钱父几年前花钱买的树苗，当年还被钱母骂一顿。哪里没有桃树，还要花钱买，等结果发现是漂亮的水蜜桃，钱母才不年年骂人。 赵乐乐一共摘了五个桃子，对半切刚好十瓣，取个十全十美的寓意。 桃子蒸出来是淋上糖汁，最后每瓣上面放颗枸杞。心形的桃子摆成盘，卖相还是很不错。 寿星公钱父看着桃子问：“你道菜叫什么名字？看起来怪好看。” “外公，城里的同学说这道菜叫心心相印。”赵乐乐把自己在城里听来的见闻讲给家里人听。 一家人都没进过城，哪怕只是学校里的小事也听得津津有味。 钱母尝了一口桃子：“乐乐，你教你舅妈做这道菜，过年过节也可以让亲戚朋友尝个新鲜。” “妈，过年大冬天哪有桃子。”王兰提醒道。 “唉呀，我老糊涂了，连这都忘记，还是老头子有福气，我过生日偏偏在冬天。” “外婆，等我上班赚钱后，我给你买城里人过生日吃的生日蛋糕，那个更好。”赵乐乐哄钱母开心许下未来的承诺。 “那行，我就等着吃你的蛋糕。”钱母咧开嘴笑。 钱父板着脸没说话，但是耳朵却一动一动。 “外公，我也给你买。”赵乐乐很机灵的及时补一句子。 赵乐乐晚上才知道第二天要回赵家，她皱着眉头答应下来。 “你放心，你奶奶不敢做太过分的事，她要逼婚也不是现在，她还指望着你以后孝敬。”钱母猜测赵母也是想拉近双方的关系。 “我奶总说女儿是赔钱货，她自己生的女儿都送人，她有孙子孝顺！” “她有孙子是她的事，你还是要孝顺老人。”钱母教训道。 “为什么？”赵乐乐很不满。 “你以后走到哪都要有个好名声，不管是工作还是嫁人，要是让人知道你连亲奶奶都不孝顺，别人还愿意和你做朋友？” “可是她……”赵乐乐想控诉赵母不公平不对的地方。 “外人可不会管这些是是非非，看到你不孝顺老人，只会指责不对。”钱母开始语众心长的谈话。 赵乐乐不想再听钱母唠叨，忙点头答应以后一定会孝顺赵母。 赵乐乐带着钱母准备好的礼物回赵家，村子里的人看到她回来，一个个都打趣她。 “乐乐，你为什么要住外婆家？”人群中间总有不友好的声音。 赵乐乐当听不见这些杂音，她对着大家点头微笑着穿过人群。 “哟，这才当上城里人就摆调子，有什么了不起，遇上赵家那群黑心鬼，看你能过几天好日子。” “小声点，别被她听到。” “怕什么，听到又能把我怎么样，我也姓赵，比她还高一辈。” “那你还说她。” “为什么不能说，我就看不惯那一家人，太无耻。” 赵乐乐把不友好的声音抛在脑后，刚进屋就被赵母抓住手：“李方一大早就过来等着你，你怎么才来。” 赵乐乐忍着反胃恶心：“我还要干活。” “哟，你外婆不是会说养你，还让你干活。” “谁家这么大孩子不干活，我又不是残废。”赵乐乐不喜欢有人批评钱母，特别是赵家人的批评。 “行，我说不得钱家人，你就帮着钱家人说话，你怎么不改姓钱？”赵母不客气的指责。 赵乐乐躲都没地方躲，李方露出尴尬的傻笑。 赵母看在他的份面才没继续骂下去，却又逼她好好招待李方。 “不用招待，奶奶，我妈让我过来帮忙干活。”李方慌慌张张摆手拒绝。 “不用你干活，你陪着乐乐就好。”赵母怎么可能让李方干活，她还指望着李家帮大孙子安排个活干。 李母上次还承诺，说是李家那位亲戚在市里有大生意，正是大量招人的时候，到时可以把小军弄过去当个小管事。 赵母舍不得大孙子去南方打工吃苦，去市里找个高工资又轻松的工作却很乐意。每周都能回一趟家，平时有个风吹草动也能及时赶回家。 赵乐乐翻着白脸不乐意看赵母对李方各种讨好。 晚上吃过饭李方要回家，赵母热情地把他留下来，说天黑回家不安全，明天再走也不迟。 赵乐乐皱着眉头表示反对，话还没说完就被赵母压制下去。李方也就厚着脸皮留下来，他也看出来赵乐乐不是多喜欢她，才努力走家长路线。 赵乐乐睡觉前留个心眼，把门锁死才关灯。 半夜时分，她睡到一半发现不对劲，窗户本来是关上，但现在居然打开。 她吓得下床关窗，刚关好转身又发现门居然被打开，一个黑影闪进来。 “谁？”赵乐乐大声尖叫，希望能惊醒其他人。 “是我，别叫。”黑影显然也被赵乐乐吓到，停了几秒才回答。 “李方，你怎么进来的？”赵乐乐很肯定她有关门。 “门开着，我就进来看看。”李方言语闪烁地回答。 “看什么，你赶紧出去。”赵乐乐庆幸睡觉前是合衣而睡。 李方却没有听话地离开，反而一步走上前抱住她：“乐乐，我喜欢你。” 赵乐乐被勒得透不过气来，可她还是害怕得用力挣扎，拳打脚踢全身力气都用上。 李方抱着她不放手，嘴里一直念念有词，直到被不小心被踢到下半身才疼痛地松手。 赵乐乐趁机往外跑，等跑到外面院子才后怕地看着屋里。她不相信她刚才这么大叫声没有一个人听到。 黑觉的夜安静到可怕，寂静的小山村只有虫鸣狗叫声。十分钟过去，赵家人没有一个人起床查看。 赵乐乐不敢再继续留下来睡觉，可半夜赶路她也害怕，被逼无奈的她冲进厨房拿着一把菜刀走出来。 李方缓过劲来想收拾赵乐乐就看到她手上的刀，他马上吓得摆手后退。 “你别过来，我……” “你离我远点，要是你再敢靠近我，我就让尝尝我手中的刀。”赵乐乐挥舞着菜刀威胁。 “我不过去，你放心，你把刀先放下，有话好好说。” “我和你没话说，你赶紧滚回去睡觉。”在赵乐乐的武力镇压下，李方又像个乖巧的孩子听话。 45 装病 赵乐乐拿着刀在房间里干坐一夜，等到东方微白才离开赵家。 她静悄悄地走了，踏着露水回到钱家，抱着钱母放声大哭。 钱母被她吓住，问她：“怎么啦？发生什么事？别哭，谁欺负你，我给做主。” 赵乐乐听到撑腰的话才慢慢停止哭泣，她抹掉脸上的泪水把事情经过说一遍。 钱母听完咬牙切齿：“好啊，赵家人敢这么无耻，你等着，我去找他们麻烦。” “外婆，算了。”赵乐乐不让钱母过去闹事，她是不想闹得满城风雨，毕竟这也不是什么好名声。 钱母想着黄花大闺女确实不好和这样的事情联系在一起，暂时收起报复的手段，把这账先记着，以后再报复不迟。 赵乐乐以为赵家人会赶过来道歉，结果一直等到钱满枝生产，她都没有等到赵家人现身。 钱满枝生了个儿子，她没有婆婆，钱母逃不掉要去帮忙照顾坐月子。 赵乐乐也跟着一起去谭家，钱母年纪大，她跟过去能帮忙干活，也放心一点。 谭木匠一把年纪还能生下儿子，喜悦自不用提。他买回大鱼大肉，家里的鸡也隔天杀一只。 钱母看着都心疼钱，说不用天天吃这么好，钱满枝也说不用，说她奶水足。 谭木匠表示奶水足也可以多补点，钱满枝这次生孩子还是受了罪，医生都说年纪大要好好进补才能把身体养回来。 赵乐乐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觉得继父这人也不自太差，不是只记挂着儿子的人。 她对谭木匠不再排斥，还会主动和他说话，俩人关系缓和之后，谭家的气氛倒是意外和谐起来。 钱母帮忙照顾孩子，赵乐乐负责家务，钱满枝这个月子坐得算是很舒心。她除了按时喂奶，剩下的事都不用操心。 钱母看着孩子和她都长胖一圈，等出月子后才悄悄和她咬耳朵，把赵家对赵乐乐做的好事告诉她，而这个时候赵乐乐早已经回到学校上学。 赵乐乐想把暑假的意外当没发生过，但是李家那边可不愿意当没发生。 李方没有占到便宜，他天天在家里和父母闹。李家就他一根独苗，还是三代单传，他在家向来是霸道的性子。 他说要和赵乐乐结婚，父母就想办法找到赵母，要提前办婚礼。 赵母为难地回答：“这事不好办，我孙女还在上学，怎么能结婚，再说她也没到结婚年纪，拿不到结婚证。” 李母爽快地挥手：“我还当什么事，这些都不是问题。结婚证我们找人办，上学更不是问题，结婚后也一样上学。” “你能办到结婚证？”赵母用怀疑的小眼神盯着李母。 “呵呵，只要你答应摆酒入洞房，有没有结婚证不重要。”李母笑得意味深长。 赵母摊手提条件：“那我大孙子的工作怎么安排？” “您放心，我已经托人安排好，下月就可以正式上班，只是……” “那行，现在离放假也没多久，你们在寒假挑个好日子，赶在年前把这事办完好过年。”赵母眨眼就和李母谈好条件。 “好，那我就等着喝媳妇茶。” 今年寒假到得特别早，赵乐乐回家的时候才刚过完元旦节。 赵乐乐还有最后一学期就要毕业，这次回家带的行李重了些，一些用不到的东西被她带回家。明年她开学后就要去实习，暂时还不知道会分到哪实习。 赵乐乐希望能分配回家乡，她想在家人身边生活。 钱母知道她马上要毕业也很高兴，不过老太太却希望她能留在星城。 “你可别傻，那可是省城，多少人想去还没机会，你留在家里有什么出息。” “乐乐，你外婆说得对。你看你表哥在外面打工，几年都不能回家一次，你可别犯傻留在我们这小山沟。”王兰也劝道。 “乐乐，你能留在外面就留在外面，你在回来可不得安宁，你奶奶那边的人可不会放过你。”钱父也反对外孙女回家工作。 赵乐乐面对家人一致的反对，烦恼地决定把答案交给老师决定，学校分配她去哪，她就去哪。 赵家一直注意着赵乐乐的动静，她回家第二天赵母就收到消息。 赵母知道上次的事让赵乐乐上当，虽然没有发生什么事，可再想喊她回家，肯定是喊不回来，只能另想办法。 赵母能想到的都是馊主意，她找到赵父：“老头子，你来装病，让小芳去把乐乐喊回来。” “我不干，老太婆，你没疯吧！”赵父不答应，这种自己咒自己的事他才不干。 “老头子，只是让你装病，多大的事，我疯什么疯。” “要装你装，我不装。”赵父吹胡子瞪眼的走开。 “死老头子，我装病她能来，我还求你装病。”赵母拉着赵父的手不让他走。 “你要干嘛！”赵父生气地质问。 “我要干嘛，我能干嘛，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你们赵家，你大孙子进城的工作机会哪来的？他一个月工资一百多，你说说这钱多不多？你不把乐乐哄回来，你拿什么对李家交待？” 赵父被赵母追问地无话可说，他无奈地放弃挣扎，颓废地答应装病。 “老头子，你放心，又不要你整天躺床上，只是用这借口把她哄过来就好。” “那你别说得太严重。”赵父还是不痛快，他信这些就怕事后真生病。 赵母本来还打算往严重里说，听老伴一而再，再而三交待，不得不改变主意。她安抚赵父：“你放心，我只说你身体不舒服，梦到老二才想她。” “嗯，这个还行，老二不在了，我要见孙女，她还敢不来。”赵父和赵母还有点不同，他更看中赵小军，那可是长子嫡孙。 老俩口商量好之后，把全家人都叫到一起，吩咐谁都不准说露嘴，才打发赵小芳跑腿。 赵小芳嘟着嘴往钱家走，家里只剩她一个孩子后，各种跑腿干活都是她。赵小明放假回家也是天天捧着一本书假正经。 她明明看到那不过是一本武侠小说，才不是什么正经人看的书，全家人都眼瞎当看不到，还说什么读书费脑子，要给赵小明好好补补。 她有机会一定要拆穿，凭什么她就是什么都没有。 46 愕然 赵乐乐面无表情的对赵小芳说：“我不去！” “乐乐姐，求求你，你不回去，奶奶会骂我打我。”赵小芳拉着赵乐乐的衣服不让她走。 “那是你的事，我反正不回去。”赵乐乐不高兴的翻白眼。 “乐乐姐，爷爷让你一定要回去，说有东西给你。”赵小芳按赵母的交待一字一句背出来。 “外婆。” “乐乐，让你大舅陪你去，天黑之前回家。”钱母既担心上当，又怕赵父是真病。 赵乐乐在钱母的要求下，由钱富贵送她回赵家。 赵小芳接到的任务是把赵乐乐带回家，没人说不准其他人一起，她也就没反对。 姐妹俩走在前面，钱富贵在后面远远跟着。 赵乐乐找赵小芳套话，结果是一无所获，走到村里也没问出来什么。不是她不努力，是赵小芳什么都不敢说，问什么都是摇头说不知道。 天寒地冻，赵乐乐见问不出什么，她不想被灌冷风也就不说话。 她闭嘴之后，赵小芳又不乐意。她还想多问点城里的事，想知道城里的姑娘是不是冬天都穿漂亮的裙子。 赵乐乐摇头表示不知道，赵小芳还想问细节，她就爱莫能助，她平时还真没注意大街上姑娘小伙穿什么衣服。 姐妹俩边走边聊，不远的一段路很快走到。 赵乐乐进门前先瞄一眼，没有发现李家人，才放心的继续往里走。 赵小芳到家后就跑得不见人影。 赵乐乐见到躺床上的赵父，光看外表也看不来有什么病，她也不敢问，干脆进屋后就不说话。 赵母看她那样子就来火：“怎么请你来还不高兴？你是不是还记仇？上次你自己跑了，把李方扔家里的事还没找你算账，你摆这个脸色给谁看？”赵母越说越火，啪一下把手里的毛巾扔到赵父脸上。 赵父无辜加愤怒的瞪着她，好歹还记着装病的事，没有大声吼出来。 赵乐乐正不高兴，看到这一幕又有点想笑。 “看什么看，难道我说得不对，你爷爷病着，你不应该过来看看。”赵母说这话时没有一点心虚。 赵乐乐低眉顺眼的点头，也又不是来吵架，这个时候不出声才是明智的选择。 赵母骂够了，才指挥赵乐乐做事。 钱富贵躲在赵家不远处的稻草堆后面，刚好能清楚看到赵家进进出出的那条小路。 他一直盯着也没听到异常动静，寒冷的冬天呆在外面吹北风，他都要快被吹傻。如果不是钱母来之前有交待，他早就冲进去问赵家人又想什么歪主意。 “爷爷，你有什么东西给我。”赵乐乐趁赵母不在才找到机会问话。 赵父装傻：“什么东西？我不知道。” “爷爷，小芳说你有东西给我，还说奶奶不知道，我才回来。” “没有的事，你别听小芳胡说。”赵父坚决不承认说过这样的话。 赵乐乐从赵父信誓旦旦的表情中分不出真假。 “没有就算了，那我先回去，我明天再来看您。”赵乐乐决定趁天黑先回去。 赵乐乐跑了，赵父看着她离开，急得从床上跳出来抓她。 赵父一把年纪，身手不如赵乐乐灵活，传到院子里也没抓到她。 赵乐乐跑到院子外面才大声质问道：“爷爷，你不是说生病？为什么还能跑这么快？” 赵乐乐的声音成功传到钱富贵的耳里，一直等着的他马上冲出来助阵。 赵父从被窝里跳出来时没来得及穿厚重的外套，被冷风得吹的缩成一团。他和赵乐乐说话时就没有气势，等见到不知道从哪跑出来的钱富贵，他黑着脸往屋跑。 “走！”钱富贵拉着赵乐乐就走。 “大舅，我还没有问他为什么装病。”赵乐乐这个时候也不喊爷爷。 “别问，肯定没好事，以后你别回来。”钱富贵带着赵乐乐往村里人多的地方走。 等赵父穿好衣服再追出来，钱富贵和赵乐乐已经被村里人团团围住。 钱富贵故意往人多的地方走，就是想向赵家村的人诉苦。他遇到赵家村的人故意在背后掐赵乐乐，把她痛得流眼泪才放手。 村里的三姑六婆看到赵乐乐哭着往外跑，一个个就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迫不急待的围上来。 赵乐乐疼得想骂人，她不想说话没关系，钱富贵能替她回答。 钱富贵把事情挑到台面上说，说赵家如何不地道，对赵乐乐如何不好，又说到钱满枝改嫁也是不得已。 为什么不得已他就不肯再多说，但是围观群众自行脑补出来，肯定是赵家人逼着人家改嫁，好霸占房子，不然赵乐乐为什么一直住在钱家。 围观群众的脑补也不算冤枉赵家人，赵树新留下来的房子已经拆掉重建，为赵小军结婚盖新房。 钱富贵没说完，看到赵父的身影，在赵乐乐的催促下匆忙离开。 赵父望着他们的背影生气，村里人的打听更是火上浇油。他赶苍蝇似的挥手把身边的赶走，这事得让家里的老太婆出面解决。 钱富贵在回家的种上教赵乐乐回去不要说这事，特别是他在村里说得那些话。 “为什么？”赵乐乐不懂就问。 “你外婆不让我说，说你嫁人的时候娘家叔伯兄弟这些亲戚不出面不好看，所以不能和他们闹得太难堪。”钱富贵才不信这些，没有娘家兄弟又怎么样，他还有俩个儿子。 钱母见到他们回家果然追问细节，还好甥舅俩在路上对过词，成功瞒过去。 钱母被甥舅俩混过去，不知道赵母正在骂人。她不过是出门去通知李家，结果回来就接到通知赵乐乐跑了。 她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抓住赵父骂，骂完他又骂赵小芳，最后骂孙燕。 孙燕不服气，她都不在家，她有什么错要被骂。 赵母冷笑道：“你打什么主意别以为我不知道，我是为考虑才这样做，赵小军是你儿子，你要不管，那我不管，我倒要看你急不急。” 孙燕不承认她有小心思。 赵母不理她，转头找赵树理：“你今天晚上必须找个把乐乐抓回来，李方晚上要来家里。我不管你想什么办法都要办成，要办不成小军的工作也别想。” 赵树理愕然。 47 捆绑 赵树理被赵母逼上梁山，他能想到的办法就是硬来。软的不行就来硬的，赵乐乐姓赵，他比钱家人更有理由决定她的事。 赵树理想通之后决定马上下手，哪怕被发现赵乐乐也是他亲侄女，外人还敢把他怎么样，一切不过是家事。 赵树理和孙燕商量好，她出面找借口把赵乐乐叫出来，他再动手抓人。 “什么时候动手？”孙燕问道。 “吃过晚饭就动手，天黑好办事。”赵树理嘴上说得再光冕堂皇，心里还是知道这事不好光天化日之下动手。 月黑风高夜，正是好时机。 孙燕一路都在抱怨赵母，说她白天四处乱跑让赵乐乐跑掉，结果害他们现在这么冷还要出门。 赵树理心里也赞同这说法，面上却还要装成不赞同的样子反对两句。 孙燕见到态度不强烈，撇撇嘴不屑的停下抱怨，马上就要到钱家。 寒冷的冬天又缺少娱乐活动，钱家人都已经早早去睡觉，只有赵乐乐还在洗漱，家里就她最讲究卫生。 赵乐乐打开门泼水，突然闪出一个黑影，吓得她手抖，水盆直接偏向一边，水全洒出来。 赵乐乐看清楚黑影是个人后，低头才发现脚上的棉鞋都沾上一些水，幸上里面没打湿。 “乐乐！” 赵乐乐听出是孙燕熟悉的声音更不满：“干嘛？” “我有事找你说。” “我要睡觉，你赶紧走。”赵乐乐准备关门。 “我就说一句话，你别急……” 孙燕还想拉着赵乐乐再说话，黑暗中的赵树理看清屋里没有其他人，已经一步冲上前把赵乐乐打晕。 赵乐乐手里的木盆掉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响，吓得孙燕赶紧往外跑。 赵树理背着赵乐乐跑在后面，俩人摸黑跑在小路田梗间，一脚深一脚浅，偏又不敢停来。 “你怎么突然冲出来动手。”孙燕走在路上还不忘记抱怨。 “还等什么，等她叫人把钱家人都吵醒。” “你刚才那一下没用多大力吧，她会不会有事？”孙燕还有些担心。 “你放心，那一招我请教过六爷，他教我的还能有错。”赵树理很有信心。 孙燕听到是六爷教的招数，也就不再质疑。六爷可不是一般人，他可是传奇人物，上过战场杀过人见过血，一把年纪收拾俩个年轻小伙不费吹灰之力。 赵乐乐被赵树理像个物件扔到事先藏着的板车上，孙燕事先在板车上垫过一层稻草。天气寒冷，她还是担心看一眼：“会不会冻伤到？” “怕什么，几步路就到家。”赵树理嘴里的几步路是将近三公里路，走路再快也得要十几分钟，更别提推着板车行动慢。 孙燕时不时看一眼板车上躺着的赵乐乐，怕她中途醒过来尖叫。 夫妻俩用了半小时才回家，赵母已经在家里等得不耐烦。 “怎么这么慢，李方都快要来了。” “妈，李方来也没用，你可不能帮他。”赵树理抱赵乐乐放床上才找赵母理论。 “什么意思？” “妈，李家万一要占便宜怎么办？所以这事你不能这么办，得逼他们办婚礼才能把乐乐送到他家。”这些话都是孙燕私下里和赵树理说的。 “你的意思？”赵母从没想过李家会反悔。 赵树理听赵母愿意听他讲道理，心里顿时有底。 “妈，李家必须办婚礼，必须当着外人面承认这桩婚事，这样他才不敢反悔。今天晚上要是这么悄悄过去，万一李家吃干净抹嘴不认账，你要怎么办？”赵树理的话说到点子上。 赵母忍不住点头：“你说得对，这事不能这样办。你来安排李方，乐乐这里我和孙燕守着，不能再让她跑了。” “那钱家那边？” “怕什么，钱家难道还敢打上门。”赵母才不怕钱家，就凭赵乐乐姓赵这一条，钱家人就站不住脚。 钱家人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发现赵乐乐不见。 钱父起床发现门开着，把家里人都喊起来才发现赵乐乐不在家，联想到没关的门，一家人瞬间着急。 “肯定是赵家人弄的鬼，我去找他们。”钱富贵最冲动。 “慢点，你喊几个人一起去。”钱父担心钱富贵一个人会吃亏。 钱富贵喊了几个年轻后生一起，都是自家亲戚，听说是找赵乐乐，倒也没二话马上答应。 一群人赶到赵家时，赵乐乐正慢悠悠醒过来，她又被关在屋子里。 赵乐乐看着熟悉的屋子，尝试喊人开门，喊破喉咙都没有人理她。 赵家人正在前面应付钱家的小伙子，他们要找赵家放人。 “放人，放什么人！乐乐是我孙女，我还能害她不成。”赵母敢作就敢当，她理直气壮凭什么要怕钱家人。 钱富贵不和争论道理，只逼她放人。 赵树理带着一群年轻人也不是吃素，他还有主场优势，为面子也不能让钱富贵把人带走。 两边的人僵持着，都不愿意先动手，直到赵家村这边的村干部出现。 “闹什么，都把东西放下。”村长的出现让赵家村这边的年轻人先放下手里的棍棒，几个老家伙还在观望。 “你们也放下。”村长先用指赵家这边，再转身看着钱富贵一伙人。 钱富贵等对面都放下武器才暗示自己这边的人也放手下里的东西。 “有话好好说，有事好好谈。闹什么闹，非要把事情闹大才高兴？”村长训起话来是一套接一套。 两家人在村长的强迫下坐下谈判。 一个上午过去，最后才说好赵乐乐让钱家带回去，但是这婚事当年她自己点头答应过，李家要提前办婚礼，她也不能拒绝。 钱富贵说赵家没有商量这事，村长也顺势把赵家的人批评一番，但最后还是要为李家主持公道，说婚礼还是要办，不能让人家白花彩礼钱。 钱富贵说不过村长，决定先把赵乐乐带回去再说，实在不行就把人送走，看李家上哪找人。 赵乐乐被关一上午，终于被放出来。她见到钱富贵，哭着扑到他怀里告状。 48 婚礼 赵乐乐随钱富贵回去之后，连家门都不愿意出，这件事让她害怕。 钱满枝还不知道这件事，她现在全部精力都在小儿子身上，一个孩子就耗费她所有精力。 钱母说要瞒着她，赵乐乐也没意见，让她知道有什么用，不过是多流两滴眼泪。 李家要逼婚，钱家不同意没用，赵家连彩礼钱都收到下，赵乐乐想不嫁只能躲出去。 李家那边已经在筹办婚礼，也和赵家放言，赵乐乐不嫁，那就把赵小芳嫁过去，反正婚礼当天总要有新娘。 赵乐乐18岁都还差一点，赵小芳更不到年龄，孙燕第一个反对。 赵乐乐被钱家带回来，赵家怕她逃走，安排人盯着钱家的动静。 钱家人为送赵乐乐离开也是想尽办法，她天天不出门也是钱家人的意思。 整个寒假赵乐乐躲在家里，一直到春节后。 春节那两天钱满枝带着小儿子回娘家，母女俩才见面，可也没有多少时间在一起。 钱满枝和谭木匠带着小儿子是来去匆匆，她要赶回家给回家过年的继子继女做饭。 今年春节谭木匠前面俩个孩子回家过年，顺便看看家里的小弟弟。 兄妹俩对钱满枝态度一般，对刚出生不久的小弟弟倒还不错。兄妹俩从南方带回来很多礼物，从衣物到玩具和食物都有，所以钱满枝也很重视兄妹俩。 赵乐乐看得直泛酸，她不想在家里呆，悄悄和钱母说想早点去学校。 “也行，你早点走，趁这几天过年，赵家应该不会盯那么紧。”钱母打听到赵家安排的人都是李家花钱请来，谈不上多尽心。 赵乐乐开始收拾行李，她混在出门拜年的人群里往镇上走。果然应了钱母猜测，她出去没有遇到一点麻烦，盯着她的人过年这两天偷懒，拿了钱不办事。 钱富贵把赵乐乐送到汽车站才回家，都到这里，他也不用担心赵家人使坏。 赵乐乐排队买车票，排很久才轮到她，前面还有一个。 她正准备掏钱时，后方斜冲出一个人把她往扯，回头一看居然是李母，后面还跟着李方。 “你松开。”赵乐乐慌忙后退。 “松开让你跑？你想都别想，赶紧跟我回家。”李母扯着赵乐乐的书包不让她走，李方走上前帮忙扯住她的胳膊。 “我要去上学，谁要跟你回家，我又不是你家的人。” “不是我家的人？你奶奶都收下彩礼钱，你知道有多少钱吗？一千块，整整一千块，这还只是订金，你说我能放你走。”李母抖出真相。 “她收的钱你找她，我不管。”赵乐乐大声反驳。 “下一个，你还买不买票。”售票员坐在窗口大声提醒。 “买，你等等。”赵乐乐急忙回答道。 “你别想买票走，李方，赶紧把她带回家。”李母指挥李方动手抓人。 “你放开！救命啊！”赵乐乐大声求救。 “喂，你还买不买票？不买就让我们后面的人买。”排在队伍后面的人只关心买票的事。 “你们干吗？”来往的人群中终于有人听到赵乐乐的求救开口。 “干什么，没听到，我抓儿媳妇回家，谁要多管闲事？”李母凶巴巴的双手叉腰。 “不管，不管！我就问问。”人群里远远传来一个回答。 赵乐乐还指望有人救她，可一听是家事，大家都冷漠的围观看热闹。 “大娘，你不要听她胡说，我才不是她家儿媳妇，我还在上学，还没嫁人。”赵乐乐边走边哭，可惜没有听她解释。 李母有一夫当观万夫莫开之勇，李勇也年轻壮实，没有人站出帮忙，反倒有人开始劝赵乐乐。 “小姑娘，你没结婚不要紧，你家都收过彩礼，你再逃跑可不厚道。”满头银丝的老奶奶以过来人的口吻劝说。 “就是，你不愿意该找你家里人，谁让他们答应婚事。”李母边走边说，还不忘掐赵乐乐一把。 母子两人一左一右抓住她，她想跑也跑不了，哪怕她一直在找机会。 赵乐乐被抓到李家也没能走成，她被李母关进杂物间。 “好好在这呆着，等婚礼完成自然会放你走。”李母很体贴的在屋里放了马桶，意思是她别想走出这间屋子。 赵乐乐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她被关在杂物间，连晚上李母都不把她放出去，只扔给她一床被子，让她就在屋里打地铺。 李方过来送饭时，她抓住机会求他，却只昨到一个无情的背影。 赵乐乐整整被关了一个星期才放出来，而这已经到报名开学的时间。她被放出来不是李母要给她自由，而是婚礼时间到了。 李母给她换上新衣服，她不配合，然后直接找来人强迫她换。 “你再动，再动我就让李方进来帮你换，你自己看着办。” 赵乐乐不敢赌，被关这么多天她已经学会审时度势，她还要找机会逃跑，不能激怒李母。 赵乐乐被人画成一个大花脸，大红色的胭脂涂满脸蛋，远远看上去更像猴子屁股，走近看也像走乡串户的媒婆。 赵乐乐看着镜子里的一张脸想哭，她还有这么丑的一面。 等梳妆打扮完，她又被不认识的大婶拉到新房呆着，顺便还能享受到贴身保护，连上厕所都不放过她。 赵乐乐被关在屋里，一直等到鞭炮响才有人带她出去，说要拜堂。她被带出去，已经有人警告过她，而李方也全程紧紧抓住她，不给她机会逃跑或做乱。 其实李方是有些想多，赵乐乐想跑也要做好准备先，至少她要先恢复体力。 这一个星期，或者是李母怕她逃跑，每天送的饭菜都很少很少，她从没吃饱过。 她也提出过要求，但是不管是李方还是李母送饭，都不曾答应她多要食物的请求。 连续饿了一个星期，她的身体虽然还没到走不动的程度，但是想跑也跑不快。 赵乐乐很配合的完成拜堂的动作，然后又被送进新房。 她坐在新房里对陪着她的大婶提要求：“我饿了，想吃饭。” “你等着，我叫人去拿。”大婶犹豫一秒还是站起身。 49 博命 大婶在门口喊一声，马上有人过来答话，几句交谈之后来人很快离开。 十分钟之后，有人端了一碗面条过来，面上盖着浇头，撒有葱花，卖相十分诱人，李家不愧是卖吃食的家庭。 大婶帮赵乐乐接过面，催她快点吃。 赵乐乐挑起面条才发现里面还卧着两个荷包蛋，她满意的点头。她满意的不是面条有多美味，而是装面的碗不是搪瓷碗，居然是瓷器，这对她来说可是个好消息。 一碗面赵乐乐不到五分钟就吃完，碗里还剩些汤水，赵乐乐慢慢的喝。 “别喝了，等会还有饭吃，把碗给我，我让人拿去厨房。”大婶看不得赵乐乐连汤水都舍不得的小气样。 “好！”赵乐乐嘴里说着好，手上的动作却慢吞吞。她把碗递出去，眼看着大婶要接到手里，她手上动作一顿，那一秒碗啪一下掉地上摔成碎片。 “怎么办？”赵乐乐捂着嘴尖叫。 大婶看着地上的碎片和洒一地的汤汤水水，不耐烦的推开她：“下次小心点，我喊人来打扫。” 赵乐乐被推开也不生气，她趁大婶转身之际，飞快的藏起两块碎瓷片。等大婶交待完走回来，她已经把两片碎片藏在棉被下面。 “行了，你坐下休息。”大婶见赵乐乐还呆呆傻傻的站着不动就心烦，这要是她家儿媳妇，一定要好好教育。 赵乐乐老实听话的坐到床边休息，此后她一句话都没说。中间又有人给俩人送饭进来，赵乐乐也不知道几点，她抱着有这餐没下餐的想法，把所有饭菜全都吃完。 大婶看着咂舌，说能干活的壮劳边都没她吃得多，还问她是不是个饭桶，这么能吃。 赵乐乐翻个白眼，谁连续一个星期吃不饱，见到食物还能有优雅的吃相。大家都是普通人，在她面前装什么高贵人。 大婶在新房里一直陪她到天黑，中间不停的吃瓜子花生，地上一堆瓜子壳都是她的功能，走的时候还嫌弃赵乐乐不讲卫生。 赵乐乐一脸惊呆的表情，是谁更不讲卫生？ 大婶走之前还手法粗糙的帮她补上口红。虽然赵乐乐对着镜子发现更像血盆大口，但是屋里没找到东西擦，她也只能暂时顶着血盆大口等着李方的出现。 李家的婚礼办得很特殊，客人们也都接到过通知，婚礼的固定流程闹洞房被取消也没人闹意见。主家摆酒席上的菜都是一道道硬菜，大家吃得嘴里流油还要闹意见就有点不太合适。 李方摸进新房时，赵乐乐正坐在床边想逃跑方案。 屋里一片漆黑，李家虽然有钱，但镇上还没开始通电，他们有钱也只能烧煤油点蜡烛。 李方摸黑点燃床头的蜡烛，昏暗的烛光照着赵乐乐的脸庞，他转身直接把她扑倒在床。 赵乐乐奋力反抗，她要努力躲开李方的动作，在没有绝对把握前，她不敢也不想对李方下手。 李方被赵乐乐的反抗激怒，他站起脱掉身上的衣服，脱到只剩一层内衣再次把她压在身上。 赵乐乐被压在下面开始还奋力抵抗，慢慢就不再挣扎。 李方感受到她动作的软化，以为她是认命，大喜之下动作也变得轻柔，还安抚她：“你好好和我过日子，我以后不会亏待你，你想上学也可以继续。” “嗯。”赵乐乐小声答应，她想让李方放松警惕。 “你放心，妈那里我去说，只要你给我生个儿子。”李方嘴里在说话，手上的动作也不慢，双手已经开始在解赵乐乐的衣服。 赵乐乐等的就是一刻，她趁李方双手都没空，迅速摸到早就藏好的碎瓷片。她闭上眼睛，心一狠用力的把碎瓷片对着李方身上刺。 这突然发生一幕吓住李方，他身上也被刺出一个洞，血开始往外流。 赵乐乐拔出碎瓷片，在李方发愣的时间里又刺下去一次。她强自镇定道：“你让不让我走，不让我走就大家一起没命。” 李方被刺到第二下才反应过来，伤口的疼让他叫出声，偏偏李父和李母为了不影响俩人入洞房，特意把家里大门锁好，俩人一起住到店里看店。他这一声大叫也没有引起外人注意，都以为他是在入洞房，第一次情况激烈点也正常，更别提他这情况还特殊。 李方想叫人过来帮忙，赵乐乐却晃动着手里碎瓷片威胁：“你别叫人，叫人我就再刺你一下。” 李方感觉碎瓷片从脖子间划过带起阵阵冷风，他不敢拿小命赌，马上低声求赵乐乐不要冲动，有话好好说，有条件可以提。 “呵呵，你们家人不是很厉害，你不是一定要绑着我，现在和我说不要激动，让我有话好好说？我之前求你的时候，你有理我吗？”赵乐乐用力的指责，她要先出这口恶气才痛快。 “对不起，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你把瓷片放下好不好，你替我看看伤口怎么样？”李方感觉伤口在不停的流血，他担心再不止血会流血而亡。 “你放心，死不了，最多流点血。我现在要走，你得配合我。”赵乐乐出完气才想起正事。 “你要我怎么配合。”李方做出很明智的选择，什么都不如生命重要。 “你身上有没有钱？”赵乐乐身上的钱在关进来第一天就被李母收走。 “有，有，有，你要多少？你去外套口袋里拿，全都在那里面。”李方老实交待。 “你自己拿，拿到手把钱放在床头。”赵乐乐可不会分心给李方机会，她才不会上当。 “拿出来了，你快走吧！”李方只求赵乐乐赶紧走，他怕了这个女魔头。 “你离钱远点。”赵乐乐不放心的交待。 她等李方后退才上前一步把钱抢到手，然后数也不数的全都塞进口袋，这些钱都是她的路费。 “我现在就走，你不要背后玩花样，不然大家一起玩完。”赵乐乐走之前还要不放心的威胁一番。 “我保证不乱动，你快走吧！我求你，我的血是不是要流完？”李方快哭出来，他怀疑身体里的血会流完，因为他摸到床单都湿一片。 50 后悔 房子的大门被从李母从外面锁死，赵乐乐最后是从窗户里爬着逃出去。 李方在她离开房间后就忘记刚才受到的威胁，他开始大声喊“救命”。 刚开始还没有人注意，连续几声后才引起周围邻居注意。等热心邻居赶到，赵乐乐已经跑出去一定距离。 冬天冷，从温暖的被窝里爬起来需要勇气和时间。李家的大门又反锁着，一阵问话弄清楚事情真相后，邻居们只能暂时先爬窗先帮忙救治李方。 有热心邻居已经跑去叫李家夫妻，李方也被大伙齐心合力抬上板车，这寒冷的天气里他没穿衣服，仅盖着一床被子被拉去医院。 李家的闹剧吸引很多人注意，李母赶到后第一件事是请人帮忙把赵乐乐捉回来。李方的伤势并不严重，李父已经赶去医院。 赵乐乐跑得很快，她知道李方肯定会叫人，李家也不会放任她逃跑，她的时间有限。 月夜风高赵乐乐也不敢随便乱跑，她想办法朝汽车站跑，那是她去省城的必经之地。 小镇的范围并不大，李家又安排很多人出来找人，半夜的动静也很闹得很大。 赵乐乐像只惊弓之鸟，她躲在汽车站的厕所不敢出来，这个地方暂时还没有人找到，但下一秒说不定就有人闯进来。 赵乐乐不安的寻找更合适的躲藏地点，听到一点声音就换个地方藏。 一直到天亮，汽车站人多起来，她才渐渐心安。这份心安也只是一时，想到上次被李家母子从汽车站带，她也不敢久留，连露面买票都不敢。 李家安排人守在汽车站出口，他们霸道的拦第一辆汽车，上车查看乘客中有没有赵乐乐。 赵乐乐不敢买票坐汽车去星城，她偷偷从汽车站离开，决定走到更远的地方去坐班车。 赵乐乐从入口离开，她沿着乡村公路往外走，这条路上有很多班车，她边走边拦车，不管去哪里，先躲开李家的追捕再说。 赵乐乐随意跳上一辆车，买票直接要求坐到终点站。 一路颠簸之后，她下车才发现到达邻县小镇，这个地方离县城还有一定距离。她想要坐车去省城得去县城的汽车站，或者去不远处的火车站。 这个小镇虽然小，但是却有一个小小的火车站，有几趟短途火车会经停此地。 赵乐乐稍做思考就选择坐火车，毕竟上火车后更安全，她相信李家的人不会想到她会坐火车走。 赵乐乐决定先上车再补票，她背着书包小心的挤上车，在车厢连接处找到一个空地方坐下来。 绿皮火车开得很慢，赵乐乐却有逃出生天的感觉。她暗自决定，到学校后一定要写信回来把这事说清楚，她要争取留在星城工作，以后都不要回来。 赵乐乐已经错过日期，她担心学校会处罚她，只希望老师看在她往日懂事的份上，没有把她迟到的事报给学校，或者给她按请假处理。 一个多小时后火车停靠在另一个小站，赵乐乐下车从老乡手里买到几个鸡蛋和红薯，她还没有吃早餐。 几分钟之后火车重新发动，赵乐乐成功找到一个座位。 赵乐乐身边是一位满头银发的大娘，穿着破烂的棉衣，背着蛇皮袋，说是进城去找儿子。 大娘主动拉着赵乐乐聊天。从聊天中得到俩人居然都是到星城下车。 “妹子，我第一次进城，下车后我能不能和你一起走，我怕迷路。”大娘恳求道。 “你要去哪，我送你去。”赵乐乐看着大娘可怜的眼神。想到自己被李母带走，苦苦哀求却没人帮忙，她没有多加思考就答应下来。 四个多小时之后，火车停靠在星城火车站，赵乐乐扶着大娘下车。 “妹子，谢谢你，你可真是好人。”大娘不停的说着好话。 赵乐乐听得脸红，劝大娘不要说也不听，她只好厚着脸皮不管。 “大娘，我要去补票，你先等一等。”赵乐乐走到检票口才想到逃票的事。 “你去，我等着。”大娘这个时候倒不怕赵乐乐跑，刚才火车进站那一刻，她可是紧紧抓住赵乐乐的衣服不放手。 赵乐乐转身离开后，大娘迅速变脸。她那张慈祥的脸紧张的望着四周，不知道在人群中寻找什么。 赵乐乐补票时被工作人员教训一番，好在她态度好又是主动补票，倒是没有被处罚。 赵乐乐拿到票才放心，她第一次干坏事，心一直蹦蹦跳。 “大娘，我们走吧！”赵乐乐对站在边上等候的大娘说。 “妹子，我姓张，你叫我张大娘吧！”大娘见赵乐乐喊一声就有好几个人回头，主动介绍姓氏。 “好，张大娘。你要去哪儿？”赵乐乐心里急着去学校，但还是打算先把张大娘送到地方。 “我也不知道在哪，只听我儿子说过那地方不好找，比较偏僻。哦，他在工地上干活，那些地方是不是都不好找？”张大娘的询问中还带着一丝不安。 赵乐乐在星城听着张大娘的乡音，想着俩人一个地方出来的人，好心安慰道：“没事，我们先去坐公交车。” “妹子，我们坐哪一路公交车？”张大娘大声的喊着，生怕周围人听不到一样。 “大娘，你小声点。我们坐365路公交车，这趟车能到你要去的植物园那边。”赵乐乐被周围人的眼神看得有些脸红，忍不住提醒张大娘在公众场合说话要小声。 “妹子，你放心，我知道365路可以到，我们坐到哪一站下？”张大娘被提醒也没有小声一点，反而更大声喊。 周围人再次对着俩人指指点点，赵乐乐忍不住离张大娘稍远一点点。 “大娘，你跟着我走。”赵乐乐快步往公交站台冲。 张大娘拖着一个蛇皮袋，跟在赵乐乐身后走。别看她头发花白，脚上的步子走起来并不比赵乐乐这个年轻人慢。 赵乐乐找到空位置坐下，掏钱买票时她看张大娘半天摸不出钱，默默替她把车票一起买了。 买完之后她就后悔了，她心疼钱，她明明是一分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的人！ 51 买卖 赵乐乐后悔也没用，钱已经花出去。她心里一边肉痛，一边还要应付张大娘。 公交车一路颠簸着往郊区开，她昏昏欲睡的靠在座位上，头时不时的往下点。如果没有售票员时不时大声报站声，她一定能进入梦乡。 一个多小时之后，公交车停在路边把赵乐乐和张大娘扔下车。 赵乐乐环顾四周，连个遮风挡雨的地方都没有，所谓的站台也只是立着一块简陋的小牌子。 荒凉山坡，半人高的杂草，让人不敢相信这居然和省城附近，破旧脏烂的小村庄让人赵乐乐瞬间像回到老家。 “大娘，工地在哪里？”赵乐乐眺望四周也没发工地的踪迹。 张大娘笑得很慈祥：“哦，还有一段要走，你跟着我走。” “大娘，你知道在哪里？你认识路？”赵乐乐记得在车上张大娘可是说不识字又不认识路。 “我不认识路，是我儿子说下车后沿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就能找到。”张大娘笑眯眯的回答。 “大娘，你能找到路为什么还要找人帮忙？”赵乐乐有一种被愚弄的感觉。 “妹子，我不认识字，又听不懂售票员说的话，你说得是家乡话，我才放心。”张大娘三言两语就把赵乐乐哄过去。 “好吧，现在已经下车，我是不是可以回去？”赵乐乐不认为唯一的路还能走错。 “闺女，求你帮帮忙，你就送佛送到西，帮人帮到底，把我送到再回，万一找不到我儿子，我怎么办？” 赵乐乐面对张大娘的苦苦哀求，找不到合适的话拒绝，稀里糊涂的答应陪她一起去找人。 眼看着路越走越荒凉，赵乐乐眼看着人烟越来越少，忍不住问：“大娘，还有多久才到？” “别急，看到前面那间小屋没有，过了就没多远。” 赵乐乐看着前面的小木屋，心里暗暗叫苦。 小屋看着近实际上还不知道多远，走过去不要一小时只怕也得半小时。 张大娘年纪大，腿脚不如年轻人快，俩人真走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到小屋。 赵乐乐坐在屋前的大石头上休息，走到脚痛的?实在不愿意再继续走下去。 “大娘，我们越走越偏，真的有工地？”赵乐乐再次提出疑问。 “嗯，我儿子不会骗我。”张大娘喃喃自语。 赵乐乐不抱希望的劝解：“大娘，我们回去算了吧！” “不，我一定要找到……”张大娘坚持要进山，赵乐乐也只能陪着。 时间在飞快流逝，赵乐乐没有手表也能感觉到时间不早。 现在她和张大娘换了位置，张大娘走在前面，她走走停停无奈的跟在后面。 “大娘，还有多久？”赵乐乐再次泄气。 “马上到。”张大娘在转弯处等着她。 赵乐乐不得不站起来继续赶路，她已经十分后悔今天帮忙，助人为乐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赵乐乐转弯后才发现路已经走到尽头，但是并没有什么工地，倒是有一座非常大的水库。 “大娘，我们是不是找错地方？”赵乐乐不肯再往前走。 张大娘回头笑眯眯的看着她：“呵呵，没有错，就是这里。” “可是这里没有工地。” “嗯，是没有工地，可就是这里没错。”张大娘说完转头对着水库边的房子大喊“客到了”。 水库边上散落着两三户人家，听到声音的那一刻，几乎所有人都跑出来迎客。 “怎么才到？”问话的是头发半灰白的中年男人，一张苦瓜脸没有一丝冷酷到让人害怕。 “你先看看货。”张大娘没有回答的男人的问题。 赵乐乐不明所以的看着俩人聊天，她感觉到一丝不对劲。张大娘之前说听不懂普通话，可是刚刚她说得是什么话？ 赵乐乐可以确认刚才张大娘说得普通话，虽然是一口不标准的塑料普通话。 “大娘，这是什么地方？”赵乐乐看出来张大娘认识这些村民。 张大娘没回答她的问题，反而是问领头的中年男人：“怎么样？满意不满意？” 中年男人把赵乐乐从头到脚打量一番，才点头：“行，多少钱？” 张大娘等中年男人回答才笑嘻嘻的对赵乐乐说：“呵呵，这是你以后要生活的地方。” “大娘，你什么意思？”赵乐乐有一丝慌张，她终于感觉到诡异不对劲。 “看看，这姑娘可是大学生，有文化又年轻漂亮，你得出个好价。”张大娘也不怕赵乐乐跑，直接当着她的面和中年男人谈价线。 赵乐乐再傻也听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她来不及多想，下意识的拔腿就跑。 张大娘眼都不眨一下，中年男人一挥手，就有两个年轻人跟上去追人。 “嘿嘿，你说是大学生有什么证据？总不能凭你一句话就要加价。”中年男人也不傻。 “哼，你看看这姑娘就知道是读书人，她身上有学校的校徽，你不用去搜身。”张大娘在路上早把赵乐乐的事情全都打听清楚。 “真的？我只要个堂客生娃，大学生又怎么样，生出来的娃还不是一个样。”中年男人来回的搓手。他心里已经信了八成，当着张大娘的面却要装成嫌弃的样子好压价。 “这女大学生当然不一样，生出来的娃都聪明一点。你要不要也可以，我可以卖给别人。”张大娘是故意这样说。 “你把人都带到这，还想卖给谁？你能走出去，还能带着她走出去？就你这老胳膊老腿。”中年男人轻蔑的看一眼张大娘。 “我是没那本事，但是我搭挡有，你不会以为我一个人进村吧？他在后面远远跟着。”张大娘从不打无准备的仗。 “那你出个价。”中年男人想到上次和张大娘的交易，怕以后还要找她买人，很识时务的先低头。 “这个价。”张大娘伸出一只手来回翻面。 “什么？你要多少？一千？”中年男人面无表情的脸终于露出惊讶的表情。 “对，一千。”张大娘狮子大开口。 “你怎么不去抢！一千块？没门。”中年男人不加思索的拒绝。 这个价他至少能买两个黄花大闺女，他才不会傻乎乎的买什么女大学生。 52 逃跑 张大娘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同意按六百块钱交易。 在俩人讲价的时间里，赵乐乐已经被抓回来。 赵乐乐用仇恨的眼神盯着张大娘，她要记住这张脸，等她逃出去一定要报警报仇。 张大娘根本不在意赵乐乐的注视，货到买家手里还能让她逃跑，那是不可能的事。 中年男人也不在意，再恨他只要跑不出去就行，等生下孩子不用关也就跑不掉，没有几个女人能舍下孩子。 赵乐乐被关在屋里子，手脚都捆绑着，中年男人买她回家当然不是供着，可也没有急到大白天就办事，至少要天黑才会动手。 赵乐乐心里焦急，她想跑出去，她怕恶魔随时会进来对她下手。 张大娘拿到钱得意的离开，她走到半路果然遇上同伴，俩人二一添作五把钱分完，一路上有说有笑的离开。 中年男人付完钱算是把家底掏空了，不过看一眼房里年轻漂亮的赵乐乐，他又觉得这辈子也值了。 其他两户人家也笑他要好好整一桌好菜请大家喝酒。 中年男人爽快的答应，水库里捞上来的鱼，山里打的野鸡，自己种的菜，酒也是自己酿的烧酒，整一桌好菜也不费钱。 大喜的日子该请客。 中年男人的脸上一直带着笑，杀鸡杀鱼忙个不停，隔壁的大娘也过来帮忙掌勺。 有人帮忙一桌饭菜很快上桌。鲜嫩的鱼肉用小火炖着散发着阵阵香味，野鸡肉加上自家产的干红枣熬汤是色相味俱全，风干的腊肉切上一大盘，再配上几样小菜和温热的米酒，所有人还没有入座就啧啧叫好。 中年男人身为主人家站起来敬酒谢过大家，等他坐下大家二话不说甩开膀子开吃。 这桌饭菜也就是过年，也就是中年男人本事大，会上山打猎也能下水捕鱼，换成另两户人家还真舍不得拿出来招待人。 中年男人是三家里条件最好的一家，所以才舍得花大价钱买赵乐乐，剩下两家要求低，只要是个能生娃的女人就行。 其中有一户已经一年多前花三百块卖回一个女人，可惜到现在还没生孩子，女人只能天天关在屋里。 赵乐乐在屋里听着外面喝酒聊天的声音，暗自祈祷他们不要停，最好喝醉到不醒人事。 也许是老天爷听到她的祈求，等客人散去之后，中年男人确实醉得厉害，没到不醒人事也差不多。他把赵乐乐给忘在脑后，连饭都没有送。 赵乐乐在恐慌中还要饿着肚子想办法逃走。手脚被绑死，屋里又没有工具，她借用窗户的月光，想办法一点点挪到墙角磨手上的绳子。 赵乐乐在不停的尝试之后，终于找到合适的角度磨绳子。她不过高兴几分钟，磨了几下之后就发现绳子还没磨断，手先磨破皮。 她忍着不舒服继续慢慢磨，只在把手上的绳子磨掉，她就能逃跑，她必须连夜跑出去，等天亮一切都晚了。 月亮越升越高，天空中的星星渐渐闪烁消失，东方泛起一丝鱼皮白时，赵乐乐终于从屋里悄悄的逃出来。 她借着月光往外跑，天马上大亮，她必须在被发现之前跑出去。 月光照亮前方的路，赵乐乐饿着肚子向前冲。她昨天上车前就没有吃东西，饿到现在肚子已经咕咕叫，嘴唇也发干，可想到买她的恶魔，她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努力逃…… 中年男人是被鸡叫的声音吵醒，他睁开眼躺床上想了一分钟，才想起来昨天的事，然后立马跳下床冲出去。 中年男人发现关赵乐乐的房间门开着，暗叫一声不好，走到屋里发现地上留下地一堆麻绳，人早就消失不见。 中年男人拍邻居的门，喊他们一起帮忙去找人。赵乐乐是他花了六百块钱买回来的媳妇，他一定要把人抓回来。 赵乐乐在前面跑，并不知道中年男人已经带着人追上来。她说是跑实际上后面比走也快不了多少。 半个小时之后，赵乐乐就隐隐约约听到身后追赶的声音。她回头看一眼，暂时还看不到人，想要追上来还有段距离。 后面追赶的人群跑得比赵乐乐快多了，可惜山路十八弯，他们哪怕已经隐约看到前面的人影，想要抓到人也不容易。 中年男人决定抄近路堵人，他就不停两头堵住，赵乐乐能往哪跑，除非她长翅膀从天上飞。 中年男人常年在附近山上砍柴打猎，他抄近路节约近一半的时间，很快冲到赵乐乐前面。 中年男人守株待兔的等到赵乐乐：“站住，你往哪里跑？” 赵乐乐被突然传来的声音吓一大跳，她看着堵在前面的中年男人，东张西望想要找到别的出路，可惜一边是山，一边是悬崖，后面是追她的大部队，她无路可退。 中年男人看出赵乐乐的窘迫，冷笑的警告她：“你别想跑，乖乖和我回去。你要是不听话，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中年男人说这话时的表情，配上手里晃动的棍子，赵乐乐吓得腿软。 她不想回去，逃又逃不掉，她想哭…… 赵乐乐还没有想出办法，后面追赶的人已经到了，中年男人双手抱胸，冷笑着看她的颤抖可怜小模样。 “走吧，别让我绑你，你自己乖乖回去。”中年男人并不算太生气，刚买回来的女人都这样。总要逃跑几次，受到教训之后才会老实的留下来生孩子。 赵乐乐一边摇头一边退，她要逃出去，她不想被抓回去变成生育机器。 中年男人见赵乐乐不配合，也不再客气，他冲上前一把抓住赵乐乐的头发，想让就范。 赵乐乐不肯听话，她知道逃跑的希望很小，可还是想抗争。她打不开躲不开，干脆用嘴当武器，张口嘴用力猛咬中年男人的手，也不在首他手有多脏。 中年男人被咬痛后下意识的松开手，赵乐乐抓住机会，把头发从他手里扯出来，迅速松嘴从中年男人身边逃走。 “你站住，别跑！”中年男人气得捂住手大喊大叫。 赵乐乐跑得更快了。 53 跌落 中年男人当然不会放手，他在后面追赶，嘴里还不停的喊话威胁赵乐乐。 其他帮忙的人知道赵乐乐跑不掉，也不急不慢像耍猴一样的帮他摇旗纳喊。 赵乐乐边跑边朝后面望，发现中年男人又要抓上来，她心慌意乱之下开始乱撞，希望能找出一条生路。 中年男人可不会放过她，抓住她先狠狠打了两个耳光，看她还敢不敢再跑。 “打得好，再跑就把衣服剥光捆起来，看她能逃到哪去。”隔壁大娘恶狠狠的建议。 “我看行。” “赶紧给我回去。” 赵乐乐被抓住往回走，她不甘心的频频往后望，被中年男人看到后又是一巴掌。 赵乐乐一个踉跄不小心摔倒，半跪在地上的她又被中年男人一脚踢开，催她赶紧走。 她手掌撑地想要爬起来，隔壁大娘还在边上继续挑刺，装什么千金大小姐，还让中年男人一定要把她教训到老实，不能带坏风气。 赵乐乐还没听懂这话，中年男人又是一脚踢过来。她看到半空的脚，吓得大叫一声往后躲，结果忘记边上是悬崖…… “啊！”赵乐乐落空后才反应过来不对，她吓得大声尖叫，可惜没有人能来救她。 几十米深的悬崖，她不知道下面是什么，她惊恐的闭上眼睛等待着死神降临。 中年男人也没想到这一脚会把赵乐乐踢落悬崖，这可是他花六百块钱买回来的新娘，他还没来得及睡一觉，就眼睁睁看着赵乐乐滚下悬崖。 他想拉都来不及，眼看着六百块钱就这样消失，他不甘心的朝悬崖下面张望，可惜除了树木杂草什么都看不到。 刚刚劝他教训赵乐乐的隔壁大娘讪讪的低头劝他冷静想开点，不要乱来。 谁也不知道悬崖下面有什么，更不知道赵乐乐掉下去是什么结果，这个时候大家都傻眼。 中年男人想要下去找赵乐乐，可周围的人却不乐意，悬崖下面是什么不知道，安不安全不知道，谁也不愿意跟着一起下去。 中年男人打算自己一个人下去，还是刚才的大婶劝他：“别找了，这事找张婆子算账，她带来的人跑了，让她再赔一个。” “这能行？”中年男人没想到还有这办法。 “有什么不行？谁让她带来的人没调教好，不找她找谁？”隔壁大娘拍着胸脯保证这事可以找张大娘赔偿。 “那行，再找她赔一个人，我不要钱。”中年男人念念不忘的是娶媳妇生孩子。 “行，回去就托人找她，现在先回去吧！”隔壁大娘进一步劝道。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回去，这件事有了解决办法，大家的心情也不是那么坏，赵乐乐掉下去就掉去，她的死活也没人关心。 赵乐乐从上面掉下来命大的挂在村上，不过暂时却还在晕迷中，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醒过来。 天寒地冻的阴雨天，天空开始飘起细雨。 赵乐乐被天空中飘落的雨水淋醒，她睁开眼想不明白为什么会睡在树上，她是怎么在这里？ “我是谁？” “我在哪？” “我要干什么？” 赵乐乐从灵魂深处提出经典的哲学三问，她脑子里一片混乱，好像有俩个小人在打架一样的疼。 她花了五分钟才暂时明白现在的处境，当务之急是跑出去离开此地，剩下的事可以后面再慢慢解决。 大树离地面还有几米高的距离，她想要下去也不容易，手脚并用像个猴子一样小心翼翼往下爬。 赵乐乐第一次发现她有恐高症，花了十分钟终于安全踩到地面，可她脑子还疼，而且还时不时出现一些不该出现的画面。 周围是一人多高的茅草，除此之后就是树木，这是一片荒无人烟的地方，连动物出现的机会都不多，当然不算蚂蚁之类的小东西。 赵乐乐找到一根棍子探路，她要先走出去。这里没有正确的方向，她只能碰运气随便挑一个方向往前走。 天空中还飘着细雨，一人多高的茅草又挡视线，她想走也走不快。 又累又饿又渴的她一直走到雨停才算走出茅草地，可她发现她还是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赵乐乐找到一块大石头坐下来休息，头还在痛的她已经想起来很多事。 她为什么会掉落悬崖？当然还有前世种种，她也全都记起来。 她不知道追赶她的人去哪，但是走这么久也没有发现其他人，想来他们肯定以为她摔下来死定，才会没有安排人搜寻。 这也让她松口气，在这么差的环境下，如果还要躲避追赶她的人，她真担心逃不出去。 赵乐乐后悔她觉醒的太晚，遇到人贩子居然都看不出来，还有这些可恶的买家，她逃跑之前就应该一把火点燃屋子，让他们忙于救火而没空追她。 上辈子她是个过劳死的新时代职业女性，死之前还在连夜加班出审计报告。她估计死之后也没有人会为她的死伤心，家里人反倒是高兴能得到一大笔赔偿金，顺带还能继承她买的那套二手房，毕竟父母眼里只有弟弟。 她没有享受到多少亲情，骨子里也有些冷血无情，所以更是恨为什么不早一点恢复记忆。 赵乐乐坐下来休息够了才起身，她已经想明白。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 现在她就是赵乐乐，就是八十年代的女学生，她的未来掌握在自由手中，谁都别想控制她，哪怕是父母亲人也别想。 赵乐乐决定先走出，想办法回到学校是最重要的事。 赵乐乐没有手表，阴雨天也没法用太阳判断时间，只能估摸着继续往前走。 从早走到晚，她终于看到一条像样子的路，至少有人踩过的痕迹，而不像之前都要她自己开路。 赵乐乐眼看着天黑，心急的她顾不得腿上还有扭伤，开始快走，她必须赶在天黑之前找到正确的回城路。 皇天不负苦心人，她又走了十几分钟之后，终于发现有人烟的村子。 赵乐乐小跑着敲门问路，一番沟通之后不仅问到路，还很幸福的买到吃食。她要感谢坏人忘记对她搜身，让她身上还留着一点现金。 54 犹豫 赵乐乐边吃边走，时间有限，她要尽快赶回学校，夜晚的大街小巷并不安全。 赵乐乐很幸运的赶上最后一班公交车，虽然这班车不能到她想去的地方，但肯定是进城的车，她可以先进城再换乘。 赵乐乐买票坐下后才想回校之后的事，她已经迟到好几天，不知道学校老师会怎么处理，希望一切都好。 在连续换乘三次公交车之后，赵乐乐成功在十点半学校宿舍关门之前进入宿舍。 她刚进门就吸引室友注意力，狼狈不堪的样子成功吓到大家，一个个都以为她遇到什么不测之事。 大家趁赵乐乐洗漱的间隙交头接耳，同一间屋子住了快三年，关系再不好还是不希望她出意外。 宿舍的老大主动站出来问她发生什么事，需不需要大家帮忙。 赵乐乐心头划过一阵暖流，以前的她一心扑在学习上，和同学关系并不好，没想到还有人会主动关心她。 “谢谢，我没事。”赵乐乐不打算告诉同学，她们又不能帮忙，何必让大家一起干着急。 “真没事？那你怎么这么晚到？” “半路车坏了，等车修好就天黑。”赵乐乐当不知道对方是问她为什么开学好几天才赶到学校。 “好吧，你自己注意点，班主任在班上问过你的事，都说他生气了，还说学校要严肃处理，你自己小心点。”宿舍老大见赵乐乐什么都不愿意说，把知道的小道消息说完也就不再劝。 赵乐乐听完心里并没有多少担心，她相信解释清楚，学校会给她机会。 赵乐乐第二天早早找到班主任。 班主任见到她出现却和见鬼一样，问她：“你怎么在这？你堂哥昨天下午才找到学校，说你出车祸眼睛受伤，以后……” “老师，我没出车祸。”赵乐乐着急打断班主任的话，她有强烈预感赵小明到学校是不安好心。 班主任摇头叹息：“你现在好好站这，我也知道肯定没出车祸，但是昨天你堂哥……” “我哪个堂哥？他来做什么？”赵乐乐必须要打听清楚。 “他说他叫赵小明，来学校帮你办理退学手续。你来晚一步，昨天下午他已经办完手续，还说今天过来收拾行李。”班主任老师眉头紧锁。 这件事显明不简单，赵乐乐身体完好无损家里人却帮她办理退学。班主任老师第一件事就是回想整个过程他有没有犯错，想明白之后才思考要怎么解决问题。 赵乐乐也等着班主任的回答。 “你堂哥拿着村里的证明过来，你又迟迟没有报名，所以学校也是按规定办事。”班主任也很为难，谁知道赵小明一个大学生会撒谎。 “老师，我现在该怎么办？”赵乐乐克制住脾气，向老师求助。 “我带你去找负责的老师，看她有没有什么办法。”班主任也没有权利，只能尝试下。 他忍不住打听为什么她和家里人关系闹到拖后腿的地步。 赵乐乐露出一个凄美的表情：“我奶奶重男轻女，我爸过世后，我妈也被赶走，我……” 班主任摸摸鼻子，觉得问了个不该问的问题。 学校教务处的老师遗憾的摇头：“你来迟了，手续都办完，想要解决问题也不是没办法，但是你要从你堂哥手里把档案拿回来，学校才能重新给你登记学籍。你还得快，最多只能等你三天时间。” 赵乐乐理解的离开，老师愿意网开一面已经是很好，她现在最重要的事是去找赵小明。 赵乐乐谢过班主任老师，调转头直奔赵小明学校。 赵乐乐是第一次到赵小明学校，她多次打听找到赵小明的宿舍，结果宿管阿姨告诉她赵小明不在学校。 她不相信的又找到学校老师打听情况。 老师的回答和宿舍阿姨的回答差不多，告诉她赵小明昨天就请假离开学校。 “老师，他请几天假？”赵乐乐想守在学校等赵小明。 “他请假回家，然后会直接去实习单位报道。”老师暗示赵乐乐应该回家去找赵小明，有什么事一家人应该关起门解决。 “老师，他在哪里实习？”赵乐乐拍着脑袋暗自骂自己傻，赵小明和她一样只用上三年，他最后一学期肯定也要去实习，只是没想到他们学校实习开始得这么早。 “你真是他妹妹，连这个都不知道？”赵小明的老师用怀疑的眼神盯着赵乐乐。 “老师，我真是他妹妹，我也在外面上学，才不知道我哥的事。”赵乐乐低声求老师帮忙查一查资料。 老师看在赵乐乐是个老实孩子的份上，答应帮她去查资料，看赵小明分到哪个单位实习。每年毕业生太多，老师也不可能每个学生的情况都记在心里。 赵乐乐在办公室外面等着，十几分钟之后老师才回答告诉她地址。 “谢谢老师。”赵乐乐拿到地址才犹豫该回家还是去实习单位找赵小明。 赵乐乐想找到他并不容易，三天的时间她肯定只能去一个地方，不管是回家还是去赵小明实习的地方，想要赶回学校都有难度。 赵乐乐决定碰运气，她去汽车站能买到哪的车票就去哪，结果到汽车站才发现她想得有点多，排队买票时才发现掏空口袋钱也不够。 她在售票员的斥责下遗憾的离开，她得先回一趟学校。她要取钱，顺便再求老师多给她一点时间。 赵乐乐找到教务处的老师，希望学校能再宽限她几天时间。 学校老师摇头拒绝：“学校不是你家开的，看你可怜已经网开一面，不可能再通融。” 老师也不忍心，可她也担着责任，只能爱莫能助。 赵乐乐脸上流露出失望的表情，学校这边不能再宽容，她必须尽快找到赵小明。 这件事的关键还是在她的档案和资料，她猜测赵小时多半把东西拿回家，毕竟他办这件事肯定是听从家里吩咐。 赵乐乐以前不懂，现在看得清楚，赵母也只是嘴上叫得厉害，很多事实际上都是赵父的安排，这个家里最封建的其实赵父。 她应该回家去找赵小明才对，可想到逼婚的李家，她又犹豫了。 55 真假 赵乐乐短暂犹豫之后，决定还是先回家找赵小明，不过在这之前她要先去报警。 赵乐乐找到警局把自己的遭遇讲出来，警察叔叔做完纪录，无奈的告诉她，很难抓到人贩子。 赵乐乐已经有心理准备，在没有监控的年代，想要抓到人很难。 赵乐乐回到老家才发现她都快成四乡八里的名人，她逃婚的事闹大了。 赵乐乐怕被人发现，努力把帽子压低。她下车后直奔赵家，时间有限她要先找到赵小明。 虽然过了元宵节，但农村人不上班又是农闲时节，整个正月都处在节日气氛里。 赵家也是如此，家里特意选个好日子安排赵小军相亲。 赵乐乐也不是是她运气好还是赵小军运气不好。 赵家人见到她出面，脸色都变了，连最小的赵小芳都迅速的站起来拉她的手，想把她拉到外面说话。 赵乐乐也不傻，一眼就看明白屋里的情况，村里相亲都是一样的套路。她没有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看一眼赵小军和他身边的姑娘瞬间明白为什么大家都变脸。 “奶奶，小明哥在哪？我找他有事。”赵乐乐眼睛一直盯着屋里的年轻姑娘。 赵母看一眼姑娘和媒人，今天不适宜闹事。 “你小明哥不在家，你找他有什么事？”赵母也起身想拉她进屋说。 “我找他拿东西。”赵乐乐意有所指的话让赵母表情不太好看。 “他不在家，你找他没用。”赵母还想硬撑着气势。 “奶奶，我知道他不在家，他去单位实习吧？是你让小明哥去学校帮我办退学？我只拿回我的东西，你要不给我就去小明哥实习的地方闹。你难道不怕影响他毕业分配工作？” 赵乐乐拿出光脚不怕穿鞋的态度，她反正不怕赵家人。 “你敢威胁我？你不怕走不出去村里。”赵母吃得盐比赵乐乐吃的米还多，又怎么会轻易就范。 “奶奶，我来之前去了一趟派出所，我找过警察叔叔，说有人逼我嫁人。” “我不信，警察还管这种事，我是你奶奶，我有权做主。”赵母活一辈子还没见过警察管奶奶嫁孙女的家务事。 “为什么不管，以前村里那些被逼婚的姑娘没人管那是她们自己不争气，不会求救，我可不是她们。”赵乐乐知道自己有些站着说话不腰疼，可事实就是可怜人很多都有可恨之处。 赵母一时之间还真不敢肯定真假，她觉得赵乐乐什么都能做出来，毕竟她都敢半夜打伤李方逃跑，还有什么事是她不敢的。 “你要闹什么，你知道不知道李家还在找你。我可以放过你，李家可不会放过你，他们花了大价钱，可不会做亏本买卖。”赵母借用李家的名头吓人。 赵乐乐冷笑三声：“奶奶，你别拿李家吓唬人。我不是吓大的，我只想知道东西给不给我，不给我就去赵小明单位闹，我也可以去他学校闹。” 赵母不再淡定，她也想把东西还给赵乐乐，可她却拿不出东西来。 赵小明并没有把东西拿回家，她的交待是拿到直接就撕毁，所以赵乐乐再逼问都没用。 赵母堆起笑容：“乐乐，你读书也没有什么用，反正女孩子最后都是要嫁人。你嫁人后也要娘家人撑腰，你找小明的麻烦，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赵母是软硬兼施，只希望赵乐乐不要闹。 “我要上学，我不需要娘家人撑腰。”赵乐乐知道从赵母这里是问不出什么结果，她也不再多说客套话。 赵乐乐要走，赵母拦着还不让她走。 “奶奶，你放心，我不闹事。”赵乐乐再讨厌赵家人也要留一线，她也怕社会舆论，有个好名声确实比什么都重要。 赵乐乐趁赵母愣神的功夫直接跑了，她没拿想要的东西，只得抱着一线希望去找赵小明，希望他没有听赵母的话。 赵小明还是个新人，听人说有人找他时，第一反应是大家和他开玩笑，可看着同事认真的语气，他不得不当真跑一趟。 哪怕是当个傻子，他一个新人在老同事面前，也只有听话的份。 赵小明在厂门口见到赵乐乐是震惊和意外。他早就从家里赶到学校，并不知道赵乐乐后面遇到的事，他以为赵乐乐已经和李方结婚，所以才听赵母安排帮她办理退学手续。 “你怎么在这！”赵小明的语气说不上好，反正俩兄妹感情本来就不好。这还是他心虚的情况下，要不然就凭赵乐乐影响到他工作，他早该开口骂人才对。 “我的东西给我。”赵乐乐伸出手。 “你要什么？”赵小明默默后退一步。 “你说呢？我要上学，你把我的资料拿走，学校老师说要把那些文件交回去，才让我继续读书。”赵乐乐气愤的控诉。 赵小明大声反驳：“没有，都撕了。奶奶让我撕的，你去找她，别找我麻烦。” 赵乐乐从赵小明最后一句话里听出心虚气短，她莫名想笑，也就这点胆子还干坏事，以前还总欺负得她哭，她以前是有多差劲。 “我不找你谁！你把东西撕了，结果让我不找你，我不能上学该怎么办？”赵乐乐气到极点反而笑了。 她已经恢复前世的记忆，能不能继续读书并不重要，她有很多种选择，但是她不能轻松放过赵小明，不然下次他还会继续出手害人。 赵母是有心害人却不知道办法，想到办法也没有能力，她和赵家其他人也就在村里横，可赵小明不同。他有文化也有能力，害起人来更可怕。 呵呵，是谁说的就怕流氓有文化，放赵小明身上再合适不过。 “行了，你别笑。你以为你拿到文件就能回去继续读书，你们老师是骗你。我早就打听过，你的退学手续都办完，根本不可能再让你回去，所以你找我没用。 你还是回家乖乖嫁人吧！等我以后当大干部，你求我的时候还多着！”赵小明轻蔑的嘲笑赵乐乐很傻很天真。 赵乐乐傻眼，她在猜测赵小明话里的真假。 56 下马威 赵乐乐经过一番纠缠，成绩从赵小明手里拿到想要的东西。赵小明是个聪明人，不可能不给自己留后路，果然她赌对了。 赵乐乐拿着文件返校，她要找到老师继续上学，虽然她并不打算接受学校分配的工作，可是毕业证还是需要拿到。 学校老师看着赵乐乐交回来的文件，感叹道：“你这运气算好，刚好负责此事的主任请假回老家还没上班，所以这些手续还没办完，要是再晚一天，你就真的只能退学。学校可不会管你有什么隐情，要知道你那个堂哥可是拿着盖着公章的证明。” “是，老师说得对，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和家里人闹矛盾，应该处理好家庭关系。”赵乐乐对不在意的人善意的批评向来都是左耳进右耳出的态度。 赵乐乐办完正事才去找班主任老师，她这学期也要安排实习单位，有些同学已经被实习单位要走，她算是比较晚的一批。 班主任见到赵乐乐也感叹她运气好，说来说去还是以前留下的好印象帮她一把。学校老师都知道她是个好学生，也是老实孩子，背后还有老师去帮忙说情，换个学生还真不一定是这结果。 学校把赵乐乐分配到一所偏远的工厂实习，赵乐乐听都没有听说过的地方。 “老师，我可以不实习吗？”赵乐乐不太想去偏远的地方，她想去南方。 “不可以，你必须去实习。”班主任先是无情的拒绝，接着又关心她为什么不想去。 “老师，我只是担心做不好这份工作。”赵乐乐当然不会说出真正原因。 “好啦，第一次有担心很正常，习惯就好。”老师随口安慰道。 赵乐乐被老师打发走人，心里暗自决定还是要另想办法。她的未来不管是继续读书还是赚钱，总之都应该窝在偏远的小工厂浪费时间，这是最没有前途的一条路。 赵乐乐打算先混一段时间，拿到毕业证再计较以后的路，她也需要时间做准备。 赵乐乐背着行李去实习，别的同学去实习都有要好的小伙伴相送，只有她孤孤单单一个人去坐车，她没有朋友。 赵乐乐去实习才知道说是工厂，实际上更像一家小作坊，破旧的厂房，稍好一点的办公室，再加上几间临时搭建的宿舍。 她进厂观察一圈后，恨不得背着行李逃跑。工厂周围是稻田，大门口有一家小商店，摆上两张台球桌，就是厂里工人们最好的娱乐活动。 赵乐乐分到厂里财务科，科长让她当出纳，她很幸运的不用住多人间的宿舍。 出纳的办公室一分为二，前面半间是办公室，后面半间是她睡觉的地方，当然办公室并不是她独自使用，还有一个成本会计也一起办公。 赵乐乐还来不及高兴，上班第一天就被财务科的科厂打发到车间学习，还美其名曰让她熟悉工厂流程。 赵乐乐看着连上她都只有四个的财务室，不明白一个小厂里什么都不是的科长哪来这么大脾气，上班第一天就给她下马威，偏偏她还得忍着。 办公室俩名同事都对她投向同情的眼光，却没有人告诉她科长为什么针对她。 赵乐乐直到坐在车间帮忙打包都想不明白她第一天上班哪里得罪科长。 她更不明白一家小作坊式的罐头厂有什么复杂的工艺流程需要她熟悉。这样的工厂简单到一眼望去就能从头看到底，车间里有多少人和机器能看得清清楚楚。 赵乐乐又不是真分到车间当工人，车间主任也不敢真让她和普通工人一样干活，只得随意让她帮忙。 赵乐乐能干什么，她坐在帮忙打包都不合格，贴标签还要被车间工人嫌弃贴歪了。 她装箱车间工人也嫌弃她速度慢，站在那还影响其他人工作。 小组长不好意思直接批评赵乐乐干活不行，便拉来车间主任，让他把赵乐乐想办法请走。 “赵会计，你能不能帮我核算下今天车间的产量。”车间主任眼珠一转，把自己的工作分出来让赵乐乐帮忙完成。 赵乐乐可有可无的点头，这种重复的点数，简单而又繁琐的工作，还不如坐在车间打包，至少不用费脑子，双手重复机械化的劳动就行。 车间主任可不是厂里的领导，赵乐乐哪怕只是实习生，她也不愿意得罪，或者说他对有知识有文化的人都很尊敬。 赵乐乐看着头发花白的主任，有再多不满也不好对着他使，要怪就怪厂领导把她扔车间。 赵乐乐不知道其他同学实习是什么样，反正她不觉得这样的实习对她有什么意义，更不觉得她能学到什么东西。 不说她是在车间，就是让她坐在财务室她也不觉得能学到多少东西，偏偏科长还规定她必须在车间呆满一个月。 赵乐乐想不通的事很快有答案，在食堂吃完饭，回到住的地方，她在门口捡到一封信。 说是信也不对，应该说扔进屋里的小纸条，上面用铅笔歪歪扭扭写着科长有亲戚要安排进厂，厂长都答应的事，偏偏被她破坏，还说她只要敢呆在厂里，以后肯定还有很多小鞋穿。 赵乐乐看完纸条随意扔进垃圾桶，她不知道这事的真假，但是她一定会去打听求证。 她虽然不喜欢这份工作，可也不愿意被人故意针对整治。这间工厂再小也是国企，她再不喜欢这份工作，这也是份正式工作，对很多人来说是一辈子求都求不来的好工作。 赵乐乐每天依旧傻乎乎的坐在车间帮忙打包。表面上她看着不说话只干活，但是实际上却张着耳朵听车间工人聊天。 车间主任不在的时候，车间工人什么都敢说，连厂长的桃色新闻都敢说。 车间的工人男女差不多各一半，都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实际是男女一起干活更喜欢讲带颜色的笑话。 赵乐乐不喜欢听东家扒灰，西家养汉的故事，但是这些故事里却藏着她想打听的消息。 57 挑拨 赵乐乐不经意打听到事情的真相，原来是财务科长和厂长已经说好安排自家小女儿进入财务科，事到临头却被破坏，财务科长能喜欢她才怪。 赵乐乐知道事情原委后倒是轻松一笑，她又不指望在这家工厂呆一辈子，看她不顺眼就看不顺眼吧！ 赵乐乐乐得天天呆在车间，她在车间还没人管，可以自由的当条咸鱼。 在这个没有普及电脑，大家都在做手工账的年代，赵乐乐并不觉得这是份好工作，她可不想未老先衰。 赵乐乐在车间里属于没人管的人，她只要不影响生产，车间主任随便她干什么，当然前提是她不会太过分，至少面上还要装出认真学习的样子。 赵乐乐在车间就是格格不入的存在，车间工人还都喜欢找她聊天。 赵乐乐说得少，听得多，半个月时间就把厂里各种人际关系弄清楚。她还想继续在车间混水摸鱼下去，却突然接到通知不用再下车间。 “为什么？还没到一个月？”赵乐乐是真心实意发问。 头顶上只剩下几根毛的财务科长却以为赵乐乐是讽刺人，板着脸告诉她：“让你干什么，你听着就好，别问那么多。” 赵乐乐讨了没趣，摸摸鼻子低头开始听科长的长篇大论。 当财务科长端起茶杯时，才终于放过她。 “行了，你下去干活吧！”赵乐乐回到办公室，同屋的马大姐正在织毛衣。 “挨骂了？”马大姐朝隔壁努嘴。 赵乐乐一笑而过：“马大姐，有什么工作需要我做？” “没有，你看我都闲着。你晚上睡觉前惊醒点就好，这守保险箱的重任可就落到你身上。”马大姐很高兴把麻烦事交出去。 她在赵乐乐没来之前是出纳，晚上办公室必须要留人守夜，都是她和李会计轮流来守夜。 今年新增加赵乐乐这个新人，她和李会计才算是解脱掉这个苦差事。 赵乐乐当出纳就可以长期睡在办公室守夜，谁让她单身未婚，住宿舍也是住，睡办公室还能顺便守保险箱。 赵乐乐也明白这其中的猫腻，不过想想集体宿舍的环境，她宁愿晚上睡办公室。 虽然守着保险箱睡觉有风险，但她相信自己运气不会太差。她都能再世为人，运气还会差到哪去，肯定拿到的是主角剧本。 嗯，之前那些事应该是老天爷给她的磨难，想要考察她的心性。 “你坐下休息，别管那老家伙，以为自己当个芝麻绿豆大的官有多不起。哼，他比我还来得还晚，还不是靠着家里媳妇和厂长是拐了十八个弯的亲戚，这才当个小科长。”马大姐言语里满是对财务科长的不屑。 赵乐乐谨慎的一笑而过，并没有附和马大姐的意思，她一个新人还是少说话为妙。 马大姐也不在意，她一个坐在办公室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现在多出一个人，她当然要多说两句，谁让她看财务科长不顺眼。 “马大姐，真没有事让我做？”赵乐乐再一次小心求证。 “没事，你以后就知道，我们这行就这样，一个月也就月头月尾忙，其他时间天天坐着喝茶看报就好。”马大姐很有经验的教育赵乐乐这个伪新人。 赵乐乐默默吐槽，我当然知道有多闲，可你连样子都不装，也太大胆。这不是菜市场，也不是家，是工作的地方。 马大姐可没有工作的意识，她把手里的没织毛的毛衣收到放进柜子，然后交待赵乐乐离开时锁门，她要先下班回家做饭。 “马大姐，还没下班，都没打铃。”赵乐乐好心好意提醒。 马大姐脱下手上的袖套往桌上一扔：“没事，谁要找我，你就说我去厕所。” “那科长呢？” “也一样，哪怕厂长来找，你也说我去厕所。你放心，没人查，就算有人查也没关系，谁还能去厕所抓人。”马大姐底气十足。她是厂里的老员工，在厂里的工作时间比厂长都长，偏偏一辈子也没落下什么好。 马上五十岁的人还是普通职工，她都送走多少任财务科长，所以现在的这位她更不用尊敬，厂长也不敢有二话。 马大姐中午提前下班是为买菜做饭，她家没有公婆帮忙照顾，一日三餐都得自己动手。 赵乐乐看着马大姐离开的背影，摇头慢慢翻起报纸。一个没有手机，没有电脑的年代，连混水摸鱼都没有意思，坐在办公室也只能发呆。 赵乐乐以为她能发呆，谁知道财务科长很快给她找到事情做。 “这些东西，你闲着没事就把它们装订好。”财务科长指着档案柜里的一堆资料。 “这么多！”赵乐乐惊呼。 “很多？你不愿意装？”财务科长的语气不太好。 “不，我愿意，越多越好，再多一点也没有关系，我正好可以多学点经验。”赵乐乐聪明的选择低头。 “嗯，那就好，你先慢慢装，装订完还有一柜子。”财务科长轻扯嘴角，露出一抹得意的笑。 这次赵乐乐可不敢说什么，只在心里腹诽，居然还真有更多的资料没有整理，她都怀疑这些东西是不是好几年累积下来的。 马大姐等财务科长走了才乐呵呵告诉她：“这些东西至少有三年没有整理过。他没有当科长之前是主管会计，这都是他的活。他一直拖着没管，李会计也不是好说话的人，你来得刚刚好。” 赵乐乐看着堆成小山的各种凭证和单据，暗自猜测马大姐这话也是半真半假。 这类打杂的活不管在哪家都没有明文规定一定归谁管，马大姐这说法也就是哄不懂的事新人，这是赌谁都不可能当面去问科长。 这堆东西放那几年，科长不动手，马大姐和李会计同样也没有动手整理。大家都是一样懒惰的人，谁也别说谁。 赵乐乐看着这堆资料决定慢慢整理装订，反正科长也没有规定一个时间。她算是看出来，科长是给她找事做，更重要的还是不想教她，不愿意让她接触到实际工作。 这怎么装订凭证也是有讲究，可从头到尾科长没说，马大姐也没提醒，隔壁的李会计更是高高在上不管事。 人心隔肚皮！ 58 小偷 赵乐乐晚上睡得并不踏实，她总担心晚上会有歹徒闯进来偷保险柜里的现金。 保险柜里有多少现金并不算是多大的秘密，财务科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厂里办公室的几个人，消息稍为灵通一点，也能猜测出来财务科每天留存的现金大约有多少。 厂里只有一辆老旧的桑塔纳，出纳不可能每天跑银行存钱，一周能去一次就算不错。保险柜里几乎每天都有大量现金，这种情况下谁能保证外面没有眼睛盯着，或者有没有内鬼泄露消息。 赵乐乐才上班短短半个月，厂里的破铜烂铁都被偷过很多次，连厂里接电用的电线都有人也直接剪掉卖铜线。 电线被剪断，厂里顿时一片漆黑，车间工人倒是高兴不用上夜班，家属区却是一片骂贼的声音，谁喜欢摸黑过日子。 赵乐乐当然不是白担心，要没有风险厂里又何必一直安排人守夜，不也是担心有小偷照顾生意。 厂里的门卫也是个摆设，老大爷当年虽然打过鬼子，可如今都什么年纪。当年再英雄也没用，如今身体不行，走两步就要多喘气，也就是厂里照顾着，不然这岗位早该换人。 赵乐乐之前每天睡觉前都要暗自祈祷一番，东西方的各路神仙都拜到位，只求平安每一天。她恢复记忆后，倒是心大一些，可也只敢说小命不会丢，谁不敢保证保险箱里的现金一定安全无事。 这一天晚上，赵乐乐睡得迷糊之际，突然听到隔壁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她听是听到，但眼皮却抬不起，人也无力起来，只是隐约间听到一些动静。 赵乐乐刚开始觉得是在做梦，但是渐渐觉得不对劲，声音越来越大。她着急之下想起床，但是不管如何努力，总是起不来。 声音越来越大，她甚至还能听到脚步声，这让她着急，也确信肯定不是老鼠闹出的动静，一定是有人上门。 “有人！”赵乐乐瞬间被这个想法吓醒。 这一次她轻松坐起来，但是却不敢直接开门冲出去。她用椅子和柜子把门堵住，然后才打开窗户冲着外面大喊：“快来人啊，起火啦！快来救火！啊！救命！” 赵乐乐的叫声不光吵醒厂里正在上夜班的职工，也惊到办公室的两个黑影。不过一秒钟的停顿，黑影就迅速撤退。 赵乐乐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她也不敢开灯，躲在角落里继续喊叫。 门卫室的老大爷听到赵乐乐求救声后就迅速行动。他虽然没有发现火光，还是往财务室冲。 赵乐乐还在继续喊，厂里其他人听到声音也陆续赶过来。 赵乐乐听到外面的大动静才敢打开灯，警慎的她没有马上开门查看，而是等外面的情况稳定下来。 “赵出纳，赵出纳！”门卫大爷带着一群人堵着门口。 赵乐乐确认是门卫大爷后才开门，她也听到其他人的声音。 “赵出纳，你不是说有火，火在哪！”门卫大爷板着脸背着手环顾四周。 “有人偷保险箱，我才喊救火。”赵乐乐也是耍小聪明，担心厂里人听到有小偷，并不敢上门帮忙。当然她是觉得能顺利摸到财务室，不是内贼也肯定有厂里的人帮忙通风报信。 今天厂里才刚收到一笔十万元的货款，这笔钱还来不及存银行，所以转眼就被小偷掂记上。 “赵出纳，小偷在哪里？我们来的时候可什么都没看到。”人群里有人不太客气的质问。 “小偷早就跑了，难道还留在这里等大家抓。”赵乐乐也不高兴，她被小偷吓到半死，结果还要被其他人质疑。 “赵出纳，这深更半夜，你不要乱喊，大半夜把大家哄起来，明天还要上班，还要不要睡觉。” “你们不相信我？是真有小偷。”赵乐乐皆尽全力证明自己。 “我看看。”门卫老大爷踏进办公室仔细观察，其他地方他不记得，但是保险柜确实有动过的痕迹。他看不出来锁有没有人动，但是整个柜子却被人挪动一点点，看上去像是小偷打不开门，想把柜子抬走。 “赵出纳，以后再有这样的事，你不用喊救火。小偷来一个，我打一个，来一双打一双。放心，厂里这么多人，还能让小偷把钱偷跑。你们说是不是？” 门外围观的人群里响起三三两两的回应声，相比之前大家的反应不太强烈，还真有不少人不愿意出力抓小偷。 赵乐乐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果然这些人靠不住。她更不想再来一次，今天是运气好，遇到胆小的小偷，万一遇上亡命之徒…… “行了，都散了，没事都回去睡觉！”门卫大爷开始挥手赶人。 “不报警吗？”赵乐乐惊问。 “报警？这大半夜报警谁来，又没出事，明天早上再说吧！”门卫大爷劝赵乐乐省点事。 赵乐乐不太乐意的退回房意睡觉，她决定明天一定要找领导反应这事。 第二天刚上班，赵乐乐就找到领导反应安全问题，她不可能把自己置身危险之中。 “小赵，你先回去，这个问题我们会开会研究，你有什么问题先找你们科长反应，不要有什么事就越级汇报，这样影响不好。”厂长三言两语反把赵乐乐教育一番。 赵乐乐看着厂长的啤酒肚，大清早都能闻到一股子酒味，她厌恶的轻皱眉头，这样的地方她是一天都不想多呆。 赵乐乐被厂长批评完，又被科长抓住机会批评一通，如果不是警察上门，他能端着茶杯说一上午。 警察同志的到来也只是例行公事，没有现场抓到人，又没有实际损失，连厂长都不重视，所以破案也是遥遥无期的事。 赵乐乐不指望破案，可她想要搬到宿舍的消息传开后，厂里却有很多非议。 厂里的职工当然不会说她好话，都说她不行，她是出纳就该负责保管厂里的现金。这些钱是厂里的财产，她有责任更有义务保护公家的财产。 59 讨好 赵乐乐没有辩解，她只是悄悄写信给学校老师，希望早点提前结束实习，早一点返校。 一个星期后她才收到班主任的回信，告诉她实习很重要。她如果执意要提前离开，可能会影响实习报告的评分，进而影响到工作分配。 赵乐乐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可她又不会在这间工厂呆一辈子，那得罪就得罪领导，实习报告不好看影响分配也不重要，她相信凭自己的能力走到哪都能活得好。 赵乐乐把回信寄出去，这次在信里反映了一些问题，坚持要提前结束实习。她把这些事办完才继续上班。 嗯，说是上班，她每天的工作还是整理资料。 同一间办公室的马大姐天天织毛衣，手里织着毛衣嘴里还要和她一起聊八卦。 赵乐乐大部分时候都是听，遇到关键时刻才会问一句“然后呢？”，马大姐便会很配合的继续讲下去。 科长根本不管她在做什么，只要她不吵着要接触账本，哪怕她天天呆在办公室睡大觉也可以当没看到。 赵乐乐唯一担心的是办公室保险柜的安全问题，她名义上是出纳，天天要睡在办公室看守保险柜，实际上里面的钱她一分都没有经手。 赵乐乐担心上次没有得手的小偷还会再次下手，可其他人却不这样看，每个人都很乐观的认为小偷不敢再来。上次差一点抓到人，小偷怎么敢再来一次。 在这种担忧之中，赵乐乐盼到学校让她提前返校的通知。 赵乐乐愉快的和马大姐告别，至于执夜班这个重要任务要交给谁，那就不是她能管的事。她只想离开这片是非之地，虽然这样有些不厚道，可她也不是圣母。 马大姐舍不得她离开，说她走了，又找不到人说话。 赵乐乐只是笑，她好像一共也没和马大姐说多少话。 赵乐乐要提前走，最高兴的人是科长，反正守夜的任务也不会交给他，保险柜真被盗也不是他的责任，那是门卫的事。 赵乐乐前脚离开，后脚科长就把自家小女儿招进财务科当临时工。 赵乐乐坐在车上并不知道这一切，但是回到学校她还是被老师批评一番。 如果不是她在信上写得比较严重，老师也不会同意她返校。 “你记住，哪怕信上写得都是真事，这些事以后也少提。”老师警告赵乐乐，并顺便教她一点社会经验和人生道理。 “老师，我明白了。”赵乐乐当然懂这些潜规矩，她只是不愿意遵守，再世为人她想活得任性自由一些。 赵乐乐已经想明白，她不准备再继续读书。她要努力赚钱，早日实现财务自由。 “你提前回来，也不好再安排实习，学校也没事，你要方便就回家呆着。”老师开始赶人。 赵乐乐在学校里呆着他还有一份责任，学生在家里呆着出什么事，那就不关他这个老师的事。 赵乐乐没细想，她也不愿意在学校里呆着，不过暂时她也不想回家，这一点就没必要告诉老师。 赵乐乐背着行李去南方，她要去南方闯一闯。 赵乐乐是说走就走，她从学校出来，直接奔火车站，买最便宜的那趟火车硬座，她打算去南方进货回来卖。 赵乐乐经过将近二十个小时的旅行才下车，等找到批发市场，才知道身上那点钱根本不成事。 赵乐乐愁身上钱少，决定先找个地方去打工赚点钱再进货。她没有把目标放在工厂，反倒是在批发市场周围寻找工作机会。 赵乐乐听着本地人讲方言，她虽然不会说，但是听懂却没有问题。嗯，不用担心被坑被骗。 赵乐乐年轻也不算丑，虽然在出发前她已经把自己往丑里扮，但是年轻的面孔还是让她顺利找到一份工作。 她在批发市场对面的酒店上班，当然不是当服务员，而是干老本行会计。 虽然她除了一纸毕业证没有任何证件，可是凭着多年的工作经验，她还是成功忽悠到老板，让老板相信她是个很有能力的专业人士。 赵乐乐上班第一天看着混乱的各种表格和资料，才知道老板为什么请她。 这家酒店开业半年，居然一直没有会计，老板也不知道每个月赚多少钱，反正老板娘管钱，根本没有记账。 赵乐乐开始从头整理各种资料，准备从最开始建账，她要把前半年的账都补起来。 这份工作并不算轻松，赵乐乐如果不是看在工资比较高的份上，肯定是要换一份轻松的工作，毕竟她的目的不是长期打工。 上班唯一的好处是包吃包住，特别是酒店的吃。一天三餐之外还包括宵夜，赵乐乐每次进后厨都忍不住感叹南方好，各种美食应有尽有。 酒店的规模不算特别大，但是附属的餐厅味道却不差，厨师的水平也不错，赵乐乐休息时间经常泡在厨房偷师一两招。 每天都能享受到美食的生活让时间都变慢了，赵乐乐短短一个月就长胖五斤肉，她似乎忘记她来南方的目的。 南方的美食不仅有海鲜，还有各种好吃的热带水果，这些都是赵乐乐的最爱。 当南方的水果和各种食物结合到一起的时候，会产生美妙的化学变化，赵乐乐惊奇的享受用大厨的作品。 白嫩多汁的荔枝和牛排搭配在一起，配上用荔枝酒煮成的酱汁，别俱一番风味。 大厨等赵乐乐品尝完第一口，才讨好的询问：“怎么样？味道不错吧？这是我的拿手菜，连徒弟都没教会，你想不想经常吃？” 赵乐乐没有回答，而是放下刀叉盯着大厨：“说吧，你有什么要求？” 赵乐乐可不是傻白甜，她可不相信世上有免费的午餐。老师提供的伙食也不是这个标准，这完全是大厨私下讨好她的举动，也不知道打什么歪主意。 “赵会计，你太多心。我没有什么要求，只是希望您以后审单时注意一点，有些供应商并不是故意送错货，他们只是不小心把单子写错，你就大人大量原谅他们一回。”大厨说完等着赵乐乐的回答。 赵乐乐沉默了。 60 被救 赵乐乐并不想和大厨闹翻，但是她有职业道德，有些事她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些事她必须站出来。 老板对赵乐乐提出表扬，但是她再进厨房却受到冷落和刁难，厨师长更是带头不配合她的工作。她也没有厨房的人吵，直接把对方不配合的事情反映给老板，让他来处理。 老板却一脸为难的各大五十大板，还让赵乐乐不要生意，厨师们也是不懂才不配合她的工作。 赵乐乐当着老板的面和厨师长握手言和，心里却在冷笑。厨师长不是不懂，他就是太懂，才会弄虚做假。 既然老板都不愿意严查，她又何必枉做恶人。 赵乐乐周末休息出门，她想去批发市场去看看。谁知道转弯进入一条无人的偏僻小巷就被人堵住前路，回头一看后面也被堵住。 “你们要干什么？”赵乐乐以为是抢东西的小混混。 “干什么？妹子，陪哥几个玩玩再走。”为首的小混混一头黄毛，手臂上还有大大的刺青。 赵乐乐按捺住心底的害怕，壮起胆子反驳小混混，希望他们能知难而退。 “哟，小妞还很辣！正好，辣妹子正对我们胃口。” “大哥说得对，越辣越好。” “大哥，狠狠收拾她一顿。” 前后的小混混越走越近，赵乐乐怀揣着恐惧找工具，她害怕也不可能乖乖听话。 赵乐乐能感觉到腿软四肢无力，她从地上捡起一块废砖头紧紧抓在手里，希望能震慑住这五个小混混。 黄毛身后跟着两个兄弟，一左一右的站开，赵乐乐想要逃跑并不容易。她一个人肯定打不过五个人，只能抓住主要目标黄毛下死手。 赵乐乐先发制人，在黄毛还没有动手之前，操着板砖直接朝黄毛头上去。虽然其他小混混看她敢先动手，马上就过来抓她，但她还是凭着身高优势狠狠敲了黄毛一下。 黄毛捂着头狠狠叫痛，对兄弟们吩咐要狠狠教训赵乐乐一番，最好打得她爹娘都不认识。 小混混听到命令，也不管赵乐乐是女孩子，开始对着她拳打脚踢，没有一点怜香惜玉的意思。 赵乐乐被打倒在地，黄毛头上的伤并不严重，毕竟赵乐乐手脚发软之下的力度并不强，只是敲起一个小包。他一边摸着脑门上的包，一边念叨：“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多管闲事，记住，这只是一个小教训。再敢多管闲事，小心你的狗命。” 黄毛出够气才带着小混混离开，而赵乐乐也倒在地上哀嚎。 小混混下手都狠，年轻人也没有轻重之分，特别是黄毛离开前还狠狠在她身上踩了几脚。 赵乐乐睡在地上手都抬不起来，更别提爬起来。巷子里很少有人经过，即使偶尔有人路过，见到她睡在地上反而跑得更快。 赵乐乐不知道在地上躺了多久，直到脑海里有道声音响起：“系统自动绑定中”。 赵乐乐迷糊间还以为是在做梦，她想爬起来，可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最关键的是脑海里一直有声音，难道有人用音箱在她耳边放难听的音乐。 “嘀！绑定完成，能量不足进入休眠期。”那个冰冷的声音终于消停。 “喂，你没事吧！”一个背着书包又黑又胖的男孩子扯着公鸭嗓子对躺在地上的赵乐乐喊。 赵乐乐躺地上一动不动。 男孩子为难左右张望，没有人的小巷子。他找不到帮手，只好小心的推推赵乐乐的身体，希望她能醒过来。 赵乐乐觉得身边有只苍蝇在叫，她想一巴掌拍死这只苍蝇，可惜在梦里怎么用力都没办法抬起手，甚至想动一动手指都不可能，急得她大喊大叫。 男孩子蹲在地上盯着赵乐乐，他不知道该不该伸手探探她还没有气？当发现她的脸开始有表情变化后，才轻轻松口气，人还活着就好。 赵乐乐睁开眼看到的不仅有蓝天白云，还有刺眼的阳光和一张陌生的脸。她对上陌生的目光，终于确定她不是在做梦。 “你是谁？”赵乐乐已经想起来晕倒前的一切。 “我只是想帮你，你没事吧？”男孩子后退一步解释，他怕赵乐乐把他当成坏人。 “谢谢你！我没事。” 赵乐乐爬起来擦掉脸上的血迹和身上的灰尘，她看一眼四周，小混混早就跑得没影没踪。 “你要不要去医院？还有要不要报警？”男孩子想扶赵乐乐一把，却被她摆手拒绝。 “谢谢你，不用。”赵乐乐舍不得钱去医院，报警就更不用。 男孩子见赵乐乐能正常走动，也放心的离开，他还要去赶火车。 赵乐乐目送好心人离开。 她不打算再去批发市场，?现在更需要回去换身干净衣服。 赵乐乐高高兴兴出门，结果不到半天带着一身伤回到酒店，大家看到都很奇怪的打听事情真想。不管熟悉还是陌生的同事都围着她转，有真关心她的人，可大部分都只是看热闹，当然也有人好心提醒她应该去报警。 赵乐乐谢过大家的好意，但并不打算去报警。 她还记得小混混离开前的那几句话，她听出来潜台词，那几句话肯定是意有所指，只是不知道谁要对她。 她要找到幕后的黑手，她在南方才认识几个人，找出这个人根本不难。反倒是几个小混混难抓，报警用处也不大。 南方每天都在发生这样的小事，她又没有出什么事，被打几下警察真的很难分出精力去抓人，除非她当场抓住小混混。 赵乐乐换上干净的衣服还是掩盖不掉脸上的伤，她打算在伤好之前都不要出门。上班也尽量呆在办公室，如果不是月底结账期，她都想请假休息。 赵乐乐暗中猜测小混混背后的黑手是厨师长，她又没有仇人，除了厨师长，她想不出第二个人。 厨师长教训她的目的也很简单，不就是因为她点破厨房的猫腻，害得他没有油水可收。 赵乐乐光猜测却没证据，只能恨恨地把这仇记在心里。 61 哭闹 赵乐乐养伤期间一直在琢磨报仇办法。 赵乐乐知道厨师长最重中工作中的灰色收入，那她就绝了他这条路。她开始默默收集各种证据。 赵乐乐想要找到证据很容易，毕竟厨师长做得并不隐密，也就是老板不太懂这其中的一些套路，又太忙才没有注意到这里面的问题。 赵乐乐先找到老板说要辞职，现成的理由给老板，她只说担心安全，老板也不再出言挽留，这个问题可大可小，老板也不敢担保一直不出事。 赵乐乐让老板招人，她希望早点走。 这个时候也没有什么劳动法，赵乐乐说要走，老板爽快的答应一个星期之后就可以走。 赵乐乐用最后的时间在整理证据，她在离开的那一天才悄悄把证据交给老板娘。嗯，她已经打听到，厨师长的老乡和老板是情人关系，证据得交给老板娘才是大杀器。 赵乐乐在老板娘拆开信封之前就背着行李离开。她的钱全都换成内陆地区各种紧俏的商品，比如电子手表，大红色的丝巾，漂亮的蛤蟆镜，还有蝙蝠衫和喇叭裤。 这些东西在南方不值钱，在内地可是有钱都不好买的抢手货，她背回去肯定能赚钱。 赵乐乐上火车后就抱着大大的背包睡觉，她不知道酒店里却因为她留下的那封信开始乱套了。 老板娘看完信哪里还能忍，第一时间冲到老板面前，当着酒店的员工给了老板一个耳光。 老板被打还不知道哪里犯错，他心里有火却还得强装笑颜安抚老板娘，谁让这店实际上是老板娘占大头，当初投资都是她的嫁妆。 老板娘打完老板才让他把厨师长开除，连他带来的人也必须一起开除。 老板僵着脸问为什么？ “你开不开？不开也行，那就你走，反正今天我只留一个，要不你走，要不他走，你选？” 老板腿软地怂了。 老板得意得横老板一眼，逼着他亲自去开除厨师长。 事情当然不会这样结束，老板娘其实早就知道老板养情人的事，正好借这机会处理掉这人。 赵乐乐不知道老板娘借着她的那封信达成目的，她在抱着背包睡得正香。 十几个小时的硬座旅程让赵乐乐的腿开始浮肿，她拖着沉重的脚步往外走。她身上没有介绍信，想找个住的地方还得花点小心思，这里不是南方。在南方可以多花点钱找到住的地方，内陆地区的人却更胆小一些。 赵乐乐最后花钱在郊区找到一间民房，对外就说是房东大娘的远房外甥女。 她住在城郊也是想在星城把东西卖掉，可转了几个地方之后却发现很难。这些地方都有人卖不说，还划分有地盘，她人生地不熟想要加入，肯定要被收拾。 赵乐乐不得不背着行李回家乡，这样回去就必须得见钱满枝。 钱母见到赵乐乐灰头灰脸回家，抱着她是又哭又笑。 虽然赵乐乐一直有写信回家，但是信封上也没有留地址，钱母一直担心她的安全，见到她回来才算是放心。 “你的工作怎么样？”钱母还是最关系工作分配的事。 “不知道，还要等通知。”赵乐乐随口哄着钱母，更不敢告诉大家她跑去南方的事，哪怕她的两个表哥已经去南方打工。 “回来就好，你去看看你妈，她也掂记着你，可惜她事太多了。”钱母提起女儿也是愁苦。 “我妈怎么啦？”赵乐乐敏感地觉得不对。 “唉，你谭叔最近生病不舒服，也不知道什么病。”钱母觉得女儿命不好，头回嫁人遇上恶婆婆，好不容易过几天好日子，女婿又得病。 赵乐乐皱着眉头没说话，这事她不好插言，只希望不是大病。 赵乐乐带着礼物去看钱满枝。 钱满枝见到女儿也很高兴，可惜怀里的小儿子不安份，一分钟都不得安静，时刻要抱着不说，还对赵乐乐充满敌意。 小家伙敏感的觉得赵乐乐是来抢夺钱满枝的注意力，他用哭闹来赶赵乐乐走。 赵乐乐尴尬的看着小孩子，连话都不会说的孩子，她难道还能计较。 “乐乐，你下回再来吧！你弟弟今天哭太久，别让他哭坏嗓子。”钱满枝并不想赶赵乐乐走，可谭木匠早就心疼的不行，不停地给她眼色，她不能再装看不见。 赵乐乐早看出来他们的眉眼官司，她默默地在心里念叨“弟弟”这个词。她走出谭家一小段距离再回望谭家的房子，她这个弟弟不喜欢她，她好像也没有感觉到姐弟亲情，连送礼物都只是因为责任。 赵乐乐背回来礼物收到钱家人的欢迎，可对于她要去摆摊的决定，钱家从上到下没有一个赞成。 “乐乐，你不懂，做生意不是你想得这么简单，你一个小姑娘光是那些二流子就够你应付。”钱富贵知道得多，镇上的小混混也是有组织有后台的人。 赵乐乐也知道做生意并不是简单的买进卖出就行，可她没想到小镇上都有小混混捣乱，这可是小本生意。她也是脑子冲动，只想着穿越大军和穿越前辈都说南下批发一批货就能赚大钱，根本没有想过卖的问题。 “那怎么办？东西都已经买回来。”赵乐乐可不想第一次就做亏本生意。 “这事我来，你跟在我后面就行。”钱母不愿意外孙女为难，主动揽事。谁家老太太还没去镇上卖过鸡蛋之类的小东西，她就不信小混混还敢对她一个老太婆下手。 “妈，你去也行，不过每次别带太多东西，钱赚多了太打眼，还有不能光在我们镇上，得打一枪换一个地方。”钱富贵和村里年轻人玩得多，知道现在小混混们都是什么套路。 “外婆，我是不是给你们添麻烦了。”赵乐乐心虚的问。这是以前的她肯定不会问出来的话，她以前有什么心事都是闷在心里。 “别胡说，我天天闲在家里也是闲着，出门还能活动腿脚。村里谁家孩子能有你孝顺，别听外面的那些闲言闲语。”钱母知道村里的人一直说他们家养着赵乐乐是犯傻，她决定明天就把赵乐乐给她买的蜂王浆拿到外面显摆。 62 代嫁 赵乐乐开始背着书包在赶集日卖她带回来的各种小物件，歌艺销售情况不尽如人意。她带回来的东西好归好，在乡镇是却卖不起高价。 看得人多，想买的人也多，但是舍得掏钱的人却少。赵乐乐宁可少卖一点，也不愿意降价出售。 钱母为这事和她争论，赵乐乐看着老太太气得喘不过气来，怕她气出个好歹，只好按老太太的想法来。 这一招还挺管用，降价之后马上有很多人抢着要，看着钱哗哗落入口袋，钱母笑得很开心。 赵乐乐却一边收钱一边心疼，她在反思自己犯的错。她应该背着东西去效益好的国企家属区附近卖才对，可惜她现在想明白已经迟了。 半个月时间赵乐乐就把手里的货全卖完，后面还有想买可惜却没有货。钱家村附近很多人也想买，他们却一直想要赵乐乐打折便宜处理，结果等到卖完也没能等到想像中的低价。 村里一些眼红加不服气的人跑去把钱家举报了。 赵乐乐知道后更后悔，她就不应该回家乡，钱没赚到多少还惹一身骚。 钱母却无所谓，她又不怕被举报，前些年都不怕被举报，更别提现在都改革开放。 赵乐乐还在担心，钱母却已经把上门的乡干部打发走。 “外婆，他们不会报复吧？” “怕什么，我们又没做错什么，他们也只是应付事才上门问一番。”钱母很有自信不会有问题。 “真的？” “你放心，你姨外婆的小姑子婆家侄子就在乡里当干部，还有你堂姑婆家的儿子也在工商局上班，他们不敢报复。”钱父不喜欢和有钱的亲戚过多来往，家里人便很少提，赵乐乐才不知道这些人际关系，这才是钱母的底气之一。 赵乐乐知道没事才放心，钱母却不放心。她送走干部，然后顶着大太阳，从村头骂到村尾。 赵乐乐劝不听，也就听之任之，反正村里人也没人敢出声。她还要忙着数钱算账，这些钱放在屋里不安全，得存到银行去。 赵乐乐把赚到的钱一分为二，一半交给钱母。 钱母不收，她就交给舅妈王兰。王兰早就眼馋这笔钱，只是不好找小辈开口，赵乐乐的主动正是她求之不得的好事，看着赵乐乐都顺眼很多。 赵乐乐把存折压在枕头底下睡觉，梦里又听到奇怪的声音。 “系统已修复完成，正在重启中……” “嘀，已和宿主连接，请等待……” “宿主，请您绑定美食直播间……” 赵乐乐觉得这梦真实的可怕，不过什么梦里还想逼着她干活，她豪不犹豫的选择拒绝。 什么破玩意，还想让她通过直播换东西。她明明可以凭借记忆过是有钱随便花，天天睡到自然醒的好日子，凭什么要努力听破系统的话努力升级来过好日子，她又是没得感情的AI。 赵乐乐早上起床后还在回味昨天的梦，那个梦真实得有点可怕，她忍不住怀疑是不是真的？ “乐乐，吃饭！”钱母在正屋喊。 “来啦！”赵乐乐顾不得再细想，先填饱肚子为重。 钱家的早餐很简单，熬煮好的白粥，配上咸菜，一人半个咸鸭蛋。平时是没有咸鸭蛋吃，这是快过端午家里才腌制一坛咸鸭蛋。 赵乐乐更喜欢各种咸菜，清爽的腌黄瓜条，酸辣的酸豆角，还有酸笋和蕨菜，光这些小菜就能让她多吃一碗。 “乐乐，你等会去看看你妈，顺便把鸭蛋给她送一些过去。”钱母一直掂记着钱满枝，不知道女婿的病情如何。 “好。” 赵乐乐提着咸鸭蛋出门，她在进谭家前，特意在村里的商店买了几颗棒棒糖。 钱满枝见到她很高兴，拉着她的手想要好好聊天，可惜怀里的孩子不配合。赵乐乐看他又要张嘴哭，赶紧把买的棒棒糖塞给他，让他拿着玩。 小孩子手里有糖也就忘记哭，不过对赵乐乐如终没笑脸。他再小也能听懂赵乐乐喊钱满枝“妈”，在他心里这就是和他抢妈的坏人。 “你别乱花钱，自己的钱存着当嫁妆。我是没能力，你舅妈也不是省油的灯，你结婚的时候她只怕还想着收一笔彩礼钱，你自己看着办。”钱满枝心里什么都明白，只是明白也没用，谁让她这个当娘的没本事。 “别吃！”钱满枝把孩子手里的棒棒糖抢过来，纸都没撕掉，怎么就往嘴里塞。 “我来！”赵乐乐要主动帮忙。 小孩子见赵乐乐伸手，很小气的拒绝她帮忙。 “兵兵，叫姐姐。”钱满枝努力想让姐弟俩培养感情，可惜小屁孩还是拒绝。 “妈，算了。外婆让我问你，谭叔的身体怎么样？”赵乐乐不和小孩子计较，直接转移话题。 “不知道，他一个人跑医院，我也不知道。”钱满枝也愁，她担心谭木匠也和赵树新一样，那她的日子就没法过了。 “妈，你别担心，不会有事。”赵乐乐也不会说漂亮话，只会说着干巴巴的话安慰她。 “嗯，你别操心这事，你回学校后要好好学习，去上班也要好好工作，以后少回乡下。”钱满枝可没忘记赵家的一批人。 “为什么？”赵乐乐以为钱满枝不想让她回来。 “你不同意李家那门婚事，赵家收下的钱又没有退，他们就把赵小芳嫁过去，这事李家也同意。”钱满枝在家里消息也很灵通，这都是谭木匠在外面干活时打听到的消息。 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十里八乡早就传开，赵乐乐是在外面才会一无所知。 “赵小芳才多大？”赵乐乐记不住赵小芳具体多少岁，她隐约记得还没成年才对，不是十六岁就是十五岁，花一般的年纪，怎么就能嫁人。 “十六岁，她巴不得嫁到李家。”钱满枝觉得赵小芳能嫁到李家也是件好事，至少李家条件好。 “那他们还要找我。”赵乐乐想不明白。 “哼，你奶奶他们当然要找你，你现在能上班赚钱，他们怎么可能放过你这颗摇钱树。你以后少回来，也别让他们知道你上班单位，万一他们去单位找你麻烦，你的工作还要不要。”钱满枝可以想像到赵母会做什么。 “嗯，我以后会注意。”赵乐乐也相信这话。 63 系统 赵乐乐回到学校发现同学们都还没有回来，她独自在宿舍等着毕业分配。 “宿主，请绑定系统。”冰冷的声音又在她脑海响起。 这次赵乐乐可以确定不是梦，也不是幻觉。 “你是什么系统？”赵乐乐觉得她能再世为人，再多出一个系统来也是很正常的事。 “宿主，我是来自异界的直播系统，你可以通过为我工作，收到观众打赏的各种礼物，这些礼物可以通过我换成金钱，也可以其他你想要的任何东西。”冰冷的机器声不带一丝感情，却懂得如何挑起人类的欲望。 “我可以拒绝吗？”赵乐乐并不想绑定系统，她可不想在系统的监督下努力升级，最后变成为系统打工。 “可以拒绝，不过需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什么？为什么？”赵乐乐想问十万个为什么。 “不为什么，你只需要回答是或者不是。” 赵乐乐可耻的怂了：“好吧，我绑定。我需要做些什么？” “系统绑定中，宿主请稍候……” 赵乐乐等了十分钟才等到系统再次开口：“宿主，你的任务是直播各种美食，还要有美食制作过程。如果您的直播让观众满意，他们会通过系统给您打赏各种礼物。” “都有些什么礼物，我不想要钱。”赵乐乐兴趣缺缺的问。 “很抱歉，现阶段你处于低级阶段，只有金银等礼物，进一步升级之后，你才可以兑换别的礼物，比如对身体有益的强身健体的试剂，还有不能治百病但可以缓解痛苦的灵液。你可能需要这些，当然还有各种食谱和来自未来的食材。” “我什么时候可以升级？”赵乐乐想知道药是不是真的管用，只是为什么系统不早点出现？早一点是不是就能救命，她想救赵树新。 “不知道。”系统冷冷地给出回答。 “那你知道什么？”赵乐乐气乐了。 “我知道你现在需要找到一个适合的厨房，必须干净整洁，各种食材还要齐全，我建议你找一份厨师的工作，这样更有利工作。”系统的要求并不比少，各种细节听得赵乐乐已经后悔绑定它。 “呵呵，我有大好前途，你让我去当厨师？是不是傻，我每天在家做饭就可以。”赵乐乐拒绝听系统的安排。 “好吧，希望你将来不会后悔。”系统话多得简直不像一台机器。 赵乐乐决定把系统先扔一边，她需要先解决工作问题。她不想再回家，就必须要有一份正当的职业，这几年不适合创业，她想要赚钱也得等几年才适合辞职做生意。 赵乐乐和同学们一起举办毕业晚会，吃散伙饭，然后看着同学们抱在一起哭成一团，她的眼睛也湿了。她虽然和班上同学感情一般，可受气氛影响，也忍不住伤感起来，送别同学的时候更是不由自主的哼着“祝你一路顺风”。 赵乐乐也拿到通知书，她的工作不好不坏，学校或者是为了补偿她在实习中受到委屈，特意把她留在省城，只是单位不是很好。 赵乐乐是前不久才从老师那里知道，她实习的那间工厂财务科最终还是被盗。财务室的保险柜被人偷走，而睡在办公室的李会计为了保护工厂的财产在和小偷搏斗中受伤，门卫大爷也受伤严重，要保险柜还是被人偷走，里面有六万多块钱的现金，这是很大一笔损失了。 学校老师知道这个消息后也是后怕，要是赵乐乐真出事，学校肯定有责任，所以她才能留在省城。 赵乐乐从知道这个消息后也只能感叹几句。这样的事时有发生，除非办公室不放现金，可这又怎么可能，要知道几十年后有些公司还喜欢在财务室放大量现金，出事也是必然的事。 赵乐乐感叹完，日子还是得照样过，她按规定去新单位报道。 这是一家有着上千名员工的大型食品工厂，车间都有好几个，食品种类也很多。赵乐乐被分到仓库，这次她是真的要从最基层开始。 赵乐乐是新人，连在仓库都捞不到好岗位，她被分到最难管的包材仓，整天和纸箱打交道。 赵乐乐看到仓库的几个搬运工就头痛，上班居然脱掉上衣光着膀子。她批评他们，没有人听不说，还笑她不懂。 赵乐乐头痛的很，她工作中叫仓库的搬运工干活也叫不动，那些人故意惹她生气，只为看她的笑话。她要真是刚工作的女生早就被气哭。 赵乐乐以前工作中也算是见过各路牛鬼蛇神，这些人越要气她，她越不急。工作并不是一个人能完成，赵乐乐淡定的态度还真影响到工人。 她叫不动工人就亲力亲为，看着她一个小女生亲自动手干体力活，一群年纪可以当她叔叔的人也不好意思再欺负新来的小女生。 赵乐乐成功和搬运工人打成一片，她的工作也不再难管理，有什么问题工人们更会主动帮助她。在没有电脑的年代里，她的进销存明细账居然在月底能做到账实相符。 赵乐乐的工作算是比较顺利，但是系统却对她很不满。 “宿主，你如果再不开始工作，将会接受处罚。”系统冰冷的声音无情的响起。 “什么处罚。”赵乐乐消极怠工中。 “物理消失。”系统是在了解赵乐乐弱点之后有针对性地想出来的处罚办法。 “什么？”赵乐乐没理解这个词。 “宿主，你想活着就老实的开始工作。难道你不想要奖励，我这里也有各种美容产品。”系统决定打一棒也要给一个甜枣。 “好吧！你只说美食直播是不是？没有说一定要我亲自动手做美食，我也可以直播其他人制作美食的过程，是不是？好吧，你不说话就当你默认，我们明天早上开始愉快的直播。”赵乐乐决定带着系统去食堂看看，让它或者它背后的观察欣赏上百人一起用餐有多热闹。 “……”系统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宿主。它才发现好像按赵乐乐所说确实可以，可是之前却从没有人钻过这个空子，为什么到赵乐乐这里就是不一样的画风，它遇到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宿主，难道是神经病？ 64 奖励 赵乐乐赶在用餐高峰期之前进入食堂，她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坐下来开始直播。 “哇！左上角那人在吃什么？看起来好像很好吃。”这次不是系统提问，而是直播页面跳出来的弹幕。 “豌豆凉粉。”赵乐乐看一眼屏幕，红色辣椒油飘浮在表面，再撒上一层翠绿葱花，看一眼就能让人流口水。 “好吃吗？” “好吃。”赵乐乐闲着也是闲着，不介意多聊两句。 她的早餐是一碗美味的干腌粉，很快窗口的阿姨喊她取餐。她端着粉去各种调料和咸菜，如果食堂卖牛肉浇头，那更搭配。 赵乐乐碗里才二两粉，但是各种配菜加上调料却是份量十足，她连干辣椒末都加了满满一大勺，闻着辣椒油的香味就能食欲大开。 “喂，你这是不健康饮食。”又一名观众开始发弹幕。 “呵呵，我喜欢。”赵乐乐当然知道这不是营养师所谓的健康饮食，可是她偏偏喜欢。 赵乐乐嫌弹幕讨厌，直接关掉弹幕才开始吃早餐，她才不想影响食欲。 “宿主，你这样不行，关掉弹幕会让观众流失，也会影响你升级。”系统尽心尽责的提醒她。 “呵呵，我不需要升级。”赵乐乐不接受系统的威胁。 “……”系统无奈摊手。 赵乐乐虽然关掉弹幕，但是观众却还是一点点在增加，未来的人都是独居主义者，谁看过这么多人一起吃饭，太有烟火气。配着这视频下饭，不知不觉都能多吃一碗。 赵乐乐吃完饭准时关掉直播页面，她可不喜欢被人围观的生活。 赵乐乐吃完回到仓库上班，熟悉之后她的工作很轻松，毕竟进销存的账对她来说只是幼儿园程度。 赵乐乐大部分时间都在发呆，从工厂图书借来的武侠小说被她扔一边。她以前很喜欢看这类书，现在翻几页却了然无趣。 从早到晚，痛苦的熬过八小时终于可以下班，她瞬间就活过来。 赵乐乐下班排在第一个，比很多老油条还跑得快，一点都不像一个新员工。她拿着饭盒去食堂排队打饭，中午她有事耽误了，等到食堂都只剩下不好吃的菜，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 赵乐乐打了一份青椒肉丝，一份麻婆豆腐，还想要一个青菜，结果却被收钱的阿姨劝退，说她吃不完这么多。 后面排队的人在催，赵乐乐忙乱中接过退回来的饭票，端着碗离开快步离开窗口，再不离开后面的人要敲碗了。 “宿主，快开直播。”系统在赵乐乐吃第一口之前又不合时宜的开口。 “系统，我们打个商量，你能不能不要在我吃饭时说话？餐桌上要讲究用餐礼仪，你知不知道打扰他人用餐是很失礼的行为。”赵乐乐决定要好好和系统说道一番。 “宿主，我查过资料库的资料，你的用餐行为也不对，所以你要和我讲用餐礼仪之前，请你先学习正确的用餐礼仪，比如你现在的坐姿和拿筷子的姿势都不对，所以你应该……” 赵乐乐觉得她应该去车间借一副降噪耳机，把系统的话都隔离开才是正确选择。 “宿主，我可以送你一份美白套装。”系统见赵乐乐不听劝，决定换个办法。 “什么样的美白套装。”赵乐乐感兴趣的发问。现在市面上的护肤品少得可怜，她现在用的护肤品就非常简陋。 “市面上有什么产品我就有什么。” “哼，百货商场那些我可以自己买。” “我有外国护肤产品，这些你有钱也买不到。” “你为什么不一次把话说完？还有你真没有更好的护肤品？”赵乐乐贪心的想要更多，她想要未来的高科技产品。 “没有，有你也得不到，你的等级太低了。” 赵乐乐没想到竟然会有被没有感情的AI无情鄙视的一天。 “好吧，我要最好的那一套。” 系统：“宿主，没有最好只有最合适，最好的不一定适合你现在这个年龄，你应该学习更多的化学知识，这样才能更好的挑选……” “停，你是美食直播系统还是学霸系统？我只是想要一套护肤品，你竟然让我学习化学知识，所以我想吃冰棍，你还得让我先学会造冰箱吗？”赵乐乐翻白眼表达她心中的不爽。 “对不起，那你现在可以开始直播吗？”系统暂停一秒钟，瞬间又恢复正常。 “开始吧！” 赵乐乐依然选择关弹幕，她可不想回答各种奇怪的问题。一些观众也是大惊小怪，见到什么都要问，连工人们穿的衣服都有人要追问细节。 直播结束后，赵乐乐喜滋滋的拿到她想要的护肤品。 她最终还是没有选择外国产品，她一个农村出身的普通工人，用外国化妆品岂不是给自己找事。 赵乐乐住在单身宿舍，宿舍还有三位室友，一间屋四个人。 她这套护肤品拿出来，室友们都眼睛一亮，特别是爱美的吴美美。她打开瓶盖挖出一大勺直接就往脸上抹。 赵乐乐还没开口，另外俩人见到也跟着说：“美美，给我试试。” “喂，你们试用之前能不能问我一声？”赵乐乐不高兴地问。 “你别太小气，只用一点点有什么关系。”吴美美陶醉在黄瓜的清香中。 “我不小气，你们在动我的东西之前，问我一声难道不是礼貌问题？” “行啦！不用你的东西可以吧！农村来的人就是小气！”吴美美气愤的把瓶子朝桌上一扔。 “呵呵，农村来的人是小气，可不像有些城里人整天占别人便宜。洗衣服天天用别人肥皂，连洗发水也偷偷用别人的，真当我眼瞎？我不计较别当我好欺负，你要说我可以，别带上农村人，下次再要这样，看我怎么收拾你。”赵乐乐故意撞开吴美美，把自己的私人物品都锁进柜子。 另两位室友对视一眼，决定不掺合进两人的争吵，她们算是看出来，这俩人都不好说话，以后宿舍肯定有看不完的热闹。 65 速归 赵乐乐休息时间坐在桌子前写写画画，她闲着无聊在练书法，厂里组织的活动，书法比赛，一等奖奖金还不少。 赵乐乐不指望拿一等奖，能得个优秀奖就很满足，甚至只要参加活动就有奖励，她当然也会积极响应。 宿舍其他人没意思，吴美美却看她不顺眼，说她是臭显摆，说她也好意思出丑。 赵乐乐的字不是特别厉害，但是前世也有小十年功夫，后面参加工作才渐渐荒废。她对自己有自信，只当吴美美是苍蝇嗡嗡叫。 “赵乐乐！下楼拿电报！”楼下有人扯着嗓子喊。 赵乐乐手一抖，写到一半的字毁了。她不满的摇头，放下笔决定先下楼去拿电报再说。一边走她一边还在猜想是谁给她发电报，难道是老家又有什么事。 赵乐乐签字领到电报，拆开看一眼：“家有事，速归！” 这短短几个字等于什么都没说，连村委会都没有电话，她着急也没用，必须回家才能知道发生什么事。 赵乐乐拿着电报去请假，很顺利得到一个星期的假期。领导还关心的问她够不够，不够可以事后再补假。 赵乐乐没拒绝，她心里有点慌，第六感告诉她多半不是好事，弄不好一个星期的假期赵不够。 从省城回到县城，天都已经全黑了。 这个点已经没有班车，赵乐乐独自一人也不敢去坐出租车，其他交通方式更不安全。她为了安全着想，决定先在县城住一晚，第二天早上再赶路。 赵乐乐第二天清晨五点就起床赶最早一班，那趟班车五点半发车。 赵乐乐回到钱家时还不到七点，钱家正在吃早饭。 “外婆！”赵乐乐看钱家人都好好坐在屋里，心里松口气，人没事就好。人生除生死外无大事，这是她简单的想法。 “乐乐！你回来啦！先吃饭。”钱母拉着她入坐，王兰起身进厨房给她盛饭。 “外婆，发生什么事？”钱家的餐桌也没有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一家人能安稳地坐在桌子前吃饭就算很有规矩。村里有些人家吃饭时是连桌子都不要，不是站着就是蹲着，更有人直接把饭菜摆在灶台吃。 “你妈的事，这事说来话长……”钱母开始慢慢讲。 “那她想怎么办？”赵乐乐真不擅长处理这些家务事。俗话说得好，“清官难断家务事”，她家的这家务事还更复杂，掺合进来的人太多。 “你妈也不知道怎么办，才把你叫回来，她想问问你的意见。” “我妈自己没想法？”赵乐乐想知道钱满枝是什么想法。 “谭家那边有亲戚怪你妈，说你妈就是个扫把星，才会嫁一个男人就出事一个，所以现在谭家兄妹针对你妈，连带着对兵兵也不喜欢。你妈说要治病救人，但是谭家兄妹不同意，说回家拖着就好，能拖几年是几年，反正医生也说是良性肿瘤，不动手术也没事。” 钱家人也不知道这事该怎么办，才会把赵乐乐叫回来，毕竟她是家里文化水平最高的人，都等着她拿主意。 “你妈犹豫不定，一会想救人，一会又怕人财两空。”钱富贵说话直接，他是觉得家里又没外人，不用来那套虚的。 “你别乱说，满枝她当然想救人，她是手里没钱，钱都在谭家人手里。”钱母帮女儿说话，关键是话里话外对女婿也很不满。 “外婆，我看看再说。”赵乐乐也不敢保证什么，这件事关键不在她。 钱母拉着钱富贵一起去谭家，还没进门就见到谭家兄妹迎上前。 “外婆，您来啦！”谭青笑呵呵地和钱母打招呼，反观谭海是板着脸不说话，特别是看赵乐乐不顺眼。 赵乐乐悄悄翻个白眼，她才不喜欢到谭家来，每次来都感觉格格不入，偏偏钱满枝还要说让她也把这当成家。 赵乐乐宁愿和赵家人打交道都不想和谭家人多来往，毕竟赵家人再恶心，也是直来直去，不会虚情假意对她好。 “小青，你爸呢？”钱母只当不知道谭海对他们有意见。 “在屋里，我去叫他。爸，兵兵外婆来啦！”谭青是为了区分兄妹俩的外婆，毕竟他们的外婆昨天才来过。 “来啦！”谭木匠在屋子里干活。 “妈，你怎么来啦！”先迎出来的是钱满枝。 “我来看看你，兵兵，叫外婆。”钱母明显更喜欢兵兵。 赵乐乐看着都忍不住泛酸，这才是真正的喜欢。 钱母脸上的笑不带一丝假，她对赵乐乐也喜欢，不过时不时还是会感叹她是个女孩子，在她心里还是儿子更重要。 “婆！”兵兵还不会太说话，只能发单音节的字。 “妈！”谭木匠是千呼万唤始出来。 钱母等谭木匠出来，才开始说治病的事。她虽然把赵乐乐叫回来，还要听她的意见，但这事也不可能让小辈出头。 谭木匠还在认真听，可他的一双儿女却不太高兴，特别谭海觉得钱母就是多事的外人。谭家的钱都是他的，现在花大钱去治病，治好对他没有多少好处，治坏更是损失惨重。 “钱家外婆，我爸的病不用你们管，不是说好不动手术吗？万一手术失败，你们承担责任，医生也说不敢百分百保证，还是有一定分险。”谭海也不是不孝顺的人。他真不孝，又怎么会和谭青一起从南方急冲冲赶回来。 “妈，这事我听老谭的，他说不想治就不治。”钱满枝终归还是没有什么主见的家庭妇女。 钱母横她一眼，她这是当众拆台，要说不治怎么不早说。 赵乐乐看一眼钱满枝，也觉得她这话让钱母不好下台。 谭木匠在儿子表态后，不得不跟紧跟着开口：“妈，这事我们一家人已经商量过，还是决定不动手术。医生也说过这是良性，也说动手术只有百分之八十的成功率，这万一失败我白挨一刀子不说，还得损失一笔钱。” “行，你们一家人相亲相爱关系好，老婆子这个外人不该多事管你们的家事。我马上走。”钱母倒不是气谭木匠，她是气钱满枝。 66 兼职 钱母白跑一趟，气得她回家饭都吃不下。她这边生气，赵乐乐却是松口气，她的身价尴尬并不好掺合这事，也幸好谭家拿定主意。 虽然有一个星期的假期，但是赵乐乐还是决定提前回厂，她呆在钱家也不在。她自觉在哪都是外人，还不如住在宿舍自由自在。 赵乐乐临走之前当着王兰的面交给钱母一笔钱，让她拿着当零花钱。 钱母还没接，王兰就笑说着赵乐乐孝顺，更是直接提到她的终身大事，说要帮她介绍对象。 赵乐乐无奈地低头，这个话题她还是装羞涩吧。她暂时是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她才多大。世界这么大，她还想到处去看看，才不要早早结婚生子。 王兰见赵乐乐低下头，还想拉着她继续说，钱母却不客气打断她的话。 “乐乐，你别听你舅妈的那些话。你好不容易留在城里，当然要在城里找对象。”钱母的想法早就变了。她以前是不知道赵乐乐毕业后能留在城里才会出昏招，现在当然要找个城里对象，最好还是找个干部家庭。 “外婆，我还小，现在都提倡晚婚晚育。”赵乐乐这话倒不是骗人，确定是宣传这样的政策，不过农村却没人管这个。 农村很多地方结婚就不领证，摆酒就算是结婚，反正有没有那张证书双方都不在乎，生完孩子直接上户口就行。 “我不懂那些大道理，反正你早点带个对象回来。”钱母也开始催婚。 “外婆，我有对象肯定第一个带给您看。”赵乐乐空口许诺。 钱母这才笑着送她出门。 赵乐乐背着一堆不值钱的特产回到宿舍，结果发现她的床居然有人动过。室友都还在上班，她环顾四周猜测是谁动过她的床。 赵乐乐一直等到所有室友回到宿舍，希望有人能主动找她聊天，结果大家光顾着换衣打扮。她看她们兴致勃勃准备去跳舞，终于忍不住质问：“你们谁动过我的床？” 吴美美正对着镜子画胭脂，她不屑地横她一眼，说：“别问我，反正不是我睡你的床。” 好啊！赵乐乐只说有人动她的床，吴美美却直接暴料说有人睡她的床，她气愤地盯着另两位室友。 郭兰正在梳头发，她看一眼刘静，侧过身体用头发挡住视线：“也不是我。” 她的话说完，宿舍里空气为之一静，焦点一下子聚集在刘静身上。 “是你？”赵乐乐扬眉问道。 “我老乡过来玩，借你的床睡一晚。不好意思，你不在，也没办法先问你意见。”刘静脸上带着不好意思的表情，话也说得很好听。 赵乐乐却不吃她这套，直接问她：“我是不在厂里，可你进屋这么久，我等了快一个小时，你为什么不早说？” 刘静卷着衣角：“我怕你不高兴。” “呵呵，难道我现在就高兴？”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想着也没有动我的东西，只是睡一晚，你也没有什么影响，所以……”刘静当然不好直说是想蒙混过关，指望赵乐乐没发现就不说了。 “你是想说我没发现就算了吧！你看看我床上都什么样，你觉得我能不发现吗？”赵乐乐指着床单，让刘静自己看。 “什么样？”刘静心里也委屈。她都已经说尽好话，赵乐乐还这么难缠，真是麻烦精。 赵乐乐拉着刘静指着床单上滩血迹说：“你自己看！” 刘静被逼到无奈看一眼：“不就是一点血，洗一洗就好，多大的事。” “对，小事一桩，那为什么你不洗，还要留到我回来，是想给我看吗？”赵乐乐想不通。 “不就是一点点血，还没指甲壳大，床单又没有多脏，等脏了再一起洗不行吗？你不是走的前两天才洗过。”刘静觉得赵乐乐有洁癖。 赵乐乐气到不想说话。 郭兰的头发还没有梳好，吴美美对着镜子冷笑。 “我再申明一次，以后谁要不经我同意睡我的床，动我的东西，别怪我不客气。这次我放过你，你帮我把床单洗干净就好。” 赵乐乐决定不和刘静讲道理，这样的人讲道理就是对牛弹琴。 “凭什么要我洗？”刘静还不服气。 “你洗不洗？”赵乐乐不讲道理，开始用武力威胁。 “我洗。”刘静做出从心的选择。 赵乐乐决定还是尽快搬出去住，这个年代虽然没有商品房卖，但是一样也有房子卖，前提是她手里有钱。 现在政策还不稳定，在有反复之前做生意肯定不行，赵乐乐在思考该怎样赚到第一桶金。 她脑子里闪过很多方法，又一条条被否定。现在当个体户都各种看不起，她一个单身女人要辞职做生意，各种口水都能把她淹死。 赵乐乐想到晚上失眠，第二天上班都没有精神。 “宿主，你为什么不问我？”系统提醒道。 “问你什么？”赵乐乐托腮看着窗外的点点阳光发呆。 “问我怎么赚钱。” “你能知道什么？”赵乐乐的轻视之情溢于言表。 “宿主，你只要努力直播，金钱会有的，爱情也会有的，你想的一切都会拥有，所以快快开始直播吧！”系统像个传销头目一样在忽悠。 赵乐乐翻个白眼，她还真以为系统能说出什么好主意，结果又是这一套。 “我想到了，我可以写小说，写歌卖钱。”赵乐乐拍拍脑袋。 这是属于诗歌的年代，文艺作品特别多，文学青年也特别多。 赵乐乐觉得这是一条路，现在杂志社收稿都是到付，她连邮票都不用出。 赵乐乐跑到图书馆借来一堆的杂志，研究不同杂志社的风格。她准备有针对性的投稿，这样才能提高通过率。 系统见她天天不务正义，不停地在念叨提醒她不要忘记直播。 赵乐乐被系统烦得不行，终于答应它每天直播食堂的盛况，暂时应付那些好奇的观众。 一个星期之后，赵乐乐把改了又改的三篇稿子抄好扔进邮筒。她忙完才发现直播间的观众居然增加到五百人。 67 福利 赵乐乐在信寄出去后就放在一边，她不能在一颗树上吊死，还得想办法找其他门路赚钱。 赵乐乐想赚钱，可一夜暴富的办法都在刑法里写着，她想赚钱还是得靠自己努力。 赵乐乐在为钱发愁时，厂里组织的书法比赛却有了结果。她拿到一个三等奖，一本证书和一笔奖金。 三十块钱并不算少，郭兰知道后就开玩笑她应该请大家吃糖，这么好的事可不常有。 赵乐乐心情好，也愿意和郭兰打好关系。宿舍一共四人人，她不可能和每个人都关系不好，总要有个说话聊天的人。 赵乐乐把糖买回宿舍，吴美美看一眼就嫌弃上，她只吃大白兔奶粮。 刘静倒是想吃，可又拉不下脸面。赵乐乐也不会主动开口，还是郭兰把糖塞到她手里，她见赵乐乐说反对，才半推半就的吃了。 赵乐乐和刘静的关系也不像以前那样糟，除了吴美美还是看宿舍所有人都不顺眼，其他人倒是站在统一站线。 一个月之后，赵乐乐又收到一笑稿费，虽然只有十块钱，但是能成功已经让她十分高兴。 这笔钱是小，关键是消息在厂里传开，大家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 赵乐乐觉得最大的变化是她上班安排人办事，大家都热情很多，不会像以前出现叫不动或者阳奉阴违的情况。 赵乐乐准备继续给杂志投稿，她要是无耻一点其实可以当文抄公。不论是抄未来的知名小说，还是抄几首经典歌曲，都是一条捷径，可惜…… 赵乐乐也只在夜深人静时才会想一想，等太阳升起又会否定自己的无耻，做人还是要有底线。 赵乐乐自我否定后，暂时把更多精力投入工作中。快到年底，厂里要组织大盘点，她的工作量又增加不少。 赵乐乐份内的工作倒是很快完成，却被领导叫去给同事帮忙。 赵乐乐看着混乱的账本，再对物料卡，几乎没有对得上的品种，难怪后来九十年代…… “组长，这是我初步盘点后的数字，实际差异也在上面。”赵乐乐指着刺眼的红色数字，这全都是盘亏。 组长看一眼盘点表，不太高兴地回答：“行了，表给我，你回去吧！” 赵乐乐巴不得脱身离开，成品仓和半成品仓的数字都有短缺，她可不想沾染上是非。 赵乐乐以为组长会头痛一阵，结果等上面领导再安排人抽查时，那边居然没有查出一点问题，反倒是得到表扬。 赵乐乐又不是真的社会新人，她只当什么都不知道，当然她同样也得到表扬。 年底盘点完就该准备过年，厂里也开始为员工发各种福利。 赵乐乐看着厂里发的各种福利头痛，她住在宿舍，又不开火做饭，这些东西难道要背回老家去。 赵乐乐过年没地方去，得继续回钱家过年，她想多赚钱买房也是不愿意在钱家过年。哪怕钱家人对她再好，她还是很清楚的能感觉到不是一家人。 厂里给每个职工发了一筐桔子，一袋米，一桶油，还有二十斤猪肉，一条鱼。 这个时候过年其实也要上班，春节的假期远没有以后多，不过厂里领导也想过年，大家就开动脑筋想办法凑假期过年。 厂里开会讨论之后，决定利用春节假期维修机器。工厂的机器一年到头都没停过，至少要三天时间才能完成全部检修工作，加上原有假期也差不多够了。 厂里把通知贴出来，全厂都开始欢呼，赵乐乐也提前做准备。她找到组长又多请了两天假，这样能在家里多呆几天。 赵乐乐想早点回家也是为躲事，她上次书法比赛虽然只拿到三等奖，但是她的字写得确实好。这马上到春节，家家户户都要贴春联，厂里字比她写得好的人都是些领导干部，职工们不敢找他们求字，有心思灵活之人就求到赵乐乐这里。 同一个厂的职工，赵乐乐不管认识不认识，也不好当众拒绝。她答应之后才发现只是一个开始中。 第一天写完几幅，第二天有更多的人上门，第三天比前一天的人还多。每天络绎不绝的人敲开宿舍的门，已经影响到室友的休息。 赵乐乐为平熄室友的抱怨，主动买水果放在宿舍请大吃。 每天上门的人太多，影响到大家也不是办法，她特意把书写地点移到食堂。她这样做之后，室友脸色好看很多，吴美美还夸她懂事。 赵乐乐心里却叫苦，她免费帮大家写春联，结果很多同事占到便宜后，居然把亲戚家的活也揽过来。 赵乐乐不介意写几个字，可她不想被人当傻子一样利用。她不能直接和众人翻脸，回老家过年就是最好的借口，这个谁也不能挑错。 赵乐乐把存在厂里冻库的猪肉和鱼，天气冷拿出来也不怕化掉。厂里发的桔子还剩一半没吃完，她直接分给三位室友，连吴美美也没落下。 吴美美虽然很意外，但还是红着脸接过她的东西，并小声对她说“谢谢”。 赵乐乐以为吴美美会拒绝，愣了一秒才把桔子递给她。 她把桔子分给大家也是因为当地产桔子，这个不贵，钱家房前屋后也有种，她带回去也是占地方。 赵乐乐把桔子分给室友的行为引起系统强烈不满，它批评赵乐乐：“你为什么要分给他们，你可以把那些桔子给我。” “给你？你能吃？” “我不能吃，但是你可以和我换东西。”系统像个奸商一样忽悠人。 “换什么？你要桔子有什么用？”赵乐乐可不会轻松答应系统的要求。 “你想要什么都可以？你不是缺钱，我可以给你换黄金。”系统又开始诱惑人。 “这么好条件？桔子换黄金？你用来做什么？”赵乐乐怀疑系统当中间商赚得更多。 “我可以不说吗？” “可以，我也可以不换。” “别，我说。我可以换给观众，这些水果在未来世界很好卖，毕竟很多大家不仅没吃过，更没见过，只在图片上见过。不仅是桔子，其他水果和食物你也可以和我换，当然要特色，比如这些桔子可以给植物学家做研究用。”系统说到后面还是说漏嘴，言多必失这四个字对非人类也一样适用。